《将军夫人又在装柔弱》


 第1章

    深夜，定国公府。
    “小姐，王公子来了，您快些准备！”
    穆清瑜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急切的丫鬟，好久才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我知道了，你去把王公子引进来，就在西边的墙角那里等我，我行李多，你先帮我把这包首饰给王公子。”
    “是！”翡翠扛起桌子上的包袱，匆匆出去。
    穆清瑜盯着翡翠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黑夜之中。她慢悠悠的走到贵妃椅上坐下来，拿起桌案上的茶碗抿了一口。
    内室里走出一丫鬟来，穿着整齐得体，举止稳当。
    “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墨竹问道。
    “走，去祖母那儿。”穆清瑜又站了起来，理了理腰间的玉佩，带着墨竹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夜深了之后，风中裹挟着寒意，穆清瑜愈发清醒了。
    今天是她重生之后第三天，上一辈子的今天，她原本是要出去与王封说清楚，让他不要再来纠缠自己。
    可是翡翠竟然和王封联合起来，将她打晕后塞上马车，让王封带着她跑了。
    是她的父亲定国公府二爷在半路将马车截下，谁也不相信她是被陷害的。
    她原本是定国公府嫡出的二小姐，被截回来后，府里的人唾弃她，她的父亲甚至想让她自己了结了自己。
    可是穆清瑜不甘心，她明明是被陷害的，于是秉着一口气在定国公府苟且偷生。
    当时她的地位连最不得宠的庶女都不如，可她还是熬着，只因为她自小和贤王有婚约。
    她幻想着等她成为贤王妃后，为自己洗清冤屈。
    可是她的庶妹穆清雪，不仅成了嫡女，还抢了这门婚约，风风光光成了贤王妃！
    穆清瑜不甘心，想尽一切法子与穆清雪作对，最终落得个声名狼藉、不得善终的下场！
    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而是是回到一切都没有开始之前！
    她浴血归来，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小姐？”墨竹怯怯的唤道，她看到了穆清瑜面上的狠戾，总觉得穆清瑜和从前不一样了。
    “怎么了？”穆清瑜回头问道，清冷的月光照在她如玉的容颜上，更显得她清丽脱俗，不似凡物。
    “没什么。”墨竹低下头，许是她看花眼了。
    主仆二人很快就到了穆老夫人的院子，厢房里还有亮光。
    守门的婆子进去通报一声，就让穆清瑜进去了。
    婆子才掀开帘子，穆清瑜就提着裙子小跑进去，伏在穆老夫人膝上哭泣：“祖母救我！”
    穆老夫人愕然，穆清瑜和她一向不甚亲厚，今晚怎么转性了？
    很快穆老夫人神色恢复如常，她抚摸着穆清瑜头顶的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穆清瑜闷闷的道：“方才我打开窗户透气，就听到我的院子西边有动静，似乎有男子的声音。我害怕极了！”
    夜深了，内院的门都落锁了，怎么会有男人？
    穆老夫人愤怒的拍了下桌案，手上的佛珠撞到桌案发出“啪嗒”一声，穆清瑜身子一抖，显然是受了惊吓。
    “来人，去把三夫人喊来！”穆老夫人怒道。
    定国公府有三房，大房老爷和夫人早年间出了意外，只留下一子一女，二房夫人也就是穆清瑜的母亲在一年前病逝，眼下是三房夫人方氏掌家。
    “祖母不可！”穆清瑜抬起布满泪痕的小脸，“我怕是我听错了，让三婶婶白白跑一趟。”
    穆老夫人看着穆清瑜，叹了一口气，没了亲娘庇佑的孩子，在府里总是要小心翼翼的。
    “也罢，我老婆子陪你回去看看。”
    “不可，要是因为我让祖母感染了风寒，那我就成千古罪人了，”穆清瑜哽咽着，她惨淡一笑，“只要祖母给我一个能过夜的地方就可以了。”
    她说的可怜兮兮，勾起了穆老夫人内心深处的怜爱之情。
    穆老夫人起身，“我老婆子身子还硬朗着，走！”
    穆清瑜的院子外头，翡翠引着王封到了西边的墙角下，道：“公子在这儿等等，我家小姐很快就来了。”
    夜深露重，王封颇有不耐烦：“让穆清瑜快一点！”
    “是，奴婢这就去催催。”
    翡翠正要往院子里头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婆子，将她和王封用绳子捆在一处。
    王封怒道：“我是你们二夫人的侄子！谁敢绑我！”
    其中一个婆子嗤笑：“二夫人去年病逝了，哪有二夫人？”
    “我姑姑王月娘，马上就是你们的二夫人！你们今儿个敢绑我，我姑姑定饶不了你们！”王封大喊。
    “王月娘？你是说二爷的那个外室？”
    婆子的这句话，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
    二夫人去年病逝后，今年开春二爷就从外头领回来养了十几年的外室王月娘，同回来的还有她的一子一女。
    二房这事成了下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些婆子是穆老夫人房里的，因此胆子更大些，敢当众编排王月娘。
    说话间婆子们把这二人捆了押送到屋子里头，翡翠边走边想，只要跟二小姐求求情，二小姐看在王封的面子上肯定会放过她的。
    只是进到屋子里，没想到穆老夫人也在，翡翠心里一惊，难道事情败露了？
    她一个劲的朝穆清瑜使眼色。
    穆清瑜别过脸，装作没看到。
    看到王封，穆老夫人怒极反笑：“你是谁？竟敢擅闯内宅？”
    在王封回答之前，已经有嘴快的婆子说：“他说他是王月娘的侄子。”
    一提到王月娘，穆老夫人就脸色难看。
    王封没有注意到，而是看向穆清瑜，笑容猥琐：“瑜儿，你怎么还在屋子里？让我在外头好等。”
    穆老夫人看向穆清瑜，眼神锐利。
    穆清瑜脸色涨的通红，极为气恼：“我不认识你！你胆敢说这样不知羞耻的话！”
    “瑜儿，不是你约我过来的吗？说要抛弃一切和我走，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呸！”穆清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说罢她扑通一声跪在穆老夫人跟前，眼中含着泪，“祖母，我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请祖母替我做主！”
    穆老夫人神情严肃，女儿家的闺誉可不是小事。
    她在三人身上扫视一圈，最后看向翡翠，道：“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被点到名的翡翠同样“扑通”一声笔直的跪下，她的目光却是直直的落在穆清瑜身上，一脸大义凛然的说道：“小姐，事已至此，奴婢瞒不下去了。回禀老夫人，是小姐吩咐奴婢，约王公子过来的。”
    “胆大包天！”穆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第2章

    “老夫人，翡翠的话不可信！”墨竹同样跪下了，“翡翠这丫头，偷盗小姐的首饰，小姐为了息事宁人，一直没有说！”
    “奴婢没有！”翡翠大声反驳。
    “有没有，去搜一下就知道了，”穆老夫人笑得森冷，“王妈妈，你带人去搜！”
    穆清瑜垂着眼睑，谁都看不到藏在里头的狠戾。
    不一会王妈妈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进来了，道：“老夫人，这是在翡翠的床底下搜出来的。”
    翡翠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这个包袱她明明给了王封，亲眼见着王封放到马车上，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
    她只能咬着牙不松口：“这不是奴婢的！是有人要陷害奴婢！”
    这个包袱经手之人只有她和穆清瑜，难道是穆清瑜？
    翡翠看向穆清瑜，正好穆清瑜也转过头来看她。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只是笑不及眼底。
    翡翠瞬间出了一层冷汗，难道穆清瑜都知道了？
    王妈妈又拿出一封信，递给穆老夫人。穆老夫人扫了一眼，顿时气得胸口疼。没想到她堂堂定国公府，也会出现这种粗鄙之事？
    她把信丢在地上，怒道：“你还敢狡辩？”
    翡翠爬行几步，捡起信纸匆匆看了几行，只见上面写着约她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汇合，要一起远走高飞，落款是王封。
    翡翠不敢置信，明明这段时日以来和王封暗通款曲的是穆清瑜，怎么会成了她？
    王妈带着嫌弃和不屑的神情继续说：“还有好多书信，里头的内容不堪入目，老奴怕脏了老夫人的眼，就只拿了这一封。”
    翡翠拼命摇头：“不是奴婢！明明是小姐，和王公子通书信的是小姐，那些书信都是奴婢帮着传递的！”
    王封一把抢过翡翠手里的信，看了几行就气得跳起来：“这根本就不是我写的！我怎么会看得上这个野丫头！瑜儿，你就跟你祖母说实话，求她成全了我们！”
    穆清瑜身子发颤，宛若秋天里枝头上孤零零的叶子，她脸上留下两行清泪，“我没有得罪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不管你们是受人指使还是有别的原因，你们的目的达到了，我这就随着我娘去了！”
    “好孩子，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穆老夫人安抚了穆清瑜一声，就冲着翡翠质问：“你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污蔑瑜儿！”
    “奴婢不敢污蔑小姐！是小姐和王公子心意相投，才叫奴婢传递书信的。”
    王封附和：“是啊，瑜儿，你早些说实话。”
    看着上蹿下跳的王封，穆老夫人的眉头狠狠一皱，联想到王封的姑姑王月娘，穆老夫人更是没好气。
    “来人，先堵住他的嘴，把他送去官府！就说他擅闯民宅！”穆老夫人指着王封说。
    婆子们还没上前，又有一人冲了进来。
    “求老夫人饶过我的侄子！”王月娘几乎是冲了进来，步伐不稳还扑在了地上，“我侄子也是被人挑唆的。”
    穆清瑜看向王月娘，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王月娘。上辈子的王月娘，从一个外室熬到定国公府二夫人，再到定国公夫人，着实不简单。
    王月娘似乎对穆清瑜的娘亲含着浓浓的恨意，悉数发作到穆清瑜身上，让穆清瑜过得生不如死。
    穆清瑜攥紧拳头，上辈子她尝过的苦楚，她要王月娘也悉数体验一遍！
    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带着担心和关切：“是谁挑唆了月姨娘的侄子？祖母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月姨娘为人敦厚，想来她的侄子也并不是坏人。”
    穆老夫人被穆清瑜的纯真善良所打动，穆清瑜被王封和翡翠害得名誉都快不保，却还要替王封说话。
    穆老夫人愈发恨那个幕后主使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翡翠身上，翡翠慌乱万分，但想着王月娘的吩咐，还是不肯松口：“不是奴婢挑唆的，是小姐……对，是小姐……”
    说完她不停的朝着王月娘使眼色，眼下王月娘是二爷心尖尖上的人，说话肯定有分量，只要王月娘为她说上几句话，她就能平安无事了！
    王封可不想和一个丫头扯上关系，他的目标是定国公府嫡出的二小姐穆清瑜。明明前几日穆清瑜还在和他通书信，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王封想再说几句，打动穆清瑜，却被眼疾手快的王月娘，用眼神制止了。
    王月娘拉着王封跪下来，悲悲切切的道：“封儿，你是被人陷害了！你快向老夫人认个错，老夫人最是仁慈的，肯定会饶恕你的。”
    她顿了顿，看向翡翠，咬牙切齿：“你个丫头！为什么要教坏我家侄子！”
    “奴婢没有！”翡翠茫然的摇着头。
    穆清瑜无声的冷笑，她可没有耐心看着王月娘她们演戏。
    她拿过装满首饰沉甸甸的包袱，塞到翡翠怀里，然后在翡翠边上朝着穆老夫人跪下，情真意切的说：“老夫人，那信是月姨娘侄子写的，包袱是在翡翠的床底下找到的。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求老夫人看在瑜儿的面子上，就成全他们。”
    说罢她露出一个凄惨的笑：“今天是我娘的祭日，就当为我娘积福了。”
    穆老夫人愈发感到，差点就要应下了。
    王月娘、王封和翡翠三人顿时坐不住了。
    王月娘和王封自视甚高，怎么会要翡翠一个丫鬟嫁进王家？而翡翠，更不想和王封这个登徒子扯在一块。
    反正王月娘也要放弃自己了，翡翠把心一横，和盘托出：“老夫人，奴婢招了！是月姨娘指使奴婢的！月姨娘让奴婢给二小姐和王公子通书信，还让奴婢挑唆二小姐，让二小姐和王公子私会！”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月娘脸色发白，软软的倒在丫鬟怀里，她看着翡翠嘴唇颤抖：“谁教你说的这些话？你为何要污蔑我？”
    说罢她哭了起来，“我知道我身份尴尬，自打进了国公府一直小心翼翼，怎么会教你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是啊，翡翠，”穆清瑜在一旁凉凉的说，“没有证据的话你可别胡乱说。”
    “有证据！”翡翠大喊。

 第3章

    “月姨娘为了收买奴婢，赏赐给了奴婢一块玉佩和一个手镯，这两样是二爷给月姨娘的。还有为了方便奴婢进出帮二小姐和王公子传递书信，月姨娘给了奴婢一块腰牌，这些老夫人只要派人去查都是能查到的。”翡翠一股脑说了出来。
    穆清瑜神色黯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污蔑我？明明王公子传递进来的书信都是给你的，如果我从前哪里对不起你了，我先向你赔个不是。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我娘在天有灵听到这些，恐怕会伤心的。”
    王封忍不住辩驳：“那些信不是我写的！”
    “你住嘴！”穆老夫人斥道，她看王封哪哪都不顺眼。
    说完她又和颜悦色的朝着穆清瑜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穆清瑜起身走到穆老夫人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穆老夫人让王妈将那信给王月娘，道：“王月娘你说，这是不是你侄子的笔迹？”
    穆老夫人直呼其名，显然是气极了。王月娘咬着牙从丫鬟怀里起来，她扫了一眼信纸，上头确实是王封的笔迹。
    如若她撒谎，事后被查出来，恐怕穆老夫人更加容不得她。
    王月娘索性实话实话：“确实是封儿的笔迹。”
    王封恼怒：“是我的笔迹，但信不是我写的！”
    “好了！”穆老夫人不愿意听王封的狡辩，“按照翡翠说的，去查一查就都知道了。”
    要是翡翠说的都是真的，那今儿个的一切就是王月娘和王封联合起来要算计穆清瑜。
    手段之狠毒令人侧目！
    眼看着王妈就要出去了，王月娘除了流泪说不出话来。
    “慢着！不用去查了！”王月娘的心腹芙蓉站了出来，“都是奴婢做的，和月姨娘没有关系。”
    “是奴婢看二小姐不顺眼，买通了翡翠，让翡翠告诉王公子，说二小姐心悦于他！再让翡翠帮着王公子传递书信，希望王公子的信能打动二小姐的心意，不知为何那些信没送到二小姐手上。至于今晚搜出来的那些信，是奴婢怕事发之后连累到姨娘，模仿着王公子的笔迹写的。”
    芙蓉顿了顿，思索了片刻继续说：“毕竟公子和丫鬟之间暗通款曲很是常见，就算被发现了大不了把翡翠赏赐给王公子。”
    翡翠气得发抖，她想说些什么，却正好撞到王月娘警告的眼神。她闭了闭眼，将这口气咽了回去。
    方才她不顾一切揭发了王月娘，本就是将王月娘得罪狠了。如若再拆王月娘的台，说不定将来秋后算账，王月娘要将她全家赶尽杀绝了。
    想到此，翡翠又不由的后悔。
    墨竹听完一切，在众人说话之前抢先说：“都是奴婢的错！翡翠每次送进来的信都被奴婢烧了，自打夫人去后，二小姐一直身子不好。奴婢怕说了之后让二小姐更加烦心，就瞒着没敢说出来。”说着说着她哽咽起来。
    穆清瑜跟着抹泪：“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娘亲走后，一直都是你陪在我身边。”
    主仆二人相视落泪。
    穆老夫人的眼泪也快被勾出来了，她强忍着安慰穆清瑜，穆清瑜才止住了泪。
    “对了，没想到芙蓉姐姐精于书法，”穆清瑜擦干净眼泪，“姐姐说这些信是你写的，你能模仿王公子的笔迹，天下能模仿别人的笔迹以假乱真的人寥寥无几。不如你现在写几个字，让我们开开眼。”
    穆老夫人看了穆清瑜一眼，还好穆清瑜提醒。
    她也开口说道：“你现在就写几个字！如若写不出来，那就是你在撒谎，替人顶罪！”
    说着穆老夫人的眼神挪到王月娘身上。
    芙蓉自小跟着王月娘，字都没认全，哪里写的出来？她咬着嘴唇：“老夫人要打要罚随便！奴婢没有半分怨言！不用再让奴婢写了！”
    “这是怎么了？”一道浑厚的男声自外传来。
    穆二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王月娘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软软的喊了声：“二爷！”
    看到王月娘娇娇弱弱的模样，穆二爷很是心疼，上前几步，大手一捞，就把王月娘扶了起来。
    “姐夫！”王封也像看到了靠山，快走几步到了穆二爷身边。
    那三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家人，穆清瑜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怨恨。上辈子不也是这样？她被王封坏了名声后，在定国公府如过街老鼠一般活着。
    但是王封在穆二爷的扶持下，在官场上顺风顺水、一路高升。
    她很想问一问，自己究竟是不是穆二爷亲生的？为什么在穆二爷心里，她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穆老夫人朝着王妈使了个眼色，王妈便把今晚发生的一切悉数与穆二爷说了。
    穆二爷听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说道：“委屈瑜儿了，今晚都是个误会，误会解开就好。就把这几个背主的奴才都重重的责罚了，这事就算了了。”
    穆清瑜在心里冷笑不止，不愧是穆二爷的作风。如果深究下去，肯定能查到王月娘身上，但是看穆二爷的态度，是要护着王月娘了。
    “老二！”穆老夫人看不惯穆二爷在这糊弄是非。
    穆二爷道：“母亲，事已至此都明了了，就是芙蓉和翡翠这两个丫鬟在府里搅和着，依我之见把她们两个都赶出府去，什么都不许带，就让她们自生自灭！”
    “爷，芙蓉跟了我许久，”王月娘在穆二爷怀里小声的说，“就让她带几身换洗衣裳出去。”
    穆二爷低头：“还是你仁慈，就依着你。”
    “父亲，”穆清瑜也开口为翡翠求情，“翡翠也是一时迷了心窍，就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别赶她走了，让她留在府里去浆洗衣服。”
    穆二爷深深的看了穆清瑜一眼，点了点头。
    王月娘差点咬碎了银牙，她怎么没想到求穆二爷把芙蓉留下来？芙蓉是她在闺阁里时就跟着她的，把芙蓉赶走等于是断了她的左膀右臂！
    而且芙蓉知晓她不少的秘密，万一芙蓉说了出去……
    穆二爷一挥手，芙蓉和翡翠都被拖了出去，穆老夫人看向王封，道：“还有一个人没罚呢。”
    王封往穆二爷身后躲了躲。
    穆二爷打着哈哈：“哪里还有人？该罚的都罚了”
    “还有我！父亲还没罚我！”

 第4章

    穆清瑜带着泪痕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和认真，她盯着穆二爷，道：“还请父亲责罚我，是我管教下人不利，才让翡翠起了邪心，和芙蓉联合起来挑唆王公子。王公子是月姨娘的侄子，品行自然是不用说的，还请父亲不要责罚他。”
    穆清瑜此话一出，穆二爷想息事宁人都不行，必须责罚了王封才行。
    穆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后招了招手，让穆清瑜坐到自己边上。她看着穆二爷，以及他怀里的王月娘和背后的王封，只觉得这一幕格外扎眼。
    放着这么懂事的女儿都不疼，偏偏要疼一个外室。连穆老夫人都觉得穆二爷的做法太过分了，替穆清瑜感到不值。
    “老二，你今儿个要是不责罚王月娘的侄子，往后谁都敢肖想我穆家的小姐，谁都敢随意出入我定国公府！”
    穆老夫人此话说的严重，穆二爷连忙推开怀里的人，朝着穆老夫人行礼。
    “母亲别气坏了身子，我一定会好好惩罚王封的。”
    “爷。”王月娘小声又委屈的喊了一声，穆二爷只当没听见。
    穆二爷转过身，肃着脸盯着王封，道：“往后禁止你出入我穆家，你不准再来找你姑姑，你有困难我穆家也绝对不会相助。”
    王封顿时苦了脸，他们王家小门小户的，生活里处处有难处。要是没有王月娘的帮助，他还怎么做阔少爷。
    他想再为自家辩驳几句，可是看到穆二爷背着众人朝自家使了个眼色，他知趣的闭上嘴，随后随着婆子出府去，这辈子再也不踏入定国公府。
    穆二爷这不痛不痒的惩罚，让穆老夫人的心头的气没有完全消散，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夜深了，我老婆子先回去，你们照顾好二小姐。”
    穆二爷殷勤的上前，搀扶着穆老夫人出去。
    芙蓉和翡翠被婆子们拖走，墨竹还跪着。穆清瑜亲自上前，将墨竹扶了起来。
    王月娘这时上前，朝着穆清瑜福了福身子，怯怯的说：“是妾身的不是，害得小姐受了惊吓和委屈，妾身向小姐赔罪，要打要罚随便小姐。”
    穆清瑜抬起手想理一理发髻，王月娘却突然害怕的后退了一步，柔弱无助的倒在丫鬟怀里，哽咽着说：“小姐要打要骂也是应该的。”
    穆清瑜一怔，余光从窗户瞥见穆二爷正往里来。怪不得，原来是想在穆二爷面前装出被穆清瑜欺负的样子。
    穆清瑜无声的冷笑，王月娘会装，那她要比王月娘更会装。
    “姨娘何苦说这些话！”穆清瑜挤出几滴晶莹的泪，“这件事该罚的父亲都罚过了，我也只当作过去了，姨娘何苦要揪着不放。”
    她话音刚落，穆二爷就进来了。
    穆清瑜抢先一步走到穆二爷跟前，委屈的说：“父亲好好劝劝姨娘，我知道姨娘身子不好，不要因为这件事让姨娘郁结于心，留下了心病。”
    她顿了顿，泪珠正好沿着下巴落到衣领上，“我娘没有福气走的早，父亲难得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还望姨娘为了父亲保重身子。”
    穆清瑜这番话说的大气凛然，令穆二爷不得不动容。
    穆二爷看着自己的嫡长女，无限感慨，良久才道：“瑜儿果然是长大了，今晚是委屈你了，宫里赏赐了不少玩意，明儿个我让人送来都给你。”
    穆清瑜眨了眨眼，“还是先让姐妹们分一分，我不敢一个人独享。”
    “哎，都说给你的你就全部收下，”穆二爷大方的说，“夜深了，你也快歇下。”
    王月娘咬着唇，不知道事情为何发展成这样？她方才故意想让穆二爷看到穆清瑜欺负自己的一幕，谁曾想穆清瑜能说出那番话？
    平日里穆清瑜都是沉默寡言、性子耿直的，什么时候变得尖牙利齿了？王月娘百思不得其解。
    “月娘，回去。”穆二爷说了声，自己转身先走了。
    王月娘一愣，按照从前，穆二爷肯定是要让自己同行的。她咬着唇看了穆清瑜一眼，才提起裙子匆匆的去追赶穆二爷。
    屋子里只剩下穆清瑜和墨竹主仆二人，墨竹打了盆热水，拧了块热帕子给穆清瑜。
    穆清瑜躺在榻上，用热帕子敷眼睛，今晚流了太多眼泪了。
    要是按照她上一世耿直的性子，今晚肯定会落了下风。因为那性子，她上辈子吃了不少苦头。
    怪不得王月娘喜欢哭哭啼啼的，原来装柔弱能获得不少同情心。
    墨竹跪坐在脚踏上，替穆清瑜捏腿，感慨道：“还好小姐有先见之明，不然就要被她们害的闺誉不保了。”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只可惜惩罚太轻。”
    穆二爷给王封的惩罚不痛不痒，上辈子就是因为王封，穆清瑜的境况才会从天上掉到地下，她对王封充满着浓浓的恨意。
    穆二爷的惩罚，完全不能让她痛快。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她亲自报仇，让王封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墨竹的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比如小姐什么时候精于书法，能模仿王封的笔迹给翡翠写了那么多封信，以假乱真。
    她听着穆清瑜有规律的呼吸声，似乎是睡着了。便把疑惑都压在心里，总之她的小姐变了。
    穆二爷和王月娘一前一后回去，进了屋子，王月娘再也绷不住，委屈的喊了声：“爷。”
    穆二爷瞧着王月娘，终究是于心不忍，叹了口气。
    看到穆二爷表情松动，王月娘知道穆二爷还从前那个对她有求必应的穆二爷。
    于是她大着胆子，说：“爷，你可不能不管封儿。王家一脉单传，我哥哥嫂嫂就这么一个儿子。封儿的品行爷是知道的，要不是丫鬟的挑唆，怎么会如此？”
    “也是，这样一个歹毒心肠的丫鬟竟然在你身边日夜伺候，我都没有察觉，”穆二爷想到什么又愤怒了起来，“我看着芙蓉平日里对你尽心尽力，原来如此歹毒！我看连衣裳都别给她收拾了，就让她出去自生自灭！”
    王月娘顿时苦笑连连，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芙蓉和王封，她只能保一个。

 第5章

    王月娘脸色难看，却还是强撑着附和穆二爷，和穆二爷一起痛骂芙蓉：“妾身现在也是心有余悸，没想到芙蓉是那样的人，妾身真是瞎了眼了。”
    王月娘尚在闺阁里时，芙蓉就跟着她了。芙蓉说什么做什么，哪一样不是要看王月娘的眼色行事？
    此次芙蓉为了保住王月娘，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头上，王月娘怎么会不感动？
    可是和王封比起来，芙蓉终究是个外人。
    人心隔肚皮，为了防止芙蓉怨恨上王月娘日后报复，只好赶尽杀绝了。
    “爷，依妾身的意思不如派个人，将芙蓉远远的送走了，”她揪着衣襟，一脸胆怯，“一想到她还在都城，妾身日夜难安！”
    芙蓉在世上没有亲人，将她送走，且身无分文，等同于让她自生自灭。
    穆二爷才不在乎一个背主的下人的死活，王月娘说什么他都依了。
    翌日，穆清瑜才起身，穆老夫人便派了婆子请她过去。
    于是穆清瑜带着墨竹，主仆二人才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翡翠穿着粗布麻衣，抱着一堆脏衣裳，佝偻着背站在墙根处。
    她就盯着穆清瑜，满脸希冀。
    昨晚穆清瑜替她求情，让她留了下来，穆清瑜对她没有绝情。说不定她苦苦央求之下，穆清瑜还会让她到身边伺候。
    墨竹变了脸色，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姐为何要留下她？她这样的打杀了都不为过。”
    穆清瑜淡淡一笑，上辈子的翡翠可是了不得，帮王月娘和王封算计自己后，一路高升，成了穆二爷的妾室，还诞下子嗣，让王月娘不少头疼。
    这样一个妙人，穆清瑜怎么舍得赶出去？
    穆清瑜朝着翡翠走过去，到了跟前，一如往常般喊了声：“翡翠。”
    翡翠大喜，丢了怀抱的脏衣裳，跪下来请安，口里说道：“小姐！奴婢鬼迷心窍才受了月……受了芙蓉的挑唆，要陷害小姐！奴婢现在知错了，请小姐网开一面，奴婢发誓，日后定当全心全意效忠小姐！”
    翡翠低着头，看不到穆清瑜的冷笑。良久，翡翠四肢都快僵硬了，才赶紧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扶着她，她顺势从地上爬起来。
    “我不得不罚你，要是不罚你，我不好向祖母交代，”穆清瑜为难的说，“但是你放心，你且好好浆洗衣裳，过段时日风头过了，我定会想法子让你回来的。”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翡翠又惊又喜。
    “那我先去祖母那儿了。”说罢穆清瑜带着墨竹出去。
    翡翠又是忙不迭的行礼。
    走了一段路，穆清瑜回头，看见管浆洗衣裳的婆子，正虎着脸训斥翡翠，翡翠捡起地上的脏衣裳，不敢说一句话。
    穆清瑜笑了笑，继续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墨竹忍不住说：“小姐真的要让翡翠回来？”
    穆清瑜轻轻点了点头，“让她回来，不过不是回我这里。”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翡翠进了穆二爷的院子后，和王月娘狗咬狗的场景了。
    很快到了穆老夫人的屋子里，穆清瑜行了礼后，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穆老夫人瞧着穆清瑜小脸憔悴，眼底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不由自主的就心疼。
    她招了招手，让穆清瑜坐到身边。
    “你知道威武大将军么？”穆老夫人突然问道。
    穆清瑜一怔，上辈子战神威武大将军李照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李照平民出身，上战场杀敌无数，几乎百战百胜，染着无数人的鲜血才爬上威武大将军的位置，人人都尊称一声战神。
    穆清瑜上辈子远远的见过李照一面，真真是抖一抖四周就会震一震的人物。
    不过她现在是养在深闺，只知道绣花的小姐，在不清楚穆老夫人的意图下，她摇了摇头。
    “大将军打了胜仗归来，圣上龙颜大悦，三日后在宫里为大将军设宴。你既已和贤王有婚约，也该经常往宫里走到走到。三日后，你便随我一起去。”
    穆老夫人说完，穆清瑜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一回事。不过上一世她和穆老夫人并不亲厚，和穆老夫人最亲近的孙女是大房所处的嫡长女，早就被封为县主的穆清菱。
    大房的大爷和大夫人去世后，穆清菱的外祖母和康郡主便把她接过去养着，逢年过节才回来。
    饶是如此，穆老夫人还是最疼爱穆清菱，宫中的宴会也只带穆清菱去。
    此次穆老夫人竟然叫上了自己，穆清瑜很是惊讶。
    她先是惊讶，随后眉角眼梢带上了笑，最后却收敛笑意，小心翼翼的说：“我怕去了给祖母丢人，再说三妹妹和四妹妹也不去，我怕独独我去了，让她们误会祖母偏心。”
    穆清瑜这番话说的体贴，穆老夫人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孙女如此懂事识大体？
    她的语气愈发温柔：“你放心，去了宫里有你大姐姐照拂你。还有要是你三妹妹四妹妹起了什么心思，那就是她们小气不懂事。”
    穆清瑜这才应下：“多谢祖母，我回去好好准备。”
    回去的路上，穆清瑜发现一向稳重的墨竹，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笑着问道：“知道要入宫去，你怎么如此开心？”
    墨竹笑弯了眼：“奴婢不是为自己开心，是为小姐开心。小姐和贤王有婚约，却从来没有见过王爷。这次入宫去，总算能见王爷一面了。”
    提到贤王，穆清瑜猛地攥紧了拳头。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听说马上能见到贤王，肯定是欢喜不已。
    可是重活而来的她，比旁人知道的更多。贤王名声在外，人人都要称赞一声，可是她却知道贤王锦绣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什么。
    “小姐不开心吗？”
    “自然是开心的。”穆清瑜浑身放松下来，眉目舒展，一副轻松的模样。
    重活一世，穆清雪肯定还觊觎着她与贤王的婚约，那就给穆清雪好了。
    “对了，你把我要去宫里的事放出去，最好今日就让月姨娘那边的人知道。”穆清瑜低声吩咐着。
    墨竹虽然不解，却还是应下了。

 第6章

    “娘！娘！”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传来，王月娘听了，无奈又宠溺的笑着。
    “跑这么快当心摔着。”王月娘搂住扑到她怀里的女儿，穆清雪。
    穆清雪满脸急切：“娘，听说祖母要带穆清瑜去宫里，我也要去！”
    王月娘沉下脸，警告道：“从前你直呼二小姐的名讳不要紧，可现在是在定国公府，隔墙有耳，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小心。”
    穆清雪满不在乎，王月娘只会口头说她，心底里还是最疼她的。
    她拉着王月娘的胳膊撒娇：“先不管那个，娘，我也要去宫里，你去与爹爹说说，让祖母带我一块去！”
    “胡闹，宫里哪里是谁都能去的？”
    穆清雪扁着嘴不甘心：“穆清瑜能去，我为什么去不得？”
    “她是嫡出，又和贤王有婚约……”
    “娘亲很快就会被扶正，到时候我也是嫡出的，再说和贤王有婚约又如何？我样样都不比穆清瑜差，到了宫里说不定会被贵人看上，到时候有一番大造化呢。”
    说着说着穆清雪的眼眸亮了起来，她相信凭她的姿容才情，等到了宫里肯定能把穆清瑜比下去，说不定贤王见了她都要后悔和穆清瑜定下婚约。
    王月娘被穆清雪说得也动心了，她蛰伏十几年，为的还不是自己的儿女有锦绣前途。
    眼下正是穆清雪飞上枝头的好机会！
    “好，等你爹爹来了，我与他说说。”
    没一会，穆二爷便回来了，王月娘母女二人拉着他说起要入宫一事。
    穆二爷摸着胡子说：“那宫里是什么地方？稍微不慎就能触犯天颜的地方，雪儿还是安生待在家里。”
    穆清雪不依：“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的。再说穆……再说二姐姐也是头一次进宫，我绝对不会比她差的。”
    穆二爷看着爱女，无奈的笑了。穆清瑜从小性子耿直又古板，和她病逝的娘一样，就连和穆二爷待在一起时都要端着架子。
    只有和王月娘和她一双儿女待在一起时，穆二爷才能体验到家的感觉。
    加之穆清雪机灵活泼、冰雪聪明，更是让穆二爷的一颗心都软化了。
    穆清雪撒个娇央求下，穆二爷便应下了。
    当下他就去与穆老夫人分说，让穆老夫人带着穆清雪一道入宫去。
    没想到穆老夫人当场让人将穆二爷赶了出去，她气不过，冲着窗户发火：“她一个外室女，从小没学过规矩，我带她进宫岂不是要丢我定国公府的脸？”
    “怪不得今天我让瑜儿和我一起入宫去时，她怕妹妹们不快，推脱着不肯入宫，原来是因为你这个偏心的爹，教养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室女！”
    这些话一字不差的落在了刚到院子里的穆二爷耳朵里，他被说的满脸通红，落荒而逃。
    屋子里，婆子端着茶碗劝道：“老夫人喝口水消消气。”
    穆老夫人喘着粗气，许久才平静下来，喝了口水后，仍然在为穆清瑜担心。有穆二爷这个偏心的爹在，不知道穆清瑜还要受多少委屈？
    穆老夫人院子里的这一出，包括她说的话，悉数传到了王月娘母女那。
    王月娘母女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母女二人在外头的时候，独门独院，加之穆二爷对她们有求必应，她们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穆老夫人一口一个外室，分明是瞧不上王月娘她们。
    王月娘忍下屈辱，安抚穆清雪：“好了，不去就不去，我让你爹爹带你出去耍。”
    “不，我就是要去！”穆清雪噘着嘴，满脸不甘心。
    “雪儿！”王月娘提高音量，“老夫人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再自找没趣了！”
    穆清雪被当头一喝，瞬间眼中蓄满了泪，气鼓鼓的冲出去了。
    王月娘看着她的背影，重重的叹气，都怪她把穆清雪宠的无法无天了。
    穆清雪冲出去后，闷头走着，不知不觉碰上了穆清瑜。
    穆清瑜关切：“妹妹怎么了？受委屈了吗？”
    穆清雪正好心中有气，没好气的说：“不关你的事！”
    墨竹气愤，想上前说两句，却被穆清瑜拦住了。
    穆清瑜温柔的笑着，全然没有将穆清雪的放肆放在心上，软声说道：“妹妹要是受了委屈，尽管去和父亲说，父亲最是疼爱你了。”
    想到是穆二爷为了自己才去穆老夫人那里受了一番气，穆清雪愈发气恼，总觉得穆清瑜是在阴阳怪气。
    于是她没好气的说：“我受了委屈是自己的事，不用你多管闲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穆清瑜笑得愈发温柔：“妹妹提醒的对，三日后我要随祖母进宫去，这三天要学规矩、试衣裳，确实不能在旁的事上分心了。”
    “你！”穆清雪气得浑身发抖，原来穆清瑜是来耀武扬威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穆清瑜笑了笑，就带着墨竹越过穆清雪离开，没有看到穆清雪越来越狠毒的视线，紧紧黏在她的背上。
    墨竹蹙着眉，很是不解：“小姐为什么一定要让四小姐一道入宫去？奴婢怕四小姐一道去，会坏了您的好事。”
    墨竹并不知晓贤王的真面目，此时此刻是全心全意盼着穆清瑜好。
    穆清瑜心中感动，但有些事却不能说出来，省的被别人当成妖物一样。比如她知道贤王的真面目，还知道穆清雪将来会抢走她与贤王的婚约。
    她重生而来，改变了不少事，也让一些事发生了变化。比如上辈子她没有进宫去这一遭，她生怕贤王与穆清雪的姻缘有变数，不如就带上穆清雪一块去。
    她只能敷衍道：“你放心，我有我的打算。”
    “是。”墨竹便把所有疑惑咽了进去，这段时日以来，她发现自家小姐变了，变得更有主见了。小姐这么说，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穆清瑜这一招，果然穆清雪愈发不甘心，死活都要跟着进宫去。
    王月娘没有半分，只能另想法子。
    穆清雪以为王月娘是在安慰她，自己眼珠子提溜一转，便想出一个法子。
    只要穆清瑜去不了了，那她不就能顶替穆清瑜去宫里了？

 第7章

    到了晚间，穆清瑜洗了头发，正半躺在榻上，拿毛巾擦拭头发。
    洗完后乌压压的发略微蓬松，披散在肩膀上，如泼墨一般，更衬得穆清瑜肤如凝脂、唇红齿白。
    墨竹看了都要忍不住感慨，自家小姐比画上的仙子还要美。
    “小姐，三房的莺儿姐姐来了。”守院子的丫鬟在门帘处道。
    “快请进来。”穆清瑜坐直身子。莺儿是三夫人方氏的心腹丫鬟，加之方氏掌家，谁见了莺儿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莺儿捧了一个红木匣子进来，她向穆清瑜行了礼后，将匣子搁到穆清瑜面前的桌案上。
    “二小姐，我家夫人知晓小姐要进宫去，特意命了奴婢给小姐送来了胭脂水粉和养肤的玉肌膏，这玉肌膏是进贡的，极为难得，夫人也只得了这么一小盒。”
    说着莺儿打开盖子，拿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翡翠做成的小瓶子。
    穆清瑜连忙推辞：“这么贵重，我不敢收。”
    “奴婢来之前，夫人再三交代，一定要让小姐收下。要是小姐不肯收，岂不是不肯给夫人面子？”莺儿笑着说道。
    穆清瑜这才受宠若惊的收下了。
    莺儿很是满意穆清瑜的反应，这玉肌膏她家夫人得了许久都舍不得用，要不是为了补偿昨晚穆清瑜受惊，方氏才不舍得拿出来。
    又说了几句，莺儿要离开，墨竹送她至门口。
    回来后，墨竹看到穆清瑜在烛光下打量着那翡翠小瓶子。
    墨竹凑上前去，“这真是好东西，看这瓶子都价值不菲。”
    她感慨：“三夫人这回真的是下了血本。”
    主仆二人都明白，方氏送这东西，是为了息事宁人。如若穆清瑜非得揪着王封半夜闯出定国公府内宅一事不放，穆老夫人肯定要治方氏一个掌家不利之罪。
    墨竹提议：“小姐才洗了脸，不如涂上试试？”
    于是穆清瑜掀开盖子，拿到面前闻了闻。果然味道清新不黏腻，才闻了几下就让人心情舒畅。
    她把手一伸，“你也闻闻。”
    墨竹兴致勃勃的闻了几下，突然脸色大变。
    穆清瑜心里一紧，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墨竹神情凝重，又闻了几下，才犹豫着开口：“奴婢闻着里头加了别的东西。”
    “是什么？”穆清瑜的一颗心提了起来。看墨竹的神色，里头加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乌罗香，此香燃烧后的香味清新安神，有极好的功效。但要是涂抹到肌肤上，会生出疹子。”
    墨竹说完，主仆二人同时安静了下来，神色皆是凝重。
    良久，墨竹才试探着说：“难道是三夫人……”
    “不会是三婶。”穆清瑜断然说，她与三房无冤无仇。她倒是听闻大伯去世后，留下的长子体弱多病，穆二爷和穆三爷都起了要夺世子之位的心。
    不过她只是个女子，三房要算计也算计不到她头上。
    何况刚出了王封一事，与三夫人方氏没有管理好内宅也有关系。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方氏绝对不会想再生事端。
    “那还会有谁？”
    穆清瑜盯着翡翠小瓶子，阴晴不定，“先不张扬出去，慢慢查总会查到蛛丝马迹。”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穆清瑜好奇的问。上辈子出了王封那事后，她身边的丫鬟皆被发卖了，包括墨竹。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还不知道墨竹有这本事。
    “奴婢小的时候，父母是做香料生意的，自小他们就教奴婢闻香识香，奴婢就学了个皮毛。”
    穆清瑜笑了，才学了个皮毛就有这般本事，可见墨竹是谦虚了。
    有这样一个人留在她身边为她所用，她往后的复仇可容易多了。
    第二日，穆老夫人难得的让各房小姐去她那儿说话。
    自打大爷和大夫人去世后，穆老夫人深居简出，除了逢年过节很少见人，今儿个难得唤了各位小姐，谁都不敢不去或者迟到。
    穆清瑜才给穆老夫人行了礼坐下，三房的嫡小姐，穆清秋就凑了上来，左闻闻右闻闻。
    “我听说我娘把她那瓶玉肌膏给姐姐了，姐姐用了可好？”穆清秋眨巴着大眼，很是好奇。
    穆清瑜腼腆一笑：“三婶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我求了好久我娘都不肯给我，”穆清秋满脸失望，“不过给了姐姐也是好的，等入宫后姐姐定会大放光彩，给我们国公府争光。”
    穆清瑜愈发羞赧：“妹妹过誉了，我再怎么样都比不上大姐姐。”
    提到定国公府嫡长女穆清菱，穆清秋神色古怪，甚至有些不耐。穆清菱是嫡长女，又是县主，自认为身份尊贵，对她们这些姊妹都端着架势。
    穆清秋十分厌恶穆清菱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脸，她刚想说几句，就看到穆老夫人看了过来，便生硬的闭上嘴。
    谁不知道穆清菱是穆老夫人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方氏几次三番叮嘱穆清秋，绝对不要与穆清菱做对。
    穆老夫人是听到穆清瑜的话转过来的，眼中满是赞赏，穆清瑜能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比不少人强了。
    不一会儿穆清雪和穆清兰到了，穆清兰是二房庶出的五小姐，年岁最小，胆子也最小。
    她跟在穆清雪身后，倒像是穆清雪的丫鬟一般。
    几位小姐都落座后，穆老夫人才道：“我新得了几匹缎子，颜色鲜艳，适合你们这些年轻小姐穿的，你们挑一挑。”
    说罢丫鬟们捧着一匹匹绸缎进来，能送到穆老夫人跟前的，自然都是极好的。
    且花样和颜色都是眼下最时兴的，连穆清瑜看了都眼前一亮。
    穆清雪看中了一匹绯红色的，她刚想起身去挑，就被穆老夫人一个眼神，又坐回去了。
    穆老夫人淡淡的开口：“长幼有序，瑜儿，你先挑。”
    “多谢祖母。”穆清瑜起身，挑了一匹月白色的。
    随后是穆清秋上前，兴致冲冲的挑了碧绿色的。
    穆清雪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她了，她才起身，穆老夫人便让人把这些缎子都拿了出去，从外头又拿进来一些料子差些，颜色也没前头鲜艳的缎子。
    穆清雪愣在原地。

 第8章

    穆清雪的神情变化，悉数落在穆老夫人眼里。她冷笑一声，抿了口茶水才慢慢道来：“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人啊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的地位，不要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穆清雪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怪不得穆老夫人如此好心，原来是借此敲打她呢，想让她歇了要进宫的心。
    穆清瑜拿起茶碗抿了一口，掩去嘴角的笑意。
    穆清雪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按照从前她早就发作起来。可是面对着穆老夫人的威严，她终究是不敢。
    于是她委屈的随便选了一匹，就坐回去一言不发。
    待穆清兰也选好后，穆老夫人便让她们出去了，穆清瑜留了下来。
    穆清瑜朝着穆老夫人福着身子，道：“孙女有一事要求祖母。”
    “你起来说。”
    穆清瑜起身，咬着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请祖母答应父亲的请求，让四妹妹和我一起入宫去。”
    穆老夫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打量着穆清瑜，语气听不出喜怒：“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不是，”穆清瑜摇了摇头，“是孙女自己要来的。”
    穆老夫人目光沉沉，她方才才为了穆清瑜，敲打了穆清雪。现在又要她同意带穆清雪入宫去，岂不是叫她打自己的脸？
    穆清瑜察觉到穆老夫人愈来愈愤怒的眼神，她苍白着小脸，惨然一笑：“书中教导我们，要尊敬兄长，礼让幼妹。四妹妹是我的亲妹子，流落在外十几年，才回到家里来，我应当多多照拂她。”
    顿了顿，直到一双莹莹的杏眼中充满黯然，她才继续说：“何况月姨娘马上就要成为我的母亲，看在她的份上，也该让四妹妹和我一道进宫去。”
    穆老夫人的脸色瞬间黑的和锅底一般，她重重的拍了下桌案，怒道：“是谁跟你说王月娘要成为二房夫人的？”
    这一下，穆清瑜吓得眼中蓄满了泪，身子不住颤抖如秋风中一株无助的白玉兰，“是我说错话，祖母不要气坏身子。没人跟我说，是我听到丫鬟们聊天时说的。”
    穆老夫人愈发气恼，如若王月娘是个安分守己的，念在她为穆二爷生下一子一女的份上，说不定她会同意让穆二爷将王月娘扶正。
    可是这几天看下来，王月娘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而且还没扶正前，就已经有这些闲话传出来。
    她瞧着穆清瑜拘谨小心的模样，可不就是被王月娘她们吓坏了。如果王月娘真的被扶正了，穆清瑜往后还有什么好日子？
    虽然穆老夫人对穆清瑜没有多少祖孙情，但也见不得定国公府的嫡女被一个外室女欺压得不成样子。
    穆老夫人打定主意，要是穆二爷敢来提要将王月娘扶正一事，她绝对不松口。
    穆清瑜亲手斟了茶，“祖母消消气。”
    穆老夫人回过神，接过茶碗捧在手里，怒气消散了不少。
    穆清瑜才敢继续说下去：“孙女大胆说一句，孙女知道祖母对月姨娘颇有微词，但四妹妹是父亲的骨血，更是我定国公府的小姐。四妹妹一直养在外头，个性没有拘束。如果能让她与我们一同进宫去，切身体验下宫中严格的规矩，说不定能让她开窍，苦学规矩。”
    穆清瑜说的隐晦，穆清雪哪里是没有拘束，而是娇纵任性，约束不了她。
    穆老夫人很是头疼，将来穆清雪出去丢了脸，丢的是整个国公府的脸。
    但穆老夫人还是有些犹豫：“只是她那性子，就这么入宫去恐怕要闯祸。”
    穆清瑜浅浅一笑：“祖母别忘了，我也是头一次入宫，心中十分惶恐。要是能和四妹妹做个伴，我也安心些。”
    穆老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心善，那就依着你。到时候再带上秋儿，她也该去见见世面。”
    “还是祖母细心，我都没想到三妹妹。”穆清瑜敬慕的笑着。
    穆老夫人听了心中很是熨帖。
    穆清瑜和穆老夫人派的婆子一道回了二房，她径直回了自己的闺房，那婆子则去往王月娘那儿。
    进了闺房，墨竹替穆清瑜脱下罩衣，拿了家常的衣裳给她穿上。
    她走到窗户边，信手推开窗户。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王月娘那边就传来穆清雪的哭嚎声。
    穆老夫人这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行为，让穆清雪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好似她是一个玩物，让国公府的人看笑话的。
    虽然能进宫去是天大的好事，但穆清雪总觉得跟吃了肮脏之物一样恶心。
    王月娘心疼女儿，也只能在一旁安抚着，好言好语哄着。
    良久，才安静下来。
    穆清瑜满意的合上窗户，那边的动静不小，必然能传到穆老夫人耳朵里。
    穆老夫人不喜王月娘，肯定会觉得王月娘教女无方，更加不愿意让穆二爷将王月娘扶正。
    这辈子，只要有穆清瑜在，王月娘休想做国公夫人。最好穆二爷再娶一正房，将王月娘永远踩在底下！
    到了晚间，穆清雪平静下来，但仍然觉得不甘心。
    要不是因为穆清瑜，她怎么会被穆老夫人当众羞辱？等到她娘被扶正，她也成了嫡出小姐后，看老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气鼓鼓的翻了个身，闭着眼毫无睡意，便大喊：“小环！”
    不一会儿小环匆匆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我让你办的事办成了吗？怎么穆清瑜还是好端端的。”穆清雪质问。
    小环低着头：“奴婢按照小姐说的办了，银两也都给她了，她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办好的。等明儿个一早，奴婢再去问问。”
    穆清雪不耐烦的挥挥手：“行，明天别忘了问。”
    到了早晨，穆老夫人又将几位小姐，除了二房庶出的穆清兰之外喊到自己那，要让王妈教她们规矩。
    穆清瑜和穆清雪在二房门口撞见，两人便一道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穆清雪一直盯着穆清瑜的脸瞧，看得穆清瑜眉头微微一皱，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看姐姐憔悴了不少，三婶给的玉肌膏，姐姐没用吗？”

 第9章

    穆清瑜心下一动，深深的看了穆清雪一眼，才缓缓的道：“那么金贵的东西，我不舍得用，等入宫那天再用。”
    穆清雪难得的冲着穆清瑜笑了：“姐姐说的对。”
    如果那天穆清瑜顶着那么一张脸入宫去，肯定会成为大街小巷的笑料的。
    她迫不及待的要看穆清瑜的惨状了。
    到了穆老夫人那儿，穆老夫人亲自盯着几位小姐学规矩，直到太阳落山才放她们回去。
    很快就到了要入宫这一日，因为准备的是晚宴，众人只要在傍晚时分入宫就行，除非是皇后传唤了要先去皇后宫里说话的。
    穆家的几位小姐，除了二房庶出的穆清兰之外，都早早的起来收拾了。
    墨竹满脸喜色的忙前忙后，她翻箱倒柜，要将所有压箱底的首饰都翻出来，势必要将穆清瑜打扮的富贵华丽，在众人里脱颖而出。
    穆清瑜却兴致缺缺，上辈子她有多么期盼见到贤王，这辈子就有多厌恶。
    “罢了，别翻了，”穆清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就拿那副白玉兰头面。”
    看到穆清瑜对入宫完全不重视，墨竹像是被当头泼了冷水一般。
    墨竹泄了气，不死心的相劝：“小姐头一次入宫，说不定还能见到贤王殿下，打扮的太过素净恐怕不好？”
    “宫里的贵人那么多，比我出众的比比皆是，我又何必和她们争？有时候太过出众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如素雅简单些，不叫人注意才好。”
    穆清瑜是打定了主意不要出挑，墨竹没办法，只能依着她了。
    快到傍晚，几位小姐打扮收拾好就到穆老夫人那儿集合。
    穆清瑜第一个到，只见她一身月白印花描金罗裙，梳的精致的云鬓里插着玉兰花簪子，小巧的耳垂上点缀着珍珠耳环，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白玉手镯，腰间挂着两个鱼儿戏莲荷包，长长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摆动。
    穆老夫人眼前一亮，穆清瑜本就长得清丽可人，打扮的素雅些更衬得她清冷脱俗。
    只是入宫去这一装扮，还是太素净了些。
    穆老夫人思索片刻，让王妈拿出自己的妆匣子，取出一根金镶玉发钗让穆清瑜带上。
    穆清瑜谢了恩，就安静的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看得穆老夫人甚是满意。
    不一会儿穆清雪和穆清秋也到了，其中最显眼的还属穆清雪。只见她一袭绯红色遍地金撒花马面裙，外套红色刺绣比甲，加之红玛瑙头面，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穆清瑜暗暗眯了眯眼，瞧着穆清雪的打扮，这十几年里，穆二爷可没少补贴王月娘她们。
    想起前世自己被陷害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还没出嫁就去世了，那她娘的嫁妆可不就是要给王月娘她们了。
    属于她的，她悉数都要要回来。
    穆清雪原本就长得娇媚，这样一打扮，更是添彩，连穆老夫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要不是穆清雪的那个生母和她自己骄纵的性子，凭着她的皮囊，说不定穆老夫人都要给她几分宠爱。
    方氏也一道过来了，她身上没有诰命，这次也没有宫里来的帖子，只好守在家里。
    都怪她娘家低微，夫君又不求上进，虽然得了个掌家的权力，却还是处处受穆老夫人掣肘。
    她很不甘心。但羡慕归羡慕，只要自己女儿也能入宫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闻是穆清瑜向穆老夫人求了情，穆老夫人才同意带上穆清秋。
    于是看到穆清瑜，方氏笑得更开心了。
    “秋儿平日里性子跳脱，二小姐行事得体稳重，等入了宫，二小姐多看着她点。”方氏笑着道。
    穆清瑜羞赧的笑了：“三婶抬举我了，其实想到入宫去，我心中甚是惶恐，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三妹妹开导我呢。”
    穆清秋也凑了上来，三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倒是把穆清雪落在一旁。
    穆清雪瞧着三人的笑脸，倨傲的扬了扬下巴。她相信凭着她的姿容，等入了宫说不定会得到贵人的高看。
    她又将穆清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哼，穆清瑜连她一根脚指头都比不过。
    听说穆清瑜还和贤王有婚约，说不定贤王看到她，会嫌弃穆清瑜呢。
    穆老夫人不知道几人的小心思，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要起身出去，马车都在国公府外头候着了。
    方氏送穆老夫人一行人到了门口，上了马车，马车消逝在巷口后才转身回去。
    国公府准备了两辆马车，穆老夫人一辆，三位小姐挤一辆。
    定国公府的马车没有直接往宫里去，而是绕了路去了别处。
    穆清雪打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她从前住在外头，没有什么约束，想出门就出门，因此对都城十分熟悉。
    她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去皇宫的路。
    于是她好奇的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穆清秋瞧都不瞧一眼外头就开口：“你不知道，祖母这是要去接大姐姐。”
    “大姐姐？”
    “是啊，大伯和大伯母去世后，大姐姐就住在她的外祖母家，逢年过节才回来。就算这样，她也是祖母的心肝宝贝，这不要进宫去，还巴巴的去章家，接她的心肝宝贝呢。”
    穆清秋这番话说的醋溜溜的，让人忍俊不禁。
    “她有那么好吗？”穆清雪嘀咕。
    穆清秋神情夸张：“当然好，她可是县主。”
    马车停了下来，这下连穆清秋都凑过去，和穆清雪挤在一块往外看去。
    穆清瑜抿嘴笑了笑，她很能明白穆清秋对穆清菱的嫉妒。
    对于穆清菱，她倒是没什么感觉，上辈子两人关系淡淡，甚少见面。等穆清瑜出事后，便再也没见过穆清菱。
    那二人探着脑袋看了好一会，才看到一华服女子从章府出来。
    那女子神情倨傲，并不是穆清雪恃宠而骄的倨傲，而是与神俱来的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倨傲。
    她让穆老夫人等了好一会，穆老夫人都不生气，反而探出半个身子迎接她。
    穆清雪恰好看到穆老夫人的笑，笑得皱纹都堆在一起。她来国公府，还从没看到穆老夫人如此开心过。

 第10章

    接上穆清菱后，定国公府的马车便径直往皇宫去，马车进不了皇宫，定国公府众人下了马车。
    天色渐晚，穆清瑜下了马车，只见这儿有不少贵夫人和小姐，都在相互寒暄着或是结伴往里去。
    穆清菱扶着穆老夫人，神情淡漠，看着穆家三位小姐的眼神冰冷，似乎在看不相干的人。
    穆清菱自持身份可以如此，但穆清瑜却不能学她。
    “给大姐姐请安。”穆清瑜屈了屈膝。穆清菱贵为县主，值得她如此一拜。
    穆清秋和穆清雪虽然心中不情愿，但也不敢在皇城门口放肆。二人上前，学着穆清瑜的样子施了一礼。
    穆清菱只是点了点头，还是穆老夫人说：“你们有心了，快起来。”
    三人这才起身。
    穆清菱的目光定在穆清瑜身上，片刻后才挪开。
    “祖母，我们快进去。”穆清菱说，面对着穆老夫人，她终于有了些许温度。
    “好。”
    一行人没走多久，就有宫人上前招呼，要引着几人入宫去。
    穆老夫人给王妈使了个眼色，王妈给宫人塞了个鼓囊囊的荷包。宫人收下后，态度愈发殷勤了。
    “老夫人可是定国公府的？”宫人笑着问。
    “好眼力，我们正是定国公府上的。”
    “哎呦，奴听说定国公府上的二小姐和我们贤王殿下有婚约，是将来的贤王妃呢，”宫人笑得愈发灿烂，“今晚贤王殿下也在呢。”
    穆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可惜男女有别，等到大婚之日，二人才能相见。”
    “正是。”宫人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宫人引她们到了御花园旁的亭子里后，就告退离开了。
    只见这里挂着灯笼，摆着桌子椅子，桌子上是各色精致的点心，四周还摆了屏风，以供各位夫人小姐歇息。
    穆老夫人回头，见穆清瑜等人离着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就低声对穆清菱说：“今晚贤王也在，你要不要瞧一瞧？”
    穆清菱不为所动，神色依然淡漠，“祖母，当初既然绝对不要这门婚事，往后我也不会要的。”
    当初贤王定下的本来是穆清菱，但是穆清菱不肯，穆老夫人便想了法子让婚事落到了穆清瑜头上。
    可穆老夫人仍然觉得可惜，贤王名声在外，而太子是个病秧子，谁都说不准他能活多久。
    要是太子不幸……那贤王可就是下一任太子了。
    穆老夫人还想再劝几句，可是瞧着穆清菱的脸色，终究是闭了嘴。
    穆老夫人才坐下，就有不少夫人上来搭话。
    穆清瑜几人见状，不再上前，找了位子坐下来。三人皆是第一次入宫，都显得十分拘谨。
    就连平日里张扬惯了的穆清雪，此时也安静的坐着，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个不停。
    穆清菱陪着穆老夫人坐了一会，觉得甚是无趣，就起身信步走到穆清瑜这边坐下来。
    穆清菱摇着团扇，盯着穆清瑜瞧。
    穆清瑜抿嘴笑道：“许久不见大姐姐，大姐姐愈发好看了。”
    “你也是。”穆清菱轻声吐出一句。
    穆清瑜闭上嘴，喝着茶水不再说话。
    穆清雪和穆清秋与穆清菱无话可说，穆清菱更是不屑与她们搭话，一时这边十分安静。
    “二妹妹，”穆清菱主动开口，“御花园里风景甚好，我带你去瞧瞧。”
    “快开席了，还是不麻烦姐姐了。”穆清瑜客气的笑着。
    虽然有不少夫人和小姐往御花园里去，可这是皇宫，她可不敢乱走动。
    “你怕什么？”穆清菱起身，走到穆老夫人身边，低下头与穆老夫人说了几句。
    穆老夫人听了之后，笑着看向穆清瑜，道：“既如此，你就和菱儿一起去逛逛，菱儿常入宫，御花园里她熟悉。”
    穆老夫人都这么说了，穆清瑜再没有理由拒绝，只好起身。
    穆清雪对御花园也十分好奇，她也想起来一起去御花园里看看，但正好撞上穆清菱冷冰冰的眼神，里头似乎带着警告。
    穆清雪瞬间坐下来，算了，和穆清菱那样的人逛御花园，简直是一种折磨，她还是不要去找罪受了。
    穆清瑜却没有法子，只能跟在穆清菱后头往御花园里去。
    此次出来，穆家的三位小姐都没有带随身丫鬟，但穆清菱身边却是跟着一个。
    主仆二人走在前头，把穆清瑜孤零零的落在后头。
    穆清菱带着穆清瑜在御花园里左拐右拐，步伐匆匆，穆清瑜在后头跟着都有些吃力。
    这哪里像是在逛御花园，简直是要把她甩开一样。
    这个念头浮现，穆清瑜一怔。说不定穆清菱还真有这个心思，她加快步伐，紧紧的跟在穆清菱身后。
    片刻之后，穆清菱停了下来，道：“我肚子不舒服，先离开一会，你在这等我。”
    穆清瑜只好停下来，看着穆清菱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她算是明白了，从一开始穆清菱就不安好心，只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穆清菱。
    穆清菱主仆二人走远后，才慢了下来。
    “县主，就这样把二小姐丢下好吗？”穆清菱的丫鬟小桃迟疑的问。
    终究都是穆家的姊妹，要是穆清瑜出了什么事，那穆清菱也脱不了干系。
    “在皇宫里，能出什么事？她找不着路可以去问宫人。”穆清菱神色平静。
    谁让穆清瑜有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爹？
    穆清菱的父母去世后，大房只留下她，和她体弱多病的哥哥。没想到因为这样，穆二爷起了野心，竟然肖想定国公一位！
    穆清菱冷笑，定国公是属于他们大房，她大房的人还没死绝，穆二爷就敢有非分之想！
    等穆清瑜嫁入贤王府之后，说不定穆二爷的胆子更大。
    想到贤王那人，穆清菱的眸子一暗。就算穆二爷有了贤王这个女婿，胆子会更大，穆清菱也绝对不会嫁给贤王。
    因此，穆清菱今晚见到穆清瑜之时，就已有了主意，要给穆清瑜一个小小的教训，好排解她心头的闷气。
    “对了，”小桃压低声音，“方才奴婢听说，大将军也到御花园里头了，正在风荷亭那边呢。”
    穆清菱不由自主勾起嘴角，“还不快过去。”

 第11章

    方才进御花园的时候，还看到里头有很多人。只是穆清瑜这会子走了许久，都没见到半个人影，也不知道穆清菱把她带到哪里了。
    等会子她自己找到路出去，说不定就要误了开席的时辰，到时候少不得要被穆老夫人责怪。
    如果她说是被穆清菱引到里头，又被穆清菱丢下的，穆老夫人肯定不相信。穆老夫人心里头的那秤，始终是偏向穆清菱那边的。
    她好不容易在穆老夫人心里积攒起来的那点好感，说不定就要悉数耗尽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要是墨竹在身边，还能有个讨论的人。眼下她也只能靠着自己找出路了。
    不知走到哪了，风愈发的凉飕飕。她又走了几步，才发现走到池子边。
    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
    她本不想偷听，可是那声音实在是熟悉。她思索片刻，便悄悄走近了些，躲在大树后头望过去。
    只见亭子里站着两人，男子身形高大，女子娇小玲珑。
    女子着一身华服，她的面容穆清瑜想忘都忘不了，正是方才丢下她的穆清菱。
    穆清菱对面的男子，身材高大威武，五官俊逸硬朗，偏生浑身似乎散发着一股子寒气，加之眸子里没有半分温度，望进去似乎坠入冰窖一般令人胆颤。
    这人穆清瑜同样忘不了，正是上辈子远远见过一面的战神将军李照。
    李照独特的生人勿进的气质，任谁见了一次都终生难忘。
    穆清瑜好奇，这两人怎么在一起了？似乎他们早就认识。
    她记得上辈子李照一直未娶妻，穆清菱则是到了年纪就出嫁了。
    穆清菱站在李照对面，迎着李照毫无温度的眼神说道：“将军此次出征，可是顺利？”
    “顺利。”李照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
    穆清菱有些失望，她从第一次见到李照，李照对她都是冷冷淡淡，从来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她不死心，扬起灿烂的笑说道：“那就好，将军出征之后，我日夜祈福，就盼着将军平安归来。如今将军平安，我心里很是开心呢。”
    穆清菱灿烂明媚的笑，依然在李照心里勾不起任何涟漪。
    他甚至蹙起眉峰，有些不耐。要不是穆清菱是章少明的表妹，他早就大步离开。
    穆清菱说完话，许久都等不到李照的回应，她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李照耐心耗尽，微微颔首：“圣上还等着，我先走了。”
    没想到李照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是要离开的话。
    穆清菱眼中蓄满泪水，她在章家，第一眼见到李照时就倾慕于他。
    这些年来她想尽了法子要哄得李照开心，却从来没有见过李照笑一下。
    她每每想放弃的时候，再看到李照，又觉得不甘心。
    论容貌论才情论出生，都城里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她，为什么李照始终对她冰冷无情？
    穆清菱攥紧拳头，跟在李照后头，边走边说：“这么些年，将军难道还不清楚我的心意吗？为了将军，我连贤王殿下的婚事都……”
    “你是谁！”穆清菱说到一半，突然尖叫出来。
    李照停下来，余光看到树后面有一身影，方才着急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躲在暗处的人，莫非是刺客！
    只见李照身形一动，片刻后就到了大树后头，居高临下盯着树后头的人，五指成鹰爪，目标是那人的脖子。
    只是看到树后是个女子，李照瞬间收回了手。
    躲在树后头的穆清瑜，先是听到穆清菱的尖叫，又感觉一阵风冲着脸吹来，回过神来，面前像是被堵了一面墙。
    她抬起头，看看李照，又看看穆清菱，甚是尴尬。
    毕竟她是偷看被发现了。
    方才李照以为是刺客，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和狠戾，没想到面前的女子，不仅没有害怕和慌张，反而在东张西望。
    他心下一动，收敛起杀意。
    穆清瑜确实感觉到了漫天的寒意和面前之人的杀心，可是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再死一回么？
    她眼下更担心的还是穆清菱。
    穆清菱小跑着过来，看清是穆清瑜后，恶狠狠的质问：“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让你在那等我吗？还有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
    看着穆清菱凶狠的模样，穆清瑜还是觉得，她冷冰冰的样子更好看。
    仿佛是没有注意到面前还堵着一个人，穆清瑜从树的另一边绕到穆清菱跟前，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我等了许久都不见大姐姐，便想着找一找，没想到迷路了。”
    穆清菱扬了扬眉毛，愈发张狂：“怎么？你是怕我故意丢下你，信不过我？”
    “不是的不是的，”穆清瑜连连摆手，眼中急的都闪着晶莹的光，“大姐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都是我的错，没有听大姐姐的话。”
    “方才你……”穆清菱犹豫的看了眼李照，“方才你都听到什么了？”
    穆清瑜细如蚊讷：“我什么都没听到。”
    可她这副模样，显然是什么都听到了。
    穆清菱大怒，要不是碍于李照在，她都想动手了。
    她只能压制着怒气，警告道：“方才看到的一切，你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穆清瑜仿佛被吓了一跳，惊慌的看着穆清菱，原本眼中蓄着的泪落到了眼角。
    月光下，更显动人。
    李照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正好看到穆清瑜莹莹无助的双眸。
    闪着泪光的眸子，堪比天上星河。
    “我不会说出去的，”穆清瑜抿了抿唇，声音怯怯懦懦，“只是我初次入宫，心中难免惶恐，方才一个人更是害怕的不行。如果等下我说漏嘴了，还请姐姐不要生气。”
    穆清瑜说的小心楚楚可怜，但穆清菱总感觉怪怪的，似乎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但是看着穆清瑜这番畏畏缩缩的样子，穆清菱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我带你回去，你待会就跟在我身边，一句话都不许说。”穆清菱霸道的说。
    “我全听姐姐的。”穆清瑜这下不用怕，穆清菱会再想法子戏弄自己。

 第12章

    “将军，我先回去了。”穆清菱面向李照时，没有了面对穆清瑜时的霸道，只剩下了小女儿的娇态。
    李照细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穆清菱朝着李照盈盈施了一礼，穆清瑜低着头跟在穆清菱身后，看到前头的人矮了矮身子，她几乎是本能的有样学样，也矮了矮身子。
    李照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在穆清瑜身上逗留片刻，便侧过身子让二人先行。
    穆清瑜低着头，突然哆嗦了一下。难道是从池水上吹来的风如此阴冷？她紧了紧衣领，跟在穆清菱身后。
    眼瞧着快开席了，可是穆清菱和穆清瑜二人还不回来，穆老夫人有些着急，都想找个宫人去御花园里找一找时，二人才回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穆老夫人看着穆清菱，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风景好，就多看了会。”走了一路，穆清菱早就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宠辱不惊的模样。
    穆清瑜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也看不出任何异样，众人只当两人是寻常的贪玩，在御花园里多驻足了一会。
    马上就要开席，众人移步到崇光殿里。
    女眷的席位在一处，男子的在另一侧，中间用屏风遮挡着。众人入席后，不一会儿宫人在大殿门口高声喊道：“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起身，跪在地上行礼。
    穆清瑜伏在地上，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最后落在上首。随后响起女子温柔的声音：“都起来。”
    众人谢了恩之后，起身入座。定国公府的席位在中间位置，穆清瑜一侧头，就看到端然坐着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年近四十，保养的极好，远远看去脸上没有一道皱纹。
    穆清瑜低下头，盯着面前桌案上的银箸发呆。穆清雪却是兴致冲冲的左右张望。
    连着皇后娘娘的座位的是公主郡主之类，要不是穆清菱为了陪着穆老夫人，她的座位也该在那边。
    眼下穆清菱也在出神，连穆老夫人与她说话，她都是心不在焉的。
    “菱儿？”穆老夫人担忧的握住穆清菱的手。
    感受到自手上传来的温度，穆清菱侧过头，冲着穆老夫人笑了笑，“祖母，我没事。”
    嘴上这么说着，脑海里回想起方才李照冷酷着拒绝自己的一幕，心里就止不住泛起一阵阵酸意。
    可她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为了李照，她拒绝做贤王妃。为了李照，她连县主的身份和地位都可以放弃。
    她抬起头，愣愣的盯着挡在中间的屏风，屏风挡得住面容却挡不住声音，她能听到李照回圣上话的声音，依然是毫无波澜宠辱不惊。
    穆清雪同样盯着屏风，恨不得能亲手将屏风推倒，好看看屏风后的贵人。
    “哇，这是进贡的葡萄酒。”穆清秋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穆清秋坐在穆清瑜和穆清雪中间，此话一出，身边二人都朝着她望过去。
    “我娘从来不让我喝酒，”说着穆清秋将面前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眯着眼品尝，“果然好喝，你们也快尝一尝。”
    穆清瑜看向自己的酒杯，白皙的酒杯里装着琼浆玉露，她动了动鼻子嗅一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果然是美酒。
    穆清秋凑过来，“我没骗你。”
    说罢她朝着身后端着酒壶的宫人招了招手，“快来替我们满上。”
    宫人替穆家三位小姐满上酒，穆清菱冷静的瞅着边上三人，也拿起酒杯喝了起来，想要借酒消愁。
    穆老夫人才一刻没有盯着，就发现自己带来的几个丫头似乎是在比试似的喝着酒，她瞬间头大，瞪了一眼还想上来满酒的宫人。
    宫人讪讪的退下去，反正她手里端着的酒壶也空了。
    穆老夫人低声警告：“喝酒误事……”
    她的话音刚落，上头传来皇后娘娘威严的声音：“听说定国公府家的小姐也来了？”
    穆老夫人铁青着脸，飞快扫视了一下四个孙女，才转过身去，恭敬的道：“回禀娘娘，臣妇的孙女都来了。”
    皇后娘娘饶有兴致的看过去：“老三和你的二孙女有婚约，你二孙女也来了，过来让本宫瞧瞧。”
    被点到名的穆清瑜心中一凛，没想到皇后娘娘记得如此清楚。贤王是贵妃所出，没想到他的婚事皇后娘娘也如此关心。
    穆清瑜看向穆老夫人，正好对上她凝重的眼神。
    穆老夫人微微点头，示意穆清瑜过去。穆清瑜紧紧抿着唇，起身低着头一步步朝皇后娘娘走去。
    皇后娘娘的席位前头铺着一层厚实柔软的波斯毯，穆清瑜跪倒拜下去行大礼：“臣女穆清瑜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皇后娘娘笑吟吟的说。
    穆清瑜拘谨的起身，眼角余光瞄到皇后娘娘边上的席位，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原来皇后娘娘这边并没有放置屏风。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皇后娘娘说道。
    穆清瑜抬起下巴，双眸却是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波斯毯，不敢直视皇后娘娘，生怕得一个大不敬之罪。
    许是刚喝了酒，她的眸子里闪着晶晶莹莹的光，脸颊微微泛着红晕，看起来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
    皇后娘娘甚是满意，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贤王，如果是个精明厉害的，指不定贤王又要生出什么心思。
    皇后娘娘瞥了眼仍然在与边上人说话的贤王，目光不由冷了一冷。
    贤王感受到寒意，却镇定自若，继续和旁人说着话。
    今儿个的宴会是圣上为李照所设，李照正好坐在圣上的下首。穆清瑜的一举一动，皆数落在李照眼中。
    他依旧带着冷冰冰的寒意，指腹摩挲着酒杯。
    穆清雪瞧着皇后娘娘看着穆清瑜的目光，里头流露出来的赞赏，心里就愤愤不平。
    她比穆清瑜更出众，皇后娘娘要是看了她，还会觉得穆清瑜好吗？
    她揪着帕子，目光灼灼的盯着上头瞧。
    许是感受到穆清雪炽热的目光，皇后娘娘留意到那一头，淡淡道：“那也是定国公府的小姐，上来让本宫瞧一瞧。”
    穆老夫人一颗心像是被揪了起来，暗暗后悔，早知道就咬着牙不松口，绝不带着穆清雪出来。
    只是她也暗暗疑惑，皇后娘娘何时对定国公府如此关心了？

 第13章

    见到皇后娘娘注意到自己，穆清雪喜不自禁，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她迫不及待的起身，要到皇后娘娘跟前去回话。
    穆清瑜是因为和贤王的婚事才被皇后娘娘注意到，而她才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获得皇后娘娘的赏识。
    穆清雪愈发的骄傲。
    瞅着穆清雪轻狂的样子，穆老夫人更加头疼，她连忙冲着穆清菱使了个眼色。
    穆清菱会意，站起来跟在穆清雪身边，二人一道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行礼。
    皇后娘娘让她们起来之后，穆清菱没有穆清瑜那般拘谨，而是直接笑着对皇后娘娘说：“娘娘偏心，妹妹们都注意到了，偏没有注意到我。”
    皇后娘娘听了直发笑：“本宫一眼就瞧着你了，本宫常常见到你，你的这两位妹妹本宫还是第一次见。”
    皇后娘娘看向穆清雪，只见穆清雪一身鲜艳的颜色，加之绯红的双颊，真真是称得上枝头开得最盛的桃花。
    一看到她，皇后娘娘就觉得自己老了。
    还在打量她们的，还有坐在另一边，圣上下首的太子和贤王等人。
    太子自小体弱，眼睛下是遮掩不住的黑眼圈，看到穆清雪，原本无神的双眼里冒出精光来。
    他身子弱，就喜欢浓烈的颜色。
    贤王余光瞄着定国公府的几位小姐，他的婚事是很久以前定下的。虽说也是个国公府，但是对他的野心却没什么助力。
    贤王掩盖住失望的神色，继续与身旁的人喝酒谈天。
    穆清菱自然是注意到圣上下首的李照，余光忍不住就往那边瞄。虽然才被李照拒绝，可一看到李照，她的一颗心似乎又被点燃了。
    穆清瑜正巧站在穆清菱和李照的中间，她能感受到穆清菱炙热的目光，忍不住顺着穆清菱的目光，飞快往那边看了一眼。
    正巧撞进李照冰冷的眸子里，仿佛坠入一口冰凉凉的井水里。穆清瑜哆嗦了下，赶紧低下头。
    心里暗暗感慨，没想到穆清菱看起来骄傲不可一世，却对李照那样的人一往情深。
    “本宫新得的红玛瑙手镯，正适合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皇后说完，宫人就捧着托盘走到穆清菱身边，托盘上放着三只一模一样的手镯。
    “多谢娘娘。”穆清菱笑着谢恩。
    她话音刚落，穆清瑜和穆清雪学着她的模样向皇后谢恩。
    三人拿了手镯后，才回到席位上。
    什么都没有得到的穆清秋酸溜溜的看着三人回来，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羡慕，她很想瞧一瞧手镯，但也知道是御赐之物，不能放肆。
    穆老夫人看着三个孙女回来，心情复杂。皇后不会无缘无故要看定国公府的三个姑娘，肯定有别的深意。
    如果老大还在，穆老夫人还能和他商讨下对策。
    可惜老大走了，老二和老三都是不成器的，穆老夫人想不出还能与谁诉说心中的疑惑。
    穆清瑜手里拿着手镯，想了片刻还是将手镯拿帕子包了藏到怀里。而穆清雪早就欢欢喜喜的戴上了。
    宴席到了一半，皇后大手一挥，让各位小姐出去玩耍，不要拘在这儿陪着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说话。
    穆清雪顿时喜气洋洋，她听着对面，不少公子少爷都出去了，说不定她现在出去还能来一个偶遇。
    穆清菱隔着屏风，隐约可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稳稳当当的坐着。她定了定神，陪在穆老夫人身边哪也不肯去。
    于是其他三人便一道出去。
    入夜后的御花园，挂满了灯笼，别有一番风味。
    三人各怀心思走着，突然穆清瑜瞄到一抹身影，她眸子暗了暗，故作急切的说：“我有些事，就不跟你们一块走了。”
    穆清雪疑惑，穆清瑜也是第一次入宫，能有什么事？她故作亲热的拉住穆清瑜的胳膊，不让穆清瑜走。
    “姐姐有什么事？不如告诉妹妹，妹妹好帮你分忧。”穆清雪笑得不怀好意。
    穆清瑜看着那个方向，眼中的急切怎么都掩盖不住，她回头看着穆清雪，眉头紧锁，不知所措。
    穆清雪的手愈发紧了，就是不肯放穆清瑜离开。
    僵持片刻，穆清瑜败下阵来，泄了气一般的说：“我看见贤王殿下往那个方向去了。”
    她的声音愈发低，里头还带着羞赧：“我与殿下有婚约在身，我想见殿下一面。”
    穆清雪像是揪住了穆清瑜的小辫子，义正严词的斥责道：“姐姐怕是忘了男女大防，要是被别人知道，可不是要坏了姐姐的名声？而且这是在宫里，姐姐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呢。”
    穆清瑜垂下头，耷拉着嘴角，“妹妹教训的是。”
    三人继续往前走，才走了几步，穆清雪捂着肚子，道：“我……我有点急事，你们先走。”
    说罢她匆匆离去。
    看着穆清雪离去的方向，穆清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她转过头来时，又恢复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四妹妹，还是继续往前去？”
    “我们继续往前去，前边是燕雀池，那儿风景甚好。你看大家都往那边去，我们就不要落后了。”穆清秋一直看着前边。
    想起在燕雀池边看到的那一幕，穆清瑜的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便随着其他小姐，往燕雀池边上去。
    穆清雪捂着肚子走了几步，看到穆清瑜二人没有追上来，便放下心，快走几步朝着方才穆清瑜指的方向去。
    贤王？穆清雪难掩心中的兴奋，方才她因为自己出众的容貌被皇后娘娘注意到，还赏赐了自己手镯。
    要是贤王看到自己，岂不是要丢了和穆清瑜的婚事？
    她没回国公府的时候，就常常听到贤王的名号。据说贤王仁德敦厚，生母是位高权重的皇贵妃，很受圣上的器重。
    太子体弱多病，那样一个病秧子不知道能活多久。要是太子不幸……那天下岂不是就成了贤王的了？
    穆清雪愈发激动，仿佛看到了自己母仪天下的场景。
    她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果然看到前头有一男子的背影。
    她放慢脚步，理了理发髻。

 第14章

    贤王喝多了酒，寻了个借口出来，想着找一处没人的地方醒醒酒。
    想起方才皇后召见定国公府的三位小姐，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与他有婚约的定国公府二小姐，他也是头一次见。虽然那位小姐的容貌出众，甚至算得上是倾国倾城，可惜看起来性子是个软弱的。
    他的野心不小，这么一个贤王妃不能给他助力，说不定还会拖后腿。
    他吹着冷风，盯着远处静静思考着。
    “哎呦！”
    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贤王转过身，看到背后站着一女子，正捂着嘴满脸惊慌。
    “不知王爷在此，小女失礼了。”穆清雪盈盈一拜。
    “你是定国公府的小姐？”贤王立刻记起来。
    “王爷好记性，小女是定国公府上二房行四的，”穆清雪对上贤王的视线，大大方方的笑着，“小女只顾着欣赏夜景，没想到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贤王在心里比较穆清雪大方的举止和穆清瑜怯懦的模样，顿时有了高低。
    但他知道的是定国公府二房只有一位嫡出的小姐，那眼前这一位就是庶出的了，真是可惜。
    “哪里，也怪本王不出声，吓到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贤王笑得如春风一般和煦温暖。
    穆清雪的一颗心都荡漾了起来，果然贤王人如其名。
    二人皆喝了酒，呼出的气里都带着微醺的酒意，暧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静静的流淌着。
    穆清瑜和穆清秋走到燕雀池边，只见燕雀池边上的亭子里，坐着不少前来散心的小姐。
    二人寻着一处坐下，才坐了没一会，没想到穆清菱也来了。
    穆清菱无声的坐在二人身边，眸子沉沉打量着穆清瑜。
    穆清瑜瞬间明白，穆清菱是怕自己把之前看到的一幕告诉穆清秋。
    她打着团扇，她似乎是抓住了这位冷冰冰的长姐的把柄了，往后该如何利用呢？
    不远处两位小姐正在交谈着，二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穆家三人听到。
    “你看到李将军了吗？真真是人中龙凤啊。”
    “怎么？你看上他了？”
    “瞎说什么呢？就算我看上李将军，李将军也看不上我。我可是听说李将军在乡下的时候，就有一个青梅竹马呢。人家可是等着李将军战胜归来，去迎娶呢。”
    听着听着穆清菱蹙起了眉尖，她也听说过李照的那位青梅竹马，因为那青梅竹马一直在乡下，所以从来没有见过。
    听着二人的说话，难道李照一直拒绝自己，是因为那个青梅竹马？
    穆清菱冰冷的面孔上又覆盖上一层隐隐的薄怒，她突然冷哼一声，道：“你们胆敢在背后编排李大将军？你们可知罪？”
    她这一声斥责，让那二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看向穆清菱。
    那二人是燕国公府上的，燕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不对付，因此那二人看到定国公府上的人，同样冷哼着。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定国公府大小姐啊。”燕国公府二小姐胡慧玉说道。
    她的三妹胡慧英附和着：“就是那位克父克母的大小姐啊，还差点把兄长也克死的那位？”
    说完，姐妹二人一同笑了起来。谁叫穆清菱敢恐吓她们，她们也不甘示弱的嘲讽着穆清菱。
    说穆清菱克父克母的风言风语外头有不少，穆清菱平日里就听到不少次，可还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
    她不仅是定国公府嫡长女，还是御封的清平县主，竟然敢在她面前放肆？
    穆清菱怒意更盛，嘴角的笑愈发阴森，“我贵为县主，你们二人见了我竟然敢不行礼？”
    胡慧玉撇了撇嘴：“不过是空有封号罢了，我外祖母还是大长公主呢，只要我外祖母去求，也能给我求个封号，有什么不得了的。”
    胡慧英和胡慧玉一唱一和：“也不瞧瞧你的封号怎么来的。”
    穆清菱的封号是她的父母去世后，外祖母念她可怜，亲自去宫里求圣人，为她求来的。
    她只有封号，没有封地。
    胡家两姐妹才敢如此猖狂，穆清菱的外祖母是郡主，她们的外祖母还是大长公主呢。
    穆清瑜暗暗惊叹，穆清菱是碰上对手了。像她这样没有封号也没有有权有势的外祖母的，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穆清菱蹭的一下站起来，不顾什么礼仪，恼羞成怒的质问：“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试一试！”
    胡家姐妹的那些话，简直是在拿刀捅她的心窝子。
    看着穆清菱压抑不住的愤怒，胡家姐妹只觉得心里痛快的很。
    “怎么，县主耳朵不好吗？”
    穆清菱的愤怒积攒到了极限，许是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她此刻只觉得自己不受控制。
    面对胡家姐妹的尖牙利齿，她蓦地伸出了手，推了胡慧玉一把。
    胡慧玉后退了几步，猝不及防间差点摔倒。
    她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的瞪着穆清菱。还是胡慧英率先反应过来，怒道：“你敢推我姐姐！我跟你拼了！”
    正在一旁看热闹的穆清瑜和穆清秋愕然的瞅着这一切，原本是小姐们之间的口角，怎么还拉扯起来了？
    她们两人面面相觑，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嫡姐的时候，穆清菱一手抓着胡慧玉的头发，边回头冲穆清瑜二人吼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四周围观的小姐越来越多，要是穆清瑜二人不上前帮忙，传出去可能不好听，但要是加入进去，于她们的名声也不好。
    二人踌躇了片刻，穆清瑜咬着牙道：“我们先上去劝架。”
    穆清秋也没法子，二人一道上前，试图将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分开。
    可是三人正在气头上，哪里肯？
    眼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是此事闹到皇后那边，说不定要连累整个定国公府。
    穆清瑜只好低声说：“几位姐姐，要是此事闹到皇后娘娘那里，那大家都没好果子吃了！”
    她话音刚落，皇后身边的宫人就来了，要请几人过去说话。
    本来扭打在一起的三人瞬间分开，皆是云鬓松散着。
    宫人领着几人往皇后娘娘那边去，穆清瑜心中忐忑不安，不知皇后会如何惩罚她们。

 第15章

    宫人领着几个忐忑不安的人，重新回到宴席上，宴席上没有多少人了。
    奇怪的是皇后并没有为难几人，甚至没有召见她们。
    宫人引着几人入座后，也离开了。
    穆老夫人看着三人，诧异的问：“怎么了？脸色都这么难看？”
    穆清菱心中仍然有气，闷闷的坐着不说话。
    穆清瑜便道：“祖母放心，没什么。许是夜风阴凉，去御花园里走了会就觉得有些冷。”
    反正御花园里的那一幕，不用她说都会传到穆老夫人耳朵里。
    “可别冻坏了，喝杯酒暖暖身子。”穆老夫人关切的说，目光却是盯着穆清菱，一刻都不离。
    良久，穆清菱扯了扯嘴角，道：“多谢祖母关心。”
    穆老夫人压制住内心的疑惑，等会上了马车再问。
    皇后正和身边人说着话，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穆清瑜，嘴角的笑意更浓。
    方才御花园里燕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几位小姐的争执她都知道了，宫人还说，这位定国公府二小姐站在一旁，也不懂得如何劝架化解，一副软弱的模样。
    皇后乐不可支，贤王正好需要这样的王妃。
    待贤王娶了这样一个贤王妃，再送几个心比天高的美人过去，后院起火，看贤王还如何有精力和她作对。
    眼下皇后看穆清瑜愈发的顺眼了。
    经过方才的闹剧，穆家三位小姐，包括一向倨傲的穆清菱都不敢再造次。
    三人默默的坐在席位上，等着散场。
    屏风那边，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不知过了多久，穆清瑜看到穆清雪归来。
    只见穆清雪脚步虚浮，脸颊上染着红晕，不同于喝了酒之后的红晕，这红晕更加娇羞动人。
    穆清瑜在心中连连冷笑，果然穆清雪还是去找贤王了。
    她低下头，盯着桌案出神。
    过了没多久散席了，圣上和皇后先起驾回宫，众宾客边走，宫人便拆架在中间的屏风。
    穆清瑜原本低着头在走路，听到穆老夫人喊了一声菱儿，她便回过头去，正巧看到穆清菱盯着对面男客那儿出神。
    穆清瑜望过去，正好看到李得端端正正的李照。李照也注意到她了，眸子里没有半丝温度。
    穆清瑜瞅瞅李照，又瞅瞅穆清菱，难道那眼神的含义，是在警告她别把今晚撞见的事情说出去？
    她似乎一下子抓住了穆清菱和李照的把柄……
    “二姐姐？”穆清秋在后头，扯了扯穆清瑜的袖子。
    穆清瑜回过神，赶紧往前走。
    穆家人上了马车之后，穆老夫人原本想让穆清菱一道回定国公府去，可惜穆清菱百般不依。
    没法子，定国公府的马车只好再去章家绕一下。
    回到国公府，穆清瑜梳洗后很快便入睡了。穆清雪却睡不着了，拉着王月娘说个不停。
    王月娘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用手捂住嘴边，惊道：“你真的和贤王说上话了？”
    “那可不，我们还说了许久的话呢，”回想起那时的场景，穆清雪心驰荡漾，“王爷和人们传的一模一样，很是亲和呢。”
    王月娘苦笑：“罢了，二小姐和贤王有婚约在身，她当贤王妃后，难道你愿意去做侧妃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要是我说我要成为贤王妃呢？”
    王月娘惊的赶忙捂住穆清雪的嘴，嗔道：“别瞎说，叫人听到了可不好。”
    穆清雪扯开王月娘的手，“我是说真的，今晚宴席上，皇后娘娘都注意到了我，让我过去说话呢。”
    说罢，她扬起手炫耀似的露出手腕上的红玛瑙手镯，“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我的呢。”
    王月娘就着穆清雪的手欣赏着手镯，她慢慢的露出了笑容，笑意充满眼底。
    “能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自然是好的，只是二小姐和贤王的婚约是御赐的，岂是你说不成就不成的？”
    “娘放心，”穆清雪狂妄的笑着，“我一定会成为王妃，让你后半辈子有享不尽的福分。”
    第二日，穆老夫人便唤了三位小姐前去说话。
    只见穆老夫人面色沉沉，连见了穆清瑜，皱着的眉头都没有分毫松动。
    “你们可知错？”穆老夫人沉声质问。
    三人面面相觑，穆清瑜作为最年长的，道：“祖母为何生气？”
    “昨晚燕国公府的人欺负菱儿，你们怎么没帮忙？今儿个一早章家来人了，说昨晚拉扯的时候，菱儿受了不少伤。”
    穆老夫人早晨听到的时候，心疼坏了，连忙喊三人过来问罪。
    穆清瑜急忙关切的问：“大姐姐的伤不严重？”
    穆老夫人依然沉着脸：“是皮外伤，很快就好的。可是燕国公府两个人对菱儿一个人，菱儿十分吃亏，你们做姐妹的怎么不帮忙？就眼睁睁的瞧着菱儿被欺负？”
    “祖母，”穆清雪眨了眨眼，“当时我不在场，要是我也在，肯定会帮大姐姐的。”
    穆老夫人瞥了穆清雪一眼，她沉闷的视线依然在穆清瑜和穆清秋之间扫视。
    穆清瑜身子晃了晃，弱弱的说：“我们头一次入宫，当时也吓坏了。”
    “一句吓坏了就成？”穆老夫人嗔道。她的菱儿从小锦衣玉食，她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哪成想竟然被人欺负了？
    而穆清瑜和穆清秋就在一旁傻傻的看着，让穆老夫人愈发气愤。
    穆清秋缩了缩脖子，躲在穆清瑜身后不敢说话。
    穆清雪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二人的笑话。哼，还好她昨晚聪明，去见贤王了，不然现在也要挨穆老夫人的训斥。
    穆清瑜清楚穆老夫人的性子，十分护短，也只是护着穆清菱和她的兄长穆衡之。
    在没有触及到穆清菱的利益前，穆老夫人愿意对穆清瑜好。
    可一旦触及到，穆老夫人则是无条件的偏向穆清菱。
    思索片刻，穆清瑜便道：“祖母，我和三妹妹愿意去章家，向大姐姐道歉，请求大姐姐的原谅。”
    穆清瑜说的恳切和真挚，穆老夫人的怒气稍微消散了些。也好，就让穆清菱自己决定如何惩治这二人。
    “我让人去与章家说一声，你们二人午膳后就过去。”
    “是。”穆清瑜和穆清秋异口同声说。
    很快，用了午膳，备好马车，二人就往章家去。

 第16章

    章家。
    穆清菱对着铜镜，蹙起秀气的眉。从镜子里她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一道伤痕，红的刺眼。
    她恨恨的将手里的木梳摔到桌案上，想起胡家姐妹那副嘴脸，依然气得牙痒痒。
    “县主，”小桃怯怯的说，生怕触了穆清菱的霉头，“老夫人喊您过去，说穆家二小姐和三小姐过来了。”
    “啪”的一声，是穆清菱将木梳狠狠的丢到地上。一提到穆家小姐，昨晚屈辱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小桃低着头瞥了一眼那梳子，只怕是又不能用了，这还是前两日新买的。
    穆清菱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她闭紧双目，再睁开时眸子里一片清冷。
    “走。”
    小桃赶紧跟着穆清菱往章老夫人那儿去。
    二人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丫鬟拿袖子掩着面，哭哭啼啼的走着。
    穆清菱突然停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那丫鬟吓了一跳，见到是穆清菱，赶紧垂下双手行礼：“见过县主。”
    “你怎么哭了？”穆清菱问。
    丫鬟低着头，声音哽咽：“奴婢不小心碰到了六少爷……惹六少爷不开心了。”
    她说的晦涩，但是穆清菱和小桃立刻明白怎么一回事。
    章家六少爷章少天，打小不学无术，成日里吃喝玩乐没个正型。
    穆清菱才到章家长住，就被章少天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过。她狠狠的教训了章少天几次，现在章少天见了她就跑。
    穆清菱想到什么，吩咐小桃：“你去与六少爷说，让他去假山亭子那等着，待会会有美人过去。”
    小桃不敢多说什么，照着穆清菱的吩咐去了。
    穆清菱冷笑一声，才独自一人往章老夫人那里去。
    “我的乖乖，怎么一个人出来，小桃呢？”章老夫人一见到穆清菱，就张开手。
    穆清菱顺势走过去，坐到章老夫人身边。
    “小桃被我派去做别的事了。”
    章老夫人关切的说：“你身边就一个小桃实在是太少了，改日你从我这儿挑几个过去伺候你。”
    穆清菱露出了笑脸：“那么多人，我嫌麻烦，小桃就行了。要是我真的不够人使唤，我再来向外祖母讨要。”
    听到穆清菱这么说，章老夫人才稍稍安心。
    祖孙两个亲亲热热的说着话，穆清瑜和穆清秋被冷落在一旁。
    穆清瑜依然端着恬静端庄的笑，而穆清秋快撑不住要翻白眼了。
    她这位大姐姐果然是对人下菜，对着她们是一副冷若冰霜，对着长辈就是极尽讨好。
    她在心里暗暗编排着。
    祖孙二人说了好一会话，似乎才想起穆清瑜和穆清秋。
    章老夫人率先说：“菱儿，你的两位妹妹来看你了。”
    穆清菱看过去，待看到穆清瑜时，目光微闪。一想到昨晚她在李照面前的伏低做小，就十分懊恼。
    倒不是懊恼对李照的情意，而是懊恼自己的情意被旁人发现。那是她藏在心底里最美好的事。
    对上穆清菱的视线，穆清瑜盈盈的站了起来，穆清秋跟着起来。
    穆清瑜先矮下身子，怯怯的说：“姐姐，我们这次过来是专程与姐姐道歉的。昨晚姐姐被人欺负，我和三妹妹就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燕国公府那姐妹欺负，什么也没做。”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带着丝哽咽：“我和三妹妹昨晚都是头一次入宫，实在是被吓住了，但终究是我们二人的错，害得姐姐受了伤。”
    她低下头：“还请姐姐原谅我们二人。”
    穆清秋口里跟着说：“还请姐姐原谅。”
    她心里却在暗暗佩服，没想到穆清瑜这么会说话。这么一说，穆清菱再不原谅她们，就是不识大体了。
    果然，穆清菱听着穆清瑜说完，一句重话也说不出来。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昨晚所受的欺负和屈辱堵在心口，不能发泄。
    良久，穆清菱都没有说话。穆清瑜的腿都有些酸涩了，她抬起头，怯生生的说了句：“只要姐姐能发泄出心头的火，要打要罚，我和三妹妹都是没有怨言的。”
    “好了好了，”章老夫人连忙开口，“你们两个小丫头，还不快起来，你们大姐姐早就原谅你们了。”
    可穆清瑜只是怯怯的望着穆清菱，没有起来。
    章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推了下穆清菱，道：“你们这些下人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们两个扶起来？再去小厨房看看，点心做好了没有，这茶水也快凉了，去添壶新的来。”
    章老夫人热情的招呼着，她始终明白，穆清菱终究是穆家人。要是和穆家闹得太僵，对穆清菱没什么好处。
    穆清瑜和穆清秋这才起身坐下，享受着章家人的招待。她们二人此行的任务完成了，再坐一会就可以回去，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穆清菱不动声色的看了穆清瑜一眼，薄唇紧紧抿着。要是真的让穆二爷夺走了定国公一位，那她往后该如何在定国公府立足？
    说不定别人在背后说她，会说的更加难听。
    想到此，她的眼神愈发幽暗。
    “外祖母，两位妹妹都是头一次过来，我想待她们去假山那边逛逛。”穆清菱看向章老夫人，又换上了温柔的笑意。
    穆清瑜眼皮一跳，穆清菱对穆家的几位妹妹，向来都是倨傲不可一世。怎么肯屈尊降贵带她们去假山逛逛？
    “也好，”章老夫人拍了拍穆清菱的手，“你们姐妹也可以说说话。”
    穆清菱起身，穆清瑜和穆清秋只好跟着起来，三人再次向章老夫人行了礼后，由穆清菱带着二人出去。
    章家比穆家底蕴深厚，章府也大了不少。三人走了好一会，穆清瑜都出了一层薄汗，才走到所谓的假山。
    穆清菱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怪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捂住嘴巴，闷闷的说：“我觉得有些凉，要回去穿件衣裳。”
    她用另一只手指着一条小路，“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有一座亭子。你们在亭子里等我，我很快过去。”
    穆清瑜二人刚想走，穆清菱又突然出声：“对了，三婶上次找我要一个花样，三妹妹就跟我一起过去，顺便拿了。”

 第17章

    穆清瑜总觉得奇怪，便道：“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过去。”
    穆清菱言语间颇有不耐：“那是宫里的花样，外人不能随意看。你就去亭子那里等着，我们很快就过去。”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的冲：“怎么，你怕我要害了你不成？”
    “怎么会，”穆清瑜扯了扯嘴角，顺从的说，“我这就过去。”
    于是她转身，一人沿着小路往里去。反正光天化日，又是在章家，穆清菱要对她做什么，也要有所顾虑。
    小路尽头，果然是一座亭子，亭子里空无一人。
    穆清瑜走了进去，把帕子展开铺在凳子上，她坐下，用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等着穆清菱二人。
    亭子边上就是小池子，她稍稍探头，还能看到池子里的小鱼。
    小鱼上下扑腾着，煞是可爱，勾起了她的兴致。
    她专注的看着，背后站了一个人都不知晓。
    直到身后传来几声男子的笑声，她才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身后站着一华服年轻男子，肥头大耳，眼神油腻不怀好意。
    穆清瑜蹙起眉尖，慢慢的站了起来，低着头问：“不知公子是何许人也？”
    章少天上下打量着穆清瑜，双眼都在发光，如同饿狼发现了猎物一般。
    穆清瑜掩住内心的恶心，往后退到不能再退，再次问道：“公子是谁？”
    章少天终于开口：“我是章家六少爷。”
    穆清瑜皱了皱眉，章家六少爷章少天的名号她也听说过几次，沾染上这人，没个好下场。
    她微微侧过脸，尽量避开章少天令人作呕的眼神，镇定的说：“原来是六少爷，我是清平县主的妹妹，此次是奉了我祖母的命令前来，和清平县主说说话。章家老夫人还在那里等着我，我该回去了。”
    她说的如此明白，要是章少天敢有不轨之心，那可会得罪穆家章家两家人。
    可惜章少天是彻头彻底的纨绔，就算听懂了，可看着眼前的猎物，怎么也不肯放手的。
    他向前大跨一步，“原来是穆家的妹妹，小生失礼了。”
    穆清瑜绷紧了脸，一颗心也揪了起来。眼看着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似乎都能闻到章少天呼出的口气。
    她垂下头，眼角挂了一滴晶莹的泪，柔柔弱弱的道：“六少爷请不要再过来了。”
    她余光瞄了眼章少天，如果凭气力，她是没法子逃脱的。四周也没有人，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果我不同意呢……”
    “六少爷！”穆清瑜提高了音量，吓得章少天停了下来。
    穆清瑜脸颊绯红，害羞的说：“就算少爷对我……那也要守礼节，否则传扬出去，对你我二人的名声都有碍。”
    章少天毫不在意的笑了，他的名声早就臭了，“你只要跟了我，管他们外头的人说什么？”
    瞅着穆清瑜面上的绯红，章少天心里痒痒的。
    两人对峙的一幕，正巧被池子对面的二人收入眼中。
    章家大少爷章少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不知道又是哪家姑娘，要被那个混小子糟蹋了。”
    章少天的为人章家上下都清楚明白，但他只是个庶出的，只要做的不过分，章家上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章少明眯着眼盯着章少天对面的女子，只见那女子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掉着泪，看来是难逃章少天的手掌了。
    他只有一瞬的惋惜，随后转过身去，只见背后空无一人。
    “李大将军？李大将军？”
    方才还在这儿的，怎么他一转身的功夫就不见了？
    亭子里。
    “哎呦！”穆清瑜轻呼一声，她手里的帕子不知怎的掉到池子里。
    “我的帕子！”她说完，泪眼汪汪的看向章少天，可怜兮兮，“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极为珍惜的。”
    穆清瑜那双美目里晶莹的泪珠，比世上任何宝石都要耀眼。章少天心中的一团火越烧越旺，他蹭蹭蹭走到围栏边，弯下腰往池子里看去。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章少天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感觉背后一股力，推着他进了池子里。
    他猝不及防，整个人掉了下去，用力扑腾着双手，还喝了好几口池水。
    穆清瑜收回脚，冷冷的瞧着在池子里扑腾的章少天。
    她静静的站了一会，才慢腾腾的走出去。走出假山这，才看到了个丫鬟。
    她快走几步，急切的说：“我方才要去亭子里，听到有人落水了。”
    那丫鬟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去喊人来。
    一时间这里乱糟糟的。
    穆清菱带着穆清秋回去，她换了衣裳后，又随手从匣子里翻出一张花样给穆清秋。
    穆清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花样有什么珍贵之处，还不让人知晓？
    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花样收好了。
    “大姐姐，我们可以过去了？”穆清秋询问道，穆清瑜还一个人在那里等着她们呢。
    “不急。”穆清菱冷冷的说，又慢悠悠的理起了腰间的流苏。
    穆清秋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实在是不耐烦，却又不好说什么，一时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还好没有等多久，一直没出现的小桃匆匆进来。
    小桃看了眼站着的穆清秋，才对着穆清菱说：“县主，亭子那边出事了。”
    她方才在假山附近守着，听到有人喊出事了，就急急的过来了。
    穆清菱眼前一亮，看来是事成了。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道：“走，过去瞧瞧。”
    说完风风火火的赶过去，她可不想错过这个好事。
    她和李照的事被穆清瑜撞破，现在穆清瑜有了比她更出格的丑事，她心里才觉得平衡些。
    几人赶过去，只见假山那边，通往亭子的路上站了许多下人，皆探着脑袋，想一瞧究竟。
    穆清菱嘴角噙着得逞的笑，穆清瑜的丑事被这么多人知晓，人尽皆知之下看她要如何自处。
    穆清秋却是紧张的攥着帕子，穆清瑜就在里头，难道出什么事了？
    穆清菱咳嗽两声，正在看热闹的下人回过头，连忙给她请安，并让出一条路来。

 第18章

    下人们给穆清菱让出一条路来，穆清菱得意满满，她倒是要去看看穆清瑜出丑的惨样。
    而穆清秋害怕不已，担心穆清瑜出了什么事。
    二人各怀心思往里头走去。
    沿着小路走到尽头，只见章少天躺在地上，浑身湿哒哒的，边上围着不少人。
    穆清菱看到章少天油腻的模样，厌恶的拿袖子捂住口鼻，问道：“六少爷怎么了？”
    下人回：“六少爷落水了，方才吐出好几口水，晕倒了。”
    穆清菱点了点头，她又往四周扫视一圈，连水面上也看了一遍，不禁疑惑，怎么不见穆清瑜的身影。
    穆清秋同样担心着，她先穆清菱一步问：“我二姐姐呢？她在哪里？”
    下人们面面相觑，迷惑的说：“奴才们没有见过穆家二小姐。”
    这才轮到穆清菱和穆清秋迷惑不解，一个大活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躺在地上的章少天艰难的睁开眼，愤愤的道：“是她……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他咬牙切齿，看起来是个娇滴滴柔弱弱的小女子，竟然能下此狠手，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要是让穆清瑜落到他的手上，他一定要穆清瑜尝尝他的厉害！
    “什么？”穆清菱愕然，随即愤怒，没想到竟然叫穆清瑜逃过去了。
    穆清秋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可是和穆清瑜一道出来的，穆清瑜出了什么事，她也难逃干系。
    穆清菱冷哼一声，她居高临下盯着章少天，道：“你还能不能起来？我们一起去外祖母那里，让外祖母给你一个公道。”
    只要众人都知晓穆清瑜竟然敢将章少天推下水，传出去，穆清瑜的名声肯定会受损。
    说不定穆家为了掩盖这件不光彩的事，要让穆清瑜嫁到章家来。
    只要穆清瑜到了她的地盘，还怕穆清瑜把她的秘密抖漏出去不成？
    穆清菱越想越觉得可行，也不等章少天的回答，吩咐下人将章少天扶起来，要一道往章老夫人那里去。
    还是章少天的小厮机灵，去拿了件外袍给章少天披上，省的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又要被章老夫人责怪。
    穆清菱就要领着章少天和一众看热闹的人往章老夫人那儿去，穆清秋扯了扯穆清菱的袖子。
    “大姐姐，二姐姐还没找到呢。”穆清秋提醒。
    穆清菱不耐烦的一甩衣袖，“她总会出现的。”
    说罢头也不扭就往章老夫人那里去，穆清瑜不在场也好，到时候就任由她扭转黑白。
    穆清秋气得跺了跺脚，她看了眼陌生的章家，还是跟了上去。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往章老夫人那里去，婆子们见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连忙进去禀告章老夫人。
    丫鬟打起帘子，穆清菱走进去，刚想行礼，却看到坐在章老夫人身边的穆清瑜，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穆清菱愕然。
    穆清瑜迷茫：“方才我在亭子那里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你们过来，就自己往老夫人这里来了。”
    “是啊，菱儿，”章老夫人带着点责备，“不该让二小姐等那么久的，湖边冷，二小姐身子弱受不住。”
    穆清菱直直的盯着穆清瑜，质问：“你是不是把章六少爷推下水后，畏罪潜逃？来找我外祖母庇佑你！”
    穆清瑜更加迷茫，“大姐姐说什么呢？我不认识章六少爷，更没有见过他。”
    “还敢嘴硬，他就在外头，你们对峙一下就可知了。”
    “菱儿！”章老夫人提高音量。她心中清楚章少天的为人，如今穆家两位小姐在，她可不想让章少天冲突了两位小姐，给章家丢人。
    “外祖母，”穆清菱瘪了瘪嘴，“你不能帮着一个外人啊！”
    章老夫人愈发无奈，她瞅了眼穆家两姐妹的神色，道：“我不是帮着少天，少天那孩子你也知道的。你妹妹们来看你，等会你们玩一会，就一起回去，你也许久没回去了。”
    章老夫人试图换个话题，只是穆清菱不依不饶，她冲着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悄悄退出去，不一会外头响起章少天的大喊大叫。
    “祖母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是那个穆家二小姐将我推下池子里，害得我差点丧命啊！”
    章少天的声音洪亮，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
    穆清瑜脸色发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声音哽咽：“我与章六少爷无冤无仇，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如果是我哪里得罪了章六少爷，我跟他赔个不是。”
    她顿了顿，看了穆清菱一眼，愈发可怜，“如果因为我，让大姐姐在章家不好过，那我才是千古罪人。章六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请老夫人责罚我，千万不要怪大姐姐。”
    她说的深明大义，一副明明柔弱害怕却为了长姐强撑着的模样，叫章老夫人更加生气。
    外头的章少天还在说什么，章老夫人怒极反笑：“好啊，他们都看我老婆子不管事，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眼前瞎晃悠，以为说什么我都能信。”
    章少天的为人章老夫人最是清楚，也更是厌恶。
    说不定就是章少天看上了穆清瑜，故意自己落水污蔑穆清瑜，想要穆家把穆清瑜嫁给他。
    按照章少天的为人，这样的事他觉得做得出来。
    章老夫人拉起穆清瑜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好生安抚：“好孩子，你放心，我绝对不叫你在我章家受委屈。”
    握着的穆清瑜的手柔弱无骨，要让章老夫人相信，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能把大块头的章少天推下池子，简直难于上青天。
    “还不快把六少爷的嘴堵起来！”章老夫人厉声吩咐，“让他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他！”
    “外祖母！”穆清菱恼怒，“你怎么能偏帮一个外人，明明是……”
    “菱儿，”章老夫人打断，“什么叫外人？她是你的妹妹，和你是一家人，六少爷才是外人！”
    穆清菱仿佛心窝子上被捅了一刀，是啊，她姓穆，终究不是姓章。在章老夫人的心里，她说不定也是个外人。

 第19章

    看着穆清菱受伤的眼神，章老夫人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不得不狠下心来。
    穆清菱终归是穆家的人，要是和穆家闹翻了，对她终究是不好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穆清瑜的名声有丝毫受损，肯定也会牵连同为穆家小姐的穆清菱。
    当着众人的面，章老夫人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穆清瑜始终低着头，没人看到她嘴角的冷笑。她始终觉得自打到了亭子那，穆清菱就怪怪的。
    还有章家六少爷的出现，难道真的是个意外？
    看着穆清菱眼下的态度，穆清瑜直觉，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为之。
    外头章少天已经被拖走了，没人在乎他嘴里说的话，毕竟章家上上下下都清楚他的为人。
    穆清菱听着外头的动静，紧紧的抿着唇。她看向坐在章老夫人身边，安静端庄的穆清瑜，眼神愈发锐利。
    那个地方，本该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穆清秋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屋子里紧张的氛围，她眨了眨眼，冲着穆清瑜道：“二姐姐，你让我好找，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穆清瑜抬起头：“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啦。”穆清秋爽朗的笑着。
    章老夫人原本板着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看着你们姐妹二人的样子，倒是叫我羡慕。待会再菱儿也跟你一道回去，和你们亲近亲近。”
    说罢章老夫人看向穆清菱，眼中含着希冀。
    从前她怕穆清菱失去双亲，在家里受委屈。但现在穆清菱长大了，又是县主，她不用怕穆清菱受委屈。
    本来早就该把穆清菱送回穆家去的，眼下正是个好机会，该让穆清菱和穆家人好好亲近亲近了。
    穆清菱不甘心，她才不想回穆家去，对她来说，章家才是她的家。
    她刚想说什么，外头守门的婆子来禀告。
    “老夫人，大将军今儿个到府上来，说是要给老夫人请安。”
    章老夫人面色一喜，“难为那孩子这么孝顺，快请进来。”
    穆清菱同样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没想到李照过来了，早知道她就该好好打扮一番的。
    趁着李照还没有进来，她用手抿了抿鬓角有些杂乱的发，随后端庄的站在章老夫人身边。
    穆清瑜也是个有眼里见的，忙站了起来。
    穆清菱趁势把穆清瑜挤到一边，自己挨着章老夫人站着。
    不一会儿两男子一前一后进来，前头的男子身形高大，神色冰冷，一走进来屋子里的温度就低了许多。
    后头的男子温文尔雅，嘴角带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般亲切。
    两人一道进来，给章老夫人行了礼。
    章老夫人看看李照，又看看章少明，笑得合不拢嘴。
    谁人不知李照如今是圣上最器重的战神大将军，这样一位大人物在章老夫人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让章老夫人由内而外生出一股子骄傲。
    “阿照才回来都城，肯定十分忙，跑来与我请安做什么？”章老夫人嗔怪道，只是眉角眼梢的喜色怎么都掩盖不住。
    穆清菱含羞带怯的看着李照，又生怕被人发现她的情谊，羞涩的低下头去。
    李照不为所动，目光只落在章老夫人身上，说：“老夫人对照有恩，照不敢不来。”
    李照出生乡野，十几岁时出来打拼，章家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与章家大少爷章少明更是亲如手足。
    章老夫人也拿李照如同亲孙子一般看待。
    “好孩子。”章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章少明看向穆家两位小姐，问道：“这两位是？”
    章老夫人介绍：“这两位是穆家的小姐，是菱儿的亲妹子。”
    她又看向穆家二人，“这个是我的大孙子，那个是李大将军，想来你们也听说过。”
    被点到名的穆清瑜和穆清秋二人，不能再当背景板了。
    二人朝着章少明和李照行了礼。
    “不敢当不敢当。”章少明连连摆手，他瞥了眼李照，只见李照站的笔直。
    他暗暗撇嘴，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看到李照的视线在穆家两位小姐身上，穆清菱心里醋意大起。她不动声色的走到穆家二人面前，隔在了她们和李照中间。
    “对了，方才六弟在吵什么呢？”章少明问道，“我看他浑身都是水，又是从哪里弄的？”
    章老夫人笑容一滞，这件事好不容易揭过去了，没想到她的这个好孙子又提起来了。
    在她准备措辞的时候，穆清菱横了穆清瑜一眼，道：“那就要问问我的二妹妹了。”
    穆清瑜一怔，没想到穆清菱依然不死心。也是，穆清菱深受章家和穆家的老夫人的宠爱，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两位老夫人也只能包容她。
    不像自己，没了亲娘的庇佑，父亲的一颗心也在王月娘那些人身上，她做什么都要靠自己。
    穆清瑜的心愈发冷了，既然如此，她就奉陪到底。
    她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美目，怯怯的说：“我不知道大姐姐在说什么，方才的事老夫人已然有了决断。”
    她顿了顿，看向穆清菱的目光愈发惶恐和不安：“我知道大姐姐还在怪我，昨晚在皇家宴会上，大姐姐和胡家姐妹起了冲突，我却没有不顾一切去帮大姐姐，害得大姐姐受了伤。”
    “只是当时那样的场景，我心中着实害怕。”穆清瑜楚楚可怜，美目里的那些娇怯，更加惹人怜惜。
    她说的半遮半掩，让人不禁会去想，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冲突，才会叫旁人害怕，还会受伤。
    穆清菱大怒，宫宴的事不少女眷都知道，但是她觉得李照尚且不知晓，因为李照从来不是在乎这些小节的人。
    没想到穆清瑜竟然敢当着李照的面将这件事抖漏出来，穆清菱紧张的盯着李照瞧，生怕李照对她变了态度，轻视她。
    她这么多些年来在李照面前营造出的形象，差点被穆清瑜毁了。
    “昨儿个的事都过去了，我早就不怪你了，”穆清菱压着怒气，“只是刚才六少爷落水，说是被你算计的，你敢不敢和他对峙？”

 第20章

    穆清瑜低着头，没人看得她嘴角的不屑。
    她敢推章少天下去，就不会怕和章少天对峙。
    她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正准备演的时候，却有人先她一步开口。
    “我和阿照当时在池子对面习武，刚好看到六弟自己掉下去的。而且当时，穆小姐并不在亭子那边。”章少明飞速的说道。
    他赶紧说完，果然李照浑身的肃杀之气消散了些。
    他顿时无语，既然要帮穆小姐，李照为什么不自己开口？还要威胁他。
    穆清瑜手一紧，不知道章少明为什么要帮自己。
    “你撒谎！”穆清菱柳眉倒竖，怒气冲冲。
    章少明无奈的摊开手，“我从来都不是撒谎的人，祖母，你可要为我作证啊，我什么时候撒谎过。”
    穆清瑜嘴角一抽，差点笑出来。
    “是啊，你大表哥的品行你也是知晓的，”章老夫人劝着穆清菱，“这都是一场误会，就不要再提了。”
    章少明和章老夫人都这么说，穆清菱只好点了点头，把那股子不甘心强行压下去。
    看来真相究竟如何，她只能暗暗打探了。
    李照终究是个外人，要是待久了，章老夫人怕穆家两位小姐不自在。
    “时辰也不早了，菱儿就和你的两位妹妹一块回去，回去住一段日子。”章老夫人虽然不舍，但是为了维护穆清菱和穆家姐妹间这一点子姐妹情，也只好放穆清菱回去。
    “祖母。”穆清菱低声唤了一句，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愿意。
    “嘿嘿，”章少明不自在的笑了两声，“正巧我和阿照也要出去，不如就让我们护送她们回去。”
    李照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章老夫人看着李照笑了，温和的说：“有战神将军护送，我是再放心不过了。”
    穆清菱听到李照愿意护送她回去，含羞带怯的看了眼李照。李照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低下头去，脸颊绯红。
    于是章老夫人吩咐下人，赶紧去为穆清菱收拾点衣裳，再准备辆马车。她则拉着章少明和李照说说话。
    趁着别人不注意，穆清瑜悄悄抬起头来，望向章少明，一双美目里满是好奇和疑惑。
    她和章家并无往来，甚至和这位章家大少爷从未见过面。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既然他能说出那些话，指不定是看到了自己将章少天推下去的。
    穆清瑜抿紧了唇，又低下头去。
    穆清秋拉了拉穆清瑜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声名远扬的战神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穆清秋的语气激动，甚是偷偷打量着李照。
    在章老夫人面前的李照，收敛起杀气和狠戾，倒像是一个寻常的练武之人。
    可穆清瑜上辈子听说过李照的不少事迹，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总之李照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赶紧扯了扯穆清秋，生怕穆清秋大胆的打量惹得李照生气，到时为穆家招来祸害。
    穆清秋低下头去，乖乖的和穆清瑜坐在一起，二人低着头玩着手指打发时间。
    终于马车那些收拾好了，几人便一道往门口去。
    章老夫人原本想去送一送，却被章少明拦住了，哪有让长辈相送的道理。
    到了门口，只见章家门口停了两辆马车，马车前是两匹骏马。
    穆清瑜和穆清秋一起上了后头那辆马车，穆清菱将要上马车前，顿了顿，直看到李照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后，才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
    章少明和李照只送了几人一程，快到穆家时，二人拉了拉缰绳，往相反方向离开。
    看到李照离开，穆清菱才收回视线。
    小桃道：“县主，奴婢寻人去问了，六少爷一口咬定，是穆二小姐推他落水的。”
    穆清菱挑了挑眉，“那大表哥为何那样说？”
    “当时奴婢在哪里守着，却是看到穆二小姐先过去，随后六少爷后脚跟上去。奴婢确保万无一失了才离开的。”小桃说。
    穆清菱攥紧了手，咬牙切齿：“我就知道那个丫头不简单，今天害得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只是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大表哥也帮着她扯谎。”
    穆清菱心中忿忿不平，明明她才是和章少明一起长大的，章少明从来没有为了护着她撒谎过。
    甚至章少明对她，也远不如对其他表妹一般亲近。
    她心里泛起一点醋意，再想起章老夫人为了护着穆清瑜，第一次对她说了重话，摆了脸子，她心里那点不平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县主……”小桃见穆清菱脸色不对劲，怯怯的唤道。
    穆清菱回过神来，眼中的凶狠一闪而过。她脸色沉沉，却没有再说话。
    到了穆家，听说穆清菱也来了，穆老夫人欢喜的不得了，让下人们立刻去收拾穆清菱的住处。
    她甚至亲自到了院子门口相迎。
    “菱儿。”穆老夫人掩饰不住自己的喜色，拉着穆清菱好一番心疼。
    “祖母。”穆清菱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
    穆老夫人拉着穆清菱，还不忘回头对穆清瑜二人说：“你们忙了一下午，快回去歇着。”
    竟然是让那二人进屋子里稍微坐一坐的意思都没有。
    穆清瑜和穆清秋对视一眼，便行了礼回去了。
    穆清瑜才回到自己的闺房，墨竹就迎了上来。
    卸下了面具的穆清瑜，疲惫的坐在榻上。
    墨竹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穆清瑜闭着眼，“我想先休息一会。”
    “是。”墨竹伺候穆清瑜歇下。
    睡到快用晚膳的时候，穆清菱竟然来了。
    穆清瑜大吃一惊，穆清菱那样高傲的人物，怎么会往她这儿来？
    她来不及多想，只能让墨竹伺候自己起来。
    眼下在穆家，穆清菱可是穆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谁都不敢怠慢了她。
    才梳好头，穆清菱自己就进来了。
    看着刚起身的穆清瑜，脸上还带着些慵懒，一头乌黑的发松松垮垮的挽着，两颊带着点比胭脂还水嫩的红晕，真真是妩媚好颜色。
    穆清菱的心中生起嫉妒之意，从前她竟没发现，穆清瑜长得这般好看。

 第21章

    穆清瑜并不清楚穆清菱心中所思所想，她朝着穆清菱屈了屈膝，随后请穆清菱坐下。
    “大姐姐怎么过来了，不在那里陪着祖母说话？”穆清瑜率先开口。
    墨竹上了茶水点心来，穆清菱看了一眼，难掩眼中的不屑和讥讽。
    她贵为县主，在章家时，章老夫人极为宠爱她，她的吃穿用度甚至比章家的小姐还要奢侈。
    因此穆清瑜这儿，在穆清菱眼中是无比寒酸。她皱了皱鼻子，只好稍微忍一忍。
    “祖母这在歇息，我没事便来找你说说话。”穆清菱随口说着。
    她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绣篮里。她起来走过去，似乎很有兴趣的朝里头打量着。
    穆清瑜面色一红，她不善女红，绣篮里放着几块才绣了一半的帕子，针脚粗糙，就如刚学女红的一样。
    她轻声咳嗽了声，“那是我绣着玩的，没什么好看的。”
    穆清菱收回视线，“对了，我正好缺些帕子香囊的，你有没有？有的话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穆清瑜登时说不出话，穆清菱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向她讨要东西？
    “怎么？”穆清菱一哂，“你舍不得？”
    “怎么可能？”穆清瑜笑着掩饰内心的疑惑，“墨竹，快把我那篮子拿出来。”
    墨竹便拿出一个篮子，里头装着各种手帕和香囊，皆是穆清瑜用旧的。
    穆清瑜解释：“不瞒着姐姐，自打我娘亲去世后，我便没有心思做这些玩意。只有这些了，都是用旧的，恐怕姐姐也看不上眼。”
    穆清菱只瞄了几眼，便兴致缺缺的回到榻上坐下，“罢了，我把茶喝完就回去。”
    于是穆清瑜坐到她对面，耐心的陪着她吃茶。
    天色渐晚，穆清菱终于要回去了，穆清瑜掩盖住内心那一点子喜悦，送她到了门口。
    穆清菱走了一会，又碰上一人。
    “给大姐姐请安。”穆清雪盈盈的请安。
    王月娘得知穆清菱过来的消息，连忙催着穆清雪过来请安。
    那可是县主，如果巴结好了，说不定能得到不少好处。
    穆清雪却是看不惯穆清菱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可是架不住王月娘的劝说和哄骗，便过来等着穆清菱。
    王月娘说得对，穆清菱终究是县主，是宗亲，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是得脸的。要是和她攀上了关系，说不得对穆清雪嫁给贤王有益处。
    于是穆清雪此时尽量和善的笑着，希望讨好了穆清菱。
    到时候穆清菱只要带她入宫几次，她相信凭借着自己的才貌，定能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睐，将来还怕没有段好姻缘吗？
    穆清菱盯着穆清雪好一会，才想起穆清雪是谁。
    她冷淡的应了一声，不过是个外室养的女儿。
    她正要绕过去，穆清雪又挡住了她的路。
    “大姐姐是从二姐那里来吗？”穆清雪扬起小脸，尽量笑得热情，“大姐姐要不要去我那里坐一坐？”
    穆清菱皱起眉心，她才不愿意自降身份，到一个外室女那边去。
    穆清雪见穆清菱不为所动，继续说：“大姐姐往后可少往二姐那里去，别看二姐那副模样，她最是爱装可怜，说不定被她算计了都不知道。”
    反正穆清瑜不在这儿，穆清雪尽情的挑拨着。
    万一穆清菱和穆清瑜交好，对她和王月娘极为不利。
    穆清菱慢慢的露出笑容，嘴角的笑意味深长，“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终于得到回应，穆清雪愈发兴奋，“那可不是，我和我娘都被二姐算计了好几次，大姐姐要不去我那里坐一坐，我跟你仔细说说。”
    “也好。”
    于是穆清菱跟着穆清雪，往她那儿去。
    小桃跟在后头，愈发不解。往日在章家时，穆清菱自持身份，从来不肯和章家的庶出小姐玩。
    怎么一回到章家，就转了性了？
    王月娘没想到，穆清雪真的能将穆清菱请过来，她欢欢喜喜的招呼着穆清菱。
    穆清菱眉毛抖了下，尽量压制着自己的不耐烦，被王月娘和穆清雪簇拥着进了里头。
    “县主可是稀客啊！”王月娘笑得合不拢嘴，在穆清菱对面坐了下来。
    穆清菱目光闪了闪，一个姨娘也敢和自己平起平坐了。她移开视线，尽量不去理会。
    压着耐心，穆清菱与那二人寒暄了几句，才缓缓说来：“对了，你们来国公府不久，我听说你们和二妹妹不对付。”
    穆清菱说的如此直白，让王月娘和穆清雪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王月娘目光闪烁着：“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在县主面前胡说。”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只要知道，我和你们是一样的。”穆清菱直截了当，不愿在这母女二人面前拐弯抹角。
    为了穆清瑜，穆清菱才不愿意花费那些心思。
    王月娘愕然，她从前没见过穆清菱，却不少听过关于穆清菱的事。
    都是说穆清菱举止最为端庄，是定国公府最优秀的小姐。
    眼前的穆清菱，和王月娘听说来的完全对不上号。
    穆清雪却雀跃：“大姐姐也是看那个穆清瑜不顺眼，我也是！我最讨厌她那副哭唧唧的样子！”
    穆清菱抿了抿唇，看向穆清雪，“那你可愿意为我办一事？”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穆清雪忙不迭的说。
    王月娘却面有犹豫，生怕这是个陷阱，问道：“不知道是要办什么事？”
    穆清菱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别的事，“我常常进宫去与皇后娘娘说话，娘娘说看我机灵，想着我的妹妹们也是如此，叫我下次带着妹妹去与娘娘说话。”
    穆清雪的眸子似乎被点亮了，燃起熊熊的火，这不就是她一直期盼着的吗？
    “不管大姐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大姐姐相信我，我一定会办好的！”穆清雪向前倾着身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王月娘瞧着女儿急切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阻拦。
    想起穆清雪说的，在宫宴上被皇后娘娘赏识的事情，说不定让穆清雪多多入宫，真的能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把她赐给王公贵族。
    那王月娘这些年吃的苦，也不算白吃了。

 第22章

    翌日，穆老夫人特意把府中的小姐喊过来，要与穆清菱说说话，为的是告诉定国公府上下，穆清菱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穆家几位小姐都到了，给穆老夫人和穆清菱行了礼。
    在场的只有二房庶出的五小姐穆清兰才知道穆清菱回来，她暗暗疑惑，从前穆清菱除了逢年过节，从来不曾回来过。
    只是她在穆家地位不高，向来是不起眼的存在。就算心里有疑惑，也不能表现出来。
    穆清菱和穆清雪交换了个眼神，随后穆清菱冰冷的脸上有了一丝丝笑容。
    “我带回来几个花样，等会去我那，我们绣绣香囊。”穆清菱说道。
    穆清瑜飞快的看了她一眼，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什么时候穆清菱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竟然要邀请她们去绣花？
    穆老夫人同样很奇怪，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穆清菱愿意亲近她的妹妹们，总归是好的。
    在穆老夫人这儿坐了会，穆清菱就坐不住，拉着妹妹们去了她自己那儿。
    穆清瑜拿起针线，准备绣一尾锦鲤。但是她突然想到，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还不善女红，绣出来的东西都入不了眼。
    “小姐？”墨竹轻声提醒。她是知道自家小姐的绣工的，以为穆清瑜是害怕露拙，绣出来的东西引得别人嘲笑。
    “不如小姐寻个由头回去？”墨竹用只能主仆二人听到的声音说。
    穆清瑜看了眼穆清菱，只见后者冰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是她知道，穆清菱肯定不会放她离开。
    一向高傲目中无人的穆清菱，竟然能邀请她们过来，肯定不是聚在一起绣绣花这么简单。
    穆清瑜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她拿起针线，开始绣起来。
    绣到一半，穆清雪走过来瞧了瞧。她差点乐得笑出声来，只见穆清瑜绣的锦鲤，线条歪歪曲曲，根本拿不出手来。
    穆清雪虽然也不爱女红，但是被王月娘拘着学了一段时日，至少绣出来的东西能拿出手来。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姐姐绣的真别致。”
    穆清雪的脸通红，她别开脸，“让你见笑了。”
    穆清雪不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绣起来。
    穆清菱端端正正的坐着，手里捧着茶碗，不时的喝上一口。她身份尊贵，又得章老夫人和穆老夫人的宠爱，从来没有拿过针线。
    眼下她坐着什么都不干，也不会有人来嘲笑她。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穆清瑜剪断线头，一个香囊就做好了。她盯着上头的锦鲤，脸色古怪。
    墨竹假意咳嗽两声，试图安慰：“小姐绣的比上次有进步了。”
    穆清瑜放下香囊，有气无力的说：“你就别安慰我了。”
    她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她走到桌案边，拿起一杯新倒的茶水喝了几口。
    才回头，就看到穆清雪将她才绣的香囊丢到篮子里。
    穆清瑜心一紧，问道：“四妹妹这是做什么？那是我才绣好的。”
    穆清雪眨了眨眼，似乎在说绣成这样的你还要？
    穆清秋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她往穆清雪手里的篮子看了一眼，再看向穆清瑜时，差点憋不住笑。
    没想到贤惠聪颖又知书达礼的穆清瑜，绣出来的锦鲤竟然是如此的……可爱。
    “这个篮子里放的是绣坏的，三姐姐有没有不要的，一起丢进来。”穆清雪解释道。
    穆清秋摇了摇头。
    穆清雪都这样说了，穆清瑜哑口无言。喝了茶水再次坐回去，重新拿起针线绣起来。
    穆清雪走到无人处，将那个锦鲤香囊偷偷藏到怀里，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穆清菱喝了好几杯茶，耐心将要耗尽时，就叫众人散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回到自己的屋里，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第二日午后，就有人登门了。
    穆老夫人才午睡醒来，粗粗挽了发髻就叫那人进来了。
    看到进来的人，陪在穆老夫人身边的穆清菱蹙起了眉尖。
    她冷冷的盯着章少天，心里满是不悦。她昨晚才叫人送了物件过去，还特意叮嘱了章少天，让他过几天再来。
    没想到章少天今天就来了。
    章少天昨晚收到香囊，眼中便浮现起美人曼妙的身姿和婉转的音调。
    虽然她害得章少天掉入水池，受了好一番苦头。但这更加勾住了章少天的心，他等着将美人娶进门，好好教训一番，一定要让美人对他服服帖帖的。
    幻想着美人在侧的场景，章少天美滋滋的睡了一晚，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他顶着穆清菱的冷眼，笑容满面的朝着穆老夫人行礼。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穆清菱别过脸，不再去看章少天不怀好意的眼神。
    穆老夫人也听说过章家六少爷的名声，可是面子上依然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你怎么得空过来了？”穆老夫人尽量说的温和客气。
    “我听说县主回来了，就想着过来给老夫人请个安。”章少天一脸讨好的笑。
    “你有心了，快坐。”
    章少天坐下来，喝了口茶又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别的事。”
    穆老夫人挑了挑眉，“有什么事？”她实在是想不出章少天有什么事，还能找到穆家来。
    “其实，”章少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来是为了我的亲事。”
    穆老夫人忍不住咳嗽两声，口中的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差一点喷出来。
    她狠狠的皱起了眉头，眉尖的皱纹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哪里会有人直接上门说自己的亲事，真真是毫无教养。
    但这也是章家六少爷能做出来的事。
    穆老夫人斟酌着说：“你的婚事自有章家做主，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不不，老夫人老当益壮，而且这门婚事只有老夫人能做得了主。”章少天笑眯眯的说。
    穆老夫人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穆清菱却是清清楚楚，章少天这样一闹，就算穆老夫人不答应这门婚事，传出去穆清瑜也难做人了。

 第23章

    “我要求的，是二小姐，”章少天笑嘻嘻的说，“还请老夫人成全。”
    穆老夫人愕然，穆清瑜？
    她沉着脸：“儿女婚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一个晚辈来说。”
    她是真的动了怒气，章少天在外头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章家来。
    要不是念在穆家和章家是亲家，她早就让人把章少天赶出去了。
    “老夫人就成全我和二小姐。”章少天站了起来，再次弯下腰去行礼。
    穆老夫人恍惚了下，仿佛看到王月娘的侄子王封，也是对着她说求她成全王封和穆清瑜。
    她定了定神，只道：“你先回去，瑜儿的婚事自有我和她父亲做主。”
    章少天不懂话里的弯弯道道，只当穆老夫人是答应了，正要离开，却被穆清菱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拦住。
    他脚步停顿，问道：“那老夫人是同意了吗？”
    穆老夫人板着脸，道道皱纹里都蕴藏着怒意，她正要发火，穆清菱开口了。
    “祖母，不要气坏了身子，”穆清菱站在穆老夫人一侧，好言安抚，“不如听听六表哥为什么要执意娶二妹妹。”
    章少天立马接口：“我和二小姐是两情相悦的，老夫人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上面绣着一尾歪歪扭扭的锦鲤。
    穆老夫人拧着眉头打量着那个香囊，那手艺像是刚学会拿针的人做出来的，不知道章少天拿出这个香囊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二小姐送给我的。”章少天解释道。
    穆老夫人十分怀疑，她又看了那个香囊几眼。堂堂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能做出这样的香囊？
    穆老夫人一直深居简出，除了穆清菱，甚少让穆家其他几位小姐陪伴。因此她并没有见识过穆清瑜的手艺。
    但定国公府对小姐的培养极为严苛，待小姐们会写字的时候，就要叫她们拿针线。
    穆清瑜的手艺再差，也不至于针脚如此粗糙，连绣出来的线条都歪歪曲曲。
    “怕不是你随便捡了个香囊，就赖在我穆家。”穆老夫人板起脸，满是威严。
    “我怎么敢诓骗老夫人！”章少天急急解释，可是穆老夫人的眼神里全部是不信任。
    难道马上要到手的美人，就这么飞了？
    章少天不甘心，于是看向穆清菱，说：“想必县主看过二小姐绣的东西，那县主帮着看看，这个是不是二小姐绣的。”
    穆清菱暗暗啐了一口，这个章少天，竟然把她也牵涉进来了。
    眼下是骑虎难下，穆清菱便叫丫鬟把香囊拿过来，她看了几眼，就说：“确实是二妹妹的手艺。”
    穆老夫人仍然不相信，问道：“你确定吗？”
    “祖母难道忘了，昨儿个我叫几位妹妹去我那里绣花？我看过二妹妹绣出来的东西，因此我不会看错的。”穆清菱笃定的说。
    穆清菱的话，穆老夫人不会不信，她沉吟道：“快去把二小姐喊过来。”
    穆老夫人派的人去唤穆清瑜时，穆清瑜一头雾水。
    眼下穆老夫人身边有穆清菱陪着，怎么还会想到穆清瑜？
    穆清瑜百思不得其解，便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机灵，往来传话的丫鬟怀里塞了个荷包。
    那丫鬟掂了掂荷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奴婢也不知道老夫人为何唤小姐过去，不过县主和章家六少爷都在老夫人的房里。”
    章少天？穆清瑜愈发疑惑。
    难道是为了上次去章家时，章少天落水一事？可那事不是早就有定论了？
    就算章少天再来闹，穆清瑜不相信，穆老夫人会为了这么一个外人，让穆家小姐的名声受损。
    且只要她将章老夫人的话搬出来，就不信章少天能闹到哪里去。
    穆清瑜敛去笑意，跟着那丫鬟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一直走到穆老夫人屋子里，穆清瑜都低着头，给穆老夫人和穆清菱请安后，便安安静静的站着，仿佛没有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人。
    “二小姐。”章少天主动喊了一声，声音里竟然有着柔情。
    但这声音落在穆清瑜耳朵里，却是无比的恶心令人作呕。
    穆清瑜蹙着眉，往穆老夫人那儿走了一步，抬起头来，眸子里满是无助和惶恐，直叫人心疼。
    穆老夫人原本心里的怒意，因着这个眼神，被抚平了不少。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问道：“你看看，这个香囊是你绣的吗？”
    墨竹先看到那个香囊，她瞬间变了脸色。那个香囊，正是她看着自家小姐绣出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赶紧低下头，生怕被别人看到她的惊慌。
    穆清瑜看着那个香囊，却是古怪的看了穆清菱一眼，随后低下头去，“不是我绣的。”
    “你可看清楚了？”穆清菱厉声质问。
    她又冲着章少天使了个眼色，章少天赶紧接口：“是啊二小姐，这个明明是你绣了送我的，怎么能否认呢？”
    “确实不是我绣的，不知道大姐姐和这位少爷，为何一口笃定就是我绣的。”穆清瑜微微抬头，满脸迷惑不解。
    “什么叫这位少爷，你与我怎么这么生疏了？”章少天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在章家，我们一见如故，你便送了我这个香囊，我许了你一生，你都忘记了吗？”
    穆清瑜眼中锋芒一闪而过，章少天这个绣花枕头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背后有人教的。
    会是谁呢？穆清瑜凝神盯着穆清菱打量，片刻后才收回视线。
    穆清菱冷笑：“前有王月娘的侄子，后有章家六少爷，妹妹可真是多情啊。”
    她的语气尖酸刻薄，说的这句话，足以将穆清瑜的名声彻底毁了，叫穆清瑜往后再也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这恶毒的话，放在平时，穆老夫人少不得要好好教导一下穆清菱。
    可眼下穆清菱的话让穆老夫人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看向穆清瑜的眼中也充满了不信任。
    难道穆清瑜是装出来的无辜可怜？不然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人，来诉说着与穆清瑜的情深。

 第24章

    穆清瑜微微抬眸，眸子里带着清清浅浅的泪光，无限的可怜和委屈。
    “我不知道大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穆清瑜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又凝神盯着那个香囊，似乎是费劲思考了许久，才说：“这个真的不是我绣的。”
    穆清菱气笑了，“昨天我亲眼看过你绣出来的东西，和这个一模一样。当时除了我应该还有许多人看到，你还想狡辩？”
    穆老夫人看着穆清瑜的眼神里，有失望和震惊。
    难道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也会不顾身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
    穆老夫人声音低沉：“事实究竟如此，再隐瞒也毫无意义，还不如痛痛快快都说出来。”
    “祖母，真的不是我绣的。”
    穆老夫人眼中的失望之色更加浓郁，穆清菱看到之后，悄悄翘起了嘴角。
    以她对穆老夫人的了解，穆老夫人是完全厌弃了穆清瑜。
    她冷哼一声，看穆清瑜往后还怎么横行！
    “二小姐，”章少天难掩喜色，“你就乖乖的认了。”
    众人的神色都被穆清瑜收入眼中，她低着头，无声的笑了声，随后抬起头来。
    闪着泪光的眸子里带着坚定，“祖母，这真的不是我绣的。我自幼跟在母亲身边，学习女红，怎么可能绣出这样的东西？要是祖母不信，我可以现在再绣一个。”
    穆老夫人同样了，又叫下人拿来针线。
    穆清菱笑容里满是不屑，穆清瑜还在苦苦挣扎什么？早点认了，说不定穆老夫人还会心软原谅。
    只要穆清瑜绣出来的东西，和章少天拿来的那个香囊一模一样，那不管事实如何，不管穆清瑜如何狡辩，旁人都不会再相信了。
    果然穆清瑜是个蠢笨的。
    穆清菱在一旁坐下来，手里捧着热茶，准备看看，等穆清瑜绣出一模一样的甚至更差的香囊来，穆清瑜还要怎么狡辩。
    穆清瑜拿着针线，开始绣起来。
    墨竹在一旁看着，心里是无比的担心。
    她非常了解自家小姐，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被夫人拘着教导女红，但是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次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喊累。
    夫人心疼小姐，每每小姐喊累，也就让她歇息去了。
    这也导致小姐不善女红，做出来的东西着实难入眼。
    墨竹不禁叹息，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至少还有人会护着小姐，不叫小姐被人欺负。
    穆清瑜低着头，极为认真。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抬起头来，冲着穆老夫人嫣然一笑：“祖母，我绣好了。”
    穆老夫人接过帕子展开，只见上头绣着一尾锦鲤，针脚细密，配色和谐，活灵活现的，仿佛下一刻这锦鲤就要游出来。
    穆老夫人大吃一惊，她看向穆清瑜，神色复杂。
    穆清菱瞅着穆老夫人的神色，把茶碗搁在桌案上，嗔道：“你看你把祖母气得，还不快向祖母赔罪？”
    “还有你与章家六少爷这件事，还要祖母费心费力帮你遮掩着，”穆清菱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我看你就乖乖嫁过去，至少到了章家，还有我庇佑着你。”
    “住口！”穆老夫人难得对穆清菱严厉。
    穆清菱不敢置信，难道到了这个时候，穆老夫人还要帮着穆清瑜？明明她才是穆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
    还有在章家，章老夫人也会为了穆清瑜，对她严厉起来，这穆清瑜到底有什么魔力！
    “你自己看看。”穆老夫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穆清菱接过帕子，瞬间眸子瞪圆，原本冷冰高傲的面具裂开，露出了满脸的震惊。
    “这是你绣的？”穆清菱依然不敢相信。
    “大姐姐不是看到了吗？”穆清瑜言语委屈。
    章少天大跨一步，夺过穆清菱手上的帕子，随后他冲着穆清菱说：“你不是说那个香囊是……”
    他本就是有名的纨绔无赖，眼下才不会想着要考虑他和穆清菱的名声，而是迫不及待的要质问穆清菱。
    明明穆清菱说这香囊是出自穆清瑜之手，怎么穆清瑜现在绣出来的和这个香囊，完全是云泥之别。
    难道穆清菱是在耍他？章少天愈发怒不可遏。
    在章少天话说到一半，穆清菱害怕他将自己抖漏出来，连忙打断：“六表哥！看来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此事遮掩过去，不要让穆老夫人怀疑到自己身上。
    “误会？什么误会？”章少天却不愿意就此罢休。
    穆清菱的脸涨的通红，没想到章少天如此难缠。
    “好了！”穆老夫人却是不愿意再听穆清菱和章少天二人掰扯。
    眼下事实在此，穆清瑜是清白的。
    “今天的事委屈你了，”穆老夫人放柔了声音，“你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穆清瑜立刻摆手，“只要还了我清白，没有因为我让定国公府蒙羞，我不委屈。”
    她的眼圈微红，明明声音都委屈的在颤抖，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坚强无所谓的模样。
    穆老夫人看在眼里，又叹了一口气，叫人好生送了穆清瑜回去。
    待穆清瑜走后，穆老夫人收起温柔的神色，问道：“章家六少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章少天看看穆老夫人，又看看穆清菱，总觉得今日是被戏耍了一番。
    他狠狠的一甩袖子，大步离去，连给穆老夫人行礼都忘了，半分尊敬都不给。
    穆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白，穆清菱赶紧又是顺气又是递茶水，好一会儿穆老夫人的脸上才有了些红润。
    “祖母，你保重身子。”穆清菱低声哀求。
    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穆老夫人有无数话想说，有无数话想问，最终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这叹息里，不知是后悔、自责还是失望。
    穆老夫人无力的扬了扬手，道：“你且去，我想好好歇一歇。”
    穆清菱知道，穆老夫人是发现自己和章少天之间的勾当了。
    穆老夫人没有明说，是给她体面。
    她垂下眼眸，目露悲伤：“那我先回去了，祖母要保重身体。”

 第25章

    穆清瑜带着墨竹一路往二房去，才踏进院子的门，就看到穆清雪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主仆二人。
    “哟，这是从哪里回来？还面带桃花的。”穆清雪高声说，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穆清瑜心里一动，停下了步子。
    方才穆老夫人那里发生的事情，应该还没有传出去。
    但穆清雪这副看好戏的样子，难道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穆清瑜微微低头，耷拉着眉毛，委屈的说：“妹妹不要开我的玩笑了。”
    她这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被欺负后委屈的不行的样子。
    穆清雪笑得更欢，难道穆清菱得手了？要是穆清瑜嫁给那个有名的纨绔，那她和贤王的婚事就不作数了。
    贤王妃的身份，岂不是要落到自己头上？
    “姐姐放心，大姐姐和章家关系好，以后肯定会帮着你的。”穆清雪假意安慰。
    原来穆清雪和穆清菱真的勾结在一起了，穆清瑜倒是奇怪，穆清菱那般高傲的人，竟然肯纡尊降贵，肯和穆清雪搅和在一起。
    穆清瑜敷衍道：“大姐姐也会帮着你的。”
    说完就带着墨竹离开，没有兴趣再听穆清雪的冷嘲热讽。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清雪叉着腰，愤愤的道。
    可惜不管她的声音多大，穆清瑜始终没有回头。仿佛一拳头砸到了棉花里，穆清雪的欢喜瞬间消散。
    “你去打听打听，老夫人那里发生了什么？一个字都不能少，全部的都给我打听出来！”穆清雪厉声吩咐。
    她身边的丫鬟不敢耽搁，赶紧去了。
    回到自己的闺房，穆清瑜回想起穆老夫人屋子里时，章少天那副模样，着实令人作呕。
    还有穆清菱，竟然和穆清雪勾结在一起。
    上辈子她的女红却是技不如人，完全拿不出手。但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她像是被软禁一样关在屋子里，哪也不准去。
    她便是靠着针线打发日子，后来也能靠做些针线活，悄悄让丫鬟带出去换点银子，来改善生活，否则她就算不被那些人折磨死，也要被饿死了。
    这些事墨竹并不知道，因此她站在穆清瑜身边，神情古怪。她似乎越来越不了解穆清瑜了，仿佛一夜之间，穆清瑜变了许多，身上多了很多秘密。
    穆清瑜却没注意到，她思索片刻，穆清菱在穆老夫人身边，她鞭长莫及。
    那穆清雪就在二房，她准备好好让王月娘她们头疼一番。
    于是穆清瑜吩咐青儿：“等下天黑了，你悄悄的把翡翠带过来。”
    “是。”墨竹虽然不解，却不会违背穆清瑜的命令。
    到了晚间，翡翠被带过来了。
    从前的翡翠是穆清瑜身边的贴身丫鬟，平日里只要陪着穆清瑜说话玩耍，什么都不用干。
    可自从被派去浆洗，每天不知道要洗多少件肮脏的下人的衣裳，一双原本白嫩光滑的手早就粗糙不堪，甚至手上还布满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惨不忍睹。
    翡翠一进来，见到穆清瑜，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姐！”翡翠喊了一声，开始抽泣起来，“奴婢真的知错了，求求小姐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再去浆洗衣裳了！只要小姐愿意把奴婢留在身边，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翡翠的两行清泪顺着憔悴的脸颊流了下来，墨竹看在眼里，却是满脸冷漠。
    这个翡翠，差点害得穆清瑜清誉受毁、身败名裂。无论翡翠如何忏悔，墨竹都不会原谅她。
    穆清瑜幽幽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有气无力的说：“我也想把你留在身边，只是祖母肯定不会同意。而且月姨娘那边。”
    穆清瑜咬了咬唇，继续说：“我提过几次，月姨娘也是不同意的。”
    翡翠心里咯噔一下，哭泣声停了几下才继续。她之前可是为了王月娘，才背叛穆清瑜的。
    她一直没把王月娘供出来，没想到王月娘还不肯放过自己！
    翡翠咬牙切齿，心里生出浓浓的恨意。
    “我有一个法子，不如你去求求我父亲，要是父亲同意饶了你，月姨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穆清瑜的余光一直瞄着翡翠，果然看到了翡翠脸上一闪而过的心动。
    她的嘴角细不可查的勾了勾，随后又耷拉了下去。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冒这个险？”穆清瑜问。
    “奴婢愿意！”翡翠不由自主的提高音量，她抬起头来，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穆清瑜，好像生怕穆清瑜反悔似的。
    但是说完之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垂头丧气的说：“可是奴婢现在只是个浆洗的粗使丫鬟，没有机会到二爷跟前去。”
    “过两日祖母要带着我们去上香，届时穆家上上下下的女眷都会去。”
    “多谢小姐！”翡翠大喜过望。
    穆清瑜盯着翡翠，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笑，她吩咐墨竹：“你去把我的胭脂水粉拿来，让翡翠拿去。”
    说完她看向翡翠，温声解释：“你这副模样到父亲面前，实在是失礼，要好好打扮一番才行。”
    “奴婢知道了，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说完，翡翠拜了下去，给穆清瑜行了个大礼。
    还好穆清瑜告诉了自己这些，如果她能抓住机会，获得穆二爷的青睐，那就能一举飞上枝头！
    就不用再洗这些破衣裳了，浆洗脏衣服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
    墨竹虽然不解，但还是去穆清瑜的妆奁匣子里，找出了几盒胭脂水粉，交到翡翠手里。
    翡翠又连连谢恩，欢天喜地的走了。
    墨竹迟疑：“小姐难道真的还要翡翠到您身边来？”
    穆清瑜意味深长的笑了：“不是到我身边。”
    “对了，你去与所有人通个气，要是翡翠这两天来要做什么，就给她行个方便。”
    穆清瑜又交代道。
    “是。”墨竹原本想再提点几句，可是看到穆清瑜坚定的神色，那些准备好的劝说的话悉数说不出来。
    她便出去打点了。
    穆清瑜抬头看向王月娘那边，只要翡翠过去了，看那对母女还有没有闲心来给她使绊子。

 第26章

    过了两日，是穆老夫人要带着穆家女眷去上香的日子。
    穆老夫人平日里最是虔诚，每年都要大张旗鼓去庙里上香一次，其他时候就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诚心礼佛。
    这次是王月娘母女回到定国公府后第一次，随着穆老夫人去庙里，母女二人十分重视，早早的就到穆老夫人这儿候着了。
    穆老夫人平日里再不喜王月娘母女，也绝不会在今天这个要紧的日子，给她们母女使脸色。
    所有人都到齐后，就往门口去。
    定国公府的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穆老夫人乘坐打头的最豪华的那辆，众人上了马车后，车队就往城外去。
    “二姐姐，你怎么不带丫鬟？”穆清秋问道。
    闻言，穆清瑜放下帘子，说：“我把墨竹留在房里了，这次出来祖母带了不少丫鬟下人，墨竹不来也没事。”
    穆清秋点了点头，就凑到穆清瑜身边，和她一起偷看外头的风景。
    很快就出了城，只见官道上马车不少。都是趁着天清气朗，要去郊外游玩的。
    到了寺庙，众人下了马车，跟在穆老夫人身后，皆是不敢随意嬉笑，跟着穆老夫人一起上香拜佛。
    等拜完一圈，众人都累得腰酸背痛。
    穆老夫人大手一挥，除了穆清菱外，其他人都叫散了，各自去玩罢。
    王月娘和穆清雪从前住在外头，常常出来玩耍。此次出来是为了在穆老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二人不愿离开，执意要留在穆老夫人身边伺候。
    穆老夫人神色肃穆，却也没有拒绝。
    穆清秋拉着穆清瑜，一路往后山去，边走边说：“我听别人说这里的后山是片林子，林子里常常有小鹿出没，我们现在过去，说不定能看到一头。”
    穆清瑜哭笑不得，到底是童心未泯的小丫头，就任由穆清秋拉着。
    到了后山，二人才找了一处石墩子准备坐下来，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呦，这不是二小姐吗。”
    一道不怀好意的男声，从二人身后响起。
    两人回过头，只见章少天正朝着两人走来。他肥大的脑袋，随着他的步子一摇一晃，极为滑稽可笑。
    穆清瑜心里一紧，她看了眼跟在章少天身后的随从，愈发紧张。
    她们两个弱女子，岂是章少天他们的对手？
    穆清瑜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要是有人路过就可以立刻求救。
    看着章少天慢慢靠近，穆清秋站了起来，现在可不是在章老夫人的屋子里，她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你来做什么！”穆清秋凶狠的说。
    只是她的凶狠落在章少天眼里，不过是一只装狼的绵羊，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完全吓不到他。
    他的眼神色眯眯的落在穆清瑜身上，金色的阳光洒在穆清瑜身上，让她的眉目如画，眸子里含着一汪春水般，温柔的能让人陷进去。
    章少天看得心里痒痒的，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将穆清瑜弄到手！
    现在可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是来找二小姐的。”章少天笑嘻嘻的说。
    穆清瑜微微侧过脸，生硬的说：“我与你并不熟识，不知道你找我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章少天大笑两声，“自然是要把你娶过门啊！”
    面对这直白的无赖的话，饶是穆清瑜活了两辈子，还是气得满脸通红，连耳根都红的一塌糊涂。
    穆清秋也同样生气，在外头穆家小姐是一体的，欺辱穆清瑜就是侮辱整个穆家。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话告诉章老夫人，让她好好教训教训你！”穆清秋威胁道。
    “如果你现在能逃走，那你就尽管的去。”章少天不怀好意的说，他身后的随从们各个摩拳擦掌，眼神锐利的盯着穆家二人。
    要是穆清瑜和穆清秋想要逃跑，他们肯定会飞奔过去，将那二人都抓起来。
    穆清瑜和穆清秋也看到了那些人的动作，二人神情严肃，不敢轻举妄动。
    穆清瑜冲着穆清秋使了个眼色，穆清秋抿了抿干燥的唇，不再说话，以免挑起章少天的怒气。
    “章少爷，”穆清瑜微微抬眸，“何必这般对付我们两个呢。”
    她的目光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我们只是两个弱女子，还请少爷怜惜。”穆清瑜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几分哽咽的意味。
    这般示弱，倒是让章少天心软了几分，他冲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左右的人便往后退出好几里。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章少天就朝着她们走过来，且越来越近。
    穆清秋握着穆清瑜的手不由的紧了起来，她是强撑的镇定，要是章少天执意要做什么，她也没有逃脱的法子。
    “章少爷！”穆清瑜提高音量，“不知道你找我所为何事？”
    章少天脚下的步子顿住，回道：“我不过是想请二小姐去喝喝茶。”
    穆清瑜看了眼穆清秋，站了起来，“我跟你去，只是望章少爷顾及我的名声，不要再靠近了。”
    “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我自然不会乱来，我知道名声对你们这些小姐来说有多重要。”章少天说的满脸不屑。但为了穆清瑜这样难得的美人，他愿意再忍上一忍。
    只要过了今日，他和穆清瑜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想到此，章少天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二小姐跟我来。”
    “我跟你去。”
    “二姐姐！”穆清秋情不自禁拉住穆清瑜的胳膊，她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章少天看向穆清秋，“你这么舍不得你姐姐，不如跟我们一块。”
    穆清瑜强行抽出自己的胳膊，温柔的说：“我妹妹是开玩笑的，三夫人最是疼爱她，待会见不到她，肯定要派人寻的。章少爷，你就不要拿我妹妹开玩笑了。”
    “哈哈，那我们快走。”
    穆清秋看着穆清瑜的背影，心中着急的不行。
    她想到穆清瑜提到了她娘，她立刻提着裙摆往回走，她娘一定有法子能救穆清瑜的！
    只是没走几步，她又碰上两人。

 第27章

    穆清秋碰上的两人，正是一道出行的章少明和李照。
    二人正巧到附近办事，办完事正准备往回去。
    看到章少明，穆清秋登时柳眉倒数，含着怒意瞪着章少明。
    章少明还记得穆清秋，却不知道穆清秋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己。他愣愣的摸了摸后脑勺，他最近也没做什么啊？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姐？
    穆清秋看到李照，似乎被李照浑身的肃杀之气吓到了，怒意消散了不少。
    她缩了缩脖子，但挡在二人面前，不肯退让半步。
    章少明只好问道：“穆小姐，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你去问问你六弟！”穆清秋气得脸颊鼓鼓，“他把我二姐姐带走了！”
    想了好一会，章少明才想起那个娇弱的身影。依着章少天的作风，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把二小姐带去哪里了？”章少明不问缘由，章少天那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把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带走肯定是没有怀着好心思。
    “我也不知道。”想到此穆清秋抹了把眼泪，要不是为了救自己，穆清瑜肯定不会乖乖的和章少天离开。
    “你先别着急，我们去找找，”章少明脸色沉沉，“你就在这里等着，此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好，”穆清秋又看了眼章少明，眼神里有些怀疑，“你不会骗我，你该不会是和那个歹徒一伙的？”
    章少明头一次被人怀疑，他无奈的说：“我骗你做什么，这样，半个时辰我们没有把你二姐姐带回来，你就去喊人怎么样？”
    穆清秋勉强的说：“那我就信你这一次，你们快去救我二姐姐。”
    于是章少明和李照匆匆离开，他们的马停在山脚下。
    章少明看了眼李照，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不是营里还有事？可不要耽误了。”
    可李照抿着薄唇，面无表情，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脚下步子不停，甚至还加快了些。
    章少明只好快步跟上去。
    边走他边派出随从，去打探章少天的踪迹。
    没一会，出去打探的人回来，说章少天等人进了一间客栈。
    章少明狠狠啐道：“真是龌龊！”
    把人家小姐带进客栈里，能有什么好事？
    平日里章少天在外拈花惹草，章家上下都知道，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闯出什么大祸来，而且也不指着章少天能做什么。
    可现在章少天惹得是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章家和穆家的情谊，迟早要毁在章少天手上，两家说不定要反目成仇！
    等找到章少天，看他不把章少天的腿打断！
    章少明咬着牙，恨恨的想到。
    二人快马加鞭，没花费多少功夫就赶到了客栈。
    客栈的伙计听着外头的客人，以为是来客人了。正热情的出去迎接，却对上了李照一张冰冷至极的面孔，伙计浑身颤了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吓得连连后退。
    “两位客……客……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伙计好不容易说了出来。
    章少明脸上习惯的带着笑，“我们找人。”
    说完他挤开伙计往里去，伙计巴不得躲到一旁，让这二人进去。
    二人冲上二楼，只见二楼都是包厢。
    “分头找。”李照下巴的线条绷的笔直，闷着声说。
    章少明从里头隐约听出些焦急，他讶异的望过去，但李照依旧是那张冰块脸，难道是他听错了？
    多耽搁一刻，就不知道章少天能做出什么来，章少明不再去纠结那些，立刻和李照分头行事。
    章少明一个包厢一个包厢找过去，他打开一扇门，看到一个翩翩的身影，他愣了一下，赶紧低下头，“不好意思。”
    正准备关上门，屋里的人疑惑的喊了声：“大少爷？”
    这声音熟悉，章少明猛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美目，“二小姐？”
    穆清瑜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章少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来找章少天的？
    “你没事？”章少明问，他又往屋子里头看了一圈，“我六弟没对你做什么？”
    可是他看了一圈，屋子里除了穆清瑜，没有第二个人。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花瓶，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
    “六少爷带我过来，他还有事就先离开了。”穆清瑜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章少明的视线落在少女那双白皙如玉的双手上，因为不安而搅个不停。
    他顿时心生愧疚，都是自家六弟惹出来的麻烦。
    “我向我六弟给你赔个不是，我保证，以后我六弟肯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穆清瑜依旧低垂着头，“那就多谢了，能不能麻烦大少爷，送我回去？”
    “好，你妹妹还在等你。”
    “我的三妹妹？”穆清瑜这才抬起眸子，看向章少明。
    章少明点了点头。
    李照过来的时候，正巧是看到这副场景。
    男子长身玉立，低着头看着面前身段纤弱的女子，而女子抬着头，眸子清澈又认真。
    李照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由的合起来握成拳头，这一幕场景，不知为何让他心里十分不舒坦。
    在战场，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他都能纹丝不动、镇定自若。可眼前这一幕，让他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有了变化。
    这种感觉很奇怪。
    李照大步向前，到了二人面前停下，二人不约而同看向他。
    二人的这种默契，让李照很不舒服。
    没想到李照也来了，穆清瑜眼皮一跳，随后垂下眸子，微微福了福身子，“大将军。”
    “章少天呢。”李照问道。
    “他有事先走了。”穆清瑜说。
    “阿照，我们快送二小姐回去。”章少明说。
    李照点了点头，他看了眼低着头的穆清瑜，便率先往外去。
    穆清瑜落在后头，她朝着屋子里看了眼，床底下似乎有些动静。她勾了勾嘴角，章少天什么时候能被人发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可惜她没什么力气，那个花瓶砸下去只是让章少明晕倒了一瞬，但足以让穆清瑜将他捆起来塞到床底下去。
    三人往外去，正准备下楼梯，却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第28章

    那群人原本气势汹汹的冲着穆清瑜而去，但是看到穆清瑜前头的二人，瞬间被吓破了胆。
    那群人正准备转身逃跑，被章少明喊住。
    “给我站住！”
    那群人只好回来，走上前给章少明和李照行礼。
    章少明挑了挑眉，问道：“你们不跟着章少天，在这里做什么？”
    领头的那人看了眼穆清瑜，才说：“六少爷吩咐我们出去买零嘴，我们买回来了，正要去找六少爷。”
    穆清瑜低着头，不让其他人看清自己的神色，只希望章少明不要起疑心才好。
    “六弟先回去了。”章少明说。
    “可是……”那领头的人十分疑惑，章少天回去怎么不喊上他们？
    而且看章少天对穆清瑜势在必得的样子，怎么可能丢下穆清瑜自己回去？
    领头的人冲着章少明讨好的笑着：“那小的过去瞧一瞧。”
    领头的人刚动了下，穆清瑜仿佛被吓到了，浑身一颤，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李照还没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挡在了穆清瑜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将穆清瑜完完全全的遮掩住。
    也正是因为他挡着，章少天的那群喽啰不敢轻举妄动。
    章少明难得动怒：“还不快滚！难道要等我禀明了父亲，赏你们每人二十棍子再打发出去！”
    “大少爷别生气，我们这就滚！”
    那帮人立刻连滚带爬的离开。
    “好了，我们走。”章少明收起怒容，招呼另外二人。
    三人出去后，又犯了愁。
    章少明和李照是骑马来的，穆清瑜肯定不能骑马，还要为她雇一辆马车，这又要耗费一些功夫。
    眼下要尽快回去，不要让其他人发现穆清瑜不见了。
    就算穆清瑜只消失一瞬，王月娘她们肯定会拿这个做文章。现下又加上了个穆清菱，这三人联合起来，恐怕不好对付。
    穆清瑜眸子微沉，她看了看章少明，又看了看李照。
    一个是如沐春风、和善的章家大少爷，一个是冰冷无情、杀人如麻的战神将军。
    她斟酌了下，便转向章少明，脸颊微红，声音怯怯：“不知能否让我……”
    说着她的美目瞄着那匹马，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但是没等到章少明的回答，突然一阵风刮过穆清瑜柔嫩的脸颊，像刀子一样剜的她的脸生疼。
    她睁开眼，原来是李照上马，行动间刮起的风。
    李照骑在马上，大手一捞，揽着穆清瑜盈盈不及一握的腰，将她带上了马。
    穆清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坐在了马上，李照的怀里，呼吸间是男子独有的气息，耳边还有强有力的心跳声。
    穆清瑜闹了个大红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良久，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讷：“这……这不好？”
    只是她的声音太过轻微，被一阵风就吹散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章少明，章少明何曾见过李照这副样子，他擦了擦眼，又狠狠的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确定不是在做梦。
    可他还是不相信，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
    “上马。”李照沉声说，他神色照常，似乎没有发现自己这一举动，叫穆清瑜和章少明二人神色大变。
    章少明翻身上马，李照挥动缰绳走在前头，他赶紧跟上去。
    穆清瑜浑身僵硬，尽量做到纹丝不动。她上辈子可是听说过李照的不少事迹，万一她动了下惹恼了李照，说不定小命就要了结于此。
    李照像往常一般骑着马，神色依旧冷若冰霜，只是紊乱的呼吸出卖了他，他也并不是如外表这般平静。
    很快又回到了后山处。
    穆清秋在原地等的十分焦急，她不停的来回走着，这一片的草地都被她踩得快成荒地了。
    她不时的张望着，章少明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眼瞧着过了许久，穆老夫人也该派人来寻她们了。要是那样，穆清瑜被章少天劫走的事就要露馅了。
    惩罚章少天事小，耽误了穆清瑜的名声才是最要紧的。
    就算穆清瑜和贤王有婚约，皇家也不会要一个声名败坏的女人，那穆清瑜的下场只能是嫁给章少天了。
    可章少天那人，给穆清瑜提鞋都不配。
    穆清秋胡思乱想着，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她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身后的人也吓了一大跳，自己只是轻轻拍了下穆清秋，没想到穆清秋反应如此之大。
    穆清秋回过身来，看到身后这人更是连连后退，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惶恐。
    “芷……芷云姐姐。”站在穆清秋身后的，正是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芷云。
    芷云福了福身子，道：“三小姐。”
    她是穆老夫人身边有头有脸的丫鬟，常常和穆清秋闹着玩，平日里她们关系也不错。
    可现在穆清秋看着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
    芷云压下疑惑，说：“老夫人派奴婢来喊小姐们回去，对了，二小姐呢？你们不是一块出来的吗？”
    穆清秋咬着发白的唇，眼神飘忽不定，怎么办？她要说实话吗？说不定章少明救下穆清瑜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要是她现在说了实话，岂不是露馅了？
    可要是章少明没有救下穆清瑜，她隐瞒着不说岂不是要害了穆清瑜？
    她一时难以抉择。
    芷云被穆清秋的反应吓了一跳，只见穆清秋的额头鼻尖冒出了一层汗水，脸色发白，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样子。
    芷云皱眉，穆清秋肯定瞒了什么。
    她收起笑容，正色问道：“三小姐，二小姐到底去哪里了？老夫人正等着奴婢去回话呢。”
    见着穆清秋的神情有些松动，芷云继续温声哄道：“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老夫人肯定有法子的。”
    穆清秋彻底放下防备，她神情黯淡，红了眼圈，哽咽着说：“二姐姐……二姐姐她……”
    “三妹妹，原来你在这里。”
    一道温柔的女声自二人身后响起，二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过去，正是穆清瑜手里拿着几朵花，正笑着朝二人走来。
    穆清瑜笑得温温柔柔：“我不过是去摘了几朵花，就叫三妹妹着急了。”

 第29章

    穆清秋破涕为笑，“原来二姐姐是去摘花了。”
    芷云打量着二人，也跟着笑了，“三小姐还和小孩子一样。”
    穆清秋羞涩的擦干净眼泪，上前一步挽上穆清瑜的胳膊，“二姐姐，祖母在找我们了，我们快回去。”
    “嗯。”
    于是三人一道回去。
    穆老夫人正准备回去，她看了穆清瑜和穆清秋二人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穆家一行人便往回去，回到定国公府，已经是晚膳时分了。
    晚膳就摆在各自的厢房里，穆清瑜简单的用了些，就叫墨竹将翡翠喊来。
    屋门开着，她抬起头，看到一道倩影慢慢走近，最后在她面前跪下。
    “奴婢多谢小姐大恩！”翡翠喜笑颜开，拜了下去。要不是穆清瑜提点了她，墨竹今天给她行了方便，她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得手。
    穆清瑜低下头，看着翡翠低垂的头颅，只见那上面有一根翡翠簪子。通体碧绿，不是凡品。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穆二爷出手倒是大方。上一辈子翡翠靠着自己成了穆二爷的妾室，但这辈子，她帮了翡翠一把，好叫王月娘她们提前烦心烦心。
    她收回视线，淡淡道：“什么大恩？我都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来伺候。你这一拜，我着实受不起。”
    翡翠立刻接口：“发生了那样的事，小姐不仅没有怪奴婢，还愿意见奴婢，那就是对奴婢有恩了，奴婢没齿难忘。”
    她算是看明白了，眼下二房里愿意帮她的只有穆清瑜，她可要好好抓住穆清瑜这个靠山。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穆清瑜笑道，“快起来。”
    “是。”翡翠欢欢喜喜的站了起来，这下穆清瑜才看清她的面容。
    只见翡翠满面红光，脸上施着淡淡的脂粉，像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小家碧玉。
    比起王月娘的惹人怜，倒是有另一番韵味。
    穆清瑜了然一笑，“今儿个我跟祖母出去了一趟，现在脚酸的不行，就不留你说话了。”
    “那小姐好好休息。”翡翠依然笑得灿烂，她也没有留下陪穆清瑜说话的打算，她还有更要紧的事。
    目送着翡翠离开后，穆清瑜吩咐道：“去把外头的门关紧了，外头有什么动静，都与我们无关。”
    “是。”墨竹便出去，吩咐小丫头们将门关好，无事不要外出。
    穆清雪赶到王月娘的房门口时，里头正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心里一紧，立刻冲了进去。
    只见内室里，满地都是花瓶杯子的碎片，差点没有地方下脚。而王月娘坐在榻上，怒气冲冲，呼吸急促。
    穆清雪嗔道：“没眼力见的丫头，还不快把屋子收拾干净！要是这碎片伤到了我娘，我要你们好看！”
    “是。”
    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原本被王月娘这一通发火吓得愣在一旁，不敢上前相劝，生怕王月娘将怒火撒到自己身上。
    这穆清雪一发问，她们赶紧动起来收拾这满地的狼藉。
    很快地上的碎片都收拾好，又上了热茶，穆清雪才走过去，在王月娘身边坐下。
    “娘，你消消气。”
    王月娘气得双眼通红，她咬牙切齿：“我只是出去了几个时辰，就给我闹出这事来！”
    “娘，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丫头，就算爹爹把她留在身边，最多是个通房，那还不是任由你拿捏？”穆清雪神情轻松，说起翡翠仿佛在说一只蝼蚁一般。
    王月娘听了，侧过脸来。
    穆清雪继续说：“爹爹也就是图个新鲜，等过两日新鲜劲过了，还不是任由你拿捏？到时候随便寻个理由打发走，爹爹也不会说什么。”
    王月娘认真的听着，似乎没有意识到，穆清雪和她谈论穆二爷的通房有什么不对。
    “娘亲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让爹爹把你扶正。等你成了二房正经夫人，看谁还敢不把你放在眼里！”穆清雪说。
    等王月娘被扶正，那她就是定国公府的嫡女了。以她的才情，肯定能将穆清瑜压下去，到时候说不定穆清瑜与贤王的婚约，也能被她争过来。
    果然，穆清雪这番话，让王月娘打起了精神。
    王月娘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背，摆出了一副当家夫人的姿态。
    好险，她差一点因小失大了。
    “对了，那个丫头呢？”穆清雪问。
    王月娘摇了摇头，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方才我只顾着生气了。对了，二爷怎么还没过来？”
    被王月娘盯着的丫鬟不由的瑟缩了下，结结巴巴的说：“二爷……二爷在前边歇下了。”
    王月娘瞬间警惕起来，追问道：“是谁在他身边伺候？”
    “是……是翡翠……”那丫鬟的声音越来越低。
    果然她才说完，王月娘又暴跳如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发泄出来。
    “翡翠！又是这个翡翠！坏了我的好事，现在又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看我如何修理她！”王月娘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穆清雪赶紧在一旁劝说着，生怕王月娘一冲动去找了穆二爷，引得穆二爷对王月娘心生不喜，那扶正的事就遥遥无期了。
    好不容易王月娘被穆清雪劝说的好受些，又过了一宿，怒气基本都消散了。
    她早早的起来，等着翡翠来和她请安，她好好折磨翡翠一番，立立自己的威风，好叫翡翠知道，二房里究竟是要听谁的。
    只是王月娘左等右等，都没等来翡翠，反而等来了翡翠被抬为姨娘的消息。
    翡翠成了姨娘，那不就是和她平起平坐了？
    这是王月娘急火攻心晕倒前，脑海里最后闪过的念头。
    穆清瑜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笑了笑，就开始担心别的事。
    章少天被她这么一算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甚至每天等着，等着穆老夫人再次唤她过去，只是这件事好像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而此时的章少天，被穆清瑜打晕捆起来塞到床下，好不容易得救了，正准备上穆家算账时，又被一群人打了一顿。
    那群人威胁，要是章少天胆敢再去穆家，就要把他的腿打断。
    章少天的胆都被吓破了，再也不敢肖想穆清瑜。

 第30章

    这日傍晚，王月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准备给穆二爷尝一尝。
    她瞅着快到穆二爷回来的时候了，便派了丫鬟去前边守着。
    她嘴角含笑，坐在桌子边等着。时不时看一眼自己做的一桌子精致可口的菜肴，甚是满意。
    穆二爷肯定也会喜欢的。
    可是等到天都黑透了，菜肴的热气几乎快没有了，都没等来穆二爷。
    王月娘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沉着脸，准备再次派人去前边时，先前被她派出去的丫鬟回来了。
    那丫鬟苦着脸，道：“姨娘，奴婢没有把二爷请来，反而让翠姨娘的丫鬟将二爷请走了。”
    翠姨娘正是翡翠。
    闻言王月娘登时大怒，好一个翠姨娘，竟然敢跟她作对！难道是想爬到她头上吗！简直是异想天开。
    王月娘怒不可遏，她乌黑的眼珠子提溜一转，道：“你去翠姨娘那里与二爷说，就说我心口疼。”
    “是。”那丫鬟去了。
    穆二爷正在翠姨娘的屋子里用晚膳，他手里拿着筷子，眼神却落在一直在布菜的翠姨娘身上。
    翠姨娘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韵味，是与王月娘那柔弱温顺的感觉不同的。
    穆二爷摸了摸下巴，他从前怎么没发现翡翠这个妙人呢？
    王月娘的丫鬟来了后，将王月娘的话转述了一遍。
    穆二爷敛起笑容，将筷子放下，道：“我这就过去看看。”
    王月娘毕竟陪了他十几年，不是一个翠姨娘能抵得上的。
    翠姨娘目光微闪，一双不算白嫩的手拉住穆二爷的胳膊，央求道：“爷不是答应了妾身在妾身这用晚膳？不如用了晚膳，再去看月姨娘。”
    穆二爷却抽出自己的胳膊，温声道：“我去去就回。”
    翠姨娘咬着牙，按照王月娘的性子，一定会想尽法子留下穆二爷，叫他有去无回。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翠姨娘才不会让王月娘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于是她说：“那妾身和爷一块过去，从前月姨娘是妾身的主子，妾身去瞧一瞧也是应该的。”
    穆二爷沉思片刻，便同意了。
    二人一前一后往王月娘那儿去。
    快到时，翠姨娘突然快走几步到了穆二爷身边，大喇喇的挽上穆二爷的胳膊，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穆二爷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拒绝。
    翠姨娘便冲着他甜甜一笑，一颗心也像泡在蜜罐子里一般甜蜜。
    王月娘看到的，就是穆二爷和翠姨娘手牵手亲密无间的样子。
    她差点把手里拿着的帕子撕碎了，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把那股子怒意压下去。
    她低垂着头颅，声音柔柔弱弱：“爷，您总算来了。”
    “你心口又疼了？”穆二爷关切的问。
    王月娘摇了摇头，虚弱的笑着：“妾身没事，都是老毛病了，没有耽误二爷用晚膳？”
    没想到王月娘都这样了，还在担心自己有没有吃饭。
    穆二爷心里一阵感到，甩开翠姨娘大步上前，体贴的问：“有没有请大夫来看过？虽然是旧疾，但是也不能大意了。”
    王月娘用帕子掩着眼角，冲着翠姨娘使了个挑衅的眼色。
    就算翠姨娘想尽法子到了穆二爷身上，但穆二爷心里最要紧的还不是自己？
    王月娘得意万分。
    翠姨娘不屑的撇了撇嘴，她突然挽起袖子，殷勤的说：“妾身从前还在二小姐身边伺候时，先夫人就常常犯心口疼的毛病。妾身有经验，就让妾身来照顾月姨娘。”
    说罢她就要去倒水。
    王月娘不为所动，翠姨娘本来就是个丫鬟，还是个背信弃主的，给她提鞋都不配！
    反而是穆二爷拉住了翠姨娘，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行了，你快歇歇。”
    “可是……”翠姨娘咬着唇，左右为难。
    王月娘目光闪了闪，差点中了翠姨娘的套。
    “是啊，你别忙活了，现在你是爷的人了，和我一样。我们该是姐妹相称的，快坐下，一起用些饭。”
    “还是你善解人意。”穆二爷夸了一声。
    翠姨娘的笑容冷了几分，随后毫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公筷，娇声道：“爷，你快坐下，妾身给你布菜。”
    “好。”穆二爷就在王月娘身边坐下来。
    而翠姨娘给二人殷勤的布着菜，是不是和穆二爷说笑两句。
    王月娘看了，旧疾差点真的要犯了。这一桌她亲手做的菜，竟然成了翠姨娘向穆二爷示好的机会。
    王月娘几乎想把桌子掀了。
    “姐姐，快吃啊。”翠姨娘给王月娘夹了一筷子春笋。
    “多谢妹妹。”王月娘恨恨的说，她夹起春笋送到嘴里，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吃完了晚膳，翠姨娘又幽幽的说：“妾身瞧着姐姐的病好的差不多了，爷，不如我们先回去，让姐姐好好歇息。姐姐好好睡一觉，明儿个一早肯定大好了。”
    王月娘才咽下去最后一口饭，差些呕了出来。
    在穆二爷开口前，王月娘眼疾手快拉着穆二爷的袖子，带着期盼道：“爷，妾身有重要的事要与您说。”
    看着王月娘温柔如水的眸子里是星星点点的期待，穆二爷没法子拒绝。
    “翠儿你先回去，我晚些再过去。”
    “是。”翠姨娘大喜过望，她得意的瞄了王月娘一眼，施施然的离开了。
    翠姨娘走的裙摆猎猎作响，仿佛在彰显着主人的骄傲和胜利。
    王月娘看得眼珠子疼，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再抬起脸时，已经恢复了平常温柔的样子。
    “好了，就我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你说。”穆二爷说。
    王月娘起身，在穆二爷面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穆二爷吓了一跳，想将王月娘扶起来。
    王月娘不肯起来，正色道：“妾身有一事相求。”
    “那也起来再说。”
    王月娘顺从的站了起来，才继续说：“妾身请爷将妾身扶正，让妾身做二房的夫人。”
    穆二爷的笑意慢慢淡去，“我不是和你说了，迟早会将你扶正的。你且等些日子，等母亲松口了，我就给你选个吉日，将你扶正。”

 第31章

    王月娘摇了摇头，凄惨的笑道：“妾身今日所求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雪儿和书睿。”
    穆书睿正是王月娘所出，穆二爷膝下唯一的儿子。
    “从前雪儿和书睿一直和妾身住在外头，没有个名分。可现在回到了定国公府，常常要出去交际。那些人对雪儿……”
    王月娘露出了为难和不忍的神色，“还有书睿，马上要去学堂里了，那些人说不定也会对他……妾身自己受委屈没什么，但是不想让雪儿和书睿跟我妾身一起受委屈。”
    “要是老夫人不愿意，那就将雪儿和书睿认到先夫人名下，好叫他们在外不被别人看轻了去。只要老夫人同样，妾身就算现在离开，也是愿意的。”
    说完这些话，王月娘早就泪流满面。
    明明心里十分舍不得，但是为了穆清雪和穆书睿的前程，还要装的大义凛然。
    穆二爷看在眼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王月娘跟了他十多年，他怎么会不心软呢？
    他的语气也软了下来，“雪儿和睿儿都是你的孩子，没人能将他们夺了去。明日我就去与母亲说，不管母亲同意不同意，我都要把你扶正。”
    穆二爷的目光坚定，王月娘的眼泪更加止不住。
    她哽咽着，朝着穆二爷福了福身子，“多谢爷。”
    “时候不早了，翠儿还在等你了，爷快去。”说着王月娘就推着穆二爷往外走。
    穆二爷有些为难，却还是出去了，临走前不忘说明晚再来看她。
    穆二爷出去了，王月娘登时收起泪水，接过丫鬟拧的热帕子，擦了擦被泪水沾湿的脸颊。
    她嘴角噙着冷笑，就算翡翠能使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留住穆二爷。但这是短暂的，等她成了二房夫人，翡翠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这个翡翠，就算成了姨娘，也是目光短浅不足为惧的。
    今日的仇她记下了，很快就是她报仇之日了！
    翌日。
    穆清菱住在穆老夫人这儿，只觉得无趣。往常在章家，她还能日日盼着李照过来，每日都带着期盼。
    穆老夫人见着穆清菱无聊，便把穆清瑜和穆清秋喊来了，让二人陪着穆清菱说说话。
    自打上次香囊一事，穆清菱和穆清瑜许久没有说话了。
    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对着穆清瑜时，穆清菱的态度冷到了极点。
    穆清秋夹在二人中间，也十分不自在。
    “老夫人，二爷来了。”守门的婆子来说。
    穆老夫人看了眼穆清瑜，才说：“让他进来。”
    穆二爷走进来，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在看到穆清瑜时，却都咽了回去。
    穆清瑜站起来，“父亲。”
    “你们先去抱厦里坐一会，我与母亲有话说。”
    穆二爷都开口了，连穆清菱都不拒绝，三人便移步到了抱厦。
    “说，有什么要紧事。”穆老夫人问道。
    从前穆二爷过来，都会自然而然的坐下来。可今儿个他笔直的站着，不肯坐下。
    “我这次来，是想说关于月娘的事。娘知道，月娘跟了我十几年……”
    听到此，穆老夫人情不自禁的冷哼一声。
    不过是个外室，算是什么光彩的事，值得这样提出来。
    “还为我生下了睿儿和雪儿，念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我想将月娘扶正。”
    穆二爷说完，穆老夫人沉下脸，默不作声。
    “我从小到大没有求过母亲什么，还请母亲答应我这一次。”说完穆二爷弯下腰去。
    穆老夫人诧异，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见穆二爷这副模样，
    从前穆老爷还在世时，不管穆二爷挨了多少打，都不曾低过头。现在穆二爷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向穆老夫人低了头。
    穆老夫人目光沉沉，不知是福还是祸。
    “是她叫你来的？”
    “不是，是儿子自己要来的，”穆二爷坦然的对上穆老夫人的视线，“睿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往后我可能也就这么一个儿子。母亲就看在睿儿的份上，答应我。”
    提到穆书睿，穆老夫人的眼神软和了不少。
    从前穆二爷膝下无子，穆老夫人没少担心过。
    看到穆书睿机灵聪慧，穆老夫人怎么会不喜欢？
    “有许多法子可以叫睿儿成为嫡出的，不一定要将王月娘扶正。”穆老夫人喝了口茶，冷冷的开口。
    穆二爷笑了下，“我知道，但是只有这一种法子，能叫睿儿舒心。他们终究是母子，睿儿也懂事了，还请母亲顾念着睿儿。”
    穆老夫人的脸色有片刻的松动，但她还是别扭。这样一个女人怎么能成为定国公府的夫人呢？
    “母亲也知道，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月娘跟了我这么久，我肯定是不会辜负她的。母亲从小就疼我，不能再疼我这一次吗？”
    穆二爷的语气亲昵，就像小时候歪缠着穆老夫人，要穆老夫人给他买糖吃时一样。
    穆老夫人的心顿时软了，她早就知道，穆二爷对王月娘的感情不一样，这一天还是来了。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之前发生了那事……我怕将来瑜儿受委屈。”
    “母亲宽心，瑜儿和贤王有婚约，将来成了贤王妃，谁敢委屈了她？”
    穆老夫人点了点头，不放心又补充了句：“将来瑜儿的婚事就让我来亲自操持，嫁妆那些都由我来准备。”
    她担心王月娘从中作梗，做出什么让定国公府丢脸的事。
    只要穆老夫人同意他将王月娘扶正，穆二爷哪有不依的？
    隔壁的抱厦里，穆老夫人和穆二爷说话声音不小，没有避着旁人，抱厦里的三人都听到了个大概。
    穆清秋看着穆清瑜，眼神里有些许的担忧。
    而穆清菱则是幸灾乐祸，她阴阳怪气的说：“恭喜你啊，又有了个母亲。”
    穆清瑜低垂着头，另外二人都以为她是在伤心。
    任谁摊上这样一件事，心里都会不好受。
    穆清秋想要安慰几句，只是她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知该如何安慰。
    但她们没有看见的，是穆清瑜嘴角的冷笑。
    重活一世，她不可能让王月娘再称心如意。
    定国公府二夫人的位置，只能是她娘的。

 第32章

    穆清菱的话着实刺耳，穆清瑜忍不住扬起小脸，轻轻一笑：“是啊，这下我除了父亲，又多了个母亲来疼我。”
    这话穆清秋听着没什么感觉，但穆清菱听着却是格外扎心。
    这不就是在讽刺她无父无母吗？
    这件事就是扎在穆清菱心头上的一根刺，稍一触碰就叫她浑身难受。
    穆清菱拍案而起，嗔道：“你这是在说我无父无母吗！谁给你的胆子！”
    穆清瑜愣了片刻，满脸无辜：“我没有那个意思，我都没有提到大伯父和大伯母，姐姐误会我了。”
    穆清菱咄咄逼人：“你还说！”
    穆清瑜肩膀一抖，随即垂下眼尾，甚是委屈：“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真的为父亲的决定高兴。方才姐姐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你！”穆清菱伸出玉指，指着穆清瑜说不出话来。
    穆清秋看不下去了，她一直在旁观着，明明穆清瑜什么都没说，穆清菱跟没事找事一般，就是要和穆清瑜过不去。
    穆清秋走到穆清瑜面前，挡住了穆清菱冰冷的视线。她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强自镇定的说：“大姐姐，你误会了，二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你闪开，”穆清菱一把推开穆清瑜，愤怒的说，“你也是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对上穆清瑜，穆清菱毫不犹豫的扬起手，口里说道：“叫你嘲笑我爹娘早逝！我不好好教训你，你往后还敢蹬鼻子上脸！”
    穆清瑜的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从前没有与穆清菱接触时，只觉得穆清菱是高高在上、高傲的不可企及的县主。
    但是和穆清菱打过交道后，穆清菱不过是个捧高踩低的俗人。
    穆清瑜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就有人制止了一切。
    “住手！”穆二爷一声大喝，阻止了穆清菱的动作。
    看着面前穆清菱，僵在半空的手，穆清瑜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
    穆清菱收回手，神情有些不自在。
    穆二爷站在门口，脸色沉沉的盯着穆清菱。他从穆老夫人屋子里出来，听到这儿有些动静，就过来瞧瞧。
    当听到穆清瑜那番话时，穆二爷甚是欣慰。
    他原本想悄悄的离开，不曾想竟看到穆清菱要动手打穆清瑜。
    眼下穆清瑜不仅是他的女儿，更是代表了二房的脸面。
    “你这是做什么？”穆二爷沉声质问。虽然穆清菱贵为县主，但是他是穆清菱的长辈，教训穆清菱几句，穆清菱也只能乖乖受着。
    “二叔不是都看到了吗。”穆清菱声音冰冷，仗着自己是县主，对穆二爷也没什么好脸色。
    穆二爷绷着唇，想到穆老夫人就在隔壁，生生的把怒气压了下去。
    “瑜儿，跟我回去。”良久，穆二爷脸色难看的说。
    穆清瑜什么都没说，跟在穆二爷身后离开。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两人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一样疏离。
    穆清瑜抬起头时，正好能看到穆二爷宽阔的背影。
    从前，穆二爷能为她遮风挡雨。但自从王月娘带着一双儿女入府后，穆清瑜所承受的风雨，都是他们带来的。
    “方才你的话我都听到了，”穆二爷头也不回的说，“你能那么想我很欣慰。”
    穆清瑜想了片刻，才明白穆二爷指的是什么。
    她自嘲一笑，嘴角的笑容讽刺又冰凉，但她的语气依然温柔和顺：“只要是父亲的决定，我都是支持的。”
    穆二爷扭过头，给了穆清瑜一个笑。随后父女二人默默无言的走了回去。
    穆清瑜攥紧拳头，王月娘想要得偿所愿，得先过了她这一关。
    回到屋子里，穆清瑜喝了墨竹递过来的热茶水，心里的气平顺了些。
    “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城外白云庵里找一人，把我说的话说给她听，然后让她来替我办一事。”穆清瑜缓缓说来。
    她的神色凝重，墨竹不敢大意，洗耳恭听。
    于是穆清瑜在墨竹耳边，一五一十的交代着，生怕墨竹忘了，又重复了一遍，细细的说着。
    直到墨竹将她所说的悉数重复说了遍，穆清瑜才放下心来。
    穆清瑜喝了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嘴唇，道：“此时不宜迟，你现在就去。”
    “是！”墨竹匆匆离去。
    第二日。
    穆老夫人起身后，正坐着听丫鬟给她念经书，她身边伺候的王妈妈此时走了进来。
    “老夫人，大门口来了个尼姑，说是有要事要跟老夫人说。”王妈妈郑重的述说着。
    果然穆老夫人听了后，睁开双眼，苍老的眸子里闪过亮光，声音急切：“快请进来！”
    王妈妈知道穆老夫人一向诚心礼佛，对出家人甚是尊敬。
    于是她亲自去将门口的尼姑请了进来。
    那尼姑大约四十岁，神情肃穆，自有一股悲天悯怀的气质。
    穆老夫人看了，尊重之情由内而深。她连忙站起来，请那尼姑坐下来。
    “不知大师是在哪里修行？”穆老夫人正色问道。
    “城外白云庵，贫尼法号观星。”
    穆老夫人惊讶，白云庵在都城里都是出了名的，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白云庵里的大师。
    她听过观星大师的名号，但是不甚了解。
    穆老夫人连忙让人上了茶水点心，才郑重其事的问：“大师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
    观星捏着手里的珠串，凝重的问：“府里是不是要娶妻？”
    穆老夫人茫然的摇了摇头。
    王妈妈轻声提醒：“老夫人，二爷不是要将月姨娘扶正吗？这不就相当于娶妻吗？”
    穆老夫人恍然大悟：“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观星点了点头，“那就是了，贫尼夜观天象，看到贵府黑气冲天，是要有大灾祸。”
    穆老夫人一颗心揪了起来，她呼吸急促，顾不上身为定国公府老夫人的威严，前倾着身子着急的问：“大师，有什么法子化解吗？”
    观星捏着珠串，故作高深的闭眼沉思片刻，才睁开慧眼说：“贵府的灾祸，正是府上二爷的婚事带来的。只要贵府二爷三年内不娶妻，便可化解。”

 第33章

    “只要我家老二三年内不娶妻，真的能化解灾祸吗？”穆老夫人焦急的又问了一遍。
    她已经失去了大儿子和大儿媳，不能再失去别的了，否则就是要她的命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观星神情肃穆的道。
    她这样的神色，让穆老夫人觉得自己质疑她，就是在冒犯她。
    穆老夫人微微颔首，“多谢大师提醒，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这都是贫尼该做的，”观星点头，“贫尼先走了。”
    穆老夫人连忙站起来，亲自送了观星出去。
    目送着观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穆老夫人沉下脸，吩咐左右：“快去把二爷喊来！”
    观星一步一脚印的走了出去，她在大街上走了一阵，转而绕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子，她走到深处，才看到早就候着的人影。
    一改在穆老夫人面前严肃的态度，面对那人时，观星笑得谄媚又讨好。
    “姑娘，我按照你说的都做好了。”观星讨好的说，原本肃穆的眼神里带满了笑意。
    “好。”那人走到光亮处，正是穆清瑜身边的墨竹。
    墨竹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观星。
    “你做的很好，这是我家主子赏你的。”墨竹倨傲的说。面对观星这样的小人，她不愿意给半点好态度。
    看起来是得道大师，实际上是见钱眼开的主。
    观星弯着腰接过荷包，她掂量了下，顿时眼中光彩大放。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观星忙不迭感谢，满脸都是谄媚的笑。
    “要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请小姐不要忘了我！“
    墨竹皱了皱眉，“这是自然的，你快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好好！”观星仔细的将荷包藏好，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墨竹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嫌弃。这样的小人，远离才是好的，不然什么时候被反咬一口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穆清瑜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号人物？
    定国公府。
    穆老夫人接连派了好几拨人，才把穆二爷请来。
    穆二爷神色匆匆的小跑着过来，母亲接连让那么多人来喊自己，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小跑着进了穆老夫人的屋子里，只见穆老夫人好端端的坐着。
    穆二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是松了一口气。
    待气息平稳后，他板着脸问：“母亲这是做什么？吓得我以为怎么了呢？”
    穆老夫人急急的说：“你快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瞧着穆老夫人难得的着急神色，穆二爷不敢大意，坐到穆老夫人对面。
    于是穆老夫人将观星的所有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穆二爷。
    穆二爷听了，陷入了沉思。
    白云庵的名号他也听说过，那里都是受人尊重的大师，如果真的是白云庵的大师说的，那肯定没有错，只是……
    穆二爷迟疑的问：“母亲确定，她是白云庵来的，而不是假冒的来招摇撞骗的？”
    “我使了人去问了，确实是白云庵的。”穆老夫人道。观星刚刚到她这儿时，她就让人快马加鞭去问了。
    得到的消息是，观星确实出自白云庵。是以穆老夫人对观星说的话深信不疑。
    穆二爷沉默了，纠结了半晌，他为难的说：“可是月娘终究是雪儿和睿儿的生母。”
    穆老夫人心里是恨不得把王月娘扫地出门，生怕王月娘给定国公府招来什么灾祸。
    但是以穆二爷对王月娘的情谊，此事急不得。
    穆老夫人想通了这些，便放软声音，道：“大师说了，这三年内不行，过了三年不就可以了？反正瑜儿的娘才走没多久，三年之后才娶妻，人家还要夸你有情有义呢。”
    提到穆清瑜的娘，穆二爷有些不自在，音量也没那么高：“母亲说的对。”
    又坐了一会，穆二爷就回去了。
    正巧王月娘在等着他，穆二爷看了王月娘一眼，沉声问：“今天府里来了个大师，你可知晓？”
    王月娘不知穆二爷是何意，她回想了下，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妾身没有见到大师本人。”
    穆二爷抿了抿唇，目光幽暗：“大师说，我三年之内不能娶妻，否则要有血光之灾。”
    片刻，王月娘才意识到穆二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先是不敢置信，随后眼角眉梢都垂了下来，用帕子按着发红的眼角，声音里是无限委屈：“如果爷不愿意，直接跟妾身说便是了。”
    王月娘抽泣两声，继续说：“妾身跟了爷这么多年，爷心里有什么还要瞒着妾身吗？”
    王月娘的眼泪仿佛滴到了穆二爷的心头上，穆二爷顿时心软，揽着王月娘的肩膀往屋子里头去。
    “你误会我了，这些话真的是大师说的，”穆二爷好言哄着，“你是雪儿和睿儿的生母，迟早你都会成为我的夫人的，就等上这么三年，三年后，我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如何？”
    王月娘捏着帕子，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从前她有自信，穆二爷心中最重要的只有她一人。
    但自打翡翠到了穆二爷的身边后，她就有了危机感。
    翡翠年轻活泼，是王月娘不能比的。而且穆二爷似乎对翡翠，也与对别的妾室不同。
    再等个三年，三年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而且穆清雪想要一门好姻缘，一定要有一个风光有地位的生母。
    如若她成为穆二夫人，那外室女的名头会一直压在穆清雪身上。
    王月娘咬着唇，将心里的万千思绪压了下去。她抬起头来时，脸上布满了委屈和无辜。
    “爷，那就没有破解的法子吗？”
    穆二爷目光微闪，不动声色的躲开了王月娘的视线。
    不管有什么破解之法，只要按照观星说的，三年内不娶妻便可化解。
    穆老夫人和穆二爷都不愿费心费神，再去求别的法子。
    “好了，反正你都等了我这么多年了，再等三年又如何？”穆二爷糊弄着说，“我过两天去与母亲说，让她把二房当家的权力交给你，让你打理二房。”
    王月娘捏着帕子，只能应了声好。

 第34章

    或许是为了补偿王月娘，穆二爷在她这坐了好一会，中间翠姨娘派人来请了好多次，都被穆二爷回绝了。
    最后还是王月娘主动让穆二爷离开。
    送穆二爷出去后，王月娘当即沉下脸来。
    穆清雪正巧过来了，王月娘便把一切都告诉了女儿。
    穆清雪一拍桌子，小脸上满是愤怒：“什么？还要等三年？”
    三年后，穆清瑜早就是贤王妃了。
    王月娘脸色也不好看，愁容满面：“是啊，本来你爹爹都被我说服了，已经去和老夫人说了，没想到又出来个什么观星大师。”
    “什么大师，我看就是满嘴胡话，来招摇撞骗的！”穆清雪气鼓鼓的说。
    “唉，不过你爹爹说要把执掌二房事务的权力交给我，”王月娘想起穆二爷的话，安慰了不少，“到时候我就和二房夫人差不多了，只是少了个名分罢了。”
    “娘！”穆清雪恨不得摇醒王月娘，“最要紧的不就是这个名分！要是你没有这个名分，我和哥哥始终都是庶出的。”
    “她穆清瑜凭什么能和贤王定下婚约，还不是因为定国公府嫡出小姐的身份？要是我也是嫡出的，看她还怎么跟我争？”
    论容貌论才情，穆清雪自信，哪一样穆清瑜都比不上自己。
    上次在皇家宴会和贤王的偶遇，每每想起来，都叫穆清雪心驰荡漾。
    贤王那神仙般的人物，配穆清瑜岂不是糟蹋了？
    王月娘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你爹爹都绝对的事，我还怎么能改变？你以为我不想要这个名分吗？”
    说着王月娘哽咽了起来，穆清雪只好住口，不再提这件事。
    但是她心里依然不甘心，在穆清瑜嫁给贤王之前，她一定要想法子把这门婚事抢过来！
    王月娘只犯愁了一上午，下午就偷偷出府去找王封了。
    因着之前的事，王封不能随意出入定国公府。有事只能托人递个口信进来，王月娘再悄悄出去与他见一面。
    王封现在正住在王月娘回定国公府前住的院子，那是三进三出的院子，王封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王月娘曾经提议叫王封的父母一道过来同住，都被王封拒绝了。
    王封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他嫌弃父母不能给自己助力，说不定还会成为自己的累赘，就把二人留在乡下。
    王封借着穆二爷的威势，在都城书院里读书，想着要考取功名。
    只是读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他反而每天都出去花天酒地。
    王月娘在马车上，皱着眉头，王封找她，还不是为了银子的事？
    上次在穆清瑜那闹出了那么大的事，穆老夫人恨上了王封，穆二爷便不敢明目张胆的支援王封，给王封的银子也少了许多。
    王封不得已，只能向王月娘要。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姑姑最是疼爱自己，还指望着自己考取功名成为她的靠山呢。
    因此对他的要求，姑姑肯定是有求必应的。
    马车停下后，王月娘下了马车，看到熟悉的院子，不禁感慨。
    过去十多年她就住在里头，每天都盼着穆二爷能过来一趟。
    现在可好了，她终于能每天都见到穆二爷了。
    按捺住心头的思绪，王月娘进了院子里头。
    只见屋子里，王封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还捏着一个酒杯。
    见到王月娘进来，王封也只是放下腿，道：“姑姑快坐。”
    王月娘并不在乎王封的失礼，她自顾自的坐下来，扬了扬眉毛，道：“怎么？又缺银子花了？”
    被王月娘一语中的，王封嘿嘿笑了两声：“还是姑姑懂我。”
    王月娘看了眼桌子上的酒壶，嗔道：“大白天的就喝酒，像什么样子？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读几本书呢。”
    “姑姑不知，我这是借酒消愁。瑜儿那样子对我，我着实伤心。”说完王封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国公府的小姐那是何等的尊贵，而他差一点就可以娶到，真真是只差一点，怎么能叫他不扼腕叹息？
    想起那事，王月娘眼中的怨毒一闪而过。自打那次后，穆二爷似乎有意无意的疏远了王封。
    喝了酒后，王封的眼前似乎闪过穆清瑜袅娜的身姿和无双的容颜，他叹了口气，还是不甘心。
    “姑姑，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和瑜儿再见一面？只要让我和她见一面，我保证让她对我痴迷不已。”王封向着王月娘倾出身子，满脸急切。
    王月娘默了片刻，如果穆清瑜能嫁给王封，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发生了上次的事，穆清瑜还会愿意见王封？
    “姑姑，求你了。”王封再次乞求。
    王月娘抿了抿干燥的唇，把心一横说：“你放心，我肯定想法子叫你们再见一面，你可要把握好机会。”
    王封大喜过望，忙不迭的感谢。
    王月娘将准备好的银两交给王封，又叮嘱了他几句要看看学习，才回去了。
    有了王月娘的保证，王封打起精神来，倒是连着学了好几天。
    穆清瑜并不在乎王封的现状，她盯着手里的帖子，眉毛都快拧起来了。
    “小姐在烦心什么？”墨竹好奇的问。
    自打观星大师上门，穆二爷打消了扶正王月娘的事后，墨竹发现穆清瑜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也跟着开心。
    只是现在，穆清瑜不知道为了什么正在犯愁。
    这段时日以来，穆清瑜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穆清瑜抬起头来，将手上的帖子合起来。
    她眼中的神色复杂难明，缓缓的道：“是外祖母让我过去坐坐。”
    提到穆清瑜的外祖母秦家，墨竹恍然大悟。
    秦家原本是伯府，但是爵位到秦老太爷那儿就断了，现在秦府是一日不如一日。
    从原先的花团锦绣到眼下的坐吃山空，秦家的子弟没有一个有出息的，真真是快把整个秦家都败光了。
    对于秦家，穆清瑜上辈子不是不怨的。
    她那样的境遇下，秦家从来没有上门过问一句，甚至任由别人将她踩在脚下，践踏到泥土里。
    似乎是自打母亲去世后，秦家再也没有联系过穆清瑜。

 第35章

    秦家竟然下了帖子来请她过去做客，穆清瑜心里是纠结的。
    墨竹正在叠洗好的衣裳，自从秦氏走后，穆清瑜很少做新衣裳了。自从王月娘她们回来后，穆清瑜做新衣裳的次数屈指可数。
    墨竹轻轻叹了口气，没了亲娘的庇佑，就算贵为定国公府的嫡小姐，境遇也不比从前。
    叠好后将衣裳搁在柜子里后，墨竹搓了搓手，走到穆清瑜身旁。
    “小姐，秦家送帖子来，小姐想穿哪件衣裳去？”墨竹说道。
    原本沉稳的她面上带了点笑意，只要有了秦家的支持，定国公府的人肯定不会再轻视小姐的。
    而且要是有秦家的相助，那王月娘她们肯定不会再这么嚣张。
    虽然穆清瑜靠着自己，让王月娘三年内不能被扶正。但是谁知道这三年内，王月娘会不会想出别的法子呢？
    王月娘在外蛰伏十多年，能有今日的地位，是个不简单的人。
    墨竹还听说穆二爷要将二房掌家的权力交给王月娘，要是真如此，穆清瑜往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穆清瑜垂下眼眸，淡淡的说：“随便穿便是了。”
    说完，她将帖子随手放在桌子上，她起身走到书桌便，慵懒的坐下随意翻弄着书卷。
    墨竹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小姐的情绪不高。
    她记得从前每次去秦家，小姐都是很开心的。
    很快就到了要去秦家的日子，穆清瑜就随意穿了身半旧的衣裳，头上也没多少首饰，仿佛只是去给穆老夫人请安，而不是出去做客。
    她到了穆老夫人这儿，果然穆老夫人也发现了。
    穆老夫人打量了下，慢慢皱起眉头，嗔道：“怎么穿的如此素净？”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笑容不及眼底：“只是去外祖母那儿罢了，穿的随意些她们也不会怪罪的。”
    “也罢，你年纪不小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
    又说了几句，穆老夫人就叫穆清瑜出发去秦家了。
    坐在马车上，墨竹比穆清瑜更加开心。
    只见她带着笑，似乎去的是她的外祖母家。
    穆清瑜原本烦躁的心，看到墨竹的样子，不禁好笑。
    墨竹被穆清瑜看得不好意思，脸颊微微红，“小姐看什么呢？”
    穆清瑜挪开视线，看向马车外，道：“我瞧你，要去秦家倒是非常高兴。”
    “奴婢是替小姐高兴，从前秦老夫人最疼爱小姐了，”想起往事，墨竹的笑意愈发的深，“小姐从前和秦八小姐最是交好了。”
    穆清瑜目光幽深，想起了往昔。
    母亲还在世时，常常带她到秦家玩耍。秦家八小姐秦姝性子文静，为人温和，最是好相与的，穆清瑜也最爱和她一块玩。
    但自打母亲走后，王月娘进到定国公府，秦家再也没有邀请过穆清瑜，秦姝也从来不曾问过，她过得好不好。
    要不是穆清瑜好奇，秦家在打什么主意，她是绝对不想再过去的。
    如此势利眼的亲戚，不要也罢。
    墨竹提起了秦姝，没想到穆清瑜是这样的反应。她收起笑容，不再说话。
    没多久马车停下来了，墨竹先下去，随后扶着穆清瑜下了马车。
    算上上辈子，穆清瑜已经很久没有踏足秦家了。
    墨竹扶着穆清瑜没走几步，就见秦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小双迎了上来。
    穆清瑜目光微闪，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小双姐姐。”
    小双欢欢喜喜的迎上来，福了福身子才道：“表小姐终于来了，老夫人从早上起身就等到了现在了，一直在念叨小姐呢。小姐快随奴婢进去。”
    说着小双挽住穆清瑜另一旁的胳膊，亲亲热热的扶着穆清瑜进去。
    三人一路走到了秦老夫人这儿，只见守门的婆子看到三人，立刻进去通报了。
    屋子里的秦老夫人听到穆清瑜来了，激动的从榻上起身，不停的往门口处张望。
    直到穆清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秦老夫人眼中的泪含不住了，她哽咽着说：“瑜儿过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穆清瑜慢腾腾的走了过去，秦老夫人一把拉住穆清瑜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好生打量着。
    打量了一会，秦老夫人的眼睛都湿润了，“许久不见，瘦了。”
    穆清瑜低着头，正巧能看到秦老夫人的粗糙的双手。
    秦老夫人和穆老夫人的年纪差不多大，但秦老夫人年轻时操劳到孩子们都成家立业，眼下看起来比穆老夫人大了十几岁一样。
    原本生硬的一颗心，待看到秦老夫人这副模样，也都软的化成水了。
    穆清瑜的眼眶也红了，她悄悄用袖子抹了下眼角，道：“外祖母，不要伤心。”
    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哽咽着的。
    “看到你就像看到你娘，你娘早早的丢下我去了，怎能叫我不伤心。”
    秦老夫人哀哀戚戚的说，她嗫喏着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穆清瑜清瘦的小脸就说不出来。
    “好了，今儿个瑜儿过来，是天大的喜事，母亲就不要哭了。”
    循着声音望过去，原来秦三夫人也在，她身边坐着的正是秦姝。
    母女二人看着秦老夫人和穆清瑜的模样，也不好受。
    尤其是秦姝，一双眸子里含着无数的话语，盯着穆清瑜，不知从何开口。
    穆清瑜睫毛轻颤，泪珠便顺着睫毛滑落，好不可怜。
    秦老夫人挤出个笑容，又拿起帕子擦了擦泪水，道：“都怪我，引得瑜儿跟我一块伤心了。”
    秦三夫人站起来，提议道：“母亲，不如叫姝儿陪着瑜儿去洗把脸。我也让人打盆水，给你洗下脸。”
    “好好好，”秦老夫人看向穆清瑜，“你从前和姝儿最是要好了，快和姝儿去。”
    没等穆清瑜说什么，秦姝已然将她拉起。
    “祖母，我就带瑜妹妹去了。”
    秦姝的声音一如往昔般温柔，她拉着穆清瑜往隔壁抱厦去。
    有眼力见的丫鬟们已经在那里备好了热水，秦姝亲自拧了块热帕子，轻柔的擦拭着穆清瑜的眼泪。
    穆清瑜也不反抗，静静的坐着任由秦姝摆弄。

 第36章

    秦姝动作轻柔，耐心的擦干了穆清瑜的眼泪。她见穆清瑜的妆容有些花了，又亲自给穆清瑜上了些胭脂水粉。
    忙完了一切，秦姝让丫鬟们都出去守着，包括墨竹。
    她在穆清瑜对面坐下，穆清瑜看着她的眼神陌生又疏离，让秦姝心里一痛。
    她忍不住，倒是自己落下了眼泪。
    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她连忙用帕子捂住自己的脸，遮住自己的丑态。
    良久，只听穆清瑜叹息一声，随后握住了她的手，道：“姝姐姐，不要哭了。”
    秦姝胡乱擦了把脸，不好意思的说：“叫你看笑话了。”
    “没有。”
    秦姝握住穆清瑜的手，有些发颤，声音都有点发抖：“你是不是怪我，这么久都没联系你。”
    穆清瑜的手一僵，随后抽出了手，她低垂着头颅，闷闷的说：“没有。”
    秦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你知道的，现在是大伯父大伯母他们当家，我们这些人在家里都不容易。祖母也是，在家里也要仰人鼻息。这次大伯母好不容易松了口，我们才急急的下了帖子叫你过来。”
    如今秦家是秦大夫人当家，秦大夫人最是势力，因为娘家强势，连秦老夫人都要避其风头。
    秦家一共有四房，财产都被大房的紧紧握在手上，因此其他三房的做些什么，都被大房的牵制着。
    而秦姝所在的三房，秦三老爷是庶出的，是以三房的日子更加难过。
    “这是你之前缠着我要的络子，我给你打好了，一直没机会给你，”秦姝从怀里拿出络子，“可惜旧了，我再给你重新打一个。”
    看到那络子，穆清瑜的眼红了，心也化成了一滩水。
    这不过是从前她偶尔提的一句，没想到秦姝就放在心上了。
    看这络子，应该是许久前就弄好了。
    穆清瑜抬眸看向秦姝，再也忍不住委屈，上辈子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喷泻出来。
    “为什么这么久你都不来看我！”说到最后，穆清瑜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
    “我也是没法子，大伯母那人你也知道的。”
    说着二人紧紧的握着手，一起哭起来。
    外头守着的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她们也不禁动容。
    墨竹忍着泪意，赶紧走过去劝着。
    穆清瑜和秦姝渐渐平静下来，二人看到对方红肿的眼睛，又默契的一同笑出声来。
    屋子里的氛围轻快了不少。
    丫鬟们又伺候着二人梳洗。
    喝了杯热茶，润了润微微疼的喉咙，穆清瑜才有心情打量着秦姝。
    许久未见，秦姝依然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看秦姝的穿着打扮，连随意打扮的穆清瑜都比不上。
    穆清瑜心中赌了一口气，来秦家穿的都是穿旧了的衣裳，首饰也随便带了几朵绢花。
    但是看秦姝的衣裳，却比穆清瑜的一半都比不上。她衣裳的领口袖口，都洗的发白了。
    穆清瑜心里不好受，“你现在的日子这么难过了吗？”
    秦姝还没开口，她的丫鬟珠儿抢先说：“表小姐不知道，好几个月前大夫人说如今府里银两短缺，将各房的用度都减了不少，尤其是三房，减了格外的多。如今我们小姐和夫人都要自己做些针线活，悄悄拿出去卖了换些体己。”
    珠儿越说越忿忿不平，她看着大房的那些小姐们吃穿用度一如往昔，只有其他几房的用度减了不少。
    她们这是减少用度，节约下来的银两都去供着大房呢。
    不过这些话珠儿是不会说出来的，不然秦姝肯定要生气。
    一向温和的秦姝难得的生气了：“谁叫你多嘴了！”
    “奴婢也是心疼小姐。”珠儿小声嘀咕了句，便低下头不敢说话。
    穆清瑜看看珠儿，又看看秦姝，她刚想说什么，就有丫鬟说来请两位移步隔壁厢房。
    那丫鬟是秦老夫人身边的人，她看了眼秦姝，又补充了句，说是秦大夫人也在。
    秦姝拉着穆清瑜的手一抖，似乎很是惶恐。
    她在穆清瑜耳边低声说：“你要小心。”
    穆清瑜迷茫，要小心什么？
    只是她还没弄清楚，就被秦姝拉着到了秦老夫人那儿。
    只见秦老夫人对面坐着一妇人，穿着既富贵又干练，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抹了发油锃亮锃亮的，一双眼如鹰眼般犀利，凝视着别人的时候仿佛是在盯着猎物，随时准备出击。
    就这样一双带有攻击性的眸子，上辈子穆清瑜也怕她几分。
    走到门口，穆清瑜整理了下情绪，随后走了进去。
    秦大夫人望过去，突然笑了一声，“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红红的？”
    秦姝低着头，回道：“方才我不小心提起往事，让瑜妹妹伤心了。”
    秦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八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该懂得分寸了，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是三弟妹没空教导你，我倒是可以抽出时间来。”
    秦姝瑟缩了下，连忙说：“大伯母教训的是，我往后肯定会注意的，就不劳烦大伯母为我费心了。”
    秦大夫人嗯了一声，锐利的视线又移到穆清瑜身上。
    穆清瑜就安安静静的站着，脸上挂着恬静的笑，任由秦大夫人打量，似乎一点都不畏惧。
    秦大夫人打量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许久不见，瑜儿出落的更水灵了。”
    “是啊，”秦老夫人跟着感慨，“和她母亲越来越像了。”
    秦大夫人移开视线，故作无意的说：“瑜儿的婚事可定下了？”
    “你忘了吗？瑜儿和贤王早有婚约。”秦老夫人回道，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是我忘了。”秦大夫人笑呵呵的说。
    “对了，婕儿知道瑜儿过来，很是开心呢，正在房里等着。八小姐，你就带着瑜儿过去。”
    秦姝看向秦老夫人，只见后者微微颔首，她才点头应是，连忙拉着穆清瑜出去。
    秦大夫人盯着穆清瑜袅娜的背影，慢慢露出一个笑，眼里也悉数都是算计。
    哼，她早就打听过定国公府现在的形势，穆清瑜和贤王的事能不能成，还很难说。

 第37章

    秦姝拉着穆清瑜往秦家六小姐秦婕那里去，一路上，秦姝想说什么，但是碍于周边都是秦大夫人的眼线，欲言又止。
    穆清瑜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她知道秦姝的处境，要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被秦大夫人知晓。
    秦大夫人肯定会想各种法子刁难三房，眼下是秦大夫人当家，想要给三房不痛快，简直是太容易了。
    不一会就到了大房秦婕处。
    眼下秦婕是大房里唯一没有出嫁的嫡小姐，住的是几位小姐中最豪华最气派的院子。
    穆清瑜从前和秦婕打过几次交道，秦婕活脱脱的就是年轻时的秦大夫人。
    因此穆清瑜不是很喜欢和秦婕一道玩耍。
    一行人静默无言的到了秦婕的院子里，进去之后，秦婕正坐在榻上，捏着块糕点吃着。
    看到秦姝和穆清瑜进来，也只是懒懒的抬了抬眼皮子，敷衍的说：“随便坐。”
    秦姝想了想，拉着穆清瑜在稍远的椅子上坐下了。
    秦婕发出一声嗤笑：“怎的，还怕我吃了你们？”
    穆清瑜清澈的眸子，笑盈盈的望着秦婕，随后点了点秦婕面前桌案上，满桌子的糕点碎屑，道：“我怕弄脏了衣裳，回去被祖母说，说我出来做客还不知礼节。”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秦婕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眼神锋利了不少。
    她放下糕点，擦了擦手，就起身走到穆清瑜二人身边坐下。
    “许久不见，你过得还好。”秦婕问道。
    “还好，多谢关心。”穆清瑜客套的笑着。
    “对了，听说你爹把那个外室带回家了，没对你做什么？”秦婕毫不避讳，就这样大喇喇的问了出口。
    秦姝皱起眉头，生怕这句话惹得穆清瑜不痛快。
    只见穆清瑜神色如常，笑意丝毫未减，坦荡的对上秦婕打量的视线。
    “月姨娘是父亲的妾室，我是父亲的女儿，她能对我做什么？”穆清瑜反问，神色天真又无辜。
    秦婕拿起手绢按了按嘴角，嘲弄的说：“你瞧瞧你穿的衣裳，还要嘴硬？”
    穆清瑜越发迷茫：“我穿的也算得体，也是我祖母首肯的。我想着只是来外祖母家，见的都是极亲近的人，就没有刻意打扮了。”
    “难道姐姐是嫌弃我穿的寒酸？给你们丢脸了？”说罢穆清瑜垂下眼眸，睫毛轻颤，一副委屈的模样，好似受了欺负一般。
    秦婕动作一滞，脸色有一瞬的难看，但又很快收拾好情绪。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倒是叫你说出这些话来。好了好了，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
    秦婕用爽朗的笑掩饰不自然。
    原本请穆清瑜过来，是为了打探她在定国公府的处境，以此验证秦大夫人母女二人的猜测。
    可是一年不见，穆清瑜竟然如此牙尖嘴利，想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秦婕便不愿再她身上费工夫，反正有些事，再细细的打探，总是能打探出来的。
    “六姐姐这般，我往后都不敢来了。”穆清瑜愈发的委屈。
    说着她噌的一下站起来，“我这就去和外祖母说，现在就回去。”
    秦婕愕然，她赶紧拉住穆清瑜。要是让穆清瑜就这么走了，那传出去就不好了。
    而且她们还有求于穆清瑜，尚且不能和穆清瑜交恶。
    秦婕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用讨好的语气哄着：“妹妹这是说什么呢，你误会我了。”
    说着她把穆清瑜往里头拉着，边走边吩咐：“还不快上些茶水点心来。”
    穆清瑜回头看了秦姝一眼，眼神里有无限的依恋。
    秦婕会意，冲着秦姝说：“八妹妹，你也过来坐。”
    秦姝受宠若惊，秦婕何时对自己这样客气过。
    穆清瑜坐了下来，还贴心的为秦姝留了个位置。
    她看着秦婕对自己的态度，要是只是单纯的说话，自己方才说出那些话，秦婕肯定叫人送她走了，而不是讨好着让自己留下来，还要哄着她开心。
    既然如此，穆清瑜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左右是在秦家，又是光天化日之下，秦婕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的。
    秦婕一改态度，热情的招待着穆清瑜，待看到穆清瑜重新露出笑容后，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八妹妹，我刚才听到三房的人说，三婶找你有事，你要不要去看看。”秦婕说，只是她的口气是不容人质疑的。
    秦姝担忧的看着穆清瑜，她知道秦大夫人母女二人心怀不轨，要是留穆清瑜一个人在这，还不知道秦婕要做出什么来。
    “那八姐姐，你快去看看。”穆清瑜附和着说。
    秦姝愈发担忧，在她的记忆里，穆清瑜性子纯良敦厚，不是秦婕的对手。
    “你还愣着做什么吗？还不快去？”秦婕再次催促，她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秦姝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眼神一直落在穆清瑜身上。
    直到穆清瑜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秦姝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秦婕调笑着说：“这八妹妹也真是的，好像我会吃了你一样。”
    穆清瑜跟着笑道：“六姐姐想多了，八姐姐肯定是怕我又耍小性子要不告而辞呢。”
    秦婕目光闪了闪，她盯着穆清瑜，只见穆清瑜温顺柔和，但她总感觉从穆清瑜的言语里听出了一丝威胁的感觉。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秦婕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袋。
    她坐在穆清瑜边上，状似无意的说：“听说你父亲将那个外室接回来了，那个外室似乎很得你父亲的欢心。”
    说着话，秦婕靠的穆清瑜越发的近了，“对了，你母亲的嫁妆现在在哪里？可是都给你了？”
    穆清瑜眼皮一跳，这就是秦家母女的打算？竟然打上了她母亲嫁妆的主意？
    她捏着手绢，回道：“我不知道，母亲没有给我，许是父亲代为保管。”
    “哎！你个傻丫头！”秦婕忍不住嗔道，“现在你父亲有了那么个贴心的姨娘，还多了一双儿女，想必他的心也要偏一偏。你母亲的东西，你可要紧紧的握在手里啊！”

 第38章

    “我知道你现在在定国公府的处境，肯定十分艰难，”秦婕凑近了些，“不如你悄悄的把你母亲的嫁妆拿来，让我母亲保管着，或者让祖母保管。等将来你要出嫁了，再还给你，你看可好？”
    穆清瑜心中冷笑，原来秦大夫人母女二人打的是这个主意。就算她把嫁妆悉数交给外祖母，还不是会落入秦大夫人的手里？
    如果真那样，肯定是有去无回的。
    见穆清瑜没有答应，秦婕眼中闪过不耐烦，随后她用更温柔的声音哄劝道：“祖母最是疼你了，把你母亲的嫁妆交给祖母，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可听说，你父亲新纳的姨娘很是不简单。给祖母，总比都落入你那姨娘手里好。”
    如果是从前的穆清瑜，说不定就要被秦婕说动了，然后乖乖的把母亲的嫁妆悉数交过来。
    可惜，她不是从前那个好骗的穆清瑜了。
    穆清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姐姐，不是我不想让外祖母给我保管，只是我母亲的东西都在父亲那儿，我要不回来。”
    说罢她垂头丧气的低着头。
    秦婕恨铁不成钢的说：“那是你母亲的东西，你是在理的，你去要回来啊！”
    穆清瑜抬起头看向秦婕，眼圈微微红。
    瞧着穆清瑜这副软弱的模样，秦婕更加生气：“你难道真的想让你母亲的东西，落到别人手里？到时候你孑然一身的嫁到贤王府去，看谁看得起你！”
    穆清瑜抽泣两声，哀怨的说：“姐姐说得对，只是我实在是没法子开口。”
    “你啊！”秦婕咬着牙，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婕还想说什么，但穆清瑜始终都是一副我没办法的样子。
    秦婕被穆清瑜气得肝疼，叫人把穆清瑜送回了秦老夫人那里。
    秦老夫人一看到穆清瑜回来，连忙招手，心疼的说：“快来！怎么哭过了？”
    秦大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母亲难道以为是婕儿把瑜儿惹哭了？”
    秦老夫人被强势的儿媳妇弄得不甚自在。
    穆清瑜走过去，抿嘴一笑：“没有哭，只是路上风太大了，吹得眼睛疼。”
    “关心则乱，外祖母只是太心疼我了，”穆清瑜冲着秦大夫人嫣然一笑，“舅妈不会吃醋？”
    “怎么会。”秦大夫人凝神打量了穆清瑜一会，一向看人厉害的她，却看不出来秦婕有没有事成。
    她用手绢按了按嘴角，道：“时候差不多了，我那边还有事先回去了。”
    秦大夫人起身悠然离去，她的离开让屋子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秦老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拉着穆清瑜坐到了自己身边。
    “婕儿没有为难你？”秦老夫人忍不住问道。
    想起秦婕的那些话，穆清瑜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有，六姐姐对我很好，很关心我。”
    秦老夫人狐疑的打量着穆清瑜，想从穆清瑜身上看出一丝一毫被欺负的痕迹。
    穆清瑜回握住秦老夫人的手，温和的说：“六姐姐真的没有为难我。”
    眼下秦老夫人在秦家的地位，就算知道了秦婕那样的打算，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秦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连声叫丫鬟拿了茶水点心过来。
    穆清瑜坐了一会，就该回去了。
    临走前，她脑海里浮现出秦姝的泪眼，心脏抽痛。
    她抿了抿唇，忍住了泪意，真挚的说：“外祖母要保重身子，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这质朴的话语，让祖孙二人分别一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你也要保重，和贤王的婚约，一定不能叫别人抢走。”秦老夫人严肃的交代。
    穆清瑜的眸子暗了暗，笑着没有说话。
    于是二人告别后，穆清瑜带着墨竹出来了，到了马车上，墨竹忍不住眼泪，红了眼圈。
    “老夫人和八小姐待小姐还是一如往昔。”墨竹感慨道。
    穆清瑜欣慰一笑，这个心结解开后，甚是轻松。
    “只是她们的处境……唉。”墨竹叹着气，没有说下去。
    “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不叫她们被大房的压制。”穆清瑜下定决心，既然重活一世，就要护好所有自己在意的人。
    “是啊，只要小姐成了贤王妃，大房的肯定有忌惮。”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穆清瑜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墨竹扶稳了穆清瑜，冲着外头喊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摔倒了小姐看你们回去怎么交代！”
    车夫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小姐，有个人拦住了马车，说要见小姐一面。”
    穆清瑜疑惑，是谁要见自己？她今儿个出门的事只有穆老夫人知道，还有谁会知道她的行踪？
    穆清瑜冲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会意，拉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她身子一抖，随后退了回来，只见她面无血色，道：“小姐，是月姨娘的侄子王封。”
    穆清瑜眼皮一跳，许久都没听到这个名字，她差点忘记这号人物了。
    她理了理衣袖，轻启朱唇：“叫车夫不要停下，如若他再敢拦着，不要怕直接冲过去。”
    对于这个上辈子将自己害得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人，穆清瑜没有半分心软。
    墨竹手一抖，将穆清瑜的话悉数说与了车夫听。
    车夫尚在犹豫，只是耐不住墨竹的再三催促，扬起马鞭把心一横，要是王封再不退让，打算驾着马从王封的身上踩过去。
    王封似乎预料到了车夫的意图，立刻大喊大叫：“瑜儿是我啊！我是王封！你出来看看我啊！”
    坐在马车里的穆清瑜听到后，暗道不好。
    果然她掀开帘子一角，发现王封的呼喊吸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车夫无奈，只好再请示穆清瑜。
    王封的胆子愈发大了，继续拔高音量大喊：“瑜妹妹！上次的事肯定有误会！你听我好好解释！”
    不等穆清瑜回答，他继续道：“瑜妹妹！你见我一面好不好！”
    穆清瑜攥紧了拳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要想强硬的冲过去肯定是不行的了。
    好在她这次出来的马车低调，没有带上定国公府的标志。
    她咬着牙吩咐墨竹：“你去跟他说，让他上马车里来。”
    她的视线落在装点心的盘子上，等下她就要叫王封知道厉害。

 第39章

    酒楼上。
    “我说，你个大将军，不好好带兵训练，天天出来跟我瞎混。”章少明靠在窗台上，抱着手戏谑的说。
    李照一言不发，冰冷的目光俯视着下边的闹剧。
    章少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啊了一声，“这又是哪家的小姐公子，闹得哪一出。”
    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章少明脸上的兴趣更浓，甚至都快忘了身边还站着个大活人。
    当在马车外喊叫的男子，准备登上马车时，章少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没有好戏看了。
    他瘪了瘪嘴，回过身准备继续和友人说话时，只见李照不知何时拿出了弓箭，箭已在弦上，而箭头对准的，正是那准备登上马车的男子。
    章少明诧异：“你这是做什么？那个男的跟你有仇？”
    李照面若冰霜，并不回答。他的目光锐利，饱含着杀气，单单用目光就能让人吓破了胆。
    箭头原本对准的是男子的脑袋，只是想到血溅三尺的场景，会吓到深闺小姐，便往下移了几分。
    手一松，楼下又传来啊的一声。
    章少明赶紧朝楼下看过去，只见那箭射到了男子的膝盖，原本准备上马车的男子摔了下来，滚落到地上，正抱着腿痛苦的喊叫。
    周边看热闹的人，都吓得四处逃散，生怕下一发箭会落到自己身上。
    章少明瞪着眼，道：“圣上原本就对你颇有忌惮，你又当街伤人，恐怕……”
    李照却毫不在意的将弓箭一扔，走离窗边，竟然自得自乐的饮起酒来。
    章少明摇了摇头，李照都不担心，他瞎操什么心呢！
    马车里，穆清瑜和墨竹也被那一支箭吓了一跳。
    墨竹虽然害怕，但还是将穆清瑜紧紧的护在身后，口里说道：“小姐别怕！”
    穆清瑜看到人群散去，冲着车夫喊道：“快走！”
    原本吓呆了的车夫，本能的一挥鞭子，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在一边痛喊的王封。
    马车行了许久，穆清瑜一颗怦怦直跳，快要跳出来的心才渐渐平稳下来。
    墨竹忧心忡忡：“小姐，是谁射的箭？差点伤到小姐。”
    穆清瑜绷着脸，那箭正好射在王封的膝盖上，想来就是冲着王封去的。
    不管是谁做的，都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好了，此事就别再提，当作没发生就好了。”
    二人回到定国公府，对这事闭口不谈。
    晚间，王月娘难得的到穆清瑜这儿来。穆清瑜不禁冷笑，说不定自己的行踪，还是王月娘透露给王封的。
    “姨娘怎么过来了？”穆清瑜坐着跟王月娘打招呼，她指了指自己的脚，“今儿个在花园里走多了，脚有点酸。”
    王月娘笑容一僵，“无妨，小姐坐着便好，不要起来了。”
    墨竹搬了把小椅子，王月娘坐了下来。
    “对了，小姐今天是出门了，”王月娘问道，“在外头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她下午得到王封受伤的消息，急的立刻赶了过去。忙到现在才回来，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想从穆清瑜嘴中问出凶手是谁。
    敢当街伤人，王月娘肯定要叫那个人付出代价！
    穆清瑜努力回想了半天，道：“没有。”
    王月娘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你再好好想想。”
    这次穆清瑜毫不犹豫的重复：“没有。”
    王月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脸色也难看了些，“我听说回来的路上，我侄儿找你说了几句话，就被箭射伤了，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穆清瑜瞬间变了脸色，她敛起笑意，正色的说：“自打上次王公子夜闯国公府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姨娘不要随便乱说，传出去对所有人的名声不好。”
    没想到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王月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墨竹，快送客，要是我们说的话被父亲知道了，肯定要怪姨娘的。”
    穆清瑜瞅着王月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不忘补充一句：“我也是为了姨娘好。”
    墨竹强行将王月娘扶了起来，王月娘气得心口疼，却被穆清瑜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任由墨竹将她往外拉。
    冷风一吹，她回过神来时，院子的门在她身后合上。
    她冷笑连连，王封中箭一事，肯定和穆清瑜脱不了干系！
    墨竹回到屋子里，穆清瑜正窝在榻上，手里捧着一个络子把玩。
    虽然这络子看起来半旧不新，但她依然爱不释手。
    原本为着王月娘的到访，墨竹打算劝解穆清瑜几句。但看到穆清瑜这副模样，墨竹也把王月娘抛之脑后了。
    过几日便是贤王的生辰，往年都是贤王府自己操办的，没想到今年皇后插了手。
    从前定国公府和贤王府除了有个婚约外，再无别的联系。
    此次贤王生辰，皇后特意邀请了定国公府的小姐到宫中去。
    皇后主要是为了邀请穆清瑜，但怕穆清瑜一人不自在，干脆把定国公府的小姐都邀请了。
    定国公府得到消息了，要属穆清雪最为开心。
    想起上次和贤王的夜谈，她的一颗心都荡漾起来。这次贤王的生辰，她一定要好好准备！
    墨竹得了消息，同样高兴。
    “小姐，那天穿什么好。”墨竹边说边在柜子里翻找。
    穆清瑜只觉得头疼，这句话墨竹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每次墨竹找出一身衣裳，过几个时辰便觉得不合适，还要重新再找。
    “对了，王爷的生辰，小姐不如绣个香囊。上次奴婢瞧着小姐的手艺精湛，而且香囊这样的物件，可以随身携带，能叫王爷时常想起小姐。”
    穆清瑜噗嗤一笑：“你这个丫头，怎么这般懂？难道说你这样做过？”
    墨竹脸一红，嗔道：“奴婢都是为了小姐，小姐还这样说奴婢！”
    一向稳重的墨竹害起羞来也是一本正经的，穆清瑜乐不可支，笑容愈发灿烂。
    墨竹跺了跺脚，小跑着出去。但是片刻之后又走了进来。
    她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她严肃的说：“小姐，奴婢接下来的话，小姐可要放在心上啊。”
    穆清瑜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好，你说。”

 第40章

    “小姐，奴婢听说四小姐为了王爷的生辰，正在精心准备着呢。”墨竹点到为止。
    她可是看到这两日，不断的有裁缝和首饰铺子上的人进出穆清雪的院子。
    而且她从厨房里的人那听说，这几日穆清雪花了大价钱买了食材，整日都在吃美容养颜的药膳。
    穆清雪的意图这般明显，叫墨竹都看不下去了。
    穆清瑜点了点头，穆清雪的意图，她早就知道了。这次从墨竹嘴里听到，也毫无诧异，反而神色如常。
    “小姐！”墨竹咬着牙说，“可不能叫四小姐得逞了。”
    穆清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墨竹以为穆清瑜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稍稍安心了些。
    她相信，只要穆清瑜重视起来，不管穆清雪如何上蹿下跳，都敌不过穆清瑜。
    穆清瑜心中所想，和墨竹的完全相反。
    既然穆清雪这么着急，那她不如帮穆清雪一把，叫穆清雪得偿所愿。
    “小姐。”墨竹轻声唤道。
    穆清瑜伸出手，以为墨竹给她的是热茶，但手一沉，只见墨竹将她的针线篮子给了她。
    穆清瑜皱了皱眉，“我现在不想动针线。”
    墨竹强势的将针线篮子推到穆清瑜怀里，道：“离王爷的生辰不久了，小姐还是早点动手。奴婢会盯着您的。”
    对峙了一会，穆清瑜无奈，只好拿起针线，在墨竹的督促下开始绣香囊。
    墨竹连花样都替穆清瑜想好了，一定要穆清瑜绣一对鸳鸯。
    穆清瑜无奈，绣香囊就当打发时间了。
    终于到了贤王生辰这一日，穆家几位小姐，包括现下住在穆家的穆清菱，都早早的起来。
    收拾妥当后，由穆老夫人领着往宫里去。
    这是第二次入宫，没有了第一次入宫时的忐忑不安。
    穆清秋和穆清瑜同乘一辆马车，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身边，揶揄的笑着：“二姐姐，你准备了什么贺礼？”
    穆清瑜想到那个自己绣了好几日的香囊，出门前墨竹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亲手送给贤王，她就忍不住头疼。
    “我随手绣了个香囊，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穆清瑜淡淡的说。
    “香囊不珍贵，珍贵的是姐姐的心意啊！”
    要是大家闺秀听到穆清秋这般的打趣，肯定要羞红了脸。但穆清瑜对贤王并无半分情意，只好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穆清秋以为穆清瑜是被自己逗得羞赧不已，笑得愈发开心。
    很快就到了皇宫，几人轻车熟路的进去，直到皇后的宫殿。
    在穆老夫人的带领下，众人给皇后行礼。
    皇后一扬手，道：“起来，赐座。”
    几人谢恩后坐了下来，穆清瑜这才有功夫能打量这宫殿。
    只见皇后的宫殿金碧辉煌、大气磅礴，宫殿里的每一样摆饰，都是极珍贵的。
    这是最富贵的去处，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了头都要到这里来。
    穆清瑜垂下眼眸，不再张望。
    穆清雪胆子大，张着乌黑大眼四处看着。她以为自己的动作轻微，没有人能发现。
    但是坐在上首的皇后一览无余，她涂抹着鲜艳口脂的唇微微一勾，带着威严开口：“二小姐，过来本宫瞧瞧。”
    穆清瑜一怔，低声说了一句是，便低垂着头走过去。
    穆清雪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捏紧了手指。
    穆清瑜低着头，皇后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
    “贤王等下就要过来了……”
    皇后的话音刚落，只见外头通报，贤王殿下来了。
    穆家几人立刻站了起来，穆清瑜见状，退了回去，跟穆清秋站在一块。
    “给贤王殿下请安。”穆家几人屈膝行礼。
    贤王避开了穆老夫人的大礼，含笑说道：“快起来。”
    说完他向皇后行了礼。
    众人又各自坐下后，皇后轻轻挪了挪身子，面朝贤王道：“前头的事都忙完了？”
    “儿臣哪里有什么能忙的，不过是陪着太子殿下，听父皇的教诲。现下太子殿下正在忙着朝中大事，没有儿臣的事了，儿臣就过来了。”贤王谦虚的说。
    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说不定就相信贤王说的了。
    但是皇后知晓，现下皇上更加重视贤王，太子倒成了陪衬。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皇上都要把江山交给贤王了。
    为了维持母仪天下的威仪，皇后只能把愤怒和不甘压在心底。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道：“穆二小姐为了你的生辰，特意入宫来。等会你就带穆二小姐出去逛逛，你们也好说说话。”
    穆清瑜低垂着头，道：“臣女不敢。”
    她的声音既小又轻，旁人只以为她是害羞的。
    皇后的声音愈发温和：“你们有婚约在身，不必拘泥于小节。”
    穆清瑜这样软弱好拿捏的小姐，做贤王妃正合皇后的心意。
    但贤王以为娶了穆清瑜就能借定国公府的势，那是必不可能的。皇后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穆清雪，正好太子身边还缺个侧妃。
    她可是听说了，穆二爷更加宠爱穆清雪这个外室的女儿。
    穆清瑜还想说点什么，已经被穆老夫人打断了：“既然如此，瑜儿就不要推辞了。”
    穆清瑜只好开口：“臣女遵命。”
    她低着头退了回去，看也没看贤王一眼。
    倒是穆清雪，不断的朝着贤王看过去，可惜贤王一直看着别处。
    又坐了会，皇后便催促贤王带着穆清瑜出去走走。
    贤王起身，穆清瑜无奈跟着起来，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外去。
    瞧着二人的背影，皇后笑道：“还真是般配。”
    穆老夫人跟着笑起来：“娘娘说的是，出来前瑜儿还亲手给王爷准备了贺礼。”
    听着皇后和穆老夫人谈论着穆清瑜，被忽视的穆清菱心里泛起一阵醋意。
    她主动起身走到皇后跟前，殷勤的说：“娘娘，臣女许久没有入宫来，不知道娘娘肩膀酸疼的毛病好多了吗？不如让臣女给娘娘捏捏肩。”
    皇后目露慈爱，“你有心了，”
    说完她身后伺候的宫人走开，穆清菱会意，走到皇后身后给她捏肩。
    而穆清雪捏着帕子，不住的往外头看。

 第41章

    皇家宫殿，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气势。
    穆清瑜慢慢的走着，双眼一直盯着地上。
    贤王叫了好几声，穆清瑜才愣愣的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贤王细不可查的皱起眉头，虽然穆清瑜是难得的美人，但光有美貌是做不了贤王妃的。
    如此的容貌，做一个受宠的侧妃才绰绰有余。要做贤王妃，还是差了一点。
    贤王想起上次见过的另一位定国公府的小姐，聪慧懂变通，倒是合适，可惜只是个庶出的身份。
    唉，要是世上有两全之法就好了。
    “殿下唤臣女是有何吩咐？”穆清瑜拘谨的问道。
    贤王笑了笑，“本王就是想问问小姐，要不要去御花园里逛一逛。”
    “臣女都行。”
    贤王便不再说话，领着穆清瑜往御花园里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穆清瑜低着头不说话，连一向能言善道的贤王也闭着嘴。
    路过的宫人都要悄悄看一眼这奇怪的二人组合。
    走了一路，贤王领着穆清瑜进了一处亭子里，有眼力见的宫人端上来茶水点心。
    如今圣上更加宠信贤王，而太子那副德性，被圣上斥责已然是家常便饭。
    宫里已经有流言，说圣上有改立太子之意呢。
    因此贤王才在亭子里坐下，那些宫人们便迫不及待的来献殷勤。
    “对了，小姐在家里时有什么爱好？”贤王见二人氛围尴尬，便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穆清瑜半垂着头，闷闷的说：“臣女除了绣花，没有别的爱好。”
    “可曾读过书？”
    穆清瑜摇了摇头，“祖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臣女也不喜欢读书，因此除了启蒙的书，旁的都没有看过。”
    贤王笑容一僵，“穆老夫人说的对，女子只要料理好后宅，不让内院起火便好。”
    “王爷说的是打理内宅事务吗？”说着穆清瑜羞赧一笑，“臣女还没有学习，这些事有管事妈妈们便够了。”
    贤王拉长了脸，一向温和的形象差点撑不住。
    他很想问一问，眼前这位穆家小姐，除了美貌还有什么？难道就是个绣花枕头？
    他有雄心壮志，要是没有一位贤内助，如何完成他的大业？
    贤王开始在心中盘算，这门婚事还有没有毁掉的可能性。
    穆清瑜倒是没有贤王的烦忧，甚至看到贤王苦恼的模样，心里愈发的得意。
    她拿起面前的点心，毫不客气的小口小口的吃着。
    这娇憨美人的模样，放在从前贤王能好心情的欣赏一番，现下只觉得越看越头疼。
    穆清瑜吃的半饱，拿帕子擦了擦手。
    “殿下没有别的事吗？”穆清瑜直白的问。
    贤王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但还是呛到了一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才回道：“今儿个是本王的生辰，父皇和母后放本王一天假，本王今日没有别的事。”
    穆清瑜哦了一声，小声嘀咕：“我还以为王爷都是这样无所事事的呢。”
    虽说是自言自语，但还是一字不差的被贤王听到。
    贤王瞬间黑了脸，没想到这穆家小姐没有才学不说，连情商也如此之低。
    将来成为贤王妃，不知还要给他惹出多少麻烦。
    贤王轻声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坐了一会，二人相对无言。这压抑沉闷的氛围叫贤王坐不下去，他站了起来，道：“本王去湖边走走，小姐要不要一块去。”
    穆清瑜快速摇了摇头，指了指面前的点心，“臣女还没吃完，就不去了。”
    贤王眸子一暗，一甩袖子就往外走去，穆清瑜的无用实在是叫他头大。
    待贤王出去后，穆清瑜勾了勾嘴角，眸子里都是带着笑意。
    她相信，在她的衬托下，穆清雪在贤王眼里，肯定顺眼无比。
    她只需在此静静的等着便是，穆清雪见了贤王和穆清瑜出去，此刻肯定是抓心挠肺，一定要做出点什么来的。
    不出穆清瑜所料，穆清雪此时已经寻了个理由从皇后宫里出来，由着宫人带她往御花园里来。
    她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个小宫女，宫女便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穆清雪到了湖边，正好看到正在散心的贤王。
    她环顾了一圈，脑海里已经有了算计。
    看到穆清雪走近，守在贤王四处的宫人原本想拦着，但是贤王还记得穆清雪，就叫宫人放行了。
    穆清雪走近，盈盈行了一礼，“臣女拜见王爷。”
    说完，她用一双含情美目，大胆的望着贤王。
    贤王弯了弯嘴角，“快起来，不必如此多礼。”
    “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的姐姐呢？”穆清雪问道。
    “穆二小姐在亭子里歇息。”
    穆清雪幽幽叹了一口气，“二姐姐平日里就爱待在闺房里，是以出来稍微走一走就走不动了，殿下不要见怪。”
    “穆二小姐身子不好吗？”贤王讶异。
    穆清雪颇有顾忌的看了眼周围的人，才小声的说：“这个我不敢说，但是二姐姐平常就是一副怯懦胆小的模样，又爱无缘无故的流眼泪，想来是有些不足之症的。”
    穆清雪说得穆棱两可，但贤王立刻就想起穆清瑜柔弱的模样。
    他的心沉了沉，难道定国公府想要让一个孱弱的人成为贤王妃？
    贤王的视线再次落在穆清雪身上，穆清雪落落大方、聪慧伶俐，倒是能胜任贤王妃的位置。
    只是可惜穆清雪那尴尬的身份，如果能取了穆清瑜的地位，穆清雪的性情便好了。
    突然，贤王灵光一闪，如果让穆清雪成为侧妃，让穆清雪代行贤王妃之权力，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贤王越想越觉得可行，看穆清雪也越来越顺眼。
    于是他挥退了宫人，和穆清雪在湖边慢慢走着，边走边说说话。
    穆清雪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装作不小心被岸边的石头滑到，身子一仰就朝着湖里掉下去。
    快要掉下去前，她眼疾手快的拽住了贤王的袖子，将贤王一同拉入水中。
    贤王大惊失色，他没有任何防备，就被穆清雪拉了下去。
    冰凉的湖水让他瞬间清醒了起来，他堂堂贤王殿下，怎么能死在这个地方？
    他差一点就要登上那个位置，他不甘心！

 第42章

    贤王不甘心，而他感觉穆清雪的双手一直扯着他的衣裳，害得他在水里，一个人要承受两个人的力量，根本脱不了身。
    贤王便用尽全力，要甩开穆清雪的双手。
    但穆清雪由于害怕和惊慌，使出了最大的力气，揪着贤王这根救命稻草不肯松开。
    二人在水里纠缠着，沉沉浮浮，差点就要一起沉入水底。
    好在那些宫人没有走远，很快就跑过来，跳下水里救人。
    贤王和穆清雪被救上来之时，二人还是保持着纠缠在一起的模样。
    穆清雪依然紧紧揪着贤王的衣裳，生怕被甩开。而贤王害怕被穆清雪拖累，一直试图让穆清雪松开双手。
    但围观的众人不知道贤王和穆清雪心中所想，只是觉得这场景十分暧昧。
    皇宫里藏不住秘密，这件事很快传遍了皇宫里各个宫殿。
    穆清瑜还在亭子里品尝着点心，御膳房的点心，可不是常常都能品尝到。
    吃完点心，穆清瑜擦干净手和嘴，抬起头来时，却发现路过的宫人都要悄悄的看自己一眼，而她们的眼神如出一辙，皆是带着打探和怜悯。
    穆清瑜敛起笑意，朝着最近的宫人问道：“这位姐姐，王爷怎么还没有回来？”
    那宫人听到穆清瑜提到贤王，脸上也流露出怜悯之色。
    她看着穆清瑜，似乎是怕伤害到穆清瑜，小心的说：“殿下不小心落了水……”
    穆清瑜毫不在意的哦了一声，但看到宫人诧异的眼神，立刻补了一句：“啊，怎么会落水了？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宫人又小心的看了穆清瑜一眼，“请小姐跟着奴婢来。”
    那宫人便在前带路，穆清瑜跟在后头，她还要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穆清瑜，眼中的怜悯之意越来越盛，让穆清瑜想要忽略都不行。
    穆清瑜按捺住好奇，闭口不问。
    宫人领着穆清清瑜到了皇后那儿，穆老夫人看到穆清瑜，主动迎了上来。
    穆清秋跟在后头，几乎是匆匆的走到穆清瑜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毫不掩饰自己的着急和担忧。
    “瑜儿，你去哪里了？”穆老夫人沉着脸，看不出喜怒。
    “王爷带我去御花园里逛逛，我便一直在御花园中。”穆清瑜如实回答。
    “你没有和王爷一直在一起？”穆老夫人追问。
    “王爷陪着我在亭子里坐了会，就离开了。”
    穆老夫人听了，低声呢喃：“这便是了。”
    穆清瑜不明所以，看向穆清秋。
    只见穆清秋一副恼怒的模样，装着老成教训穆清瑜：“你怎么能让王爷离开，不和王爷一直在一起呢？”
    穆清瑜目光微闪，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便装着软弱的说：“王爷想去哪里，我怎么拦得住。”
    穆清秋拿穆清瑜没有法子，只能夸张的叹了口气。
    “好了，”穆老夫人横了穆清秋一眼，“这里是皇宫，容不得我们放肆。太医还在里头诊治，我们且安心等着。”
    于是穆老夫人带着二人往里头走去，三人在原来的位置坐下来。
    穆清瑜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穆清秋看了眼在四处守着的宫人，小声回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又飞速的补充了句：“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穆清瑜好奇无比，她朝四周一张望，没有发现穆清雪的身影，难道此事和穆清雪有关。
    联想起别人看她的眼神，穆清瑜隐隐的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静静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连穆老夫人都要稍微动一动，缓解身体的疲乏。
    外头传来动静，是皇后过来了。
    三人起身，朝着皇后行礼。
    皇后在上首坐下，让三人起来了。出去一趟，再回来时，皇后脸色带了些许的疲惫，眼中也有了不耐。
    穆老夫人不肯起来，穆清瑜和穆清秋也只能跟着跪着。
    “臣妇教女无方，请娘娘责罚！”穆老夫人说道。
    皇后勉强的笑着回道：“不怪你，都是意外。”
    想起圣上听说贤王落水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竟然还怀疑是不是她动了手脚，皇后就觉得心里一片苍凉。
    她虽然不喜贤王，但还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要了贤王的性命，那样的计谋太过愚蠢。
    皇后回过神来，看到穆老夫人还跪着，便道：“老夫人，快起来。”
    皇后使了个眼色，宫女便上前，将穆老夫人搀扶了起来，穆清瑜和穆清秋跟着起来了。
    皇后朝着穆清瑜招了招手，穆清瑜不明所以，低着头走上前去。
    皇后拉着穆清瑜的手，只见她的手柔弱无骨，就和它的主人一般纤弱。
    “委屈你了。”良久，皇后才这般说道。
    这穆清瑜还没过府呢，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贤王竟然和穆清雪一起落水，被救起来后，众目睽睽之下还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叫人看了都要笑掉大牙。
    不过这下也好，出了这样的事，贤王的名声肯定不再如往昔。
    只是委屈了穆清瑜。
    穆清瑜低着头，小声的说：“臣女不委屈，只要王爷和妹妹平安无事就行了。”
    “真是个好孩子。”
    皇后说完，就不再说话。
    等了没多久，一宫女进来，道：“回禀娘娘，殿下和穆四小姐都醒了，圣上也在隔壁。”
    皇后猛然睁开双眼，眼中是来不及掩藏的嘲讽。圣上还真是关心贤王，竟然守着直到贤王醒来。
    “走，你们也跟我过去瞧瞧，”皇后说完，目光落到穆清秋身上，又补充了句，“穆三小姐在这里歇息会，你们好生照料着。”
    “是。”
    皇后走在前头，穆家几人跟在她后头，几人往隔壁的宫殿去。
    穆清瑜低着头，不去看周边人或怜悯或看好戏的眼神。她嘴角噙着笑，果然穆清雪不会无动于衷。
    只是不知道穆清雪想出了什么法子？
    几人到了隔壁的宫殿，看到穆清雪和贤王湿漉漉的头发，穆清瑜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想借落水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闺誉对于女儿家来说极为重要。
    贤王救下了落水的穆清雪，就不得不要对穆清雪负责。
    而且在皇宫内众目睽睽之下，贤王想赖都赖不掉。
    穆清瑜忍不住想要为穆清雪鼓掌。

 第43章

    圣上原本是在前边处理朝堂之事，听闻贤王落水，眼巴巴的就赶来了。
    直达贤王醒来，他才放下心来。
    他膝下能堪大用的儿子除了太子就是贤王，但是太子那副德性，他越看越觉得气恼，当初怎么就让这样一个无才无德的人成了太子？
    改立太子的念头常常在脑海里闪过，因此圣上对贤王十分看重。
    皇后几人进来后，原本坐着的贤王和穆清雪站了起来，相互见礼后，因为二人落水才醒来换了衣裳，皇后赶紧让二人坐下来。
    穆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瞪了穆清雪一眼，心中暗暗气恼，早知道就不带这个惹事精出来了。
    现在给她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传出去被人指不定要如何看她们定国公府。
    原本穆二爷将王月娘母子们接回定国公府的事就是遮遮掩掩的，这下好了，别人肯定要开始打探王月娘母子们了。
    到时候说不定言官还要参上穆二爷一本。
    穆清菱站在穆老夫人身边，最能感受到穆老夫人的怒气。她冰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这事闹得越大她越开心。
    这事肯定不会轻易收场，还没成为贤王妃就要看着贤王纳侧妃，穆清菱的目光挪到穆清瑜身上，眼中满是看好戏的期盼。
    成为众人焦点的穆清雪低着头，半干的头发黏在脸颊上，让她极为不舒服。
    但是她的目光时不时的望一眼贤王，就忍不住得意。
    这一幕恰好落在穆清瑜眼里，她清了清嗓子，主动问道：“殿下和四妹妹没事？”
    站在一旁的女官立刻回答：“太医说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穆清瑜露出一副极为欣慰的模样，“只要平安无事便好。”
    她说完之后，宫殿内的氛围缓和不少。
    原本僵着脸的贤王，听到穆清瑜的关心，脸色也缓和不少，感激的说：“多谢穆二小姐关心。”
    “既然无事，就都散了。”圣上带着威严说道。
    他看今儿个贤王的生辰宴，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皇后，正在暗中观察着众人的神色。等圣上话音落下，众人准备散去，皇后冷笑一声，低着头盯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手指。
    “圣上，此事还没了解，怎么能就这么散了呢？”皇后看向贤王，不怀好意的说，“贤王还没给穆四小姐一个说法呢，怎么就能叫穆四小姐不明不白的回去了呢？”
    贤王登时脸一红，他很想当面告诉大家，他是被拖下水的，是被穆清雪连累的。但这样一说，众人只会觉得他是个没担当的人。
    因此不管真相如何，都只能烂在心里了。
    他嘴唇一动，回道：“改日儿臣一定登门，向定国公府致歉。”
    皇后脸上笑意更浓：“你救了穆四小姐，是穆四小姐的恩人，哪里来致歉一说？”
    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当时你不是和穆二小姐一块出去了？怎么又会和穆四小姐在一起？就算看到穆四小姐落水，再心急，也要想着男女大防，等着宫女来。你这么一做，叫穆四小姐往后还怎么做人？”
    皇后这一番话，说的贤王面红耳赤，但是他一个字都辩驳不了。
    “是儿臣考虑不周。”半晌贤王才憋出一句来。
    贤王说完，就看向了圣上。果然圣上听了皇后的一番话，脸色不大好看。
    明明和穆二小姐有了婚约，现在竟然丢下穆二小姐，和穆四小姐拉扯不清，这像什么样子？
    为了贤王的面子，圣上忍耐着没有当场发落。
    圣上压下自己的怒气，准备说几句，替贤王遮掩一二时，突然一个人影跑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这人动作令人猝不及防，直到跪下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正是穆清瑜。
    穆清菱愈发不屑，哼，只要长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贤王和穆清雪的事最终会如何发展。
    因为贤王，让穆清雪名声不保，那就只能让贤王娶了穆清雪，才能平息此事。
    穆清瑜和穆清雪一向不和，肯定是要求圣上不要让穆清雪入贤王府。
    穆清菱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准备看好戏。
    而穆老夫人忍不住别过脸去，闹出这样的事来，为了保住定国公府的脸面，也只好委屈穆清瑜了。
    穆清瑜跪好后，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她朱唇轻启，言语里满是坚定：“请圣上收回臣女和王爷的婚约！”
    她此话一出，全场愕然。
    好一会皇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臣女知道，”穆清瑜认真的点了点头，“臣女的妹妹和王爷两情相悦，臣女不愿做恶人，更不愿看到妹妹入贤王府，屈身于一个侧妃之位。”
    顿了顿，她抬起眸子，眸子里清亮的可怕，“何况论才情论姿容，妹妹比臣女更适合当贤王妃。”
    皇后目光沉沉，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圣上做主。
    当初赐下这门婚事的是圣上，要收回也要看圣上的意思。
    穆清雪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她年纪尚轻，还不懂得如何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她第一次看穆清瑜如此顺眼，原本以为想进贤王府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如此轻松。
    接下来她只要坐着，坐享其成变行了。
    穆老夫人扫过穆清雪，暗骂一句上不得台面。
    为了不让自己更生气，她不再去看穆清雪，而是看向了穆清瑜，眼中满是不赞同。
    穆清瑜此举，还是太鲁莽了。
    要是穆清雪真成了贤王妃，按照王月娘母女的德性，往后穆清瑜还能有好日子过？
    “不可！”贤王率先出声。
    他起身走到穆清瑜身边，一同朝着圣上跪下。
    “父皇，此事是儿臣的错，要打要罚儿臣都认了。但是儿臣的错，不能让穆二小姐跟着受委屈。”
    贤王虽然打过穆清雪的主意，但是他也只是想让穆清雪当他的侧妃，从来没想到要换贤王妃。
    毕竟穆清雪的身份和来路，将来指不定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武器。
    此话一出，穆清雪愣了下，随后感觉到无比的屈辱。
    明明贤王和她情投意合，为何还要偏帮着穆清瑜？穆清瑜究竟有什么好的？

 第44章

    贤王的一番话，好似当众打了穆清雪一个耳光。在穆清雪和穆清瑜中，贤王竟然选择了穆清瑜。
    穆清雪咬着唇，羞愤无比。
    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忍着复杂的心绪，站起身来，走到穆清瑜身边跪了下来。
    “出了这样的事，臣女也不敢想别的，只要能让臣女留在王爷身边，就算是当个粗使丫鬟，臣女也是心甘情愿的。”
    穆清雪说道，这一招以退为进还是和王月娘学的。
    当初王月娘就是靠着示弱和装大肚，一步步拉近了穆二爷的心。
    穆清瑜一左一右跪了贤王和穆清雪，这场面着实滑稽，她差点笑出声来。
    她干脆伏下身子，深深跪拜在地，“臣女不愿棒打鸳鸯，请圣上收回臣女和王爷的婚约。就算往后没有人再敢来与臣女说亲，臣女也心甘情愿，自愿去家庙里，为圣上和娘娘，还有黎明苍生祈福。”
    穆清瑜这一番话说的大气凛然，另圣上和皇后都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性，着实难得。
    这时一个宫人悄悄走到圣上身后，与圣上轻声说了几句：“圣上，李将军在御书房候着了。”
    提到李照，圣上立刻想到了什么，他再看穆家两位小姐的眼神，就带上了不少深意。
    虽然贤王做了这事，在穆家两位小姐之中纠缠不清。但是男人嘛，左拥右抱都是正常的。
    贤王依然是圣上最爱的儿子，他少不得要为贤王铺路。
    “好，朕就答应你。”圣上掷地有声的说。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更是神情各异。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但是又难免好奇，怎么圣上答应的如此爽快？她还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功夫呢。
    皇后和穆清瑜同样的想法，对于这个枕边人，皇后越来越看不清圣上的心思了。
    穆清雪反应过来圣上在说什么时，她喜不自禁，连忙拜下去，口中喊道：“多谢圣上成全！”
    到底是年纪轻，竟然也不遮掩一下心中的情绪。此话一出，被有心之人听去了，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闲话来呢。
    但是皇后露出丝丝笑意，有一个蠢笨的贤王妃，她到底是开心的。
    穆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罢了，年轻人的事她也不要管了。她只要守好老大和老大媳妇留下来的一双儿女，此生便无憾了。
    在场的和穆清雪一样非常欢喜的，恐怕只有穆清菱了。
    她的目光愈发的倨傲，居高临下的盯着穆清瑜瞧。
    当初贤王的婚约，也是她不要了让给穆清瑜的，没想到自己不要的东西，穆清瑜都把握不住，她非常得意。
    果然二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从那个养了外室的穆二爷起，到不知天高地厚的穆清瑜。
    二房还肖想定国公一位？简直是做梦！
    这段时日的烦闷一扫而空，穆清菱很少有这么开心了。
    但是圣上接下来的话，让穆清菱如当头一棒，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为了补偿穆二小姐，朕会给你另寻一门满意的婚事，”圣上继续说道，“战神将军尚未娶妻，实在是叫朕心难安，朕就将你许配给他。”
    “圣上！”皇后当即不敢相信的喊道。
    要是穆清瑜嫁给了李照，那李照和贤王不就成了一派了？
    皇后不敢置信，眼中甚至流露出受伤的神色。难道圣上真的不顾多年的夫妻之情，不顾和太子的父子之情，竟然为了贤王做到这等地步！
    圣上蹙了蹙眉头，不悦的说：“怎么？皇后有异议？”
    看到圣上快要动怒，皇后收敛了些，强自镇定下来，“臣妾只是觉得，婚约大事不能如此草率，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可。”
    “不了，就这么决定了。你们谁还有异议？”
    圣上威严的眼神扫视一圈，被这上位者的气势压迫着，穆清菱满肚子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她喜欢李照好多年，追求李照好多年，但今日圣上一句话，就要打碎了她多年的爱恋！
    赐婚的旨意一下，她和李照再无可能。
    穆清菱眼中蓄满了泪水，随时都能流下来。
    许是察觉到穆清菱的异样，穆老夫人轻轻握住穆清菱的手。
    穆清菱一颤，低下头去，不叫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正伏在地上的穆清瑜，脑海里浮现出李照冷冰冰的面容。什么？李照？让她和李照成婚？
    穆清瑜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她抬起头来，“臣女觉得……”
    她的目光撞上圣上的目光，里头是不容置喙的威严，带着些警告和压迫。
    穆清瑜咽了口口水，生硬的改口：“臣女全凭圣上做主。”
    圣上绷直的嘴唇，这才浮现淡淡的笑意，他满意的点头。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圣上站了起来，“李将军还等着朕，朕要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圣上要起驾离开，其他人都起来行礼。
    路过贤王时，圣上顿了顿，道：“你起来，和朕一同过去。”
    “儿臣遵命！”贤王起身，动作里都透着欢欣。
    他原本因为不得不娶穆清雪而烦躁的心，听到圣上要将穆清瑜赐给李照时，一下子明朗起来。
    这下他和李照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了，还怕李照不为他所用？
    李照是多么难缠的人物，而他轻轻松松获得了李照的助力，这真的是天上掉馅饼了。
    贤王步伐轻松的跟着圣上出去了，皇后疲软的跌坐在椅子里。
    她再看穆家几人时，心中生出厌恶。
    这些人，将来要帮着贤王来夺自己儿子的权力呢！
    穆清菱再抬起头来时，眼中的泪水已经收回去了。
    现下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要让圣上想法子收回成命！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照另娶他人！
    既然圣上已经离开，不如就从皇后这儿下功夫。
    穆清菱朝着皇后走了几步，带着恭敬和讨好说道：“娘娘，臣女替您捏捏肩。”
    往常皇后最喜欢穆清菱替她捏肩，为此还常常召见穆清菱。
    穆清菱自信，只要自己将皇后哄好了，皇后肯定会为自己做主的。
    皇后抬了抬眼皮子，面上疲惫，待看到穆清菱，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不耐。
    她别过脸，冷冰冰的说：“不用了，本宫累了，就不留你们了！”

 第45章

    穆清菱震惊，方才皇后是拒绝了她吗？还是自己听错了？
    她僵着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皇后看了穆家几人一眼，想起圣上的心思，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
    离她最近的是穆清菱，她便把心中的烦闷一股脑发泄到穆清菱身上。
    “怎么，是你听不懂本宫说的话，还是本宫使唤不动你了？”皇后冷森森的说，眼神里像是藏着冰刀子一般，一下下剜着穆清菱的心。
    穆清菱难以置信，皇后会如此冷言冷语的对待自己。
    她的一颗心仿佛掉到了冰窖里。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是叫她难堪吗？
    穆清菱的脸色惨白，强忍着泪意退了几步，到了穆老夫人身边。
    穆老夫人心疼穆清菱，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安慰的时机。
    她们再多留片刻，说不定又要惹皇后生气。
    穆老夫人冲着穆清瑜和穆清雪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便赶紧走到穆老夫人身后。
    由穆老夫人领头，向皇后行礼告辞。
    皇后连最后一点面子都不肯给穆家几人，挥了挥袖子，连正眼都不瞧她们。
    穆老夫人几人安静的出去了，叫上在隔壁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穆清秋，匆匆离开了皇宫，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上了马车，穆清秋依然和穆清瑜挤在一起。
    “姐姐，你还好？”穆清秋忍不住问。
    穆清瑜神色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摆脱了和贤王的婚约，自然是好的。可又多了一门与李照的婚事，不知是福还是祸。
    她与李照那人接触过几次，那人好似一块寒冰，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要和那样的人过一辈子，穆清瑜想想就头疼。
    而且她和李照之间还有一人，那就是穆清菱。
    穆清菱爱慕李照已久，怎么可能把李照让给穆清瑜？
    看圣上的意思，是不会收回穆清瑜和李照的婚约。那穆清菱如果想叫这门婚事成不了，就只有杀人灭口了。
    穆清瑜抿了抿唇，看来往后的日子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二姐姐？”穆清秋见穆秋瑜久久不回答，再次说道。
    她回想起从宫人那听到的只言片语，贤王为了救落水的穆清雪，也跟着落水了。
    他二人被救上来之后，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是贤王不给穆清雪一个交代，此事无法收场。
    至于怎么个交代，无非就是给穆清雪一个名分。
    穆清秋以为穆清瑜是在为此事烦忧，便安慰道：“二姐姐别担心，你和贤王有正正紧紧的婚约，你贤王妃的位置，谁都撼动不了。穆清雪那人，就算入了贤王府，还不是要听姐姐的处置？到时候姐姐好好折磨她，谁都不敢说什么的。”
    穆清瑜噗嗤一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穆清秋脸一红，“我这不也是为了安慰你，你还不领情。”
    笑过之后，穆清瑜轻松了不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我当不成贤王妃了，贤王妃的位置是四妹妹的了。”穆清瑜说道。
    “哈？”穆清秋差点惊掉了下巴，随即小脸因为愤怒涨的通红，“是不是穆清雪说了什么？把姐姐的王妃之位抢走了？”
    从看到穆清雪的第一眼，穆清秋就不喜欢她。穆清雪和王月娘一样，都是诡计多端的。
    而从姐姐手里抢走婚约一事，穆清雪肯定能做的出来。
    越想，穆清秋就越为穆清瑜抱不平。
    “姐姐别怕，待会我和你一块去求求祖母，定不能叫穆清雪得逞了！”
    穆清瑜连忙按住穆清秋，生怕穆清秋一个激动，就要从马车上跳下去。
    “是我自愿让给四妹妹的，我不愿意当贤王妃。”穆清瑜坦荡的说。
    穆清秋打量着穆清瑜清澈见底的眸子，好半天才相信这一事实。
    贤王妃那是何等的尊贵，怎么还有人不愿意？主动让给别人？
    要是穆清雪成了贤王妃，骑到穆清瑜头上，指不定要如何欺负穆清瑜呢。
    穆清秋动了动嘴唇，不知该如何说起。
    很快就到了定国公府，穆老夫人下了马车，看了眼穆清瑜和穆清秋，神色复杂无比。
    她吩咐左右：“赶快去把二爷、三爷，还有大少爷叫过来，我有话与他们说。”
    “是。”
    穆老夫人这才匆匆回去了。
    穆清菱怨毒的瞪了眼穆清瑜，才跟着穆老夫人进去。
    “哎呀，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穆清雪好心情的说。
    她慢悠悠的走到穆清瑜面前，扬着下巴倨傲无比：“二姐姐可曾想到，我会成为贤王妃那一日？”
    穆清瑜在心中冷笑，她不仅想到，而且见到过。
    上辈子穆清雪成为贤王妃后，在得知贤王的真面目后，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
    这辈子穆清雪依然肖想贤王妃之位，那不如就让她再去贤王身边，再享受一下被贤王折磨的感觉。
    穆清瑜低着头，盯着自己修剪的圆整的指甲。不愿与穆清雪过多纠缠，眼下她还要为突然落到自己头上的婚事烦心。
    穆清秋看不下去，挡在穆清瑜面前，毫不示弱的对上穆清雪。
    “你也说了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下一个贤王妃会是谁？”
    “哦？难道你也想要抢这门婚约？”穆清雪震怒。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就是想着男人？”穆清秋嘲弄的说。
    “你！”穆清雪见说不过穆清秋，捋了捋袖子就想动手。
    穆清瑜瞧见了穆清雪的动作，皱了皱眉，将穆清秋拉到身后，道：“你都得偿所愿了，马上就是贤王妃了。当众打人的事情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穆清雪听了，立刻收回了手。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穆清瑜说的对，往后她该用贤王妃这个名号来约束自己。
    和穆清秋这个小丫头计较，有失身份。
    穆清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随后扶着丫鬟的手，昂着头往府里去，活像一只招摇的孔雀。
    穆清秋冲着穆清雪大摇大摆的背影啐了一口，才拉着穆清瑜进去。
    穆老夫人回了屋子后，不断派人去催促，终于穆二爷、穆三爷和穆家大少爷都到齐了。

 第46章

    “娘！出什么事了？”穆二爷才跨进穆老夫人的屋子，就急匆匆的说。
    今天是穆老夫人带着几位小姐入宫去了，一回来穆老夫人就着急忙慌的把他喊来，难道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在宫里犯了事，稍不留神那就是要诛九族的啊！
    穆二爷进来之后，看到穆老夫人沉沉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肯定是在宫里出事了。
    穆老夫人抬起头，看了眼穆二爷，沉闷的说：“先坐。”
    穆二爷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后找了个穆老夫人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一会，穆三爷和穆家大少爷穆嘉言也到了。
    穆嘉言是大房唯一的嫡子，穆清菱的哥哥，定国公府世子。
    只可惜从小体弱多病，就算穆老夫人请遍了名医，也不能根治。
    虽然入春了，但穆嘉言身上披着一件毛领大袄，蓬松的毛领包裹着他，更显得他瘦弱不堪。
    才进了屋子坐了下来，穆嘉言就忍不住一阵咳嗽，苍白如纸的脸上泛点不健康的红晕。
    穆老夫人看得心疼极了。
    原本外头的事她不想告诉穆嘉言，让穆嘉言担心。
    只是穆嘉言大了，将来还要承袭定国公一位，必须要让他提前熟悉起来了。
    穆老夫人又是亲自喂热水，又是亲手给穆嘉言顺背。
    好一会儿，穆嘉言突如其来的咳嗽才平息了下来。
    他露出苍白的笑，气喘微微的说：“抱歉，让祖母担心了。也叫两位叔叔看笑话了。”
    “不碍事。”穆二爷温和的说。
    穆三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没有说话。
    就这样一个病秧子，还有脸要抢定国公之位？穆三爷在心里冷笑，他用余光瞄了眼穆二爷。
    穆二爷连内宅，几个女人的事都处理不好，更别提打理整个定国公府了。
    这定国公之位，只有落到自己头上，才是名正言顺，不会叫人说闲话的。
    穆三爷挺了挺脊背，神情愈发高傲。
    见到穆嘉言平息下来后，穆老夫人才提起宫里发生的事，面对她最亲近的三人，她将宫里发生的一切悉数说了出来。
    待说到穆清瑜放弃贤王妃之位，将此位让给穆清雪时，穆二爷神色古怪起来。
    似乎是忍着笑又要强装严肃，面容都稍稍扭曲了。
    穆老夫人注意到了，她便停下来，问道：“老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穆二爷故意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既然是瑜儿主动将贤王妃之位让给雪儿的，且圣上都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而穆二爷心里，正在夸赞穆清瑜的懂事。
    穆清瑜是定国公府正经的嫡女，将来的婚事一点都不用犯愁。
    反而是穆清雪的婚事，让穆二爷时不时的操心。这个女儿机灵聪慧，最是贴心，算得上是穆二爷最喜爱的孩子。
    眼下是最好的结果了，为了补偿穆清瑜，他会亲自为穆清瑜再挑一门好婚事的。
    穆老夫人了解穆二爷，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做父亲的偏心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天下少有了。
    穆老夫人闭了闭眼，继续说下去：“为了补偿瑜儿，圣上又为瑜儿赐了一门婚事。”
    她说完，其他三人皆没有什么反应。
    除非是入宫，哪里还有更好的姻缘，能比得过贤王？
    穆三爷甚至可惜，怎么不是穆清秋争气点，成为贤王妃？
    “圣上将瑜儿赐给了战神将军。”穆老夫人缓缓说来。
    听到战神将军四个字，其他人终于有了反应。
    穆二爷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尊冷冰无情的面容，他可是听说战神将军李照血战沙场多年，杀人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稀疏平常。
    据说靠近李照的，都能在他身上闻到经久累积的血腥味！
    穆清瑜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平日里看到受伤的小猫小狗都要落几滴泪，要是嫁给李照，可不是要被活活吓死？
    穆二爷再偏心，也不会不顾女儿的命。
    他担忧的问：“这门婚事是圣上亲口说的？还有更改的余地吗？我担心瑜儿……配不上李大将军。”
    穆三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目光深远，“圣上金口玉言，怎么会改口呢？二哥不要担心，瑜儿是我定国公府正经的嫡出小姐，怎么会配不上李大将军呢？而且能和李大将军攀上姻亲，对我们有益无害啊。”
    穆二爷瞪了穆三爷一眼，果然是谁的女儿谁心疼。要是叫穆清秋嫁给李照，看他会不会点头。
    穆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她看向穆嘉言，眼神愈发的温和，轻声细语的问：“言儿，你怎么看此事？”
    穆嘉言孱弱的脸庞上，一双眼格外的亮，“孙儿觉得圣上此举，并不是为了补偿二妹妹，而是为了贤王殿下。”
    穆老夫人赞赏的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如今朝堂上关于太子和贤王的流言纷纷，但圣上却没有想着把流言压下去，说不定圣上心里也是……将二妹妹和李大将军赐婚，四妹妹和贤王殿下赐婚，为的不过是将李大将军和贤王捆在一起，我们穆家只是架在中间的桥梁。”
    说了这么多的话，穆嘉言忍不住想咳嗽，但还是强行压下去了。
    经过他的提点，穆二爷和穆三爷都恍然大悟。
    “那我们不就成了贤王一派的了？”穆二爷骇然。
    “不过这样也好，”穆三爷自顾自的说，“圣上本就心属于贤王，我们现在支持贤王，将来说不定有从龙之功。”
    “胡闹！”穆老夫人呵斥道，她声严色厉，“你们忘了你们死去的爹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我穆家清清白白，从只效忠于圣上，从不掺和进皇位之争，才能安然到现在！”
    被穆老夫人一训斥，穆二爷和穆三爷讪讪的闭上了嘴。
    穆老夫人训斥完，又疲乏的摇了摇头：“我叫你们来也是为了此事，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
    穆二爷和穆三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摊手表示无奈。
    还是穆嘉言握住了穆老夫人的手，轻声安慰：“祖母不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圣上赐婚是大喜事，祖母应该高兴才是。”

 第47章

    虽然穿的厚实，但穆嘉言的手依然冰凉刺骨。这寒意叫穆老夫人立刻醒悟了过来。
    对啊，这可是圣上赐婚，要是穆家表现的苦大仇深，肯定会招来龙颜大怒。
    “老三，叫你家媳妇找些工匠，将府里修缮一遍。府里种的花，悉数换成鲜艳喜气的。”穆老夫人吩咐道。
    穆三爷应下，却又忍不住多看了穆嘉言一眼，这个侄子不知道有什么魔力，能轻松的平息穆老夫人的怒气，将穆老夫人哄得服服帖帖。
    穆老夫人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叫穆二爷和穆三爷在外小心行事，就叫他们二人出去了，只留下了穆嘉言。
    那二人走后，穆嘉言在穆老夫人面前，卸下了防备。
    他疲惫的靠在引枕上，呼吸轻的叫人以为下一刻就要停止了。
    穆老夫人心疼极了，后悔的说：“我不该叫你来的，让你又要费一番心思。”
    “能为祖母排忧解难，我心里头也是十分高兴的。”穆嘉言虚弱一笑。
    “对了，菱儿在外头。你们许久没见了，要不要见她一面？”
    穆嘉言眸子一暗，苦笑着摇了摇头。
    穆清菱每次见他，说的话无非就是要叫他紧紧抓住世子之位，不要让二房三房的人夺去了。
    这些话翻来覆去的说，都要让他的耳朵生茧子了。
    “我这个样子，菱儿看到了又要担心，还是算了。”
    “也好，你就先回去歇着。待会赐婚的旨意说不定就要从宫里来了，你就不要出来，安心养着。”
    待穆嘉言一点心，穆老夫人就吩咐丫鬟婆子送穆嘉言回去，临走前还不忘再细细叮嘱一番，要让她们好生照顾穆嘉言。
    穆嘉言才出去，穆清菱就风风火火冲了进去，还差点撞到了穆嘉言。
    还好穆老夫人没有瞧见，否则肯定要说穆清菱几句。
    “祖母，不能叫二妹妹嫁给李大将军！”穆清菱当头说道。
    穆老夫人愣了一下，“这都是圣上的意思，我也没法子。”
    “那也不成！”穆清菱说完，对上穆老夫人探究的眼神。
    穆清菱心中一凛，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
    她垂下眸子，不叫别人看到里头藏着的万千情绪。
    “方才祖母和叔叔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为了穆家，更不能让二妹妹嫁给李大将军了。”
    穆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穆清菱也懂得体贴家里，关心穆家的安危了。
    她慈爱的看着穆清菱，安慰道：“这些事大人们会处理的，你就不要跟着操心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来报，说是宫里头的圣旨来了。
    穆清菱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去。
    来不及重新梳洗，穆老夫人派人去把家中所有人喊来，一齐出去领旨意。
    接了圣旨之后，穆清雪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当初穆清瑜和贤王的婚约，不过是口头之约。但是她不一样，她有圣旨啊！
    要不是顾及身份，穆清雪都想仰天长笑。
    穆清瑜接了圣旨，挤出了一个笑：“祖母，我先回去了。”
    “去。”穆老夫人怜悯的说。
    被庶妹抢走了婚事，又被赐婚给一个名声并不是那么好的人，穆清瑜说不定是想回去，躲起来哭泣。
    穆清瑜慢慢的走了回去，忽视了穆清菱要杀人的目光。
    墨竹听到了前头赐婚的事，早就在房里等着了。
    看到穆清瑜的身影，她几乎是跑着出来的。
    “小姐，你没事！”墨竹担忧的问。
    “我没事。”穆清瑜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自顾自的往里头去。
    她猛灌了一杯凉了的茶水，墨竹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小姐想喝水，奴婢去换一壶热的来。”
    穆清瑜咽下最后一口水，”无妨，我就是想冷静下。”
    墨竹耷拉着嘴角：“奴婢知道小姐心里苦，但是也不至于这般折磨自己。”
    她眼尖的看见穆清瑜怀里的东西，穆清瑜低头一看，就把怀里的香囊拿出来，随手丢在桌子上。
    这是被墨竹盯着，绣了好几日，准备送给贤王的。
    看到香囊，墨竹眼睛刺痛，“
    她们太过分了，这样欺负小姐。从刚开始派那个王什么封的来，到现在又把小姐的婚事抢走了。现在小姐要嫁给那个什么战神将军，往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墨竹越说越伤心，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穆清瑜：“……”
    知道墨竹是真的关心自己，穆清瑜只好在一旁陪着，时不时还要劝抚一番。
    似乎两人的心情和反应掉了个个。
    为了感谢天恩，庆一门双喜，穆老夫人吩咐三房夫人方氏，在三天后举办赏花宴。
    方氏却为宾客名单犯了愁。
    此次不仅要请女宾，还要请男宾。贤王这等尊贵的人物，据说他每天跟着圣上忙于朝务，估计送去请帖，也是不会来的。
    但是这战神将军李照，听说除了章家外，从来不与都城的人家往来。
    听说这门婚事，还是因为穆清雪和贤王发生了那事，才叫穆清瑜赐婚李照的。
    根据这两天打听来的，李照出生乡野，在乡下时还有一位青梅竹马，为了这位青梅竹马，他才年近三十，迟迟未娶妻。
    综上，对于能不能请来李照，方氏心里很忐忑。
    如若请不来李照，说不定还要叫别人看定国公府的笑话，还要把当日在宫中发生的闹剧，拿出来当作谈资。
    把李照请来，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也好压一压众人。
    方氏叹气，二房惹出来的麻烦，还要叫她善后。
    丫鬟看着方氏叹气，出了个主意：“夫人，大小姐不是和章家的人熟？要是让大小姐去说说，说不定就能把李将军请来了。”
    “她？”方氏脸上闪过厌恶，“我一个做长辈的，竟然要去看她的脸色，还要求她？”
    “夫人，要是李将军不来，不仅三爷，说不定老夫人也会怪罪夫人的。”丫鬟耐心劝道。
    “她们惹出来的麻烦！倒是要叫我难做人！”方氏火冒三丈，却还是站了起来，用力理了理衣裳，“走，我们去会会大小姐！”

 第48章

    方氏怒气冲冲的到了穆老夫人这儿，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时，理了理情绪。
    她进到穆清菱的屋子里时，脸上带了恰到好处的笑。
    “呦，县主还没用午膳呢。”方氏瞧着满桌子的菜，眸子不由暗了暗。
    穆老夫人还真是宠爱穆清菱，这桌子上的菜，哪一道都是精致无比，都要耗费许多功夫才能做出来的。
    穆清秋连这一半的待遇都没有。
    方氏的手紧了下，但她今日来有求于穆清菱，必须把这点嫉妒压下去。
    穆清菱端然坐着，看到方氏前来纹丝不动，只是抬起眼皮子瞧着方氏，淡漠的说：“三婶怎么得空过来了？”
    饶是料到穆清菱的反应，方氏还是被她的目无尊长气到了，面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大小姐回来许久，我都未曾过来，实在是没有个做长辈的样子。我吩咐小厨房里熬了一碗桂花圆子羹，大小姐尝尝合不合口味。”
    方氏说完，丫鬟从食盒里拿出桂花圆子羹，恭敬的放到桌子上。
    穆清菱冲着丫鬟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会意，双手拿起碗，搁到穆清菱面前，道：“县主，请用羹。”
    说话的时候，小桃还有意无意瞄着方氏。
    “多谢三婶关心，只是我现在还不饿。”穆清菱毫不领情。
    方氏看明白了，这主仆二人是在做戏给她看呢。她怒火中烧，却又要硬生生的将怒火压下去。
    她攥成拳头的手藏进袖子里，止不住的颤抖。
    “县主，”方氏咬着牙说，“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都是一家人，三婶怎么不早说。小桃，怎么不给三婶准备把椅子。”穆清菱说的冷酷无比，嘴里说着是一家人，却没有家人间的温暖。
    也是方氏倒霉，穆清菱为了李照和穆清瑜的婚事，正烦心极了。
    方氏正好撞上来了，因此现下的穆清菱，比往常更加难缠。
    方氏黑着脸坐了下来，“章家是县主的外祖母家，我还听说李大将军和章家关系密切。我这次来是想请县主去和章家老夫人说一声，叫李大将军务必来我们家三日后的赏花宴。”
    穆清菱听完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情绪复杂无比，有愤怒有嫉妒有怨毒有不甘，着实精彩。
    小桃看着，偷偷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家这位向来目中无人的大小姐，会按捺不住发作起来。
    作为穆清菱的贴身丫鬟，她最是清楚穆清菱对李照的情意。
    自打圣上给李照赐婚后，穆清菱一直隐忍不发，似乎是在等着一个宣泄的机会。
    是以这几天小桃伺候的时候都心惊胆战的，没想到方氏自己送上门来。
    她暗暗祈祷，不要殃及到自己就好了。
    半晌穆清菱都没有说话，目光虽然落在方氏身上，但是又没有在看方氏。
    方氏等的坐立难安，成不成不就一句话的事，何必要这般做作。
    “不知道县主能不能帮忙？”方氏再次问道。
    穆清菱回过神来，饱含深意的一笑，“三婶都开口了，我怎么会拒绝呢？”
    方氏松了一口气，这一趟不算白来。
    她站了起来，客气的笑着：“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县主用膳，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她还不忘再提醒一句：“县主可别忘了，要李将军务必过来。”
    穆清菱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方氏这才离开。
    小桃忍不住抖了下，她都能感受到屋子里突然压抑的氛围。
    “小桃。”
    “是，”小桃的心跳加速，“小姐有何吩咐？”
    “去备马车，现在就去章家。”穆清菱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吹散。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白嫩修长的双手。双手慢慢的收紧，攥住了衣裙，因为用力过猛，双手还在打颤。
    这一次回去，她一定要说服李照，绝对不能娶旁人。有资格站在李照身边的，只有她！
    如今府里因为两道赐婚圣旨，双喜临门的事忙活着，谁都没有注意到穆清菱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自从李照战胜归来，圣上便放了他长假，让他好好修养。
    在都城里，除了章少明，李照没有别的好友，他便时常到章家来。
    穆清菱匆匆赶到章家，正好碰上和章少明一块练武的李照。
    穆清菱径直的过来，朝着二人福了福身子，目光便直勾勾的盯着李照。
    章少明尴尬的摸了摸后脑，他站在这里格格不入，便识趣的说：“我还有点事，我先离开一会。”
    章少明才走出一步，李照冷着脸，似乎要跟着章少明一块离开。
    穆清菱心里一痛，几乎是下意识的大跨一步，冲到李照面前张开手挡住了他。
    李照迅速的后退一步，仿佛穆清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穆清菱咬着唇，强忍住屈辱的泪水。
    一时间氛围愈发的尴尬，章少明叹了一口气，主动说道：“阿照，你就留下来代替我陪陪县主，她是客人，怠慢了祖母又要怪罪我的。”
    李照目光如剑盯着章少明，这眼神看得章少明不禁心虚。
    “我也是客。”李照冷淡的开口。
    章少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李照真是太不解风情了，看不懂穆清菱是有话要跟他说？
    穆清菱好半天才稍微平复了下，主动说：“请将军留步，我与话要和你说。”
    李照皱起眉头，显露出一丝不耐，“我没有话，要与县主说。”
    这句话相当于当众打了穆清菱一巴掌。
    从前李照对别的女人都是惜字如金、拒之千里的，但是对穆清菱，还是会说上几句话。
    就这样，穆清菱觉得自己对李照来说，是特别的存在。
    只是因为李照骨子里的冷漠，才没有接受穆清菱的心意。穆清菱相信，只要她坚持不懈，假以时日肯定能融化李照这座冰山。
    但是现在，李照连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了，穆清菱只觉得肝肠寸断。
    难道是因为和那个女人的婚姻？这个念头叫穆清菱痛不欲生。
    眼看着李照就要离开，穆清菱再也忍不住，大声质问道：“李将军，你真的愿意娶那个穆清瑜吗？”

 第49章

    穆清菱说完，李照几乎是在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章少明八卦的看过来，眼中甚至藏着赞许和钦佩。赐婚的圣旨一下，他就很想问问李照心里同不同意，只是没那个胆子问出来。
    这下有人帮他问出来了，章少明竖起耳朵，大气都不敢出。
    李照没有回头，微微侧过头，声音平淡无比：“圣上赐婚，不敢不从。”
    穆清菱大喜过望，李照的意思是，他是因为不敢违抗圣旨，才要与穆清瑜成婚的？
    穆清菱又小跑几步，再次来到李照面前。
    她带着欢喜，羞怯怯的说：“圣旨自然是不可违抗的，要是将军愿意，我可以……”
    说到这她含羞带怯的看了李照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要她能到李照身边去，她甘愿伏小做低。假以时日，按照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对她的宠爱，肯定是不愿看到她受委屈的。
    穆清瑜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章少明惊愕，差点下巴都惊掉了。
    没想到这样一位贵小姐，竟然不自持身份，说出这种叫人耳红面赤的话。
    他不禁咂舌。
    李照毫无波澜的眼望了穆清菱一下，随后用和往常一般没有温度的声音说：“在下告辞。”
    说罢李照大步离开，毫不拖泥带水。章少明赶紧跟上。
    穆清菱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小桃原本在远处瞧着，看见这一幕匆匆上前。
    她走到穆清菱面前蹲下，讶异的说：“小姐，你怎么哭了？”
    经过小桃的提醒，穆清菱才后知后觉，脸上湿湿的。用手一摸，一手的泪水。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叫小姐受气？待会子看到老夫人，奴婢一定要求老夫人，给小姐做主！”小桃忿忿不平的说。
    穆清菱狠狠的用袖子擦了把泪水，她扶着小桃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回穆家！”
    “但是小姐还没有去见老夫人，三夫人的事还没有办好，就这样回去……”
    小桃说到一半，看到穆清菱怨毒的眼神，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再说话。
    二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除了章少明和李照，谁都没有发现二人的到来。
    李照一直往前去，章少明跟在后头，不停的打量着友人。
    之前李照对穆清瑜的不同，甚至主动出手相助，章少明还以为李照对穆清瑜有别的心思。
    说不定此次赐婚，还是李照私底下向圣上透露了心意。
    没想到李照说出“圣上赐婚，不得不从”，看来他对那穆清瑜，也没有特别之处。
    章少明摇了摇头，这个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走了一会，李照突然开口：“往后，我不再见你的表妹。”
    章少明叹了口气，穆清菱那样一个清冷美人，为了李照愿意丢下脸面，连那等不知廉耻的话都肯说出来。
    如果他是李照，肯定要被穆清菱感动了。
    “她这次来，可能也是有事，”章少明少不得要为这个表妹说几句，“三日后定国公府设宴，她是代表定国公府来送请帖的。”
    李照眉毛一动，“什么宴会？”
    “自然是为了感谢圣上赐婚的宴会了，他们家也真风光，出了一位贤王妃和一位将军夫人。”
    说着章少明又怜悯的看向李照：“只是你往后难做人了，别人都会以为你是贤王一派。”
    李照的目光深邃起来，他把手里的长矛往前一扔，丢到章少明怀里，随后大步流星的往外头去。
    章少明捧着长矛，愕然：“你去哪里？”
    可惜李照早已走远。
    章少明盯着长矛，难道是李照听了他的话，不愿成为贤王一派，要入宫去请圣上收回成命？
    李照向来忠心耿耿，且只效忠圣上一人。从前贤王并不是没有试图拉拢过李照，但都被李照回绝了。
    就算是圣上有意无意的暗示李照，往后要多多扶持贤王，李照都置若罔闻，只当没听懂。
    章少明摸了摸下巴，他这张嘴不会又惹事了？
    穆清菱匆匆的回到定国公府，直接往二房去。
    小桃绷着唇不敢说什么，难道穆清菱是要直接去找穆清瑜，教训穆清瑜一番？
    要是闹起来，肯定不好看。
    只是小桃的担心没有实现，穆清菱直接去的是穆清雪那儿。
    自打圣上给穆清雪和贤王赐婚后，穆清雪整日里笑眯眯的，对下人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眼下她正躺在榻上，睡着美容觉。
    三日后的赏花宴，她一定要大放光彩。
    穆清菱走到门口时，穆清雪睁开了眼，却并未起身相迎。
    如今她的身份可不一样了，一个小小的县主她都不放在眼里了。
    “大姐姐自己找个地方坐。”穆清雪慵懒的说。
    穆清菱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伸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盏。
    茶盏落地，碎裂的刺耳的声音，让穆清雪吓了一跳，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万分恼怒：“大姐姐这是做什么？平白无故的来我这儿耍威风，别怪我去和祖母告状！”
    眼下她身份不一样，穆老夫人也不能小瞧了她，要给她几分尊重。
    “你以为赐婚了就能踩到我头上去了？”穆清菱扬着下巴，睥睨着穆清雪。
    “这门婚事本来就是我不要的，才给了穆清瑜，现在又被你抢了去。你以为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可是和宫中的贵人，甚至是皇后娘娘都相熟，往后你进了贤王府，少不得还要来求我。”
    穆清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四妹妹，你确定要与我为敌？”
    穆清雪收起傲慢之色，凝重了起来。她抿了抿唇，坐的端正了些，语气也客气起来。
    “方才是我的不是，大姐姐快坐。”
    穆清菱冷哼一声，才在穆清雪对面坐了下来。
    一坐下，她开门见山的说：“我要你帮我一件事，三日之后的赏花宴，不要让穆清瑜好过。”
    “大姐姐的意思是，你想要我大闹赏花宴？”穆清雪心里立刻不赞同。
    那赏花宴不仅仅是为了穆清瑜而办，更是为了她。
    而且现在穆清瑜是她的手下败将了，她对穆清瑜反而没有那般的敌视，甚至还有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

 第50章

    战神将军李照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穆清雪还住在外头的时候，就常常听到那些大人，用李照来吓唬小孩子。
    再调皮的小孩，听了李照的事都会吓得变成个乖孩子。
    按照李照如今的地位，肯定是有不少人家，想要攀上姻亲的。
    但是碍于李照的名声，谁都不敢把自家女儿送过去。
    从前也有人为了和李照攀扯上关系，把自家的庶女送过去，结果李照闭门不见，吃了个闭门羹丢了好大的脸，从此谁都明白了李照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李照身边从来都没有一个女人，坊间已经有传言，说李照有别的爱好。
    想到此，穆清雪愈发怜悯穆清瑜，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虽说怜悯，她却毫不后悔所做的一切。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早点把这门婚事抢过来，白白的受了那么多的气。
    看着对面的穆清菱，穆清雪回到了现实中。
    “大姐姐，要是我大闹赏花宴，外祖母和父亲肯定饶不了我。”穆清雪脆生的说。
    穆清菱勾了勾嘴角，“我不是让你大闹，我是要你想办法，叫穆清瑜出丑，要是能让别人知道，穆清瑜配不上李将军，那就更好了。”
    “出丑？那还不容易，我叫人往穆清瑜身上不小心撒点茶水，或者让她不小心摔倒。”穆清雪说着，这样无伤大雅的小闹剧，既能满足穆清菱的心思，也能叫这赏花宴顺利办下去。
    穆清菱皱起了眉，耷拉着嘴角说：“你是不懂还是装不懂。”
    穆清雪躲开了穆清菱的眼神，她自然是在装不懂。要是让三日后的赏花宴上出事，那她还怎么能好好出个风头。
    穆清菱看明白了穆清雪的意思，她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子，缓缓道：“你说，要是二叔或者穆清瑜，知道了二婶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这句话宛若一道惊雷，炸的穆清雪大脑一片空白。
    她微微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件事王月娘做的隐秘，又是筹划了好多年的，穆清菱怎么会知道？
    “二婶是病逝的，我不明白大姐姐是什么意思。”穆清雪目光闪烁，面上还要强撑着冷静，放在下面的双手已经在搅着衣角。
    “是吗？”穆清菱傲慢的一笑，“那我就去会会二叔。”
    说罢穆清菱站了起来，一甩袖子，毫不犹豫就要离开。
    穆清雪惊慌失措，连忙伸出双手拽住了穆清菱的衣角，嘴角央求着：“大姐姐不要去！方才大姐姐交代的事，我一定认真办好！”
    穆清菱停下脚步，扭过头瞥了穆清雪一眼，笑容愈发的阴狠：“那就好，你可别叫我失望了。”
    说罢，她抽出自己的衣角，翩翩离去。
    穆清雪苦着脸，急急忙忙的去找王月娘。
    因为赐婚的旨意，王月娘现在也得意的不行，连看翡翠都顺眼了不少。
    等穆清雪成为贤王妃，她的身份可就是尊贵无比的贤王岳母了。
    穆二爷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已经稳固无比，已经没有任何危机感。眼下她最紧要的事，便是好好筹备穆清雪的嫁妆。
    穆清雪赶到王月娘这，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支退后，惊慌失措的将穆清菱的话，悉数告诉了王月娘。
    王月娘听完后，面如土色，嘴唇颤抖个不停。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王月娘喃喃自语，眼中是藏不住的惶恐。
    这件事她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还是被人知道了，而且还是一个如此难缠的人。
    如果是个无关紧要的，大不了灭口了便是。
    但穆清菱身份贵重，万万动不得。
    穆清雪握住王月娘冰凉的手，心急如焚的说：“娘，先别纠结那些了。还是想想怎么满足穆清菱的心意，要是她一个不开心，把这件事说出去了怎么办？到时候别说我这个贤王妃做不成，说不定我们都要被扫地出门了！”
    “你说得对。”王月娘咬着牙，让自己镇定下来，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才行，之后就慢慢考虑。
    “她说要叫穆清瑜出丑？”
    “是啊，我看她的意思，是想毁了穆清瑜和李将军的婚事！”穆清雪嚷嚷道，她实在是不知道，毁了这门婚事对穆清菱有什么好处。
    在她看来，穆清瑜嫁给李将军后，后半辈子都要被这么一个残暴冷酷的人折磨，对不希望穆清瑜好过的人来说，难道不是最痛快的事吗？
    王月娘还在思考的时候，穆清雪突然想起一人。
    她向前倾身，凑到王月娘耳边说了几句。
    王月娘立刻露出纠结的神色，“这样……不大好？”
    “有什么不大好的，他们从前不就两情相悦了？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上，穆清瑜就算毁婚，也不会受太大的惩罚。到时候他多了个美妾，娘难道不高兴吗？”穆清雪毫不犹豫的设计好了一切。
    王月娘还在纠结。
    穆清雪颇有不耐烦：“娘！难道你要看着我们被扫地出门才高兴吗！”
    王月娘把心一横，挣扎着点头应下。
    她苦心孤诣经营了这么多年，眼看着穆清雪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岔子。
    一个无关紧要的赏花宴，毁了就毁了。
    三日后的赏花宴，穆清瑜也得到了消息。
    墨竹早就收拾好了情绪，正在帮着准备三日后要穿的衣裳。
    “小姐那日，可不能叫别人看了笑话。”墨竹絮絮叨叨的说。
    虽说李大将军不是良配，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且走一步看一步。
    穆清瑜正无聊的翻看着摆在桌子上，一堆的请帖，几乎都是请她过去玩的。
    穆清瑜推了和贤王的婚事，被赐婚给战神将军，而她的庶妹反而得了和贤王的婚事。
    这件事在原本平静的都城掀起了不少风浪，成了最近家家户户饭后的谈资了。
    那些八卦心已经在熊熊燃烧的人，干脆就递了请帖过来，想请穆清瑜过府坐一坐，好从穆清瑜嘴里探出更多的信息。
    穆清瑜正神游天外，没有和墨竹说话。
    墨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知道那天李将军会不会来，要是过来，也能给小姐撑撑场面。”
    穆清瑜眉眼一动，望了过去。

 第51章

    墨竹没有留意到穆清瑜的目光，依然在自言自语：“要是那日李将军肯过来给小姐撑撑场面，到时候府里谁还敢和小姐过不去？要是敢和小姐过不去的，就叫李将军。”
    说完，墨竹抹了下脖子，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她这一番举动，叫穆清瑜笑了起来，笑声如风铃一般清脆。
    似乎积累下来的烦忧，也一扫而空。
    也对，上天叫她重生归来，她是要复仇的，可不是为了这么点事情唉声叹气的。
    她从小就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像她这样的高门女子，婚约的事从来就不能随自己的心愿，而是要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
    李照之前还帮过她，想来嫁过去，也没有那么可怕。
    就算再糟糕，也没有上辈子的日子那样难过。
    而且将军夫人这个名号，说不定也能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刀。
    想明白了后，她的脸上浮现了浅淡的笑意。
    “你说的对，如果他能来，是再好不过了。”穆清瑜喃喃的道。
    她突然起身，走到书桌边，翻找出一张信纸，认真的写了起来。
    墨竹便在一旁研磨。
    穆清瑜十分认真，一缕碎发从耳边滑落也不知道。写完后，她吹了吹信纸上未干的墨水。
    “你去给我找一身小厮的衣裳，我亲自把这封信送过去。”穆清瑜盯着信纸，目光灼灼。
    “这怎么行？”墨竹瞪大了眸子。
    “怎么不行？不亲手交给李将军，我不放心啊。”穆清瑜道。
    “难道你想看着三日后的赏花宴，穆清雪耀武扬威的样子吗？还有那些来看好戏的人，对我指指点点吗？”
    穆清瑜的这一番话，果然说动了墨竹。
    “奴婢这就去准备。”说完，墨竹匆匆出去准备起来。
    很快，墨竹准备好了衣裳，她和穆清瑜都扮成小厮的模样，悄悄的溜了出去。
    二房里没有正经夫人打理，方氏又不好太插手二房的事，穆清瑜很容易就溜出去，就算许久不回来，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在街上随便找了个人一问，就问到了将军府的位置。
    主仆二人朝着将军府走去，许久后终于走到了。
    将军府的大门巍峨气派，门口有侍卫把手。
    穆清瑜上前几步，守门的人立刻大手一拦，将她拦住了。
    “这里是将军府！”守门的人瞪大了眼，恐吓道。
    “我知道，”穆清瑜震惊的说，“还劳烦大哥进去通报一下，我是定国公府二小姐派来的，二小姐派我来给将军送信。”
    “定国公府？”守门的人重复了一遍。
    穆清瑜点了点头，“是的，就是和你们将军有婚约的定国公府。”
    守门的人脸上凶狠的神色收敛了不少，“你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进去了。
    穆清瑜和墨竹就在门口等着，只见将军府门口，无人敢路过。
    不远处的人，看到将军府门口竟然站着两个人，都要多看两眼。
    只见那是两个俊俏的男子，其中一个更是俊美，甚至有些阴柔，难道传言里的都是真的？
    等了没有多久，将军府的门打开了。
    “两位请。”从里头走出来一位中年男子，穿着得体，谈吐客气。
    穆清瑜冲着他微微颔首，就和墨竹跟着男子往里头去。
    将军府里布置得大气朴素，气派无比。
    随处都能看到武器架子，上门放着各色刀尖和长矛，让人以为这里是练武场而不是将军府。
    而且这一路上极为清净，偶然才能碰到一个路过的下人。
    路过的下人大部分是男子，走了一路，穆清瑜只看到一个女子，果然和传闻里的一样。
    收回打量的目光，很快就到了将军府里的书房。
    推开门进去，只见正中间的墙壁上，赫然挂着一方宝剑。
    穆清瑜顿时无语。
    “将军，老奴把他们带来了。”那中年男子恭敬的说，说完他走到一边，用目光示意着穆清瑜二人。
    穆清瑜和墨竹上前一步，学着男子的样子朝着李照行礼问安。
    李照正端然坐着，手边是一本摊开的兵书。
    他抬起头来，面上依然冰冷。
    没有得到李照的回应，穆清瑜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有些酸涩时，李照才淡淡的开口。
    “你家小姐，有何吩咐？”
    穆清瑜一挑眉毛，这李照倒是客气。
    她便直起腰来，但是怕被认出来，一直低着头。
    “小姐让小的把这封信交给将军。”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叠好的信纸，双手拿着递给了边上的管家，再由管家亲自交给李照。
    穆清瑜偷偷抬起头，观察着李照的神色。
    李照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随后信手将信纸压在兵书下。
    他微微颔首，淡漠的说：“我知道了。”
    穆清瑜愣住了，她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信纸的话，用尽毕生的所学，写的是客气中带着几分真挚，真挚里又带着矜持，邀请李照去定国公府的赏花宴。
    看李照的模样，像是不愿意去？
    也对，除了圣上和章家邀请，李照从来不参加旁的宴会。
    何况和穆清瑜的婚事，李照说不定也是不愿意的。她可是听说，李照还有一位青梅竹马呢。
    穆清瑜在心里嘀咕了一会，随后大着胆子说：“将军，我家小姐还让小的给将军带句话，如果将军愿意去赴宴，让圣上看到将军和定国公府都是极满意这门婚事的，想必对将军和定国公府都是有益无害的。”
    穆清瑜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李照难道还要拒绝吗？
    可是听了她这番长篇大论，李照脸上的冷意没有丝毫减退。
    “我知道了。”李照说完，低着头继续翻看手里的兵书。
    穆清瑜皱眉，知道了的意思是会去还是不去？
    那位管家主动开口：“两位，这边请。”
    穆清瑜看着李照毫不反应，轻轻跺了跺脚，就转身出去。
    墨竹跟着出去了，出了书房，墨竹急急的问：“小姐，你说将军是会去还是不去？”
    “我怎么知道。”穆清瑜含着怒意回道。
    她都这般诚恳了，李照竟然还不领情。
    “哎呦！”
    穆清瑜走的又凶又急，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发出一声惊呼。
    她捂着头还没反应过来时，对方冲着她呵斥：“哪个不长眼的，撞坏了我家小姐，你担得起责任吗？”

 第52章

    墨竹飞快的扶着穆清瑜，在穆清瑜耳边低声关切：“小姐，你没事？”
    穆清瑜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无妨。”
    主仆二人这才朝着对面的人看过去。
    只见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位丫鬟打扮的，正瞪着眼盯着穆清瑜，眼神里忿忿不平。
    丫鬟搀扶着一女子，这女子气质如兰、大方温柔，平易近人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只是看起来身子孱弱，和穆清瑜撞了一下，就抱着胳膊，需要丫鬟的搀扶才能堪堪站稳。
    “你们是谁啊！走路不长眼，还不快和我家小姐道歉！”那丫鬟咄咄逼人。
    她看对方是下人的打扮，既然是下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小玉，”杨婉怡低声嗔道，“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小姐！”小玉跺了跺脚，“他们把小姐给将军准备的汤羹都弄洒了。”
    其他三人听了这话，朝着小玉的手上看过去。
    只见小玉另一只空着的手上，拎着一个红漆食盒，只见食盒的底部，有汤汁顺着缝隙，从食盒的里面滴了下来，地面上已经有一小滩水渍了。
    一看就是刚做好的，还冒着若有若无的烟气。
    杨婉怡耷拉着嘴角，轻轻颤抖的睫毛我见犹怜。
    “罢了，再做一份便是了。”
    “这可是小姐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做好的，小姐本来就身子不好，今天怎么还能再去厨房？”小玉不依不饶的说着，凌厉的眼神时不时掠过穆清瑜二人。
    毕竟是自己走的着急没有看路，才撞上了对面的女子。
    穆清瑜抿了抿唇，道：“都是我的不是，要怎么补偿我都愿意。”
    “你拿什么补偿？”
    “小玉！”杨婉怡肃着脸斥责，“此事就罢了，在将军的书房外面，不要闹起来叫将军烦心。”
    小玉跺了跺脚，只好将怒气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她家小姐就是太过好性子了，才会在出了那样的事后，被族里的人欺负排挤。
    好在李大将军好心，收留了孤独无依的小姐。
    杨婉怡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不用了，你们有事就先离开。”
    穆清瑜和墨竹拱了拱手行礼之后，就饶过杨婉怡二人往大门口去。
    走了几步，穆清瑜回过头来，好奇的打量着杨婉怡的背影。
    而她身边的墨竹，早就气鼓鼓的噘起嘴，“是谁说的不近女色？果然，男人都是那样！”
    相比之下，穆清瑜淡定不少。
    她在高门大户长大，见惯了这样的事，她还没有听说过，谁家老爷没有一房美妾的。
    何况李照这样的年纪，要是身边没有个女人，那才叫稀奇。
    “好了，我们快些回去，回去晚了叫人发现就不好了。”穆清瑜拉着墨竹，匆匆往外去。
    二人出了将军府，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被街上的小摊小贩吸引了。
    穆清瑜和墨竹很少有出来的机会，就算出去也是坐在马车里。
    二人在外头逛了一会，墨竹怀里抱着好几个油纸包着的点心，穆清瑜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还在首饰摊上挑选着。
    墨竹正四处张望着，她突然看到了什么，笑容凝固住，靠近穆清瑜急忙的说：“小姐你快看，那个人好生眼熟！”
    穆清瑜顺着墨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步伐匆匆的消失在人群里。
    穆清瑜心下一动，放下手中正在挑选的东西，肃着脸道：“快，跟上去看看！”
    主仆二人加快脚步，朝着丫鬟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穆清瑜提着心，追赶了一会，终于再次看到那丫鬟的背影。
    主仆二人便放慢脚步，不远不近的跟在那丫鬟身后。
    只见那丫鬟脚步匆匆，不停的四处张望，显然是心里有鬼，没安好心。
    那丫鬟溜进了一处宅子里，穆清瑜脚步停下，那熟悉的宅子叫她眼睛刺痛。
    穆清瑜眼神锐利起来，神色肃穆。墨竹一下子就觉得自家小姐无比的陌生，且令人心生害怕。
    墨竹怯怯的唤道：“小姐？”
    穆清瑜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眉目含笑、温柔和顺。
    “我们回去。”穆清瑜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
    “小姐？我们要不要在这里守着，到时候来个守株待兔？”墨竹盯着宅子紧紧关上的大门。
    穆清雪身边的婢女偷偷溜出来，肯定是没安好心。
    在定国公府，穆清雪一直和穆清瑜过不去，这叫墨竹不能不多想。
    “不用了，我大概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了。”穆清瑜说完，利落的转身就要离开。
    墨竹抱着怀里的点心，也只好跟上去。
    主仆二人回到定国公府时，已经是临近晚饭的时分了。
    接下来几天，穆清瑜便安心在闺房里准备着赏花宴。
    很快，就到了赏花宴当天。
    墨竹起了个大早，开始准备起来。
    她将今儿个要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都收拾出来后，穆清瑜才打了个哈切，悠悠的醒来。
    墨竹立刻将端着洗漱用具的丫鬟们叫进来。
    穆清瑜慵懒的起身，睡眼惺忪的由着丫鬟们伺候她洗漱。
    当丫鬟们给穆清瑜梳妆、穿衣时，墨竹一直在一边紧紧的盯着，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衣裙上，连一点细小的褶皱，墨竹都要亲手抚平。
    “小姐，待会客人就要来了，要不要喝点茶水清醒下？”墨竹询问道。
    “不了，我已经清醒了。”穆清瑜轻轻咬着唇。
    许是为了展现她盈盈一握的纤腰，腰带勒得格外的紧，一下子就叫她清醒了。
    腰间配着两块羊脂玉佩，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灵动又美好。
    收拾完后，穆清瑜便在屋子里等着，等着方氏派人来请她出去。
    另一边，穆清雪早就梳妆完毕，按照她一贯张扬的性子，她的衣衫都选的绯红描金的，精美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华贵又张扬的步摇。
    她就如开得旺盛的玫瑰一般，艳丽中带着尖刺。
    “快点把我那对红玉的手镯拿来！”穆清雪盯着自己雪白的手腕，皱着眉呵斥道。
    “还有我不要穿这双鞋子，快把我前几日新做的那双拿来！”穆清雪不等丫鬟们反应过来，又接着吩咐。
    “好了，”王月娘笑着安抚，“你也不要太紧张。”

 第53章

    “我怎么能不紧张？今儿个过来的夫人小姐，都是想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呢！要是我哪里有不好的，她们还不知道要如何说我呢！”
    说着穆清雪望向王月娘，“还有这是我们回来后，第一次出席宴会呢。到时候她们打探到了我们的来历，我要是不把穆清瑜她们比下去，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呢。”
    想起在众人面前，她将穆清瑜比下去的场景，她的眼中就燃起了熊熊光亮。
    到时候就算别人知晓了她是外室所出的女儿，但是她比穆清瑜出色百倍千倍，看那些人还说得出什么来。
    王月娘叹了一口气，“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害得你被这个身份拖累。”
    想起穆二爷说的，要她等三年，三年之后才能将她扶正一事，王月娘的眼神就愈发的幽怨。
    “我现在可是未来的贤王妃！等我嫁过去，看他们还敢不敢为难你！到时候我叫父亲将你扶正，我看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穆清雪的眉宇间含着狠戾。
    王月娘欣慰不已，便跟着丫鬟一起忙活起来，势必要将穆清雪打扮成赏花宴上最亮眼的那一个。
    待会子就要有人来闹事，到时候乱糟糟的谁还顾得上她？
    想到此，穆清雪收拾好之后，和王月娘道别，不等方氏派人来请就主动往花园子里去。
    为了今日的赏花宴，花园子里早就修葺一新，还摆上了许多桌子椅子供客人们歇息。
    穆清雪到的时候，花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
    她环顾一周，都没有发现方氏的身影，那些客人竟然没有人招待。
    她不禁暗暗皱眉，没想到堂堂定国公府，竟然是这样待客的。
    从前在外头时，家里来了客人，她和王月娘都要亲自招待，一定不能让客人受到了冷落。
    既然方氏不在，她作为定国公府的主子，自然是要承担起招待客人的责任着。
    这般想着，穆清雪已经走了过去，和客人们交谈起来。
    穆清瑜等了一会，便坐在榻上，吃起了点心。
    墨竹坐不住，去外头走了一圈，想打探下来的是哪些宾客。
    没多久，她把秦姝带来了。
    看到秦姝，穆清瑜丢下手里的点心，欢欢喜喜的迎上去。
    秦姝笑着嗔道：“都是个已经定亲的人了，做事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按照道理，此处穆清瑜应该脸红羞恼。
    但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小女儿的害羞，反而好心情的跟秦姝打趣：“你放心，你马上也要有一位如意郎君的。”
    “你什么时候这般牙尖嘴利了？”秦姝羞红脸，微微瞪圆的眸子里也满是羞怯。
    很快红晕褪去，只剩下苍白无力。一想到家里的情形，连自己的婚事说不定都被秦大夫人紧紧掌控着，秦姝就觉得浑身无力。
    “对了，我有要紧事要和你说。”秦姝立刻转移话题，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秦姝拉着穆清瑜走到里头，二人双双坐下。
    秦姝开口：“方才我在外头，看到你那个四妹妹了，她已经和好多位小姐成为朋友了。”
    穆清瑜哦了一声，穆清雪肯定要借着赏花宴的机会，好好出一番风头。
    要是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等着方氏来叫才出去，那才不像是穆清雪的性子。
    秦姝差点被穆清瑜不争气的样子气到，只是她向来温柔，极少动怒。
    她握住穆清瑜的手，让穆清瑜看着自己，“你知道她都在外头怎么说你的吗？”
    望着秦姝真挚的目光，穆清瑜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大概能猜到些。”
    一向好性子的秦姝都快坐不住了，可是只有她在干着急。
    她的胸口大起大伏几下，继续道：“那你就任由她在背后编排你？”
    穆清瑜抿了抿唇，要是穆清雪不在外头抹黑她，她才要觉得奇怪呢。
    看着想来好脾气的秦姝，都快要动怒了，穆清瑜决定还是保持安静为妙，省的又说出什么叫秦姝动肝火。
    穆清瑜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让秦姝看出了几分落寞。
    秦姝叹了口气，她在秦家虽然日子难过，但好歹上头有父母的庇佑。
    反观穆清瑜，生母去世后，父亲就迫不及待的将外室接了回来，甚至她的好姻缘，都被外室的女儿抢走了，真真是可怜。
    秦姝顿时心里充满了怜悯，语气愈发的温柔：“你放心，待会子我陪着你一起出去。我看着机会，也会跟旁人解释，你绝对不是像你四妹妹说的，骄阳跋扈、恃强凌弱、不敬长辈的人。”
    穆清瑜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人坐了一会，方氏就派人来叫穆清瑜出去见客人了。
    二人便起来，一道往外去。
    去往会客的花厅时，势必要穿过花园。花园里的客人，几乎被穆清雪都游说过了。
    从前除了沾亲带故的人家，穆清瑜甚少和别的高门大户往来，因此除了极为亲近的人，都不清楚她的品性。
    这些人被穆清雪一说，都相信了穆清雪口中，穆清瑜的为人。
    而穆清雪口中描述的穆清瑜，实在是和她的外表相差甚大，倒是叫她们忘了穆清雪是外室所出，而是在震惊穆清瑜的表里不一。
    穆清瑜和秦姝一出现，几乎是成为了人群的焦点，有大胆的人，甚至已经对着穆清瑜开始指指点点。
    秦姝嘴唇苍白，那些人虽然是冲着穆清瑜而去，但也叫秦姝感到屈辱。
    她都如此，穆清瑜肯定更加难受。她便紧紧的握着穆清瑜的手，拉着穆清瑜坚定的穿过众人的视线，往花厅里去。
    手上的温暖让穆清瑜感动不已，她虽然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但还是被秦姝的情意所感动。
    穆清雪傲然坐着，眼睁睁的看着穆清瑜离开。
    离开之后，她便对周围的人说：“唉！我这二姐姐就是这样，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她这样无视我，就是想叫我觉得难堪。”
    说完，穆清雪便露出了受伤的神色。
    果然，她周围的小姐都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穆清雪用帕子按住嘴角，遮掩住嘴角的笑意。
    这一招还是和王月娘学的，果然有用。

 第54章

    穆清雪和周围的小姐又说了几句话，才站起来，袅袅娜娜的往花厅里去。
    她志得意满的进了花厅里，只见穆清瑜和秦姝坐在方氏边上，方氏对面坐着一位贵夫人，方氏正和这位夫人相谈甚欢。
    余光看到穆清雪进来，方氏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哪里有高门大户的闺阁小姐，像穆清雪这般不自重。现下在花园里的客人，都是无关紧要，方氏邀请来纯粹凑人数的。
    那些人刚到定国公府的时候，方氏和她们说上几句话，就打发她们去花园里玩了。
    真正贵重的客人，都在花厅里由方氏亲自招待。
    而穆清雪倒好，先不说擅自出来，竟然还和外头的人打成一片。从下人的描述来说，穆清雪几乎要和外面那些小姐结拜成姐妹了。
    下人的描述里，穆清雪和外面那些人说的更多的，竟然是二房里的事，无外乎是她和王月娘多么可怜，定国公府的人几乎各个都瞧不起她们，欺负她们。
    而穆清雪凭借着自己的姿容和品性，获得了圣上和皇后的许可，取代穆清瑜成了未来的贤王妃。
    要不是碍于客人在场，方氏差点想发火。
    果然是外室生的，上不得台面！
    穆清雪正得意着，完全不在乎方氏的看法。就算方氏对她有看法，又能耐她何？
    看到上首坐着的贵夫人，穆清雪心里一动，走上前去，优雅的行了一礼。
    “我来晚了，三婶不要怪罪，”说着她的目光掠过穆清瑜，娇嗔道，“方才二姐姐过来，怎么不叫我一声？倒是叫我在客人面前失礼了。”
    这当面上眼药的行为，叫一向好脾气的秦姝都快坐不住了。
    穆清瑜不动声色的按住秦姝的手，让秦姝不要轻举妄动。
    她站了起来，睫毛轻颤，声音轻柔，“都是我的不是，还请妹妹原谅。方才我听说妹妹正在花园里结交姐妹，我想着妹妹从外面回来没多久，肯定没有多少姐妹，就没有去打扰。”
    说着穆清瑜自责的一笑，笑容里还带着几分讨好，“都怪我自作主张，还请妹妹不要去和姨娘说，我听说姨娘最近又犯了心口疼的毛病，就不要再给她新添烦恼了。”
    她这番话说的谨小慎微，引人无限遐想。
    一位定国公府嫡出的小姐，竟然对一个庶出的妹妹如此惧怕，这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方氏对面的夫人，都忍不住打量起了穆清雪。
    那种审视的目光，让穆清雪浑身不自在。
    “姐姐说什么呢？”穆清雪想反驳，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反驳。穆清瑜说的话滴水不漏，让穆清雪无力招架。
    她这句话，更是叫旁人认定，她时常欺负穆清瑜，这下子怎么也洗不白了。
    穆清瑜暗暗一笑，面上流露出了一丝怯意，“妹妹别生气，我不再说话了。”
    说完，她就退了回去，在秦姝身边坐下。低垂着头颅，不再言语。
    花厅里的这一幕，叫好事之人又传了出去，在外头掀起了不少的波澜。
    穆清雪的口中，她常常受穆清瑜的欺负。但是在旁人面前，穆清瑜成了受欺负的那一个。
    花厅里的氛围尴尬，方氏连忙出来打圆场：“你们两个姐妹，平常玩闹就算了，在客人面前还这般玩闹，倒是要叫别人看笑话了。”
    她一句玩笑，就想把穆清瑜和穆清雪之间的龃龉揭过去。
    穆清瑜给方氏这个面子，不打算再和穆清雪计较。
    但穆清雪或许是因为将要成为贤王妃，趾高气昂了起来，连方氏都没有放在眼里。
    她扭过脸，别扭的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谁高兴和她玩闹。”
    虽然小声，却还是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里。
    方氏笑容扭曲了下，“冯夫人，倒是叫你看笑话了。”
    坐在她对面的贵夫人，当朝首辅之妻冯氏，笑着回道：“不打紧，我家的几个女儿，也是不分场合的玩闹，也叫我头疼的紧。”
    两人相视一笑，转而聊起了别的事。
    穆清雪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来，经过她这一上午的活络，想必别人都知道她比穆清瑜优秀了，那赏花宴的目的，已经完成一半了。
    接下来的事，穆清雪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穆清瑜，就叫穆清瑜自求多福。
    客人们来的都差不多了，方氏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该去让厨房里的，等着上菜了。
    她心里盘算着，刚想开口的时候，一个丫鬟进来了。她福了福身子行礼，为难的看了眼穆清瑜，便站着没有说话，似乎是无从开口。
    方氏道：“有什么话你就说，马上开席，不要误了时辰。”
    丫鬟又看了眼穆清瑜，穆清瑜装作没有看到，一直在和秦姝说着话。
    丫鬟索性把心一横，道：“夫人，外头有人来找二小姐。”
    穆清瑜这才望过去，问道：“谁会来找我？”
    “那位公子说他姓王。”
    穆清瑜哦了一声，转而看向穆清雪，“我记得姨娘也姓王，该不会是找四妹妹的。”
    穆清雪笑容一滞，“丫鬟都说了找姐姐的，怎么可能是来找我的？你去问问，那位公子叫什么？”
    丫鬟回道：“他说姓王，单名一个封字。”
    穆清瑜笑了起来，“我记得姨娘的侄子正是叫这个名字，可不是来找四妹妹的。”
    穆清雪有些不耐烦，“我记得前段时日姐姐和他……他今日来找姐姐肯定有事，姐姐不如去看看。”
    不等穆清瑜说话，方氏反而带着薄怒打断：“好了！他不在宾客的名单上，叫人打发了便是。”
    “可是……”
    穆清雪才说出口两个字，方氏凌厉的眼神一扫，她就乖乖的闭上嘴了。
    穆清瑜笑意盈盈，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和秦姝说着话。
    丫鬟便照着方氏的吩咐出去，准备随便寻个借口将王封打发了去。
    穆清雪暗暗拧着帕子，没想到穆清瑜还这般牙尖嘴利。还好她早就交代过了，王封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待会子她就要看看，穆清瑜还能不能这般得意！

 第55章

    定国公府门口。
    “王公子，你还是快回去。我家夫人不会见你的。”丫鬟挡在王封面前，义正严词的说。
    王封伸长脖子往府里头看，再三确认，穆清瑜没有出来后，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我不找你家夫人，我找你家二小姐，”王封对着面前的丫鬟，客客气气的说，“你有没有告诉她，我是谁？”
    “我说了，但是夫人说你不在宾客名单上，还请回。”丫鬟挡着，不肯退让半步。
    “不行，见不到你家二小姐，我是不会回去的。”王封坚持的说。
    他听那个丫鬟说，要是真让今日的赏花宴顺利举办了，那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从前他对穆清瑜，五分贪恋其美貌，五分看重其身份。
    自从那日差一点就要得到穆清瑜后，王封回去之后，始终不甘心。明明差一点就美人在侧，只差一点点，他每每想起来，都要捶胸顿足。
    经过那个丫鬟一提点，他顿时觉悟，现在可是叫穆清瑜回心转意的最好时机。
    只要他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自己的心意，叫穆清瑜下不了台。
    闺阁女子面子薄，到时候穆清瑜为了自己的清誉，还不是要乖乖的顺从于他？
    就算有圣上的赐婚又如何，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上，圣上是不会为难穆清瑜这样一个小女子的。
    想明白一切后，王封的胆子又大了不少。
    他踮起脚尖，朝着定国公府里大喊：“二小姐！我是王封啊！我有事找你，你出来见见我！”
    王封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嗓子倒是不小。
    丫鬟只能拦住他的人，却堵不住他的嘴。
    而不少过路的人，已经被王封的声音吸引，停了下来准备看好戏。
    王封喊了一句，见里头没有任何回应，又高声喊道：“瑜妹妹！今天见不到你，我是不会回去的！”
    丫鬟忍不住呵斥：“闭嘴！国公府门口岂容得到你放肆？”
    丫鬟回过头看向守门的小厮，“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堵住他的嘴，把他拉走？”
    要是她任由王封在门口闹起来，方氏肯定第一个饶不了她。
    王封瘸着腿后退了几步，远处围观的人已经在情不自禁摇头了，这样好看一个书生，没想到是个瘸子。
    看着渐渐过来，要把自己包围起来的小厮，王封梗着脖子，粗着声音喊道：“这就是你们定国公府的待客之道？我就算不是今日赏花宴的客人，但也是你们二爷的侄子！”
    他这话说完，那几个想要把他抓起来的小厮一怔，开始为难起来。
    如果真的是穆二爷的侄子，那岂不是要得罪了二爷？
    “你们愣着做什么？”丫鬟气得跺脚，“还不快点把他抓起来？”
    “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姑父肯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眼瞧着王封有要越闹越大的架势，围观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丫鬟急的不行。
    那几个小厮皆怕误伤了穆二爷的亲戚，不敢上前强行将王封带走。
    王封愈发得意，嗓子也更加洪亮，说出的话更是没有把门，“瑜妹妹，你嫁给李照，往后是没有好日子过的！他杀人不眨眼，跟他躺在一块，谁能睡得着觉！”
    王封说的话越来越放肆，丫鬟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定国公府里头传来呵斥。
    “我怎么不记得，我家还有你这样一门亲戚！”方氏出现在门口，冷着脸，目光能杀人。
    她费心举办的赏花宴，差点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搅黄了。
    看着附近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方氏更加头疼。
    王封打量了下方氏，见对方穿着贵重、气质不凡，便客气了几分。
    “我是府上二爷的侄子，你去问问二爷就知道了。”
    方氏扬着下巴，冷冷的哼了一声，“秦家我也是见过的，我怎么不曾见过你这号人物？而且你既然姓王，更是和我们家没有关系，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王封只好解释：“王月娘是我姑姑。”
    他说完，方氏噗嗤一笑，嘲弄的说：“我当是谁？原来是月姨娘的侄子，算得上什么正经亲戚。而且当初我家老夫人也说了，绝对不能叫你踏入国公府半步！趁着我没喊人，你快走。”
    王封紧紧绷着唇没有说话，他伸着脖子往里头看，只见大门内似乎有几个袅袅倩影。
    方氏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穆清瑜几人也跟着过来，只是她们不好抛头露面，就在大门内站着。
    看到王封正往这边打量，穆清雪揶揄的说：“二姐姐，王封表哥在找你呢，你要不要出去和他说几句？”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穆清瑜美目里含着不解，“他是你的表哥，不是我的。要出去，也该是妹妹出去啊。”
    方才她目睹了方氏急于和王家撇清关系的模样，本来就心中藏着怒气。
    穆清瑜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更是火上添油。
    穆清雪冲着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便瞧瞧的出去，站到方氏身后。
    她的出现，无无疑是给王封壮了胆子。
    他的表妹很快就是贤王妃了，他到时候就是皇亲国戚，往后在都城里，他想横着走都行。
    他扯着嗓子，继续喊道：“瑜妹妹，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心中有我，李照可不是良配啊！只要你点头，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去！”
    方氏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脸皮的人，她蕴含着怒气呵斥道：“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们了？还不快把他抓起来！”
    “三婶，”穆清雪凉凉的开口，“要是现在就把他抓起来，人家会以为我们是心虚了呢。这样对二姐姐的名声，非常不好。”
    穆清雪的话果然引起了方氏的注意，方氏微微侧头。
    “依我看，要是二姐姐出去和他解释下，把误会解开了就好了。”穆清雪不怀好意的笑着。
    秦姝忍不住握紧穆清瑜的手，穆清雪简直是欺人太甚。如果穆清瑜真的出去了，外头那个男子肯定会不依不饶，继续抹黑穆清瑜。
    而围观看好戏的人，还要对穆清瑜指指点点。
    穆清瑜这般柔弱，岂不是要任由旁人欺负？

 第56章

    王封拖着瘸了的腿，不停的后退，嘴里依然在说着些没辙没拦的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久都没有这么精彩的好戏看了。
    “看来这个瘸腿男人，对定国公府的二小姐是真爱啊！”
    “肯定啊，没看到他马上就要被抓起来，但是一点也不害怕。”
    “但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不是刚刚被圣上赐婚吗？还是和那位战神将军？”
    “那又怎么样？定国公府的小姐都是娇滴滴的，喜欢的肯定是文弱俊雅的书生，怎么会喜欢一尊煞神！说不定今天这一出，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在背后出主意的呢。这样一闹，圣上说不定要收回成命，成全这对苦命鸳鸯。”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时不时人群里还哄笑一番。
    方氏犹豫起来，不知道该是立刻叫人把王封抓走，还是要当面解释一番。
    如果不让穆清瑜和王封在众人面前划清界限，这些风言风语肯定能连累穆家所有的小姐，包括方氏的女儿。
    “二姐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还是快去。”穆清雪再次催促。
    “是啊，”穆清菱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的身后，她向来冷若冰霜的面容上，竟然带着一丝笑意，“二妹妹，不要让我们都被你连累。”
    穆清瑜一直未曾开口，穆清菱的出现，让她有了反应。
    看来人都到齐了，穆清瑜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信，是到该她出场的时候了。
    “三婶，就让我出去和他解释清楚。”穆清瑜说道。
    “瑜儿！”秦姝担忧。
    “没事的，要是我今儿个不出去，肯定会连累家中的姐妹的，”穆清瑜柔柔一笑，“我出去和他说清楚，叫他离开便是。”
    说着穆清瑜若有若无的看了眼穆清雪，“他总归是四妹妹的表哥，想来看在四妹妹的面子上，不会为难我的。”
    她说完，方氏的眼风立刻扫向穆清雪。
    穆清雪和王封的关系，方氏已经在怀疑，是不是王月娘指使王封上门闹事，为的是叫她在穆老夫人跟前，得个办事不利的骂名。
    穆清雪心下一凛，忙反驳：“虽说是我的表哥，但他和姐姐是旧相识，他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穆清瑜幽幽的叹了口气，既委屈又怯怯的看了穆清雪一眼，“那天的事，事实如何祖母不是都说了吗？不知道妹妹又从哪里听了些风言风语，就这般拿出来说。”
    她这副模样，让人一看，就感觉是在穆清雪那受了欺负。
    定国公府内，也有不少偷偷看热闹的夫人小姐，她们不禁感叹，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都要受一个庶女的欺负，真真是没了亲娘的孩子就没有人疼。
    穆清雪还与她们说，自己常常受穆清瑜的欺辱排挤。可是看她们二人的相处模式，明明穆清瑜才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你！”穆清雪被穆清瑜拿话一噎，余光看到，已经有人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了。
    她想对着穆清瑜说几句，为自己辩驳一番，穆清瑜早就扭过头，正由丫鬟给她戴上帷帽，准备出去会一会王封。
    穆清雪的眼神对上穆清菱警告的目光，顿时闭上了嘴。
    穆清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穆清瑜出去，想要穆清瑜名声败坏，叫别人知道，穆清瑜这个朝三暮四的人，根本配不上高高在上的李照。
    王封眼尖，看到了正要从定国公府内走出来的熟悉身影，心中大喜。
    “瑜妹妹，你终于愿意出来……”
    王封的话戛然而止。
    他感觉脸颊边突然刮起了狂风，吹得他脸颊生疼。他情不自禁眯起了眼，待这阵劲风过后，他睁开眼，只见自己的鞋尖前，不知何时插着一支利箭，箭头插入地面。
    如果稍微偏一点，这箭肯定能将他的脚死死的钉在地上。
    想起自己的腿也是因为中了一箭，没有好利索才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吓得后退一步，又是一阵劲风，他方才站的地方又插着一支箭。
    顾不得寻找射箭之人，他六神无主的不停后退。
    “嗖嗖嗖”，他每后退一步，所过之处都被钉上利箭。
    要是他退的稍微晚一点，利箭肯定能将他的血肉之躯射穿。
    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好像在躲避利箭的是自己一样。
    这射箭之人似乎是在戏耍王封，围观的人都以为下一只箭要钉到王封身上时，那箭就恰好偏了一点，几乎是擦着王封的躯体而过。
    明白了射箭之人的意图后，围观的人不再惶恐，而是看起了好戏。这可比看杂耍精彩多了。
    王封的腿脚不利索，撑不了多久就跌坐在地上，最后一支利箭将他的衣裳下摆钉在了地上。
    他面如土色，嘴唇发白颤抖，两条腿不停的打颤，衣裳下摆还印上一大块水渍。
    众人瞧见了王封的狼狈，又是哄堂大笑。
    从第一支箭出现时，定国公府里跑出来不少小厮，生怕是有歹徒要对方氏等人不利。
    待外头没有动静后，方氏便叫小厮退到一边。
    王封狼狈不堪的模样，让几位贵夫人和小姐厌恶的别开眼。
    最觉得丢脸的还是穆清雪，不管怎么说王封都是她的表哥。谁敢动王封，就是要和她过不去。
    穆清雪一把抓过丫鬟手里的帷帽戴上，她准备出去会会，究竟是谁胆大包天！
    她噔噔噔的走了出去，朝着射箭之人看过去。
    只见大门的左边，远处的巷子口，不知何时停着一匹乌黑骏马，马上的男子一身同色的长袍。因为离得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男子单手捏着缰绳，另一只手拿着长弓，骑着马慢慢的过来。随着他的靠近，众人似乎感受到了凛冽的寒风和令人胆颤的杀气。
    男子的轮廓渐渐清晰，同时众人感受到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虽然只有一人一马，但众人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正呼啸而来。
    男子锐利的眼神掠过定国公府大门处，那几抹女子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厚重的帷帽也挡不住女子的美好，看到那女子时，男子周遭的肃杀之气轰然消散。

 第57章

    男子骑着马慢慢靠近定国公府，穆清雪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烟消云散。
    要是没有后头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穆清雪都要蹑手蹑脚的溜走了。
    还好头上戴着帷帽，遮挡住她的慌张。
    李照在定国公府门口停下，他的出现，让原本热闹无比的看好戏的人群，顷刻间鸦雀无声。
    这可是鼎鼎大名的战神将军！一人能抵千军万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之前带着各种表情的看好戏的人，现在皆是如出一辙的尊敬崇拜。
    李照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狼狈不堪的王封。
    他的目光如冰刀，一寸一寸割着王封的血肉之躯。
    就算跌坐在地上，王封的四肢仍在不停打颤。
    “再有下次。”李照吐出四个字后，从身后拿出一柄利剑。
    剑身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映着李照冷酷的面容。
    他手上轻轻一动，利剑划破虚空，几乎是贴着王封的脸颊而过。
    “叮”的一声，利剑刺入地面。
    几乎是发出声音的同时，王封头上的发髻松散，不少头发掉了下来，他的脸颊上，生出了一道血痕。
    王封早就被吓得眸子毫无光泽，脑子一片空白。
    李照脚下一动，骏马飞驰起来。
    速度之快，围观的群众只能看到一黑色的虚影，待李照放慢速度，只见利剑早就在他手上。
    他用剑指着地上的发丝：“再有下次，掉在地上的就是你的脑袋。”
    王封僵硬的抬起头，对上李照的警告，颤抖着苍白的唇：“不不不会有有下次了……”
    李照微微眯了眯眼：“滚。”
    这一个字如同一道赦令，王封手脚并用的爬行了一段，待和李照拉开一段距离后，他才敢站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落荒而逃。
    别说他往后不敢再来找穆清瑜了，就连靠近定国公府，他也是不敢了。
    王封走后，李照的视线掠过围观的人群，视线里似乎蕴藏着警告。
    围观的人噤若寒蝉，沉默着慢慢散去。
    要是他们敢把今日这出当作笑谈说出去，说不定那把剑会落到自己脑袋上。
    定国公府门前，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李照扬了扬手掌，从巷子口过来一队黑衣侍卫，他们利落的收拾了地面上散落的箭。
    章少明悠闲的骑着马，跟在侍卫们后头。
    他骑着马到了李照身边，朝着定国公府女眷的方向努了努嘴，揶揄的说：“你今儿个好威风，你的未婚妻肯定更加爱慕你。”
    李照冰凉凉的目光扫过去，章少明闭上嘴，带着笑意下了马。
    向来手起刀落冷血无情的李照，竟然留了王封一条小命。章少明原本还在奇怪，但是看到定国公府女眷，就了然了。
    如果在一群内宅女子面前动了手，肯定能把她们吓得夜不能寐，包括李照的未婚妻。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章少明嘴角深深的笑意，迟迟没有消散。
    章少明走到方氏面前，行了一礼，道：“三夫人。”
    方氏连忙热情的笑道：“大少爷怎么这般客气了，快进去坐。”
    方才的那一幕，饶是经历许多的方氏也看呆了。她一直揪着心，生怕今儿个在定国公府门口出现血光，那多么晦气。
    好在李照最后手下留情，将王封赶走了。
    不过也多亏了李照，压住了差点失控的场面，让定国公府不至于沦为笑话。
    方氏回过头，感激的看了眼穆清菱。
    虽说上次穆清菱好生羞辱了她一番，只好她要穆清菱帮忙的事，穆清菱完成了。
    穆清菱双眼直愣愣的，正黏在李照身上。
    李照的一举一动，威风凛凛，穆清菱都舍不得眨眼。盯着李照慢慢靠近的挺拔英姿，穆清菱的一颗心都荡漾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上前几步，站到方氏边上。
    穆清瑜却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回到秦姝身边。她摘下帷帽，随手丢给边上的小丫头。
    她没想到李照竟然会出现，还将王封赶走了，许是她写的信说动了李照。
    既然如此，她准备好的东西是用不上了。
    但是王封于她而言，始终是扎在心上的一根刺，不彻底拔掉，往后说不定还要作乱。
    穆清瑜低声问：“三表哥来了吗？”
    秦姝点了点头，“他早就到了。”
    “我想叫他帮我一个忙。”
    “你尽管说。”
    于是穆清瑜在秦姝耳边说了几句，秦姝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叫三哥帮你办好。”
    二人说话的时候，李照已经走了过来，和章少明并肩站在一块。
    穆清瑜说完话，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李照手上的长剑。
    剑身反射的寒光刺眼，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李照冷着脸，将长剑随手往后一丢，丢到了身后随从的怀里。
    “两位都是贵客，快请进。”方氏洋溢着笑招待二人。
    穆清菱往边上站了站，含羞带怯的看了眼李照。
    只是李照目视前方，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穆清菱。章少明余光看着这一幕，又飞快的看了眼穆清瑜，看来今天会有一出好戏。
    穆清瑜和秦姝说完话，正好看到大步进来的几人。李照身材魁梧，气质冷肃，向来都是不容人忽视的存在。
    穆清瑜看向李照，正好对上李照的视线。想起二人之间的婚约，她突然感到不自在，便收回了视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感觉到李照走到自己面前，穆清瑜低声说了一句：“多谢。”
    这两个字发自肺腑，虽说她今天也能有法子将王封赶走，但是李照的出现，省去了她到外头抛头露面，被别人指指点点。
    李照脚下步子一顿，微微侧过头，往下看，只能看到穆清瑜颤抖的睫毛。
    他常常被人说不近人情，但是他也明白，一个女子被这样污蔑，是何等的委屈和心酸。
    他的心里泛起一丝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他情不自禁的想拿起方才丢下的利剑，为眼前的女子扫除一切障碍。
    李照停留的时间稍微有点久，章少明望了过来。
    李照捏了捏拳头，收回视线继续往里去。

 第58章

    李照一走，他浑身散发的压迫感也没有了。
    靠在门边大气不敢喘的穆清雪松了一口气，她望着王封离开的方向，只见王封早就跑的没影了。
    今日这一闹，然后传出去，肯定要连累自己和王月娘。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她最担心的是穆清菱不满意，穆清菱就在前面，她快走几步，追赶上了穆清菱。
    “大姐姐。”穆清雪喊了一声。
    只是穆清菱满心满眼都是前头的李照，听不到旁人在说什么。
    反而是穆清瑜笑意盈盈的望过去，略带深意的说：“四妹妹要找大姐姐说什么？”
    “不用你多管闲事。”穆清雪不耐烦的嗔道。
    穆清瑜拉长语调哦了一声，随后压低了声音：“确实，我什么都不用管。但是妹妹要操心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你差点被吓坏了的表哥，你不去关心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到当众出了丑的王封，穆清雪就来气，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加上她面上的不耐烦，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她在斥责穆清瑜。
    她的声音，引得走在前头的所有人都回过头来。
    方氏小心的觑了眼李照的神色，这穆清瑜可是李照的未婚妻，穆清雪当众斥责穆清瑜，毫不留情面，岂不是就在当众打李照的脸？
    李照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万一李照动了怒，谁还拦得住他？
    “是我的不是。”穆清瑜怯怯的低下头去。
    果然，她话音刚落，方氏的声音紧接着想起：“四小姐，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虽说你得了门好婚事，但长幼有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没有资格这么对瑜儿说话！”
    一个四小姐，一个瑜儿，其中的亲疏显而易见。
    顾着穆清雪的身份，方氏都该给她留几分情面。但是碍于李照在身旁，方氏就算要得罪了贤王府，都该为穆清瑜出气。
    “是她说……”穆清雪忿忿不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明明是穆清瑜，故意拿话激她。
    李照突然折返，穆清雪说了一半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李照走到穆清瑜面前，隔开了穆清雪和穆清瑜。
    “一起进去。”李照低下头，盯着堪堪到自己肩膀处，楚楚可怜的穆清瑜，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但是了解李照的章少明，在听到那句话事，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硬的站着。
    什么？那句话是出自李照之口？他该不会是在做梦？
    穆清瑜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块走起来。
    除了章少明，另外震惊不已的便是穆清菱。
    看着那二人并肩走在一块，穆清菱的心里早就烧起嫉妒之火。
    她认识李照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李照一块走过。
    面对着李照，她无可奈何。她的怒火悉数转移到了穆清瑜身上，虽说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是圣上所赐。
    在穆清瑜知道自己对李照的心意时，还这般不懂得避讳，实在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方氏满意的看了眼李照和穆清瑜，谁说李照看不上穆清瑜，她瞧着二人走在一块的样子，还是很般配的。
    方氏便走在前头，带着李照和穆清瑜二人往里头去。
    在附近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也跟着一块进去，时不时的还要打量穆清瑜一眼。
    周围人的打量，让穆清瑜蹙起了眉尖。
    但她还是感激李照，今天李照帮她立威，以后谁敢打她的主意，都要先想一想李照会不会动怒。
    穆清菱那道怨毒的目光，她同样感受到了。不过二人早就闹翻了脸，穆清瑜已经不在乎穆清菱对自己的任何异议。
    秦姝甚是欣慰，她原本还担心，这门婚事会叫穆清瑜受委屈。
    待看到李照当面的维护，或许这门婚事也没有想的那么差。
    秦姝抿嘴一笑，正抬脚准备跟上去，差点撞上同样想要跟上去的章少明。
    秦姝惊的后退一步，飞快的看了眼章少明，脸上立刻浮现一抹绯红。
    章少明同样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对不住，你先请。”
    秦姝细如蚊讷的嗯了一声，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往前去，直到追赶到穆清瑜身后。
    众人渐渐进去，只剩下穆清菱和穆清雪二人。
    穆清雪本来可以混入人群溜走，可是看着穆清菱阴鸷的脸，她觉得还是应该留下来，否则不知道穆清菱能做出什么事来。
    等了片刻，穆清雪站不住了，主动开口：“大姐姐，不如一块进去？”
    穆清菱蓦地转过头，面上带着狠戾，毫不客气的质问：“这就是你准备的？”
    穆清雪底气不足的嗯了一声。
    “好！很好！”穆清菱怒极反笑，“要是你今日不把我交代的事办好，后果自负！”
    说罢，她一甩袖子，冷着脸离开。
    穆清雪站在原地，又气又恼。当初那事，怎么就叫别人发现了，还是叫穆清菱发现了？
    这样子一直叫穆清菱抓住把柄也不是一回事，看来得另想法子了。
    不过当下，穆清雪颇有忌惮的看了眼穆清菱的背影，当下还是将穆清菱哄好了才行。
    方氏领着众人进去，她早就叫了人，去请穆二爷过来。
    穆二爷远远的就迎了上来，看到方氏等人，便加快了步伐。
    他看到李照，笑成了一朵花。
    李照上前一步，朝着穆二爷拱了拱手，穆二爷乐得差点找不着北。
    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对着他也要乖乖行礼，他瞄了眼身后目瞪口呆的客人，愈发的骄傲。
    “都是一家人，这般客气做什么。”穆二爷上前，伸出手准备亲昵的拍一拍李照的肩膀。
    但是对上李照冷冰冰的脸，穆二爷的手在半空顿了下，他终究还是不敢，便讪讪的收了回来。
    穆二爷咳嗽了一声，收了收笑容，道：“将军里边请。”
    李照微微颔首，随后侧过头往后头看。在看到穆二爷时，穆清瑜便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李照后头。
    李照嘴唇一动，闷声道：“我先过去了。”
    穆清瑜抬起头，才后知后觉李照是在对她说话。
    她赶紧福了福身子，客气的说：“将军慢走。”

 第59章

    方氏携带着女眷往花厅里去，外头发生的一切早就传遍了。
    相比李照，王封的那一闹简直是微不足道。
    鼎鼎大名的战神将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封在李照面前，就如蝼蚁一般。
    而且定国公府二房，马上就要出一位贤王妃和一位将军夫人，没有人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得罪定国公府。
    因此她们都选择把王封的事忘记。
    方氏才带着穆清瑜几人进来，就有几位夫人热情的迎上来，和方氏说着话。
    只是她们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在打量着穆清瑜。
    秦姝已经站到了穆清瑜身边，她面目含笑，低声说：“李将军给你长了好大的脸面呢。”
    穆清瑜微笑着点头。
    秦姝左看右看，都不能从穆清瑜的反应中捕捉到一点点的娇羞。她便问：“你难道对李将军没有……”
    她的话只说了，想来穆清瑜会明白她的意思。
    穆清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女子的身影，是那日她女扮男装去将军府时，无意撞上的女子。
    看那女子的言行举止，肯定是将军府的常客了。
    也对，李照那般的人物，身边怎么会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呢？
    她收敛笑意，故作不懂的说：“姐姐说什么呢？”
    敏锐的察觉到穆清瑜的不悦，秦姝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闭上了嘴，不再说下去。
    “呦，瑜儿在这里呢。”
    只见秦大夫人满脸笑容的走来，她的目光锐利，紧紧的盯着穆清瑜。
    穆清瑜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往方氏身边走了半步。
    “秦大夫人也来了，”方氏主动的说，她作为长辈，有资格代替穆清瑜说话，“夫人怎么不去坐着歇一歇？宴席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坐不住，想来找瑜儿说说话。”秦大夫人目光如炬，不肯放过穆清瑜。
    方氏看了眼穆清瑜，道：“既然如此，你就去陪夫人说说话。”
    “是。”穆清瑜乖巧的应下。
    自打秦大夫人出现，秦姝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的这个笑，秦姝再熟悉不过了。每当秦大夫人心里在算计什么，就会这样笑得渗人。
    虽然害怕，但是秦姝不能丢下穆清瑜一人，“那我也跟着，一同和大伯母说说话。”
    “姝儿，你娘在找你呢。”秦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盯着秦姝。
    这明显就是托词，但是只要出自秦大夫人之口，由不得秦姝不信。
    秦姝绷着下巴，左右为难。
    “姐姐，”穆清瑜开口，“你快去。”
    “可是……”秦姝为难，但对上穆清瑜安抚的目光，只好离开了。
    于是穆清瑜便跟着秦大夫人离开，二人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今天李将军在外头好生威风，连我听了都为你感到欣慰，你有了一门顶顶好的婚事。”秦大夫人笑着说道。
    “圣上的赐婚，没有更好的了。”穆清瑜客套的回答。
    秦大夫人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掩住嘴角深意的笑。
    她随便说了几句，突然问：“对了，你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穆清瑜眉心一跳，回道：“这些有祖母帮我筹备着，再不济还有三婶，我不用操这个心的。”
    “傻孩子，”秦大夫人笑嗔道，“这些事情，你怎么能不上心呢？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后半辈子，要是一个女人嫁妆不丰厚，嫁过去要叫夫家看不起的。”
    穆清瑜低下头，滴水不漏的说：“这些我也不懂，全凭祖母和三婶做主。”
    秦大夫人看了眼自己戴着指套的手指，她恨不得上手戳醒穆清瑜。
    要是一直弯弯道道，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去。
    秦大夫人干脆直白的说：“你娘的嫁妆，眼下可是在你手里？”
    穆清瑜如实的摇了摇头。
    “现在是谁保管着，你知道吗？”
    穆清瑜再次摇头。
    “你可不就是个傻孩子，你娘的东西，你要紧紧握在手里才行，”秦大夫人嘴角噙着冷笑，“这样，我帮你把嫁妆要回来，到时候你把嫁妆里的现银黄金之类的，交给我保管。等你快要出嫁前，我再悉数还给你。”
    她话音刚落，见就穆清瑜幽幽的望过来。
    秦大夫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我都是为了你好，要是这些东西放你手上，说不定那些人又会起了歪心思，尤其是你那个姨娘和庶妹，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秦大夫人向前倾身，离穆清瑜更近了些，“要是你不信任我，就把那些交给你外祖母，你外祖母最疼爱你娘了。”
    穆清瑜低下头去，似乎是在思索。
    原来秦大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秦家正是缺银子的时候，她把嫁妆里的现银之类的送过去，就等同于羊入虎口，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秦大夫人打得好算盘。
    半晌，穆清瑜抬起头来，笑容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真的吗？外祖母愿意帮我保管吗？”
    秦大夫人扬了扬眉，“自然会的，你就尽管放心。”
    “只是舅妈真的有法子，能把我娘的嫁妆要过来吗？”穆清瑜问道，苦恼的皱起眉头，似乎是在担心着要不回嫁妆。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法子。”
    穆清瑜这才放下心来，“那一切就有劳舅妈了。”
    得到了穆清瑜的点头，秦大夫人笑得愈发开怀，眼中的锐利和锋芒丝毫未减。
    她从秦大爷那边听说，当年秦老夫人和秦老太爷最是疼爱穆清瑜的娘，给的嫁妆也是丰厚无比。
    眼下秦家到了最危急的时候，秦大夫人不得已才打上了嫁妆的主意。
    穆清瑜的娘如果还活着，想来是非常愿意为秦家出一份力的。
    秦大夫人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穆清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露出笑容。
    墨竹一直站在穆清瑜的身后，一言不发。
    “此事小姐还是多留个心眼。”墨竹低声提醒。
    自打第一次见秦大夫人，墨竹就觉得她不简单。尤其是她打量人的眼神，更让墨竹觉得不舒服。
    要是自家小姐信了秦大夫人的话，与她同盟，不知道会被算计成什么样呢。
    “放心，我心中有数。”

 第60章

    穆清雪匆匆往定国公府里去，她却没有往花厅去，而是径直去找了王月娘。
    定国公府里头有不少王月娘的眼线，外头发生的一切，她也早就知晓。
    眼下，她正为王封担心着。
    刀剑无情，不知道王封有没有受伤。她们王家一脉单传，王封是王家唯一的血脉，万万不能出事的。
    要不是碍于外头的赏花宴，王月娘真想亲自过去看一看，才能安心。
    “娘！”穆清雪才进了院子，就大声的喊着。
    王月娘一怔，赶紧出去相迎。
    “娘，外头的事你都知道了。”穆清雪喘着粗气说。
    “我都知道，也不知道你表哥现下如何了。”王月娘叹了一口气。
    “娘！”穆清雪拔高音量，“现在还是担心担心我们自己！惹得大姐姐不开心，她就要把那事说出去了！”
    王月娘一听，瞬间黑了脸。这穆清菱，果真难缠。
    “那还有什么法子？我听说李将军也来了，还为穆清瑜出头。要是我们相对穆清瑜动手，也要看李将军答不答应。”
    王月娘愁着脸，她还没有大胆到当着李照的面，对他的未婚妻动手。
    “既然不能对穆清瑜下手，”穆清雪神秘的压低声音，“不如我们从大姐姐身上着手。”
    王月娘吓了一跳，连忙捂住穆清雪的嘴：“别瞎说，她可是县主。而且她手上有我们的把柄，万一把她惹急了，一股脑儿都说出来了怎么办。”
    穆清雪拉开王月娘的手，毫不在意的说：“只要她不知道是我们做的，不就行了。”
    看着大胆的穆清雪，王月娘改口道：“那你有什么法子？”
    “上次我从外头寻来的香，娘还记得吗？只要用上就能在脸上起红疹子的，到时候叫大姐姐和穆清瑜涂上，看她们还怎么待的下去。”
    穆清雪越想越觉得可行，已经跃跃欲试了。
    王月娘还有一丝担忧：“那你有什么法子，能叫她们都用上？”
    穆清雪神秘的一笑，“这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说完，穆清雪带着笑离开了。
    花厅里，摆放着一盆盆开得旺盛的花。为着赏花宴时，能叫这些花儿开得娇艳喜人，花厅各个角落，不管白天黑夜都烧着炭盆子。
    眼下客人都在花厅里，大部分的炭盆子都灭了，只剩下几个还在烧着，不然花厅里就过于闷热了。
    穆清雪悄声吩咐了丫鬟几句，就独自进去了。
    只见穆清瑜和穆清菱都在方氏边上，听着方氏和其他夫人说话。
    穆清雪走了过去，在一边的空位置坐下了。
    她才落座，尚书府的李夫人就注意到了，主动说道：“这位想来就是府上的四小姐。”
    李夫人一向耿直，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穆清雪端庄的点了点头，装着乖巧柔顺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李夫人笑了起来，对方氏说：“你家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位出众的小姐，从前怎么也不带出来给我们瞧瞧。”
    方氏笑容一滞，坐在边上的夫人笑得也有些勉强。
    有心之人稍微一打探，就能打探出穆清雪的来历。从前为什么不带出去？那还不是因为穆清雪才回到定国公府，从前还住在外头没名没分呢。
    方氏敷衍着说：“现在看到不就好了。”
    李夫人又看向穆清雪，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着，“果然是位妙人，怪不得能被贤王看上。”
    说完，李夫人才觉得失言，捂着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的笑着，“当然我也不是说二小姐不好的意思，二小姐不是被赐婚给李大将军了？今儿个李将军可真是威风啊，你们俩果真是郎才女貌。”
    穆清瑜和穆清雪二人尴尬的陪着笑，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二人又能说什么呢？何况这李夫人是不能得罪的人，方氏都要对她客客气气的。
    穆清菱眼神凌厉的看了过来，她本就为李照的婚事烦心着，李夫人还要再提起。
    别人都怕李夫人，但她贵为县主，她可不怕！
    她板着脸盯着李夫人，未留分毫的情面。
    李夫人对上穆清菱充满敌意的目光，一时迷茫起来。她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穆清菱。
    半晌，她醒悟过来，恍然大悟的说：“虽说二小姐和四小姐都在县主的前头定下了婚约，但是县主也不必担心，你很快也会有如意郎君的。对了，我有个侄子长相和才学都是拔尖的，县主要不要考虑下。”
    方氏一开始的纵容，没想到叫李夫人越说越过分。
    方氏连忙打断：“李夫人，点心再不吃就快凉了。”
    “也对。”李夫人赶紧低下头，吃起来点心。
    穆清菱被李夫人一番话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因为气恼，气息紊乱，显然是气极了。
    但是看着专心吃着点心的李夫人，穆清菱又无可奈何。
    “唉，花厅里好热，我都出了好多汗。”穆清雪突然开口，说完用帕子擦了擦额角。
    穆清瑜也觉得热，背后已经出了一层汗了。衣裳黏在背上，十分不舒服。
    方氏也注意到了，忙吩咐丫鬟：“去把各处的门都打开。”
    “是。”丫鬟便出去了。
    “三婶，”穆清雪说，“我想去梳洗下，妆容都花了。”
    流了汗，花了妆是难免的。方氏也不为难，“你去，待会宴席就要开始了，你就去花厅边的厢房里，里头东西都是齐全的。”
    方氏此意正中下怀，穆清雪喜笑颜开，她站了起来，主动邀请穆清瑜和穆清菱二人，“两位姐姐，一块过去。”
    穆清雪的示好，让穆清瑜心中不由的警惕起来。
    “趁着宴会还没开始，你们快去，”方氏催促，“待会宴席开始，就没功夫了。”
    今天穆清瑜和穆清雪是众人的焦点，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则要丢定国公府的脸。
    穆清瑜便起身，准备和穆清雪出去。
    “大姐姐也一起去，姐姐的妆容也有些花了。”穆清雪说。
    穆清菱横了穆清雪一眼，随后也起身，冷着脸跟着穆清瑜二人出去。

 第61章

    花厅边上有几间厢房，为了这次赏花宴，特意收拾出来供夫人小姐们歇息时用的，里头一应俱全。
    穆清瑜三人分别进了不同的厢房里。
    “奴婢伺候小姐重新上妆。”墨竹说着，已经走到梳妆镜边上，只见台面上放着各种胭脂水粉，皆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平常用的。
    墨竹已经熟练的摆弄起来。
    穆清瑜坐在梳妆镜前，只见镜子里的自家，额角处出了些汗，鬓角的碎发好几缕黏在脸颊上。
    “怎的会这般热。”穆清瑜嘀咕道。
    “奴婢瞧着，好像是花厅里各个地方放着的炭盆子，都烧起来了。”墨竹说道。
    穆清瑜皱眉，方氏怎么会犯这样的小错误？
    “罢了，不管那些了。我们快收拾完，就赶紧过去。”穆清瑜说道。
    墨竹将胭脂水粉的盖子都打开了，她突然拿起一小盒口脂闻了一下，眉头皱起，紧接着拿起另一盒。
    她几乎将所有的都闻了一遍，神色凝重。
    穆清瑜从镜子里看到了墨竹的严肃，她回过头，问道：“怎么了？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小姐还记得之前三夫人送给小姐的玉肌膏吗？”墨竹问道。
    穆清瑜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就是那瓶被加了别的东西，用了能让人脸上起红疹子的玉肌膏。
    穆清瑜沉下脸，明白了墨竹的意思。她的目光掠过摆在桌子上的胭脂水粉，“这些里头也加了别的东西？”
    墨竹沉重的点了点头。要是今日她没有发现，这些说不定就要用到穆清瑜脸上了。
    待会子众人的目光肯定会落在穆清瑜和穆清雪身上，要是穆清瑜当众出了丑，最后获利的岂不是穆清雪？
    主仆二人很难不怀疑，是穆清雪动的手。
    “罢了，先不说这些。”穆清瑜移开视线，她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就这样出去，肯定是不合礼节的。
    “小姐，现在回去取胭脂水粉已经是来不及了，要是小姐相信自己，不如让奴婢试一试。”墨竹大着胆子说道。
    穆清瑜发自肺腑的笑着：“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墨竹捋了捋袖子，去倒了一盆热水，就用一双手在穆清瑜身上捯饬着。
    没多久，墨竹道：“小姐，这样您满意吗？”
    穆清瑜再次看向铜镜中的自己，只见自己脸上的汗水被小心的擦去，原本黏腻的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已经被梳入发髻之中。
    脸上晕开的胭脂水粉在不破坏原本的妆容下，被小心翼翼的洗去。
    几乎是不施粉黛的脸，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般超凡脱俗。
    没想到墨竹还有这样的手艺，穆清瑜由衷的夸了几句。
    又稍微理了理衣裙，主仆二人便出去了。
    二人刚出去，就正好碰上也收拾好出来的穆清雪和穆清菱二人。
    那二人脸上重新施了胭脂水粉，愈发的艳丽出众。穆清瑜往二人身边一站，着实素净了些。
    但是正因为如此，穆清瑜被穆清雪二人衬托得更加出淤泥而不染。
    穆清雪眼中闪过一抹妒忌，但是想到将要看到的好戏，又笑了起来。
    穆清菱冷哼一声，就凭着穆清瑜这张寡淡的脸，怎么能比得过她？
    她扬了扬下巴，率先往花厅里去。
    穆清瑜和穆清雪跟上。
    再次回到花厅里时，里头凉快许多，不像先前那般闷热。
    宴席马上就要开始，穆老夫人不出现，便是方氏在忙前忙后，顺便还要招待客人。
    自打穆家大爷和大夫人去世后，穆老夫人甚少出席宴会，除非是必去不可的。
    何况今儿个为的是穆清瑜和穆清雪，假如今日是为了穆清菱，说不定穆老夫人会出现。
    穆清菱三人按照各自的席位坐下来，下人们已经进来上菜了。
    穆清雪端着架子，不肯用膳，生怕嘴边粘上一些油渍，叫人看了笑话。
    穆清瑜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她闲然自得的吃了起来。
    “定国公府真真是好大的福气，出了一位王妃和一位将军夫人。”
    膳食用到一半，就有人开始奉承。
    虽说那两位都是出在二房，但方氏仍然觉得面上有光。穆清秋有了两位位高权重的姐妹，将来也是两份助力。
    “都是圣上的恩典。”方氏笑着回道。
    于是旁边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夸穆清瑜和穆清雪，把穆清菱晾在一旁。
    从前穆清菱身份贵重，又得穆家章家两位老夫人的宠爱，连皇后对她也是和颜悦色，她向来是人群中的中心，是所有人奉承的对象。
    可如今，她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被别人忽视，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而且旁人一句句夸着穆清瑜和李照般配，就像是在穆清菱心上捅刀子。
    穆清菱瞪了穆清雪一眼，穆清雪答应的好好的，今儿个会叫穆清瑜当众出丑！难道穆清雪不怕她把穆清雪和王月娘的秘密说出去？
    穆清菱咦了一声，方氏看了过去，问道：“县主怎么了？”
    “没事。”穆清菱冷冰冰的回道。她尽力克制着自己，才忍住要挠脸颊的冲动。
    不知为何，自己的脸颊又痒又烫，就和蚂蚁在脸上爬一样。
    此时，一个丫鬟上前，道：“夫人，二爷说要领着李将军进来，敬夫人一杯，感谢夫人这几日的辛苦。”
    方氏皱了皱眉，“二爷喝了多少酒？”就这般的胡来。
    丫鬟苦恼的想了下，道：“二爷喝了不少，已经醉醺醺的了。”
    二房没有个正经女主人，少不得还要方氏费心。
    她起身，道：“你去外头先拦着，我出去瞧一瞧。”
    要是让穆二爷闹起酒疯来，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李照也在外头，穆清菱心下一动，也跟着起来了。
    “县主怎么起来了？”方氏问道。
    “我跟着去看看。”
    方氏耐心的说：“我自会处理好的，县主放心，还是安心用膳。”
    穆清菱坚持：“我还是去看看，等祖母问起来，我也有话可说。”
    穆清菱竟然搬出了穆老夫人，依着穆老夫人对她的溺爱程度，方氏不再拒绝。
    方氏和穆清菱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一直安静的穆清秋，突然凑到穆清瑜身边说：“二姐姐，二姐夫也在外头，你要不要跟着去瞧瞧？”

 第62章

    听着别人的夸赞，一直都很淡然的穆清瑜，在听到“二姐夫”三个字时，莫名的闹了个大红脸。
    穆清瑜微微羞恼：“你说什么呢？三婶已经过去了，我过去算什么。”
    穆清瑜发怒的样子，连墨竹都多瞧了几眼。这段时日以来，不管遇上什么，穆清瑜都无比镇定，鲜少露出怒容。
    穆清秋嘻嘻一笑，她知道穆清瑜是害羞了。
    被洞穿心意的穆清瑜，干脆别过脸不再理会她。
    方氏和穆清菱一前一后的往外去，只见穆二爷正在外头，他周围还有不少小厮，似乎是在拉扯什么，而李照和章少明站在一旁。
    穆二爷今日开心，他原本以为，虽然攀上了李照这个女婿，他还要求着哄着李照，让李照把穆清瑜娶回去。
    毕竟李照的名声在外，他在儿女情长上毫无兴趣，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甚至还有那样的传言。
    穆二爷担心，等穆清瑜三四十了，还在家里待嫁，沦为都城的笑柄。
    没想到今日李照竟然来了，还对他这个未来岳父客客气气的。
    穆二爷乐得嘴巴都没有合拢过，一个高兴就喝了不少酒。
    现下他还想进女客在的花厅，在众人面前好好显摆一番。
    好在他身边的小厮都是清醒的，都边拦着边好言相劝。看到方氏过来，他们松了一口气。
    “二爷。”方氏唤了一声，待走近了，还能闻到穆二爷身上浓烈的酒气。
    方氏忍不住用袖子捂住鼻子，吩咐左右：“二爷喝多了，你们快去准备些醒酒汤。喝多了不能吹风，快把二爷扶到隔壁厢房里去。”
    “不，我不去！”穆二爷挣扎着道，“我没喝醉，我还能喝！”
    方氏摇了摇头，穆二爷这个德性，果然是个靠不住的。将来定国公府，还不是要靠他们三房？
    “你们去把月……去把翠姨娘喊来伺候二爷。”方氏又吩咐道。想起先前穆清雪轻狂的模样，心里就不甚欢喜。
    丫鬟们听了她的吩咐，该去准备的准备，喊人的喊人。
    穆清菱在看到李照的那一刻，便径直的走了过去。
    想起上次李照对她无情的拒绝，她脚步一顿，转而走到了章少明跟前。
    面对这个表妹，章少明热情的开口：“菱妹妹，你怎么出来了？”
    穆清菱看了李照一眼，才说：“屋子里有些闷热，我出来透透气。”
    方才在花厅里，她的脸颊发烫，出来吹吹风，说不定能舒服些。
    而且方才在大门口，目睹了李照威风，穆清菱忍不住想亲近一番。
    这里没有夸穆清瑜和李照般配的人，穆清菱只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李照的目光却一直在穆二爷那边，似乎没有看到穆清菱。
    章少明尴尬的笑了几声，夹在这二人中间，委实让他不自在。他这个冷冰冰的表妹，不知道为什么就看上了李照这冰块？
    两个同样冷酷的人在一起，章少明是在想象不出那副场景。
    章少明和李照都没有接话，穆清菱也不觉得难堪。她就静静的站着，和他们一块看向穆二爷那边。
    方氏已经派人，半拉半扯的将穆二爷拖走了。
    方氏松了一口气，她准备回去时才发现穆清菱不在身边。
    她稍微一寻找，就发现穆清菱正大喇喇的站在章少明和李照身边。
    章少明就算了，是穆清菱的表哥。但李照可是穆清瑜的未婚夫啊，穆清菱这般不避讳，丢的是定国公府的脸。
    方氏黑着脸走过去，道：“县主，我们快回去。”
    “三婶先进去，我待会子就进去。”穆清菱道，定国公府除了穆老夫人，谁都没有资格管束她。
    当着众人的面，穆清菱就不给自己面子，方氏暗暗咬牙。
    方氏准备再与穆清菱说道几句，她的目光落在穆清菱脸上，微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眼神里满是震惊。
    方氏一直盯着自己，穆清菱恼怒的说：“三婶，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县主！”穆清菱的丫鬟小桃惊呼一声。
    她方才一直低着头，听到穆清菱生气了才抬起头来看向穆清菱。
    不知何时，穆清菱原本光洁的脸颊上，冒出了一大片红色的疹子。
    小桃的话，让所有人都朝着穆清菱的脸上看过去。
    穆清菱愣愣的扬起手摸了摸脸颊，只见触感粗糙，似乎有一颗颗的小疹子。
    穆清菱反应过来时，不顾身份的啊了一声，瞬间脸色涨的通红，她双手捂着脸小跑着离开了。
    小桃赶紧跟上去。
    穆清菱一路闷头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她直奔屋子里的铜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脸疹子的丑态。
    她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随后将手边的瓶瓶罐罐悉数朝着镜子砸去。
    小桃站在门口，听到里头的动静，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上前一步，还是不敢进去。
    等屋子里的动静稍微小一些，小桃才走了进去。
    看着满地的狼藉，小桃怯懦的说：“县主，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请什么大夫！”穆清菱又是一阵怒吼。
    想起方才在众人面前丢脸的模样，她就恨不得把那些看到她丑态的人，悉数灭口！
    一想到李照也在其中，她心底一片凄凉。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李照面前经营着美好的形象，竟然就在今天坍塌！
    穆清菱颤抖着手，拿起一块帕子系在脸上，遮住满脸的疹子。
    “走，现在去章家。”穆清菱颓废的说，她现在无比的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的样子要是被花厅里的客人看到，又要引出多少话来。
    先不管别的，离开这里再说！
    于是穆清菱带着小桃，谁也不告诉，悄悄的从偏门溜走了。
    什么宴会她都抛在脑后。
    穆清瑜闲适的吃着菜，时不时的和穆清秋说上几句，或者和坐在不远处的秦姝来点眼神交流。
    穆清雪悄悄打量着穆清瑜，只见穆清瑜的肌肤欺霜赛雪，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回事？难道穆清瑜没有重新上妆？
    穆清雪再一次的打量，被穆清瑜发现了。
    实在是穆清雪的打量太过显眼，穆清瑜想忽视都难。
    “四妹妹，我脸上有什么吗？”穆清瑜问道。
    “没，没有。”穆清雪胡乱的敷衍着，不再去看穆清瑜。

 第63章

    好一会，方氏才回来，只是不见穆清菱一同回来。
    穆清雪似乎想到了什么，明知故问：“三婶，大姐姐怎么没有回来？”
    方氏脸色古怪的说：“她有事先回去了。”
    说罢方氏继续和别的夫人寒暄，显然是不想再提及穆清菱。
    穆清雪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她了然的一笑。随后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掠过穆清瑜，她好奇，穆清瑜脸上的疹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因着李照也在定国公府里，那些上赶着要巴结李照的人家，一个劲的过来夸着穆清瑜。
    她们说的天花乱坠，连穆清瑜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有她们说的那般好吗？
    尚书府李夫人吃饱了饭，便坐到了方氏身边凑热闹。
    “对了，贤王怎么没来？”李夫人突然开口。
    原本在说笑的几人默了一下，忍不住朝穆清雪望了过去。
    穆清雪被看得手一颤，差点拿不稳手上的茶杯。她一直在担心，有人要当面这么说，她该如何应付。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穆清雪斟酌了下，便道：“王爷平日里朝务繁忙，没有空过来。”
    李夫人哦了一声，继续说：“但是李将军也忙，他就过来了。我还以为是王爷觉得你是个庶出的身份，觉得丢脸呢。”
    此话一出，边上的人更加沉默。
    穆清瑜望向了李夫人，面上带了点笑意。她从前怎么没发现，李夫人这个妙人呢？
    穆清雪笑得难看：“我也是定国公府的小姐，王爷怎么会觉得丢脸呢？”
    “可是你又不是从小养在定国公府里的，”李夫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尴尬的氛围，和穆清雪越来越难看的脸，“和其他小姐，还是有些差别的。”
    穆清雪干脆板起脸来，这李夫人说话着实难听。
    “二小姐，你觉得呢？”李夫人看向穆清瑜，脸上还闪着正义的光。
    李夫人从别人嘴里得知，穆清雪是外室所出，回到定国公府后，仗着穆二爷的宠爱，常常欺负穆清瑜。
    方才还有许多人目睹，穆清雪当面训斥穆清瑜。
    李夫人平生最恨恃强凌弱的、不知自己轻重的人，所以话里一直帮着穆清瑜，要为穆清瑜出口恶气。
    穆清瑜看了穆清雪一眼，随后低下头，轻声说：“四妹妹很好，不比我差，不然圣上也不会为她和贤王赐婚。”
    “谁知道这婚事是怎么来的。”李夫人嘀咕了句。
    当日在宫里发生的事，皇后为了皇家的面子，特意叮嘱过，不让那事传到宫外去。
    李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穆清雪看向穆清瑜，难道是穆清瑜说出去的？毕竟除了穆清瑜之外，其他人说出去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她甚至开始怀疑，李夫人今日这么针对自己，让自己下不了台，是不是受了穆清瑜的唆使。
    穆清雪干脆也摆起来脸色：“夫人慎言！这可是圣上的赐婚，夫人难道是在质疑圣上？”
    好大一顶帽子扣上来，饶是李夫人这般大大咧咧的人，都沉下了脸，面色不虞。
    “我不过是随意说几句，就让你这么不开心，这么大的脾气，不知道谁招架的住，”李夫人站了起来，“罢了罢了，反正宴席结束了，我先走，省的叫人看着碍眼。”
    说罢，李夫人一甩袖子就往外去。
    方氏横了穆清雪一眼，随后跟着起来去追赶李夫人。
    要是让李夫人就这样走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妹妹还是跟着过去，给李夫人好好道个歉，此事就算过去了。”穆清瑜好心的提醒。
    只是不管穆清瑜说什么，在穆清雪眼里，都是见不得自己好。
    “不用你假好心，不过是个尚书夫人，将来我可是贤王妃，凭什么要我去跟她道歉？”穆清雪赌气的说着。
    方氏才把李夫人拉了回来，恰好听到了穆清雪这句话。
    李夫人气得笑了几声，这下不管方氏再说什么，都不肯留下来。
    看着李夫人怒气冲冲的背影，穆清瑜摇了摇头，穆清秋跟着叹气。
    二人的这副模样，让穆清雪欲言又止。
    还是穆清秋好心的解释：“这下你可得罪人了，你从前没有见过李夫人，肯定不知道，这李夫人消息最是灵通的。这都城里大部分的八卦，都是从李夫人嘴里出来的。”
    穆清雪顿时黑了脸，这意思是马上就要传出，她是个骄纵不知天高地厚的主？
    她把李夫人得罪狠了，李夫人肯定没什么好话。
    穆清雪盯着李夫人快要消失不见的背影，面上充斥着急切。她现在过去道歉还来得及吗？
    可是在穆清瑜和穆清秋的注视下，穆清雪的腿像是冻住了一样，迟迟不肯起来。
    要是她就这么追出去，肯定会被那二人看不起的。
    在她纠结的时候，李夫人已经离开了，方氏也折返回来。就算现在想去追赶，也是来不及了。
    穆清秋撇了撇嘴，如果是她，肯定会追上去跟李夫人好好赔个不是。女儿家的名声是多么重要，就算是贤王妃，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反正她已经提醒过穆清雪，仁至义尽了。
    宴席很快就散去，出了李夫人这事，方氏也没有多留。她带着穆清瑜和穆清雪，要送一送客人。
    前院的男客原本是穆二爷招待着，但是穆二爷喝醉了，现在早就睡熟了。
    方氏便临时将在外办公的穆三爷喊了回来。
    得了方氏的消息，穆三爷正在送客。
    李照是贵客，穆三爷是要亲自送出去的。只是还没到大门口，李照的脚步就慢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徘徊。
    穆三爷也慢了下来，他总不能问李照为什么还不出去。可是除了李照，还有别的客人需要他相送。
    大约是看出了穆三爷的为难，章少明主动说：“三老爷，你就不用陪我们了，我也是这儿的熟客，就由我陪着李将军。”
    “那可太好了。”穆三爷说，他站在冷冰冰的李照身边，感觉自己都快被冻僵了。章少明让他离开，简直是求之不得。
    “那我先过去了，要是有事再喊我。”
    说罢，穆三爷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章少明看了眼纠结的友人，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你有话就说，说不定我能帮一帮你。”

 第64章

    李照的面上难得的露出纠结，在沙场面对千军万马时，他都没有如此的神色。
    章少明看得目瞪口呆，“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为难？”
    李照避开了章少明的视线，假意咳嗽了一声。
    章少明摸了摸后脑勺，李照这态度，根本就聊不下去。
    李照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距，章少明顺着望过去，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只见穆清瑜和秦姝二人，正在往外走。章少明看到秦姝时，也莫名的产生了些不自在。
    穆清瑜正要送秦姝出去，两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她不经意间看到了李照和章少明二人，正挡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
    那二人的样子，似乎是在等着穆清瑜和秦姝过去。
    秦姝不动声色的拉了拉穆清瑜的手，穆清瑜会意，二人沉着气走了过去。
    待还剩三步之遥，穆清瑜和秦姝停下，两人福了福身子算是见礼。
    章少明看了眼李照，让李照主动寒暄，跟登天一样难。他便说道：“穆小姐，好巧。”
    “嗯，你们也是要回去了吗？”穆清瑜问道。
    “是啊，不如一起？我不大记得出去的路了。”章少明大大方方真诚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
    穆清瑜微微蹙起眉，看不出章少明的意图。不过念在章少明救过她的份上，她客客气气的点了点头。
    于是穆清瑜和秦姝走在前头带路，李照和章少明跟着。
    穆清瑜走着，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的背上。
    这目光里似乎带着力量，不容人忽视。
    穆清瑜强压着疑惑，终于看到了大门。
    看着马上就要出去，李照捏紧了拳头，似乎在挣扎。
    一路上，章少明发现李照一直盯着穆清瑜瞧。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突然有了逗弄好友的心思，他悄声说：“你要是求我，说不定我能帮你约穆小姐再见一面。”
    李照的眼刀立刻飞了过来，章少明低声哀求：“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笑话，李照的眼神也是能杀死人的，章少明也不能抵挡多久。
    李照的喉结滚动了下，生硬的吐出两个字：“求你。”
    章少明愣愣的后退了两步，他擦了擦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这真的不是在做梦？这还是他认识的李照？
    终于到了门口，但章少明和李照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出去。他们二人不走，穆清瑜和秦姝也不好意思离开。
    章少明不仅不走，还做出各种滑稽的模样。
    穆清瑜故意咳嗽一声，上前说道：“章少爷，不如我派丫鬟领着你们出去。”不然他们二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要离开。
    章少明也咳嗽了两声，又变成了平常在外人面前的翩翩公子。
    “我秦家小姐也要回去的，不如我们一块出去，省的麻烦丫鬟了。”章少明说。
    秦姝一怔，飞快的看了眼章少明，随后低下头来。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少爷请。”穆清瑜说。
    于是四人一起出去，感受到身边的人若有若无的煞气，章少明知道要是自己再不开口，回去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章少明清了清嗓子，说：“不知道过几日穆小姐有没有空，天气好，不如一块出去骑马。”
    穆清瑜诧异的目光掠过波澜不惊的李照，出去骑马？
    章少明看了眼秦姝，目光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秦小姐不如一块去。”
    看穆清瑜和秦姝纠结的神色，多半会不答应。
    章少明只好使出最后一招。
    “就这么说好了，过几日我派人来接你们。”章少明语速飞快的说完，然后拽着李照几乎是跑着离开。
    二人翻身上马，一眨眼就消失在穆清瑜的视线中。
    穆清瑜和秦姝被一番操作弄得摸不着头脑，穆清瑜拒绝的话语更是没有说出口。
    看着穆清瑜略显凝重的神色，秦姝劝解道：“你和李将军有婚约在身，早点熟悉一些也是好的。”
    穆清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在将军府里碰到的那个女子。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罢了，等那日再说。你是现在回去，还是等等大舅妈？”
    秦姝苦笑一声：“想必大伯母已经回去了，她平常就不喜欢我，说我哭哭啼啼的模样叫她心烦，更是不愿意和我共乘的。”
    “那也好，”穆清瑜安慰，“大舅妈不是个简单的，离她远一点也是好的。”
    说完，穆清瑜便送了秦姝出去。
    穆清瑜送了秦姝出去之后，刚想转身回去，一扭头，正好撞上穆清雪打量她的目光。
    穆清雪鬼鬼祟祟的，自己被发现之后心虚的快步离开了。
    墨竹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站在穆清瑜跟前，一副护主的模样。
    “算了，我们回去。”穆清瑜道。
    “可是四小姐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设了什么陷阱，等着自家小姐跳进去呢。
    不然光天化日之下，为何要躲在暗处，被发现之后还仓皇逃跑。
    “别担心，”穆清瑜勾了勾嘴角，“不管她想着什么，都不会得逞的。我们先回去养精蓄锐。”
    语闭，穆清瑜和墨竹回去了。
    回去之后，换上家常衣裳，拆下繁琐的发髻，穆清瑜便歇下了。
    穆清雪被穆清瑜发现后，仓皇的走出几步，又暗暗后悔。她这副样子岂不是叫穆清瑜发现端倪？
    她就该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的。
    穆清雪懊恼的往回去，可惜穆清瑜早就离开。
    算了，反正穆清瑜也没用她准备的胭脂水粉，想来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唉，要是能让穆清瑜也出一脸疹子，在众人面前丢脸就好了。
    穆清雪殃殃的回去了，今日的赏花宴好不容易解决了穆清菱，该是她出风头的时候，却被李夫人的一张嘴搅黄了。
    外头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和王月娘呢。
    穆清雪回去之后，也没有理会王月娘派来喊她的人，直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起了闷气。
    临近黄昏，天色暗了不少。
    她的屋门再次被敲响。
    穆清雪恼怒的起身，屋子里的下人都被她支开了，她只能自己出去开门。
    原本以为会是王月娘又派人来喊她，结果门一开，外头站着的却是穆老夫人派来的。

 第65章

    自打穆家大爷和大夫人去世后，穆老夫人一直深居简出。
    连今日的赏花宴她都不肯出面，怎么这个时候还会派人来？
    穆清雪心中疑惑，她掏了掏怀里，拿出一个金裸子，虽然心疼但只能咬咬牙塞到对面人的怀里。
    “祖母找我有什么事吗？”穆清雪问道。
    对面的丫鬟原本想拒绝，但看到金裸子，稍微一犹豫就被塞到了怀里，她便顺势收好。
    “奴婢不知道，但是二小姐也在那里。”丫鬟说道。
    穆清雪咬牙，和穆清瑜有关系？难道是她在胭脂水粉里动手脚的事情败露了？
    “四小姐，我们现在过去，别叫老夫人等急了。”丫鬟催促道。
    “好。”穆清雪压下心中的猜测，反正等下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承认，穆老夫人和穆清瑜都拿她没法子。
    她可是未来的贤王妃，念在贤王的份上，谁敢惩罚她？
    很快穆清雪就走到了穆老夫人的屋子里，果然穆清瑜也在。
    只见穆清瑜换上了家常的装扮，正坐着好心情的用着点心。看到穆清雪进来，甚至还冲着穆清雪笑了一下。
    穆清雪装作没看到，只顾给穆老夫人行礼请安。
    “坐。”穆老夫人淡淡的说。
    于是穆清雪起身，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瑜儿，你说。”穆老夫人有些疲惫的开口。
    这几日有穆清菱在身边陪伴时，穆老夫人精神了许多。但是中午时分，穆清菱不辞而别后，穆老夫人便觉得打不起精神来。
    要不是穆清瑜说有要事，穆老夫人是不会见她的。
    穆清瑜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方才我正准备梳妆时，发现我娘留给我的一串黑曜石手链不见了。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是是我娘留给我的，对我极为贵重。”
    原来是这事，穆清雪松了一口气，眉头都舒展开来。
    她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带着点傲气说：“姐姐的东西丢了，找我来做什么？许是姐姐的院子里出了内贼，姐姐还是快点回去，别叫内贼把东西运出去了。”
    穆清瑜神色未变，看了眼墨竹。
    墨竹会意，道：“奴婢下午看到过，四小姐身边的丫鬟荷花出入过小姐的院子。”
    “什么？”穆清雪挑了挑眉，“你眼花了，我的丫鬟去二姐姐那边做什么？”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不如将荷花叫过来问一问。”
    “你说看到就看到？”穆清雪的脸上带了点怒意，“难道你是想说，是我的丫鬟偷了二姐姐的东西？”
    穆清瑜幽幽的叹了口气，“那是对我极重要的东西，我院子里的人都问过了，问不出什么。不如就叫荷花过来问问，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不行。”穆清雪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难道穆清瑜说什么就是什么？岂不是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现在她的身份可不一般，自然要自持身份，不能像从前那样叫人随意摆布。
    穆清瑜皱了皱鼻子，惨然一笑：“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了，给祖母和四妹妹添麻烦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我给祖母和四妹妹赔个不是。”
    穆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她瞪了眼端然坐着的穆清雪。
    今儿个在赏花宴上发生的事她都知晓了，穆清雪的事她更是清楚。
    想必从今日后，外头的人都知道定国公府二房，穆二爷宠爱外室。在众目睽睽之下，外室养的女儿都敢欺负到正经小姐的头上。暗地里，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呢。
    这些风言风语一传，穆家的名声岂不是要坏了？坏在穆清雪身上。
    穆老夫人正为着穆清菱不辞而别的事烦心着，想着明日再处理穆清雪的事。
    这下正好，穆清雪自己就撞上来了。
    “你坐下，”穆老夫人沉着脸开口，“来人，去把荷花叫来。”
    “祖母！”穆清雪情急之下喊了一声。
    “闭嘴！”穆老夫人黑着脸嗔道。
    她虽说不再管家里的事，但她的权威依然不容人挑衅。她动怒的样子，就算是穆二爷在场，也要求饶。
    穆清雪缩了缩脖子，眼神复杂的瞪了穆清瑜一眼，捏着帕子没有再说话。
    穆清瑜早就坐下来了，她低着头，没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屋子里的几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荷花进来。
    一路上，早就有人将墨竹说的话告诉了荷花。荷花进来之后，给各位主子行礼后，就开始为自己辩解。
    “奴婢下午觉得身子不舒服，告了假就一直在屋子里歇着，没有去过二小姐的院子，更没拿过二小姐的东西。”荷花说的情真意切。
    墨竹站了出来，“奴婢真的看到过荷花来二小姐的院子里，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做了什么。”
    “奴婢没有！”荷花又急又气，“奴婢是冤枉的！”
    “那可有人为你作证？”墨竹问道。
    荷花想了半晌，苦恼的说：“奴婢一个人在屋子里歇息，没有人能为奴婢作证。”
    看形势对自己这边不利，穆清雪连忙开口：“你一张嘴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有没有第二个人看到荷花进出过二姐姐的院子？如果除了你外还有别人看到，才有说服力。”
    墨竹毫不慌张，大大方方的迎上穆清雪质疑的目光。
    “奴婢不仅看到荷花进来过，还看到荷花偷偷出去了。奴婢一路跟着，发现荷花进到一处宅子里，那宅子在聚宝巷里。”
    墨竹说的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而穆清雪听到聚宝巷三个字，仿佛想起来什么，肩膀一抖，不敢置信的看向穆清瑜。
    穆清瑜依旧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温婉柔顺的坐着。
    荷花和穆清雪一样的反应，只是她去聚宝巷明明是几日前的事，今儿个她真的没有出去啊！
    但是她去聚宝巷里做的事，是穆清雪交代了要偷偷办的，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因为被别人发现，她定吃不了好果子。
    墨竹又是怎么发现的？还偏偏在现在提起来。
    荷花惊疑不定，一时间竟然没有说出辩解的话语。

 第66章

    荷花的沉默，让人以为她是默认了。甚至连穆清雪都开始怀疑起来，荷花是不是又背着她，往聚宝巷那里去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荷花身上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为自己辩解：“奴婢根本没有去过聚宝巷里！”
    “我有一个法子，”穆清瑜突然开口，“不如叫人去聚宝巷的那处宅子里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手链。”
    “不行！”穆清雪立刻出言反对。
    她言语激动，反应之大，让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穆清雪清了清嗓子，补救般的说：“那宅子是别人的，难道我们想进去搜，别人就肯进去让我们搜？”
    听了这话，穆老夫人眼中的怀疑少了一些，她赞同的说：“确实如此，瑜儿，虽然你想着你的手链，但是做事不要冲动。”
    如果她们打着定国公府的名号，强行进去搜查，肯定会让人对定国公府有异议。
    到时候闹到言官那里，吃亏的还是定国公府。
    穆清雪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她暗暗的打量了穆清瑜一眼。
    难道穆清瑜已经知道了聚宝巷里的事情？看来她得和王月娘，提前做出应对之策。
    “我曾经听说过，父亲在聚宝巷里有一处宅子。不如派人过去看看，如果正好是父亲的宅子，那我们进去搜查一番，不会有人说什么的。”穆清瑜慢慢说道。
    她说着说着，穆清雪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穆二爷在聚宝巷有一处宅子的事，甚少有人知道。
    只因那处宅子，是穆二爷买了让王月娘住的。现在王月娘回来了，那处宅子就给王封住了。
    这些事情除了穆二爷，就是王月娘她们知道，穆清瑜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穆清雪捏紧了帕子，看来她还是小瞧了穆清瑜。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绝对不能让她们去聚宝巷那边。
    穆清雪暗暗冲着荷花使了个眼色，荷花会意。
    “奴婢拿了二小姐的手链，”荷花大声的说道，“都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
    没想到荷花会改口，穆清瑜不禁挑了挑眉。
    “但是那手链奴婢没有藏到聚宝巷那边的宅子，奴婢已经拿出去当了，”荷花继续说，“要打要罚随二小姐处置！”
    穆清瑜垂下眼眸，神情黯然：“那是我娘留给我的，你竟然当了。”
    “看来这件事明了了，这个丫头就交给二姐姐处置，要打要罚随便二姐姐。”穆清雪急不可耐的要把此事揭过去，生怕穆清瑜再提，要去外头搜院子的事情。
    穆清瑜幽怨的叹了口气，眼角眉梢处都沾上了悲戚。
    “对了，你当了多少银子？”穆清瑜冷不丁的问。
    荷花一下子被问住了。既然是穆清瑜极为珍贵的，先夫人留下来的。丢了还闹出这么大一番动静，肯定是非常值钱的玩意。
    于是荷花斟酌了下，胡诌了个数目：“奴婢当了一百两。”
    穆清瑜摇了摇头，“你在撒谎，我都说了是不值钱的玩意，最多当个十两银子。但那是我娘亲手做给我的，其中的心意是无价的。”
    “奴婢说错了，是……是十两银子。”荷花讪讪的改口。
    但她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能让人信服。甚至都对她起了疑心。
    穆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她们都要被这个奴才牵着鼻子走了。
    荷花再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了。
    “就照着瑜儿说的做，派人去那边查一查。”穆老夫人说道。
    只有一查才能知道真相。
    “不行！”穆清雪再次拒绝，要是真的让人去了，发现王封住在里头，可怎么了得？
    穆老夫人本来就不喜欢王封，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穆清雪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连穆老夫人都起了疑心。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闭嘴！”穆老夫人冷声嗔道，“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穆清雪只能乖乖闭上嘴，穆老夫人点了几个人，包括墨竹和她身边的王妈，又向前头要了几个小厮，叫这些人一起去聚宝巷里看看。
    而穆清瑜和穆清雪二人，就被她留下来用晚膳。
    被穆老夫人点到的人，为了快去快回，皆是坐着马车过去。
    按照墨竹的指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墨竹领着众人到了一处宅子面前，为了不引起里头人的怀疑，除了墨竹和王妈妈外，其他人都躲在了暗处。
    墨竹敲响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年纪稍大的妇女打开了门。
    “你们找谁？”
    墨竹笑着说道：“我们是尚书府的下人，我家夫人在边上买了处宅子。叫我们过来，和邻居打个招呼。不知道你们是哪家府上的？”
    听到尚书府三个字，那妇人满面带笑，把门大开着。
    “我家主子是定国公府的二爷，”妇人带着点骄傲说，“定国公府？你们都知道的。”
    墨竹和王妈妈对视一眼，王妈妈沉着气，扬了扬手。
    躲在暗处的人都出来了。
    猛地看到这么多的人，妇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要把门关上。
    墨竹和王妈妈眼疾手快，两人按住了门，稍微一用力，就将门打开了。
    那妇人见拦不住几人，连忙跑进了屋子里头。
    “既然是二爷的宅子，我们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自然是可以进去搜查的。事后就算二爷想说什么，有老夫人在，二爷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王妈对着身后的一干人说道，她是穆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说出的话就是代表了穆老夫人的意思，极有说服力。
    她这一番话，让那些还在犹豫着，怕得罪了穆二爷的人都放下了顾虑。
    王妈满意，她扬了扬手，道：“走，我们进去搜！”
    于是一行人冲了进去。
    那进了屋子里头的妇人已经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和婆子。
    只是她们人数少，寡不敌众，完全不是定国公府这边人的对手。
    “你们就算是尚书府的，也不能擅闯民宅！我家小姐可是未来的贤王妃，你们敢得罪贤王吗？”
    妇人高声说道，试图将这群人吓跑。

 第67章

    这妇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竟然搬出了穆清雪，那墨竹和王妈就更加不怕了。
    就算是未来的贤王妃又如何？现在不还是要乖乖听穆老夫人的话，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能叫穆清雪失了贤王妃的位置。
    “哦，刚刚我是骗你的，”墨竹说，“我们正是定国公府的人，现在是老夫人派我们来的。”
    妇人惊讶，是定国公府的老夫人？
    如果对方是尚书府的人，说不定会有顾虑。但是定国公府的人，肯定就没有任何顾虑，毕竟这儿是定国公府的宅子。
    “你们还不赶快让开！”王妈中气十足的呵斥道。
    对面的几人吓得一颤。
    她们是从附近过来帮忙的寻常的百姓，不像高门大户里头的下人受过培训，就算是慌乱之下也不能露出马脚。
    “妈妈，不要跟她们废话了。老夫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不能叫老夫人等急了。”墨竹轻声提醒。
    王妈点了点头，冲着身后的人吩咐道：“你们去把这几个人抓起来，再找绳子捆起来，到时候一起带到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问话。”
    “是。”她身后的小厮们摩拳擦掌，一起冲了过去。
    对面几人完全不是对手，很快就被制服住。
    那妇人心有不甘，试图说服王妈：“你就不怕此事被二爷知道，重重的惩罚你们吗！”
    王妈不以为然的笑了：“我是老夫人的人，二爷想要罚我，也要看看老夫人同不同意。”
    小厮们将几人拖到一边，清出了一条路。
    墨竹和王妈妈像是宅子的主人一般，信步闲庭的走了进去。
    王妈妈吩咐剩下几人，在各个屋子里好生搜寻。她和墨竹在大厅里站着。
    二人扫视了一圈四周，只见这宅子里头布置的典雅贵气，显然是有人在里头住着的。
    难道二爷还常常过来住？
    王妈妈看向墨竹，问道：“二小姐是怎么知道这里是二爷的宅子？”
    王妈妈代表的是穆老夫人，只要王妈妈知道的，肯定都会传到穆老夫人耳朵里去。
    墨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想来二房的人都知道的，其他人还被瞒在鼓里。”
    顿了顿，墨竹直截了当的说：“这儿是从前月姨娘她们的住处。”
    王妈妈惊讶的瞪大了眸子，她再往四周一看，忍不住咂舌。
    看来穆二爷是真心宠爱王月娘她们，这宅子包括里头的布置显然是花了大价钱的。
    就说这是一位达官贵人的住处，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墨竹既然肯说实话，王妈妈也不再隐瞒：“我听到二爷和老夫人说过，给月姨娘住的宅子，是他租的，没想到竟然是买的。都城里寸土寸金，买下这么大一处宅子，又是在这么好的地段，想来是花了不少银钱。”
    墨竹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但想起穆清瑜的交待，她滴水不漏的说：“月姨娘给二爷生下子嗣，延续了二房的香火。不管花多少大的价钱，都是应该的。”
    王妈妈看着墨竹的眼神里，多了分敬佩。
    穆清瑜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个懂事的。
    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肯定要痛骂王月娘狐媚。
    联想起从前穆清雪还没少当着众人欺负穆清瑜，王妈妈不禁对穆清瑜升起了怜悯之心。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没了娘，连爹也快成了后爹。
    原本大好的姻缘被抢走了不说，还落得那样一门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无限凄楚的婚事。
    白天李照在定国公府门口的威风，王妈妈也知道了。
    看起来李照是为穆清瑜出头，但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将来李照厌弃了穆清瑜，穆清瑜的下场不知道多么的凄惨。
    王妈妈心中有了主意，往后能帮穆清瑜的地方，就帮她一把，也算是为自己积德了。
    墨竹和王妈妈在大厅里说了一会话，突然最当中最大的厢房里有了些动静。
    墨竹和王妈妈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这间屋子，理所应当是穆二爷和王月娘的住处。
    现在王月娘去了定国公府，这间厢房也该空着才是，怎么里头还有动静？听着声音，不像是老鼠的动静。
    二人没有等多久，只见屋子的门就从里头被打开。
    “吵什么吵！不知道我正心烦吗！再吵我把你们都卖去做苦力！”
    只见屋子里一人，边往外走嘴里还嚷嚷着。这是个男子，腿脚不利索，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王封？”王妈妈惊讶，小声说了句。
    看到外头几人，王封的脸色登时变了。外头这几个，都是老熟人啊！
    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着实精彩。
    但是想到这儿是他姑姑的地盘，王封有了点底气。
    他挺直了腰背，斥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没大没小的，等我告诉了我姑姑，叫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王妈妈冷笑一声，她是穆老夫人的人，才不怕王月娘。
    “是老夫人派我们来的，二小姐丢了一根手链，怀疑就在这儿。”王妈妈说道。
    听到穆清瑜，王封立刻想起白天，自己在大庭广下出丑一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只要别人脸上带着点笑意，他就觉得是在嘲笑自己。
    “什么手链？我不知道，你们去别的地方找。”王封脸色冰冷。
    白天出了丑，晚间这些人就来落井下石，什么脏水都要往他身上泼。
    “这可容不得你，这里是定国公府的宅子，我们想搜就能搜。”王妈妈也没了好脸色。
    “这是我姑姑的地盘，你们敢胡来？信不信我告诉我姐夫，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王封暴跳如雷。
    一个下人，也敢对他使脸色？
    “哼，你去告啊！到时候看看二爷是听你的，还是听我们老夫人的。”王妈妈不屑的说。
    孝字当头，她就不信穆二爷会对穆老夫人说一个不字。
    “来人！把他抓起来！”王妈妈冲着身后的人吩咐。
    王封看着那几个朝着他走来，虎视眈眈的小厮，不禁吓了一跳。
    白天在定国公府门外受的惊吓还没缓过来，现在又要经历一遭。

 第68章

    一个普通人，被这么一吓肯定要吓破了胆。
    王封也是个寻常人，他颤抖着身子，双腿也抖动不停，忘记了逃跑。
    那几个小厮轻而易举的就把他控制住了。
    王封反应过来，刚想反抗一下，抓住他的小厮，一把揪着他的领子，瞪大了眼睛表情狰狞着恐吓了下，王封又乖乖的听话了。
    这下王封不敢造次了。
    主屋里，墨竹和王妈妈亲自进去查找。
    只见屋子里的装饰，像是女子住的地方，和定国公里夫人小姐住的差不多。
    王封这样一个大男人住着，简直是不伦不类。
    二人在屋子里寻找起来，没用多久，就在一处柜子里，在一个匣子里找到了穆清瑜口中的黑曜石手链。
    除了手链，还有其他的首饰财物。
    王妈妈神情凝重，按照王封的家世，是绝对不会拥有这么多珍贵的首饰的。
    墨竹从匣子里将手链拿起来，开心的说：“太好了，手链果然在这里。只是另外的这些首饰，看起来有些眼熟。”
    王妈妈惊讶的哦了一声，“你在哪里见到过？”
    于是墨竹指着那些首饰，开始说起来：“这两样，好像是我家夫人生前佩戴过的，这个手镯，是月姨娘戴过的，这几样，我在三小姐身上看到过。”
    墨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说到最后，王妈妈已经大惊失色。
    如果里头只有穆清瑜的东西，那就算王封说是穆清瑜私下里送他的，穆清瑜也要费劲功夫辩解一番。
    但是这匣子里，不仅有穆清瑜的，还有定国公府其他几位主子的，那就是王封百口莫辩了。
    王妈妈将匣子捧起来，抱在怀里。
    “我们把这匣子带回去，全凭老夫人处置。”王妈妈说。
    “那王公子是不是要一起带回去？”墨竹问道。
    “那是自然的，到时候怎么处置，是送官府还是悄悄处置了，都听老夫人的。”
    既然东西都找到了，还搜出这么一匣子的东西，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王妈妈便叫其他人不要找了，立刻回定国公府去。
    定国公府穆老夫人的屋子里，穆清瑜和穆清雪都在这儿用了晚膳。
    穆清雪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味同嚼蜡，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反而穆清瑜好心情的陪着穆老夫人吃了一会，还劝着穆老夫人多吃了小半碗饭。
    待会子肯定是一场恶仗，不多吃点打足精神，她怕穆老夫人撑不住。
    用完了晚膳，穆清雪一直心不在焉的。她时不时往外头看去，天色完全黑了，怎么那些人还没有回来？
    而二房里，王月娘见穆清雪去了穆老夫人那里，迟迟没有回来，心里没有底。
    等穆二爷酒醒了之后，她不顾翠姨娘的阻拦，直接拉着穆二爷往穆老夫人这儿来。
    “你们怎么来了。”看到二人，穆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穆二爷刚想说什么，王月娘就悄悄的掐了穆二爷一下。
    穆二爷到嘴边的话立刻换了：“许久没来给娘请安了，儿子心里过意不去。”
    穆老夫人的目光掠过王月娘，然后哼了一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她们两个丫头怎么在娘这边用膳？”穆二爷问道，“听说午后，娘的精神就不大好，不如让这两个丫头回去，娘好好歇息。”
    “我留她们自然是有事。”穆老夫人的目光再次扫过王月娘，这回目光冷了几分。
    难道是谁去通风报信了，王月娘带了穆二爷过来，是要将穆清雪救出去的？
    “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穆二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老夫人打断了：“内宅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掺和什么？好了，请安也请过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
    穆二爷看了眼王月娘，似乎十分为难。
    他这一举动，落在穆老夫人眼中，叫穆老夫人愈发要动气。
    “父亲，”穆清瑜主动开口，打破尴尬，“待会子我会将四妹妹好生送回去的，请父亲和姨娘放心。”
    许是穆二爷和王月娘都在，穆清雪难免骄纵了些。
    听到穆清瑜的话，她小声的嘀咕：“假好心。”
    虽然声音小，却能被周围的人都听到。
    穆清瑜脸色一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只是搅动着的手指，彰显着主人的委屈和不安。
    “够了，你们都回去，就让两个丫头在我这里，我不会吃了她们的！”
    穆老夫人难得的动怒，穆二爷不敢多言，拉着王月娘起来就要离开。
    只是他们才站起来，外头就有了不小的动静，穆二爷和王月娘就顺势留了下来。
    没多久，墨竹、王妈妈和被捆着的王封进来了。
    王封原本低垂着头，他无意间看到王月娘也在，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
    受了一天的委屈，又被捆着毫无尊严，看到最为亲近的穆二爷和王月娘时，再也绷不住了。
    “姑父、姑姑，你们要为我做主啊！”王封哀嚎道。
    王月娘心一紧，拉着穆二爷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穆二爷会意，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把他捆起来想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松开！”
    墨竹和王妈妈不为所动，她们二人不约而同的盯着穆老夫人，等着穆老夫人做主。
    “是我叫她们这么做的，你要怪就怪我。”穆老夫人沉沉开口。
    穆二爷立刻换上讨好的笑：“娘，我怎么会怪你。只是他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将他捆起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没做错什么？”穆老夫人气笑了，“那今儿个白天，是谁在外头闹起来，被大将军教训了一番？”
    说到此，王封的脸涨的通红，他怨恨的瞪了一眼穆清瑜，敢怒不敢言。
    经过了白天的教训，王封对穆清瑜已经没有了半分情意，有的只是恨意。
    是穆清瑜，害得他往后不能抬起头来做人。
    穆二爷看了一眼王封，出言解围：“他知道错了，且已经受到了教训，就饶过他这一回。”
    穆清瑜捏紧了手，穆二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心啊！赏花宴时，穆二爷对李照的态度，穆清瑜还以为，穆二爷往后会对自己好一些。
    没想到，有心人的心天生就是偏的，再也改不了的。

 第69章

    穆老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拎不清的儿子，随后对王妈妈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妈妈早就准备好了措辞，流利的接口：“老夫人，老奴和墨竹姑娘到了聚宝巷的那处宅子，一问，果然是几年前二爷买下给月姨娘住的，现在是王公子住着。”
    此话一出，在场等人神色各异。
    还是被发现了！穆清雪暗暗瞪了眼穆清瑜，肯定是穆清瑜从中捣乱。
    她就说，她把穆清瑜的婚事抢了，穆清瑜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穆二爷感觉胳膊一紧，王月娘的手就像鹰爪一样，将他的胳膊钳制得更紧了。
    穆二爷吃痛，但顾着面子不能喊出声。他侧过头，看见王月娘面上的惶恐和慌张。
    王月娘若有所觉的扭过头，正好对上穆二爷的眼神，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是了，穆二爷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就算那处宅子被人发现又如何，反正宅子的主人是穆二爷，穆二爷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想到此，她的手一松，穆二爷便顺势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穆老夫人脸色阴沉，眼神也冷了几度：“你当初是如何对我说的？”
    穆二爷尴尬的笑了两声：“是儿子的不是，娘消消气。”
    “消气？她们都搬回来了，那宅子为何还不收回来，给一个外人住着？”穆老夫人质问。
    穆二爷为难的说：“他……也不算什么外人。”
    只是他说到后面，语气里没了什么底气。
    穆老夫人失望的摇了摇头。
    王妈妈适时的开口：“老夫人，老奴和墨竹姑娘在王公子住的屋子里，还发现了一个匣子。”
    “拿过来！”
    王妈妈将匣子放到穆老夫人面前的桌案上，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是琳琅的首饰珠宝。
    皆是女子用的东西，竟然在王封的屋子里发现，着实蹊跷。
    不等别人说什么，王月娘抢先开口，想堵住众人的口。
    “老夫人，二爷，这是妾身之前搬家落下的，忘记带走的。”
    “是吗？那请月姨娘过来看看清楚。”王妈妈说道。
    王月娘便起身走上前去，她粗粗扫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却还是坚持的说：“这些都是妾身的。”
    王妈妈勾了勾嘴角，嘲讽的一笑。王月娘笑容凝固住，不知道王妈妈是何意。
    王妈妈瞄了一眼墨竹，匣子里首饰的异常是墨竹发现的，本该叫墨竹来说。
    但是穆清瑜主仆都是可怜人，叫这主仆二人现在站出来，岂不是叫她们成为众矢之的？
    王妈妈于心不忍，便主动说：“老夫人，这匣子里却是有月姨娘的首饰，但还有二夫人的，二小姐的，还有三小姐，还有一些老奴没有认出来的。”
    她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这匣子的首饰是王封偷的！
    “那个丫头呢？”穆老夫人震怒。
    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等里应外合、偷鸡摸狗的事！
    下人便把荷花押了进来，让荷花跪下。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穆老夫人怒斥道。
    荷花扫视了一眼众人，还有穆老夫人面前的匣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这肯定是误会，妾身的侄子不是那样的人。”王月娘哀声为王封辩解。
    王封猛地抬起头，他终于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了，原来在说他是个小偷！
    他虽然出生不显赫，好歹读过几年书，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被认作是小偷，他感到无比的屈辱。
    “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我见都没见过，是有人要栽赃陷害！”王封大声说道。
    他扫视了屋子里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穆清瑜身上。这个屋子里，和他有过节的也只有穆清瑜，肯定是穆清瑜！
    王封用狠毒的眼神瞪着穆清瑜，咬牙切齿的质问：“是不是你要陷害我！白天让我出丑还不够吗！现在还要赶尽杀绝！”
    穆清瑜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她眼中含泪，可怜兮兮的望着穆老夫人：“祖母，我也只是想把我娘给我的手链找回来，牵扯出这么些麻烦，都是我的不是，祖母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她说完，穆老夫人扫视了一眼其他人，只见包括穆二爷在内都无动于衷，仿佛叫穆清瑜揽下所有罪责是理所应当的事。
    这对穆老夫人来说，无异于火上添油。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穆老夫人将穆清瑜拉到自己身边，柔声说，“此事和你无关，就让那两个偷鸡摸狗的小人，送去官府。”
    “不可！”王月娘惊的眼中带了泪花，她求助似的看向穆二爷，希望穆二爷出面救下王封。
    王封可是他们王家的独苗，绝对不能出事啊！
    接收到王月娘的目光，穆二爷开口和稀泥：“娘，都是亲戚，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而且这件事疑点重重，还没有真的查清楚，还是不要污蔑好人了。”
    穆清雪伸出脚，踹了下荷花，怒道：“你快说句话啊！”
    听了一会，荷花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穆老夫人以为，她将穆家的东西偷偷运出去给王封。
    荷花顾不上疼痛，稳了稳身形道：“冤枉啊！奴婢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奴婢从来没有偷盗过主子们的东西，然后送出去给王公子，请老夫人明鉴！”
    墨竹站出来，“奴婢发誓！奴婢看到过荷花去聚宝巷的那处宅子，荷花一路鬼鬼祟祟的，显然是没安好心。要是奴婢说谎，就叫奴婢不得好死！”
    “你！”荷花气急，伸出手指着墨竹。
    “那你说，你去见王公子，既然不是运送财物的，那是去做什么的？”墨竹幽幽的说。
    “我！”荷花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穆清雪，动了动嘴唇说出不话来。
    那件事穆清雪再三叮嘱不能说出去，要是说出去，荷花全家人都别想好过。
    荷花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落在了旁人的眼中，就是承认了做了小偷小摸的事。
    “把他们送去官府。”穆老夫人不耐烦的说，不愿再看到荷花狡辩。

 第70章

    荷花去王封那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要是一说出来，泄露了穆清雪的秘密，不知道穆老夫人会如何刁难穆清雪。
    如果眼下就叫荷花一个人揽下所有罪责，那她们这些人就可以安然脱身了。
    穆清雪打定了主意，想来荷花也是愿意的。
    “没想到我的院子里会出现你这么一个丫鬟！简直是丢我的脸！”穆清雪冲着荷花斥责道。
    荷花一愣，迷茫的对上穆清雪的怒容。她忠心耿耿效忠的小姐，为何对自己这副态度？
    “你自己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就罢了，竟然还挑唆了我的表哥？我表哥平日里熟读四书五经，最是正派。竟然也被你哄的团团转！”穆清雪继续说。
    她的这一番话，让王月娘也醒悟了过来。
    对啊，只要把一切都推到荷花身上，王封就能干干净净的摘出来了。
    王月娘附和道：“是啊，妾身的这个侄儿只知道读书，性子单纯，被荷花花言巧语就哄骗了。还请老夫人饶他一回，妾身一定叫哥哥嫂嫂好好管教他的。”
    从王月娘和穆清雪口中说出来的话，穆二爷当下就信了。原来王封是被哄骗的？那一切就好解决了。
    “小姐……奴婢……”荷花怯怯的说，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穆清雪恶狠狠的瞪了荷花一眼，眼中还有威胁。
    荷花皱着脸，害怕的低下头去，任由脏水泼到自己身上来。
    穆清雪满意，她又向着王封说：“表哥，你快给祖母赔个不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反正已经证明自己是被诬陷的，低一下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封从善如流的说：“是我的不是，听信了小人的话。我给老夫人赔个不是，望老夫人原谅则个。”
    从穆清雪开口那一刻起，穆老夫人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王封说完，她也没有接话，只是冷眼瞧着这一切。她的神情，显然是不信穆清雪和王月娘说的。
    “娘，”穆二爷上前，坐到穆老夫人身边，带着点撒娇说，“他也认错了，你就饶了他。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和睿儿的面子上。”
    看穆老夫人的神情有所松动，穆二爷继续劝说：“睿儿和他终究带着点血缘，要是有这么一个亲戚，会成为睿儿的污点。”
    穆书睿是二房唯一的男孩，穆老夫人对这个孙子，还是有感情的。
    穆老夫人横了一眼王封，“罢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丫鬟，绝对不能放过。”
    穆老夫人肯松口饶过王封，穆清雪等人大喜过望。
    穆清雪得意的盯着穆清瑜，穆清瑜煞费苦心闹了这么一出，可结果呢？她和王月娘依然分毫未损。
    穆清瑜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腰间的流苏，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穆清瑜抬起头来，对着穆清雪露出一个笑。
    穆清雪没有料到穆清瑜会是这个反应，而且穆清瑜的笑容里，似乎还藏着点别的东西。
    她心里头一紧，总感觉此事没有了结一般。
    在她纠结的时候，荷花已经被拖下去，王封被松了绑。
    王封拖着还没好全的腿，一瘸一拐的往王月娘身边靠了靠。他暗暗的瞪着穆清瑜，从前的情意，从此刻开始都变成了恨意。
    墨竹早就站到了穆清瑜的身后，主仆二人神情自若，与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她要的结果可不是这个。
    穆二爷与穆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正打算带着人回去时，穆老夫人打断了他。
    “等下，他要回去哪里。”穆老夫人冰冷的目光落在王封身上。
    王封理直气壮的回道：“自然是回我家。”
    “你的家？那里明明是我们穆家的，何时成了你家？”穆老夫人嘲讽的笑着。
    王封愕然，求救似的看向穆二爷。这处宅子是穆二爷说的，叫他安心住着的。反正穆二爷不会在乎这么一处宅子，王封早就把那当成了自己的家。
    “娘，那宅子是我做主，叫王封住着的了，他也没有别的去处，就让他暂且住着。”穆二爷温声向穆老夫人求情。
    “买宅子的钱，你是从哪里拿的？”
    穆老夫人这冷不丁的一问，叫穆二爷说不出话来。
    穆二爷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胡渣，没有再说话。
    不管王月娘等人怎么使眼色，穆二爷就当看不到。
    “王妈，待会子你就派人，去把那处宅子封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去！”穆老夫人吩咐道。
    王封急了：“那我以后住在哪里？”
    “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们穆家无关。谁要是胆敢说什么，或者背着我做什么，休怪我无情！”穆老夫人扬了扬眉，眉宇间的狠戾让人不寒而栗。
    连王封也闭上了嘴，没有胆子再说什么。
    反正有王月娘在，是不会叫他露宿街头的。
    “老夫人，那宅子里原本伺候的下人怎么办？”王妈妈问道。
    “给点银子，随便打发了。”穆老夫人说道。
    说完她便觉得精神不济。原本午后，她的精神就不大好，晚间又闹了这么一出，让她差点气得肝疼。
    现在稍微静一下，就觉得头晕晕沉沉的。
    穆老夫人挥了挥手，道：“都散了。”
    她扶着丫鬟站了起来，准备先进里头去歇息一会，走出几步路，她还不忘回头警告几句：“要是被我发现，你们谁敢拿着定国公府的东西去补贴王封，休怪我老婆子无情！”
    穆二爷一怔，他原本想着等会子给王封安排个住处，被穆老夫人这么一警告，连忙把这念头打消了。
    穆老夫人还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了。
    等过几日，再去处理王封的事。
    于是穆二爷忙不迭的应下了，目送了穆老夫人进去之后，他便带着二房的几人出去。
    王封想跟着王月娘走，却被王妈妈带着人拦住了。
    “王公子怕是不知道出去的路，老奴正好要出去，就让老奴送送你。”王妈妈客气的说，但是态度十分强势。

 第71章

    “姑姑！”王封没有理会王妈妈，而是冲着走在前头的王月娘喊道。
    王月娘顿时心软，想要折返回去，却被穆二爷一把拉住了。
    穆二爷暗暗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王月娘只好忍着心痛，低着头走在穆二爷身边。
    “姑姑！你难道要看着我露宿街头吗！”王封大喊。
    王月娘心如刀割，可为了顾全大局，不能回头。要是现在她心软为王封安排了住处，只会让穆老夫人更加痛恨王封。
    将来她被扶正之后，王封就是定国公府正经的亲戚。现下就让王封和穆老夫人的关系闹僵，百害无一利。
    王月娘低着头，加快了脚步离开，生怕一个停顿就要回头。
    不一会儿，她就拉着穆二爷和穆清雪，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走出一段路，穆清雪才低声问：“娘，难道你忍心让表哥露宿街头吗？”
    “这些年来我给了他不少银子，足以让他撑一段时日。等老夫人的气消了后，我再叫你父亲给他另外寻一宅子。”
    王月娘说完，看到穆二爷朝着自己望过来，连忙闭上嘴。
    听了王月娘的解释，穆清雪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在后头，王封张口结舌，王月娘这就丢下他离开了？他过来的时候，那帮定国公府的人不由分说就把他捆了起来，他身无分文。
    那处宅子又将被封起来，他还能去哪里？
    “王公子？”王妈妈再次提醒。
    “催什么催，我会出去的。”王封不耐烦的说。
    看到身后站着，似乎是在看好戏的穆清瑜，王封脸色铁青，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他不仅白天出丑，连唯一的住处都被收走了，他所有的身家都在宅子里呢。
    迎上王封怨恨的目光，穆清瑜坦然的走了过去，惋惜的摇了摇头，“王公子遇人不淑，差点被一个丫头坏了名声。”
    王封咬牙切齿的问：“是不是你！”
    那匣子他见都没见过，肯定是有人要陷害他。除了穆清瑜，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穆清瑜后退一步，怯怯的说：“王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看着穆清瑜的示弱，王封嚣张的气焰噌的一下起来了。他拖着不便的腿，朝着穆清瑜走过去。
    才走了一步，王妈妈大跨一步，挡在穆清瑜面前。
    要不是碍于王封的身份，王妈妈真想给他一个耳光。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
    而且要欺负的，还是定国公府嫡出的二小姐。
    “你个奴才！要欺负到我头上来？信不信我告诉我姑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王封怒道。
    方才穆清瑜的示弱，让他重新燃起了些男子气概。杀鸡儆猴，就用王妈妈来告诉其他人，他王封就算落魄了，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用错了对象。
    王妈妈是穆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平常就算是主子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的。
    这王封，不过是小人得志，就敢欺负到她头上？
    王妈妈怒不可遏，扬起的手朝着王封的脸，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要是真打下去了，她就是理亏的那一个。
    于是她收起力道，“轻轻”的推了王封一下。
    在瘦弱的王封面前，王妈妈可谓是身材魁梧。
    这轻轻一下，叫王封控制不住的后退了几步，因为有一条腿不方便，他直接跌坐在地上。
    “哎呦，你们要为我作证，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王妈妈故作无辜的说。
    周遭都是穆老夫人的人，自然是站在王妈妈这一边的。
    穆清瑜在后头轻声提醒：“王妈妈，别误了时辰。要是让他嚷嚷起来，祖母知道了又要心烦呢。”
    “小姐提醒的是。”
    于是在王封开口前，王妈妈就吩咐下人，那帕子将王封的嘴堵了起来。
    王封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瞪着王妈妈和穆清瑜，似乎是在咒骂。
    王妈妈看了，更觉得自己做的对。
    “小姐，我们先出去了，小姐也早些回去歇息。”王妈妈冲着穆清瑜行了一礼，就叫人押着王封一块出去了。
    穆清瑜和墨竹往回走着，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墨竹轻声开口：“小姐这一招，一定能让王封歇了心思，再也不敢来找小姐的麻烦。”
    “不把他真正的打倒，不能彻底放下心来。你看白天李将军教训了他一番，到了晚上，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墨竹担忧的说：“小姐的意思是，他往后还会来找小姐的麻烦？那可如何是好。”
    虽然王封的诡计没有得逞，但这一次次的着实叫人心烦。
    月光下，穆清瑜脸上的笑愈发神秘：“不会了，过了今晚，他不会再来了。”
    主仆二人回到屋子里，墨竹伺候穆清瑜洗漱。
    待洗漱完，穆老夫人派来的人，将从王封那里找到的，属于先夫人和穆清瑜的东西都还了回来。
    墨竹送了那人出去后，将首饰小心的收好。
    穆清瑜正坐在铜镜前梳着头发，她对着镜子里的墨竹吩咐道：“你给我准备一份厚礼，过几日给秦家表哥送过去。”
    “过几日小姐不是还要和八小姐出去骑马？不如趁着那个时候交给八小姐，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穆清瑜手上的动作一顿，到时候一起去的还有李照……
    “哎呦！”
    穆清瑜一声惊呼，吓得墨竹差点把手上的东西丢了。
    “小姐，你怎么了？”墨竹着急的问。
    “不小心梳掉了一根头发。”穆清瑜盯着梳子上缠着的头发，故作若无其事的说。
    “我先睡了，你待会子收拾好也早些歇着。”穆清瑜放下梳子，往内室走去。
    一想到要去骑马，就没来由的一阵心乱。
    许是方才在穆老夫人那里闹的，睡一觉就能好了。
    定国公府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但在外头，王妈妈让人押着王封出了定国公府，上了马车。
    走到半路，王妈妈就叫人将王封放下来，任由他自生自灭。
    王封蹒跚着追赶着，嘴里喊道：“我的东西还在那里！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王妈妈从马车窗户探出头来，冷笑道：“那里的一切都属于定国公府，你想要？做梦去！”

 第72章

    王封跑不动了，索性停下来，指着王妈妈骂道：“你们定国公府做事太霸道！我自己的东西都不让我拿走，信不信我去报官！”
    王妈妈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事，笑得愈发灿烂了。她活这么大，头一次听说有人要去官府告定国公府。
    这王封，真是蠢得可以。
    马车一刻未停，已经消失在转角处。
    王封不死心，远远的跟在马车后头，朝着聚宝巷去。说不定他能瞅着时机，趁着别人不备的时候，偷偷溜进宅子里去，把今晚对付了过去再说。
    他蹒跚着转弯，才走了几步，原本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突然多了几个人。
    几个男子从暗处走出来，将王封团团围住，他们似乎早就在等着王封过来了。
    这几个男子王封认识，是附近有名的无赖。平日里不学无术，整日横行霸道专挑软柿子下手。
    要是平时，王封才不怕这些人。
    可深更半夜，面对着这些人的不怀好意，王封一阵心慌。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只要到了大街上人多的地方，就不用害怕了。
    他才挪了几步，后头的生路就被人堵住了。
    “呦，这不是白天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王大公子吗。”领头的男子林富调侃道。
    他说完，有人出来，夸张的模仿着白天王封的糗态，最后他将手里拎着的酒壶往自己身上洒了一些，浮夸的说着：“呀，我的衣服怎么湿了？原来是我被吓得尿裤子了。”
    说完，在场的人一齐笑了起来。
    王封的脸色涨的通红，他气得腿都在打颤。
    那些人还不满意，继续拿着白天的事打趣戏弄王封。
    王封的脸色铁青，他终于忍耐不住，恼羞成怒的大喊：“闭嘴！”
    他的话语刚落，就感觉面前一黑，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脸颊上也火辣辣的疼。
    林富收回手，跨出一步，将脚直接踩到了王封的头上，恶狠狠的说：“你也不瞧瞧你是在跟谁说话？我平生最看不起你这样的人，自己没点本事，就靠着女人吃软饭。”
    “要不是你姑姑不要脸给别人做外室，你能活的人模狗样的？你还不知足，竟然打上了国公府小姐的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儿个我们兄弟几个，就叫你清醒清醒，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林富扬了扬拳头，他的小弟们摩拳擦掌着上前，雨水般的拳头落在王封身上，王封刚开始还能喊几声痛，后来再也说不出话来，奄奄一息。
    林富见好就收，走之前，还好心的叫人脱了一件衣裳，给王封盖上。
    可不能让王封被冻死了。
    王封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艰难的睁开眼，只见几个小孩子正围着他说笑。
    有人见他醒了，喊了一声“癞蛤蟆醒了”，这几个小孩就跑开了。
    王封只觉得浑身发烫，那句话更是叫他难受得不行。他艰难的站了起来，挪动着身子靠着墙坐下。
    天亮之后，巷子里人来人往，那些过路的人看到王封，少不得要指指点点一番，有些甚至当着王封的面，朝着他吐口水。
    看着那些人脸上的嘲笑和讥讽，王封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他无地自容，要不是身子不便，他早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他是家中的独苗，从前家里再困难的时候，都不会苦了他。后来王月娘跟了穆二爷，家里富贵了起来，他就来都城读了几年书。
    当了几年读书人，肚子里有点墨水，他就骄傲了起来。仗着自己还是定国公府的亲戚，整日里目中无人。
    当下可谓是他生平受过的最大的委屈，无异于公开受刑。
    没用多久，他心中的骄傲轰然倒塌。
    不远处，两双眼睛正盯着王封瞧。
    “小姐，王封总算是得到教训了。”墨竹洋溢着笑，她许久没有这般开心了。
    这个王封，好几次害得穆清瑜几乎要身败名裂，墨竹早就对他恨之入骨。
    穆清瑜没有说话，盯着王封瞧。
    只见王封散乱着的头发如同顶着一堆杂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好不狼狈，目中无神毫无生气。
    如果是晚上看到，只怕会误以为见了鬼。
    穆清瑜嘴角慢慢扬起，“他恐怕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你让人拿面镜子，叫他好好瞧瞧。”
    于是墨竹拿点银子买通了一胆子大的妇人，妇人拿着一面铜镜，一言不发的走到王封面前，将铜镜对准了王封的脸。
    王封毫无生气的眸子，在看到镜子里的人时，突然有了反应。
    他的眼睛慢慢的瞪大，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
    王封一把抢过铜镜，笑嘻嘻的对着镜子里的人胡言乱语。
    墨竹看得目瞪口呆，这王封疯疯癫癫的样子，难道真疯了？
    “走。”穆清瑜丢下这么两个字，就转身离开。
    上辈子将她害得身败名裂的王封，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没走多久，又碰上一人。
    “表妹。”秦三少爷秦子梁正站在穆清瑜身后，温和的笑着。
    穆清瑜福了福身子，衷心的道：“多谢表哥的相助。”
    要不是有秦子梁的相助，一切都不会如此顺利。
    “你和姝儿一样，都是我的妹妹。”秦子梁的笑容愈发亲切。
    穆清瑜和秦姝性子相投、年纪相仿，在秦子梁心中，都是他的亲妹妹。
    “爷，小的先回去了。”林富在秦子梁身后，点头哈腰的说。
    秦子梁微微点头，林富便快速离开了。他的怀里可是有一包沉甸甸的银子，迫不及待的要去花掉呢。
    “瑜妹妹，我送你回去。”
    这一声瑜妹妹，瞬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穆清瑜的眼中有了点湿意，从前秦子梁便是这样唤她的，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是她鬼迷心窍疏远了秦姝和秦子梁，好在误会都解开了。
    “好。”穆清瑜扬起脸，笑容灿烂。
    在定国公府时，穆清瑜的笑都是克制拘束的，现在的笑完全发自肺腑。

 第73章

    面对穆清瑜灿若繁星的笑，秦子梁反而没有先前的喜悦了。
    陪着穆清瑜走了一段路，眼瞧着马上要到定国公府，秦子梁轻声道：“小心大夫人。”
    穆清瑜惊讶的啊了一声，她抬起头看向秦子梁，只见秦子梁后退一步，道：“定国公府到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秦子梁转身离开。
    墨竹往穆清瑜身边站了站，“小姐，三少爷是说要小心秦大夫人吗？”
    穆清瑜敛起笑意，按照秦大夫人雷厉风行的性子，是该行动起来了。
    到了午后，墨竹听人说秦大夫人来了，就赶紧回来告诉了穆清瑜。
    “小姐，大夫人现下正在老夫人那里，待会说不定老夫人就要派人来请小姐过去，小姐要不要收拾一下？”墨竹提议道。
    “也好，总不能让两位长辈等着我。”
    穆清瑜才收拾好，果然穆老夫人那边来人了，主仆二人便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屋子里，穆老夫人和秦大夫人相对而坐，秦大夫人和往常一样，挂着精明的笑意。
    穆清瑜在门口时看了二人一眼，才慢慢的走进来行礼请安。
    “瑜儿，快坐下。”秦大夫人亲亲热热的说，并挪了挪身子，让出了一个位置，想让穆清瑜坐到她的身边。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穆老夫人，果然看到穆老夫人露出的不悦。
    正好丫鬟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穆清瑜捋了捋袖子，顺势将托盘上的茶水和点心端下来。
    她嘴里说着：“我不坐了，我就站着伺候祖母和大舅妈。”
    穆老夫人这才笑了起来，将穆清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夸道：“好孩子。”
    秦大夫人眼中的目光凌厉了几分，“老夫人，我方才说的事，您觉得如何？”
    穆老夫人笑容一滞，“事关重大，我这个老婆子不当家，做不了主。”
    “您就算不当家，但您一说话，谁敢不听？”秦大夫人看向穆清瑜，“何况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都是为了瑜儿好。”
    穆清瑜低下头去，轻声说：“瑜儿不值得祖母和舅妈为了我而闹得不开心。”
    “傻孩子，”穆老夫人嗔道，目光柔和了不少，“这样，我叫人带你去二房，我家老二就在家中。只要老二点头，我也没什么话说。”
    “二爷不也是要听老夫人的吗？”秦大夫人反问，她看穆老夫人就是不愿将穆清瑜母亲的嫁妆拿出来。
    难道穆家是想私吞？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要是我擅自做主，闹得家宅不宁就不好了。”穆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同时打量的目光掠过穆清瑜。
    秦大夫人突然上门，说起穆清瑜母亲的嫁妆。说要叫定国公府将嫁妆，悉数交还给穆清瑜。
    穆老夫人打量着穆清瑜，试图猜出她在其中的参与程度。
    穆清瑜安静柔顺的坐着，一直平静的听着秦大夫人和穆老夫人高深的谈话，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是她想多了？
    从穆老夫人这儿是得不到什么了，秦大夫人干脆起身，爽快的道：“那我就先过去了，瑜儿，一起过去。”
    穆清瑜没有应下，而是看向穆老夫人。得到穆老夫人的点头，她才起身，跟着秦大夫人出去。
    穆老夫人派出的人是王妈妈，最近王妈妈办事得力，深受穆老夫人的器重。
    “二小姐。”王妈妈态度恭敬又热情的朝着穆清瑜行礼。
    穆清瑜回之以笑，“妈妈快起来。”
    看向秦大夫人时，王妈妈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夫人，这边请。”
    王妈妈在前带路，秦大夫人拉着穆清瑜，有意无意的和王妈妈拉开了点距离。
    “瑜儿，你这个祖母，也不是真心为你好的，”秦大夫人悄声说，“说不定她想私吞你娘的嫁妆呢，你得小心些。”
    前半句话穆清瑜是赞同的，穆老夫人心里最疼爱的孙女是穆清菱，只有是为了穆清菱，穆老夫人才愿意不计较的付出一切。
    “舅妈放心。”穆清瑜回道。
    秦大夫人暗暗一笑，只要挑唆了穆清瑜和定国公府的关系，到时候穆清瑜最亲的不就是秦家？
    将来，岂不是可以随意拿捏住穆清瑜？
    秦大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好，看穆清瑜更加顺眼了些。
    很快几人就到了二房，穆二爷得到了消息，已经在厅堂里等着了。
    他身后，还站着王月娘。
    所说秦家比不上定国公府，但面对穆二爷，秦大夫人丝毫不胆怯。
    “二爷今儿个怎么得闲在家里？”秦大夫人招呼道。她说着就已经自己找了位置坐下来，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客人。
    穆二爷倒是不在乎这点小细节，反而是他身后的王月娘面色不虞。
    这是王月娘第一次见秦家人，她以为秦大夫人是个恪守礼节的人，才特意没有坐下而是站着。
    早知道秦大夫人是这样的人，她就坦然的坐在穆二爷身边。眼下再坐下，倒显得刻意扎眼了。
    “外头没事，我就回来了，”穆二爷回到，他本来就是份闲职，“大夫人怎么得空过来？”
    按照道理，穆二爷应该随着穆清瑜的母亲，喊秦大夫人一声大嫂。
    这一句大夫人，把两家的关系推远了。
    “我也是为了这个孩子来的，”秦大夫人强行将穆清瑜拉到身边，亲昵的说，“瑜儿已经定下亲事，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了，她的嫁妆不知道二爷准备的如何了？”
    “哦，原来是这件事，”穆二爷毫不在意的说，“这事我娘会打理的。”
    笑话，难道要他一个大男人去操心穆清瑜的嫁妆吗？
    穆二爷本来就对秦家这门亲戚没什么好感，秦家现在是破落户，他避之不及，唯恐被秦家拖累了。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不留大夫人吃饭了。”穆二爷淡淡的道。
    “我的话还没说完，二爷就要赶客吗？”秦大夫人故作开玩笑般说，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有什么话就说。”
    秦大夫人没有着急说出来意，反而是看向穆二爷身后的妇人，打量了片刻，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月姨娘。”

 第74章

    王月娘朝着秦大夫人行了一礼，轻声细语：“夫人好眼力。”
    秦大夫人眯了眯眼，这位月姨娘不算年轻，但保养的好，嗓子、身段都是上乘的，怪不得穆二爷喜欢了这么久。
    王月娘在外蛰伏十几年，带着一儿一女风光的回到定国公府，她的女儿甚至和贤王定下婚约。
    有这样魄力的人，不容小觑。
    穆清瑜根本就不是王月娘的对手，要是秦大夫人不出面帮穆清瑜一把，穆清瑜肯定被王月娘啃得渣都不剩了。
    王月娘说完话，秦大夫人没有接话，反而把她晾在一旁。养尊处优惯了的王月娘，要不是顾着自己的分度，差点想甩脸子。
    “我正是为了瑜儿的嫁妆之事来的，她娘去了，我这个做舅妈的少不得要为她操心。她娘走了后，她娘的嫁妆不知道是谁在打理？”秦大夫人问道，她锐利的眼神一直死死的盯着穆二爷。
    凭她多年识人的本事，要是穆二爷撒谎，她一定能分辨出来。
    提到穆清瑜的娘，穆二爷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他避开了秦大夫人的目光，如实的说：“她娘的嫁妆依然放在原处，没有人打理。”
    秦大夫人一喜，这样就好办了。
    “依我的意思，不如把她娘的嫁妆都交给瑜儿打理，瑜儿年纪不小了，是该学着打理了。”秦大夫人提议道。
    穆二爷刚想开口，王月娘悄悄的推了他一下，穆二爷张开的嘴又闭上。
    “怎么？二爷有什么顾虑？”秦大夫人追问。
    “这不是一件小事，我要好好考虑。”
    秦大夫人不由冷笑：“那些嫁妆本来就该是瑜儿的，二爷还要考虑什么？”
    穆二爷这般左顾右盼不肯点头，里头肯定有诡。秦大夫人冰冷的目光在穆二爷和王月娘身上来回打转，说不定就是这二人密谋着什么。
    在秦大夫人面前，穆二爷不想丢了面子，眼看着就要松口。
    王月娘往穆二爷身边站了站，用只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爷，这位夫人来者不善，爷小心些。”
    从前在外头时，穆二爷没少跟王月娘提起秦家的事。
    每每提起这位秦大夫人，穆二爷都没什么好脸色。
    果然王月娘这一提醒，想起从前的龃龉，穆二爷又改了心意。
    “大夫人放心，这些我穆家的事，自然会关起门来处理好，就不劳夫人费心了。”穆二爷说的客套疏离。
    对啊，秦大夫人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管定国公府的事？
    “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嫌我管的宽？要不是我心疼瑜儿，怎么会来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秦大夫人倏地站了起来。
    从前她就和穆二爷不对付，他们二人很少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常常是不欢而散。
    “我看你不肯把嫁妆交给瑜儿，是不是和这什么月姨娘打着什么主意，想把嫁妆私吞了？”秦大夫人沉着脸猜测。
    “妾身没有这个胆子！”王月娘花容失色的反驳。
    穆二爷心疼不已，“我相信你。”
    “大夫人，如果你今天存心是来闹事的，那定国公府不欢迎你。”穆二爷的语气里含着隐隐的怒意。
    “要是我闹一番，你们就肯将瑜儿她娘的嫁妆还给她，那我就豁出老脸来闹一番！”秦大夫人双手叉腰，反正他们秦家成这样了，狗急了还跳墙呢。
    要是她这样闹一番，能叫秦家起死回生，那也值了。
    一直作壁上观的王妈妈，看着穆二爷和秦大夫人将要吵起来，终于坐不住了。
    “二爷、夫人，大家都是亲戚，何必闹成这样呢。”王妈妈劝道，“二爷消消气，夫人也坐下喝口茶。”
    “我娘是什么意思。”穆二爷问道。
    “老夫人的意思是，全凭二爷做主。”王妈妈说。
    穆清瑜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紧握着的双手和苍白的小脸，显然是被二人吓到了。
    王妈妈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不由的起了点怜悯之心。
    “老奴倒是有一个两全之策，不知该不该说。”
    穆二爷客气的说：“我娘既然派你来，你有什么主意你就说。”
    “是。老奴想着这嫁妆迟早都是要给二小姐的，不如今日就在大夫人的见证下，先将一部分交给二小姐，让二小姐学着打理。等二小姐得心应手后，再将剩下的交给二小姐。”
    穆清瑜看向王妈妈，王妈妈竟然在向着她说话？
    单凭秦大夫人，肯定要费一番功夫，甚至是撕破脸才能把嫁妆要过来。
    但是有了王妈妈从中相助，事情就容易多了。
    这个折中的法子，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了。穆二爷和秦大夫人都同意了。
    在场的，恐怕只有王月娘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她原本想着用秦氏嫁妆里的田庄铺子盈利的钱，拿来充进穆清雪的嫁妆里。
    穆清雪是要成为王妃的人，往后面对的人都是皇亲贵戚，手上要是不宽裕，说不定会被别人嘲笑寒酸。
    王月娘自己这么多年的积累，不能全部都给穆清雪，一大半都是留给穆书睿的。
    于是她打上了秦氏嫁妆的主意。
    没想到她才起了这个念头，还没动手，这个念头就要打水漂了。
    “二爷，此事要不要从长计议？”王月娘轻声说道，试图打消穆二爷的念头。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秦大夫人斥道，她早就看王月娘不顺眼，说话也毫不留情面。
    穆二爷原本缓和的脸色再次沉下来，眼看着二人又要争吵。
    穆清瑜站了起来，怯怯的说：“父亲，舅妈，你们不要再为了我的事起争执了，否则我就是个罪人。”
    她认真的看着穆二爷，眼中闪着泪光：“我娘的嫁妆交给父亲保管，我十分放心。我娘生前留给我不少东西了，我看着那些东西就像娘亲还在一样，心中甚是安慰。”
    “你这个傻孩子！”秦大夫人嗔道，怎么拆她的台？
    王月娘忙不迭的附和：“既然二小姐心中是这么想的，爷还是成全了她。”
    穆二爷的手指轻叩桌面，神情复杂。

 第75章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秦大夫人冲着王月娘斥责道。
    王月娘暗暗一喜，她抬起眸子看向穆二爷，可怜兮兮的说：“妾身身份卑微，不如就先回去了。”
    说完她怯怯的看了秦大夫人一眼。
    这一幕，果然又挑起了穆二爷的怒火。当着他的面，秦大夫人就敢教训他的人？
    秦家破落至此，秦大夫人还没有点自知之明？
    “你是雪儿和睿儿的生母，哪里就卑微了？”穆二爷挑了挑眉，拉着王月娘，让她在自己身边的椅子坐下。
    那个位置，只有二房夫人才配坐。
    穆清瑜眯了眯眼，心中冷了几分。
    穆二爷明摆着是要和自己作对，秦大夫人再次冷下脸。
    王妈妈悄悄抹了把汗，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氛围，又剑拔弩张了起来。恐怕再这样下去，穆二爷和秦大夫人迟早要吵闹起来。
    于是王妈妈催促道：“二爷考虑得如何了？时候不早了，老奴也等着回去跟老夫人复命呢。”
    “等一下！”一道女声自外传来。
    屋里的几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外头看过去，只见穆清雪正风风火火的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穆二爷问道。
    穆清雪气势汹汹的走到王月娘身边，扫视了一圈，才板着脸道：“我听说有人在欺负我姨娘，我就过来了。”
    穆清雪的视线落在穆清瑜身上，昨晚难道闹的还不够？现在又来闹？穆清瑜有完没完？
    穆清雪没好气的说：“不知道我和姨娘哪里惹恼了二姐姐，叫二姐姐几次三番和我们过不去？现下又拉着秦大夫人过来，二姐姐难道就这么不待见我们吗？”
    “雪儿！”王月娘低声阻止。
    可穆清雪越说越起劲：“难道是因为我与贤王殿下的婚约？但那是圣上做主赐的婚，我也是没法子的呀。二姐姐要怪，就去怪……”
    “雪儿！”穆二爷见穆清雪越说越来劲，连忙高声阻止，生怕穆清雪将要说出什么杀头的话来。
    穆清雪抿着唇不再说话，只是面上还带着不服。
    穆清雪闯进来，在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就对着穆清瑜一顿说，哪里有半点作为妹妹该有的尊敬？
    秦大夫人用帕子按了按嘴，遮住了嘴角的笑意。只有这样，穆清瑜才会越来越亲近秦家。
    她再看向穆清瑜时，脸上是高高在上的怜悯，“瑜儿，没想到你在定国公府的处境如此艰难。你放心，我和你外祖母她们，会永远待你好的。”
    穆清瑜深深的低下头，瘦弱的肩膀不住的颤抖，似乎是在哭泣。
    王妈妈看了愈发的心疼，堂堂定国公府的小姐，就被欺负成这个模样？
    “二爷，”王妈妈拔高了音量，“还是早些做决定，老奴也好去跟老夫人复命。到时老夫人肯定会问老奴在这儿发生的一切，老奴是不敢有所隐瞒的。”
    王月娘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狗奴才。王妈妈竟然敢威胁穆二爷！还拿出穆老夫人来压穆二爷。
    孝字当头，穆二爷不敢不从。
    “就按照妈妈说的办，我会将一半的田庄铺子和金银首饰交给瑜儿。”穆二爷说道。
    反正这些都是秦氏的嫁妆，总归是要给穆清瑜的。
    “瑜儿，你要好好打理，万万不可去挥霍。”穆二爷训斥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小声的说：“女儿记下了。”
    王月娘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叫穆二爷收回说出来的话。虽然她还没有实施自己的计划，但是她早就帮不少或远或近的亲戚，在那些田庄铺子里寻了一份肥差。
    这些人要是被穆清瑜发现，穆清瑜肯定叫他们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爹爹，你这是做什么？”穆清雪忍不住说道，满脸写着不赞同。
    穆清雪当众的质疑，简直就是在打穆二爷的脸。
    “闭嘴。”穆二爷沉声斥责。
    “爹爹，万万不可冲动之下做决定！”穆清雪跺了跺脚，把那么多好东西给穆清瑜，岂不是便宜了穆清瑜？
    “四妹妹说得对，”穆清瑜扬起脸，温柔的笑着，“我娘的嫁妆，我也并非现在就要要过来的。要是那些田庄铺子在父亲的打理下，能多赚些银钱，也是好的。”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想着动用妻子的嫁妆。
    “你们都别说了，就按照我说的办。”穆二爷肃着脸，不容人质疑。
    王妈妈一喜：“那老奴就先回去，跟老夫人复命了。”
    “妈妈慢走。”穆二爷客气的说。
    “那我也先走了，我还要和瑜儿说说话。”秦大夫人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一直紧绷着的神色也舒展开来。
    她将穆清瑜也拉了起来，二人往外去。
    盯着穆清瑜的背影，穆清雪不甘心的想说什么，被王月娘拉住了。
    “娘！”穆清雪忿忿的说。
    王月娘瞄了一眼穆二爷，劝说道：“快别说了，又要叫你爹爹不高兴了。”
    好在还剩下一半，她还可以再从中获得一些好处。
    穆二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果然，他还是和秦家人不对付。
    心中烦闷无比，他索性站了起来，丢下一句“不用等我用饭了”就匆匆出府去了。
    留下尚在安抚穆清雪的王月娘。
    秦大夫人跟着穆清瑜回到穆清瑜那儿，二人坐下之后，秦大夫人一直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迟迟不肯离去。
    秦大夫人不主动开口要离开，穆清瑜也不能说送客的话。
    不知坐了多久，秦大夫人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终于，院子外头有了些动静，原来是穆二爷那边送东西的人来了。
    墨竹连忙出去，打开库房的大门。
    秦大夫人和穆清瑜走到门口，看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搬进库房里头。
    秦大夫人眼中光芒大放，满脸的贪婪都来不及掩饰。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才能克制住自己要将箱子都打开来看一眼的冲动。
    果然家里那个老不死的就是偏心，给自己的女儿准备了这么丰厚的嫁妆，差点害得秦家过不下去。
    这些东西都是从秦家出去的，现在她把这些东西弄回秦家，是天经地义、正正当当的。

 第76章

    一管事妈妈捧着一个匣子过来，她走到廊下，朝着穆清瑜和秦大夫人请安后，说道：“二小姐，这是田庄和铺子的契书。”
    “进来说话。”穆清瑜道。
    说完几人往屋子里去，管事妈妈看了眼秦大夫人，似乎有所顾虑。
    穆清瑜也朝着秦大夫人望过去，只见秦大夫人端然坐着，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穆清瑜便道：“妈妈，把契书给我。”
    管事妈妈又看了眼秦大夫人，顿了片刻，见穆清瑜态度坚定，就把匣子放到了穆清瑜面前。
    管事妈妈动了动嘴唇，道：“老奴先回去了。”
    说罢她冷淡的离开了，要是秦大夫人不在，说不定她可以和穆清瑜说说这些田庄铺子的情况。
    可惜这位二小姐是个好糊弄又没有主见的，竟然叫一个外人在场。
    管事妈妈摇了摇头，径直的出去了。
    秦大夫人贪婪无厌的眼神一直黏在匣子上。
    穆清瑜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都快看不下去的墨竹得了穆清瑜的许可，连忙将匣子抱起来，走进内室里去要小心搁置好。
    秦大夫人的目光一直跟着匣子走，直到看不见为止。
    “好了，你娘一半的嫁妆都回来了。那些金银首饰要是运出去就太过打眼，就把契书都交给我，我拿去给你外祖母保管着。”秦大夫人笑呵呵的说，她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早晨秦家来信，说是外祖母病着了，舅妈不知道吗？”穆清瑜故作惊讶，“外祖母说她病着，精神不大好，不能帮我保管我娘的嫁妆，叫我自己学着打理。”
    饶是一向精明的秦大夫人，听到这话也大吃一惊。但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原来穆清瑜和秦老夫人早就勾结在一起，怪不得之前穆清瑜答应的如此爽快！
    等自己帮着穆清瑜拿回嫁妆后，穆清瑜搬出秦老夫人来堵住她的嘴，叫她白忙活一场！
    这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着实不好受，秦大夫人冷着脸，毫不留情面的说：“既然你外祖母不能帮你保管，那我这个做舅妈的，应当为你保管。你就把东西交给我，我今天带回去。”
    秦大夫人态度强硬，说出的话就如发号施令一般，不容置疑。
    穆清瑜绞着手指，为难的说：“那我要请示一下父亲。”
    要是被穆二爷知道了，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秦大夫人气得一拍桌案，要是现在是在秦家，她肯定要把桌子都掀翻了。
    穆清瑜竟然敢过河拆桥？
    穆清瑜被这一声吓得浑身一颤，她抬起眸子，怯懦的说：“要是秦家缺银子，那我就从我娘的嫁妆里拿一些首饰给舅妈，舅妈拿去当了换银钱。”
    直接给秦大夫人首饰，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外头的人要怎么说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爱惜羽毛，才想出一个代为保管的两全之策。既能保住穆清瑜的嫁妆不被其他人拿走，又能让秦家从中获取利益。
    没想到穆清瑜不知好歹。
    “我们秦家再落魄也不会要出嫁女的嫁妆，你是不是信不过我？”秦大夫人看着穆清瑜怯弱无能的样子就来气，“我这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想看着你娘的嫁妆被那个什么王月娘弄走？”
    穆清瑜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月姨娘不是坏人，她不会的。”
    秦大夫人的手紧紧攥着桌沿，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自己掀桌而起的冲动。
    “方才她怎么挑拨了你父亲，你难道都看不出来？”秦大夫人咬牙切齿。
    “月姨娘也是为了我好。”穆清瑜小声的说。
    秦大夫人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冲得她头晕目眩，双手撑着桌子才没有倒下。
    穆清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舅妈怎么了？快请大夫！”
    秦大夫人伸出手，想要拦住穆清瑜，但穆清瑜早就身轻如燕的跑到院子里去喊人了。
    秦大夫人瘫坐在榻上，被穆清瑜气得头疼欲裂。她生平第一次遇到如此蠢笨的人，空有一副好皮囊。
    但她就是被这样一个废物，当成了刀子使。事后被过河拆桥，她竟然也没法子。
    要是穆清瑜一直不肯松口，她也不可能拿刀子架在穆清瑜脖子上，叫她把她娘的嫁妆拿出来。
    穆清瑜速度极快，不一会儿方氏过来了。
    方氏进到屋子里，关切的说：“我听说夫人病了，就赶紧过来了。夫人好多了吗？”
    她说着话的时候也在打量着秦大夫人的脸色，只见秦大夫人满脸通红，而且是不正常的红，难道是真的病了？
    “都怪我，是我惹舅妈生气的。”穆清瑜自责的说。
    “发生什么事了？”方氏略带责备的说，“她是长辈，你应该让着她敬着她，怎么能气她呢？要是气出个好歹来，那该如何是好。”
    “刚刚舅妈和我说到我娘的嫁妆，舅妈说要……”
    秦大夫人连忙打断道：“我刚刚只是吹了风，一时头疼的厉害，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方氏松了一口气，“不如夫人到我那里坐一坐，我好好招待下夫人？”
    秦大夫人横了穆清瑜一眼，沉着脸拒绝：“不了，家中还有事，我不多留了。”
    说罢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冰冷怨毒的目光在穆清瑜身上打了个转，随后一甩袖子往外去。
    她是客人，方氏少不得要追上去送一送。
    穆清瑜也跟着过去，送到院子门口就回来了。
    穆清瑜才回来，墨竹就捧着匣子出来了。她欢欢喜喜的将匣子放到穆清瑜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去关上了门。
    主仆二人盯着装满契书的匣子，都难掩喜色。
    墨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她刚刚抱着匣子在内室里躲着，她还以为秦大夫人想直接进来抢了呢。
    她都做好要和秦大夫人同归于尽的打算了，好在方氏出现了。
    穆清瑜看了片刻，吩咐道：“你现在去把方才送匣子过来的妈妈请过来。”
    “是。”墨竹不敢耽搁，匆匆出去了。
    不一会儿，墨竹带着那位管事妈妈回来了。

 第77章

    不知墨竹和那位管事妈妈说了什么，管事妈妈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点笑意。
    穆清瑜客气的起身相迎，“妈妈快请。”
    “小姐这样折煞老奴了，”管事妈妈连忙推辞，“小姐快坐下。”
    管事妈妈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她把怀里的几本册子放下来，解释道：“小姐，这是田庄和铺子的名册。”
    “那账本可在妈妈那里？”穆清瑜问道。
    “从前先夫人的时候，账目都在各个管事手里。经营权也悉数下放，只要每年过年时，各个田庄和铺子将利润交到先夫人手上便可，其他的先夫人都不管。这名册还是到了二爷手上时，二爷叫各个管事呈上来的。”
    穆清瑜盯着名册出神，只有名册没有账目，依然是不得行的。
    而且因为她娘最厌恶铜臭味，只爱抚琴弄花等高雅的行为，因此从来没有教导过穆清瑜如何打理庶务。
    因此对于看账本，穆清瑜是一窍不通。可要是看不懂账本，下面的人想怎么糊弄她都行。
    但是此事得慢慢来才行。
    “对了，我娘去世这一年，这些利润银子都交给了谁？”穆清瑜突然问道。
    不曾料到穆清瑜会这样问，管事妈妈笑容一僵，默了片刻还是如实说来：“都交给二爷了。”
    “那我父亲将这些银子放进我娘的嫁妆里了吗？”穆清瑜继续追问。
    管事妈妈的笑差点挂不住，穆清瑜态度坚定，要是她不回答肯定会誓不罢休的。
    她只好如实道来：“没有。”
    穆清瑜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没有人再开口，氛围尴尬起来。管事妈妈搓了搓手，主动说：“二小姐，不如让老奴跟您说一说，各处田庄铺子的情况。”
    “妈妈请说。”
    管事妈妈娓娓道来，将她知道的都说与穆清瑜听。
    穆清瑜听着，慢慢瞪大了眸子。从前她知道秦氏的嫁妆丰厚，竟然丰厚到如此程度。
    都城最好地段的旺铺就有四家，要知道现在那儿的铺子，可是千金难求。
    城外别庄有三处，田地无数亩，都城里的宅子还有一处。
    这还是穆二爷交到穆清瑜手上的，只是嫁妆中的一半。
    她的娘亲出嫁的时候是秦家还鼎盛的时候，秦老太爷和秦老夫人极为宠爱这唯一的女儿，准备嫁妆时也毫不吝啬。
    怪不得秦大夫人会舍弃颜面，盯上了秦氏的嫁妆。
    秦氏的嫁妆，能让秦家的日子好过不少。
    穆清瑜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便给管事妈妈倒了一杯茶。
    管事妈妈正好说的口干舌燥，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穆清瑜笑着说：“不知道妈妈怎么称呼？往后要是我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妈妈问问。”
    “别人都叫老奴周妈，老奴就在二爷书房伺候的，要是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派人来叫老奴一声。”周妈客气的说。
    “多谢，墨竹，送一送周妈。”
    “不用不用，老奴自己出去便成。”
    但穆清瑜执意，叫墨竹送了周妈出去。她翻看起面前的名册，虽然账目看不懂，但名册她还是能看懂的。
    名册里，新进来的伙计都放在最后头，批注里头还写着进来的年月日。
    穆清瑜刚翻看了几页，就发现了异常。随后她翻阅每一本名册，直接看最后一页。
    不一会桌子上的名册被她翻阅了个遍，刚开始她还以为只是巧合，只是看完所有的名册，她才能确定，这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还好她要回了一半她娘的嫁妆，要是再晚一点，那些虎视眈眈着的人就要出手了。
    墨竹送了周妈后回来，穆清瑜将名册推到一边，吩咐道：“你对外头说我着凉病下，谁都不见。要是他们还要再问，就说是在赏花宴那日受了惊吓的缘故。”
    墨竹应下。
    果不其然，穆清雪下了吩咐后，才过了两个时辰，穆清雪就找来了。
    今儿个穆清雪不明不白对穆清瑜发了一通火，惹得穆二爷生气。
    王月娘还想着要将手伸到秦氏的嫁妆里，少不得要讨好着穆二爷。
    为了打消穆二爷的怒气，她便推着穆清雪，叫穆清雪去给穆清瑜赔个不是。
    穆清雪原本是不乐意的，但听了王月娘的计划，便勉为其难的过来了。
    只是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被拦下了。
    “四小姐，真不巧，我家小姐着凉病着了，刚喝了药已经睡熟了。”墨竹客客气气的说道。
    “哦？病的这么巧？之前不是还挺神气的吗？是不是故意给我吃闭门羹？”穆清雪扬起眉毛，满脸不悦。
    她都要亲自登门道歉，穆清瑜竟然是这种态度！简直是不知好歹！
    “其实小姐早就病了，只是压着没说，”墨竹耷拉着嘴角，神情黯然，“我家小姐赏花宴那日受了惊吓，晚上被吓得做噩梦，出了许多汗被风一吹才着凉了。”
    穆清雪气得叉起腰来，活脱脱一副骂街的架势。
    “赏花宴那日就属她最风光了！她还会受惊吓？受惊吓的是我们才是！那天她的算计得逞了，我看她晚上是笑醒的！”
    只要一想起那天的事，穆清雪就要大动肝火。虽说没有证据，但她直觉，那一天的事肯定和穆清瑜脱不了干系。
    穆清瑜不仅让王家丢了脸面，还让穆老夫人将原本王月娘住的宅子收了回去。
    穆清瑜肯定是乐开了花！
    眼下是装病，叫自己难堪呢！
    穆清雪越想越气，她捋了捋袖子，喝道：“我要亲自进去瞧瞧，二姐姐是不是真的病了！”
    面对穆清雪的挑衅，墨竹不为所动，视线越过穆清雪，看向她的身后。
    “老奴给四小姐请安。”
    这熟悉的声音，叫穆清雪的嚣张气焰消散不少。
    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果然是穆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
    穆清雪哼了一声，道：“王妈妈怎么过来了？难道是来找二姐姐的？二姐姐病了，谁都不会见的。”
    墨竹看了穆清雪一眼，随后打开了身后的大门，道：“妈妈，里头请。”

 第78章

    穆清雪的语气冷到极点：“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墨竹是她的丫鬟，她早就要动手好好教训一下，叫墨竹知道自己的身份！
    “老奴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给二小姐送补品的。”王妈妈说道。
    她就是见不惯穆清雪欺负穆清瑜的样子。
    穆清瑜好歹是在国公府长大，身份尊贵的嫡出小姐。而穆清雪不过是外室养大，半路才回来的。
    方才她远远的就瞧见穆清雪的架势，跟街口的泼妇一样，简直是丢国公府的脸！
    而且白天在穆二爷那，王妈妈亲眼看到穆清瑜在二房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心中的一杆秤便无条件的偏向了穆清瑜这头。
    王妈妈把手上拿着的珍贵药材交到墨竹手上，道：“二小姐歇着，我就不进去了，你好好照顾二小姐，我先回去了。”
    “妈妈慢走。”
    王妈妈朝着穆清雪敷衍的行了一礼，扬长而去。
    穆清雪气得牙痒痒，却拿王妈妈没法子。趁着穆清雪盯着王妈妈的背影出神的时候，墨竹一溜烟的钻了进去，随后将院子的门紧紧关上。
    不仅如此，她还落了锁。她就不信，穆清雪还能强行闯进来。
    果然，穆清雪盯着紧紧关上的大门无何奈何，念着自己的身份，她不可能再去叫人敲门，再吃一个闭门羹。
    如若叫下人，强行把院子的门撞开，那只会叫穆二爷更生气。
    她的丫鬟迎春怯怯的上前，道：“小姐，不如我们先回去。”
    “不用你说！”穆清雪尖着嗓子呵斥道。
    说完她愤愤的离开了，别叫穆清瑜落到她手里，她可不会再手下留情的！
    第二日，穆清瑜依然病着不肯见人。
    连秦大夫人来邀请穆清瑜做客下的帖子，都没能进穆清瑜的院子里头。
    秦大夫人回去之后，越想越不甘心。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马上到嘴的肥肉飞了？
    面子和富贵，她选择后者。
    在定国公府时，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有所顾虑。但到了秦家的地盘上，她办起事来方便多了。
    可是她派去的人，下的帖子，一样都没进到穆清瑜的院子里。
    秦大夫人算是反应过来了，穆清瑜这是故意避着她呢。
    秦大夫人冷笑连连，把秦姝喊了过来。
    “给大伯母请安。”秦姝一进来，先行了礼。
    秦大夫人正坐着喝茶，双眼盯着秦姝，迟迟没有说话。
    秦姝半蹲着身子，腿都酸了，也不敢动一动。
    良久，秦大夫人才道：“坐。”
    秦姝站起来，因为一直弯曲着的腿麻木僵硬，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看着秦姝滑稽的模样，秦大夫人冷笑起来。
    秦姝脸一红，只觉得无比的屈辱。可是她也只能忍受着，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
    她隐忍的样子，让秦大夫人更加瞧不起她。
    三房的都是吃白饭的，要是没有三房的拖累，秦家肯定会更好呢。
    “我叫你来也不为别的，你和瑜儿十分要好，不如你写个帖子，请她明日过来玩。”秦大夫人说道。
    秦姝攥紧了帕子。她在秦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时候，多多少少知道了些穆清瑜现在的处境，也知道了穆清瑜称病，谁都不见。
    秦姝猜测，穆清瑜肯定是不想见秦大夫人。
    要是此时她听了秦大夫人的话，把穆清瑜请过来，岂不是要把穆清瑜往火坑里推？
    “我听说瑜儿生病了，”秦姝小声的说，“现在请她过来恐怕不合适，不如过段时日，等她病好了再说。”
    趁热打铁，等过段时日穆清瑜翅膀硬了，想要动手就更难了。
    只有趁着现在，穆清瑜刚接手秦氏嫁妆里的产业，正是一团乱的时候，秦大夫人此时下手正好。
    等穆清穆摸清了里头的门道，怎么还会愿意搭理秦大夫人？
    “我看她没病呢，你和她关系好，只要你一写帖子，她准保过来的。”秦大夫人坚持的说。
    秦姝怯懦的低着头：“还是算了。”
    “什么叫算了？”秦大夫人拔高音量，“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讨吗？我是你的长辈，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来这么多废话！”
    秦姝吓的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咬着苍白的唇不说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写还是不写？”秦大夫人疾言厉色的质问。
    按照往常，秦姝软弱的性子，早就被秦大夫人吓得六神无主。秦大夫人说什么，她都应下了。
    可这次，秦姝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皮了，她都不肯松口。
    “你说话啊！”秦大夫人已经没了多少耐心。
    秦姝索性把心一横，视死如归的说：“大伯母之话我不敢不听，可是瑜儿是我的妹妹，我不忍心让她带着病过来。等过段时日，瑜儿好全了再请她过来。”
    秦大夫人一拍桌子，眼神冰冷无比。好啊，连秦姝都敢跟她作对了！
    “娘。”秦婕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从外头进来。
    秦婕不屑的看了眼秦姝，走到秦大夫人身边安慰：“娘，别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秦大夫人含着怒气哼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几口，降降火气。
    “八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秦婕刻薄的眼神在秦姝身上打转，“我娘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不管我娘说什么，你都该乖乖应下啊。如今秦家都这么艰难了，我娘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家中，才叫你依然过着大小姐的日子，你该感恩才是啊！”
    秦姝苦笑，大小姐可不用做针线活，贴补家用。而且整个秦家的家产，几乎都在大房手上，她们也只能靠着秦大夫人好心施舍，才能过得好一些。
    要是这次她拒绝了秦大夫人的要求，恐怕秦大夫人不会叫三房好过的。
    可想起穆清瑜在定国公府的处境，秦姝就不忍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我自然是感激大伯母为秦家付出的一切，可瑜儿确实病着，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叫她带着病过来。”
    秦大夫人气得将手里的茶碗摔到地上，茶水四溅，殃及了屋里的人。

 第79章

    秦大夫人指着秦姝的鼻子骂道：“你是诚心和我作对！”
    “大伯母误会我了，我不敢。”秦姝说的底气不足。
    “娘！”秦婕打断了秦大夫人，“就让八妹妹先回去。”
    秦大夫人看了一眼秦婕，倒是听话的没说什么。
    秦婕朝着秦姝挥了挥手，秦姝如得赦免令，飞快的出去了。走到外头，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好在她挺过来了，没有出卖穆清瑜。
    “你怎么叫她走了。”面对秦婕时，秦大夫人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她再留下来，只会叫娘生气。”秦婕挨着秦大夫人坐了下来，拍着秦大夫人的背安抚着。
    秦大夫人舒坦了不少，因为秦姝带来的愠怒消散不少。
    她挑着细细的长眉，道：“可只有秦姝，才能请得动穆清瑜那个丫头，我怎么请她都不肯来。”
    “方才八妹妹的态度，娘也看到了。就算拿把刀子架到八妹妹脖子上，她都是不肯答应的。”
    “难道就这样便宜了穆清瑜吗？”秦大夫人咬着牙，她豁出老脸，才为穆清瑜争取到了一半的嫁妆。她实在是不甘心。
    “八妹妹一心为瑜妹妹着想，想来瑜妹妹也是愿意为八妹妹付出一切的，”秦婕的笑容高深莫测，“要是瑜妹妹知道了，八妹妹有危险，娘说瑜妹妹会不会不顾一切的过来？”
    秦大夫人眼前一亮，“你有法子？”
    “永宁侯府的五少爷正要找续弦，娘知道吗？”
    秦大夫人点了点头，永宁侯府的事她当然知晓。
    永宁侯府家底丰厚，堪比宗亲。永宁侯府的五少爷，是永宁侯的嫡幼子，更是受侯爷的宠爱。
    谁嫁过去，后半辈子肯定衣食无忧不说，也能为娘家人带来最大的利益。
    要是秦家哪一位小姐嫁过去，肯定能叫秦家眼下的困境好许多。
    可是嫁过去是续弦不说，那永宁侯的五少爷是个痴傻的，行为举止就和三岁小儿一样。
    这就罢了，外头还传，这位五少爷最喜欢看着折磨人的场景，他原本的夫人就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
    因此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顾着脸面，不肯把自家的女儿往这个火坑里推。
    只有那些急功近利、贪图富贵和权势的，才舍得将女儿送过去。
    秦大夫人也动过心思，可最后顾着自己的脸面，还是不了了之了。
    要不是秦婕此刻提起，她都快忘了这么一件事了。
    “我知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要叫秦姝……”秦大夫人没有说下去。
    秦婕点了点头。
    “可是，那样子说不定会叫别人对我们指指点点的。”秦大夫人迟疑的说。
    “娘放心，到时候要是八妹妹出了什么意外，一个声誉尽毁的女人嫁到永宁侯去，可是最好的下场了，别人还要夸我们呢。”秦婕的刻薄和冷酷，犹豫和秦大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说，瑜妹妹要是知道八妹妹要嫁到永宁侯府去，肯定会赶过来的。要是瑜妹妹不过来，我们就把八妹妹嫁过去，左右我们都不会吃亏的。”
    秦婕说完之后，秦大夫人笑了起来，她看着秦婕，无比的欣慰。
    不愧是她的女儿，能想出这么一个好的法子。不管永宁侯府的婚事成或不成，她们都会是最后的赢家。
    秦姝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秦大夫人精神抖擞的派人，去探一探永宁侯府的口风。
    同时将这个消息悄悄的传到了三房去。
    秦三夫人正和秦姝坐在一起，听着秦姝说完在秦大夫人那儿，发生的一切。
    “娘，都怪我。”秦姝自责的说，但是没有一丝的后悔。
    “我知道你和瑜儿的情谊，我不怪你。再苦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了，往后大不了再做些针线活，悄悄拿出去换点银钱。”秦三夫人乐观的说。
    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秦姝鼻子一酸，眼角已经有了泪意。
    丫鬟匆匆赶紧来，着急忙慌的嚷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说什么晦气的话呢。”秦三夫人嗔道，但这丫鬟跟着她许久，她也并未真的动气。
    “大夫人要让八小姐，去给永宁侯府的五少爷续弦。大夫人已经派了媒婆过去了！”
    丫鬟说完，秦姝和秦三夫人大惊失色，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落。
    秦姝惨白着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娘，这可怎么办？”
    秦三夫人吓得手不受控制的发抖，永宁侯府五少爷是何许人也，嫁过去秦姝岂不是要守一辈子的活寡？
    “大夫人是要报复我们。”秦三夫人慌乱无比，眼下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要秦姝嫁过去。
    秦三夫人紧紧的抓住秦姝的手，道：“你去和大夫人好好赔个不是，大夫人叫你做什么，你都乖乖答应了！”
    秦姝不住的摇头：“不行，我不能背叛瑜儿。”
    秦三夫人忍不住提高音量，试图唤醒秦姝：“都这个时候了，当然是你的小命要紧！就别管瑜儿了，再说将瑜儿请过来，大夫人不一定会对她做什么的。”
    秦姝咬着牙，就是不肯松口。
    不管秦三夫人如何劝说，秦姝都不愿背叛穆清瑜。
    “你这个傻孩子！”秦三夫人拿秦姝没有法子。
    “娘，”秦姝的笑苍白虚弱，“我想先回去歇息一下。”
    了解女儿的性子，秦三夫人知道，秦姝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她叹了口气，叫秦姝离开了。
    秦姝离开后，秦三夫人命人拿出纸笔，她亲手写了一封信，派人以秦姝的名义送出去。
    要是穆清瑜念着秦姝的好，肯定会过来的。希望秦大夫人看在她们将穆清瑜请来的份上，饶过秦姝。
    她不知道秦大夫人非要穆清瑜过来的目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秦姝，她只能对不起穆清瑜了。
    用秦姝名义送出去的信，一路顺畅无阻的到了穆清瑜手中。
    穆清瑜看完信，脸上阴云密布。她闭门不见客，就是不愿意和秦大夫人再做纠缠，没想到秦大夫人竟然打起了秦姝的主意。
    墨竹站在一边，看了个大概。
    “小姐要去秦家吗？”

 第80章

    “我不能看着姝姐姐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我却束手旁观。”穆清瑜说道。
    她猜测，秦大夫人突然要为秦姝说一门这样的婚事，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加之她这几日对秦大夫人避而不见，秦大夫人恼羞成怒，就将怒气一股脑儿撒在了秦姝身上。
    说到底，都是她连累了秦姝。
    “可是要是去了秦家，还不知道秦大夫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呢。”墨竹担忧的道。她一想起秦大夫人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眸，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穆清瑜沉默着，等到了秦家，在秦大夫人的势力范围内，她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忌太多。
    良久，穆清瑜呢喃道：“我不能见死不救。”
    就算不去秦家，她也得想法子，约秦姝出来见一面。
    突然穆清瑜眸子一亮，想起一事，“你去和秦家来的人说，明日我会过去的。你再派人去将……去章家和章家大少爷说一声，就说明日我们有空可以出去骑马，叫他来秦家接我们。”
    “小姐的这个法子好，奴婢这就去。”墨竹松了一口气，轻松的出去送口信去了。
    原本穆清瑜准备婉拒章少明和李照的邀约，事到如今，倒是这个约定将要救她一命。
    第二日，穆清瑜早早的起身，随手挑了一件衣裳。
    墨竹迟疑的说：“小姐，今日还要去骑马，这么穿是不是不方便？”
    穆清瑜失笑：“我又不会骑马。就跟昨日的穿着一样就像，快点给我穿上，我们还要去祖母那边，与祖母说一声。”
    虽然穆清瑜这么说，墨竹私心的给穆清瑜多添了点首饰。
    今儿个可是能见到李大将军，打扮的太素净可不行。
    收拾好之后，穆清瑜先去向穆老夫人请安，稍稍坐了一会，就往秦家去了。
    到了秦家之后，秦大夫人竟然亲自在门口相迎。
    穆清瑜只是一个小辈，秦大夫人肯纡尊降贵出来，属实是破天荒的事。
    看到穆家的马车出现，秦大夫人笑了起来，笑容里藏着深意。
    她端然站着，看着穆清瑜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走到她跟前行了礼，娇声喊道：“大舅妈。”
    秦大夫人才动了动身子，伸出手虚扶了穆清瑜一把。
    “何必这么见外呢，听说你还病着，可不能吹风，快进去。”秦大夫人客客气气的说着。
    但是她这副热情的模样，更叫人不舒服。
    穆清瑜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和她拉开了距离，同样客气有礼的说：“大舅妈先请。”
    “跟我还这么生分呢。”秦大夫人亲昵的拉住穆清瑜的胳膊，拉着她往里头走。
    秦大夫人手上十分有劲，穆清瑜暗暗挣扎了下都没挣脱开，索性放弃挣扎，由着秦大夫人拉着走。
    墨竹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紧紧的跟在那二人身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大舅妈，”穆清瑜道，“我是来找姝姐姐的，不如让我直接去姝姐姐那儿。”
    “姝儿就在我那儿等着你呢。”秦大夫人笑眯眯的说。
    穆清瑜一怔，看来秦大夫人什么都算计好了。于是她不再说什么，跟着秦大夫人去了大房。
    果然秦姝正在大房，她身边坐着的正是秦婕。
    挨着秦婕坐着，叫秦姝坐如针毡。随着下人们的通报，秦姝抬起头，正好看到自外进来的穆清瑜。
    秦姝大惊失色，穆清瑜怎么过来了？她知道秦大夫人包藏祸心吗？
    “八妹妹，你怎么了？是看到瑜妹妹过来太开心了吗？”秦婕不怀好意的说。
    “是……是啊。”秦姝勉强的笑着。
    穆清瑜进来之后，自然而然的在秦姝身边坐了下来。
    秦姝一把握住穆清瑜的手，眸子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秦大夫人在上首的位置坐下，她使了个眼色，屋子里无关紧要的人就都退了出去。
    “瑜儿，我听闻你病了，但你看起来面色红润，不知道是什么病啊？”秦大夫人语气冷冰冰，像是在秋后算账。
    “多谢舅妈关心，我已经没事了。”穆清瑜敷衍的说。
    “既然好了，那我们就可以说说正事了，”秦大夫人收起笑意，正色说，“上次我们的事还没有说完呢，你外祖母虽然病了，但是你可以把你娘的嫁妆交给我保管。要是你不放心，我们就去老夫人那里，叫老夫人给我们做个见证。”
    穆清瑜蹙起眉头，秦老夫人待她好，为了她愿意和秦大夫人装病。
    要是她同意了秦大夫人所说，岂不是要叫秦老夫人的一片苦心都白费了？
    “不是我不相信舅妈，只是我怕被父亲发现，父亲会对我失望，”穆清瑜干脆把穆二爷搬出来，“那日的情形舅妈都看到了，父亲对我要求严格，所以我更加不能做出叫父亲失望的事。”
    “正是因为你在家中处境艰难，我才想出这一法子。你那个什么月姨娘，不是个好人。她说不定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你娘的嫁妆上，要是你不把你娘的嫁妆给我，就要落到她们母女二人手里了！”
    穆清瑜轻轻的摇摇头，“不可能的，要是月姨娘不是好人，父亲怎么会待她十年如一日？我相信她。”
    那日正是这一句话，险些将秦大夫人气死。眼下再一次听到，秦大夫人依然气得肝疼。
    她想知道，穆清瑜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瑜妹妹，”秦婕悠悠开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娘也是为了你好。再说月姨娘一个外人，再好怎么能比得过我们这些嫡亲的亲戚呢？”
    秦婕起身，坐到穆清瑜的身边，语气亲昵无比：“让你把嫁妆给我娘保管，又不是不给你了。将来嫁妆里的产业赚了银子，到时候我娘都会给你的。如果你和秦家毫无关系，我们才不会这般帮你呢。”
    秦婕这番话，叫人不能拒绝。要是拒绝了，肯定是不知好歹。
    秦姝紧紧的握着穆清瑜的手，为穆清瑜的处境摸了一把汗。
    要是穆清瑜点头，那她的嫁妆恐怕要有去无回。要是穆清瑜摇头，秦大夫人母女肯定还有别的狠毒计谋。

 第81章

    穆清瑜低下头，怯怯的说：“恕我不能答应，大舅妈要打要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虽说这儿是秦大夫人的地盘，但真的打了或者骂了穆清瑜，那她们秦家就不用在都城立足了。
    看着穆清瑜油盐不进的样子，秦大夫人气得咬紧了牙关。
    “也罢，既然瑜妹妹心意已决，娘，我们就不要再说什么了。”秦婕站了起来。
    “娘，我们先出去，叫瑜妹妹和八妹妹好好说会话，”秦婕的目光掠过秦姝，“待会子永宁侯府的人要过来，我们先去准备准备。”
    “也好。”秦大夫人起身，跟着秦婕出去，将屋子让给了穆清瑜和秦姝。
    自秦婕嘴里听到永宁侯府几个字后，秦姝的身子抖个不停。
    待秦大夫人母女二人出去后，穆清瑜才安慰道：“姐姐，你不要怕。”
    秦姝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没事的，倒是你怎么过来了？明知道大伯母她们不怀好意，你不该过来的。”
    “我要是再不来，她们该把你作践成什么模样？”穆清瑜从怀里掏出信，“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我，大舅妈才想出这么狠毒的法子作践你！”
    秦姝一把抢过信纸，疑惑的说：“这不是我写的？这字迹，倒像是……”
    她没说下去，她已经认出来，这是她娘写的。
    原来穆清瑜是为了她才以身试险，到秦家来的，她羞愧难当。
    “唉，你不该来的。”秦姝叹着气说。
    “要是我不来，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嫁到永宁侯府去吗？”一想到外头关于永宁侯府五少爷的传闻，穆清瑜就泛起恶心。
    秦姝低垂着眼眸，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抬了抬眼眸，“可是就算你来了，也阻止不了她们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穆清瑜保证的说。
    “不行，你绝对不能把你娘的嫁妆给她们，给她们容易要回来就难了啊！”秦姝着急的说，生怕穆清瑜为了自己做傻事。
    “姐姐放心，我不会这么傻的，”穆清瑜笑道，“但是我也不会叫她们得逞的。”
    可秦姝还是不放心。
    “走，我们出去看看。”穆清瑜起身，方才秦婕说了，永宁侯府的人会过来。侯府来人，肯定是为了相看秦姝的。
    要是真的叫侯府的人看对眼了，那就不好了。
    只是二人才走到门口，就被守门的婆子拦下了。
    “怎么？你们还敢软禁我家小姐？”墨竹毫不客气的说。
    婆子讨好的笑着：“不敢不敢，但是大夫人交代了，表小姐身子还没好，千万不能出去吹风。”
    “我带着瑜妹妹去我房里，不会叫她吹风的。”秦姝说道。
    “那也不行。”婆子虽然笑着，态度很好，但就是坚持不能叫穆清瑜二人出去。
    墨竹气恼，她准备强行冲出去，可是她才有所行动，不知从哪里又过来几个婆子，在门口层层把守着。
    秦婕也出现在了门口。
    她笑盈盈的望着穆清瑜，问道：“瑜妹妹，你是改主意了吗？”
    穆清瑜摇了摇头，道：“屋子里太闷热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秦婕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你们再等一会，待会子永宁侯府的人过来，要是见不到八妹妹肯定会失望的。”
    秦婕叮嘱婆子们好生看着不要放人出去，她转身走出几步路，还不忘回过头来补充一句：“或者瑜妹妹改变心意了，也可来与我说。”
    说罢她才离开。
    穆清瑜捏紧拳头，秦大夫人母女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无论如何，她们都不会吃亏的，就看穆清瑜和秦姝，谁肯舍弃了自己。
    要是情意不深的姐妹，说不定要互相厮杀、反目成仇了。
    穆清瑜和秦姝退回屋子里，虽然秦姝已经做好为穆清瑜牺牲的准备。
    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姐姐，你不要怕。”穆清瑜安慰道。
    “你放心，”秦姝的目光坚定了起来，“我不怕，我不会叫大伯母她们伤害你的。”
    穆清瑜没了亲娘，父亲又疼爱姨娘和她带来的孩子。穆清瑜在二房可谓是没什么亲近的人了。
    眼下秦姝就是穆清瑜最亲最近的人，且秦姝作为姐姐，更应该保护穆清瑜。
    穆清瑜心中一暖，拉着秦姝坐下来。估摸着时辰，章少明也该来了。
    可秦大夫人和秦婕敢把她们软禁，就应该不会轻易放她们离开，万一章少明来了后，又被秦大夫人哄骗走了。
    穆清瑜放心不下，看向了墨竹。
    正如穆清瑜所料，前院厅堂处，秦大夫人正和章少明周旋着。
    “秦大夫人，昨儿个穆二小姐派人给我送去的口信，说是叫我今儿个过来，来接她和秦八小姐出去玩的，夫人怎么又说，她们不在府上呢？”章少明问道。
    面对章少明时，秦大夫人收敛了几分锐利，耐心的再次解释：“瑜儿确实过来了，但是她带着姝儿出去了，说是要出去玩耍。”
    章少明皱眉，显然是不相信秦大夫人所说。
    秦大夫人看出来了，客气的道：“要是章少爷不信，不如去里头找找。”
    “那不用了。”章少明连忙推辞。
    如果他真的进去找，不就是摆明了在欺负秦家？
    只是穆清瑜到底去哪里了？
    墨竹在穆清瑜和秦姝的掩护下，翻窗逃走。
    她来过秦府几次，还记得秦府的路。她一路朝着秦府的大门跑去，准备出去求救。
    似乎是她的行踪太过可疑，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盯上了她。
    眼前就是秦府的大门，许是得了秦大夫人的命令，大门口的守卫此时走了进来，看着一路飞奔过来的墨竹。
    墨竹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知何时也跟着许多人，显然都是来抓她的。
    要是被抓住，穆清瑜她们肯定更逃脱不了了。
    可秦府大门口，也有人在等着墨竹自投罗网。
    两面夹击之下，墨竹进退维谷。
    可是为了穆清瑜和秦姝，墨竹咬着牙，加快速度朝着秦府大门冲过去。
    只要能冲出去，就有一线生机！

 第82章

    墨竹闭上眼，使出浑身的力气朝着大门冲过去，守着大门的两个小厮，也准备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墨竹。
    只是墨竹拿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力，她这一撞，不仅没叫那两人拦住她，她还把那二人撞翻了，三人一起滚落到地上。
    墨竹一喜，她终于逃出来了！
    她手脚并用的想要爬起来，却不知道被谁抓住了脚，又摔倒在地上。
    “哪里跑！”
    身后的人一声呵斥，墨竹的心瞬间沉到谷底，难道她逃不掉了？她要辜负穆清瑜和秦姝的期望了？
    秦府门口，停着两辆宽敞的马车，马车四周还有不少黑衣人把守着，他们都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叫路过的人都快吓破了胆。
    秦府门口这一出闹剧，没有叫他们起任何反应。
    墨竹发现了那群人，跟看到了希望一样。
    “救救我！请各位大哥行行好救救我！”墨竹撕心裂肺的大喊。
    她的脚被人抓住，抓住她的人正将她往府里头拖。墨竹双手扒着地，却还是阻止不了身后的人。
    她的大喊大叫，也没有叫那些黑衣人有所动作。
    那些人就跟聋了瞎了一样，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
    眼看着自己将要被拖进去了，墨竹不死心，尖着嗓子继续嘶吼：“我家小姐是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只要你们救了我家小姐，定国公府一定会为各位准备一份厚礼的！”
    墨竹叫喊的时候，已经被拖进了秦府，眼看着秦府的大门将要在自己的眼前关上，墨竹的眸子慢慢的失去了光亮，心底是一片死灰。
    “看你还往哪里跑！”守门的小厮冷笑一声，这个不知死活的丫鬟，竟然敢跟他们大夫人作对，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小厮毫无同情心，准备把大门关上，等关上之后，看她还怎么跑。
    他将门关上，正准备落锁的时候，突然门上有一股力道，将门打开，同时将他也带倒了。
    小厮正想站起来看看，又是那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敢冲开秦府的大门。
    他怒气冲冲的爬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带着杀气的黑衣人，他们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在盯着一个死人。
    小厮咽了口口水，害怕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墨竹也被这些黑衣人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这些人，是她最后的生机了。
    墨竹大喊：“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
    “闭嘴！”墨竹身后，秦府的下人准备上前，堵住墨竹口无遮拦的嘴。
    她们刚想动手，只见黑衣人身形一动，挡在了墨竹的身前，她们被吓得连连后退。
    “你家小姐，出什么事了？”
    黑衣人身后，一道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墨竹抬眼望去，待看到黑衣人身后的男子时，眼中光芒大放，她家小姐有救了！
    “姑爷！”墨竹喜极而泣，“快救救我家小姐！他们把我家小姐关起来，奴婢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李照的气息有一瞬间的紊乱，他沉下脸，道：“带我过去。”
    “是！”墨竹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她不顾自己早就肮脏的衣裳，边往里跑边说，“姑爷，快跟上！”
    秦家的下人们想拦着墨竹，可是一看到李照，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有一个大胆的下人，试图上前。可他才走了几步，被李照的目光一扫，又吓得连连后退。
    有李照跟在身后，墨竹一路畅通无阻的往大房去。
    大房，穆清瑜和秦姝还在等待着。
    秦姝时不时的往门口看几眼，时辰一点点的流逝，再这样等下去，恐怕等来的将是永宁侯府的人。
    她才想完，门口就有了动静。
    穆清瑜和秦姝望过去，只见秦婕走到门口，问道：“两位妹妹，你们饿了吗？要不要叫人给你们送点点心？”
    “那就多谢了。”穆清瑜一点都不客气。
    秦婕便向身后招了招手，立刻有丫鬟端了几盘点心进来。
    秦婕劝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方才要是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叫你们不开心的，我先跟你陪个罪。”
    说完，秦婕大大方方的福了福身子。
    秦姝连忙起来避开，“你是姐姐，我们怎么能受你的礼。”
    穆清瑜跟着起来。
    秦婕起身，拉着穆清瑜和秦姝二人坐下来，宠溺的看着二人：“好姐妹间就该没有嫌隙的，瑜儿，你要是在国公府里无聊，不如在这儿多住些时日，祖母和姝儿想必都会很开心的。”
    穆清瑜在心里暗叹，要是她经历过上辈子那些事，磨砺过心境，恐怕现在就要被秦婕拿捏住了。
    给一棍子再给一颗糖的招数，秦婕运用的炉火纯青。
    穆清瑜微微侧着头，像是在思考。突然，她看到从外进来的人影，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此事往后再说，”穆清瑜笑了起来，“我和姝姐姐还要出去玩呢，我们就不奉陪了。”
    说罢，穆清瑜拉着秦姝站了起来，二人就要往外去。
    秦婕不屑的哼了一声，“想走？有那么容易吗？”
    她话音刚落，守在屋子里的丫鬟，齐刷刷走到门口，挡住了穆清瑜二人的去路。
    秦姝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几人，拉着穆清瑜往后走了走，惶恐的说：“瑜儿，不如我们先进去。”
    “还是姝儿会做人，”秦婕笑容高深，“还没见到永宁侯府的人，你们走什么？”
    秦婕的目光落到穆清瑜身上：“或者说，瑜儿愿意同意，你们现在走也行的。”
    秦婕依然在逼二人做决断。
    “瑜儿，”秦姝拉了拉穆清瑜的手，无奈的苦笑，“待会子见了侯府的人，我们再出去。”
    “不了，我们不见侯府的人，我也不愿把嫁妆交给舅妈保管，”穆清瑜直言不讳，“我们现在就走。”
    “我看你们怎么出去！”被一而再再而三拒绝的秦婕，几乎是恼羞成怒。她干脆冷下脸，不再装姐妹情深。
    穆清瑜目光幽怨：“姐姐方才还说着姐妹情深，怎么现在又对我们摆脸色？难道方才姐姐是哄骗我们的？”

 第83章

    秦婕被穆清瑜快耗尽了耐心，没好气的说：“我看是你在耍我，我和我娘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
    穆清瑜似乎是被秦婕吓了一跳，怯怯的看着秦婕，并拉着秦姝往后退了几步。
    她看向秦婕的目光里，还多了几分防备，似乎是在说，你这样子的态度，叫人如何信服？
    秦婕装的温柔大姐姐形象，就被穆清瑜弄得轰然倒塌。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着声音道：“今儿个，你和姝儿，只有一个能全身而退，你们自己选！”
    “三小姐此言差矣！”墨竹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我家小姐和八小姐，都能全身而退。”
    “好你个没大没小的丫头！”秦婕愈发恼怒，一个下人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秦婕刚想转过身去，叫人抓住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好好教训一番。
    一回头，才发现墨竹身后站着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气势凛然，就算站在人群后，也让人一眼就只能注意到他。
    秦婕冰冷的模样，在那人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那人周遭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叫秦婕生生打了个寒颤。
    李照才过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秦婕趾高气扬的对穆清瑜说着什么，而穆清瑜怯懦的微微低着头，眉角眼梢处的柔弱可怜，叫人心疼。
    “你是谁！”秦婕强装镇定，只是心中没有底气，“这里可是秦家内宅，你一个男人，怎么敢闯进来。”
    李照的目光径直的落在穆清瑜身上。
    “你们快把他赶出去！”秦婕大喊。这个男子来历不明又不好惹，才站在门口就叫她心里一阵心慌。
    秦婕话音刚落，李照抬起步子走了进来。所到之处，无人敢拦，自动的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进到屋子里之后，肃杀之气充盈了整个屋子，叫屋子里的人都感受到了压迫感，
    秦婕更甚，她总觉得那股杀气是冲着自己而来。她很想逃离这个压抑的屋子，只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是退缩岂不是叫人看笑话？
    “你究竟是谁？”秦婕颤抖着声音质问。
    透过窗户，能看到听着动静过来的丫鬟婆子。秦婕一个箭步冲到窗子边，冲着外头大喊：“你们快进来！把这个大胆贼人赶出去！”
    秦婕的大喊，引来了不少人，她们跑进来，只是到门口时就胆怯了。
    只见屋子里还是几人，屋外却挤着不少人。
    李照耐心耗尽，对着穆清瑜道：“走。”
    穆清瑜拉着秦姝，就要往李照那边去。
    “你们不准走！”秦婕眼疾手快，冲过去挡在二人面前。
    李照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起了一点变化，他皱了皱眉，“让她们走，我不和你计较。”
    他的意思是如果秦婕拦着穆清瑜二人，他就要和秦婕计较？
    这明明是在秦家的地盘上，这人还能如此嚣张？
    秦婕恼怒不已，可是对面前这一看就不好惹的男子，她是又惧又怕，敢怒不敢言。
    李照不愿在此耗费过多的精力，他目光越过秦婕，看向穆清瑜。
    以他的视线，只能看到穆清瑜低垂的头。安静柔弱的模样，显然是被秦婕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李照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是从来没有过的，陌生又新鲜。
    他干脆饶过李莹，抓住了穆清瑜的手腕。
    隔着一层衣裳，那手腕纤细，似乎稍稍用力就要破碎般柔弱。
    穆清瑜吓了一跳，没想到李照竟然会如此……大胆。
    她还想着叫李照和秦婕多对峙一会，让秦婕多吃吃苦头，谁叫秦婕母女竟然敢欺负秦姝。
    李照定了定心神，拉着穆清瑜就要出去。穆清瑜反应过来，另一只手赶紧抓住秦姝。
    秦婕又气又恼，她不敢直接对上李照，就冲着在门口看热闹的一众下人喊道：“谁要是拦住了他们，我赏你们一百金！”
    一百金！够寻常人家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原本还在踌躇的下人，眼眸里立刻透出贪婪的光芒。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照看着堵在门口的丫鬟婆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他上战场杀敌无数，骨子里冷漠无情，但是他有一道底线，就是不对老弱妇孺动手。
    那些丫鬟婆子上前，他只能拉着穆清瑜后退，甚至拉着穆清瑜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收紧。
    穆清瑜吃痛，差点就要将拉着她的手，不留情面的甩开。
    她抬起头，看到了李照的凝重。也对，他们才三个人，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唉，三表姐，你难道都不要顾我们的姐妹情谊了吗？就算你不顾了，难道连定国公府的面子都不顾了吗？”
    穆清瑜的余光一直看着门口那些蠢蠢欲动的下人，继续说道：“我的四妹妹和贤王有了婚约，定国公府是要和皇室联姻的。要是三表姐强行软禁了我，恐怕不管是定国公府还是皇室，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那些还蠢蠢欲动的下人，听到皇室二字，立刻停了下来。
    要是得罪了皇室，砍头事小，说不定还要株连九族，那他们就算得到了一百金，也没命花啊！
    思及此，他们才起来的贪婪心思，都歇了下去。
    秦婕气得叉起腰来，没好气的说：“要不是你不识好歹，我至于这样吗？”
    穆清瑜委屈的说：“要是我哪里对不住，我先给姐姐赔个不是。只是还请姐姐放我们离开，我也是为了你好。”
    穆清瑜楚楚可怜的模样，刺痛了李照的眼睛。
    李照突然松开手，大步走到窗户前，他轻松一脚，就将两扇窗户都踹飞，只留下一个窗框。
    这一巨变，叫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李照率先出去，对着穆清瑜伸出了手。
    穆清瑜愣住，她相信秦婕不敢再对自己动手，可要是拒绝了李照的帮助……
    她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秦姝已经拉着她走到了窗户边，秦姝往前一推，将穆清瑜推到李照面前。
    穆清瑜轻轻咳嗽一声，伸出手来，在李照的帮助下轻轻松松的翻了窗户出去。
    好在秦府的窗户够大够气派，就算是翻窗户的动作，穆清瑜也能做的优雅，像是跨过门槛一样。
    她出去之后，帮着秦姝也翻了出来。
    三人走到院子里，正好秦婕怒气冲冲的从屋子里小跑出来。

 第84章

    “竟然敢在秦府动手？我要报官去，让官府用擅闯民宅之罪，将你抓进去！”秦婕气得大声嚷嚷。
    李照不为所动，带着几人离开。
    秦婕快步跟在几人后，她眼尖的发现院子门口出现的秦大夫人的身影，她大喜过望，只要秦大夫人来了，看这几个人还能不能逃走。
    于是秦婕拔高音量，冲着秦大夫人喊道：“娘！这个男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仅擅自闯入内宅，还将屋子里的窗户踢烂了。”
    说完，秦婕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窗户碎片，好好的窗户碎成这个样子，可见动手之人力道之大。
    “娘，他刚刚还想对我动手！你一定要为我做主！”秦婕说道，她之前装出来的好修养，在此刻轰然破灭。
    她顾不得装大家闺秀，唯一的念头就是要秦大夫人严惩这个胆大包天的男人！
    秦大夫人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人。
    章少明远远的就看到院子里满地狼藉，还有剑拔弩张的氛围，忍不住就要扶额。
    还好他说服了秦大夫人，叫他来内院看一眼，不然此事不知道还要如何收场。
    要是传出去，李照高大的形象肯定会受影响。
    章少明快步走进去，他无奈的看了丝毫不受秦婕影响的李照，才转过身，冲着秦婕拱了拱手。
    “我这位兄弟脑子一根筋，做起事来没有分寸。我代他跟小姐赔礼道歉，还请小姐消消气。”章少明温和的道。
    章少明的态度，叫秦婕的气焰愈发嚣张。
    她哼了一声，扬着下巴道：“我要他给我赔礼道歉，此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李照带着杀气的眸子扫了秦婕一眼，秦婕遍体生寒，气焰被冰凉的眸色浇灭。
    她快走几步，走到秦大夫人身边。贴着最亲近的娘，秦婕才大了些胆子。
    “娘，你要为我做主啊。”秦婕小声的说。
    秦大夫人面色沉沉的看着李照，在赏花宴那日，她见过李照。
    那日秦婕没有过去，所以不认得。
    秦婕竟然得罪了这位活阎王，要是李照动怒了，那他们秦家说不定要在都城消失了，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们秦家。
    “婕儿，章少爷都这么说了，你就给章少爷一个面子，不要再计较此事了。”秦大夫人斟酌着说道。
    方才章少明没有说出李照的身份，想来是要瞒着。秦大夫人会意，也小心翼翼的，不要将李照的身份泄露出去。
    “娘！”秦婕拉着秦大夫人的胳膊晃了晃，“他差点就要伤了女儿啊！”
    “婕儿！”秦大夫人厉声说道，她甚少如此严厉，秦婕立刻噤若寒蝉。
    凭着母女二人十多年的心有灵犀，秦婕虽然心中不情愿，但还是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秦大夫人对她如此态度，肯定是有缘由的。
    秦大夫人点了点头，给秦婕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她走到院子里，站到章少明面前。
    “我这个女儿从小就被我惯坏了，还请你这位兄弟不要介意。我在此替我女儿赔个不是。”秦大夫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李照，见李照正看着自己，她连忙福了福身子。
    “夫人太客气了，”章少明笑着说道，“夫人这样，叫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虽这么说，但秦大夫人行礼赔罪的时候，章少明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而是坦然的受了秦大夫人一礼。
    “好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章少明说。
    他说完，穆清瑜拉着秦姝，就要跟在章少明和李照身后出去。
    秦大夫人的脸色陡然转冷，她忌惮的看了李照一眼，捏了捏拳头，大胆的说：“姝儿，方才你娘在找你呢。”
    又是这一个借口！
    穆清瑜敏锐的感觉到秦姝的身子一僵。
    秦姝停下脚步，犹豫了起来。要是她离开了，秦大夫人说不定会为难秦三夫人。
    她挣扎了下，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发现穆清瑜握的更紧了。
    “大舅妈，我和八姐姐只出去一会，一个时辰之内我一定会把她送回来的。到时候我亲自去跟三舅妈赔礼道歉，请大舅妈放心。”穆清瑜慢慢的说道，掷地有声，语气里的坚定不容人说一个不字。
    “可是我看她像是有急事。”秦大夫人不死心。
    既然她不能在穆清瑜身上下手，就只能舍弃秦姝了。待会子永宁侯府的人过来，就让他们好好相看相看。
    “这样啊，”穆清瑜看向前头，“章少爷，我们先去我三舅妈那里。”
    章少明的余光看着犹豫为难的秦姝，秦姝的眼泪几乎快要掉下来了，他不能坐视不理。
    “好。”章少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于是章少明四人就要改变方向，往秦三夫人那儿去。
    这下轮到秦大夫人着急了，要是他们真的过去，知道自己是在撒谎。
    章少明倒是没什么，要是被李照知道了，岂不是会认为自己是在戏耍她？
    原本李照就在秦婕那儿受了气，万一火上添油，发起火来，那以秦家之力是完全抵抗不了的。
    秦大夫人立刻说：“这里是内宅，章少爷还是不要乱跑。”
    李照冷冷的瞥了秦大夫人一眼，语气也是冷到了极点：“我没功夫和你耗。”
    李照以一敌百的气势，不是秦大夫人这种内宅妇人能承受的。
    当李照气场全开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迫感，包括章少明。
    章少明看了眼穆清瑜二人，那二人也被吓得紧紧贴在一起。他没吭声，秦大夫人着实难缠，叫李照出马是最干脆利落的法子。
    穆清瑜心中倒是不害怕，反而是一向温柔的秦姝，被吓得抖了几下。
    她便将秦姝往身边拉了拉，用自己的温度温暖着秦姝。墨竹也被吓得，紧紧站在穆清瑜身边。
    放眼望去，秦家上上下下都被吓得不轻。之前还趾高气昂的秦婕，眼下正吓得缩在秦大夫人身后。
    穆清瑜不由得冷笑，秦婕也就在她们面前横行霸道的。
    李照做得好，叫秦婕也尝尝被恐吓的滋味。
    李照想着身后的少女，没一会就收起了气势。
    秦大夫人被吓得一直秉着气，这下终于能松一口气。
    她连忙拉着秦婕后退几步，恭敬的道：“章少爷，我叫人送你们出去。姝儿她娘那里，我会处理好的。”

 第85章

    章少明笑眯眯的说：“那就多谢夫人了。”
    于是章少明带着几人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等到一行人离开，秦大夫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娘，那个人是何来历？”秦婕问道。她终于反应过来，那个擅自闯进来的男子来历不凡。
    能有这般气势的人，肯定是个大人物。
    秦大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秦婕终于变了脸色，能让秦大夫人都忌惮的，肯定是个来历非凡的人物。
    瞧着那人和穆清瑜亲近的模样，难道那人就是……
    秦婕不敢再想下去，想到她方才说出的话，就觉得心惊胆战。
    她方才差一点就要死了吗？
    “娘。”秦婕哀戚的喊了一声，动了动嘴唇，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你放心，他不想暴露身份的，此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当无事发生。”秦大夫人说道。
    要是今天的事传出去，对李照的名声也不好。
    秦婕若有所思的转过头，看着还在院子里围观的那群下人们。
    秦大夫人理了理衣裳，挂上了平常的刻薄冷淡的笑，朝着那群下人走过去。
    下人们看到秦大夫人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好。
    早知道不来看热闹了。
    章少明等人出了秦府，只见秦府外头停着两辆马车，还有不少黑衣人守着。
    那些人看到章少明等人出来，瞬间恭敬着低着头。
    走了几步，穆清瑜停了下来。
    “瑜儿，怎么不走了？”秦姝问道。
    “姐姐，等下永宁侯府的人要过来。”
    果然，只听到永宁侯府几个字，秦姝瞬间变了脸色。
    “永宁侯府又是怎么一回事？”章少明问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穆清穆看了眼秦府的大门说道。
    “走，先上马车去。”章少明说道。
    男女有别，穆清瑜、秦姝和墨竹上了一辆马车之上。
    秦姝垂头丧气：“大伯母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姐姐先别担心，”穆清瑜安慰道，“我们先把眼下的事解决了，永宁侯府的人恐怕就在路上了，我们得想法子叫他们原地折返。”
    “能有什么法子。”秦姝呢喃道。
    “这不是有个人人都畏惧的将军在吗？”穆清瑜说的坦荡大方，丝毫没有小女子的扭捏。
    反正将来二人会是夫妻，穆清瑜干脆大大方方的接受，嫁给李照将会带给她的便利。
    掀开车窗，看了眼外头的黑衣人，穆清瑜道：“他们应该都是将军府的人，将来我会是将军府的女主人，也算是他们的半个主子了。”
    秦姝跟着往外看去。
    永宁侯府的人正在过来的路上，原本来的是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但是永宁侯府五少爷吴澈非要跟着过来。
    吴澈不说话时，是个清秀的小少爷。
    坐在他对面，侯夫人身边得力的婆子兰妈妈不无感慨。看面相，自家这位五少爷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可惜……
    “媳妇媳妇！”吴澈突然咧开嘴，拍着手边笑边说。
    兰妈妈跟着笑起来，哄道：“少爷等等，马上就能看到了。”
    “快点快点！”吴澈拍着手笑着，跟一个三岁小儿一样。
    “好好好，老奴叫他们快一点。”兰妈妈赶紧哄着。
    他们这位五少爷，看起来小儿心性，但是自小被侯夫人宠坏了，行为最是乖张，常常能想出恶毒的法子折磨人。
    侯夫人宠着这个儿子，竟也不阻止。前一位夫人就是受不了，抑郁了许久走的。
    兰妈妈刚想出去和车夫说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一个没注意，身子不停的往后倒去。
    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吴澈身上时，吴澈抬起脚狠狠的踢了过去。
    兰妈妈瞬间被踢的撞到马车壁上，痛的龇牙咧嘴。
    “哈哈哈！”吴澈笑得更开心，“好玩好玩！”
    兰妈妈捂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胳膊，怒气冲冲的往外头吼叫：“怎么回事？突然停下来做什么？要是伤到少爷，看夫人怎么惩罚你！”
    车夫颤抖的声音自外传来：“我不是故意的！是有几个人挡住了去路！”
    “胡说，谁敢拦我们侯府的马车！”听着车夫的狡辩，兰妈妈愈发愤怒。
    她咬着牙忍着疼痛，打开车窗往外看去。
    她充盈着怒气的双眼，正准备好好训斥车夫一番时，看到外头的情形，一下子惊呆了。
    只见马车前面，站着几个黑衣人，皆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兰妈妈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问道：“这是永宁侯府的马车！你们敢拦着马车，可是要和侯府过不去！”
    “妈妈多想了。”黑衣人身后，走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这女子容貌昳丽，美的惊心动魄，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丫鬟的衣裳，也挡不住她的倾国倾城之姿。
    “奴婢是秦府的人。”穆清瑜说道。
    兰妈妈哦了一声，随后又带上了作为侯府下人的倨傲，“你是来给我们带路的？”
    穆清瑜摇了摇头，“奴婢是奉我家大夫人的命令，请你们回去的。”
    兰妈妈皱着眉头，“怎么，你们秦府是在耍我们侯府？”
    “我们怎么敢？只是我家八小姐有了心上人，马上就要定下婚约了。你们来迟一步，往后也别再来了。”穆清瑜悠悠说道。
    说完，躲在不远处的秦姝脸一红，脑海里浮现那人的脸，差点就想冲出去堵住穆清瑜的嘴。
    “是谁？胆敢抢我们五少爷的姻缘？”
    兰妈妈才说完，坐在马车里的吴澈突然冲出来，将兰妈妈挤下了马车。
    “姝儿是我的！”吴澈面目狰狞的大吼。
    穆清瑜蹙起眉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秦姝？
    “此事轮不到你们说话。”穆清瑜冷冷的说。
    吴澈冲着滚落到马车下的兰妈妈大喊：“姝儿是我的！我的！”
    兰妈妈艰难的爬了起来，怒道：“你们大夫人难道就不怕我们侯爷和夫人发火？是你们死乞白赖的要把你们家小姐送到侯府来，现在又要出尔反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穆清瑜哦了一声，淡漠的说：“你们想要见八小姐也行，先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说完，穆清瑜后退一步。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更多的黑衣人，将永宁侯府的马车团团包围。
    连一向嚣张跋扈的吴澈都感到了害怕，一下子缩回了马车里。

 第86章

    吴澈躲进马车里头，又从车窗那儿探出脑袋来，挑着眉毛瞪着眼珠子大喊：“打她！打她！”
    穆清瑜不屑的笑着，有这群护卫在，谁能近的了她的身？
    永宁侯府的下人们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他们是内院里伺候的，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
    这群黑衣人眼中的杀气可不是装出来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要了自己的小命。
    吴澈喊了好久，累得气喘吁吁都不见有人上前，去把那个大胆的女人抓起来。
    他更加愤怒，指着永宁侯府的下人不停的催促：“快！上！”
    说完，他愤怒的瞪着穆清瑜，威胁道：“把你关进狗窝！”
    虽说吴澈是个傻子，和他计较有失身份。但他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叫人生气。
    穆清瑜没了耐心，声音愈发的冷，她对着兰妈妈说道：“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打道回府，再也不准打我家八小姐的主意，要么就叫这群黑衣人，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兰妈妈在地上滚了一圈，满身都是灰尘和泥土，她正忙着拍打泥土呢。
    “好了！看来你们有选择了，”穆清瑜厌烦的说，“你们上，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再说！”
    “我们可是侯府的人，抓了我们，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兰妈妈瞪着眼睛说。
    就算给秦家人吃豹子胆，他们敢对侯府动手吗？还是对侯爷和夫人最宠爱的五少爷动手？
    穆清瑜不是秦府的人，才不怕侯府。
    何况永宁侯府的怒火对准的是秦家大房，那她就更不必担心了。
    兰妈妈说完，就见那些黑衣人正慢慢的向着马车走来。
    他们将马车围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兰妈妈咽了口口水，正想再冲着那个不知死活的丫鬟恐吓几句。
    可是她面前早就围了一堵黑色的人墙，根本就看不到那个丫鬟了。
    吴澈咻的一下钻回马车里，他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把他们赶跑！”
    兰妈妈打心底是不相信，秦家有胆子敢对他们动手的。
    于是她拉过离自己最近的小厮，把他推向了人墙。
    小厮跌跌撞撞的冲过去，一个黑衣人像拎小猫小狗一样，轻轻松松的将他拎了起来，随手一丢，将他丢到兰妈妈身上。
    兰妈妈被他撞的再次摔倒，这一下可不轻，她喉咙一股腥甜，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不知何时他们的手上多了几根绳子，上前轻轻松松的就将兰妈妈和那个小厮捆了起来。
    被捆的严严实实，挣扎不开，兰妈妈只能在地上，笨重的扑腾着，着实滑稽。
    解决了随行的小厮和丫鬟后，他们准备进到马车里，将吴澈也捆起来。
    兰妈妈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这下她终于相信了，这秦府还真敢对他们下狠手啊！
    把他们都捆的严严实实的，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
    要是吴澈受了伤，饶她是永宁侯府的老人，侯爷和夫人肯定不会轻易饶了她，不仅不会放过她，甚至她的一大家子都要被她牵连。
    “住手！”兰妈妈拼尽全力大喊，“我们这就回去，再也不打八小姐的主意了！”
    那些黑衣人却置若罔闻，继续朝着马车里靠近。
    兰妈妈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方才是我不对，我向你们道歉！等我回去后，我一定和我家夫人好好解释！就说是秦府已经给八小姐定下亲事，劝我家夫人不要打八小姐的主意了！”
    兰妈妈一口气说完，终于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好，松绑。”
    黑衣人立刻给永宁侯的人松了绑，兰妈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她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穆清瑜，随后爬上了马车，丢下一句“快打道回府”就钻进马车里。
    随行的下人巴不得赶紧回去，他们大气不敢喘的调转马车往回去。
    黑衣人便散去，似乎从未出现过。
    秦姝走了出来，她走到穆清瑜身边，神色依然凝重：“这下得罪了侯府，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秦家的。到时候大伯母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们呢。”
    秦姝苦笑着，等她回到秦府后，没有穆清瑜给她撑腰，她又改如何？
    “大伯母不会知道的，就算大伯母要刁难你，你派人来给我传个口信，我自会来帮你。”穆清瑜满目真诚。
    秦姝为了她，都愿意舍弃自己，她自然也愿意全心全意对秦姝好。
    不知何时章少明站在了穆清瑜身后，穆清瑜二人的话他全部听到了。
    他大概猜到了秦姝的处境了，目光中不由的带上了怜悯和心疼。
    秦姝垂着眼眸，眼角已经有了泪意。但是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两位小姐，要不要去骑马了？”章少明不忍见到秦姝的落寞和悲伤，主动说道。
    秦姝悄悄擦干了眼泪，“自然是要去的。”
    这次骑马要是能叫穆清瑜和李照更加熟悉些，将来穆清瑜嫁过去后，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瑜儿，你要不要换身衣裳。”秦姝看着穆清瑜一身丫鬟的装束，问道。
    “不了，等下骑马还要换衣裳呢。”穆清瑜也有了点笑意。
    “我为两位小姐准备了骑装，将军府就在附近，我们先去那里把衣裳换上。”章少明说道。
    李照的将军府里只有他这么一位主子，不像章家人口众多，要是叫二人去章家，还要给老夫人等人请安，着实麻烦。
    “好。”穆清瑜便和秦姝上了马车里。
    墨竹正在马车里等着，她身上穿着穆清瑜的衣裳，实在是不自在，也不愿意下马车去见人。
    一个丫鬟穿上小姐的衣裳，实在是不伦不类的，墨竹便躲在了马车里。
    “小姐，”墨竹拉长了脸，“什么时候和奴婢把衣裳换回来。”
    说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了动手脚，哭丧着脸说：“奴婢穿着这么贵重的衣裳，连动都不敢动了。”
    穆清瑜忍俊不禁：“待会子我们还要去骑马，等到了将军府，你也换一身骑装，和我们一同骑马。”
    提到骑马，墨竹也跃跃欲试。她还从来没有骑过马呢，可穆清瑜话里的意思，难道是……
    “小姐是要叫奴婢穿着小姐的衣裳，直到去将军府里换衣裳吗？”墨竹小心翼翼的猜测，生怕被自己猜中了。
    穆清瑜点了点头。
    墨竹顿时垮下脸，天啊，她还要穿着这身衣裳在外头走。

 第87章

    将军府门口。
    李照和章少明率先下了马车，二人在门口，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后头的马车。
    片刻，马车有了动静。
    三个女子相互搀扶着下了马车。第一个下了马车的女子，虽然穿着华贵，却畏畏缩缩，似乎很不习惯今天的穿着。
    第二个下了马车的女子，行动间如弱柳扶风，眼角眉梢处带着淡淡的忧愁，叫人心生怜惜。
    最后下了马车的女子，容貌惊艳，可是看穿着，竟然是个丫鬟。
    穆清瑜推着墨竹，让她走在前头，嘴里戏谑的说道：“现在你是小姐我是丫鬟，就叫奴婢好好伺候小姐。”
    “小姐快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墨竹几乎要哭出来了，“秦小姐，您快帮帮奴婢。”
    秦姝看着穆清瑜调皮的模样，和她印象中的穆清瑜完全重合起来。
    这般天真又无忧无虑的，才是她认识的穆清瑜。
    一年不见，她总觉得穆清瑜心中藏了事，笑容里掺杂了别的东西。
    能看到从前的穆清瑜，秦姝很是开心，暂时忘却了忧愁。
    “我可帮不了你，墨竹小姐。”秦姝开心的笑着。
    “小姐怎么也这样了。”墨竹又羞又恼，被打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人说说笑笑着已经到了李照二人跟前。
    穆清瑜畅快的笑容来不及收敛，就这般对上了李照。
    一刹那间，她似乎觉得李照的眸子有了些许的温度，甚至还闪过点点笑意。
    穆清瑜的笑容凝固，难道她眼花了？
    “快里边请。”章少明把自己当成了将军府的主人，热情的邀请着。
    穆清瑜回过神来，低下头跟在秦姝身后，几人进了将军府。
    在将军府中，章少明似乎比李照更熟络，跟着路过的下人们打着招呼，他甚至能喊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来。
    “茵茵，你带这三位去换衣裳，就是我早就送过来的骑装。”章少明说道。
    穆清瑜望过去，只见叫茵茵的丫鬟样貌清秀，机灵活泼，着实讨喜。
    她以为将军府里的都是老妈子，没想到还有这般花季年华的少女。
    注意到了穆清瑜的打探，李照的眸色愈发深沉，他望了望章少明，隐隐的含了些不悦。
    章少明摸了摸鼻子，他最近没惹李照啊！李照怎么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样子？
    见章少明呆愣着没有话要说，李照的呼吸沉重了些。
    眼看着茵茵要带三人离开，李照突然开口：“她是章家的丫鬟。”
    在场的人一愣，穆清瑜抬眸看过去，正好发现李照正认真的盯着自己，那句话应该是说与她听的。
    似乎是被洞穿了心思，穆清瑜的脖颈爬上红晕，直到耳根处都是鲜艳的绯红。
    茵茵看了眼章少明，大大方方的说：“方才奴婢忘记说了，奴婢是章家派来，给两位小姐送衣裳过来的。请小姐跟奴婢过去，衣裳奴婢已经收拾好了。”
    “请在前带路。”秦姝笑着说道，不忘打趣的看了眼穆清瑜。
    穆清瑜只觉得心中痒痒的，好似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在挠一般。
    她低下头去，嘴巴里跟含了一块糖一般，甜味自舌尖处荡漾开来。
    茵茵在前带路，穆清瑜走出几步，不忘回头飞快的看了李照一眼。
    这一刻，她觉得嫁到将军府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穆清瑜那一眼，眸子里含着波光潋滟的春水，美得不像话。
    章少明自然察觉到了，他拍了拍李照的肩膀，“行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李照的目光随着穆清瑜的背影而动，“我什么都没做。”
    章少明笑得更开心了，“你还跟我装呢。行，我就不戳穿你了，我们去挑马。”
    李照跟在章少明身后，往马厩走去。他琢磨起章少明的话，第一次觉得困惑，他确实什么都没做。
    茵茵带着三人到了一处院落里，边走边介绍：“这儿是客房，平常都不会有人来的，小姐们尽管放心的换衣裳。”
    李照不爱交际，这几处客房从来没有人进过，里头的一应物件都是崭新的。
    “茵茵姑娘，你怎么对将军府这么熟悉？”秦姝笑的和气。
    “因为奴婢常常跟我家大少爷过来。”
    秦姝的笑容有些难看，不自然的说：“你和你家大少爷的关系真好。”
    “我家大少爷最是疼惜我们这些下人，对我们从来不摆架子，我家大少爷和所有下人的关系都好。”茵茵大方的说道。
    秦姝暗暗痛恨自己，怎么会有那些念头？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到了客房里，茵茵只当穆清瑜也是丫鬟，便道：“这位姑娘，跟我一块去拿衣裳。”
    穆清瑜一愣，随即在墨竹开口之前，道：“好啊，衣裳在哪里？”
    “就在后头，这衣裳放久了有一些味道，我就拿出去晒了晒，”茵茵说着，已经熟练的倒了两碗茶水，“两位小姐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回来的。”
    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茵茵早就过来准备好的。
    “这怎么成。”墨竹惊慌的说，怎么能叫穆清瑜去做粗活？
    穆清瑜一把将墨竹按下去，叫她坐到椅子上，“小姐做好，奴婢去去就来。”
    秦姝看着穆清瑜调皮的模样，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没有戳穿她。
    墨竹也只好坐如针毡，也不敢说什么。
    穆清瑜便跟着茵茵往外去，二人走到后头，只见院子里挂着好几身衣裳。
    二人走过去，才发现另一边还站着一主一仆。方才被衣裳挡着，二人没有看到。
    这二人极为眼熟，穆清瑜一下子就想起来，是上次她女扮男装来将军府时，无意冲撞到的主仆二人。
    “杨姑娘。”茵茵热络的喊了一声。
    杨婉怡对着茵茵笑了笑，她的婢女丫鬟更是扬起了笑脸打着招呼：“茵茵姐姐，你好久没来，我们都想你了。”
    穆清瑜挑了挑眉，她想起上次见到这个丫鬟时，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对了，这里怎么会挂着女子的衣裳？”小玉问道。
    “将军和我家大少爷邀请秦家的八小姐，和定国公府的二小姐骑马，这些衣裳正是为她们二人准备的。”茵茵解释道。
    小玉不高兴的哦了一声，“那个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就是和将军有婚约的那个女人。”
    “小玉。”杨婉怡低声斥责。

 第88章

    “小姐，你怕什么？难道将军还会为了那个女人，跟你翻脸吗？”小玉扬着嘴角，眉梢带着得意。
    小玉的余光不经意间瞄到穆清瑜，便问道：“茵茵姐姐，这位是？”
    “她是两位小姐带来的丫鬟。”茵茵介绍道。
    穆清瑜觉得她应该说些什么，她正准备说话时，只见小玉瞄了她一眼，随后嘲讽的说了一句“狐媚”。
    穆清瑜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杨婉怡连忙拉了拉小玉，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对不住，我代她向你赔礼道歉。”杨婉怡急切的说，因为着急，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小姐！”小玉担忧的喊了一声，连忙给杨婉怡顺背。
    这一阵咳嗽来的激烈，杨婉怡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满脸泪痕，好不可怜。
    过了片刻，她才止住咳嗽，只是已经气喘微微，虚弱的靠在小玉身上。
    小玉着急又心疼，瞪着穆清瑜斥责道：“要是我家小姐有个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穆清瑜气笑了：“我一句话都没说，你家小姐有个好歹，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顶嘴？”小玉没好气的说，“哼，定国公府的家教，想来也就这个样子。”
    小玉的敌意，原来是冲着穆清瑜来的。
    穆清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杨婉怡身上，对杨婉怡的身份更加好奇。
    “你又是那个府上的，我看你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穆清瑜将小玉的话还给她。
    但听了这句话，杨婉怡的反应更加强烈。
    她突然低声抽泣起来，声音悲伤至极。哭得惨烈，似乎下一刻就会喘不上气来。
    穆清瑜吓了一跳，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杨婉怡的哭泣声，引来了秦姝和墨竹二人。
    二人走到穆清瑜身边，打量着她，好在穆清瑜安然无恙，三人便一道看向正在哭泣的杨婉怡。
    “她是怎么了？”秦姝迷惑的问道。
    穆清瑜同样困惑：“我也不知道。”
    “我家小姐是被你们这个不长眼的丫鬟说话刺的了！”小玉大喊道，“不知道是你们哪个教出来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墨竹怒气冲冲的说道，她也一眼就认出来这对主仆。
    上一次见面时，这个丫鬟就对穆清瑜没有好脸色，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依然如此？
    “你是哪个府上的？”小玉直接问道。
    “我是定国公府上的。”墨竹回道，对方知道她是国公府的，应该会客气些。
    小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墨竹一番，突然冷笑了起来，她悄声在杨婉怡耳边说道：“小姐，和将军有婚约的那个女人，普通至此，连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呢。”
    杨婉怡的哭声弱了不少，她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小玉，你不要这样说。”
    “方才是因为我想起了家人，”杨婉怡凄惨一笑，“所以才哭了起来，跟这位姑娘没有关系。”
    “你的家人怎么了？”墨竹问道。
    茵茵刚想阻止，可墨竹已经把话说完了。完了，又要开始了。
    果然，话音刚落，杨婉怡再次哭了起来。
    她的眼睛红肿，可怜兮兮。
    小玉急的跺了跺脚，劝道：“小姐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值当啊！”
    穆清瑜三人早就愣住了，她们头一次看到这么会哭的人。
    茵茵不能坐视不理，她走上前去，道：“小玉姑娘，快把你家小姐带回去，这一哭再吹个风，你家小姐身子骨本就弱，说不定又要闹头疼的毛病了。”
    茵茵满脸关切，看起来是全心全意关心着杨婉怡。
    小玉瞪着墨竹，倔强的说：“不行，我们要等将军过来，叫将军为我们做主。”
    “哎！此事闹大了就不好了，”茵茵着急的劝道，她就怕小玉的胡搅蛮缠，“她们二位是客人，要是被将军知道，将军肯定站在她们那一边的。”
    茵茵后头那句话说的极轻，她以为穆清瑜三人听不到，可惜还是被穆清瑜听到了。
    穆清瑜脸色一白，茵茵的话还不明显吗？她们几人是客人，那对面的主仆二人就是主人？
    “小玉，”杨婉怡泪眼汪汪的握住小玉的手，“茵茵姑娘说得对，我们快走。”
    茵茵的那句话说的小玉极为熨帖，茵茵拿她们主仆二人当主子的样子，也叫小玉甚是满意。
    小玉趾高气昂的瞪了穆清瑜一眼，决定不和这三个外人计较。
    于是她扶着还在哭泣的杨婉怡转身离开了。
    茵茵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难缠的二人送走了。
    她转身走回去，正好看到了穆清瑜三人脸上，如出一辙的困惑。
    “这位杨小姐家中所有男丁，都在战场上牺牲了。她的母亲郁郁而终，他们家只剩下杨小姐一人了。方才小姐和这位姑娘的话，让杨小姐想起来家人，她才失声痛哭的。”茵茵耐心的解释道。
    “真是个可怜人。”秦姝叹息一声。
    她眼下虽然过得苦，好歹有父母兄长陪伴着。要是叫她一个人面对一切，她想都不敢想。
    知道缘由后，墨竹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可是杨小姐身边那个丫鬟，着实可恶。下次再敢那样对自家小姐，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扭过头，发现穆清瑜神色恹恹，忙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精神不大好？”
    穆清瑜没精打采，也懒得摆笑脸，索性冷着脸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没精神。”
    “那待会子的骑马还要去吗？”墨竹问道。
    穆清瑜原本想说不去了，话到嘴边，又犹豫的看向秦姝。
    “正好我也不想去骑马，我们快回去。”秦姝担忧的看向穆清瑜。
    脸色难看，难道是病了？
    秦姝更加不愿久留，便对茵茵说：“麻烦你和李将军和章少爷说一声，就说我们不想去骑马了。麻烦他们派个马车，送我们回去。”
    “可是我家少爷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茵茵迟疑的说。
    为了这次，他家少爷可是吩咐绣娘，一连做了十几身骑装，叫两位小姐挑选的。
    不过是一个丫鬟看起来病了，至于不去骑马吗？
    多少高门大户的小姐，想和章少明、李照一块骑马，都没有机会呢。
    “要是你家少爷不同意，我们自己走回去也是成的。”穆清瑜坚持的说道。
    茵茵收起笑意，不悦的说：“我这就去和我家少爷说一声。”

 第89章

    穆清瑜三人回到屋子里，秦姝摸了摸茶壶，道：“墨竹，茶水冷了，你去换一壶新的。”
    墨竹担忧的看了穆清瑜一眼，道：“奴婢这就去。”
    墨竹离开后，秦姝拉着穆清瑜坐下来，真诚的问道：“瑜儿，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那位杨小姐？”
    穆清瑜不自然的笑着：“姐姐想多了，我只是累了。”
    “连我你都不肯说实话了。”秦姝失望的说。
    穆清瑜面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她抿了抿唇，终究是点了点头。
    秦姝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却无从开口。这样的道理，本来是该母亲教给女儿的。
    看着穆清瑜局促不安的手，秦姝顿感心疼。
    “你和李将军的婚约，是圣上赐的，旁人再怎么样，都越不过你去的。你永远都是将军府的女主人，将军府的女主人除了你之外，谁都不配。”秦姝安慰道。
    这个道理，穆清瑜也是明白的。
    她见过的每一个男的，谁身边都有个妾室。像穆二爷，还在外头养着一房。
    可是不管王月娘再怎么蹦跶，就算被扶正，也永远比她娘低一等。
    嫁到将军府后，穆清瑜的地位无可撼动，可是她心底里尚有一丝期盼。
    “我知道的。”穆清瑜小声回答。
    “知道还不够，想明白了才行。”
    穆清瑜抬起头问道：“要是将来的姐夫，身边也有一个美妾，姐姐该如何？”
    听到这句话，秦姝原本该羞恼，但是她望进穆清瑜认真的眸子里，便正色回道：“我只管做好我的本分，叫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穆清瑜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秦姝亲昵的点了点穆清瑜的鼻子，“那待会还要不要去骑马了？”
    “姐姐去我就去。”
    “还是不要去了，”秦姝的笑意淡了几分，“我想回家去看看，不知道大伯母有没有为难我娘。”
    “我跟你一块去。”穆清瑜握住秦姝的手，她手心的温暖让秦姝绷紧的精神松懈了不少。
    “不了，要是有事，我一定叫人去给你传给口信，你再来救我，可好？”
    “好！”
    二人说完话，墨竹正好拿了茶壶进来，三人喝了一碗水，章少明和李照便进来了。
    “听说你们不去骑马了？”章少明问道。
    秦姝抢先回道：“我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家里，想回去看看。公子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了。”
    秦姝的处境大家有目共睹，章少明很是同情，他看了李照一眼，见后者没有反对的意思。
    “马车还在外头，我送你们出去。”章少明道。
    “不用，我们自己出去就成。”说完，秦姝拉着穆清瑜出去，墨竹赶紧跟在后头。
    穆清瑜一直低着头，盯着地面。
    她感觉自章少明和李照进来后，一直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只顾低着头，不愿抬起头来看一眼。
    穆清瑜三人走在前头，李照和章少明落在后头。
    “少爷，那些衣裳怎么办？”茵茵问道。
    “先收起来，就放在将军府里，往后肯定能用得上的。”章少明吩咐道。
    “是，对了，方才两位小姐在后头遇到了杨小姐，杨小姐又哭了好几场。”茵茵如实说道。
    章少明哦了一声，目光一直盯着李照，却见后者毫无反应。
    这不是章少明想看到的反应，章少明只好拍了拍李照，道：“那个杨小姐一直住在这里总不是事，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她一个名分啊！”
    杨婉怡的事，章少明知道不少。
    杨婉怡的父亲叔叔兄长，是李照的下属，曾经和李照并肩沙场，为李照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只可惜最终都牺牲在战场上。
    杨家只剩下杨婉怡一人，她身子又不好，着实可怜。
    连章少明都忍不住怜惜。
    李照绷着薄唇，不悦的道：“不要胡说，我会为她寻一户好人家。”
    “你对她没有一点别的意思？”章少明忍不住又问。
    要是没有意思，为何要将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一直藏在府里？
    李照含着怒气的眸子扫了过来，章少明心脏一颤，“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没意思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穆清瑜三人已经走远了。二人加快脚步跟上去。
    穆清瑜三人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只见外头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前还站着一人。
    三人皆是又惊又喜，加快脚步走过去。
    “哥哥！”
    “表哥！”
    穆清瑜和秦姝已经一左一右站到了秦子梁的身边，二人忘却了忧愁，皆是笑靥如花。
    秦子梁看看穆清瑜，又看看墨竹，迷惑的问道：“你们两个这是……”
    秦姝噗嗤一笑：“是瑜儿又调皮了呢。”
    秦子梁宠溺的笑着：“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哪有！”穆清瑜佯怒，她走到秦姝身边，拉着秦姝的胳膊撒娇，“姐姐，表哥又欺负我们。”
    “哼，待会回去我定跟我娘说，哥哥又不正经了。”
    穆清瑜和秦姝二人一唱一和的，秦子梁只好在一边又是拱手又是说好话，好不容易把二人哄高兴了。
    李照和章少明不知道在大门口站了多久。
    秦子梁遥遥看了一眼，对面前的三人说：“你们先上马车，把衣裳换一下，我去和李将军章少爷说两句话。”
    于是穆清瑜三人上了马车。
    秦子梁走到李照和章少明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口中说道：“多谢李将军和章少爷出手相助，要是没有你们，我的两个妹妹不知道会被她们害得怎么样。”
    在这二人面前，秦子梁说话直白，没有遮遮掩掩。反正自家的形势，这二人亲眼目睹了，隐瞒无益。
    他也恨，都是一家人，秦大夫人为何要逼他们到绝路？
    “你是秦家三少爷。”章少明猜测道。
    “正是在下，章少爷好记性。”
    李照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秦子梁。他的目光里含着探究和打量，秦子梁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叫穆清瑜露出如此灿烂的笑。
    那是李照从未见过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他，”章少明示意了下身边的李照，“他和穆二小姐有婚约在身，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秦子梁朝着李照拱手做礼：“多谢大将军。”
    李照淡淡的嗯了一声。
    “想来她们换好衣裳了，在下告辞。”说完秦子梁朝着马车走去。

 第90章

    “走，我们进去。”章少明往将军府里走了几步，却发现李照纹丝不动，他只好又走回去。
    顺着李照的视线望过去，穆清瑜三人乘坐的马车早就离去，消失在视线之中。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章少明问道。
    “没什么。”李照冷淡说完，转身回了府中。
    章少明摸了摸鼻子，自己这位好友，何时这般喜怒无常了？
    “少爷。”茵茵走上前来，喊了一声。
    “罢了罢了，我们先回去。”章少明可不想在李照生气的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他记得李照上一次生气，是在好几年前，那一次李照拉着他切磋，打得他好几天身子还疼。
    这种酸爽他不想再体验了。
    于是章少明和茵茵不告而别。
    李照径直走到书房之中，他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一手拿着茶碗，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穆清瑜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是对着另一个人的。
    他手上一用劲，手中的茶碗碎成几片，从他的掌心滑落。茶水洒在桌子上，中间还夹杂着血丝。
    “将军！您的手没事！”正站在门口，悄悄往里看的小玉，在看到这一幕时，匆匆跑了进来。
    直到目睹李照手掌心上的伤口，小玉顾不得躲藏，连忙跑了进来，待快到李照面前时，她才想到什么停了下来。
    李照沉着脸，语气中蕴藏着怒意：“出去。”
    小玉被李照的怒气吓了一跳，心脏都不由的颤了下。她咬着嘴唇，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将军，我家小姐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将军要不要……”
    不等小玉说完，李照冷冷的打断：“去找管家。”
    小玉瘪了瘪嘴：“已经去找管家了，将军要不要过去看看小姐？小姐应该是被吓到了，将军的正气，一定能叫小姐安下心来。”
    “我不是大夫。”李照正想一个人静静，这个丫鬟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说着，要不是看在杨家的面子上，李照早就翻脸。
    眼下他虽然还耐心的跟小玉说着话，小玉就该有点眼色，自己离开。
    小玉被李照的冷漠弄得差点说不下去，可是想到杨婉怡，她只能强自镇定下来。
    小玉带着哀求说：“小姐许久没有见到将军了，也想跟将军说说话。自打我们夫人去世后，小姐一直郁郁寡欢的，这才落下了病根。要是将军能去和小姐说几句话，说不定小姐的心结打开，身子骨也好起来。那我们老爷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小玉的话，让李照想起了曾经的下属。
    当时杨婉怡的父亲身中数箭，还一心想着再杀死几个敌人。
    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希望李照照顾好他的家人。
    李照拿着衣袖擦了擦手掌上的水渍和血丝，站起身来：“带我去看看。”
    小玉欣喜若狂，这是她和杨婉怡到将军府这么久，李照第一次要去看杨婉怡。
    小玉跟在李照身后，在李照看不到的地方，扬着笑脸踩着得意的步伐，好像是有什么喜事。
    不一会就到了杨婉怡住的院子。
    将军府里原本的奴仆就不多，拨过来伺候杨婉怡的就只有两个丫鬟并一个粗使婆子，实在是冷清。
    李照和小玉走进院子里，李照在门口处停下来。
    男女大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将军，请进屋子里去，奴婢给您倒杯茶。”小玉站在门口邀请，甚至还将门大开着。
    屋子里头，正躺在床上的杨婉怡听到动静，原本快要闭上的双眼艰难的睁开，有气无力的问道：“小玉，外头是谁？”
    “是将军来看小姐了。”小玉高声说道。
    杨婉怡一惊，飞快的用被子将自己裹好，忙道：“小玉，你叫将军不要进来，我衣衫不整的，不能见客。你快来给我梳洗一下！”
    “小姐，将军又不是外人。”小玉毫不在乎的生活从门口传来。
    “将军，你去哪里？”小玉看到李照走了，连忙追上去，也顾不得里头的杨婉怡，甚至连门都没有关。
    “小玉！小玉！”杨婉怡大声喊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起床了，只能把自己紧紧的裹着。
    要是待会有人从外头进来，她不至于衣衫不整的丢脸。
    小玉跟着李照出去，只见李照走到窗户边停下。
    李照对着窗户，说道：“杨姑娘，最近身子如何？”
    他的语气冷漠，但说出的却是关心的话。
    屋子里的杨婉怡一怔，随后用最大的声音回答：“多谢将军关心，我的身子好多了。”
    “将军，你们这样说话不方便，奴婢去里头把窗户打开。”小玉兴冲冲的说道。
    因为杨婉怡身子虚弱，窗户都在里头锁死的，小玉要开窗户，势必要到屋子里头去。
    这扇窗户一打开，就能看到躺在床上的杨婉怡。
    小玉才咧着嘴抬起脚，李照带着杀气的眼神就瞄了过来。
    小玉吓了一跳，身子僵硬着，都忘了该怎么走路。
    “保重身子，有事找管家。”李照说完，就转身离开。
    “将军！”小玉又追了上去，“将军不想知道，我家小姐是为什么又闹头疼的毛病吗？”
    看在杨婉怡的份上，李照一直压制着火气。而且他不跟女人动手，面对小玉的纠缠，他加快脚步，没一会就消失在小玉的视线中。
    小玉跑的气喘吁吁都没追上李照，只好折返回去。
    她回到屋子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灌了下去。
    而杨婉怡听到李照出去的动静，已经累得睡下了。
    今儿个哭了几场，实在是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小玉看着熟睡的杨婉怡，心中别扭的厉害。她一心为了杨婉怡考虑，要为她和李照制造机会，可杨婉怡一点都不争气。
    原本面对李照的未婚妻，小玉有更好的法子，叫那人吃一个哑巴亏。
    可是杨婉怡两场痛哭，打乱了她的计划。
    小玉气得再喝了一碗茶水，反正今儿个李照肯过来，也算是个好开始。
    穆清瑜几人乘坐着秦子梁雇的马车，先往定国公府去。
    秦子梁骑着马在马车边，穆清瑜拉开帘子，问道：“表哥，家里怎么样？大伯母有没有为难你们？”
    秦子梁神秘一笑，“她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功夫顾及我们。”
    秦姝凑了过来，“是不是哥哥做了什么？”

 第91章

    “我也没做什么，”秦子梁温和的笑着，“我只是把大哥哥在外头的事，告诉了大嫂。”
    秦姝弯了弯好看的眉毛，露出了笑容。她和秦子梁是兄妹，笑起来嘴角的弧度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穆清瑜迷茫的看着这对笑得一脸神秘的兄妹，忙问道：“大表哥在外头有什么事？”
    “你进来，我跟你说。”
    马车在大街上，穆清瑜和秦姝姣好的面容，引来无数双眼睛。
    秦姝将穆清瑜拉进了马车，将帘子放下。
    “还不是大哥哥又在外头花天酒地，据说还包了一个戏子。这些事以前只是捕风捉影的，大嫂想闹也闹不起来的。恐怕这次哥哥是拿住证据了。”秦姝说道。
    穆清瑜想起来，秦家大少爷秦子恒是秦大夫人独子，从小就被秦大夫人溺爱着，养成了不学无术的性子。
    整日里最爱出去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在秦家还没有落魄到现在这个地步前，秦大夫人为他相看中了一门媳妇，是吏部员外郎的女儿冯氏。
    冯氏刚嫁过来时，也和秦子恒有了一段温馨的日子。
    只是随着秦家的落魄，秦子恒的本性暴露，叫冯氏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甚至都能对秦大夫人摆脸色。
    碍于冯氏的家世，秦大夫人只能忍耐着，她还指望着冯氏给秦家生下一儿半女，给秦家传宗接代呢。
    等生下嫡子，秦大夫人一定会叫冯氏知道她的厉害的。
    这次秦子梁无意间把秦子恒在外头的事，透露给了冯氏，冯氏可不得借着这个机会闹起来。
    穆清瑜还在回忆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秦子梁的声音传来：“瑜妹妹，定国公府到了。”
    穆清瑜还是有一丝担心，要是秦大夫人要为难秦姝她们，自己不在场，秦姝被欺负了怎么办。
    许是看出了穆清瑜的担忧，秦姝安慰道：“你放心，我有事肯定会找你帮我的。”
    “那好，我先回去了。”
    穆清瑜恋恋不舍的下了马车，和秦子梁告别之后，与墨竹进了国公府。
    马车继续行驶，朝着秦府去，很快就到了秦府的大门。
    秦姝下了马车，面对秦家的大门时，还有一丝胆怯和犹豫。
    “姝儿，跟我进去。”秦子梁的目光柔和，带着胸有成竹的把握，让秦姝焦躁的心平复下来。
    秦姝跟在秦子梁后头，进了秦府。
    “哥哥，我想先去给大伯母请安。要是我不去，大伯母说不定又要借着这个刁难我们。”秦姝拧着眉头说。
    “也好，我陪你过去。”秦子梁轻松的说。
    反正秦大夫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暇应付他们？
    既然秦姝执意过去，他就陪着秦姝走一遭。
    还没进秦大夫人的院子，就听到里头冯氏的哭喊声。
    “我为了这个家辛辛苦苦，而你！你却拿着家里的银子，到外头花天酒地不说，还把银子都送给了一个戏子！”冯氏狰狞着喊道，“算我瞎了眼！你现在，就去把银子都要回来！”
    秦子恒身材瘦弱的跟竹竿一样，他躲在秦大夫人身后，嗫喏着说：“给都给出去了，哪有要回来的理，你别无理取闹。”
    打小被秦大夫人宠坏了，加上现在有秦大夫人的庇护，秦子恒什么都不怕。
    冯氏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你这个窝囊废！”
    听到冯氏如此骂自己的宝贝儿子，原本想来主持公道的秦大夫人，脸色也变了变。
    “有话就好好说，骂人做什么？我看你这态度，也不像是要解决问题的。”秦大夫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冯氏更加愤怒，这母子二人是存心要气死她。
    她干脆指着秦子恒的鼻子骂道：“家中本来就困难，不比从前，你还把银子往外头花！娘，你难道不生气吗！”
    秦大夫人当然是生气的，只是她不能当着冯氏的面，落了秦子恒的面子。
    “生气归生气，只是花出去的银子再要回来，往后别人怎么想我们秦家。”秦大夫人不赞同的说道。
    冯氏气得差点晕倒，怪不得秦子恒这么不争气，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冯氏的丫鬟看不下去，连忙扶着冯氏，高声道：“夫人，不要为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眼下您的身子可是金贵着呢！”
    “你说得对，”冯氏疲乏的挥了挥手，盛怒之下她有些头晕目眩，“你去收拾东西，我回家住几天。”
    “是，奴婢这就去！”
    秦大夫人拦住了那个丫鬟，问道：“你说身子金贵，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她猜的那样？
    那丫鬟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冯氏，直到冯氏点头，才说：“我家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鸦雀无声。
    秦大夫人愣神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乐开了花。她盼这一天，盼了多久了啊！
    冯氏催促道：“快去给我收拾东西。”
    “是！”丫鬟便匆匆去收拾行李。
    “恒儿，还不快给你媳妇赔礼道歉！”秦大夫人嗔道，并把秦子恒推了出来。
    秦子恒的面上没有多少欢喜之色，在秦大夫人的再三催促之下，也只是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冯氏原本等着秦子恒给她道个歉，给个台阶她就下了。可秦子恒竟然是这种态度！
    冯氏气得直喘粗气，怒道：“我们现在就走！行李不要了！”
    说完她扭头就离开，走了几步，见秦子恒没有阻拦的意思，干脆真的就这样扬长而去。
    秦大夫人气得推了秦子恒一下，“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你媳妇追回来！”
    秦子恒原本就虚弱，被这么一推，踉跄了几步竟然跌坐在地上。
    秦大夫人只好心疼的把他扶起来。
    秦子恒满不在乎的说：“她离开了也好，我正想过几天清净日子呢。”
    “你媳妇还怀着你的孩子呢！”秦大夫人边说边轻轻的推着秦子恒往外走，“今儿个一定要把你媳妇追回来，我知道你怕你的岳父岳母，我陪着你去。”
    秦大夫人推着秦子恒到了院子外头，正好碰上秦子梁和秦姝兄妹二人。
    秦姝赶紧福了福身子，道：“大伯母，我们回来了。”
    秦大夫人随意的敷衍道：“哦，回来了就好。”
    说完她不再搭理秦姝。

 第92章

    秦大夫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没空搭理秦姝。她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推着秦子恒往外去。
    今儿个她一定要亲自带着秦子恒，将冯氏求回来。
    “我就说，她是没空搭理你的。”秦子梁弯下腰，在秦姝的耳边说。
    秦姝收回视线，“还是哥哥有法子。”
    秦子梁的笑愈发温暖：“她欺负了你和瑜儿，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走，母亲还在等着我们呢。”
    “好。”
    穆清瑜回到定国公府后，一直等着秦府那边的消息。
    一直到晚上，等到了秦姝给她写的信，写着一切安好，穆清瑜这才彻底放心了。
    墨竹也松了一口气，“还好秦小姐写了信来，不然今晚小姐就睡不着觉了。”
    穆清瑜抿唇一笑，“是啊，大舅妈和三表姐手段狠辣，任谁沾到她们两个，都要害怕。”
    “还好今日将军来了，我们才能平安无事。”想起白天的情形，墨竹依然忍不住要冒一头冷汗。
    要是她今儿个逃出去的时候没有碰到李照，穆清瑜和秦姝不知道要被秦大夫人母女二人逼成什么模样。
    原本心情尚好的穆清瑜，在听到墨竹提起李照时，眼神晦涩难明。
    明明她已经听从了秦姝的劝告，将来要做一位贤惠的将军夫人，只要保证自己的地位稳固，李照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可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反而有一丝失落？
    见穆清瑜久久没有回应，墨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小姐？”
    穆清瑜一愣，连忙将那些情绪藏起来。
    “快伺候我梳洗，我累了想早些睡。”
    “是，对了，穗儿她们在外头候着，小姐要不要叫她们进来伺候？”
    作为定国公府的小姐，穆清瑜的院子里丫鬟不少，光是一等丫鬟就有四个。
    可是最近，穆清瑜除了墨竹，谁都不让近身伺候她，她也只用墨竹一人。
    “不了，”穆清瑜干脆的说，“我只要你伺候就行。”
    经历了上辈子的事，穆清瑜只相信墨竹一人。
    要是让杂七杂八的人近身伺候她，她生怕自己会被她们害得，醒来又是在那间阴暗潮湿，长年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好，奴婢这就去跟穗儿她们说一声。”墨竹带着点欢喜的出去。
    虽然她一个人伺候穆清瑜累了一点，可是能被穆清瑜全心全意信任着，再累也没事。
    墨竹走到外头，穿过游廊到了后头，穗儿几人正在那里等着。
    “小姐怎么说？可是叫我们过去？”穗儿急切的问道。
    虽然说出来会得罪几人，墨竹还是如实的说：“小姐说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先回去歇着。”
    穗儿冷下脸：“是不是你在小姐跟前说了什么？不然小姐为什么不要我们伺候了？偏偏只要你一个人，肯定是你挑唆了的。”
    穗儿身后的人附和道。
    虽说她们不用在穆清瑜跟前伺候，每个月还能拿到份例银子，很是轻松自在。
    可是穆清瑜不用她们，她们就没有了出头的机会。说不定等哪一日穆清瑜想起她们来，是要将她们换掉。
    定国公府嫡出二小姐院子里，可是她们最好的去处了！
    于是她们求了墨竹好几日，只为让墨竹为她们在穆清瑜跟前说上几句话。
    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回答。
    穗儿不死心：“不行，我要亲自去问问小姐！”
    墨竹伸出手，拦在穗儿身前：“小姐累了，不想见你们，有什么话等明儿个再说。”
    “你是害怕了，怕我们到小姐面前戳穿你！”穗儿仿佛知道了一切，就是墨竹在捣鬼！她今儿个一定要见到穆清瑜才行！
    穗儿不顾墨竹的阻拦，非要去墨竹跟前。墨竹拼尽全力阻拦着，二人便拉拉扯扯的，时不时还撞到了花盆之类的，闹出不小的动静。
    穗儿是一等丫鬟，原本跟在她后头的丫鬟都比她低一等，不敢上前造次。
    穆清瑜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蹙起眉尖，在她的院子里发生这样的事，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住手。”穆清瑜冷着声说道。
    听到她的声音，墨竹和穗儿瞬间分开了。
    墨竹走到穆清瑜身边，看着她穿着单薄，连忙劝道：“夜里凉，小姐快回屋子里去。”
    “我没事，只是你们在做什么？”穆清瑜扫视了一圈，原本还嚣张着的穗儿，此时正乖巧的站着。
    “小姐！”穗儿大喊一声，将墨竹的声音盖过去，“不知道奴婢哪里做的不对，小姐不叫奴婢伺候小姐了。要是奴婢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奴婢一定改正，还请小姐不要厌弃奴婢。”
    穗儿说的情真意切，黑夜中，看不清穆清瑜的脸色。但是她说完，穆清瑜没有说话，应该是有希望的。
    “从前小姐最喜欢奴婢做的桂花糕了，明日奴婢做一碟子给小姐端去可好？”穗儿说的情真意切，试图打动穆清瑜。
    “不用了，我不爱吃。”穆清瑜的声音如同月光般清冷。
    “墨竹，跟我回去，我累了要歇着了。”穆清瑜道，说完墨竹立刻走到穆清瑜身边，搀扶着她的手。
    “小姐！”穗儿大喊一声，眼中带着泪光，“奴婢到底哪里做错了？”
    “唉，”穆清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家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实在是心烦意乱的，想一个人静静。等过了这段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面对穆清瑜的示弱，穗儿等人立刻保证，会给穆清瑜一个清净。
    穆清瑜这才带着墨竹离开，走到没人的地方，穆清瑜轻声吩咐：“你注意着穗儿。”
    “是！”穆清瑜的吩咐，墨竹不敢掉以轻心。
    回去之后，墨竹伺候穆清瑜歇下。
    第二日一早，穆清瑜是被墨竹叫醒的。
    穆老夫人不用府里的小姐请安，穆清瑜一直都是睡到自然醒来的。
    墨竹早晨来叫醒穆清瑜的时候，穆清瑜便知道肯定出事了。
    她擦着眼睛，睡眼惺忪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说完，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切。
    “小姐，昨晚都城西边的庄子上着火了，还有人趁乱打劫，眼下庄子里乱成一片，没有人能做主，就把消息传到府里来了。那处庄子的地契在小姐手上，所以周妈正在外头候着，等着小姐的差遣呢。”

 第93章

    墨竹的话才说到一半时，穆清瑜就彻底清醒了。
    “我们快去看看。”穆清瑜坐了起来。
    “是。”墨竹拿出衣裳，伺候穆清瑜穿上，再简单的为穆清瑜梳了个发髻，就算收拾妥当了。
    清晨，空气里带着凉意和寒气，墨竹又在穆清瑜外头披了件衣裳，才领着穆清瑜出去。
    墨竹带着穆清瑜到了边上的厢房里，周妈正在里头候着了。
    “二小姐。”周妈起身行礼。
    “周妈不必多礼，”穆清瑜客气的说道，“庄子那边，眼下是个怎么样的情形？”
    “庄子里现在没有个主事的人，老奴听说那里还是乱成一片。”周妈担忧的说。
    “你去和父亲说了吗？”穆清瑜冷不丁的问。
    被清晨的凉风一吹，让穆清瑜清醒了不少。
    这种事情，直接传到闺阁小姐的耳朵里，实在是不合情不合理。
    就算那是穆清瑜娘的嫁妆，眼下交由穆清瑜打理，有什么事也不该穆清瑜出面。
    “老奴知道这事，就立刻去找二爷了，”周妈苦笑着说，“只是月姨娘拦着老奴，不让老奴打扰二爷歇息，叫等着二爷醒来再过去。老奴怕庄子上再出更大的乱子，就自作主张来找小姐。老奴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小姐赎罪！”
    “周妈严重了，”穆清瑜神色柔和了不少，“我也知道事态紧急，等父亲醒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多谢小姐的体谅，老奴大胆，请小姐跟老奴一起去请二爷出面。”周妈说道。
    穆清瑜过去，月姨娘不能不给她面子。周妈要赶紧见到穆二爷才行。
    “好，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穆清瑜和周妈往穆二爷那边去。
    才走到门口，下人就拦住了她们。
    “二小姐，二爷还在睡觉呢，请二小姐待会再来。”丫鬟客气的说道，语气坚定，想来是绝对不会叫穆清瑜几人过去的。
    “我有要事找父亲，而且时辰不早了，父亲早晚都要起来的，还请这位姐姐帮我去和父亲说一声。”穆清瑜已经放下姿态，语气恳切。
    要是这样都说服不了对面的丫鬟，那她就太不识趣了。
    果然，对面的丫鬟神情有了松懈，迟疑的说：“那奴婢就进去问问。”
    至于问谁，她没有明说。
    这丫鬟进去之后，片刻才出来。
    只是她没有把穆二爷带来，而是带来了王月娘。
    “二小姐，”王月娘福了福身子，“不是我们要拦着小姐，不让小姐见二爷。实在是二爷病了，昨儿个半夜才睡下，这会子正睡得香呢，不好去叫醒他。”
    “父亲是得了什么病？”穆清瑜关切的问道。
    “二爷昨晚喝了酒吹了风，头疼的不行。”王月娘说道。
    穆清瑜蹙起眉尖，穆二爷竟然病的如此巧。她又有一丝怀疑，是真的病了，还是只是王月娘的托词？
    “姨娘，按照大夫开的药，奴婢把药抓回来了。”一个丫鬟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提着药包，看到穆清瑜，便向着穆清瑜行礼问安。
    “你快拿去后院熬了，待会子二爷醒来正好可以喝。”王月娘说道。
    说完她见穆清瑜还站着，关切的道：“外头冷，小姐不如回去等着。等二爷醒来，我派人去叫你。”
    “那就多谢姨娘了。”穆清瑜顺从的说道，说完便带着周妈和墨竹转身出去了。
    王月娘看着穆清瑜的背影，笑容渐渐转冷。
    “姨娘，这药还要不要熬？”
    “熬了，反正是安神的，喝一碗也没事。”王月娘毫不在意的说道。
    丫鬟便去熬药了。
    王月娘往屋子里头去，边走边吩咐下人：“待会子二小姐再来，就说二爷没有醒。什么时候醒了，我会派人去告诉她的。”
    王月娘进了屋子，将门紧紧的关上。
    她打了个哈切，只盼穆清瑜不要再打搅她的美梦了。
    那庄子反正给了穆清瑜，就叫穆清瑜自个头疼去。
    穆清瑜出了穆二爷的院子，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二小姐，我们现在还能去求谁？”周妈犯了愁。
    二房除了穆二爷，就剩穆书睿这么一个男丁。穆书睿年纪尚小，还不顶事。
    “要不我们去求一求三爷？”墨竹提议道。
    “实在不行，我自己过去。”
    穆清瑜话音刚落，墨竹和周妈就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庄子上危险，小姐不能以身冒险啊！”墨竹劝道。
    “是啊，而且小姐尚未出阁，怎么能去抛头露面呢？”周妈附和着说道。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可眼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二妹妹。”清冷的男声传来，夹杂着清晨的寒意，更加不食烟火。
    穆清瑜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竟然是穆嘉言。
    只见穆嘉言披着大袄，皮肤是病态的白皙，整个脸上只有嘴唇有一丝血色。
    穆清瑜走过去，喊道：“大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外头凉，还是快回屋子里去。”
    对于这位兄长，她是出自内心的怜惜。
    原本有着大好的前途，因为听到父母双亡的消息大病一场，永久的落下了病根。
    上辈子她落魄之后，也只有穆嘉言，偶尔会关心她几句。
    只是那个时候的穆嘉言处境艰难，自身也难保，就算看穆清瑜可怜，也做不了什么。
    “无妨，”穆嘉言笑着说道，眸子亮的可怕，“庄子上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不如我陪你一块去。”
    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吸入了一点冷空气，穆嘉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随行的小厮连忙替穆嘉言顺背，他的动作熟练，像是做惯了的。
    好一会穆嘉言止住咳嗽，用帕子擦着嘴，不好意思的说：“让你看笑话了。”
    “大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庄子上的事，我会想法子解决的。大哥哥不必为我的事费神。”
    穆嘉言笑着，笑容坚定，目光清澈，“你是怕我拖累你吗？待会子太阳出来暖和一些，我就会好很多。”
    “当然不是，要是大哥哥因为我的事又病倒了，我于心难安！”穆清瑜连忙解释。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穆嘉言的笑容愈发温和，“走，马车应该在外头候着了。”
    说完，他自个转身，在小厮的搀扶下往门口走去。
    穆清瑜连忙跟上去，想再劝一劝。
    穆嘉言身子骨不好，车马劳顿这一关肯定过不了。

 第94章

    没想到穆嘉言看起来虚弱，脚下步子一点都不逊色。
    穆清瑜追上他的时候，已经出了国公府的大门了。
    穆嘉言在小厮的搀扶下，正在上马车。听到后头的动静，他回过头去，温柔的道：“二妹妹，慢些走。”
    穆清瑜脚下步子一刻不停，当走到马车前时，穆嘉言已经进去了。她只好跟着上了马车。
    “大哥哥，你身子弱，庄子在城外，路上颠簸，要吃不少苦头的。”穆清瑜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句话。
    “没事，我垫了许多软垫子。”
    穆清瑜还想说什么，穆嘉言笑眯眯的指了指外头。
    穆清瑜迷茫的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马车竟然行驶起来。而周妈和墨竹已经上了后头那辆较小的马车，看来穆嘉言是早有准备啊。
    她只好坐了下来。
    清晨路上人烟稀少，很快就出了城，到了庄子那儿。
    马车停下来，坐在马车上，就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穆清瑜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口鼻，穆嘉言直接变了脸色。
    “大哥哥，你没事？”穆清瑜闷闷的问道。
    “无妨。”穆嘉言虚弱一笑，从马车里拿出两块纱巾，其中一块自己给自己系在脸上，另一块给了穆清瑜。
    穆清瑜有样学样的系上纱巾，这样不仅可以抵挡难闻的味道，还能挡住她的面容，不叫她在外人面前失礼。
    墨竹和周妈已经下了马车，二人搀扶着穆清瑜下了马车。
    只见庄子的门大开着，从敞开的大门，能看到里头被烟熏得灰头土脸的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还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婆子，正跌坐在地上，哭喊着什么。
    穆嘉言下了马车，觑着穆清瑜的脸色，语气更加温柔：“二妹妹，不如你先去马车上等着。”
    “我和哥哥一起去。”穆清瑜目光坚定。
    穆嘉言点了点头，率先往里头去。
    庄子里昨夜失了火，又遭了盗贼。庄子里都是老老实实干活的人，哪里碰到过这样大的变故？
    庄子里的管事不在，这些人没了主心骨，都乱成一团了。
    看到门口进来的几个陌生人，这些人也没想着上去一问究竟。
    庄子里起火的是东边几处厢房，火势控制的好，西边几处厢房毫发无损。
    穆嘉言朝着西边几处厢房走去，他的小厮走在前头，踢开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小厮进去走了一圈。
    “少爷，这屋子里还算干净。”小厮说道。
    穆嘉言便径直走了进去，他坐下来，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穆清瑜跟在后头，皱着小脸，关切的看着。
    穆嘉言止住咳嗽，解开外衣，只见他的脖子处黏黏腻腻的汗，好几缕发丝黏在白皙的脖子上。
    “二妹妹，你不用管我，这里是你的庄子，你做主变成。”穆嘉言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也正是穆清瑜的意思，她不忍穆嘉言再为了自己的事劳心费神。
    “周妈，你去把庄子里的人，都喊到这外头来。”穆清瑜吩咐道。
    “是。”周妈领命出去。
    周妈时不时的会来庄子上办事，庄子上不少人都认识她。
    不一会，庄子上的人都到外头的空地等着了。
    那些人基本上都是灰头土脸的，还有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的，他们时不时的踮起脚朝着屋子里头张望，似乎是想看看，里头坐着的是何许人也。
    “看什么看！”周妈呵斥道，“里头的是我们国公府的二小姐，是这庄子的主人，管好你们的眼睛。”
    那些人收回视线，却还是不敢相信。
    国公府的二小姐，会到这等地方来。
    穆清瑜就坐在屋内，清了清嗓子，道：“昨夜是怎么起火的？”
    那些人左右看看，最后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走了出来，“是管事的屋子里先起火的，具体怎么起火的我们也不知道。”
    “那管事呢？”穆清瑜继续问。
    “管事好几天没过来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穆清瑜皱了皱眉，身为管事，好几天不回来不说，竟然连庄子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实在是失责。
    她想朝外头看一眼，还没来得及望出去，就被墨竹用身子挡住了视线。
    “小姐，他们衣衫不整的，恐污了小姐的眼，小姐还是不要看了。”墨竹轻声提醒道。
    穆清瑜抿了抿唇，高声说道：“想必你们一晚上都不曾合眼，先回去歇着。待会子我会叫人统计下你们的损失，到时候我给你们补上。”
    “多谢小姐！”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原本哭丧着的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他们对穆清瑜的态度也变了，从冷淡疑惑到欢喜相迎。
    “周妈，你跟着他们去，统计一下他们的损失。然后你叫一个在庄子里说得上话的人来见我。”穆清瑜吩咐道。
    “是。”周妈便出去了。
    一边的穆嘉言静静的听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穆清瑜目光掠过穆嘉言，微微一凝滞，问道：“大哥哥，可是我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穆嘉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穆清瑜刚想再说什么，外头进来一人，自称是周妈喊他过来的。
    “老奴姓林，在这庄子里待得久了，老奴说的话别人都能听一句。”林伯说道。
    “别人是不是都喊你林伯？”穆清瑜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姐猜得对。”
    穆清瑜这才想起来了，她娘亲从前似乎常常跟别人提到林伯，说是庄子上的管事。
    只是那个时候穆清瑜与她娘一样，不喜铜臭味，更加不愿意沾手这些事务。
    穆清瑜瞬间觉得林伯和蔼可亲多了，“林伯，你知道是怎么起火的吗？”
    林伯连忙摆手，“小姐这样喊老奴，老奴担待不起，小姐就喊老奴一声老林。起火的具体原因老奴不知道，但肯定是在肖管事的屋子里，老奴昨夜似乎看到，肖管事的屋子附近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因着屋子里没有外人在，林伯毫不避讳的将所见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哦？那你可知那个人是谁？”
    林伯无奈的摇了摇头：“肖管事一向不喜欢我们靠近他的屋子，所以老奴没有跟上去看。但要是再叫老奴碰到那人，肯定能认出来的。”
    穆清瑜失望的叹了口气，又问：“盗贼又是怎么来的？他们偷了什么去？”

 第95章

    “老奴没有看到盗贼，都是听他们说的。来了盗贼，将肖管事房里值钱的玩意都偷走了。”
    穆清瑜怪道：“肖管事的屋子不是被大火烧了吗？盗贼还能进去偷什么？”
    “是他们在清理废墟的时候，发现肖管事那些值钱的物件，例如花瓶瓷器金器都不见了，才猜测是盗贼来过了。”林伯回道。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来了盗贼，事情就难办多了。
    穆嘉言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林伯似乎是认识穆嘉言，没有任何的意外，道：“老奴去烧点热水来，少爷喝点热水，就舒服多了。”
    “那就有劳了，墨竹，你去帮一帮林伯。”穆清瑜道。
    于是墨竹跟着林伯出去，她明白穆清瑜的意思，说是帮着林伯烧水，其实是要套林伯的话。
    穆嘉言这次的咳嗽并没有持续很久，甚至也不激烈。
    他自个儿平复了呼吸，神情自若的猜测：“着火这事，透着点蹊跷。”
    穆清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她才接受庄子，对庄子上的事根本不了解，也不好随意下猜测。
    看到穆嘉言还看着自己，穆清瑜思索了一会，说：“好在没有盗贼，不然这事就麻烦多了。”
    要是真的和盗贼牵扯上关系，她还要担心万一盗贼再次上门该如何？
    毕竟被不知餍足的盗贼尝到甜头，他们肯定会再次过来的。
    得到的并不是穆嘉言想听的话，他极轻的叹息一声，小声提醒：“小心肖管事。”
    穆清瑜啊了一声，想再听听穆嘉言的意见时，他用手撑着头，似乎极为疲惫的模样。
    穆清瑜识相的没有再说话，怕打扰了穆嘉言歇息。
    没多久，林伯和墨竹回来了。
    二人拿着灌满热水的茶壶，和洗干净的茶具进来。
    林伯先给穆嘉言倒了一碗热水，看着穆嘉言小口小口的喝完。
    林伯极有耐心，等着穆嘉言喝完水后，万分纠结之下，还是说道：“大少爷要保重身子。”
    这句话出自他这样一个庄子上的奴仆之口，实在是逾矩，且叫人觉得奇怪。
    穆嘉言极为自然的点了点头。
    穆清瑜的视线在林伯和穆嘉言二人身上扫来扫去，难道这二人早就认识？
    不一会儿，周妈拿着一本册子回来了。
    她去统计庄子上那些人的损失，那些人极为热情，十分配合，没费多少功夫，就统计完了。
    看着那一本厚厚的册子，屋子里几人神情各异。
    “小姐，这是老奴去统计来的，各人的损失。”说完，周妈将册子放到了穆清瑜面前。
    穆清瑜随手翻看了几页，脸色越来越难看。
    只见册子上写什么的都有，例如书架、木琴、珍珠项链，甚至还有人写上了自己的存款。
    这摆明了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添置点东西。
    穆清瑜说出那句话的本意，是想减少庄子上这些人的损失，并借着施舍恩惠，获取这些人的信任。
    可是这些人，却要蹬鼻子上脸了。
    “小姐，不如老奴再去和他们核对下？”周妈觑着穆清瑜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可是话已出口，要是穆清瑜再叫周妈去问一遍，岂不是让人觉得她小气？
    难道这个亏，就要这么咽下去。
    屋子里的人，都在等着她的决断。
    “那就……”
    “二妹妹。”穆嘉言突然打断了穆清瑜的话。
    “作为你的兄长，我少不得要在方方面面指点你一些，”穆嘉言笑得温和，“要是你信得过我，不如就听我说说我的想法。”
    “大哥哥请说。”穆清瑜立刻接口。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难免手足无措，思虑不周。要是穆嘉言能提点她一句，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此次庄子失火，庄子上的人都有责任，他们的损失，不能全部交由你承担。不如就按照他们的资历和职务，来补偿他们。”
    说到这，穆嘉言歇息片刻才继续说：“比如在庄子上超过十年的老人，就按照他们写上来的，折合成银子，你补偿七成，另外三成让他们自己承担。”
    说了许多话，穆嘉言面上露出疲惫之色，眼神也不再那么清澈。
    小厮赶紧劝道：“少爷！您快歇一歇！”
    “多谢大哥哥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穆清瑜由衷的感激，“我们出去商量，大哥哥先歇一歇，待会子要回去了，我再来喊你。”
    “也好。”穆嘉言确实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能歇一会是求之不得的。
    于是穆清瑜带着几人出去，把屋子留给穆嘉言。
    出去之后，穆清瑜干脆站在树荫下，跟林伯说道：“方才我大哥哥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就按照我大哥哥说的办。要是那些对我娘忠心耿耿的，也可以多补偿些银子。”
    提起穆清瑜的娘，林伯不由的大着胆子看了穆清瑜一眼。
    穆清瑜身上有几分秦氏的影子，林伯不由的鼻子一酸。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去办好。”林伯保证道。
    林伯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能叫穆清瑜信任他。
    “周妈，你跟着林伯去，银子就从我的账上支。”穆清瑜又吩咐道。
    于是林伯和周妈一起去了，这二人去，穆清瑜是放心的。
    穆清瑜这才有心情，打量起这庄子里的情形。那边被火烧了的几间厢房，只剩下几个空架子，看来她接受庄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重建庄子。
    穆清瑜带着墨竹在庄子里稍微走了一走，好在除了那几间厢房，没有别的损失。
    突然庄子门口处传来一点动静，穆清瑜侧耳倾听，能听到一个男人在大喊大叫。
    “是我来迟了！”
    穆清瑜和墨竹朝着声音来源走过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浑身圆滚滚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庄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去，见到那男子都喊他肖管事。
    “听说二小姐来了？”肖管事拿帕子擦着额头的汗问道。
    那些人便把穆清瑜到了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肖管事。
    肖管事听完，便打算去找二小姐。他才走了几步，便看到树下站着的华服少女。
    少女的面容被纱巾遮住，只留下一双绝美灵动的双眸。单单一双眼，就能叫人沉溺。
    肖管事上前几步：“二小姐来的正好，外头有桩麻烦事，小的解决不了，还请二小姐出面。”

 第96章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墨竹问道。
    “小的听说庄子里遭了贼，就去官府报了官，眼下巡捕大人就在外头，小的没有和官府打过交道，还请小姐出面。”肖管事说话的时候，一直拿油腻腻的眼神打量着穆清瑜。
    穆清瑜不悦的侧过头去。
    “那不是你请来的官差，”墨竹面色不虞，“你怎么就不能和他们打交道了？我们小姐堂堂定国公府二小姐，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
    肖管事摊开双手，笑眯眯的说：“小的害怕，不敢出去了。反正巡捕大人在外头候着，不如小的随便叫个人打发了他们。”
    说罢，肖管事在围观的人里看来看去，似乎是在挑选。
    这些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一辈子都没和官差打过交道。
    看到肖管事伸手指过来，一个个四散而逃。
    外头的官差似乎等不及了，听着外头的动静是要进来了。
    “小姐，我们快回去躲一躲。”墨竹催促道。
    要是那些官差真的进来，万一有个冒犯了穆清瑜，这该如何是好？
    穆清瑜纹丝不动，平静的说：“来不及了。”
    她话音刚落，只见从门口处，进来好几个官差，各个腰间都陪着刀。
    他们直接冲了进来，走到肖管事面前，质问道：“你不是说找你们管事的，找了这么久找到了吗？”
    肖管事陪着笑：“找到了找到了，就在那里！”
    说完他伸手指了指站在远处的穆清瑜，那些官差不约而同的朝着穆清瑜望过去。
    徐屿舟望过去，只见树荫下站着一袅袅婷婷的少女，单单露出的一双眼眸璀璨的如天上的星子，发髻上没有任何装饰，几缕发丝在耳边调皮的拂动着。
    徐屿舟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母亲在墙上贴的年画，画里的仙子要是走出来，想必就是这个模样。
    “徐大人，”一个官差走到徐屿舟身边，“那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像是庄子上管事的。”
    就算是管事的，也管不住庄子上这一堆人啊！
    穆清瑜微微蹙眉，那些人似乎在议论自己，她干脆转过身子，朝庄子里头走去。
    “哎！二小姐，你走了，这里谁来做主啊！”肖管事夸张的说道，迈着粗壮的腿就要追上去。
    徐屿舟长臂一捞，抓住肖管事的衣领，轻轻松松的将他拉了回来。
    衣领本来就小，肖管事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连忙求饶：“大人饶命！”
    “说！你们庄子上管事的究竟是谁？”徐屿舟扬着眉质问。
    “就是……”
    肖管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伯打断了：“大人，这边请。我们二小姐请你们进屋子里坐一坐。”
    徐屿舟放开肖管事，带着人跟着林伯往里头走去。
    看到林伯，肖管事咬了咬牙。要不是怕被人发现，他早就想把林伯解决了。
    这个在，着实碍事。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跟在他们后头。
    林伯带着官差进了西边，收拾出来的干净厢房之中。
    “大人们请喝点茶歇歇，有什么话你们问我也是一样的。”林伯恭敬的说道。
    桌子上备好了茶水，徐屿舟才坐下，下属就给他倒了一碗茶。
    “那边是怎么烧起来的？”徐屿舟问道。
    “天干物燥，多放了点杂物就烧起来了。”林伯流利的应答着。
    “那盗贼一事，又是怎么说？”
    “除了肖管事，就是去请大人来的那位，我们其他人并没有损失，也没看到盗贼。”
    徐屿舟剑眉皱起，“姓肖的是你们的管事？那他何故，一定要拉着我们到庄子里来找你们的管事？”
    “方才肖管事所指的人，是庄子的主子，就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林伯说道。
    果然那群官差听到了定国公府的名号，都停下了交谈声，不敢造次。
    徐屿舟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是和战神将军定下婚约的定国公府小姐？”
    林伯意外，却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
    已经有胆小怕事的官差，给林伯道歉了，“我们闯进来实在是唐突，还请老伯去和小姐说一声，我们不是故意的。”
    其他人都附和着。
    徐屿舟伸手拍了拍桌子，方才还在叽叽喳喳的人立刻噤声。
    徐屿舟态度不卑不亢：“可否让我见一见二小姐，问上几句话我好回去复命。”
    要是徐屿舟是一副想要攀高枝的模样，林伯能断然拒绝。可他是秉公办理的正直模样，到是叫林伯犹豫了下。
    “林伯，”不知何时墨竹走到了门口，“小姐请这位大人过去说话。”
    “好，大人，这边请。”
    徐屿舟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心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徐屿舟跟着墨竹走到隔壁的厢房，只见屋子里头坐着一男一女，皆是华服打扮，身上皆是浑然天成的高贵。
    徐屿舟虽有官职在身，但看到二人，还是拱手行礼。
    穆清瑜嫌闷，反正在屋子里，已经把面上蒙的纱巾摘下来了。
    “大人客气了，快请坐。”穆清瑜笑着说道。
    “多谢。”徐屿舟绷着唇，坐了下来。
    穆嘉言刚好喝完热水，清醒了不少，“可否请大人告知，我们这的肖管事什么时候去找大人的时候，说了什么？”
    “大概是太阳快出来的时候，他跑来报官，说是庄子里遭了贼。其他的不管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一直要我们到庄子上来，找庄子的管事。”徐屿舟毫不隐瞒。
    穆清瑜沉默片刻，轻声对穆嘉言说：“哥哥说得对，这个肖管事着实奇怪。”
    穆嘉言对着穆清瑜安抚一笑，“你打算怎么办？”
    穆清瑜拧着眉头，转向徐屿舟，道：“大人，这位肖管事有很大的嫌疑是监守自盗，请大人把他抓走关到大牢里好好审一审。”
    看到穆清瑜黑白分明的美眸望着自己，清澈的能映出自己的影子，徐屿舟点头应下。
    穆嘉言又咳嗽了起来，出来许久，他已经累得不行。
    小厮连忙帮他顺背，穆清瑜捏着纱巾，很是担忧。穆嘉言都是为了她，要是今日没有穆嘉言在，没有经历过这类事的穆清瑜，还不知道要被旁人如何摆布。
    还有肖管事，竟然请了官差过来。
    如果还是上辈子懵懂不谙世事的穆清瑜，恐怕被庄子上的人一闹，再被官差一吓，早就哭着跑回去了。

 第97章

    好在穆清瑜心性坚韧，又有穆嘉言在旁，今儿个的事也算是处理妥当了。
    “哥哥，我们回去。”穆清瑜关心的道。
    “好。”
    穆清瑜正准备吩咐人去准备马车时，蓦然转头，发现那位官差大人正盯着自己瞧。
    穆清瑜一滞，侧过头去：“墨竹，好生送这位大人出去。”
    “是。”
    墨竹走到门口，打开门，道：“大人这边请。”
    徐屿舟站了起来，朝着二人再次施了一礼，便跟着墨竹出去了。
    穆嘉言多看了他一眼，只见徐屿舟虽然弯腰在行礼，但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的气质，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他身居下位。
    墨竹送徐屿舟出去了。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肖管事的大喊大叫。
    穆清瑜走到门口，往外看去。
    只见肖管事扑腾着粗胖的双手，正在大喊：“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
    庄子上的人可不想惹上麻烦，而且二小姐给了他们补偿，他们正美滋滋的，可不想再出岔子。
    于是他们干脆拿起劳作的工具，从后面出去了。
    肖管事肥胖的脸上五官挤在一起，着实滑稽。
    他回过身子对着要抓他的官差求饶：“大人，我真的没有犯事，不要抓我啊！这样，我请各位爷喝茶，怎么样？”
    徐屿舟冷着脸：“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下属们上前将肖管事抓住了，嫌肖管事聒噪，还在他嘴巴里塞了一块布。
    徐屿舟便带着肖管事离开了。
    过了一会，穆清瑜和穆嘉言等人从屋子里出来，二人上了马车，往定国公府去。
    而周妈和林伯则留在庄子上，继续善后。
    只是已经有人比他们快一步，回到了国公府中。
    “我娘呢！”穆清雪匆匆赶来，说着就要冲进去。
    守门的丫鬟记着王月娘的吩咐，连忙阻拦道：“小姐！二爷还睡着呢！等二爷醒来，小姐再来！”
    “啪”一声，丫鬟的话戛然而止。
    穆清雪收回手，厉声道：“也不看看我是谁？连我也敢拦着？”
    穆清雪冷哼一声，看着丫鬟捂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满意的往屋子里头去。
    听到动静，王月娘走了出来。
    “怎么这般着急忙慌的，”王月娘皱着眉嗔道，“都是要当王妃的人了，要稳重些才好。”
    “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对王月娘的说教，穆清雪不胜其烦，“庄子上来消息，肖管事被官差抓起来，要关进大牢了！”
    “什么？”王月娘变了脸色，拉着穆清雪走到无人的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穆清雪将庄子上的人说与她的话，悉数告诉了王月娘。
    王月娘一改平日里温柔贤惠的模样，怒目切齿：“好一个穆清瑜！怎么连大少爷都帮着她了？大少爷从来都不过问这些事的，甚是极少出现，怎么突然出现还帮着穆清瑜？”
    “大哥那个病秧子，娘何必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是肖管事被抓了起来，要是他说出了什么关于我们的事，那该如何是好？”穆清瑜着急的说。
    她可是未来的贤王妃，名声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受损。
    “我现在去找你爹爹！”
    “可是爹爹醒了吗？”
    “就算没醒，把他叫醒就行了！”
    王月娘匆匆往里头去，好在安神汤药还没灌下去，她手下不留情，将穆二爷强行喊醒了。
    穆二爷揉着眼睛，本想动怒，但看到眼前王月娘的脸庞时，又将怒气收了回去，只是不悦的道：“怎么了？”
    “爷，出大事了！”
    穆二爷心下一凛，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城外那处给二小姐的庄子，昨晚半夜着了火又遭了盗贼，早上周妈不知怎的找到二小姐，二小姐还叫上大少爷一道去了庄子上。不知道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来了官差，二小姐叫官差把庄子上的肖管事抓走了！”
    王月娘一口气说完，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细节出有些偏颇。就算对峙起来，也叫人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穆二爷一掌拍向床沿，“糊涂！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还把大少爷叫上了？”
    穆嘉言可是穆老夫人心尖尖上的人，要是因为穆清瑜掉了一根头发丝，说不定穆老夫人都能怪上二房，怪穆二爷教女无方。
    穆二爷似乎是理解错了重点，王月娘连忙提醒：“二爷，肖管事竟然被官差带走了，他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而且本来就是我们的家事，还要闹到官府里去，传出去别人岂不是要笑话你治家不严？”
    穆二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更是被穆清瑜气得牙痒痒。
    “瑜儿呢？她现下在哪里？”穆二爷咬牙切齿。
    “应该是回来了，妾身派人去把二小姐请来。”王月娘殷勤的亲自出去吩咐下人。
    穆二爷喊了下人进来，伺候他起身。
    当他穿戴整齐的时候，穆清瑜也到了。
    穆清瑜才走进屋子，穆二爷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胆敢带着你大哥哥去庄子上？要是你大哥哥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待的起？还有关起门来就能解决的事，你何必报了官？还叫他们把肖管事抓走了？”
    被穆二爷一通说，穆清瑜眸子里蓄起了水雾，委屈的看着穆二爷，“他们说庄子上事态紧急，父亲又一直没醒。我不敢打扰父亲，才想着去庄子上，大哥哥看我可怜，就陪着我过去。”
    说着穆清瑜擦了擦眼角，“我没见过大风大浪，肯定不能像父亲般思虑周全，要是有父亲在身边，我肯定不会做出糊涂事。但事已至此，女儿也没主意了。”
    听着穆清瑜话外之意，穆二爷说不出话来了。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才叫女儿去抛头露面。
    穆二爷竟然心软了，王月娘只好自己问道：“不知道肖管事做错了什么？小姐竟然叫官差把他抓走了？”
    “官差是肖管事喊来的，让肖管事跟着官差走，哪里不对吗？”穆清瑜水雾朦胧的眼望着穆二爷，“父亲，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穆清瑜这副做错事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穆二爷更是难堪。
    本该他出面解决的麻烦事，却叫穆清瑜去独自承受。
    “好了，你先回去。”穆二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些。

 第98章

    穆清瑜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王月娘急的不行，略带急躁的喊了一声：“爷！”
    “不过是个庄子上的管事，”穆二爷清醒了不少，“就叫他关上一会，他们知道是我定国公府的人，肯定不会关太久的。”
    冷静下来的穆二爷，神色放松了不少。
    他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没必要为了一个庄子上的管事劳神劳力。
    反正他不图权势，眼下的日子便很好，外头的人想说什么就去说好了。
    比这个更要紧的还是穆嘉言的身子，就他那个身板，风一吹就要散架，这次出去折腾，可不是要大病一场？
    到时候穆老夫人肯定要迁怒二房的。
    “爷，话不是这样说……”王月娘还想着为肖管事说几句话，想要叫穆二爷立刻去活络一下，叫他们立即把肖管事放了。
    不然说不定大牢里没待多久，肖管事就把一切都吐露出来。
    但话才说一半，就被穆二爷打断了。
    “你去库房里给我找一根品相佳的人参，再看看有什么珍贵的补药，多拿一些。”穆二爷正在努力回想，库房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幅前朝大家的画，你都给我找出来。”
    “爷，那肖管事呢？”王月娘焦灼的发问。
    穆二爷快没有多少耐心了，催促道：“管他做什么？我吩咐你找的东西，你快点去找出来，我现在就要！”
    穆二爷的语气重了些，王月娘欲言又止，只好先去拿着库房的钥匙，往库房里去了。
    待王月娘将穆二爷吩咐的东西都找出来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王月娘还想再说道说道肖管事的事，只见穆二爷早就吩咐下人拿上东西，匆匆往外走了。
    王月娘没法子，只能去找穆清雪再商量对策。
    穆二爷带着东西，紧赶慢赶的到了穆老夫人这儿。
    只见穆嘉言正坐在穆老夫人身边，在穆老夫人慈爱的目光注视下，正小口小口的喝着小米粥。
    穆老夫人极有耐心，就算穆嘉言的动作极慢，她面上的慈爱未减分毫。
    看着这一幕，穆二爷情不自禁的放轻了动作。
    “娘，嘉言。”穆二爷唤了一声。
    抬头看到来人，穆嘉言正准备起身，就被穆二爷按了回去。
    “嘉言好好坐着。”穆二爷边说，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在从外表上看，穆嘉言好端端的。
    穆老夫人看着穆二爷身后的那几个下人，人人手上都捧着东西，不禁怪道：“你带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穆二爷陪着笑：“我是来替瑜儿赔不是的，这些都是给嘉言赔罪的。”
    穆老夫人疑惑的看向穆嘉言。
    喝了半碗小米粥，穆嘉言面上有了一丝血色，笑容也有了几分人间的气息，“二叔言重了，这事原本是我的错，瑜儿本来不想出去，是我非拉着她出去的。还请二叔不要误会瑜儿。”
    “你出去了？”穆老夫人语气沉沉，夹杂着怒气，“你知道你的身子，竟然还在清晨跑出去？你们去了哪里？”
    虽然穆老夫人的怒气不是冲着自己来，穆二爷仍讪讪的咳嗽两声，他娘肯定是在指桑骂槐。
    “祖母，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会乱来的。而且现在我不是好好的？”说着穆嘉言就要站起来，走两步给穆老夫人瞧瞧。
    穆老夫人自然是心疼的，急忙把穆嘉言按下去，那一点子愠怒早就消失无踪。
    穆嘉言虽然身子骨弱，但是极有主意，连穆老夫人也不能全然做主。
    “好了好了，以后注意些便是。”穆老夫人语气柔和的说。
    穆二爷暗暗给穆嘉言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没想到穆老夫人就这么容易的被穆嘉言摆平了，他还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嘉言，这里有人参补药，还有几幅字画，你拿去玩。”穆二爷扬了扬手，捧着东西的下人走上来，一字站开。
    “多谢二叔。”
    看到穆嘉言的笑容，穆老夫人格外开心。
    “这儿还有小米粥，你要不要吃一碗？”
    穆二爷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叫下人把礼物放下就离开了。
    直到二房的人都离开，穆老夫人忍不住发问：“你和瑜儿去哪里了？不是瑜儿非要拉着你出去的？”
    “祖母，”穆嘉言无奈的笑道，“我向来不说慌的，而且老是闷在家里，出去散散心也好。你瞧，我今儿个都能吃一碗了。”
    “也是，是我老婆子多想了。”穆老夫人将那些念头都抛掉，只要穆嘉言好便行。
    “也不知道菱儿什么时候再过来，就能叫她陪你出去散散心。你们姐弟二人的情意，是谁都比不了的。”穆老夫人怅然若失。
    自打上次穆清菱不告而别，也不叫人给她带个口信，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穆嘉言的笑容晦涩了些，他敷衍了几句，说起别的事来，叫穆老夫人不再提穆清菱了。
    穆清瑜回到房里，墨竹叫人打了水来，重新给穆清瑜梳洗了一遍。
    待用完早膳，周妈就来复命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庄子上的事老奴都办妥了。”说完，周妈递过一本册子。
    穆清瑜信手翻阅几页，就叫墨竹拿去放好。
    “小姐，眼下肖管事被抓走了，庄子上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不如去问一下二爷的意思，看看二爷有没有合适的人。”周妈提议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看林伯就很好，就叫他当庄子的管事。”
    周妈笑容一滞，随即收起了笑：“小姐知道林伯的底细吗？”
    穆清瑜猜测道：“他是我娘的旧仆。”
    “正是，先夫人从前很是信任林伯，将不少事都交与林伯打理。可是半年前林伯犯了事，偷了二爷的东西拿去给他的儿子。念着他侍奉先夫人多年，二爷没有直接赶他走，而是将他打发到了庄子上去。”
    穆清瑜微微惊讶，林伯的样子，不像是做得出偷鸡摸狗这种事的。
    “不如老奴等下就替小姐，去问问二爷。”周妈说道。她以为穆清瑜面子薄，不肯去问二爷，才图省事点了林伯。
    “不了，”穆清瑜语气坚定，“就叫林伯暂代管事一职。”
    周妈愕然，同时对穆清瑜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乖乖照办了。

 第99章

    好不容易安生了几日，外头又来消息，说是穆清瑜手上的首饰铺子失窃，被偷了不少的首饰。
    穆清瑜咬着贝齿，天子脚下竟然也会遭盗贼？
    庄子上失火的事本就蹊跷，现在又是首饰铺子失窃，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小姐，消息传到了，奴婢就先回去了。”
    穆清瑜回过神，看向面前站着的眼生的丫鬟，点了点头。
    那传话的丫鬟便出去了。
    “墨竹，叫人备马车，我要去铺子里看看。”一回生二回熟，穆清瑜这次没再犹豫。
    “可要是二爷知道了，又要说小姐的。”墨竹迟疑。
    “不用怕，我自能应付。”
    看着穆清瑜信心满满的样子，墨竹便出去准备马车了。
    不一会儿备好马车，穆清瑜便带着墨竹上了马车出去。
    二人的马车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辆马车停到了定国公府门口。
    一中年男子下了马车，从偏门处进去了。
    按照周妈说的，穆清瑜和墨竹找到了那处铺子。
    这一地段算是都城里最好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马车要想过去，要在路上堵一会。为了图方便，穆清瑜和墨竹带上帷帽，步行过去。
    进了铺子里，只见里头客人众人，伙计正热火朝天的招待着客人，看不出一丝异常。
    不是说铺子失窃了吗？
    墨竹喊住了一个伙计，道：“我家小姐要见你们的管事。”
    伙计上下打量了一眼，看这一主一仆穿着富贵，显然是有钱人，便挂上了殷勤的笑：“我们管事出去了，小姐有什么话跟小的说，也是一样的。小姐是要看点什么？”
    墨竹看了一眼穆清瑜，坚持的说：“你们管事的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的也不知道。”
    墨竹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塞给了伙计。
    伙计连忙将银子藏好，乐开了花：“我们的铺子是定国公府的，管事刚刚去国公府了。”
    才出发？看来她们是错过了。
    “你们这铺子，可是失窃了？”穆清瑜问道。
    伙计啊的疑惑了一下，“没有啊，我们这里好好的，没有失窃啊。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穆清瑜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确实，这铺子不像失窃的样子，伙计更不像是在撒谎。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墨竹忧心的问。
    沉默片刻，穆清瑜低声说：“我们先回去，再想法子。”
    如果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那背后之后该下下一步棋子了。
    她们只能随机应变。
    穆清瑜和墨竹二人往外去，马车在隔着两条街的地方，二人要步行一段路。
    二人匆匆走着，突然从巷子口扑出来一个黑影。
    墨竹眼疾手快，拉着穆清瑜后退了几步，才没叫突然出现的人冲撞到穆清瑜。
    那人影没有撞到穆清瑜主仆二人身上，就踉跄着跌倒在了地上。
    定睛看去，只见是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子。
    墨竹惊魂未定，想要训斥几句，却被穆清瑜拉住了。
    “不要管了，我们先走。”穆清瑜皱着眉头说，和这样一个喝的失去理智的人讲道理，肯定是她们要输。
    穆清瑜和墨竹正想绕过去，那人手脚并用的站了起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小娘子，你们要去哪里啊！我送送你们！”男子眯着眼，笑嘻嘻的说道，活脱脱一副地痞无赖的模样。
    说话的时候，穆清瑜似乎还能闻到对方口中喷出的酒臭味，她拉着墨竹后退几步。
    “不要搭理他。”穆清瑜和墨竹准备绕过男子，可这男子偏要和二人过不去，迈着醉醺醺的步子，一直不肯放二人过去。
    穆清瑜拉着墨竹要往回走，那男子脚下生风，跑到她们前头，再次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男子，诚心和她们过不去！
    墨竹上前半步，厉声质问：“青天白日的，你想做什么？”
    “嘿嘿，我也不想做什么，就是想请小娘子去我家里坐坐。”男子左右晃着头，朝着穆清瑜张望。
    语气黏腻恶心，令人反胃。且他的话不知羞耻，叫穆清瑜气红了脸。
    “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何来路？你胆敢做什么，我家老爷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墨竹试图恐吓得男子歇了心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小姐是何来路。”
    墨竹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此时有不少围观的人。众目睽睽之下，要是墨竹说出穆清瑜的名号，反而是害了她。
    “哈哈，你说不出来，”男子猖狂的笑着，“小娘子跟我走，我会对你好的。”
    说着男子一步步上前，穆清瑜悄声说：“待会我说跑，你就跟着我跑。”
    墨竹点了点头。
    穆清瑜一边后退，一边观察着身后的情形。
    再后退几步路，两边就有不少的小摊小贩，卖着各种小玩意。
    穆清瑜余光瞄到一个卖锅碗瓢盆的，她倒是要看看，这男子的血肉之躯，能不能受得住瓷碗和铁锅。
    反正她身上带了值钱的玩意，事后再补偿摊主便行了。
    打定主意之后，穆清瑜拉着墨竹，往那个方向退去。
    那醉酒的男子慢慢的逼近，并不着急。他很是享受猎物挣扎，最后被他降服的感觉。
    穆清瑜已经走到那儿，她把手伸到后头，摸到一个瓷碗，抓起来就朝着男子砸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墨竹和男子都愣住了。
    穆清瑜又抓起几个，用力的砸过去，大喊一声：“跑！”
    墨竹立刻转过身，和穆清瑜跑起来。
    男子被砸的脑门一阵晕眩，他咬了咬嘴唇叫自己清醒了些，随后冲着身后的人群喊道：“还看什么！人都要跑了！”
    正在围观的人群里跑出来五六个人，跟在男子身后追过去。
    那男子出现的时候，看起来喝的醉醺醺的，此时他目光锐利，哪里看得出丝毫喝过酒的样子。
    穆清瑜和墨竹跑着，二人本来就是闺阁女子，跑了一会就要没力气了。
    不过穆清瑜并不担心，方才她可是照着那男子的脑门砸过去的，她甚至看到男子的脑门上有了几道血痕。
    醉酒加上头受伤，她料定那男子追不上她们的。
    “小姐……奴婢……跑不动了……”墨竹气喘吁吁的说。
    穆清瑜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了下来，她也喘着粗气：“那就休息下。”
    墨竹本想松一口气，无意瞄到身后的情形，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第100章

    “小姐！”墨竹指着后头大喊一声。
    穆清瑜一惊，连忙回过头看去。
    只见原先醉酒的男子，身后带着四五个人正朝着她们跑来。
    而领头的醉酒的男子，根本看不出一点醉醺醺的样子。
    竟然是装的！
    穆清瑜急忙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生路。不然按照他们的速度，肯定就能立马追上穆清瑜。
    “小姐先跑！奴婢拦着他们！”墨竹推了穆清瑜一把，目光坚定的道。
    穆清瑜被退的向前走了几步，不忍的说：“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一起跑！”
    那些人明摆着是冲着她而来，要是墨竹落到他们手中，肯定没有好下场。
    “小姐快跑，找到救兵再来救奴婢！”墨竹大声说完，已经折返回去，就算拼了这条命，她也要拦住那些人一会，给穆清瑜时间逃跑。
    墨竹下了决心，义无反顾。穆清瑜只好咬着牙往前跑去，路边的行人都在看热闹，没有谁想着要帮她们一把，她只能去找找相熟的人。
    定国公府和秦府离得太远，最近的便是将军府。
    穆清瑜管不了许多，便一头朝着将军府跑去。
    无奈街上的人太多，穆清瑜只能主动避着，尽量不要撞上人。
    就这一会的功夫，身后的人已经冲了上来，将她包围住。
    穆清瑜无奈，只能停了下来，只见她的四个方位都站着人，皆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穆清瑜冷着声质问。
    “我们不做什么，只是想请小娘子去我家里坐坐。”原先醉酒的男子不怀好意的说道。
    “你家在哪里？”
    “小娘子跟我去就成了。”男子慢慢靠近。
    周围有看不下去的路人，打算上前帮穆清瑜说几句话。那男子亮出了腰间的匕首，明晃晃的刀刃叫路人吓得不敢上前，都当没有看到一样匆匆躲开。
    看到那锋利的匕首，穆清瑜反而冷静了下来。
    “好，我跟你回去。”穆清瑜冷静的说。
    眼下只能先跟着他们走，再随机应变。
    “哈哈，早这样就好了。”男子慢慢的上前。
    穆清瑜忍着恶心，强行让自己镇定，不要后退。只因她的身后还站着人，说不定那人身上也携带着武器。
    “你们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一个小姑娘。”终于又有看不下去的路人，上前指责那男子。
    男子将匕首拿出来挥了挥，恶狠狠的道：“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小心你的性命！”
    “你以为我没有武器？”路人挥了挥背着的锄头。
    男子冷笑一声，手握匕首上前。
    路人不甘示弱，挥动着锄头抵挡。他做了半辈子的农活，手上的力气可不小，这要是一锄头下去，对面的男子半天命都要没了。
    只见男子步子轻盈，轻轻松松的几步，躲开了路人毫无章法挥着的锄头，到了路人的面前。
    他只要一伸手，匕首就能扎到男子身上。
    可要是当众伤了人，说不定会引来官差，又要引起一阵风波。事情闹大了可不好。
    在他思考斟酌的片刻，路人注意到他，连忙拿着锄头朝着他当面砸下去。
    男子身子轻盈的一动，躲开了这一下，顺势用匕首割伤了路人的手。
    路人丢掉锄头，捂着手喊痛。
    男子当即一脚，将路人踹到路边，大喝一声：“不要多管闲事！”
    穆清瑜看完这一切，男子身手不错，是个高手。她想要逃，恐怕更难了。
    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男子冲着另外三人说道：“快走！”
    三人会意，一齐上前，准备将穆清瑜塞进麻袋里，扛着回去快一些。
    穆清瑜捏紧拳头，她寡不敌众，何况这四人身手好，她插翅都难逃。
    罢了罢了，就先跟着他们回去看看，究竟是谁要抓她。
    穆清瑜闭着眼，却突然听到又有人要为她出头。
    “住手。”
    男子恼怒不已，“看来我不动真格的，就要没完没了的啊！”
    他捏着匕首，怒气冲冲的转身。才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后面的人，一股力量击中了他的腹部，他已经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墙上。
    “将……”穆清瑜睁开眼，又惊又喜，当她看到李照穿着常服时，蓦的改口，“李照！”
    李照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副将钱远，听到那个女子竟然敢直呼大名李照的大名，钱远忍不住拍了拍脑袋，他怎么会幻听了？
    那男子被踢飞，撞到墙上后又摔在地上，他哇的一口吐出一口血来，连忙指着另外三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着她走！”
    这男子不顾性命，也要将穆清瑜抓走。
    在那三人行动之前，李照已经上前，轻轻松松的几下，就将那三人打倒在地。
    这四人身手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可是在李照面前，就跟过家家一样，根本登不上台面。
    解决完这四人，李照脸不红气不喘，就像刚踩死几只蚂蚁一样轻松。
    李照低着头，只能看到厚重的帷帽。
    “受伤了吗？”
    穆清瑜摇了摇头，连忙指着那四人：“他们要跑了，快抓住他们！”
    四人见打不过李照，也带不走穆清瑜，就想趁乱悄悄溜走。
    “钱远。”李照唤了一声。
    钱远飞身上前，补了几脚，叫那四人躺在地上，痛的哪也去不了。
    他下手极有分寸，既能叫四人不伤及性命，又能让他们吃好长一段时间的苦头。
    “还有墨竹！墨竹被抓住了！”穆清瑜焦急的说，“你跟我来！”
    墨竹肯定是被人抓住了，生死未卜。穆清瑜心急如焚，不管不顾的拉住李照的衣袖，拉着他往回跑去。
    钱远使劲的擦了擦眼睛，眼前的竟然不是幻觉！
    他跟随李照多年，还是第一个看到李照被一个女人拉着跑。
    从前就算因为李照不近女色，传出了多少风言风语，李照都不肯委屈一下，叫流言不攻自破。
    眼前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钱远低声呢喃。
    “大人，您在说什么呢？”随从凑了过来。
    钱远为人开朗热诚，从来不摆架子。是以下属都敢跟他说上几句玩笑。
    “没什么，你们把这四个人捆起来，别叫他们跑了。就先送到将军府里去，听候将军的处置。”
    钱远吩咐完，就去追赶李照了。

 第101章

    穆清瑜拉着李照匆匆往回跑去，果然墨竹被人抓住了。她心中焦急，快跑几步，才发现了墨竹身边还站着一人，是那日在庄子上遇到的官差大人。
    看到墨竹安然无恙，穆清瑜激动的几乎要掉下眼泪，哽咽着说：“你没事就太好了。”
    “奴婢这条命算什么，小姐平安无事才是最要紧的。”墨竹抹着泪说。
    主仆二人相视诉说了几句，就都抹去了泪不叫旁人看笑话。
    “小姐，是这位大人救了奴婢。”墨竹说道，看向徐屿舟的目光里满是感激和仰慕。
    “多谢大人。”穆清瑜由衷的感谢道。
    墨竹和那几人争执的时候，帷帽早就掉了下来，正好被巡逻的徐屿舟发现。
    徐屿舟心下一动，提着刀就过来，救下了墨竹。
    正在说话的少女声音清脆悦耳，虽然带着帷帽。
    但徐屿舟就是能一眼认出她是谁。
    “小姐言重了，徐某举手之劳罢了。”
    抓住墨竹那人，被徐屿舟打得同样倒在地上，他的脚被徐屿舟踩着，想逃也逃不了。
    穆清瑜指着那人，扭头带着点愠怒说道：“李照，把他也抓起来！”
    少女盛气凌人，直言不讳的指使自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李照的嘴角几不可见的翘了起来。
    不用李照吩咐，追赶上来的钱远亲自出马，将地上的人如同拎小鸡一样捡了起来，丢给身后的随从。
    做这事的时候，钱远一直偷偷瞄着被厚重的帷帽遮掩住的少女。
    究竟是有怎么样的来历，才能指使的动冰冷残暴的战神大将军啊！
    钱远上前的时候，徐屿舟早就收回了脚。
    听到穆清瑜口中的名字，他自然知道一直跟在穆清瑜身后的男子是谁。
    徐屿舟不由的望过去，只见李照站在穆清瑜身后，微微低着头，宠溺的看着穆清瑜。
    方才穆清瑜大着胆子指挥李照时，李照没有丝毫的不悦，甚是带着一点宠溺。
    这些情绪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是他心思细腻敏锐，常年和犯人打交道，观察力是谁都比不上的。
    “我们先走。”穆清瑜对墨竹说，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五个人背后的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走出了几步路，穆清瑜想到什么，又转过身去。只见徐屿舟一直静静的站着，看着穆清瑜一行人。
    穆清瑜上前几步，道：“大人，我要报官，我的铺子失窃了，还请大人去查一查。”
    “好，”徐屿舟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请小姐告诉徐某地址，徐某这就过去。”
    “你当面过去，他们可能会狡辩，说店里没有失窃。待会我回去，把那个告诉我铺子失窃的人，给大人送过去，到时候还劳烦大人仔细审一审。”
    事到如今，穆清瑜便觉得那个来跟她说铺子失窃，陌生的丫鬟很是奇怪。
    但只要是定国公府的下人，她就算把国公府翻一遍，也要把那个丫鬟找出来。
    “好。”
    “墨竹，你带着大人去铺子里，再把我方才砸的几个碗赔偿一下，待会来将军府找我。”
    穆清瑜吩咐完，就跟李照走了。
    徐屿舟和墨竹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穆清瑜离开。
    直到看不到，徐屿舟收回视线，道：“请在前带路。”
    “好。”墨竹对上徐屿舟清亮的眸子，心里泛起一丝涟漪。说完一个好字，连忙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徐屿舟。
    她按照穆清瑜的吩咐，赔偿了那个几个被砸碎的碗后，就领着徐屿舟往铺子里去。
    墨竹不时的回头看徐屿舟一眼，看他有没有跟上来。
    身后的男子看起来一脸正气又可靠，就算只是走在他前头，也有叫人安心的力量。
    墨竹的头愈发的低了。
    穆清瑜跟着李照往将军府去，钱远快步走到李照身侧，悄声问道：“将军，还去见王爷吗？”
    李照沉着脸：“你去和王爷说，我有事不去了。”
    “是。”钱远领命，朝着相反的方向去。
    穆清瑜却不知道李照今天要去见大人物，只以为他穿着常服是出来闲逛的。
    几人到了将军府之中，跟着李照进了书房里，穆清瑜一把摘下帷帽。
    闷在帷帽里，她早就出了一头的汗，此时摘下帷帽，还有汗珠子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经过快跑之后，她的发丝都黏在脸上，脸颊发红发烫，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肯定很狼狈。
    屋子里还有一人，穆清瑜只觉得脸颊跟烧起来一样，连忙要把帷帽再戴上。
    李照眼疾手快，一手抓住帷帽，强行将帷帽拿了过来，随手搁在桌子上。
    李照身边伺候的人本就少，进了书房，许久不见人进来伺候。
    李照亲自倒了一碗水，放到穆清瑜面前，语气依然淡淡的：“喝水。”
    穆清瑜正口干舌燥的，不顾形象一口灌下去，喉咙好受多了。
    可盛水的碗本就小，一碗根本不顶事，穆清瑜瞄着茶壶。
    李照会意，拎起茶壶满上水。穆清瑜接连喝了三碗，才停下来。
    “李……将军，还请你帮我审一审那五人。”好险，差一点李照二字又要脱口而出。
    “叫我李照。”
    “啊？”
    李照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李……李照。”说完穆清瑜就后悔了，任谁被直呼大名都不会开心的，李照那么说是不是在说反话？
    要是她现在就和李照的关系闹僵了，等将来成亲后，可不是要水火不容？
    她小心翼翼的觑着李照的脸色。
    “我的人，已经在审了。”
    “多谢。”穆清瑜松了一口气。
    李照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穆清瑜也坐下来。
    方才跑了几步，现在两条腿酸乏无力，穆清瑜确实想坐着歇息一下，可不是坐在李照对面。
    她只当没看懂李照的示意，找了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了下来，微微侧着身避免和李照面对面。
    坐了片刻，她情不自禁的偷偷看过去，只见李照的目光正落在门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穆清瑜僵硬的脊背松懈了下拉，也不管仪态如何，找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放松着。
    就算不看那边，穆清瑜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李照的双眼。
    李照的面容不由的柔和了几分。
    “将军，听说你回来了，我家小姐叫我给将军送点心来！”
    外头突然传来的女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和谐。

 第102章

    穆清瑜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声音实在是熟悉。甚至不悦的别过脸去，就这人，常常和自己作对。
    果然，小玉带着殷勤的笑，手里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之前李照主动去找杨婉怡，莫过于给了小玉极大的希望。她相信，只要她再殷勤些，李照肯定会去第二次的。
    小玉自顾自的将食盒放在李照面前的桌子上，将里头的几盘子点心拿出来，摆放在李照面前，才后退一步行了礼。
    “将军，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还请将军尝一尝。”小玉脆生的道。
    她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人，那人不是定国公府小姐身边的丫鬟吗？
    虽然容貌出众，但她此刻头发散乱，好不狼狈。小玉不由的嗤笑了一声，那定国公府的小姐姿色平平，就想用貌美的丫鬟来笼络李照的心。
    但这样不守礼节的人，怎么会是杨婉怡的对手？
    小玉的目光轻蔑了几分，穆清瑜自然是发现了。
    碰上这个丫鬟，果然没有好事。如果是在定国公府，她怎么可能容忍这丫鬟一而再再而三的蹦跶？
    要是按照往常，李照就请小玉出去了。可是余光瞄到穆清瑜，李照心中一动。
    “嗯，你出去。”李照道。
    小玉大喜过望，从前她送来的点心，李照要么叫她立刻拿走，要么就算凉了也不吃一口。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呢！
    “将军快尝尝喜欢哪一道，奴婢好回去和小姐说。”小玉双腿像是浇筑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肯动。
    李照转头面向穆清瑜，“饿了吗？”
    穆清瑜站了起来，迎着小玉挑衅的目光走过去，就在李照对面坐了下来。
    她正准备拿起一块糕点，小玉眼疾手快，连忙把穆清瑜伸手要拿的点心盘子抢了过来。
    小玉愤愤的道：“这是我家小姐为将军准备的！”
    穆清瑜登时冷下脸，将要发作起来。
    李照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穆清瑜抬起头来，正好撞进李照幽深的眸子里。
    “跟我来。”
    李照只说完这句，就大步出去，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看看穆清瑜跟上来没有。
    穆清瑜便起身，跟着李照去了。
    而自始至终小玉就被二人当成了空气，她捧着盘子站着，就跟戏台子上的丑角一样着实滑稽可笑。
    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满肚子的愤怒不知道该对着谁宣泄。
    穆清瑜跟着李照出去，没曾想李照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君子远庖厨，穆清瑜没想到李照会带她到这个地方来。
    她也从来不曾进过厨房，犹豫片刻，她咬着牙跟了进去。
    只见厨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老婆婆在烧着火。
    而李照那双在战场上杀敌的手，此刻竟然在切着菜。
    要不是碍于李照的威势，穆清瑜真想冲过去，摸一摸李照是不是发烧了，才这般行径诡异。
    李照低着头，认真的处理着菜。
    “军营里条件艰苦，常常要自己下厨，”李照低声解释着，“从前在乡下时，我娘去的早，从小我就要自己弄吃的。”
    李照语气平淡，好像在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可穆清瑜听着，心中生出怜惜之意。外表风光无限的战神将军，也是从苦难中磨炼出来的。
    “我能帮你些什么吗？”穆清瑜底气不足的主动问道，虽然她不善厨艺，但愿意尝试一下。
    李照动作一动，抬眸看向穆清瑜，眼中流露出几丝笑意。
    “你去那边坐着，我很快就好。”
    “好。”穆清瑜乖巧的应下，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老婆婆烧好水，道：“姑娘，我给你打盆水洗把脸。”
    老婆婆慈祥和蔼，很难叫人拒绝。
    李照介绍道：“她是我在乡下时的邻居奶奶。”
    穆清瑜从善如流的说：“好，谢谢奶奶。”
    老婆婆便拿盆子舀了刚烧好的热水，掺了一点井水，“水温刚刚好，这是新毛巾，没有人用过的。”
    穆清瑜拿毛巾给自己洗了脸，洗去脸上黏腻腻的汗水，果然好受了不少，甚至整个人都轻松了。
    “多谢奶奶。”穆清瑜笑容灿烂，脸上挂着水珠，就如雨后的莲花般清艳。
    李照将煮好的面放到了穆清瑜面前，只见是一碗简单的番茄鸡蛋面，上头还撒了一点翠绿的葱花，色泽诱人，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穆清瑜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快吃。”李照将筷子递给穆清瑜。
    穆清瑜毫不客气，接过筷子埋头吃了起来。虽然饿极了，但依然小口小口的吃着，秀气又乖巧。
    李照和老婆婆站着，怎么看怎么喜欢。
    老婆婆乐呵呵的说：“你这媳妇找的好。”
    说完她端着脸盆出去，留给二人独处的空间。
    穆清瑜红着脸，只能当没听到。
    李照在穆清瑜对面坐下，看着她吃完了大半碗面，拿出帕子擦嘴。
    李照开口：“方才的丫鬟，我还不能动她。”
    小玉是杨婉怡的贴身丫鬟，算是杨婉怡最亲近的人。要是李照发落了小玉，说不定会叫杨婉怡的病更厉害。
    穆清瑜眸子一暗，失望的哦了一声。
    李照不愿意动那个丫鬟，肯定是为了一直住在将军府的杨小姐。
    穆清瑜以为自己能做到大方的接纳，事到临头，还是觉得难受和别扭。
    “我会给杨姑娘寻个好人家，那丫鬟会陪着杨姑娘出嫁。”李照补充道，说出了早就有的打算。
    穆清瑜微微瞪圆了眸子，她抬起头来，对上李照洞悉一切的眼神，忙羞赧的低下头去。
    难道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
    她的脸颊跟烧起来一样，李照再这样盯着自己，她肯定能羞的晕过去。
    “将军，他们说实话了。”
    门口出现的侍卫解救了穆清瑜。
    穆清瑜噌的一下站起来，“我过去看看！到底是谁要害我！”
    她快步出去，走到外头，红彤彤的脸颊碰上凉风，才舒坦不少。
    李照早就跟了上来，就跟在穆清瑜身后，看着她不自然的走姿，心情格外的好。
    穆清瑜尽量让自己走的自然些，实在是有心无力。
    领路的侍卫带着穆清瑜到一间屋子前，打开门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穆清瑜没有半分犹豫，就要走进去。
    可她才跨过门槛，尚未来得及看清里头的情形，眼前突然一片黑。

 第103章

    穆清瑜还来不及看清屋子里的情形，一双宽厚粗糙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眸。
    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看。”
    穆清瑜刚想说什么，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腥臭味着实难闻，她不受控制的想要后退一步，后脑勺便撞在身后之人的胸膛上。
    身后之人带着她退到院子里，直到响起关门的声响，李照才把手拿开。
    穆清瑜小脸惨白，虽说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可屋子里那种气味，接近死亡的血腥味，浓烈的让她害怕。
    “里头的人说了什么？”李照问道。
    守门的侍卫便道：“他们说，是定国公府叫王月娘的人，交代他们务必把二小姐抓起来，先藏到破庙里，等索要一笔赎金后，再将人放回去。”
    穆清瑜捏紧了拳头，牙关紧咬。王月娘竟然能做出如此恶毒的事？
    既能叫穆清瑜名声尽毁，又能让王月娘获得一大笔银子，真是一箭双雕。
    穆清瑜真想为王月娘的聪慧鼓掌。
    穆清瑜一直低着头，李照看不到她的神色，却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和无力。
    穆清瑜在定国公府的情形，他早就派人打探过了。
    堂堂定国公府嫡出的小姐，要受一个外室和庶女的欺压，走到外头，连她的长姐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毫不客气。
    可正是因为此，穆清瑜才能和贤王的婚约作罢，不然还要李照费一番功夫。
    “我陪你回去。”李照主动开口，冰冷的面容有了一丝暖意。
    “多谢，”穆清瑜抬起头来，轻声说着，“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这五个人就交给将军处理。”
    说完她转过身，就要往将军府门口去。
    李照轻轻叹了口气，吩咐屋子里的人：“把他们丢出去。”
    说完他转身去追穆清瑜。
    屋子里那五人，刚到将军府还嘴硬。可将军府里的这些人，常年都在战场上，常常捕获到敌人，要撬开他们的嘴巴获得真实的情报。
    他们知道，怎么折磨人最狠，又能有力气说话。
    这五个人才挺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什么都说了。此时他们痛的理智清醒，却又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好一了百了。
    李照吩咐人将他们丢出去，便是要他们自身自灭了。
    穆清瑜执意要自己回去，李照便安排了马车送她回去，还在暗中派了黑衣人随行。
    穆清瑜先去接上了墨竹，才叫马车去定国公府。
    回到国公府，二人还来不及休息一下，穆二爷就派人叫穆清瑜过去。
    墨竹简单的为穆清瑜梳洗了下，穆清瑜就往穆二爷那儿去。
    她叫墨竹去找今儿个来传消息的丫鬟，自己孤身去找穆二爷。
    只见穆二爷正在书房，书房里还站着一中间男子。
    男子看到穆清瑜进来，心虚的低下了头。
    穆清瑜自然是察觉到了，她按捺住疑心，先走到穆二爷跟前请安，问道：“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管事说，你接管过去的首饰铺子也失窃了。先是庄子上着火遭贼，又是首饰铺子失窃，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等事，你年轻不懂得处理，不如就先把你接管过去的田庄铺子交给我。”穆二爷端着父亲的架子说道。
    “是这位管事说的吗？”穆清瑜伸出玉指，指着屋子里那个陌生的中间男子。
    男子愣了下，头愈发的低了。
    “是他，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出乱子了。”
    “难道父亲以为，田庄铺子是因为交到我手上才出乱子的？”穆清瑜无辜的问道。
    面对穆清瑜探究的眼神，穆二爷狠不下心点头，只好闭嘴不言当作默认了。
    穆清瑜暗暗冷笑，怎么，这意思是说她是灾星？招来了灾祸？
    “父亲别担心，我才从失窃的铺子里回来，我已经报官了，请徐大人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清瑜淡淡的道。
    “什么？”那首饰铺子的管事愕然的道。
    说完自知差点漏了马脚，连忙补救道：“小姐怎么能一个人出去？外头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失窃一事，二爷定会处理妥当的。”
    “是啊，”穆二爷也责备道，“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去？这次没有再拉上你大哥哥。”
    “我也是心急，才会一个人就过去了。不过徐大人是个好人，他答应会帮我好好查一查失窃一事的。”穆清瑜的余光一直瞄着那管事，果然管事心虚的左右闪避，就是不肯看她一眼。
    “徐大人？”穆二爷神色怪异了些，“是不是一个叫徐屿舟的年轻人？”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是个姓徐的年轻人。”穆清瑜如实说道。
    穆二爷神情古怪，徐屿舟那人，怎么还和好人搭上边了？
    徐屿舟这人，是都城近几年起来的新秀，办起事来油盐不进，不懂得变通，已经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
    要不是他身后有人，按照他这种耿直的性子，早就被仇家杀了几百次了。
    “你让他去查失窃一事了？”穆二爷抱着一点希望，再次问道。
    虽然不知道穆二爷为何会对徐屿舟如此态度，穆清瑜老实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交给他？”穆二爷忍不住要发火，“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说来还要感谢肖管事，上次在庄子上，是肖管事把徐大人请来的。”
    “你的意思是，肖管事也是被他带走的？”穆二爷惊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穆清瑜点了点头。
    穆二爷懊恼的一拍大腿，他原本以为官差会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上，将肖管事关个几天就放回来。
    可是肖管事竟然是被徐屿舟带走的？那徐屿舟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放人的，首饰铺子失窃一事也是这样。
    哪个高门大户里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事？
    要是叫徐屿舟查起来，说不出连这些隐秘的事都要给你查出一两件来。
    穆二爷的头瞬间大了。
    那首饰铺子的管事也听说过关于徐屿舟的事迹，要是将失窃一事交给徐屿舟，这事不查一个彻底，徐屿舟是不会放弃的。
    “二……二爷！”管事惊慌的说，“小的有话要和您说。”
    穆二爷正烦心着，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管事说下去。
    但管事不停的用眼睛瞄着穆清瑜，暗示穆二爷先叫穆清瑜出去。
    ”你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吗？”穆清瑜直截了当的问道。

 第104章

    “啊？”管事装傻充愣。
    “虽然铺子交到了我手上，父亲说一切我自己做主，可是，”穆清瑜忍着委屈看了管事一眼，“可是只要父亲发话，我可以现在就回去的。”
    “也罢，现在还在你那里，你就听着，”穆二爷道，“你有话就直说，别遮遮掩掩的了。”
    管事早就急的满头大汗，穆清瑜在场，叫他怎么直说？
    穆二爷没有耐心的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先回去，我还有事。”
    他得去找一找徐屿舟，叫徐屿舟不要再查下去了。
    “二爷要去哪里？小的陪二爷一块去。”管事厚着脸皮道。
    “你以为我是去玩的？”穆二爷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你先回铺子上去，有事我会去找你的。”
    穆二爷坐如针毡，干脆站了起来，飞快的说：“你的事，我晚点再跟你说。”
    对穆清瑜说完这句话，他就匆匆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穆清瑜和管事二人。
    管事早就出了满头大汗，也不敢擦一下。他就把自己当成石雕，尽量不动弹，避免引起穆清瑜的注意。
    穆清瑜慢慢的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道：“方才我去了铺子里，没有找到管事呢，原来管事来找我父亲了。”
    “呵呵，”管事边说边忍不住擦了把汗，陪着笑说，“失窃之事不小，所以小的立马就来找二爷了。”
    “是啊，而且铺子里的伙计说铺子里没有失窃，我觉得奇怪，就报了官，管事不会怪我擅自做主？”
    穆清瑜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管事的笑愈发僵硬难看。
    “怎……怎么会呢，我谢谢小姐还来不及。”
    “那就好，对了，你认识月姨娘吗？”
    管事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眼中露出惶恐和不安。但他怕被穆清瑜看出什么，立刻扬起一个假笑，快速的说：“小的不认识。”
    就是这般不假思索才叫人起疑心啊！穆清瑜哦了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她就朝着外头走去，管事松了一口气，确定穆清瑜走远后，才佝偻着身子出去。
    穆清瑜回去之后，墨竹已经把那个传话的丫鬟带到屋子里了。
    许是背后策划之人太有信心，以为穆清瑜不会平安归来，是以还叫这丫鬟大摇大摆的在府里做事。
    墨竹找到这丫鬟的时候，她还在花园子里和别人说笑躲懒呢。
    穆清瑜看了这丫鬟一眼，越过她走到榻边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的？”
    在丫鬟开口之前，墨竹凶狠的恐吓：“要是叫我事后查出来，你在说谎，后果自负！”
    丫鬟缩了缩脖子，胆怯的说：“奴婢叫阿田，是在三夫人院子里，当粗使丫鬟的。”
    方氏的丫鬟？穆清瑜眯了眯眼：“那我可要带着你去问一问三夫人，你是不是她的丫鬟。”
    “小姐尽管去问，奴婢没有撒谎。”阿田镇定的说道，显然是不怕的。
    “是谁叫你来跟我说铺子失窃一事的？”穆清瑜问道。
    “是铺子上的伙计进不到内院里来，奴婢就帮他传话的。”
    “是哪一个伙计？”
    “奴婢没有问他的名字，但是如果叫奴婢再看到他，肯定能认出来的。”
    阿田的回答滴水不漏，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穆清瑜便道：“你先回去。”
    “是。”
    阿田朝着穆清瑜行了一礼，便出去了。
    她走到院子里，穆清瑜和墨竹的说话声音传了出来。
    “墨竹，你去喊一辆马车，我要再去庄子上一趟。”
    “小姐怎么还要过去？”
    “他们看我一个女子，不肯对我说实话。现在父亲过去了，有父亲在身边，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瞧我。”
    “小姐英明！”
    阿田听完之后，匆匆离去。
    她走的匆忙，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人。
    穆二爷叫人开了库房，备下一份厚礼，亲自带着去找徐屿舟。
    只是徐屿舟竟然不在衙门，而是在家中。
    穆二爷等不及了，连忙又往徐屿舟的家找去。
    徐屿舟的家并不难找，只见他家门口，停着一辆简单却又不失奢华的马车。
    一位挺着圆滚滚肚子的老爷，垂头丧气的从里头出来。
    穆二爷下了马，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马老爷。”
    “哦，穆二爷啊，”马老爷看了眼穆二爷身后，怀里好几个包裹的小厮，“你是来找徐大人的？”
    “是啊。”
    “我劝你早点回去，我带的稀奇宝物，他一样都不肯收。”马老爷摆了摆手，扶着下人的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穆二爷盯着紧紧关着的门，还是一鼓作气，上前亲手敲了敲。
    敲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穆二爷不肯气馁，边敲边说道：“我是定国公府的二爷，有事找徐大人。”
    不一会儿，一个老者开了门，“定国公府的二爷啊，里边请。”
    穆二爷一喜，领着小厮往里头去。
    徐屿舟从厅堂里出来，到垂花门处相迎。
    “二爷。”徐屿舟拱手行礼。
    “徐大人客气了。”穆二爷客气的笑着。
    “二爷里边说话。”
    徐屿舟领着穆二爷进了厅堂，请他在上首坐下，又叫仆人换了新茶来。
    这是穆二爷第一次与徐屿舟打交道，徐屿舟看起来与传闻里的并不一样，甚至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
    “这次我来，是来替小女向大人赔罪的，小女不懂事，还请大人就当没发生过，我家庄子上和铺子上的事，我定国公府会关起门来解决，就不麻烦大人了。”
    穆二爷自认说的客气有礼，他都将身段放的如此之低，再加上备下的厚礼，就不信徐屿舟没有一点点心动。
    “二小姐已经报了官，衙门里有了记录，徐某不好擅自撤回，”徐屿舟态度恭敬，语气温和，“且徐某答应了二小姐，要给二小姐一个真相，徐某不能言而无信。”
    “小女不懂事的话，大人怎么能放在心上，”穆二爷朝着小厮招了招手，把东西拿过来，“这些是我赔罪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人收下。”
    徐屿舟目不斜视，温和的语气里添了几分强势，“请二爷把东西带走，徐某用不上。”
    “你先看看里面有什么，肯定有你用的上的。”
    穆二爷使了个眼色，小厮便要将包裹打开来。
    将要打开时，徐屿舟将手按了上去。

 第105章

    徐屿舟按着小厮的手，将原本要打开的包袱又合了起来。
    没有得到穆二爷的点头，小厮不敢随意动作。他使劲将手往上顶，想要强行推开徐屿舟的手。
    没想到徐屿舟看起来白净文弱的，手上力气不小，小厮咬着牙使出了最大的力气，只见按着他的手丝毫不动。
    徐屿舟甚至还能心平气和的和穆二爷说话：“还请二爷把东西带回去。”
    穆二爷和徐屿舟交手几回合，都没能叫徐屿舟把东西收下来，同时他也不肯松口，不插手定国公府的事。
    陪着穆二爷玩了许久，徐屿舟收回手，站了起来，“徐某还有公务在身。”
    这就是明晃晃的送客了。
    要不是有求于人，穆二爷早就发火了。他当作没听到徐屿舟的话，徐屿舟也保持着向他拱手问安的姿势。
    二人僵持着，一旁的小厮默默擦了一把汗。
    不知过了多久，徐屿舟纹丝不动，穆二爷毕竟年纪大一些，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腿有些麻了，他忍不住哎呦一声，赶紧去揉腿。
    徐屿舟勾了勾嘴角，直起腰来，客气的说：“二爷，请。”
    穆二爷咬着牙，冷冷的哼了一声，姿势怪异的出去了。
    定国公府。
    墨竹快步从外头小跑回来，顾不得喘一口气，就对穆清瑜说：“小姐猜的没错，阿田果然去了月姨娘那里。”
    自己平安回来，那些人的差事没有办妥，肯定会受王月娘的责罚。
    知道自己要出去的消息，可不是要赶紧去告诉王月娘将功补过，再设一陷阱叫自己有去无回。
    “小姐，我们接下去要做些什么吗？”墨竹问道。
    “不了，先不要轻举妄动。”
    阿田将穆清瑜还要出去的事告诉了王月娘。
    王月娘和穆清雪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到那么几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定能叫穆清瑜有去无回，没想到穆清瑜竟然全整的回来了。
    “娘，出去打探的人怎么还没回来？”穆清雪焦急的问道。
    她们派了人出去打探，看看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可是出去打探之人，迟迟没有回来。
    “就先不等她们了，穆清瑜等下还要出去，这次不能叫她跑了。”
    “娘，这次就叫我去布置。你还是心太软，要我说直接买通车夫，把她拐到深山老林里丢下，看她还怎么回来。”穆清雪心中盘算着。
    想到夜黑风高，穆清瑜独自在深山老林里找不到出路，而嘶声痛哭的场景，穆清雪心情就格外的愉快。
    王月娘犹豫的说：“要是事后叫人查出来，是我们买通的车夫，这该如何是好？”
    “娘！”穆清雪忍不住拔高音量，“这么畏首畏尾，怎么能成大事。”
    “好，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穆清雪便出去安排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她再次回到王月娘这儿，等着外头的消息。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穆清瑜从她的院子里出来。
    不是说还要去铺子上吗？时辰不早了，怎么还不出发？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穆清瑜出门的消息，反而是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来了。
    “姨娘，小姐，奴婢叫人去那儿问了好几圈，才问出来，是好几个男的救了二小姐。姨娘派去的那几个人和二小姐，被他们一起带走了，不知道带去哪里了。”
    丫鬟说完，王月娘和穆清雪难掩震惊之色，穆清瑜竟然是这样跑掉的？
    那她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是王月娘和穆清雪在暗地里捣鬼。
    “怪不得她现在还没有出府去，想来那些话是故意说给阿田听，阿田是我们的人，说不定她也知道了。”王月娘呢喃着。
    她更是懊恼，好不容易在三房安插的眼线，就要这么折了吗？
    穆清雪反而眸子一亮，拉着丫鬟质问：“你是说几个男的救了穆清瑜？那几个男的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丫鬟如实的说：“派出去的人没有打探出来。”
    “娘，”穆清雪带着喜气坐到了王月娘身边，“穆清瑜竟然敢跟外男一起走，还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件事要是宣扬出去，你说外头的人会怎么看她？”
    “不成，”王月娘不赞同的说，“要是她坏了名声，势必会牵连到你的。你将要成为贤王妃，可不能出一点岔子。”
    “那就让爹爹知道，想必往后爹爹不会再叫她出门去。那我们办起事来不是容易多了吗？”
    王月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要不是穆清瑜大着胆子去庄子上，也不会叫肖管事被关进大牢去。
    看着王月娘点了点头，穆清雪连忙兴冲冲的道：“我这就去安排！”
    只要穆清瑜能安分守己的待着，给她和王月娘多一点时间，从秦氏的嫁妆里头多捞一点油水，她肯定能大度的叫穆清瑜平安无事的出嫁。
    不然，就休怪她无情了！
    穆清雪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穆二爷从徐屿舟那受了气回来，心中本就对穆清瑜有了怨言。
    又从下人无意间说出来的话里得知，白天穆清瑜竟然就在大街上，跟着几个陌生的男子走了。
    穆二爷怒不可遏，穆清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做出有辱门楣之事！
    他的椅子还没有坐热，就气势汹汹的要去向穆清瑜问罪。
    他才出了院子，就被翠姨娘拦住了。
    “二爷这是要去哪里？”翠姨娘满脸带笑迎了上来，“是谁惹二爷生气了？”
    说着她上前挽住了穆二爷的手，毫不惧怕他的怒火。
    胳膊上的温度传来，穆二爷的怒气消散了些，“这些事你别管。”
    “二爷是要去找二小姐吗？”翠姨娘问道。
    穆清雪将消息传到穆二爷耳中时，带着点私心，叫穆清瑜的事在定国公府里传开来。
    反正只要不传到外头去，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影响。
    “连你也知道了？”穆二爷的火气又上来了。
    翠姨娘微微点头，“二爷先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妾身陪二爷一块过去，不然二爷发起火来，吓坏了二小姐可怎么办？二小姐和李将军的婚事在即，万一出了岔子，两家都难看。”
    “哼，她胆子那么大，还会被我吓到？”穆二爷气得嘟囔了几句，但也没有拒绝翠姨娘的好意。
    二人便一道往穆清瑜那儿去。
    才踏进穆清瑜的闺房，穆二爷便大喊：“看你做的好事！”

 第106章

    饶是谁被这么一吓，都能吓得一大跳。
    穆清瑜捧着的书卷的手一抖，墨竹早就冲出去，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给二爷请安。”墨竹将要出口的斥责生生咽了回去。
    穆清瑜闻言，从内室走出来，福了福身子请安，委屈的道：“我做错了什么，竟然要叫父亲生这么大的气。”
    穆二爷更是气恼，恼穆清瑜仍然不知悔改。
    “二爷，”翠姨娘温声安抚，“二爷先消消气，二小姐，不如先叫二爷坐下。”
    在翠姨娘的安抚下，穆二爷稍稍平静了些。
    于是穆清瑜请穆二爷坐了下来，在翠姨娘的示意下，亲手给穆二爷倒了一碗茶水。
    “今天白天，你是不是和几个男的走了？你们去了哪儿？”穆二爷问道，语气没有来时那般激烈。
    穆清瑜拧了眉头，当时她戴了帷帽，李照穿着便服，谁能同时将他们二人认出来，又叫穆二爷知道了？
    她犹豫的一瞬间，让穆二爷以为她是在想着借口狡辩。登时穆二爷一拍桌子，就想动怒。
    “二爷！”翠姨娘嗔道，“仔细你的手。”
    翠姨娘拉住穆二爷的手，“二小姐，你有什么话快说，别叫二爷等急了。”
    “虽然我不知道父亲是从谁那里听来的，可是父亲为什么愿意相信外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穆清瑜眼圈微红，“难道在父亲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墨竹适时的走到穆清瑜身边，扶住声音哽咽的穆清瑜，解释道：“二爷，今天小姐在路上遇到了歹徒，是李将军救了小姐。”
    “李将军？”穆二爷的怒火立时消散，甚至因为误会了穆清瑜而有些尴尬。
    “正是李将军，奴婢不敢说谎。”墨竹重重的点了点头。
    穆二爷无地自容，竟然会那样想穆清瑜，可是他作为长辈，叫他拉下脸来和穆清瑜赔礼道歉，他更是做不到。
    “先不说这个，你把家里这点子事报官总是事实，竟然还招惹上了那个徐屿舟？今天我为了你的事，在他那里受了多大的气，你可知道？”许是为了挽回一点面子，穆二爷训斥道。
    穆清瑜心中不由的冷笑。要不是穆二爷没有出面，她用得着自己去抛头露面吗？
    “那是肖管事带来的人，我以为是可靠的人，”穆清瑜委委屈屈，“而且当时父亲不在，没有人能帮我出谋划策，我没法子才那样做的。”
    “你这是在怪我？”穆二爷冷声说。
    眼看着父女二人将要争执起来，翠姨娘连忙从中劝和：“好了好了，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化解了便好。二爷，妾身才给你做好了一身衣裳，不如去我那里试一试合不合身。”
    说完，翠姨娘强行拉着穆二爷出去了。
    “小姐，翠姨娘好像在帮小姐。”墨竹盯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穆清瑜也很奇怪，翡翠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对她示好。
    “她那边的事，你最近留意些。”穆清瑜淡淡的道，按照上辈子的记忆，这个时候的翡翠，应该是有喜事了。
    可是穆清瑜不能确定，翡翠是不是因为那事向她示好。
    翠姨娘将穆二爷强行拉回了自己房里，殷勤的将做好的衣裳拿出来，在穆二爷身上比划着。
    穆二爷心中本来就对穆清瑜没有多少怒气，反而是愧疚多一些。
    在翠姨娘这儿待了一会，怒气也就消散的所剩无几了。
    “二爷，二小姐不是那样的人。”翠姨娘趁着穆二爷脸色好看的时候说道。
    穆二爷绷着下巴，没有说话。
    “二爷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二小姐秉性如何，二爷是最清楚的，”翠姨娘顿了顿，“二爷可不要被那些小人挑唆了去。”
    穆二爷闻之一颤，被翠姨娘一提醒，他才想到总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身边不知不觉出了小人？
    “你说的对。”穆二爷咬牙切齿，谁敢把手伸到自己身边了？
    稍微坐了一会，穆二爷匆匆回去，他要好好查一查，将身边那几个小人揪出来！
    “姨娘何必要掺和进去？明哲保身不好吗？”翠姨娘的丫鬟春雨问道。
    “二小姐从前对我有恩，现在我有能力了，自然是要知恩图报的，”翠姨娘说着，手不由的搭上了自己的小腹，“月姨娘和四小姐她们是蒸蒸日上的时候，我可不是得给自己找个靠山？二小姐将来是将军夫人，李将军实权在身，要说我，比王妃风光多了。”
    “还是姨娘思虑周全。”春雨赞道。
    穆二爷回去之后，除了在他身边伺候久的，他全然相信的下人，其他的所有下人他都换了一遍。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样他睡觉也能安心了。
    王月娘和穆清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没有损伤到穆清瑜一丝一毫，反而把她们安插在穆二爷身边的眼线，悉数都根除了。
    想要再安插几个，并不是难事，却要费上一番功夫。
    眼下，还是要想法子把肖管事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听说是徐屿舟在查肖管事的事，王月娘和穆清雪从前住在外头，消息更灵通些，二人多多少少听说过徐屿舟的为人。
    也难怪穆二爷会在他那里吃一个闭门羹。
    “娘，要是肖管事把我们的事说出来了怎么办？”穆清雪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他都被关进去好几天了！说不定已经说出来了。要是被爹爹他们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想我们呢。还有等我将来嫁到贤王府去，此事说不定要成为我的污点。”
    “我正想着呢。”王月娘揪着帕子，同样苦恼。
    要是肖管事将所有的事吐露出来，连她都难以在定国公府做人。
    “不如你去求一求王爷，”王月娘灵机一动，“以他的地位，只要稍微一施压，还怕徐屿舟不放人？”
    想到贤王，脑海里浮现出他的翩翩身影，穆清雪的心中便甜滋滋的。
    这段时日，她想再见一见贤王都没有机会，这不正是一个好借口？
    “娘说得对，我这就去给王爷写一封信。”穆清雪白嫩的脸蛋上，浮现了一点粉红。
    王月娘正烦心着，并没有注意到穆清雪的变化。
    穆清雪写了一封信，送到贤王府去。
    果然贤王派了马车来，要接穆清雪过去。

 第107章

    贤王府的马车就在外头候着了，穆清雪也收拾妥当，穿戴整齐，准备要出去。
    她带着丫鬟走出了二房，想想不对劲，便折返了回去。
    “迎春！”
    穆清雪的丫鬟迎春被点到名，问：“小姐有何吩咐？”
    “等一下，你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去的是贤王府。”穆清雪格外加重贤王府三个字。
    要是她就这么悄悄的出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贤王府派来的马车？
    “小姐放心！”迎春重重的点了点头。
    午后，墨竹正准备去厨房，吩咐厨房里做一点点心。
    刚打开院子的大门，就对上迎春大大的笑脸。
    迎春身后，是笑得灿烂的穆清雪。
    墨竹一怔，难道穆清雪见自家小姐不进她们的圈套，杀上门来了？
    墨竹警惕的请安：“四小姐好。”
    “墨竹姐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迎春大声的问道，同时走近门口，看向院子里，只见穆清瑜正在树荫下，看着墙角摆放的几盆花。
    听到院子外的动静，穆清瑜正朝着这边看过来。
    迎春回过头朝着穆清雪用眼神示意了下，穆清雪趾高气昂的说：“贤王殿下派了马车请我过去坐一坐呢，你帮我去问问二姐姐，要不要一起过去。”
    墨竹皱起眉来，不用问都知道，穆清瑜是不会过去的。
    “墨竹姐姐愣着做什么？”迎春催促道，“王府的马车还在外头候着呢，不要误了时辰。”
    不等墨竹进去，穆清瑜已经走了过来。
    “妹妹真的要去贤王府？”穆清瑜问道。
    “王府的车马就在外头候着呢，难道我还能说谎？”穆清雪扬着下巴，神情倨傲得意。
    穆清瑜的眼神中透着点怜悯，“那妹妹早去早回。”
    穆清雪眨了眨眼，再看过去时，穆清瑜已经带着墨竹进院子了，顺便还把门紧紧关上。
    她方才分明看到穆清瑜在可怜自己，难道是她眼花了？
    “小姐，二小姐这是嫉妒了呢，说不定她现在躲到屋子里哭呢。”迎春得意的说。
    风度翩翩的贤王和冷酷不近人情的李将军，明眼人都知道哪一个更好。
    穆清雪哼了一声，“罢了，下次再找她算账。”
    说罢，主仆二人扬长而去。
    这一段到大门口的路，主仆二人走得极慢。一路上，迎春叫每一个路过的下人都知道，她们是要乘坐贤王府的马车，往贤王的府上去。
    主仆二人收获了一路的艳羡的目光，满意的到了大门口，飘飘然的上了贤王府的马车。
    马车里宽敞，还准备了茶水和点心。
    “王爷真是贴心呢。”迎春感慨道，顺便给穆清雪倒了一碗茶水。
    穆清雪抿了一口，心里美滋滋的。
    很快就到了贤王府的大门，在门口候着的奴仆，引着穆清雪到了书房之中。
    一路走来，王府里的景致叫穆清雪眼花缭乱。
    她原本以为国公府已经算是最富贵的去处了，没想到王府里更甚。
    在王府面前，国公府差了好大一截。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了。
    走进书房，穆清雪满心欢喜，娇娇柔柔的施了一礼，声音如枝头的黄莺一般悦耳。
    她唤了一声王爷，能叫听到的人骨头都酥了。
    穆清雪抬起头来，正准备用饱含情意的眼神，叫贤王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抬起眸子，猛然对上一双陌生的眼。
    她吓得小脸惨白，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贤王，还有一人。
    只见贤王对面坐着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一身杭绸直缀长相极为斯文，但是那双眼时不时提溜一转，像是在打什么主意，平添了几分狡诈。
    穆清雪连忙低下头，可别叫贤王误会了。
    “坐。”贤王对穆清雪说道。
    只见下人已经在贤王身边搬了一把椅子，穆清雪低着头走过去坐下来。
    她悄悄抬起眼，却发现贤王对面的男子，竟然在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
    穆清雪恼羞成怒的别过脸去，要不是碍于贤王在场，她早就当场翻脸，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
    贤王自然注意到了孙朗对穆清雪光明正大的打量，但孙朗是他要结交的人，他便把玩着扇柄，笑而不语。
    “殿下，这位是……”孙朗问道。他见识过那么多的美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傲慢的不叫人讨厌的女子，甚至产生了想看她哭着求饶的念头。
    念头强烈，叫孙朗的心里痒痒的。
    “这位是定国公府的四小姐，”贤王介绍道，“也是本王未来的王妃。”
    “哦，原来是四小姐。”孙朗失望，既然是贤王妃，那他就没有希望了。
    “对了四小姐，”贤王问道，“你来找本王是有什么事？”
    穆清雪看了孙朗一眼，为难的说：“殿下，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孙朗拉长语调哦了一声，“看来是我太碍眼了，罢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扰王爷和四小姐了。”
    “哎！孙少爷请坐。”贤王将孙朗按在了位置上，他好不容易才将孙朗请来，事情还没谈成，怎么能叫孙朗离去？
    “四小姐，孙少爷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贤王语气温和，用目光鼓励着穆清雪。
    接触到贤王的目光，穆清雪抿了抿唇，便将来意都说了出来。
    听到徐屿舟这个人的名字，贤王和孙朗脸色都不大好看。二人知道徐屿舟的事迹，更是知道他身后那个人，是不好惹的。
    贤王更是为了他的贤名，不能用身为王爷的威势去叫徐屿舟放人。
    不然按照徐屿舟的性子，肯定要将他恃强凌弱的事大肆宣扬，在沾染上徐屿舟身后之人，那他苦心经营了许久的一切，都要崩塌坍圮。
    贤王皱着眉头，“这事不是本王不愿帮你，只是本王不能出手。”
    “王爷，我倒是有法子，”孙朗悠悠开口，还不忘用余光继续打量着穆清雪，“我爷爷对徐屿舟有恩，只要我爷爷愿意出马，徐屿舟不就得乖乖放人？”
    穆清雪心下一喜，朝着孙朗望过去，但触及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又恼怒的别过脸去。
    “孙阁老愿意出手帮忙？”贤王惊喜的问道。
    “当然，我爷爷最听我的话了。”孙朗自信满满的说。
    贤王看着孙朗对穆清雪的打量，分明是不怀好意。他无动于衷，甚至笑得意味深长。

 第108章

    “对了，本王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贤王站了起来，“本王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的。”
    说完他大步出去。
    “王爷！”穆清雪的话还没说完，贤王就已经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穆清雪和孙朗二人，要不是还有迎春在，穆清雪早就坐不住了。
    不一会，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朝着穆清雪行了礼。
    “四小姐，王爷为您准备了礼物，还请借用一下四小姐的丫鬟。”丫鬟说道。
    穆清雪站了起来：“那我也一块过去。”
    “四小姐，王爷马上就要回来的，要是回来没看到四小姐，恐怕要生气的。”
    丫鬟这句话，成功的叫穆清雪坐了回去。
    除了坐着，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丫鬟将迎春带走了，走到外头，还不忘关上了门。
    屋门关上，屋子里只有穆清雪和孙朗二人。
    穆清雪别过脸，绷着唇一言不发。就算不用看，她都能感受到孙朗恶心又黏腻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穆清雪憋屈的忍着泪，不断的对自己说，忍一忍，贤王马上就要回来了。
    许是穆清雪忍着泪花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打动了孙朗的心，孙朗忍不住站了起来，朝着穆清雪走了一步。
    “啊——”女子的尖叫从屋里传来，随后是用力拍打门的动静。
    这样大的响动，路过的贤王府的下人都像没听到一样，神色如常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迎春听到了，连忙要跑回去。那丫鬟拉住了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那是我家小姐的声音，我要去看看！”迎春焦急的说。
    能叫穆清雪失态的，肯定不是小事。
    丫鬟死死的拉着迎春，道：“你听错了，那不是四小姐的声音，你快点跟我去，王爷还等着我们呢。”
    迎春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丫鬟钳制住她的手，便没有那么坚持要回去，任由丫鬟慢慢的拉着她往前走。
    “来人！救救我！”
    身后再次传来女子的尖叫，这下迎春万分确定，就是穆清雪的声音。
    她拼尽全力，挣脱开丫鬟的手，闷着头往回跑。
    丫鬟在后头又是威胁又是哄骗，都对迎春不起作用。丫鬟无奈，只好去找贤王。
    迎春跑了回去，只见屋门不知何时，竟然从外头锁上。
    “来人，救救我！”穆清雪的哀嚎从屋子里连续不断的传来。
    “小娘子，你就算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迎春心急如焚，不顾一切的用自己的身子朝着门撞去，竟然将门撞开了。
    她收不住力，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迎春！”穆清雪又惊又喜，但她看到大开的屋门，连忙跑了出去。
    迎春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跟着出去了。
    跑到院子里，穆清雪才不害怕。只见她满脸泪痕，头发散乱着，极为狼狈。仔细看，她的脸颊上还有一个浅浅的手印。
    “小姐，你没事。”迎春问道。
    穆清雪恶狠狠的盯着屋子，孙朗就站在门框处，猥琐的笑着。
    “这是怎么了？”贤王大步从外头进来。
    穆清雪快步跑到贤王身边，指着孙朗委屈的说：“王爷，你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登徒子！他竟然想对我……对我……”
    她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放心，本王一定给你做主的。”贤王好言安抚着，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人立刻朝着屋子里走去，与孙朗说了几句，孙朗便回到屋子里去。
    贤王带着穆清雪离开，好生安慰了几句，又叫下人准备了一堆礼品，亲自送了穆清雪上了马车，穆清雪才平复下来。
    “王爷，你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人！”将要回去时，穆清雪不忘叮嘱。
    “你放心。”贤王温和的笑着。
    “对了，我拜托王爷做的事。”
    “你放心，本王不会叫你失望的。”
    穆清雪破涕为笑，“多谢王爷。”
    说完她钻进马车里，迎春心疼的看着穆清雪的脸，问道：“小姐，你的脸还疼吗？”
    “闭嘴！”穆清雪冷下脸来，“在王府发生的事，你要是敢对别人，包括我娘说出去一个字，我饶不了你！”
    要是王府的事传出去，她可就要沦为笑柄了。
    “是，奴婢知道了。”迎春怯怯的低下头来，没想到她的忠心换来的是穆清雪的威胁，说不失望是假的。
    贤王一直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消失在路口才往王府里头去。
    他径直回到那间屋子里，孙朗正悠闲的哼着小曲，只见孙朗的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看到贤王进来，孙朗起来行礼。
    “快坐，”贤王笑着说，“四小姐没有得罪孙少爷？”
    不知想到了什么，孙朗的笑容愈发灿烂，“没有没有，四小姐人很好。”
    贤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要是四小姐真的得罪了孙少爷，本王一定要叫她给你亲自赔礼道歉。”
    贤王格外加重亲自二字，果然见孙朗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那哪成啊，应该是我向四小姐亲自赔礼道歉。”
    贤王笑得高深莫测：“那等本王手上的事都忙完后，一定再叫你们见一面。”
    孙朗的眸子亮了起来，忙殷勤的说：“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助您一臂之力！绝对不叫王爷失望。”
    “哈哈，”贤王拿起茶杯，“那本王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
    孙朗拿起茶杯，二人碰了碰杯子随后一饮而尽，屋子里一片和谐。
    穆清雪乘坐着马车到了定国公府，下马车前，早就叫迎春给她重新梳了发髻，上了厚厚的一层脂粉，遮盖住脸颊上的手印。
    “对了，你等下多叫几个人出来搬东西，阵仗弄得大一点。”穆清雪吩咐道。
    只有看到旁人的羡慕和嫉妒，才能将她心中的委屈抚平一些。
    “还有，等下叫人往穆清瑜院子门口绕一下。”穆清雪补充了一句。
    “是，奴婢一定办好。”
    迎春下了马车去喊人，也不管贤王送的东西是否需要这么多人，就喊来了十几个人。
    这些都是她在路上碰到的，是在各个院子里伺候的，她这样一来，别的主子想不知道都难。
    听着外头的动静，墨竹忍不住撇了撇嘴，很是看不上穆清雪的做法。
    穆清瑜笑着摇了摇头，要是等穆清雪嫁到贤王府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此得意。

 第109章

    穆清瑜和墨竹没有出去，但是院子门口，还是有一群小丫头趁着她们不注意，正悄悄的看着。
    穆清雪身后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的过来。
    她身后的十几个丫鬟，几乎每人手上都捧着点什么，一个小小的箱子就要两个人抬着，极为壮观。
    穗儿带着几个小丫鬟，正扒着门缝看着。看到这一情形，她不由自主的把门打开了开来，走到外头去。
    “穗儿姐姐，你要是出去被小姐看到了怎么办？”穗儿身后的小丫鬟连忙提醒。
    府里谁都知道穆清雪和穆清瑜不对付，穗儿这般出去，岂不是要背叛穆清瑜？
    穗儿置若罔闻，已经走了出去，就站在路边矮着身子等着穆清雪过来。
    穆清雪慢悠悠又优雅的走了过来，穗儿身后的小丫鬟们见劝不动她，便直接把门关上了。
    要是穆清瑜看到她们开着门偷看，肯定要责怪她们的。
    “奴婢穗儿给四小姐请安。”穗儿福了福身子。
    “你是二姐姐身边的丫鬟？”穆清雪笑吟吟的问道。
    “是。”
    穆清雪瞄了一眼穗儿身后紧闭的大门，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二姐姐在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二小姐从来只要墨竹伺候，奴婢虽然是二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现在连四小姐院子里的粗使丫鬟都不如。”穗儿毫不掩饰的抱怨。
    穆清雪摇了摇头，“真是可惜了你这么一个妙人，要不是我身边丫鬟够了，不然过段时日我嫁到贤王府去，说什么都要把你带上。”
    穗儿惊喜的睁大眼。
    穆清雪笑而不语，带着身后的人离开了。
    直到听不到穆清雪的动静，院子的门才再次打开。
    “穗儿姐姐，你在那里看什么？”小丫鬟从门内探出脑袋，焦急的呼唤，“待会子被二小姐发现就不好了！”
    穗儿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裳，满脸不屑，“二小姐问起来，就说我去拿洗好的衣裳了。”
    说罢她就离开了。
    小丫鬟无奈，只好把门再次关上。
    第二天一早，肖管事就被放出来了。他一出来，就来定国公府要给穆二爷请安。
    在大牢里关了好几天，肖管事瘦了不少，脸颊有了凹陷。
    他在会客厅等着穆二爷，穆二爷不来，他就站着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有了动静。
    他费力的将肥胖的身子弯到最低，口中恭敬的道：“小的给二爷请安！”
    门口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进来的不是一个人。
    耳边拂过一阵香风，肖管事悄悄抬起头来，竟然看到的是王月娘。
    他又惊又喜：“姨娘！”
    王月娘蹙着眉，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肖管事连忙捂住嘴。
    王月娘在上首坐下，道：“二爷今儿个出去了，不会来见你的。”
    肖管事放下手，嘿嘿的笑着：“小的能见到姨娘，也心满意足了。”
    憔悴了不少的肖管事，配上油腻的笑，着实可怖。王月娘不动声色的移开眼，质问道：“你在牢里，没有把我的事说出去？”
    “没有没有，”肖管事连连摆手，“就算把小的杀了，小的也不会出卖姨娘的。”
    “当真？”
    肖管事重重的点头，“小的发誓！”
    “很好，”王月娘安下心来，“你就先回庄子上，不要再轻举妄动。”
    “可是小的还没有帮姨娘教训二小姐呢，”肖管事目光微闪，“要是不完成姨娘的吩咐，小的心里难安啊！”
    王月娘笑骂道：“你不就是想要我给你保证的好处吗？“
    肖管事搓着手，嘿嘿的笑着。
    “看在你没有把我的事说出去的份上，你先回庄子上，说好的银子我会叫人送过去。”
    “多谢姨娘！”肖管事欣喜若狂，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肖管事前脚出了定国公府，后脚就有一人送了一封信，交到了穆清瑜手上。
    穆清瑜先看了一眼信封，信封上门没有署名。她才拆开来，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她难掩震惊之色。
    “小姐，信上写了什么？”墨竹担忧的问道。
    穆清瑜将信纸叠好，没想到王月娘胆子这么大，竟然委托肖管事，在外面放印子钱，且是重利。
    要知道，当今圣上登基时，就下令严惩此类行为。
    没想到才过了二十年，就有人敢以身试险，这人还在自己身边。
    信纸上还写了好几笔，何时何地何人都写的清清楚楚，不像是作假的。
    “对了，送信的那个人还有说什么吗？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穆清瑜问道。
    “他只说姓徐，其他的都没说。”
    穆清瑜恍然大悟，原来是徐屿舟送过来的，那这应该是肖管事在大牢里时，被拷问出来的。
    “墨竹，你是不是有个表哥在外头做点小生意？”穆清瑜问道。
    “小姐记性真好，奴婢确实有个表哥，做些早点生意。”墨竹回道。
    穆清瑜勾唇一笑，那办起事来就方便了。
    她招了招手，道：“我有些事情要你表哥帮忙，你仔细听着。”
    墨竹凑过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穆清瑜的吩咐。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去办好！”墨竹郑重的说道。
    “好，那你现在就去。”
    于是墨竹匆匆出去了。
    自打穆清雪从贤王那收货了一堆礼品回来后，就一直在忙着怎么将贤王送的花瓶等装饰物摆放好。
    务必要叫每一个进到她屋子里来的人，都知道贤王对她的重视和宠爱。
    忙活完以后，丫鬟趁机告诉穆清雪，肖管事出来一事。
    穆清雪连忙往王月娘那去。
    还没进屋子里，穆清雪就欢喜的嚷嚷起来：“娘！只要我出马，还有什么办不成的呢？”
    王月娘同样高兴的拉着穆清雪坐下来，宠溺的说：“那是当然，我女儿最厉害了，不然也不能获得贤王的青睐。不过你去和王爷说了什么？连你爹爹都办不成的事，竟然叫你办好了。”
    穆清雪刻意不去想昨日在贤王府发生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避开王月娘炽热的目光，敷衍的说：“我只是求了王爷，王爷怎么办成的我也不知道。”
    “也对，只要王爷出马，有什么办不成的呢？”王月娘笑得合不拢嘴，有这样一位女婿，真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第110章

    母女二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用了晚膳，下人来报，说是肖管事又来了。
    王月娘骂道：“他事情没办成，我都把好处给他了，怎么还要过来？万一叫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那可如何是好？”
    “娘，消消气，”穆清雪转头看向来传话的下人，吩咐道，“你悄悄的把肖管事带来，切记，绝对不能叫别人知道！”
    王月娘嗔道：“你就不怕被人看见！”
    “看见又如何？我昨天我走了一圈，已经叫所有人知道王爷对我的重视，我看谁还敢跟我们作对？”穆清雪极其自负。
    王月娘便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下人借着月色，将肖管事领进来了。
    才短短几个时辰不见，肖管事从头到脚换了新衣裳，嘴角处还闪着油光，挺着肚子很是得意。
    “给姨娘和四小姐请安。”肖管事笑眯眯的说道，连请安的姿势也相当敷衍。
    才出去一会，肖管事的态度就天差地别。王月娘忍着不悦，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的走了一路，腿也乏口也渴。”肖管事厚脸皮的道。
    王月娘按住将要发火的穆清雪，叫丫鬟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还叫人上了茶水。
    肖管事喝了一口茶水，故弄玄虚的说：“小的给姨娘拉了好多生意，姨娘要发达了。”
    王月娘挑着眉，急忙问：“怎么说？”
    “小的无意间结识了好多个从江南来的商户，货款还没有收回但急着要用银子。这几个商户在商界都是叫得上号的，很是可靠的。”
    “他们要多少？”
    肖管事笑眯眯的伸出五个手指。
    “五百两？”
    “哎！”肖管事摇了摇肥头大耳，“五千两！”
    这下轮到王月娘和穆清雪震惊了，放出去五千两，收回来的时候岂不是能翻一番？
    穆清雪惊喜交加的道：“那太好了！正好我们也却银子呢！”
    她的嫁妆还没有着落呢，她可是要嫁去贤王府的，绝对不能寒酸。
    而且一定不能比穆清瑜差！
    这一下有了这么多银子，就能好好置办了。
    王月娘却有些犹豫的问：“你确定那些人可靠？”
    五千两不是一个小数目，万一其中有诈，岂不是打水漂了？
    “姨娘放心，小的都打听清楚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过来。”肖管事拍着胸脯保证道。
    拍了几下，他不由自主的皱了皱脸，那地方放着一包从那几个商人处拿来的，沉甸甸的银子。
    好在王月娘母女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肖管事借喝茶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暗暗打定主意，下次谁要是再想贿赂他，他只收银票不收现银。
    “娘，”穆清雪拉着王月娘的胳膊歪缠，“肖管事一直做这些事，肯定是有把握了才来告诉我们的。娘快点头，娘也不想看着我寒酸的出嫁。”
    见王月娘迟疑的脸色有了破绽，穆清雪继续劝说：“娘也要为弟弟想一想，弟弟年纪不小了，往后在外头要是手头不宽裕，肯定会叫人笑话的。”
    终究是王月娘败下阵来，“好，那些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
    肖管事回答道：“半个月之内把五千两给他们就成。”
    王月娘咬着牙：“行，你去跟他们说，半个月内我一定把银子给他们！”
    “好！”肖管事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事情已经完成，没有多留就借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穆清雪已经在盘算着，拿那么一大笔银子要怎么置办自己的嫁妆。
    只有王月娘一人烦忧着，从前她靠着帮人引荐给穆二爷，从中收取好处费，才获得了放印子钱的本金。
    只是风险太大，她许久都没有这么做了。
    要一下子拿出五千两，除了重操旧业，还要想别的法子。
    “对了，你二姨婆家的小子是不是到首饰铺子上去当账房先生了？”王月娘突然问道。
    “是啊，那还不是娘帮着弄进去的吗？”
    “哦，我忘记了。”
    二人正说这话，穆书睿突然跑了进来。
    穆书睿今年十二岁，正是调皮的时候，他突然跑进来，王月娘伸手揽住他，乐呵呵的道：“怎么又调皮了？小心被你爹爹看到，又要教训你呢。”
    穆书睿抬起头来，养的白嫩的小脸上布满不甘，他耷拉着嘴角，愤愤的道：“哼，爹爹已经训过我的了，我才不怕！”
    王月娘失笑：“原来是在你爹爹那里受了气啊，你爹爹都是为你好才训斥你的，你别放在心上。”
    “娘！”穆书睿大声打断，“爹爹老是跟我说，说我比不上大哥哥，叫我跟大哥哥好好学学，可是我看大哥哥也没比我强多少，就他那个病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月娘一把捂住了嘴巴。
    王月娘沉下脸道：“你这些话叫你爹和你祖母听到，他们又要罚你了。”
    穆书睿不服气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会再说下去，王月娘这才放开手。
    “娘，弟弟说的又没有错，你干嘛不叫他说。”穆清雪将穆书睿拉到身边来，将桌子上的果子拿给穆书睿吃。
    有了吃的，穆书睿立即扬起笑脸，喜滋滋的吃着，几乎忘记自己为何过来的。
    穆清雪上下打量着穆书睿，越看越喜欢。
    将来她出嫁后，穆书睿才是她的靠山。
    穆清雪使了个眼色，迎春便带着屋子里其他下人出去了，将屋子留给母子三人。
    “大哥哥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实在是碍眼，”穆清雪抱怨道，“也正是因为他病恹恹的，父亲和祖母都格外关心他，都快把弟弟忽视了。”
    穆书睿嘴里含着东西，胡乱的点着头，“是啊！功课我一点都不差的。”
    “要是没了大哥哥碍事，父亲和祖母肯定会全心全意培养弟弟的，”穆清雪劝道，“为了不让弟弟被养废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了啊！”
    穆清雪说得不无道理，眼下定国公府的长辈，最关心的便是穆嘉言。
    穆嘉言有个头昏脑热，都能叫定国公府上下不安宁。
    在外头时，穆二爷就常常叫穆书睿和穆嘉言学习。有穆嘉言在前，穆二爷总是看不到穆书睿的好。
    每每看到穆二爷训斥穆书睿，都能叫王月娘心疼。
    王月娘对上穆清雪闪着杀意的目光，为了儿子，捏紧了手。

 第111章

    穆老夫人精神好加上心情好的时候，便会到花园里走一走。
    加上有穆嘉言在一边哄着，穆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就同意出去走走。
    外头阳光正好，空气也非常新鲜。
    王妈妈笑着道：“外头天气好，老夫人就该常常出来走走。老奴们都劝不动，还是大少爷有法子。大少爷该常常过来。”
    穆嘉言温和的笑着：“只要祖母不嫌弃，我一定天天来。”
    “哪能天天过来，”穆老夫人宠溺的笑着，“还要读书的呢。”
    几人说说笑笑着，已经到了花园里。
    只见花园里早就有人在了。
    王月娘带着穆书睿上前请安，穆老夫人的笑意收敛了不少。
    “老夫人，这儿的石凳妾身刚叫人擦过的，老夫人请坐。”王月娘殷勤的道。
    穆老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在石凳上坐下了。
    石桌子上还摆放着几盘子点心，穆书睿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毫无形象的用手抓着点心吃起来。
    穆老夫人不悦，她身边的位置是要留给穆嘉言的。穆嘉言身子不好，怎么能长久的站着？
    王月娘宠溺的看着穆书睿，都说能吃是福，她儿子的福气大着呢。
    穆老夫人不快的瞥了王月娘一眼，见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穆书睿的不敬兄长。
    “书睿，你今儿个怎么没去上学？”穆老夫人沉声问道。
    穆书睿茫然的抬起头来，嘴巴里还含着糕点，嘟囔着说道：“今天先生放我们一天假，而且大哥哥也没去上学。”
    说话的时候，他嘴中的糕点喷了不少出来。要不是穆老夫人修养高，早就要将他推开了。
    穆嘉言温润的笑着：“我们先生也放我们一天假。”
    “那真是太巧了！”说罢，穆书睿继续吃着点心。
    “够了！”穆老夫人斥责道，穆嘉言额头上冒出了一点虚汗，着实叫她心疼。
    “书睿，没看到你哥哥还站着？”穆老夫人板着脸，“你还不快把位置让给你哥哥？”
    穆老夫人板起脸来时，极有气势和压迫感。
    穆书睿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吓得张着嘴，塞得满满的都忘记咀嚼了。
    向来敬畏穆老夫人的王月娘，在碰到穆书睿的事上，竟也强硬起来了。
    “老夫人，那边还有位置呢，不如叫大少爷多走两步，到那坐下。”王月娘不满的说道，看着自个儿子被吓傻了的样子，更是心疼。
    没想到王月娘敢顶嘴，穆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言儿是兄长，他不坐哪里轮得到书睿？”穆老夫人冷着脸，看到穆书睿还在吃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穆书睿愣了一下，迈着小粗腿跑到王月娘身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从小王月娘和穆清雪将他当宝贝一样宠爱着，难免娇气了些。
    穆嘉言的脸色愈发苍白，“祖母不要为了我生气。”
    穆老夫人动着嘴唇在说什么，可是穆书睿的声音实在是洪亮，将所有人的声音都盖过去了。
    穆老夫人更是头痛，果然养在外头的，登不得台面。
    穆书睿中气十足的哭声，引来了不少人，连穆二爷听到声音都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了！”穆二爷一声呵斥，吓得穆书睿不敢哭了，躲在王月娘身后不敢说话。
    王月娘连忙劝道：“不过是一点小事，二爷不要动怒。”
    穆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穆二爷看了王月娘一眼，走到穆老夫人身边问道：“娘，你气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说着穆老夫人一直拿眼瞄着王月娘母子。
    “二叔，”穆嘉言虚弱的开口，在风口站了好一会，他的身形有些不稳了，“只是一场误会，二叔不用挂怀。”
    “言儿！”穆老夫人提高音量，向来精明的她，只要碰上穆嘉言和穆清菱的事，都会变得不理智。
    此事息事宁人最好，可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穆二爷便问一边伺候的下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下人不敢隐瞒或者偏颇，一五一十的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穆二爷听了之后，阴沉着脸走到穆书睿面前，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扬起手来给了他一巴掌。
    穆书睿白嫩的脸颊上留下一个红印，触目惊心。他吓呆了，都忘记哭了。
    还是王月娘先反应过来，抱着穆书睿哭喊道：“二爷！睿儿做错了什么你要打他！”
    “你还问我？”穆二爷指着王月娘呵斥道，“不孝祖母，不敬兄长，我没有请家法已经是给他留情面了！”
    穆书睿已经反应过来，搂着王月娘抽泣着。
    “睿儿只是个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办。”王月娘的眼中闪着泪光。
    “慈母多败儿！”穆二爷怒不可遏，“什么孩子？要是他不成器，就给他点银子叫他出去单过了！”
    发泄完怒火之后，穆二爷转向穆老夫人，态度柔和了不少，“娘，是他们不对，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穆老夫人哼了一声，脸上已经没有多少怒意了。
    她扶着穆二爷伸过来的手，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今儿个我也没心情了，回去。”
    “祖母，我还有些事，晚点再去陪您。”穆嘉言道。
    “好，快去。”
    于是穆嘉言带着小厮先离开，沿着花园的这条小路，转过一个弯，便看到了穆清瑜早就候着了。
    “说罢，找我有什么事。”穆嘉言笑得如春天一般和煦。
    方才他就看到穆清瑜探头探脑的，待事情一结束，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穆清瑜拿出怀里藏着的香囊，道：“这是我亲手绣的，里头放了特意调制的安神的香料，大哥哥常常佩戴着肯定是好的。”
    说罢她又补充了句：“要是大哥哥不信，可以先请个大夫看一看里头的香料。”
    穆嘉言哑然失笑，接过香囊，随手就挂在腰间，“多谢妹妹。”
    他苍白到病态的脸上，一双眼格外的亮。
    倒是看得穆清瑜不好意思了，“要是大哥哥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做一个。”
    二人又说了几句，就分开了。
    穆清瑜送完香囊，喜滋滋的回到屋子里。
    只听墨竹正自言自语：“今儿个是五月十五了，日子过的可真快。”
    穆清瑜心头一震，今天是五月十五，元景八年五月十五了？

 第112章

    今天是元景八年五月十五，穆清瑜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已经因为名声尽毁，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
    那个时候的她，靠着坐在窗户下，听着窗户外小丫头的聊天声解闷。
    那些人都知道，屋子里关着的是一个永远都翻不了身的人，因此她们说什么都没有顾忌。
    元景八年五月十八那天，穆老夫人要带着定国公府上下去寺庙里上香。
    才行到半路，正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穆嘉言所坐的马车发了狂，车夫为了不冲撞到人群中，不慎之下让马车侧翻。
    穆嘉言被甩了出去，摔断了双腿，从此以后只能靠着轮椅出行。
    穆清瑜只从下人们的谈话中，都能想象的到当时的场景是如何的惨烈。
    穆嘉言对她这般好，她不能再叫上辈子的惨剧再次发生。
    “小姐，你怎么了？”
    墨竹的声音将穆清瑜从回忆之中拉出来，穆清瑜扯了扯嘴角，敷衍一笑：“我没事。”
    说完，她又继续思考。
    穆老夫人疼爱穆嘉言，这次是去求平安，肯定会带着穆嘉言的。
    穆嘉言孝顺，只要穆老夫人开口，他不会拒绝的。
    怎么能叫这二人改变心意呢？
    “小姐，您才修剪好的指甲，可别咬坏了！”
    穆清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咬着自己的指甲。她摊开手，看着白嫩的手指，突然心生一计。
    她看过穆清菱的笔迹，现在能模仿出八九分，拿去糊弄人足够了。
    只要她以穆清菱的口吻给穆嘉言写一封信，叫穆嘉言去章家玩，穆嘉言肯定是不好拒绝的。
    只要穆嘉言去章家小住几日，就能把这祸事避开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穆清瑜立刻叫墨竹研磨，她按照穆清菱冷冰冰的性子，写了一封信。
    待信纸上的墨水一干，她立刻亲自给穆嘉言送过去。
    一进穆嘉言的屋子，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只闻着气味，舌尖就泛起苦意。
    穆清瑜不由的皱了皱鼻子。
    下人们早就进去通报了一声，穆嘉言已经走到门口来，笑着问道：“怎么到门口了，反而不进来了？”
    “哥哥的屋子里布置得高雅，我一时看呆了。”穆清瑜笑了起来。
    只见屋子里的多宝格上，放着的皆是书卷，书脊处干净整洁，显然是常常打理的。
    书香和药味和谐的融在一起，走到屋子里头，浓郁的药味反而被书香气冲淡了不少。
    穆嘉言和穆清瑜坐了下来，穆清瑜拿出信，交给穆嘉言，故作若无其事的道：“大哥哥，方才我在路上碰到要进来送信的下人，就顺便给你带过来了。”
    “多谢。”穆嘉言接过信纸，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一动，信纸就在他手上展开。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穆嘉言的神色没有一丝改变。
    “大哥哥，信上写了什么？”穆清瑜故作好奇的问。
    穆嘉言便把信纸推到了穆清瑜跟前。
    穆清瑜看了几眼，便问：“原来是大姐姐邀请你去章家，那你去吗？”
    穆嘉言闻言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我不去了，正好过几日祖母要带着我们出去上香，我陪着祖母。”穆嘉言回道。
    穆清瑜笑容一滞，甚至心跳漏了一拍。
    她微微侧过脸，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劝道：“哥哥好久没见大姐姐了，为什么不过去小住几日？上香的事，日后多的是机会。”
    穆嘉言不为所动，“她要是想看我，自然会过来的。”
    说完，他似乎不愿再提这回事，只留下穆清瑜拿着信纸不知所措。
    “这……”穆清瑜捏着信纸，还想再劝几句。
    穆嘉言眉目冰冷的将信纸拿了过来，他冷下脸的样子，和穆清菱极为相似。
    但穆清菱的冰冷带着傲慢，穆嘉言的冰冷中带着清高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很难叫人讨厌。
    只一瞬，穆嘉言又笑了起来，“我才戴了一天你送我的香囊，就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
    说着，他拨了拨腰间的香囊。
    穆清瑜笑容一暖：“大哥哥喜欢便好。”
    稍稍坐了一会，穆清瑜便出去了，她还要回去另想法子。
    走到外头，看四周无人，墨竹低声道：“小姐，大少爷是不是认出，那封信不是大小姐写的了？”
    “不会。”穆清瑜断定说道，她对自己模仿别人笔迹的技巧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不一会儿，二人便回到了二房里。
    穆清瑜正准备坐下，余光瞄见桌子上摆放着的绣篮。
    墨竹顺着看过去，便说：“小姐还要绣香囊吗？要是不绣的话，奴婢就收起来了。”
    “绣，当然要绣，你再开了库房，拿几匹料子来。”穆清瑜想到了什么，将绣篮拿到自己身边。
    “小姐要注意身子啊，仔细眼睛。”墨竹看穆清瑜的架势，是要开始做香囊了，而且一次要好几匹，是个不小的工程。
    “没事的，你快去拿。”穆清瑜催促道。
    墨竹无奈，只好去拿了。
    接下来的几日，穆清瑜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乎不出门去，一有空就在绣香囊。
    墨竹劝了好多次都没有用，只好在一边打打下手。
    终于到了五月十七这一日，穆清瑜绣好了八个香囊，每一个香囊都精致无比，没有任何一针是偷懒糊弄的。
    穆清瑜掩嘴打了个哈切，吩咐道：“墨竹，你去把这些送给大哥哥，顺便透露一下我因为绣这几个香囊熬病了的事。”
    墨竹啊了一声，不解的看向穆清瑜。
    为了这几个香囊，穆清瑜憔悴了些，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但眼神清澈明亮，极有精神，一点都看不出病态。
    穆清瑜催促：“快，就照我说的去。”
    “是。”墨竹只好带着香囊出去了。
    出去之后，穆清瑜拆下发髻上的首饰，在榻上摆了几个又大又软的迎枕，合衣躺了上去。
    现下正是晚膳时分，等了一会不见人过来，穆清瑜伸手拿了块点心垫垫肚子。
    点心快吃完时，院子门口似乎传来了开门声，还有墨竹的声音。
    穆清瑜赶紧把点心塞进了嘴巴里，胡乱咀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随后半垂着眼眸，装作无精打采的样子，时不时还咳嗽两声，最后一声咳嗽，正好被才进来的穆嘉言听到了。
    穆嘉言加快脚步走了进去，担忧的问：“怎么病成这样子了？可有请大夫看过？”

 第113章

    “我没事的，”穆清瑜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太晚了，我也不想麻烦别人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穆嘉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拧着眉头道：“这怎么成？”
    穆嘉言回头，问身后的墨竹：“你家小姐这样子多久了？”
    “有有半天了。”墨竹胡诌道。
    怕墨竹说漏了嘴，穆清瑜连忙接口：“我没事的，哥哥不用担心我的。对了，我叫墨竹送过去的几个香囊，你还满意吗？”
    穆嘉言睫毛一颤，自己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喜欢，就叫穆清瑜不顾身子，又给他做了八个，这份情谊之重，压得他心里闷闷的。
    “每一个我都很喜欢，但是你不许再做了。”
    “哥哥明日要出去，会佩戴我绣的香囊吗？”穆清瑜目红了眼眶，“我这个样子是出不去了。”
    “你一定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穆清瑜虚弱一笑，“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的。”
    她暗中朝着墨竹使了个眼色，以墨竹对穆清瑜的了解，知道自家小姐是绝对不会请大夫的，否则肯定要露馅啊！
    墨竹帮腔道：“大少爷不是外人，奴婢也不瞒着您。待会子请大夫肯定要吵醒隔壁院子的人，她们本来就对我家小姐颇有怨言的，肯定要借着这个大做文章的。”
    隔壁住着的是王月娘她们，关于穆清雪和穆清瑜的事，穆嘉言知道一些。
    以他的聪慧，早就猜到了这姐妹二人不像外表看起来的和谐。
    “天快黑了，哥哥不用担心我的，快回去，我睡一觉就好了。”说着穆清瑜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却还是从指缝间响起了刻意压制过的咳嗽声。
    穆嘉言脸色沉沉，在穆清瑜的接连催促下已经起身往外去，快到门口，不放心的回头叮嘱：“那明儿个一早，一定要请个大夫瞧一瞧。”
    “哥哥放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穆清瑜的脸上就差直接写上她不会请大夫的。
    穆嘉言脚步一顿，想用作为兄长的威严说服穆清瑜，只听墨竹在一旁劝着：“大少爷，马上就要天黑了。大少爷一直待在内院里不合适。”
    穆嘉言抿了抿唇，只好往外去。
    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窗户那传来的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穆嘉言常年病着，知道这样的咳嗽有多难受，他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腰间的香囊。
    “大少爷，这边请。”墨竹在前头弯着脊背引路。
    穆嘉言顿了顿，继续往外去。
    要出院子之前，还不忘吩咐墨竹，一定要说服穆清瑜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墨竹为难的应下了，就差把“我说服不了我家小姐”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穆嘉言只好回去了。
    送走穆嘉言，墨竹关上院子的门，走回屋子里去，只听里头还有咳嗽声。
    墨竹打起帘子进去，道：“小姐，大少爷已经走了。”
    穆清瑜哦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嘴角，随后开始用心来。
    “小姐晚膳要摆在哪里？”
    “不用了，你叫厨房熬一碗粥配一点小菜就成。”穆清瑜吩咐道。
    做戏就要做到底，细节处都完美才能叫人看不出破绽。
    “小姐，”墨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骗大少爷？”
    “我自有我的打算。”穆清瑜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穆嘉言真的能按照她的设想行动，不然她还得另想法子。
    总之这辈子，她是不会叫穆嘉言出事的。
    “明儿个一大早，你记得去祖母那边，就说我夜里着凉去不了了。”穆清瑜又吩咐道。
    墨竹一一应下，便出去了。
    第二个一大早，穆清瑜还在熟睡中，墨竹就已经去了穆老夫人那儿。
    今儿个要去上香，穆老夫人特意吩咐了要早一点起来，好早一点出发去上香，以彰显她们的诚意。
    墨竹到的时候，穆清雪和穆清秋早就坐了一会了。
    “给老夫人请安。”
    “瑜儿怎么没过来？”穆老夫人问道。
    “回禀老夫人，我家小姐昨晚着凉了，今儿个早上有点发热，恐过来将病气过给老夫人，所以去不了了。就派奴婢过来给老夫人赔个不是。”
    “请大夫看过了吗？”
    “小姐病的不重，睡一觉就能好的，是以没有请大夫。”
    穆清雪小声嘀咕了句晦气。
    穆老夫人眉心一皱，冰冷的扫了穆清雪一眼，“你回去叫瑜儿好好歇着。”
    “多谢老夫人。”说完墨竹便出去了。
    穆清雪盯着墨竹出去的背影，满脸不屑。
    正要上香的时候就病了，可不是晦气？
    不过今儿个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没空理会穆清瑜。
    “祖母，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穆清雪雀跃的问道。
    “快了，”穆老夫人问王妈，“少爷们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老夫人，少爷们都好了，现下应该在门口了。”
    “嗯，清晨凉，你派人叫他们先上马车里去，不用在外头等着了。”穆老夫人吩咐道。
    穆清雪撇了撇嘴，穆老夫人还真是疼爱穆嘉言啊！
    不过过了今日，失去宝贝孙子的穆老夫人，看她还要怎么活下去。
    要怪就怪穆老夫人心里眼里只有大房的穆嘉言，硬要把那个病秧子推上定国公之位。
    只要除掉他们，长幼有序，定国公之位肯定就要落到二房。
    穆书睿作为二房唯一的少爷，顺理成章的就是世子了。
    穆清雪露出一抹冷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穆二爷狠不下心来，那就叫她们母女二人助他一臂之力。
    王妈妈刚出去传话，穆清雪对迎春使了个眼色，迎春悄悄的出去了。
    没过多久，迎春回来了，蹑手蹑脚的站到了穆清雪身后，悄声说道：“大少爷上马车了。”
    穆清雪压抑着自己的笑意，干脆低下头去不叫人看出破绽。
    不一会儿王妈回也来了，说道：“老夫人，少爷们都上马车了。”
    “好，我也收拾好了，”穆老夫人扶着身边的丫鬟站了起来，“走，别叫他们等急了。”
    方氏自然而然的扶住穆老夫人另一边的胳膊，定国公府的女眷们一块往外去。
    王月娘作为妾室，是没有资格加入这一行列中的。
    穆清雪掩唇一笑，马上快了。等穆老夫人被击垮，谁还能拦得住她们母女二人？

 第114章

    马车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穆老夫人的马车在最前头，方氏随行方便伺候。
    紧跟着的是穆家几位少爷的马车，穆嘉言最年长，马车便排在了第二。
    方氏扶着穆老夫人往前头的马车去，穆清雪赶紧小跑几步，扶住了穆老夫人另一边的胳膊。
    “祖母，我搀着您。”穆清雪娇声说道。
    穆老夫人手一僵，终究是忍住了推开她的冲动。
    “四小姐真是孝顺。”方氏夸道。
    穆老夫人敷衍的笑了两声，算是回应了。
    穆清雪看着穆老夫人和方氏上了马车之后，才往后头去。在经过穆嘉言的马车时，特意驻足片刻。
    只听马车里传来吃东西的声音，穆清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现在还有心情吃东西呢，不过也好，最后上路前再饱餐一顿。
    穆清雪脚步轻快的往后头去，上了马车之中。
    待所有人上了马车之后，车队慢慢的行将起来。
    出发的时候，太阳将要出山，街上人多了起来，格外的热闹。
    清晨的凛冽被带着暖意的人间烟火气冲散，大街上早点小摊贩的叫卖声，让人听着都要忍不住咽口水。
    穆清秋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便叫下人去买一份早点来解解馋。
    她还不忘问坐在对面的穆清雪：“四妹妹，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穆清雪还住在外头的时候，常常能吃到这些东西。
    但为了和从前的一切划清界限，对这些东西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哼，”穆清雪眯着眼，不屑的说，“都是些下等人吃的玩意，我才不吃。”
    穆清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果然她不该好心的多嘴。
    穆清秋的丫鬟还在问：“三小姐还要吃吗？”
    “不吃了！”穆清秋大声嚷嚷，别过脸去和穆清雪闹着别扭。
    可是穆清雪心中藏着事，根本没将穆清秋放在眼里，更叫穆清秋生气。
    要是穆清瑜在就好了，至少不会叫她难堪。
    穆清秋吩咐丫鬟：“待会子回来后，你去看看二姐姐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顺便拿一些补品过去。”
    丫鬟还没应下，反而先听到穆清雪一声冷笑。
    穆清雪正用帕子掩着嘴唇，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穆清秋气得红了脸，质问道：“你笑什么？”
    “怎么，难道我连笑一笑都不成了？”穆清雪看着穆清秋气得快要烧起来的小脸，终究是发了善心，好心好意的提点。
    “你往后离二姐姐远一些，她可没你想的那般善良。”
    “你才不配说这句话！”穆清秋气恼的说。
    穆清雪没有生气，而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摇了摇头，反正她已经提醒过穆清秋了。
    将来穆清秋被穆清瑜害了，那就是自找的。
    “哼，我是未来的贤王妃，日后你见了我都要屈膝行礼，你说我配不配？”
    穆清秋别过脸，“不过就是个外室养大的女儿，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一句话果然戳中了穆清雪的痛处。
    穆清雪狠狠的一皱眉头，看来今日的决断是正确的。
    只要穆书睿名正言顺的当上了世子，看谁还敢再提外室这两个字！
    穆清雪脸色阴晴不定，不愿再搭理穆清秋。
    穆清秋也是同样的想法，名义上是姐妹，闹得和仇人一样。
    马车里的温度顿时与冰天雪地时一般，在一旁伺候的丫鬟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马车稳稳的行着，突然外头传来巨响，随后马车震了一下瞬间停了下来。
    穆清雪背对着马车门而坐，她一个不稳，朝着对面的穆清秋扑了过去。
    穆清秋眼疾手快朝边上一躲，穆清雪便撞到了马车壁上。
    这一下摔得不清，摔得她眼冒金星。
    “四妹妹，你没事？”穆清秋凉飕飕的关心道。
    穆清雪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迎春将她扶了起来，吃惊的说：“小姐，你的头！”
    闻言，穆清雪碰了碰额头，指尖才触碰到额头，剧烈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收回手，指尖上没有血渍，看来没有撞出血来。
    “小姐，奴婢去和老夫人说一声，叫老夫人给小姐请个大夫瞧瞧。”迎春看着穆清雪额头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不由的担忧起来。
    穆清雪横了穆清秋一眼，冰冷的说：“不用了，等到了庙里再说。”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正事。
    穆清秋的余光看着穆清雪狼狈的样子，勾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小姐！外头不好了！”一个婆子在马车外大声说着。
    穆清雪猛的抬头，额头上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没有了。难道事成了？
    穆清秋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打起帘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外头站着的婆子，惨白着脸，双腿都在打颤，“马车翻了！”
    穆清秋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半个身子都快扑到马车外头去了。
    她死死的盯着婆子，质问道：“谁的马车翻了？”
    穆清秋盯着婆子的嘴唇，生怕从里头吐出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婆子浑身都在颤抖，她扭过头去，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穆清秋顺着婆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里正有一辆侧翻的马车，那马车的样式和自己坐的这辆一模一样。
    而距离马车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啊！”穆清秋吓得尖叫一声，缩回了马车里。
    因为太快耳朵和脸颊处被擦伤，都浑然未知。
    穆清秋目光发直发愣，脑海里一直闪着那个一团血色的身影。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而且那身影肯定是她极为亲近的人。
    马车里的人看到穆清秋如此反应，都凝重了起来。
    穆清雪不停的压住将要扬起来的嘴角，看来事成了。
    王月娘被扶正之事指日可待，没有人再会阻拦了。
    等王月娘被扶正，穆书睿顺理成章的将会成为定国公世子，她们几个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外头的动静不小，连穆老夫人都吓得惊魂未定。
    方氏帮着穆老夫人顺气，安抚道：“母亲不要着急，我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不用方氏出去，穆老夫人都能从外头的动静听出发生了什么。
    马车外，不断有人在大喊“马车翻了，人摔出来了！”
    穆老夫人紧缩眉头，语气沉重：“你快去看看，谁的马车翻了。”

 第115章

    方氏出去了，穆老夫人坐立难安。听动静，似乎是跟在后面那辆马车出了事，那辆马车上坐的人是……
    穆老夫人坐如针毡，恨不得立刻出去看一眼。
    可是她又害怕，出事的真的是穆嘉言，那叫她如何活下去？
    一向坚强的穆老夫人，当初知道大老爷夫妇两出事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留，强行打起精神，处理二人的后事，为穆嘉言和穆清菱兄妹二人铺设后路。
    可是眼下，穆老夫人的眼眶微红，眼中竟然闪着泪光。
    王妈看得心疼无比，偷偷的擦了一下眼睛。
    “老夫人，大少爷不会出事的。”王妈哽咽着安慰。
    穆老夫人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整个人都绷的紧紧的。
    只要听到穆嘉言出事，她紧绷着的神经就会在一瞬间坍塌。
    王妈除了在一旁陪伴，其他的无能为力。
    方氏出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
    她上了马车，立刻将外头的血腥味带进来了一些。
    这种熟悉的味道，穆老夫人的眼前又浮现了当年大老爷夫妇出事的一幕。
    她红着双眼，颤抖着声音问道：“外头怎么样了？”
    “母亲放心，外头我已经处置好了，咱们现在回去。”方氏温声安抚道。
    她出去之后，看到触目惊心的那一幕，差一点就撑不住了。
    可是作为定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她绝对不能露怯。
    她抖着手在外头安排好一切，将人抬上马车，又叫人去请了都城里所有的名医，才回到马车上。
    穆老夫人的嘴唇干燥的起皮，露出一道道的血痕，她瞪着眼，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出事了？”
    方氏带着顾虑看了穆老夫人一眼，“我说出来之后，母亲不要太伤心。母亲身子不好，要是悲伤过度，肯定又要重病一场的，那就是媳妇的错了。”
    “你说。”穆老夫人把心一横，情不自禁的抓住了王妈的手。
    “是书睿。”方氏沉痛的说道，她又回想起刚才在侧翻的马车边看到的一幕。
    穆书睿躺在地上毫无生气，那伤口更是……
    穆老夫人做好了准备，但是这个回答与她想的不一样，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遍：“是书睿出事了？”
    方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声音悲痛：“母亲放心，书睿还有气息，应该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哦，那就好，待会子你拿我的帖子，去把都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穆老夫人垂下眼眸，眸子里的泪光早就收回去了。
    王妈彻底送了一口气，穆嘉言可是穆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要是是穆嘉言出了事，可叫穆老夫人怎么活下去啊！
    说句难听的，王妈甚至庆幸，还好是穆书睿而不是穆嘉言出了事。
    “夫人，是不是我们后头那辆马车翻了？”王妈疑惑的问道。
    穆老夫人朝着方氏望过去，她也听得真切，就是紧跟着她们的，穆嘉言的马车出了事。
    方氏点了点头，“确实是跟在我们后头的马车出了事，但是马车里坐着的是书睿，我找了一圈，才发现大少爷没有跟着来。”
    穆老夫人诧异，她没想到穆嘉言竟然没有跟着来，好在她粗心，没有想着出发前再和穆嘉言说上几句话。
    经历了方才的揪心，穆老夫人对于穆书睿的出事，已经没有多少悲伤和震惊了。
    “马车是怎么出事的？”穆老夫人平静的问道。
    方氏目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没想到短短几瞬，穆老夫人就能平静下来。
    果然除了穆嘉言和穆清菱，没有谁能真正入了穆老夫人的心。
    “应该是车轮出了问题，我已经叫人将车厢搬回去，等二爷回去后再定夺。”方氏回道。
    “你做得好，我们快回去。”穆老夫人吩咐道。
    路两边围观的人多，不好掉头，于是定国公府的车队继续往前行，准备找个空旷的地方掉头。
    都城里很少有这样的大事，贵府的少爷当街摔下马车，足够在都城里讨论一阵了。
    消息很快传开来，穆家派去给穆二爷和穆三爷带消息的人还未到，二人就听到了消息往回赶。
    定国公府上下，也几乎在同时得到了消息。
    穆清瑜正躺在榻上，墨竹拿着药碗，看着穆清瑜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这汤药实在是苦，才喝了一小半，她的嘴中苦涩难耐。
    可是在穆嘉言的注视下，她只好再喝了一口。
    “我真的喝不了了。”穆清瑜苦着脸说，说着她用手将药碗推开。
    穆嘉言摇了摇头，伸手碰了碰药碗，吩咐道：“这一碗有些凉了，你再去端一碗过来。”
    “啊？”穆清瑜几乎要哭出来了，“我能不能不喝了？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不信我走几步给你瞧一瞧。”
    穆嘉言按住了穆清瑜的肩膀，没想到他看起来病殃殃的，手上的力气不小，这一下就叫穆清瑜站不起来。
    “不喝你怎么能好起来？”穆嘉言难得的沉着脸，用眼神示意墨竹再去盛汤药。
    墨竹悄悄笑了一下，不顾穆清瑜的哀嚎，要往外头去盛汤药。
    今儿个早晨，墨竹从穆老夫人那儿回来后，主仆二人就一直在等待着。
    等到穆清瑜以为穆嘉言不会过来，她准备出去另想法子时，穆嘉言手提药包过来了。
    穆清瑜着实感动，但是在喝了第一口苦涩的药时，这感动就烟消云散了。
    “我真的好了，我不想……”
    穆清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墨竹急匆匆的回来了，手里的药碗洒了一半都不知道。
    “小姐，出事了！”墨竹惊魂未定的说，“奴婢听说，今早出去的马车，有一辆翻了！”
    穆清瑜浑身一颤，她虽然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可再次听到还是在心里掀起了波澜。
    好在这辈子，穆嘉言没有在车上，正好端端的站在她跟前。
    穆嘉言脸色更苍白了些，紧张的问道：“可有人出事？”
    “据说坐在马车里的人被甩了出来，摔成了重伤。”墨竹凝重的陈述着。
    穆清瑜吃惊的瞪大了眸子，穆嘉言不在马车上，那就是一辆空的马车，怎么还会有人受伤？
    穆嘉言向前倾身，皱着眉头问：“是谁摔成重伤了？”
    “奴婢不知道，但是那辆马车是大少爷的，所以他们都在传，说是大少爷摔成了重伤。”

 第116章

    穆嘉言愕然，他明明好端端的，怎么会是他受了重伤呢？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穆清瑜，沉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打探，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穆清瑜咳嗽了几声，垂下眼眸遮掩住内心的情绪。
    她没有料到，马车里竟然还会有人。
    可是按照上辈子听来的，那马车里只有穆嘉言一人，他才会摔得那么重。
    “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穆嘉言沉声说道。
    “我跟你一块去。”说着穆清瑜就要站起来来。
    可是穆嘉言按着她，正色道：“你好好歇着，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叫墨竹去打探便是。”
    穆清瑜只好放弃，听从穆嘉言的安排。
    定国公府，王月娘也得到了消息，四下无人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要穆嘉言一死，谁还会挡着穆书睿的路？
    且穆老夫人本就身子不好，肯定会因为这个噩耗，说不定就要一病不起。
    到时候她再吹点耳旁风，穆二爷肯定会立刻将她扶正。
    待穆清雪出嫁，她们就是真正的富贵，无人再可撼动她们的地位。
    外头有了点动静，王月娘连忙收敛起笑意，走到外头去。
    原来齐府上下知道穆嘉言出事，摔成重伤之后，皆往大门口去，想要一看究竟。
    王月娘抿了抿嘴唇，换上了一副和下人们如出一辙的悲伤神色，快步越过她们走到前头去。
    待王月娘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车队已经快到门口了。
    方氏早就派回来的人，已经抬着长凳在门口等着了。
    车队在门口停稳之后，马车上的各位主子慢慢下了车。
    方氏扶着穆老夫人走了下来，王月娘迎了上去，朝着二人行了一礼，悲痛的说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老夫人要节哀。”
    穆老夫人沉着脸，嗯了一声敷衍的搪塞她。
    “母亲快进去，”方氏催促道，“待会子将少爷抬出来的时候，恐怕吓坏了您。”
    “好，你叫他们仔细着些。”说完穆老夫人搀着王妈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里去了。
    王月娘失望，竟然叫穆老夫人避开了，看来穆老夫人也没像外头传得那样，将穆嘉言看得多么重要。
    穆清雪和穆清秋也下了马车，穆清雪神采奕奕，反而穆清秋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眼神直愣愣的呆滞无光。
    穆清雪甩开穆清秋，快走几步到了王月娘边上。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意。
    “你这额头怎么了？”
    “没事，已经不疼了。”穆清雪毫不在意的说。
    许是太过兴奋，她早就感觉不到额头的疼痛了。
    方氏送了穆老夫人几步，回来之后，请的大夫陆续到了。
    方氏引着几位大夫到了其中一辆马车跟前，“大夫，人就在里头。”
    大夫们便依次进马车里头去查看。
    “咦？那不是弟弟乘坐的马车吗？”穆清雪奇怪的说，“怎么不见弟弟出来？”
    “许是被吓坏了，”王月娘心疼不已，“你弟弟单纯，哪里见过那样的场景，肯定是被吓坏了不敢下马车。这三夫人也真是的，怎么能把大少爷放在你弟弟的马车上。”
    王月娘看向正在忙前忙后的方氏，甚是不满。
    方氏怎么就不能先叫穆书睿从马车上下来？
    “娘，我去和三夫人说一说。”穆清雪语气不快。
    “罢了，”王月娘拉住穆清雪，“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了，大不了待会子你弟弟出来，我们好好安慰他。他是个男子汉，总归是要经历这些的。”
    “好。”穆清雪便站在王月娘边上，二人盯着马车那边。
    “小姐，小心！”
    丫鬟的一声惊呼，引的附近人都看了过去。
    原来是穆清秋上台阶的时候，失魂落魄的差点踩空摔倒。
    被丫鬟强行扶起之后，穆清秋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穆清雪撇了撇嘴，目露不屑，“不中用的东西。”
    “她这是怎么了？”王月娘疑惑的问道。
    “娘不用管她。”穆清雪面色不虞，还想着穆清秋得罪她的事。
    母女二人便不再理会穆清秋，穆清秋早就魂不守舍，几乎是被下人们抬着进府去的。
    方氏虽然心疼，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顾不上穆清秋了。
    大夫们进去看了，每一个出来的大夫都是愁容满面。
    保善堂的赵大夫在这群人里头医术最是高明，他在里头待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双手沾满血渍。
    “夫人，血已经止住了，快些叫人抬进去，老朽好进一步诊治。”赵大夫说道。
    “好。”方氏便招呼在门口抬着凳子的人过来。
    里头的人伤情严重又复杂，如何抬出来又是一大难题。
    方氏跟着几位大夫探讨起来。
    围观的下人里，已经有人开始感慨：“大少爷真是可怜。”
    “是啊，大少爷多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
    “看大夫手上的血，大少爷伤的不轻啊！要是老夫人知道了，说不定要晕过去呢。”
    下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王月娘母女二人神秘的笑着。
    方氏和赵大夫他们已经商讨好要怎样把马车里的人搬出来，方氏仔细叮嘱小厮后，便和大夫们后退，让出路来。
    眼看着里头的人将要被抬出来，下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办，大少爷要被抬出来了，我不忍心看啊！”
    “是啊，一想到大少爷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要……就要……”
    “就要什么？”一道清冷的男声自众人身后传来。
    有人已经转过身去，随后惊呼道：“大少爷！”
    这一句话，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的小石子，引起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接二连三的响起对大少爷的行礼声。
    王月娘母女二人这才觉得不对劲，二人转过身去，只见一男子长身玉立，面容清冷的站在身后，不是穆嘉言还能是谁？
    母女二人惊恐万分，穆嘉言怎么会站在二人身后。
    穆嘉言既然站在这里，那马车里躺着的人是谁？
    母女二人心里已经生起了不好的预感，可是二人不敢相信，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穆嘉言走上前去，语气悲痛：“书睿发生了那样的事，姨娘和四妹妹看开些，先顾好自己才能更好的照顾书睿。”
    因着一路走来太过着急，说完安慰的话，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胡说！”王月娘目眦欲裂，“睿儿不会出事的！”

 第117章

    王月娘因为太激动，说话间喷出来的口水差点喷溅到穆嘉言身上，穆嘉言好修养的没有避开。
    “嘉言，没事。”方氏匆匆过来，走到王月娘和穆嘉言中间。
    穆嘉言声音嘶哑：“三叔母，我没事。”
    方氏这才放下心来，要是叫穆老夫人知道，别人当着她的面欺负了穆嘉言，可不是还要来找她算账。
    方氏转过身面对王月娘，神情复杂。
    穆清雪以为方氏是要训斥王月娘，连忙为其辩解：“不干我姨娘的事，是大哥诅咒我弟弟，我姨娘才会生气的。”
    方氏挑了挑眉，“哦？但是嘉言不是那样的人。”
    虽说她心中也对穆嘉言占着定国公世子一位非常不满，可穆嘉言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没的说，她就算不相信亲生儿子，也绝对不会不相信穆嘉言。
    “妾身不敢撒谎。”王月娘垂下眼眸，委屈的几乎要落泪。
    “那嘉言说了什么？”方氏问道。
    “大哥诅咒我弟弟出事！”穆清雪忿忿不平的告着状。
    她弟弟生的白白胖胖，一脸福相，怎么可能出事呢？
    方氏先前的复杂神色再次显露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反而看向马车那边。
    那些小厮已经合力将马车里头的人抬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长凳上。
    经过大夫们初步的诊治，那人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身上还盖着一件衣裳, 看起来没有那么的触目惊心。
    他脸上也沾了血污，要是不走近看, 还真是分辨不出他的身份。
    王月娘母女看到方氏的眼神和动作，惊得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
    母女二人绷着身子，干脆越过方氏朝那人过去。
    小厮们正要将长凳抬起来，王月娘母女二人只敢在外围看一眼。
    只用一眼, 王月娘立刻就认出来, 躺在长凳上奄奄一息的正是她的儿子穆书睿！
    王月娘疯了一样拨开小厮，一个箭步冲到穆书睿身边，跪在他的头边，悲痛欲绝的哭喊：“睿儿！我的睿儿！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你快醒醒, 看我一眼啊！”
    不管王月娘如何哭喊, 穆书睿紧闭着的双眼，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穆清雪惊得花容失色，她小心翼翼的掀开穆书睿身上盖的衣裳看了一眼, 吓得后退几步，软软的跌坐在地上。
    面上血色褪尽，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迎春扑到穆清雪身边劝慰着：“小姐要坚强些啊！姨娘和少爷都等着小姐做主呢！”
    穆清雪浑身不停的发抖，良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原来……原来穆清秋是被弟弟吓得……”
    迎春听了，心中更是难受。
    王月娘的哭喊声不绝于耳，要不是念在她一颗慈母心上，方氏真想叫人堵住她的嘴巴。
    “夫人，病人的伤口得尽快处理。”赵大夫为难的说道。
    “好, 还请大夫先到里头去准备药箱。”
    “是。”赵大夫等人便跟着丫鬟往国公府里头去。
    方氏上前, 吩咐左右强行将王月娘拉开。
    可不知道王月娘哪里来的力气，两个人都制服不了她。
    小厮们才抬起来长凳, 王月娘一扑, 叫他们差点把穆书睿摔了。
    饶是没有摔，可长凳一震, 穆书睿闭着双眼痛苦的呜咽了一声。
    这一声被王月娘听到了, 她又开始新一轮的哭喊。
    小厮们擦了一把汗, 他们再不敢轻易抬起长凳了。
    方氏叫在场的所有下人, 一齐上去把王月娘拉开，可失去了理智的王月娘, 就算拼了命也要留在穆书睿身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在王月娘差点拉掉穆书睿身上盖着的衣裳时，方氏忍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重重的给了王月娘一巴掌。
    王月娘愣住了，穆清雪回过神来，上前护在王月娘身边，怒气冲冲就要向着方氏而去。
    “要是你们想要叫书睿得不到救治，伤情越拖越严重，你们就继续闹！”方氏厉声喝道。
    王月娘和穆清雪被震慑住了，趁着这个功夫，方氏叫人连忙将穆书睿抬了进去。
    这一幕恰巧被赶回来的穆二爷看到, 王月娘母女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一齐朝着穆二爷冲过去。
    王月娘几乎要瘫软在穆二爷的怀里, 红肿着眼哭到：“二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睿儿啊！”
    “爹爹，肯定是有人要害弟弟, 爹爹一定要给弟弟一个公道！”
    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直到方氏走到跟前来，穆清雪忌惮的看了方氏一眼。
    方氏只当没有看到。
    “二哥, 刚才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二哥谅解。”方氏客气的说道。
    “怎么会，要不是弟妹，还不知道要闹得怎么样呢。”穆二爷回之以客气。
    说完，他低下头对着王月娘母女说道：“你们还不快进去，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
    方才那一幕他看到了，王月娘的哭声甚至在巷子口都能听到。
    这里好歹也是定国公府，怎么能在大门口这样哭天抢地的。
    他还记得当年大哥大嫂出事后，穆老夫人坚强的一滴眼泪都不掉的样子。
    “爹爹……”穆清雪想要为王月娘辩解两句，穆二爷已经跟着方氏往里头去了。
    没了穆二爷的支撑，王月娘差点摔倒在地上。
    好在穆清雪扶住了她。
    “雪儿，”王月娘哭的声音嘶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你弟弟在那辆马车上。”
    王月娘仍然不敢相信, 为什么出事的是穆书睿而不是穆嘉言？
    穆清雪抬眼望向正往府里去的穆嘉言的背影，眼中的愤怒和仇恨喷薄而出，“肯定和大哥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使了诡计，把弟弟强行关在他的马车上，自个儿倒是溜了！”
    “你弟弟还那么小，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啊！”王月娘带着哭腔道，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娘，你先进去看看弟弟的情形，我还有更要紧的事。”穆清雪说道。
    “什么事？”
    “那坏了的马车被抬进去了，我要赶紧去把证据销毁，不然会叫人查到我们头上的。”穆清雪低声说道，神情慎重。
    “快去。”王月娘催促道，要是被查出来她们的所作所为，先不说穆老夫人，穆二爷肯定就不会轻易揭过去。
    看着穆清雪脚步匆匆的离开去善后，王月娘扶着下人的手，腿脚发软的往穆书睿的院子里去。

 第118章

    穆书睿被抬回了他的院子里，大夫都在里头。
    方氏和穆二爷都到门口等候着消息。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穆二爷脸上布满阴云。
    穆书睿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他方才匆匆看了一眼，穆书睿伤的不轻。
    方氏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当时大家都在马车上，走到半路的时候，书睿乘坐的马车突然就翻了，那个车夫如今还昏迷着，不然可以叫他来问一问。”
    穆二爷沉默半晌，问道：“母亲没有被吓到？”
    “二哥放心，母亲一切都好。”方氏说道。
    穆二爷嗯了一声，又看向屋子里头，等着里头的消息。
    王月娘双腿发软，走了好一会才走到了院子里头。
    看到穆二爷，她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快流下来了。
    穆二爷回过头看到王月娘过来，便道：“大夫在里头呢，你不要哭哭啼啼的吵闹。”
    王月娘用帕子按着眼角，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她走到方氏身边，忍不住问道：“三夫人，妾身没记错的话，大少爷今儿个也是要一块出去的，为什么大少爷没有去？”
    方氏如实的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要不是半路出了事，恐怕她也要等到了目的地，才会发现穆嘉言没有跟来这件事。
    看穆老夫人的反应, 她也是不知道的。
    王月娘低下头, 没有再说话。
    过了许久，赵大夫满头大汗的出来了, 手上的血渍洗干净了，但袖子上还沾着一些，也顾不得了。
    穆二爷连忙上前：“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赵大夫吐出一口浊气, 道：“少爷的命保住了。”
    “太好了没事就好！”王月娘松了一口气, 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
    “只是，”赵大夫不忍的打断王月娘，“只是小少爷伤到了腿，恐怕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而且子嗣上……”
    穆二爷三人盯着赵大夫, 秉着气等着赵大夫人说下去。
    赵大夫斟酌着道：“子嗣上恐怕……还请二爷看开些。”
    一般大夫的话都是圆滑，赵大夫这么说，就是绝无医治好的可能了。
    穆二爷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怔怔的后退了一步。
    王月娘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她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大夫的意思是，她的书睿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而且不会再有子嗣？
    方氏重重的叹了口气，劝慰道：“二哥，你要想开些啊！你这样子，叫母亲看了肯定会更难受的！”
    “我会的。”穆二爷红着眼圈说道, 语气里在压抑着什么。
    “弟妹, 你先去看看母亲怎么样了。”穆二爷说道。
    “好。”方氏看了王月娘一眼，便出去了。
    穆二爷看了王月娘一眼, 终究是不忍心, 叫下人先扶着她去隔壁厢房歇息，自己到屋子里头去看一眼穆书睿。
    此事闹出来的动静不小, 很快穆清瑜也知道了一切, 连穆书睿的伤情都知晓了。
    墨竹陪在她身边, 心中有无数的疑惑。
    为什么穆清瑜执意要叫穆嘉言过来, 不去寺庙。而正是穆嘉言要乘坐的那辆马车出了事。
    如果今儿个早上穆嘉言没有过来，现在出事的是不是就是穆嘉言了？
    穆清瑜的心情同样复杂, 她没料到，穆书睿竟然会出事。
    设计这一切的人, 穆清瑜不用验证就能猜到是谁。
    上辈子穆嘉言出事后，穆二爷顶替了穆嘉言的位置，最后成了定国公，穆书睿成了定国公世子，无比风光。
    这事的背后主谋肯定在穆二爷、王月娘和穆清雪三人当中。
    穆书睿的后半辈子折在他们手上，也算是他们的报应。
    “小姐，我们要过去看看吗？”墨竹问道。
    “不用了，我们现在过去只是会添乱。你从库房里先拿点药材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穆清瑜沉声说道。
    “是。”
    墨竹便去库房里, 毫不吝啬的挑了不少珍贵的药材。
    她带着药材走到穆书睿的院子里，还没进门就被穆清雪赶了出去。
    “怎么, 是穆清瑜叫你来看我们的笑话的吗！”穆清雪红着双眼大声斥责，毫不在意她的话会不会被旁人听到传出去。
    “四小姐，我家小姐也是好心好意, 将奴婢送药材来，这些药材名贵，在外头都是很难买到的。”墨竹辩解道。
    “不用你们假好心, ”穆清雪伸手指着门，“给我滚！”
    墨竹咬着唇，忍着屈辱将散落一地的药材捡了起来，然后快步离开了。
    穆清雪仍然不解气，追出去几步痛骂道：“你回去告诉穆清瑜！别以为我弟弟出了事她就能得意了！等我成了贤王妃，她见了我还是要磕头请安的！”
    墨竹脚步更快了，生怕自己忍不住要冲回去和穆清雪对上两句。
    回到穆清瑜那儿，墨竹想装成没事人一样，但是她怀里站着泥土的药材和红红的眼圈，是怎么都瞒不住的。
    “叫你受委屈了。”穆清瑜语气淡漠。
    “奴婢不委屈，只是替小姐委屈。”
    穆清瑜冷冷一笑, 穆清雪嗓门大，她说的话穆清瑜都听到了。
    “对了，你叫你表哥做的事, 他做的很好, 这是我赏他的。”说完, 穆清瑜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推到墨竹面前。
    “那是他应该做的，这个银子奴婢不敢收。”
    “这是给你表哥的，我还有事要他帮忙。”穆清瑜说道。
    “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你叫你表哥再喊几个人，去向月姨娘借银子，就还借五千两。”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叫表哥办好。”
    “这银子你就拿去。”
    “奴婢替表哥谢谢小姐。”墨竹便拿上荷包出去了。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露出冷笑，现在穆书睿成了这样子，王月娘肯定要为穆书睿的后半辈子考虑。
    眼下，王月娘最缺的肯定就是银子了。
    不用多久，王月娘在外头瞒着穆二爷做的事，不用穆清瑜揭露，自个就能露馅。
    穆书睿到底年轻，昏迷了一天一夜就醒了。
    “娘，我身上好痛！”穆书睿痛的大叫。
    王月娘哭了一天一夜，眼泪都快流干了。
    看着穆书睿痛苦难受的样子，她干涩的眼睛里又渗出了泪水，温声安抚：“马上就会不痛的，你忍一忍。”
    穆清雪见穆书睿醒来，立刻冲了过来，问道：“弟弟，是谁叫你上的大哥的马车！”

 第119章

    穆书睿身上疼，脑子还算清醒。
    “我看大哥哥的马车里有好多点心，就想趁着大哥哥没来先吃一点。”穆书睿说完，又开始喊痛了。
    穆老夫人疼爱穆嘉言，穆嘉言身子弱脾胃虚，穆老夫人总是会想法子，叫他多用一些东西。
    是以厨房一个大早就给穆嘉言做了许多吃食放在马车上，叫穆嘉言路上吃。
    穆书睿味道香味上了马车大快朵颐，忘了要下马车，确实是他能做的出来的事。
    王月娘和穆清雪沉默半晌，万万没想到她们二人精心设计的一切，会害了穆书睿。
    且穆书睿是心甘情愿上的马车，怨不到别人。
    王月娘和穆清雪心情复杂，王月娘都快忘了哭。
    还是穆书睿的哭喊叫二人回过神来。
    “娘！姐姐！我痛！”穆书睿哭嚎着，他只觉得身体每一寸都在疼痛，像是摔的粉身碎骨的疼。
    “快去，熬一碗大夫开的止疼的药，快点拿来！”穆清雪赶紧吩咐下人。
    可是药哪有那么快熬好，王月娘母女二人只能在一边摸着穆书睿的手和脸，试图缓解一些。
    穆书睿一直嚎到嗓子嘶哑都不曾停下来。
    王月娘和穆清雪听着一颗心都粉碎了。
    穆清瑜叫墨竹将昨日穆清雪不要的药材，清理干净之后拿着去穆老夫人那儿。
    “给祖母请安，”穆清瑜满脸憔悴的行了礼，“这些是我的一份心意，请祖母不要嫌弃。”
    穆老夫人同样沉醉了些，昨夜她睡得很不安生。
    梦里她亲眼目睹穆嘉言被甩出的惨状, 天地瞬间失色, 只有穆嘉言身上鲜艳的血色刺痛着她的眼。
    她跌跌撞撞的走向穆嘉言，捧着穆嘉言毫无生气的脸欲哭无泪。
    那种痛苦到窒息的感觉, 穆老夫人还能记得，因此今天一天都没什么精神。
    穆老夫人勉强一笑：“我怎么会嫌弃呢？王妈，收下来。”
    “是。”王妈接过墨竹手上的药材准备拿去放好。
    穆老夫人的目光从药材上掠过，穆清雪那一番作为, 她也知晓了。
    可是穆书睿出了这样的事, 在这个当头，她也不好发落穆清雪。
    “委屈你了。”穆老夫人叹着气道。
    “我没事的，”穆清瑜瞬间红了眼眶，“书睿出了那样的事, 四妹妹心里难免着急, 她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好孩子。”穆老夫人赞道，甚至不禁感慨，要是穆清菱能向穆清瑜这般懂事就好了。
    “祖母, 从前我和四妹妹有一些误会。我想出去避一避，省的四妹妹看到我烦心。”说着，穆清瑜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偏偏委屈的不行，却还要深明大义。
    穆老夫人立刻同意了：“你出去散散心也好，省的被府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搞得烦心。”
    “多谢祖母，我想去秦家住几日。”穆清瑜道。
    穆老夫人同意了，穆清瑜当即就回去收拾东西，没一会上了马车往秦家去。
    去了秦家, 就没有那么多的约束, 她想做什么都方便多了。
    马车才行至半路，突然停了下来。
    联想到穆书睿发生的事, 难道这辆马车也被人动了手脚。
    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帘子被掀起来了。
    一张英气中带着冷毅的脸出现在窗户边，近的能叫穆清瑜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穆清瑜先是吓了一跳, 随即粉脸上闪过红晕, 连忙后退了些。
    李照看着马车里的人被吓得缩到角落里, 一双清澈如小鹿的眼睛扑闪着, 原本沉重的心顿时轻松起来。
    “没事就好。”李照说完，放下帘子就骑着马走了。
    墨竹连忙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道：“小姐，将军走远了, 要不要追上去问问。”
    “不用了。”穆清瑜茫然不解的坐了回去，什么叫没事就好？
    一直到秦家，穆清瑜还没想出这四个字的意思。
    秦家得了消息，秦姝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看到穆清瑜下了马车，秦姝连忙迎了上去。
    “姐姐。”穆清瑜甜甜的唤了一声。
    秦姝拉着穆清瑜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穆清瑜和墨竹顿时更加迷惑。
    “姐姐，什么叫没事就好？”
    “前两日不是你们府上的马车出了事吗？还有人受了重伤，听说是二房的, 我还担心是不是你出意外，正想差人去问一问呢。”秦姝说道。
    外头的人传得也不说究竟是谁出了事, 叫秦姝担心了许久。
    穆清瑜心头一暖，“还是姐姐关心我。”
    说完二人往里头走去。
    李照那句话再起响起，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穆清瑜低下头, 不叫人看到她的失态。
    二人到了秦老夫人那儿，秦老夫人笑得格外开心：“瑜儿，快过来。”
    “外祖母。”穆清瑜乖巧的坐到秦老夫人身边。
    “你那个弟弟, 伤的怎么样了？”秦老夫人问道。
    穆清瑜如实的说：“他伤到了腿，应该是站不起来了，往后在子嗣上，也再无可能了。”
    秦老夫人感慨：“大人做的孽，报应到孩子身上。”
    她心中认定，就是王月娘和穆二爷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虽说她一直等着二人的报应，可报应竟然落到一个孩子身上，还是叫她有些难受的。
    不过难受一会也就过去了，秦老夫人笑着握住穆清瑜的手，“这次来了可要多住几日。”
    “好，我定要住到外祖母不耐烦了赶我走。”穆清瑜靠在秦老夫人肩膀上撒着娇。
    秦老夫人一颗心都快化了：“我怎么会不耐烦？你住一辈子我也是乐意的。”
    又说了几句, 秦老夫人有些乏了，就叫穆清瑜和秦姝去收拾东西。
    从前的时候，穆清瑜常常过来小住, 秦老夫人的院子里还留着一间属于穆清瑜的厢房，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再次踏进来，穆清瑜立刻回想起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姐姐, 不如晚上我们去南风楼里吃饭。”穆清瑜提议道。
    秦姝一口应下。
    南风楼里的厨子都是江南过来的，二人从前是那儿的常客。
    算算日子，竟有一年多没去过了。
    “我叫人去和哥哥说一声，叫他帮我们订个包厢。”秦姝说完，忙不迭的吩咐丫鬟去了。
    二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将穆清瑜的行礼收拾好之后，天色渐晚，二人换了衣裳出门去了。

 第120章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大街上的灯笼亮了起来，繁华热闹，就像是星河坠落人间。
    南风楼的客人络绎不绝，吃惯了北方菜，来尝一尝江南菜品也是新鲜。
    秦子梁已经订好了包厢，穆清瑜和秦姝直接进了二楼包厢里。
    二人难得出来，点好了菜就打开窗户看着楼下的景致。
    二人大大方方的站在窗户边，完全不怕楼下的人看到她们。
    反正楼下路过的人就算看到，也忍不住她们是谁。
    正巧经过的马车，马车里蒙着面纱的女子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穆清瑜和秦姝正在说笑。
    女子冰冷的眼眸里染上恨意，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被面纱蒙住的脸。
    女子收回目光，冷声说道：“我记得永宁侯夫人正在找她们，你去和夫人说一声，就当是我卖她一个人情了。”
    “是。”
    马车停了一下，一个丫鬟下了马车，消失在人群之中。
    永宁侯府。
    “澈儿！你乖乖的吃口饭！你都瘦了这么多，叫娘快心疼死了。”
    只见在外威风的永宁侯夫人，此时手里捧着饭碗，着急却又没法子，拿不肯吃饭的孩子无可奈何。
    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不肯吃饭。
    可是侯夫人面前的是一个都快比她高的少年。
    吴澈拉过被子，将头蒙住，赌气道：“不吃！我不吃！”
    对这个儿子, 打不得骂不得, 侯夫人只能耐心哄着：“只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
    闹了两天绝食的吴澈, 洪亮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不吃！”
    侯夫人擦了一把汗，毫不气馁，继续哄道：“你只要乖乖吃饭，我什么都答应你。”
    吴澈噌的将被子拉下来, 双眼亮晶晶的：“我要秦姝！”
    侯夫人无奈, 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怎么回事，自从上次秦府回来，一根筋的就是要秦姝。
    跟去的兰妈妈说秦姝已经定了人家，她们被秦大夫人耍了。
    侯夫人还来不及去跟秦大夫人算账, 她的宝贝儿子吴澈就闹起了绝食。
    侯夫人把一切的事情都推开, 专心照顾吴澈。
    “她已经定亲了，没有希望的。我再给你找一个比她更好的。”侯夫人耐心的哄着。
    “不要！”吴澈一声怒吼，“我就要秦姝！”
    吴澈正在气头上, 一把抓过侯夫人手里的饭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四溅的碎片和饭菜叫侯夫人尖叫一声，只见她的裙摆上沾了不好菜汁，很是狼狈。
    侯夫人顾不得自己，而是上前抓过吴澈的手，仔细的查看有没有伤口。
    “要撒气也不要砸东西，小心伤到自己。”侯夫人心疼的说。
    吴澈像是发现了什么，扬起眉毛畅快的笑着。
    他光着脚跳到地上, 捡起一片碎片横在脖子上。
    侯夫人吓得大叫一声, 差点晕过去。
    “澈儿！太危险了，快把瓷片放下来！”侯夫人颤抖着声音劝道。
    吴澈不听劝, 反而捏着瓷片的手更紧了些, 只见瓷片已经在他白嫩的脖子上划出了一点血。
    闻到血腥味，叫他更加兴奋, “我要秦姝！”
    “好好好, 我这就去把她叫来！”
    “真的？”
    “真的, 你快放下。”
    “看不到她, 我就死给你看。”
    侯夫人再三保证会把秦姝弄来，才叫吴澈把手中的瓷片丢在了地上, 侯夫人立刻一脚将它踢飞，又叫人请大夫来给吴澈处理伤口。
    忙完一切, 吴澈累得睡下了，侯夫人才往外去。
    她疲惫的躺在榻上，紧紧闭着双眼享受难得的清净。
    “你再去想法子，去跟秦大夫人说，务必把秦姝带来。”侯夫人闭着眼吩咐道。
    兰妈妈立刻想起当日碰上的那些黑衣人，自己的小命差点就没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夫人，秦八小姐已经有婚约了，想来秦家是不会同意把秦八小姐送过来的。”兰妈妈劝说着。
    “是秦家先来招惹我们澈儿的！”侯夫人气得一拍桌子, “她们竟然把我的澈儿害成这副样子，还想全身而退吗？”
    侯夫人正在这发着火, 外头的下人来说，清平县主的丫鬟过来，有事要与侯夫人说。
    侯夫人讶异, 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于是她叫人将那丫鬟请了过来。
    “奴婢给夫人请安。”
    “抬起头来。”侯夫人带着淡淡的威严。
    那丫鬟抬起头来，看到侯夫人不苟言笑的样子，吓得垂下了眼眸。
    侯夫人淡淡一笑, 这丫鬟她曾见过，确实是清平县主身边的人。
    “说，你家县主叫你过来有什么事？”侯夫人问道。
    “我家县主今晚路过南风楼时，看到秦家八小姐正在南风楼二楼靠街的包厢里头吃饭，叫奴婢来和夫人说一声。”
    侯夫人笑意更浓，打瞌睡的时候穆清菱送来了枕头。她不过是在穆清菱面前提了一句，就叫穆清菱记住了。
    “回去跟你家县主说，我定当面致谢。”侯夫人说完，就叫人送这丫鬟出去了。
    兰妈妈试探的问：“夫人是想去找秦八小姐吗？”
    “我不找她，我要叫她过来。先叫澈儿看一眼，以解他的相思之苦,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兰妈妈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到底要不要将那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可她要是说出来, 那些人怀恨在心要来灭口怎么办？
    她正纠结的时候, 侯夫人已经出去安排布置了。
    南风楼里, 菜已上齐, 穆清瑜和秦姝正用着菜肴, 包厢里一片祥和。
    穆清瑜用了一小块东坡肉，口齿间还残留着卤汁的浓郁香味。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看秦姝还在吃着点心，便道：“姐姐，我先下去买一点小玩意。”
    秦姝会心一笑：“你是不是看上糖人了？”
    穆清瑜羞赧道：“我帮姐姐也买一个。”
    说完穆清瑜就带着墨竹出去了，秦姝无奈一笑，穆清瑜还是小孩子心性。
    穆清瑜带着墨竹下了楼，走到街边糖人的摊贩上，嘴角带着笑挑选起来。
    墨竹也跟着凑趣，在一边给穆清瑜出着主意。
    穆清瑜最终挑了两个生肖的糖人，正付了钱喜滋滋的看着时，墨竹推了她一下，惊恐的指着二楼包厢处。
    “小姐！那些人是谁！”
    穆清瑜抬起头望过去，只见二楼包厢里，多了几个陌生男子。
    糟糕！秦姝还在里头。

 第121章

    穆清瑜心下一紧，秦姝还在包厢里头呢。
    从窗户望进去，那几个陌生男子不怀好意。
    穆清瑜顾不得什么糖人了，丢下糖人就带着墨竹往包厢里去。
    二人才跑到门口，就听到包厢里传来的声音。
    “她应该就是秦八小姐。”
    “错不了，肯定是她！我们把她带回去就能复命了。”
    才听了几句，门自内打开。
    里头的人不料外头竟然竟然站着人，立刻警惕起来，甚至有的已经拔出了腰间配着的剑。
    最好的法子就是装作走错了然后去搬救兵，可是穆清瑜看到秦姝被吓得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心就此离开。
    “你们是要找秦八小姐？我就是秦八小姐，你们找我有什么事？”穆清瑜大着胆子说道。
    几人面面相觑，面前这人才是秦八小姐？
    秦姝听到穆清瑜的话，有了点动静，她尽量不叫自己发抖，道：“不是……我才是……”
    “你们说，”穆清瑜打断了秦姝，“我和她比，谁更像是秦八小姐？”
    几人的目光在穆清瑜和秦姝身上不断来回游走。
    站在门口的女子容貌更加出众耀眼，侯夫人千方百计要找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也只有站在门口这女子，才值得侯夫人花费千金也要抓到她。
    “我们是奉永宁侯夫人的命令，请八小姐过去坐一坐的。”说着那几人丢下秦姝，朝着穆清瑜逼近。
    竟然是永宁侯府？看来他们贼心不死！
    穆清瑜笑着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们回去。你们只要对我客客气气的, 我一定配合。”
    “你该不会是想什么诡计？我们对你客客气气的, 你好逃跑？”
    穆清瑜冷笑一声，“你们可知侯夫人要我去是做什么？”
    她看到几人停下了朝自己逼近的脚步, 才继续说：“侯夫人是看上了我，要我做她的儿媳妇。你们今日要是对我不客气，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果然，那几人面上带了犹豫。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 道：“那就请八小姐跟我们过去。”
    “好。”穆清瑜看了秦姝一眼, 跟着那几人走了。
    墨竹不放心，想要跟上去，却被那几人推开了。
    毕竟侯夫人的命令，是只要秦八小姐一人。
    眼睁睁的看着穆清瑜被带走, 秦姝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穆清瑜是为了自己, 才被他们带走的。想到这，秦姝心如刀割。
    她想追上去，告诉他们自己才是真正的秦家八小姐。
    墨竹心里担忧着穆清瑜, 但她仍有一丝理智，拉住了秦姝，道：“八小姐，他们带着武器，我们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这么冲上去等于白白送死！”
    秦姝胡乱抹了一把泪，她咬紧牙关道：“走，我们去将军府！”
    “好。”
    于是秦姝带着墨竹等丫鬟连忙往将军府去, 李照无所不能, 肯定能救出穆清瑜的。
    只是二人赶到将军府的时候，李照竟然不在。
    李照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墨竹拉着守门的侍卫质问：“将军到底去哪里了？”
    因为知道对面几人的身份, 就算被揪着衣领，侍卫也不敢反抗。
    “将军傍晚的时候入宫去了。”侍卫如实回道。
    “那将军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
    秦姝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穆清瑜被带到永宁侯府去, 还不知道侯夫人要怎么刁难她。
    要是在这儿等李照回来, 李照一直不回来怎么办？
    秦姝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位小姐。”杨婉怡走了出来。
    “你是……”秦姝想了一会才想起来, “你是杨小姐？你知道将军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杨婉怡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将军的事从不叫我过问, 我也不知道。”
    秦姝失望的垂下眼。
    “将军和章家大少爷交好，小姐为什么不去章家一趟？”杨婉怡提醒道。
    秦姝眼前亮起了希望, 对啊，去求章少明他肯定会帮忙的。
    “多谢！”秦姝感激道，就要带着墨竹离开。
    “等一下，叫将军府的马车送你们去，这样更快！”
    秦姝等人折回来，不好意思的道：“我们都急的没主意了，但是将军府的马车能借我们用吗？”
    杨婉怡和秦姝不约而同的看向守门的侍卫。
    “能……能，小的这就去准备。”侍卫立刻去准备马车。
    杨婉怡见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了，便往里头去。
    从这回到她住的院子, 短短一断路，她走走停停走了许久。
    “小姐去哪儿了？”小玉从屋子里走出来, “叫奴婢好找。”
    杨婉怡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直觉，在大门口发生的事, 还是不要告诉小玉为好。
    “小姐怎么出了一头的汗？”小玉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身子还没好全，容易出虚汗。”
    小玉一喜, 这样不就又有借口，叫将军来看一眼了？
    看着小玉毫不遮掩的笑，杨婉怡低下了头。
    将军府的马车送了秦姝等人往章家去，章家守门的人看到马车上将军府独有的标志，立刻去给章少明送口信。
    章少明还在奇怪，李照不是进宫去了？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他带着疑惑走到马车边，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见从里头出来一女子，女子的脸上布满泪痕，楚楚可怜的央求道：“章少爷，求求你救救瑜儿。”
    见出来的是秦姝，章少明还来不及欢喜，听到她的求救, 心下一紧, 立刻进了马车之中。
    马车里拥挤了不少。
    秦姝言简意赅的将在南风楼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带着哭腔道：“章少爷，我们再迟一些, 不知道瑜儿会发生什么。”
    章少明凝重的道：“我们这就去永宁侯府。”
    他探出马车，吩咐随从去将军府蹲着，等李照回来叫他马上来永宁侯府。
    吩咐完之后，马车马不停蹄的往永宁侯府赶去。
    秦姝和墨竹默默无言，在心中祈祷。希望穆清瑜福大命大，不要出事。
    要是穆清瑜有个三长两短，两人后半辈子都将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
    很快几人就赶到了侯府里，可是永宁侯府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就算章少明亮明了身份，里头的人都不肯开门。
    章少明看了眼侯府，对马车里的人说：“你们好生待着，我翻墙进去一看究竟。”

 第122章

    永宁侯府里，侯夫人问兰妈妈：“人都送进去了。”
    “是，门也锁上了。刚开始里头有些动静，现在安静下来了，应该是歇下了。”兰妈妈说道。
    她低着头的嘴角牵扯出一丝得逞的笑。
    之前她被秦家那伙人吓得夜夜做噩梦，还以为秦家是多么了不得的呢。
    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秦家八小姐。
    “你明儿个早一点，把秦姝丢出去，就丢到秦府门口，”侯夫人冷笑道，“他们秦家不是不肯把秦姝嫁过来吗？现在秦家就算上门来求我，我也不要这么一个没了清白的儿媳妇。”
    兰妈妈迟疑的问道：“要是少爷还念着秦八小姐……”
    “不会的，”侯夫人自信的回道，“我了解澈儿，只要弄到手了，他也就没有执念了。”
    “夫人英明！”
    “还有外头不管何人来敲门，一律不准他们进来。”侯夫人吩咐道。
    “夫人放心，先前找过来的章家大少爷，已经离开了。”
    “好，你叫夜里巡逻的人仔细着些。我乏了，先睡了。”
    于是兰妈妈叫了下人进来，伺候侯夫人歇下。
    吴澈的屋子里头静悄悄的，穆清瑜正伏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书桌上除了她正在写的，还有一张吴澈平日里练习的字帖。
    吴澈的字难看，初学写字的孩童，写的都比他好看, 穆清瑜模仿起来十分费劲。
    写个一会, 她就要抬起头看看躺在地上那人。
    突然，吴澈的嘴里发出了一丝动静, 有转醒的迹象。
    穆清瑜果断的起身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花瓶，照着吴澈的后脑勺砸下去，吴澈再次昏睡过去。
    半个时辰前, 侯府的人将她带进了侯府, 直接把她送进了吴澈的屋子里。
    吴澈皱起眉头打量了穆清瑜几眼，突然大喊：“你不是秦姝！”
    “你们出去！”穆清瑜拔高音量，用她的声音将吴澈后半句话压了下去。
    穆清瑜看向站在门口的侯夫人，可怜兮兮的央求：“夫人, 我想和吴公子单独相处, 有外人在，我不好意思。”
    说着她走到吴澈身边，低声道：“你别说话, 我就带你去找秦姝。”
    据说吴澈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力，果然穆清瑜说完，吴澈就被她哄住了，闭上嘴巴不说话。
    侯夫人冷哼一声，“你休想耍什么诡计。”
    “我怎么敢呢？”穆清瑜垂着眼眸，柔柔弱弱的说，“我知道我自己逃不了的，吴公子是个好人, 要不是家中长辈逼迫我嫁给别人, 说不定……说不定……”
    穆清瑜含羞带怯的看了吴澈一眼，羞赧的低下头去。
    “算你识货。”侯夫人冷酷的脸庞上露出了笑意, 在她心中, 她的宝贝儿子是最好的，只有吴澈看不上别人, 没有人会看不上吴澈。
    侯夫人打量了穆清瑜几眼, 见她身量小巧玲珑, 完全不是吴澈的对手, 便放下心来。
    加之她对吴澈的心意有三分真，侯夫人便爽快的挥退了屋子里的下人, 自己也出去了，叫人把门锁好。
    她在院子里驻足片刻, 听到从窗户那边传来的穆清瑜带着蜜糖般的言语，便放心的离开了。
    走到门口，正好碰上兰妈妈，就叫兰妈妈搀着回去了。
    她还以为秦姝有多么厉害，长得倒是不错，但是毫无底线。
    还好秦姝不会是她的儿媳妇。
    穆清瑜在窗户边，听到侯夫人带着人出院子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秦姝！”吴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穆清瑜身后。
    穆清瑜吓了一跳，敷衍道：“马上。”
    吴澈乖乖的站好，盯着穆清瑜不说话。
    这么一直盯着, 叫他突然想起来，面前的女子就是那日在大街上, 拦住他，还叫人吓他的罪魁祸首！
    “你是坏人！”吴澈狰狞着脸，张牙舞爪的上前要抓住穆清瑜。
    穆清瑜正拿了一个花瓶在手里掂量着, 吴澈快到跟前时，她往边上一躲，用花瓶狠狠的砸在了吴澈的后脑勺上。
    吴澈瞬间晕了过去, 摔在了地上。
    穆清瑜继续掂量着花瓶，这个花瓶砸起人来果然顺手。
    她将花瓶放到一边，在书桌上翻出了一张吴澈的字帖，上头有吴澈的字迹，就开始模仿起来。
    写到一半，吴澈竟然快醒了。
    穆清瑜果断的过去，再给了他一下。
    她仿照着吴澈的字迹，写好了一张保证书，上头保证绝对不会再找秦姝的麻烦，否则就叫他不得好死。
    写完之后，在桌子上怎么都找不到印泥。
    穆清瑜找到了针线，拿着针在吴澈的手上扎出了血，按着吴澈的手指，让他在保证书上按了个手印。
    待保证书上的墨水都干了后, 穆清瑜小心的叠好收起来。
    她走到门口，轻轻推了下，响起了锁链的声音。
    竟然在外头落了锁。
    “来人，吴公子要用水。”穆清瑜朝着门缝喊道，可是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理会她。
    她从门缝里，能看到院子里坐着两个婆子，明明听到了穆清瑜的话，却不搭理她。
    “吴公子要用水，你们再不过来，他就要生气了。”穆清瑜再次喊道。
    那两个婆子头也不回的说：“那就叫少爷来跟我们说。”
    这两个婆子知道屋子里头这位小姐，是绝对不会成为她们的少夫人的，行为便猖狂了些。
    穆清瑜退了回去，当着两个婆子的面要翻窗，肯定会被她们发现捉回去的。
    穆清瑜的目光落在燃着的蜡烛身上，只要屋子里冒一点黑烟，那两个婆子肯定会赶过来开门。
    但是势必要引起侯夫人的注意，到时候想要逃脱就难了。
    左右为难之际，穆清瑜干脆先按兵不动。
    那两个婆子坐在院子里，无聊的都快打起瞌睡来。
    她们接连不断的打着哈切，完全没有注意到朝着她们慢慢靠近的人影。
    那人影蹑手蹑脚的走到两个婆子身后，趁着二人不注意抬起手重重的砸下去，两个婆子发出一声痛呼，随后倒在了地上。
    这样的动静在夜晚格外响亮。
    穆清瑜也听到了，她警惕起来，慢慢的走到门口，从门缝里望出去，只见那两个婆子无缘无故的都倒在了地上。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道黑影挡住。
    她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不叫自己叫出声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第123章

    “穆小姐，你在里面吗？”
    外头传来的声音极为耳熟，穆清瑜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压抑不住激动问道：“章少爷？”
    “是我，你没事？”章少明问道。
    “我没事。”穆清瑜难掩惊喜，这下她得救了。
    章少明摆弄着门锁，他手头上没有工具，要强行打开得费一番力气，说不定发出的动静还要引来侯府里的人。
    于是章少明折返回去，在那两个晕倒的婆子上搜查起来，果然搜到一把钥匙。
    他连忙跑回去，一把把试了起来。
    插钥匙拔钥匙的动静不小，竟然叫那两个婆子提前醒来。
    章少明也察觉了，他想回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两个婆子大喊救命，尖锐的声音在黑夜之中格外刺耳，毫不意外，马上侯府的人都要过来了。
    章少明已经把所有的钥匙试了一遍，都没能把门打开。
    他情急之下，用了踹了几脚，还是没把门踹开。
    不一会儿，早就歇下的侯夫人，披着外衣散着头发匆匆赶来。
    “好啊！竟然是你，胆敢夜闯我侯府。”侯夫人怒喝一声。
    章少明见自己被认出来了，干脆大大方方的朝着侯夫人行了一礼，道：“夫人安好，这么黑的天还出来，小心脚下。”
    “你想做什么？”侯夫人质问道。
    章少明客气的笑道：“我不想做什么，屋子里的是我的朋友，还请夫人给我一个面子，放了她。”
    “早就听闻你章家大少红颜知己不少，没想到这秦家八小姐也是你的红颜？不过据我所知，秦家八小姐已经定亲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侯夫人似笑非笑的讽刺道。
    章少明诧异的一挑眉，他怎么不知道秦姝已经定亲了？
    章少明这一怔，落在侯夫人眼里便是被她说动了。
    侯夫人便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立刻出去，今晚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不然，我定要告到你老子那里，叫你老子好好教训你一番！”
    要是现在就出去，侯府肯定会加强把守，想要再进来就难了。
    章少明拖延时间道：“我父亲才不管我。”
    “好啊，那我就替你父亲好好收拾收拾你！”侯夫人森冷的笑着。
    不等她下命令，屋子里突然传来吴澈的一声痛呼，随即传来他恼羞成怒的声音。
    “你敢打我？我杀了你！”吴澈咆哮着。
    但是没一会，他又没了动静。
    侯夫人揪着心等了一会，都没听到屋子里再有动静。
    “澈儿！你怎么了？那个女人对你做什么了？”侯夫人撕心裂肺的喊着。
    “夫人放心，吴少爷睡着了。”穆清瑜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你对我的澈儿做了什么？”
    “夫人想知道，何不自己亲自进来看一眼？只是夫人进来的动作小一些，吴少爷正在我的怀里，要是吓到了我，叫我做出什么伤害吴少爷的事，恐怕要叫夫人伤心的。”
    竟然敢威胁自己？侯夫人咬着牙，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里头不知好歹的女人撕碎！
    可是吴澈在她的手上，侯夫人不能拿吴澈的性命安危做赌注。
    章少明退开，将门口让了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夫人，请过来开门。”
    侯夫人面上阴晴不定，贵为侯府夫人，她一直被人捧着供着，什么时候被人威胁过？
    谁敢威胁她，她早就把对方丢到荒郊野外喂狗了。
    可是对方竟然是拿她的心肝宝贝做威胁，侯夫人心中有再多情绪，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兰妈妈，去开门。”侯夫人沉声吩咐道。
    兰妈妈便走上前去，拿出腰间携带着的钥匙开了门。
    门一开，章少明想要钻进去，被侯夫人拦住了。
    侯夫人用自己的身躯挡在章少明面前，威胁道：“你要是想进去，就把我这把老骨头推开。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希望你们章家能够承受。”
    章少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打消了冲进去的心，只跟在侯夫人身后探头探脑的。
    兰妈妈和侯夫人走了进去，只见吴澈正合眼躺在床上，穆清瑜坐在床边。
    要不是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侯夫人就要被穆清瑜眼中的关心骗过去了。
    “你对澈儿做了什么？”看着昏睡着的吴澈，侯夫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我什么都没做，”穆清瑜无辜的道，“吴少爷自己就睡着了，要是我想做什么，也不是吴少爷的对手。”
    躺在床上的吴澈突然打起了呼噜，这声音叫侯夫人无比安心。
    “夫人，我可以走了吗？”穆清瑜站了起来。
    侯夫人冷着脸，没有说话。
    “夫人，”章少明开口道，“就让我把我的朋友带回去，我保证关于今晚的事，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你拿什么保证？”侯夫人反问道。
    “我保证不了，”章少明摊开双手，“但是我要是彻夜不归，想必我老子肯定要满都城的找我了。我出来的时候没有瞒着家里人，想必他们肯定要来侯府一问究竟的。”
    侯夫人捏着手指，恨恨的盯着章少明。
    章少明不一样，他是章家的继承人。要是无端扣留章少明，肯定会惹出不少麻烦。
    虽说侯夫人不怵章家，但也怕被麻烦缠上。
    “那你们走。”侯夫人沉吟道。
    如果是在侯府外头出了事，那就不用怕章家记恨到侯府头上了。
    侯夫人目光中闪着精明的光，竟然主动的给穆清瑜让开了路。
    穆清瑜正在疑惑的时候，被章少明接连催促，也顾不得疑惑了，快走几步跟着章少明出去了。
    他们一离开，侯夫人立刻上前捧着吴澈的脸小心的叫唤着。
    冷不防她的手上沾了一些黏黏腻腻的东西，她收回手一看，竟然是血！
    侯夫人大惊失色，连忙轻轻的将吴澈的头抬了起来，只见枕头上也有不少血。
    “大夫，快叫大夫！”侯夫人的心都快碎了，在她的呵护下，吴澈从来没有磕过碰过。
    这次竟然流了这么多的血，她恨不得立刻追上去将那对男女杀了喂狗！
    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侯夫人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她就守在吴澈床头等着醒来。
    “等他们出了侯府，你立刻派人，将他们就地解决了。”侯夫人凶狠的吩咐道。
    “是。”兰妈妈心下一凛，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出去布置了。

 第124章

    章少明带着穆清瑜出了永宁侯府。
    章少明虽然从前来过侯府，但是夜晚的侯府十分陌生，他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带穆清瑜出去了。
    只见侯府外，停着一辆马车。
    秦姝和墨竹早就迫不及待的探出头来，朝着穆清瑜招手。
    “快上马车！”
    穆清瑜小跑着过去，在秦姝和墨竹的帮助下顺利的上了马车之中。
    章少明则坐在马车外车夫边上，吩咐车夫立即出发。
    秦姝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没事就好，要是你出了事，叫我怎么活啊！”
    “姐姐放心，我既然敢跟他们走，肯定是想好了自保的法子的。”穆清瑜笑嘻嘻的安慰道。
    穆清瑜的笑叫秦姝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马车里的三人还没开心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还好马车才刚起步，速度不快，不然这三人都要摔出去。
    穆清瑜刚想问一问章少明，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只听章少明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挡我们的去路？”
    “我们是谁你管不着，你知道知道，我们是来取你们性命的！”
    章少明眉头紧锁，突然出现挡住他们去路的黑衣人，有十人之多，各个手上都拿着利器。
    他双手空空，对上这十人胜算小之又小。
    而且马车里还有三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子，根本毫无胜算。
    车夫已经吓得连缰绳都抓不住了，章少明往马车后头一看，只见后头也被人堵着。
    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是不是永宁侯府的人派你们来的？”章少明质问道，“我可是章家大少爷，里头还有一位定国公府的小姐，战神将军的未婚妻，你们敢动她？”
    那几个黑衣人不为所动，拿着利器冲上来。
    章少明苦笑，看来靠口舌是说服不了他们的。
    他对马车里的人说道：“你们在里面不要出来。”
    虽说马车里也不安全，但只要章少明在外抵挡一会，说不定这边的动静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穆清瑜等人听着外头的对话，也猜到了她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秦姝握紧穆清瑜的手，苍白着脸没有说话。
    “小姐，奴婢先抵挡一会。”说着墨竹坐到了门口的位置，准备用血肉之躯先为穆清瑜和秦姝抵挡一阵。
    “这也不是法子，”穆清瑜叹息着将墨竹拉了回来，“我看看能不能冲到永宁侯府，要是我在侯府门口出了事，侯府肯定脱不了干系。”
    现下离永宁侯府有一段距离，想必这也是永宁侯夫人敢对他们下手的原因。
    只要穆清瑜拼死跑到侯府门口，谅侯府也不敢对他们动手了。
    穆清瑜越想越觉得可行，便对章少明说：“章少爷，你掩护我，让我跑到侯府门口去！”
    章少明一下子就明白了穆清瑜的念头，虽说让穆清瑜去冒险，不是大男子所为。
    可眼下除了这个法子，再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那群黑衣人首先要解决的是他，在黑衣人的全力围攻下，他连跑到侯府门口的机会都没有。
    “我先将他们引到一边，你看准机会就出来！”章少明匆忙的说道。
    他话音刚落，那群黑衣人离马车只有几步之遥。
    他一把夺过车夫手里的鞭子，和那群黑衣人奋战在一起。
    为了速战速决，在马车后头的黑衣人也一齐上。
    章少明有意引着这群人往前头去，他寡不敌众，早就落了下风，手臂上还受了伤。
    眼下他就是在拼着最后一口气硬撑着，只希望穆清瑜的计划可行，不然他抵挡不了多少了。
    穆清瑜看准时机，怕自己的脚步声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便利索的脱下鞋子，跳下了马车。
    秦姝和墨竹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不愿眼睁睁的看着穆清瑜以身冒险。
    可是她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穆清瑜用尽最大的劲往回跑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
    永宁侯府的大门越来越近，她丝毫不敢松懈。
    “那个女的跑了！不要让她靠近侯府！”一个眼尖的黑衣人发现了，大吼一声。
    立刻分出了五个黑衣人追赶穆清瑜。
    这些人从小就开始训练的，体力非常人能比。
    他们和穆清瑜之间的距离在快速拉近，穆清瑜不敢回头看一眼，只顾着闷头冲着。
    眼看着穆清瑜就要到侯府门口了，其中一个黑衣人拿起手中的长剑，往前一掷，目标正是穆清瑜的后背。
    他这一下快狠准，只需片刻穆清瑜就能倒下。
    正从马车窗往这边看的秦姝惊呼道：“小心身后！”
    穆清瑜本能的回过头，正好看到长剑朝着自己的双眼飞来。
    可是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她干脆抱着头往前倒去。
    预料之中狠狠摔到地面的痛感并没有出现，她反而感觉摔到了一个生硬冰冷，却又有力的怀抱里。
    穆清瑜迷茫的抬起头来，只能看到那人坚毅的下巴。
    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立刻扭过头去，只见原本朝着自己飞来的长剑，正被那人捏在手里。
    那人捏着剑刃，手指缝里似乎渗出了一点鲜血。
    “没事？”李照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儿。
    只听声音，穆清瑜就认出了他。
    “我没事，但是章少爷正被他们围攻！”穆清瑜焦急的说。
    “他没事了。”李照平淡的说道，锐利的眼眸盯着方才追赶穆清瑜的几人。
    那几人目睹了李照的身手，虽然心中有了退缩之意，但是主子下了死命令，他们不敢不从。
    这几人一起上，准备将李照制服住。
    李照揽住怀里的人，将长剑往上一抛，捏住了剑柄。
    穆清瑜被李照揽在怀里，视线被李照墨色的衣裳遮挡住，只听到几声冷冷的兵器交接的声音，随后是人倒地的重响。
    等李照放开她时，面前的地上并没有人，只有几摊血迹。
    李照带着穆清瑜准备往马车那边去，可是穆清瑜低着头，不愿再走一步。
    李照疑惑的低下头去，正好看到少女的衣裙下，露出的白嫩脚趾。
    他毫不犹豫的将穆清瑜打横抱了起来。
    穆清瑜原本想拒绝几句，可是看着地上的血迹，还是没有勇气踩上去。
    她干脆小心翼翼的揪住李照的衣裳，任由李照抱着她往马车那边走去。
    马车那边的黑衣人，也早就不见了。

 第125章

    秦姝已经下了马车，正站在章少明身边，关切的说着什么。
    只见章少明左边的袖子上，被染成了鲜红色，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流到地上。
    李照将穆清瑜抱到马车上，墨竹正拿着绣鞋等着了。
    看到李照朝这边走来，秦姝立刻离开，上了马车之中。
    章少明咬着牙，用完好的右手恨恨的一拳砸在李照肩上。
    “你倒好，英雄救美，让我吃这么大的苦头。”章少明好多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要不是在秦姝几人面前，他正想躺在地上抱着胳膊嚎几声。
    “多谢。”李照沉声道，目光里难得带着几分真挚。
    章少明反而不好意思了，嘿嘿的笑了两声，不自在的说：“谢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马车里，穆清瑜已经穿好了鞋子，探出身子来，“多谢将军和章少爷，要是没有你们出手相助，我们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呢。”
    章少明看过去，正好看到躲在穆清瑜身后的秦姝，他对上秦姝温柔的目光，“不用客气了，我送你们回去。”
    “好，但是那些人去哪里了？”穆清瑜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有人把他们带走，要为你报仇。”章少明揶揄的说道。
    穆清瑜脸一红，钻回了马车里。
    墨竹看看脸红的穆清瑜，再看看脸红的秦姝。
    她一时摸不着头脑，方才几句对话，怎么能叫二人同时脸红了？
    夜已深，回去晚了肯定要叫秦老夫人担心，于是穆清瑜吩咐车夫，赶紧往秦家去。
    李照和章少明还站在原地，李照从章少明衣裳上撕下一条，绑在章少明胳膊上。
    章少明吓了一跳，且李照手上的劲不小，他痛的想把李照推开。
    “你想失血过多而死，尽管挣扎。”李照冷酷的声音传来。
    章少明不敢动了，任由李照给他包扎伤口。自从赐婚后，李照似乎越来越不一样了。
    包扎完伤口后，李照目光沉沉，盯着永宁侯府的大门。
    章少明指了指墙，道：“我方才翻墙进去过，我还记得路，你跟我来。”
    李照的眸子冰冷无温度，薄唇轻启：“直接进去。”
    章少明啊了一声？直接闯进去？闯进侯府？
    在他犹豫的时候，李照已经大步走到侯府门口，一脚踹过去，门竟然被踹开了。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列举着火把的侍卫，侍卫腰间皆配着刀。
    章少明喃喃道：“侯府要倒大霉了。”
    说完他匆匆赶上去。
    侯府里的下人听到动静，已经出来查看了。他们看到门口的架势，还以为圣上派了人要来抄家了，连忙连滚带爬的去给侯爷通风报信。
    李照和章少明带着人往里去，侯府的下人想上前阻拦，可是看到李照的气势时，都吓得连连后退，缩到一旁。
    当永宁侯听到消息，披头散发的赶过来的时候，李照和章少明几乎快走到吴澈的院子里。
    “李将军，深夜过来，可是圣上有什么旨意？”永宁侯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看着跟在李照身后的侍卫，开始思索自己最近哪里做的不合圣意了？
    “圣上没有旨意，我们是来找侯夫人的。她先前绑架了定国公府二小姐，方才又想杀人灭口，”章少明气冲冲的展示了下自己受伤的胳膊，“我们是来找她算账的。”
    既然不是圣上的旨意，那李照他们属于擅闯民宅了？
    永宁侯瞬间不怵了，腰杆也挺了起来。
    “深更半夜的，我夫人早就歇下了，有什么事请两位明日再来。”永宁侯准备趁着这个功夫，好好问一问侯夫人，到底怎么得罪了这位活阎王。
    李照却上前一步，看他的架势是根本不打算后退。
    永宁侯挡在了李照面前，战神将军李照的名号他早有耳闻。
    可就算是战神将军，也不能不顾律法，擅闯民宅还要行凶作恶。
    何况他还是侯爷，他在都城的根基可比白手起家的李照要深厚。
    永宁侯张开双臂，威胁道：“将军要是执意要闯进去，不如就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章少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可太了解李照了。
    要是李照能被永宁侯的威胁吓的后退，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李照举起手上的长剑，剑刃几乎要触碰到永宁侯的咽喉。
    他冷酷的说：“我不从你身上踏过去，我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
    感受到李照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永宁侯感觉自己死了千百回了。
    他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渐渐逼近的李照，高大的宛若降世的神明。
    永宁侯连滚带爬的往里头去，李照和章少明走在后头。
    看到永宁侯进来，侯夫人以为他是听到了吴澈受伤的消息赶来的，便哭诉道：“侯爷，那几个天杀的人，把我们的澈儿害得好惨啊！”
    侯夫人的话音刚落，便看到跟在永宁侯身后的章少明，诧异的盯着章少明。
    兰妈妈怎么回事？怎么叫章少明好端端的回来了？
    “夫人说的人，该不会是我？”章少明似笑非笑的走了进来。
    侯夫人冷笑一声，“当然是你，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侯爷，就是这个人，害得我们澈儿还昏迷不醒！”
    “侯爷，你怎么了？”侯夫人说完，才察觉到永宁侯的异样。
    永宁侯咬着牙，低声斥道：“看你做的好事！”
    侯夫人尚且迷茫的时候，就看到了跟在章少明后头进来的李照。
    李照一进到屋子里头，就叫侯夫人感受到了压迫感。
    “你们要做什么？”侯夫人警惕的问道。
    “你无端绑架定国公府二小姐，我们自然是来找你算账的。”章少明笑呵呵的说道。
    “什么定国公府？我不知道。”侯夫人否认道。
    “就算你不认这件事，那方才派人追杀我们的，是你？”章少明动了动受伤的胳膊，“这你要怎么解释？”
    侯夫人笑得更加猖狂：“你自己在外头受了伤，还要怪到我头上？要是所有在我侯府附近受伤的，都要赖到我们侯府来，那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照不耐烦再和侯夫人纠缠下去，他扬了扬手，身后的侍卫走了进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一个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妇人，正是按照侯夫人的意思出去办事的兰妈妈。
    看到兰妈妈，侯夫人终于变了脸色。

 第126章

    “你们何故要把我的仆人抓起来？”侯夫人嘴硬的问道。
    章少明摇了摇头，“本来还想在侯爷面前，给你留点面子，没想到你不要。”
    章少明用脚尖踢了踢兰妈妈，“夫人叫你做了什么？你再一五一十的说一遍。”
    侯夫人盯着兰妈妈，不由自主的捏了一把汗。
    但是她坚信，兰妈妈跟了她那么久，绝对不会出卖她的。
    兰妈妈低着头，愣愣的说道：“夫人派我去动用暗卫，将章家大少爷一行人在侯府附近截杀。”
    她短短的一句话，叫永宁侯和侯夫人双双脸色大变。
    “你个吃里扒外的，竟然敢背叛我！”侯夫人怒吼。
    永宁侯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像要入土了一般，他悄悄的看向李照，眼神晦涩不安。
    “好啊，你们一个小小的侯府，也敢养暗卫？要是叫圣上知道了，圣上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你们。”章少明似笑非笑的说着。
    他这一句话，恰好戳中了永宁侯的痛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满脸堆笑，赔着小心。
    “嘿嘿，章少爷，有话好好说，”永宁侯弯着腰讨好的说，“是我家夫人不懂事，我叫她向你道歉。至于暗卫的事，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我是个好说话的人，可惜我这兄弟不是。你夫人抓了他未婚妻，他又是个极护短的人，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章少明故作无奈的说道。
    永宁侯只好将眼乞求的看向李照，可是面对李照似乎沾着血腥味的煞气时，忍仍然吓得手足无措。
    可是为了保住侯府的爵位和地位，永宁侯只能大着胆子讨好道：“李将军，我夫人只是个妇人，这次是她不长眼，竟然冒犯了您的未婚妻。我叫她明日上定国公府去，亲自像您未婚妻赔礼道歉。”
    李照毫无笑意的眼挪到永宁侯身上，叫后者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坍塌了。
    永宁侯抖着双腿，身段已经低的不能再低：“要是将军不满意，我就叫我夫人向您的未婚妻跪着赔罪！”
    侯夫人听不下去了，虽说她也被李照吓得胆子都快破了，可她好歹还要保持着最后的尊严。
    叫她跪着给穆清瑜赔罪？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蹭蹭蹭走到李照跟前，暗暗掐着自己，仰着头和李照直视着。
    “要杀要剐你随便，只是不要作践人！”侯夫人嗔道。
    李照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后退一步，和侯夫人拉开了距离。
    侯夫人暗暗窃喜，李照这是被她吓住了？
    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战神将军，也没多么厉害嘛！
    随着李照后退一步，她便向前一步，直到李照退出屋子外头。
    侯夫人大喜，连忙也要出去。她准备一鼓作气，将李照逼出去。
    可她才跨过门槛，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住了她，叫她动弹不得。
    “你们想对我干什么？我可是永宁侯夫人！侯爷，你还愣着做什么？”
    被点到名的永宁侯，可不敢嚣张。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想叫你夫人去大牢里冷静冷静。”章少明用完好的手拍了拍永宁侯的肩膀。
    “可是我夫人做的错事，不足以进大牢啊！”永宁侯说道。
    章少明瞬间变了脸色，他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胳膊，咬牙切齿的道：“蓄意谋杀，还不够她进去的？”
    “可是我夫人一介妇人，要是进了大牢，可就没有活路了啊。”
    “侯爷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侯府养暗卫的事情已经送到宫里去了。”
    永宁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瞬间惨白。
    要是被圣上知道，夺去职位都是轻的了。
    他想冲出去跟李照求饶几句，却被侍卫挡在了屋子里头。
    屋子里头，吴澈还在说着梦话，梦里一直喊着疼。
    侯夫人听到了，挣扎的更加厉害了，她想要冲进去，安慰吴澈几声。
    章少明不知何时站在了侯夫人的身后，幽幽的问道：“对了，夫人，我忘记问了。你是怎么知道秦八小姐在哪里的？莫非你还派了暗卫跟踪她？”
    涉及到秦姝的安危时，章少明慎重起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侯夫人怨毒的道。
    “那也好，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碰上了大夫。要是夫人不肯说的话，我就叫大夫回去了。”
    “你！”侯夫人怨毒的眼神，仿佛能瞬间将章少明撕碎。
    屋子里，吴澈还在一个劲的喊疼。被侍卫钳制住的侯夫人挣脱不开，无能为力，终究是她败下阵来。
    “我说了，你就要叫大夫去给我儿子看病。”
    “好，我保证。”
    “是清平县主送来的消息。”
    说完，李照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章少明重复问了一遍：“是定国公府那个清平县主？”
    “我没必要骗你。”
    “带走。”李照沉声吩咐。
    说完侍卫就架着侯夫人往外去，侯夫人痛骂的声音越来越远，看来只有叫她在牢里关几天，才能安分些。
    侯府里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李照和章少明往外头去。
    侯府门口已经备好了马匹，二人上了马，章少明勉强用一只手拉着缰绳。
    他骑着马走了一会，竟然发现李照还跟在自己身后。
    他爽朗的笑了一声，道：“你放心，我自己回去没关系的，你不用送我了。”
    李照骑着马到了章少明身边，淡淡的道：“我去找县主。”
    章少明的笑容一滞，原来是他想多了。也对，李照怎么会这么好心送他回去。
    “这深更半夜的，你去找她，岂不是要叫别人误会你们的关系？”章少明劝说道。
    实际上他是怕李照去找穆清菱的麻烦，惊动了章老夫人。
    穆清菱心思歹毒，差点害得自己断了一臂。
    李照要怎么惩罚她，章少明都决定作壁上观，置之不理。
    可是惊动了章老夫人，少不得要叫章老夫人伤心。
    “再说你不是不跟女人动手吗，你又能怎么教训她？”章少明说道。
    这也正是李照烦恼的地方，他就算找到了穆清菱，也是绝对不会对她动手的，那又如何能叫穆清菱记住，永远不去找穆清瑜的麻烦呢？
    “你有办法。”李照开口道，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章少明嘿嘿的笑了两声。

 第127章

    手臂上的疼痛传来，叫章少明狠狠的咬了下牙。
    穆清菱害得自己受了重伤，加之她平常在章家，把自己当成章家大小姐，到处横行霸道，早就叫章少明不满了。
    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穆清菱远远的送走了。
    “我在圣上跟前说不上话，这件事还要你去办才行。”章少明朝着李照招招手。
    李照便凑近了些，章少明悄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李照冰冷的面庞上流露了一点笑意，“你放心。”
    保证完，他拉着缰绳，朝着和章少明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章少明撇了撇嘴，独自回去了。
    穆清瑜和秦姝赶回秦家的时候，果然秦老夫人急的不行。
    “你们去哪里了？我派了好几拨人去，都找不到你们，”秦老夫人拉着二人，“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秦老夫人想说几句斥责的话，可是看着穆清瑜和秦姝灰头苦脸的样子，斥责的话就不忍心说了。
    秦老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叫厨房给你们做点吃的？”
    穆清瑜和秦姝经历过惊心动魄的那一幕，两人现在的心跳都没平息下来，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呢？
    “多谢外祖母，我不饿。”穆清瑜说道，“都是我们的不是，在外头贪玩忘了时间，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再有下次，我定饶不了你们两个。”秦老夫人说着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的重话。
    “祖母，我娘来找过我了吗？”秦姝问道。
    “来过了，但是为了不叫她担心，我就和她说你和瑜儿一起，歇在我这边了。”
    “多谢祖母。”秦姝感激的道。
    要是叫秦三夫人知道她深更半夜还不回来，肯定要急坏了。
    “祖母，那我今晚就和瑜儿睡在这儿了。”
    “好，你们快去歇着。”秦老夫人说完，就叫下人把穆清瑜二人领走，她自个儿也撑不住要睡了。
    穆清瑜和秦姝回去后，墨竹等人伺候二人梳洗换了衣裳。
    二人屏退了所有下人后，穆清瑜才从怀里将那张保证书拿了出来。
    “姐姐，只要有了这个，就不用怕永宁侯府的再来找你的麻烦了。”穆清瑜笑着说道。
    说完她将保证书打开，炫耀似的说道：“这里可是永宁侯府那位少爷，亲手签的名和按的手印。”
    秦姝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怎么说服他签下这张东西的？”
    穆清瑜避开她的目光，胡乱敷衍：“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姐姐就别问那么多了。反正有了这个，不怕侯夫人找上门来，强行要你嫁过去。”
    秦姝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晶莹的泪珠像掉了线的珠串不停的往下流。
    穆清瑜手足无措的道：“姐姐怎么哭了？这可是一件好事啊！”
    “我只是太开心了，”秦姝拉着穆清瑜坐了下来，“往后你不要为了我以身冒险了。”
    穆清瑜笑而不语，反而催促着秦姝早些歇下。
    第二日一早，穆清瑜和秦姝梳洗完毕，去向秦老夫人请安，没想到秦大夫人已经在了。
    看到穆清瑜走进来，秦大夫人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瑜儿怎么过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秦大夫人故作和蔼可亲的开口。
    “大舅妈正忙着，我想着等舅妈得闲了再过去请安。”穆清瑜笑着回道。
    “我有什么可忙的，”秦大夫人目光微闪，“要是当初你把你娘的嫁妆交给我们保管，我才有的忙呢。”
    “啊？我还以为表嫂回来了，舅妈正忙着照顾表嫂的身孕呢，原来表嫂没回来啊。”
    穆清瑜这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差点叫秦大夫人撑不住架子。
    这段时日，她的儿媳冯氏就是她的一块心病。
    自打上次冯氏回了娘家，不管秦子恒怎么去请都不肯回来，就差要秦大夫人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了。
    秦府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提及此事，生怕触了秦大夫人的霉头，没想到叫穆清瑜大咧咧的说了出来，偏偏秦大夫人还拿她没法子。
    秦大夫人只好冷笑一声，讽刺道：“没想到瑜儿管的还挺宽的。”
    “那我也没有舅妈要打理整个秦家，管得宽呢。”穆清瑜说完，就在秦大夫人身边坐下，自顾自的吃心来，不再打理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碍于李照的威名，她早就上手教训穆清瑜了。
    秦老夫人咳嗽一声，道：“你今儿个过来有什么事吗？”
    秦大夫人看不起秦老夫人，甚少会过来请安。只要过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秦大夫人看了秦姝一眼，才道：“今儿个一早外头传来的消息，永宁侯府出事了，八小姐的好姻缘泡汤了，这不我就想来跟母亲说一声，再给八小姐寻一户好人家。”
    穆清瑜和秦姝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好在秦老夫人问出了她们的疑惑：“侯府出什么事了？”
    “听说永宁侯府私下养了一队精兵，被圣上知道了，永宁侯和侯夫人双双进了大牢。”秦大夫人说道。
    秦老夫人摇了摇头，“他们就是自作自受，活该的。”
    “也是八小姐没福气，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就这么黄了。”秦大夫人惋惜的说道。
    这次永宁侯府肯定难逃一截，可惜了那么多的家财，都要被缴了去。
    秦大夫人很是心痛，就算是先叫秦姝嫁过去捞一笔也是好的。
    穆清瑜和秦姝用眼神交流着，想来昨晚追杀她们的人就是永宁侯府养的精兵。
    而永宁侯府因此覆灭，其中肯定有李照和章少明二人的手笔。
    二人正在眼神交流的时候，秦大夫人再次开口：“这次我又为八小姐物色好了一门好婚事。”
    秦姝脸色一白，难道秦大夫人是铁了心要将她卖了换银子吗？
    “舅妈，六姐姐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怎么轮得到八姐姐呢？”穆清瑜好笑的揭穿秦大夫人。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秦大夫人干脆站了起来，向秦老夫人行礼之后就出去了。
    只要她把婚事定下来，将流程走起来，还怕秦姝不从？
    她是睡懵了才会想着来和秦老夫人说一声。
    而屋子里的秦姝，不知道为什么，提及自己的婚事，她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竟然是章少明。
    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第128章

    过了一晚，章少明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只是动作大一些，还是会扯着疼。
    为了不叫章老夫人担心，他便借口要在李照那儿住几日，干脆搬了出去。
    李照最近忙，将军府里只有一个杨婉怡。
    章少明不方便住在里头，白日里就到外头闲逛。
    他找了个茶馆喝茶，边上坐了几个年轻男子，正在喝茶聊天。
    “冷少，听说你家里要给你说亲了？”
    “是啊，家里最近催的紧。不过我听我娘说，已经给我相看好了。”
    “哦？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我们帮你把把关。”
    “我听我娘说，相中了桂花巷子里的秦家八小姐。”
    章少明捏着茶杯的手一顿，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了起来。
    “那个当官的秦家？他们怎么会看上你们家？自古以来那些做官的人家，就看不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他们怎么肯把姑娘嫁给你？”
    “你们别不信，是他们家大夫人亲自派了下人过来说的。”
    章少明将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走到了那一桌。
    “秦八小姐是不会嫁给你的。”章少明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位被称作冷少的人，听到这声音先是被吓了一跳。
    等他回过头来，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断了胳膊的人，气势便上来了。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娶不到秦八小姐？他们家的大夫人都和我娘说好了，下次就叫媒婆上门了。”冷少得意的说。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秦八小姐不会嫁给你的，因为她已经定下了人家，”章少明挺了挺胸，用完好的手指了指自己，“就是我本人！”
    “你好狂妄的语气，”冷少鄙夷的上下打量着章少明，“就凭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冷家是做什么的。”
    “我当然知道你们冷家做什么的，你们冷家不就是在码头上做航运的，而且我知道你们每一班船上，在船舱下都会藏着几个……”
    听着章少明说的话，冷少的脸色越来也难看。
    眼看着对方竟然要将冷家的秘密说出来了，冷少坐不住了，连忙打断他：“好了！我信你说的话，但是秦八小姐为什么定了人家，还要来和我说亲？”
    “内宅里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这秦家大房和三房有矛盾，才闹出了这么一场乌龙。”
    说着章少明凑到冷少身边，在他耳边悄声道：“要是你家胆敢和秦八小姐说亲，别怪我把你冷家的事都抖漏到官府去。”
    冷少吓得腿打颤，要是他们冷家私下做的那点子被揭之于众，那他们冷家就不用在都城混下去了，甚至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你放心，我会回去跟我娘说，拒绝秦家大夫人的说亲的。”冷少脸色难看的保证。
    章少明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他直奔章家去，看来秦姝的婚事一天不定下来，秦大夫人就像拿着做文章。
    穆清瑜带着墨竹出去了一趟，见了墨竹的表哥。
    墨竹的表哥在都城附近的村庄里做些小生意，因为经常在村庄露面，又讲诚信，附近村庄的村民都很信任她。
    她的表哥带着一个包袱，小心谨慎的进了都城，到了约定的酒楼里。
    “表哥。”墨竹唤了一声。
    她的表哥吴飞应了一声，随即将门轻轻的关上，又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会，确定没人在外头偷听后，才走上前来朝着穆清瑜行了一礼。
    “表哥客气了。”穆清瑜道。
    吴飞涨的脸通红：“小的不敢当小姐一声表哥，小的叫吴飞，小姐叫全名就好了。”
    “那怎么成，你是墨竹的表哥，又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就叫你一声吴大哥，你不要推辞了。”穆清瑜客客气气的说道。
    吴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将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袱交给了墨竹，道：“这里头是一万两的银票，小姐点一点。”
    这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怪不得吴飞这么小心翼翼。
    “不用点了，我相信你。”穆清瑜笑着道，她本来就不在乎里头有多少数额。
    “墨竹，把我准备好的荷包给你表哥，就当是我请你表哥喝酒的。”
    墨竹便把怀里沉甸甸的荷包拿了出来。
    吴飞连连摆手：“我已经收了小姐很多的恩惠了，怎么还好意思再要呢。”
    “吴大哥别客气，往后还要麻烦你呢。”
    “是啊表哥，这是小姐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墨竹帮腔道。
    吴飞便把荷包收了起来，悄悄的掂了掂，笑得更加开心了。
    “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就先回去了。”
    “去，墨竹，送送你表哥。”
    “是。”
    墨竹便跟着吴飞出去，顺便说一说家常话。
    包袱就放在穆清瑜面前的桌子上，她打开包袱一角，往里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密密麻麻的银票。
    墨竹正好回来了，她将门关上，感慨道：“小姐，月姨娘真有钱，竟然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银子。”
    穆清瑜唇上漾开了一个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她为了书睿的前程，可是煞费苦心啊。”
    穆书睿这副样子，往后是没有指望了，王月娘定是要费尽心思，给穆书睿多弄一些银子，好给他一个保障。
    也正是在王月娘急需银子，又被穆书睿的事扰乱了心神的时候，才敢不顾后果的拿出这么多银子。
    “虽说月姨娘和四小姐做的事叫人深恶痛绝，但书睿少爷出了这样的意外，还是令人唏嘘的。”墨竹憎恶分明。
    穆书睿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穆清瑜的事，所以墨竹并不恨他。
    穆清瑜嘴角的笑意更深，这一切都是王月娘和穆清雪的自作自受。
    穆清雪看向那个装满银票的包袱，道：“这些银票，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么一大笔数额的银票，要是被人发现，肯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穆清瑜想了一会，还是没有想出一个稳妥的地方，看来这银票只能先随身携带着。
    “走，我们先回去，这包袱仔细收好了。”穆清瑜吩咐道。
    闻言墨竹立刻将包袱抱在了怀里，“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护好它。”
    于是主仆二人坐着马车往秦家去，马车到了秦家门口，穆清瑜下了马车，眼尖的发现了一个媒婆打扮的人，竟然从偏门进了秦府去。
    穆清瑜心一紧，没想到秦大夫人的动作如此之快。

 第129章

    穆清瑜赶紧下了马车，带着墨竹往里头去。
    墨竹怀里抱着包袱，里头装着大额的钱财。她走起路来，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路过的人多看她一眼，都要叫她抖一抖。
    穆清瑜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回头吩咐道：“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过去就成。”
    “是。”墨竹激动的道。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不放心叫穆清瑜一个人去秦大夫人那里。
    可是现下她怀里还抱着个烫手山芋，穆清瑜刚说完，她毫不犹豫的扭头离开。
    穆清瑜一路往秦大夫人那儿去，只见秦大夫人这儿十分平静，屋子里也没有说话声。
    正巧有个丫鬟路过，穆清瑜喊住，问道：“你可有见过外人进了大舅妈的院子里？”
    丫鬟如实道：“今儿个大夫人这里，没有外人进出过。”
    穆清瑜疑惑，那媒人是去哪里了？
    她带着疑惑，走向了秦老夫人那儿。才进院子，就看到秦姝坐在廊下，和丫鬟一起坐着女红。
    穆清瑜走上前去，问道：“姐姐怎么在外头，不进去陪一陪外祖母？”
    走近了，她才发现秦姝红扑扑的双颊。
    “姐姐，你是不是病了？”
    秦姝连忙低下头去，细如蚊讷：“我没有。”
    一旁的丫鬟见状，笑着解释道：“表小姐，八小姐不是病了，而是有喜事呢。”
    “惊蛰，你说什么呢！”秦姝抬起头来制止，甚至还想上前去捂住惊蛰的嘴巴。
    惊蛰笑着躲着，和秦姝玩闹了起来。
    穆清瑜看出了一点端倪，她冷不丁的问道：“是不是有媒人在屋子里头？”
    秦姝的脸更加红了，她避开穆清瑜的视线，点了点头。
    看秦姝的反应，她对媒人来说的婚事是满意的。
    穆清瑜便走上去，直接问惊蛰：“那个媒人是替哪一家说亲的？”
    秦姝刚想阻拦，惊蛰已经嘴快的说了：“表小姐也认识的，就是章家大少爷。”
    这个回答，倒是在穆清瑜的意料之中。
    她早就察觉到了秦姝和章少明之间的异样，没想到章少明这么快就能说服章大夫人。
    章少明是宗子，将来要继承章家，做章家的当家人，秦家这样的地位，根本就配不上章少明的身份。
    说不定娶了秦家女，还要被秦家所拖累，不知道章少明是如何说服章大夫人的。
    穆清瑜按下疑惑，在秦姝身边坐了下来。
    “章少爷是个好人，姐姐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的。”穆清瑜真心实意的道。
    秦姝原本想羞涩的别过脸去，可是对上穆清瑜认真的眸子，便附和着道：“是啊，章少爷有情有义，是难得的好人。”
    不知想到什么，秦姝不安的搅动着手指，垂头丧气的说：“他本该有更好的姻缘的，秦家的门第终究是配不上。”
    “姐姐不要自怨自艾，你说的章少爷肯定早就想到了，就这样他还愿意请媒人过来，可见他对你一片真心。”穆清瑜劝道。
    秦姝勉强的笑着，眸子亮晶晶的。
    没多久，秦老夫人亲自送了媒人出来。
    “那我就等着喝喜酒了。”媒人笑得一团喜气。
    这媒人是住在定国公府后头的巷子里，专门替人保媒的。
    她促成的姻缘数不胜数，且几乎成亲后都是美满幸福的。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想着叫她保媒。她手头上要保的媒，估计排到好几年后了。
    章少明能请来她，可谓是下了功夫的。
    秦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一直送到院子门口。
    她走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还是收不住。
    “走，到里头来坐。”秦老夫人笑呵呵的朝着穆清瑜和秦姝二人招手。
    二人便一左一右陪着秦老夫人进了屋子里头。
    “这事我没跟你爹娘说，就先替你应下了。等你爹娘知晓了，肯定是会同意的。”
    秦姝羞涩的道：“孙女全凭祖母做主。”
    “好好，”秦老夫人笑了起来，“你总归是有个好归宿了。瑜儿也有好归宿，你们两个的事我终于能放心了。”
    惊蛰是从小就在秦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平日里在秦老夫人跟前是说得上话的。
    听完秦老夫人说的，惊蛰皱着眉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压了回去。
    “你这丫头，想说什么就说。”秦老夫人笑嗔道。
    “奴婢觉得，战神将军威名在外，表小姐要是嫁过去，说不定要吃苦的。”
    要不是惊蛰是真心实意的关心穆清瑜，秦老夫人都要骂她一句。
    惊蛰说的，也是秦老夫人担心的。可是为了不叫穆清瑜未嫁过去之前就胆怯，便一直将担忧藏在心底。
    “胡说，虽然外头都说李将军杀人不眨眼，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为人残酷，可是既然是圣上赐婚的，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这番安慰的话，秦老夫人说到最后都有些底气不足。
    只是圣上下了赐婚的圣旨，不比之前穆清瑜和贤王的口头婚约，是改不了的。
    “祖母你就放心，瑜儿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的。”秦姝笃定的说道。
    虽说外头关于李照的传闻，都将他描述的和一个活阎罗一样可怕。
    但是秦姝亲眼见过，当李照盯着穆清瑜时，眼中流露的温柔和暖意。
    李照是真心对穆清瑜好的。
    “外祖母放心。”穆清瑜跟着安慰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清瑜本该羞涩的抬不起头来，可是为了不叫秦老夫人心生忧虑，只能劝慰着。
    秦老夫人终于再次笑了起来。
    秦姝的婚事，自有秦老夫人这些长辈操持着。
    而且这次是章家亲自派了媒人过来，未经过秦大夫人之手，秦大夫人很难从中作梗。
    秦姝于是每日里和穆清瑜说说笑笑。
    这日，二人正在玩闹的时候，惊蛰进来了。
    “八小姐，表小姐，奴婢听说西域的使臣今日午后会进都城来，小姐们要不要去看一看？”惊蛰说道。
    穆清瑜和秦姝又惊又喜。
    犹记得上次西域使臣进都城是好几年前，他们带着各色珍惜的宝物，毫不遮掩的大大方方展示在百姓面前，引起了不少轰动。
    当时穆清瑜和秦姝年纪小，家里人不叫她们出去看热闹，二人只能从别人口中想象那一日的盛景，心中是无限向往。
    现在有一个能亲眼去瞧一瞧的机会，她们二人怎么会错过？

 第130章

    穆清瑜和秦姝二人用了午膳后，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做男子打扮出去玩耍。
    墨竹挂心着那一包袱的银票，穆清瑜便没叫墨竹跟着出来。
    秦老夫人不放心她们，一定要叫秦子梁跟着。
    可是秦子梁正巧书院里有事，只好先叫惊蛰跟着。
    三人到外头的时候，只见从城门口直到皇宫的街两边，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姐姐，不如我们去找一个二楼靠街的包厢。”穆清瑜提议道。
    秦姝擦了一把汗，抬头望了几眼，为难的说：“哪有这么容易的。”
    穆清瑜抬起头望过去，只见无论是酒楼还是民宅的二楼，都站着不少想要看热闹的人。
    “表小姐小心些，”惊蛰拉了拉穆清瑜提醒道，“那边有不少的乞丐，别叫他们脏了小姐的衣裳。”
    穆清瑜顺着惊蛰所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墙根处，坐着不少衣衫褴褛的人。
    他们似乎也想上前凑热闹，但是知道自己跟别人格格不入，就一直缩在角落里。
    穆清瑜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头去看向那堆人。
    只见那几人坐在墙根，默默无言的看向人群里。
    坐在最边上那人，一直摇头晃脑，嘴中念念有词。
    那人的头发像枯草一样披散着，脸上都是肮脏的污垢。
    但是这人就算化成灰了，她也记得。
    没想到王封还没死，王月娘正忙着穆书睿的事，估计还没发现王封失踪了呢。
    要是叫王月娘自己去发现，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会发现王封不见的事。
    既然如此，穆清瑜不介意帮王月娘这个忙。
    穆清瑜深深的望了王封一眼后，便转过头去和秦姝说着话。
    “我们不如沿着路走走。”穆清瑜提议道。
    于是三人沿着路走着，走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前头突然有一阵骚乱。
    时不时还有人嚷嚷着：“我家小姐呢？你们看到我家小姐了吗？”
    三人在原地听了一会，原来是谁家的小姐走丢了。
    惊蛰立刻拉着穆清瑜和秦姝往后退了几步。
    “前头危险，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惊蛰慎重的说道。
    穆清瑜还想说点什么，不知从哪里出来几个捕快，在前头问话。
    只见徐屿舟也在之中。
    穆清瑜动了动嘴唇，徐屿舟上次帮了自己好大的忙，她都来不及感谢一二。
    可是现在自己是男装打扮，这样上前去恐怕唐突。
    她正犹豫的时候，徐屿舟已经朝着她走来了。
    徐屿舟朝着她拱了拱手，道：“穆少爷。”
    穆清瑜了然一笑：“徐大人好，前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里不安全，”徐屿舟压低声音，“不知哪家的小姐被带走了，你们还是快些离开。”
    人群后头又是一阵嘈杂，原来是城门大开，西域的车队进来了。
    这下子穆清瑜几人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徐屿舟英俊的脸庞沉下来，他走到穆清瑜三人身前，压着三人往后退了几步，到了安全的地方。
    穆清瑜和秦姝察觉不到危险，二人正伸长脖子看着热闹。
    只见西域的车队快到跟前了，此次西域入都城是为了向圣上进贡示好，以获取百年的安宁。
    只见走在前头的几人穿着西域独有的服饰，服饰上都镶满了亮晶晶的珠片，他们身下坐的是高大的骆驼。
    在都城里甚少能看到骆驼，穆清瑜和秦姝都开了眼了。
    接下来的是好几辆马车，车厢四周的车壁都被拆了下来，被轻纱所取代。
    因此从外头很容易就能看到里头坐着的人。
    前几辆马车里的人，一看装束就是有地位的大人物。
    最前头那男子，年轻英气，一双绿色的眸子格外显眼，他眸子里流露出的点点忧郁，不知要叫多少女子心碎。
    这个男子懒懒的坐着，目光一直在人群里扫视着。
    当他看到面容姣好的女子时，就会兴奋的跟马车边的守卫，用着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话说着什么，还时不时的指一指他发现的美人。
    被他指到的人，或是兴奋或是尴尬的离开。
    穆清瑜和秦姝见了，很是厌恶。
    不能因为他是客人的缘故，就能包容他这种登徒子的行径。
    “这个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穆清瑜小声和秦姝说着。
    徐屿舟偏过头来说道：“这个人是西域的三王子，此次进都城，是来求亲的。”
    穆清瑜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要远赴西域，嫁给这么一个花心的三王子。
    穆清瑜和秦姝的好心情，就被这位三王子不端的举止扰乱了。
    二人看了一会，就准备离开了。
    “多谢徐大人，我们要回去了。”穆清瑜说道。
    “就让徐某送一送三位。”
    徐屿舟的话才说完，边上的人没看路，差点挤到穆清瑜三人，徐屿舟赶紧挡住了那边的人。
    穆清瑜和秦姝也发现了进来容易出去难，那些看热闹的人，想一路跟着西域的车队往前头走一走。
    于是他们几人被迫往前走了起来。
    徐屿舟抿着薄唇，紧紧的跟在后头。
    只是人潮太过拥挤，他尽力向前追赶着。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他却怎么也到不了穆清瑜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穆清瑜被人群推着向前走。
    穆清瑜紧紧搜寻着秦姝的身影，还好秦姝和惊蛰紧紧的拉在一起，二人没有分开。
    穆清瑜竭尽全力想到二人身边，只是她被人群推着，根本过不去。
    不知道是谁踩到了她的衣裳，她一个不稳，竟然向前摔去。
    要是她一摔倒，身后的人肯定停不住会踩上来，后果不堪设想。
    徐屿舟也发现了穆清瑜的异常，心中一慌乱，连忙用手拨开前头的人，想要去拉穆清瑜，只是终究是差了一点。
    穆清瑜设想中的摔到地上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她被人提着胳膊，一下子就出了人群。
    “怎么这么不小心。”李照不无责备的说道。
    看到李照，穆清瑜笑了笑，心中轻松不少。只要李照在，章少明肯定也在，秦姝和惊蛰的安危就不用她担心了。
    穆清瑜转过头，想看一眼身后的徐屿舟，找了一会都没找到他的身影。
    “走。”李照淡淡说道。
    穆清瑜跟着李照往前走，只见那些人都不敢靠近李照，二人很容易就离开了。

 第131章

    李照带着穆清瑜，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包厢里。
    只见章少明早就带着秦姝和惊蛰到这儿了。
    “少爷，快看！车队过来了。”之前穆清瑜见过的茵茵正站在窗户边，兴奋的朝着章少明招手。
    闻言章少明走了过去，就挨着茵茵站着，和她一块向外头看去，二人有说有笑的。
    秦姝脸色惨白，笑容也牵强着。她盯着章少明和茵茵挨着的背影，都快把嘴唇咬出血来。
    章少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着屋子里的人说：“你们怎么不过来？”
    于是屋子里的几人也走到窗边看了起来。
    只见车队慢慢靠近，那位三王子还在四处看着，在搜寻着合心意的美人。
    如果眼下是在他的地盘上，说不定他就要当街将他看中的人，邀请上马车来。
    三王子不停的看着，嘴角一直挂着满足的笑意。
    这都城里的女人，比起西域的更加婉约，更合他的心意。
    要是能求娶到一位温柔贤淑的都城女子，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至少将美人养在身边，也是养眼的。
    三王子的目光到处乱砍着，他抬起头来，无意间瞄到站在二楼处的李照。
    李照冷酷的面容早就刻进他的骨子里。
    三王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刻叫下人把帘子放了下来，他缩在马车里再也不敢胡乱看了。
    站在前头的人，原本还想一睹三王子的面容，见此难免有些失望。
    穆清瑜疑惑的看向李照，方才三王子是看到这个方向才害怕的，难道是因为他？
    李照被看的不自在的咳嗽一声。
    “少爷，那里有卖糖葫芦的，你待会子买上几串带回去，姐姐们肯定会高兴的。”茵茵兴奋的提议道。
    秦姝疑惑的问道：“章少爷的姐姐们，不是都已经出嫁了吗？”
    茵茵不好意思的道：“我说的不是姑奶奶们，而是在老夫人房里伺候的几位姐姐。”
    “就你调皮，”章少明笑着嗔道，对茵茵说完之后看向秦姝，道，“这小丫头鬼主意多，想要我买糖葫芦回去，叫她拿着去贿赂别人，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章少明对茵茵亲昵的样子，叫秦姝心中很不是滋味。
    章少明和茵茵还在看着自己，秦姝只要勉强道：“怎么会，茵茵姑娘很活泼，我很喜欢。不过章少爷和章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关系可真是好。”
    说到后面，秦姝的话里不由自主的沾上了点酸溜溜的醋味，只是章少明和茵茵都没有发现。
    “那是当然，要不是有姐姐们护着，少爷还不知道挨了多少训呢。”茵茵笑着说道。
    说到这，章少明和茵茵又说着笑了起来。
    秦姝看着无限酸楚。
    章少明和茵茵早就熟识，二人之间的亲密是自己插不了足的。
    虽说明白，他们只是主仆关系，可秦姝难免会难受。
    想当初她还在劝着穆清瑜要大度，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却做不到毫不在意。
    穆清瑜注意到了秦姝苍白的脸色，担忧的问：“姐姐，你身子不舒服吗？”
    秦姝惨败一笑：“许是出来久了，有点乏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
    “我送你们。”章少明说完，立刻殷勤的下去备马车。
    西域的车队早就过去了，大街上空了不少。
    章少明备好了马车，送穆清瑜三人回去了。
    第二日，穆清瑜吩咐墨竹出去办了件事。
    至此她在秦家住了也有一段时日，是时候该会定国公府了。
    回到定国公府，穆清瑜和穆老夫人行礼问安后，便往二房去。
    才踏进二房的门，就能听到里头嘈杂的动静。
    穆清瑜和墨竹站了一会，就听到王月娘的声音响起。
    “大夫，你再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救救我儿子！”
    “夫人还是另寻高明。”
    原来王月娘为了更好的照顾穆书睿，将穆书睿转移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每日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日夜如此。
    穆清瑜的院子离得近，那边的动静搅的她的院子里也不得安宁。
    才回到定国公府，墨竹想伺候穆清瑜歇息一会，都被那头传来的声响搅和的心烦意燥。
    “罢了罢了，”穆清瑜坦然的道，“你去外头叫个丫鬟进来，我想听听最近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是。”墨竹才出去了一会，就见穗儿喜笑颜开的进来了。
    “奴婢给小姐请安。”穗儿道。
    “起来，我不在府里的这几日，府里可一切安好？”穆清瑜问道。
    穗儿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穆清瑜的用意。
    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府里来了个算命先生，说是只有将小少爷变成嫡出的孩子，小少爷就能逢凶化吉，能站起来了。府里现在正在筹备，年前将月姨娘扶正的事。”
    穆清瑜挑了挑眉，“祖母答应了？”
    “老夫人原本顾忌着从前那位大师的话，是不答应的。可是架不住二爷苦苦哀求，贤王也亲自过来说了这件事，老夫人只好答应了。”
    穆清瑜笑了起来，王月娘和穆清雪还真是厉害。
    自己才离开几日，就把一切都筹备好了。
    “好了，你先下去，这些银子你拿去花。”穆清瑜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
    墨竹拿出一锭银子塞到穗儿怀里，穗儿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我吩咐你表哥做的事，你经常去看一看，务必要在月姨娘扶正那日都办妥。”穆清瑜叮嘱道。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去盯着的。”墨竹说道。
    穆清瑜便在榻上合衣躺下，准备小憩一会。
    脑海里还在不停的盘算，那日要如何送王月娘一份大礼。
    她歇着的时候，王月娘那儿的动静一直没有停过。
    为着穆书睿的事，王月娘憔悴了不少。
    看着躺在床上动不了，一直喊着疼的儿子，王月娘不知道哭了多少场。
    每每从梦中惊醒，她多么希望当初出事的是穆嘉言啊。
    她已经在心中认定，穆书睿此次就是为穆嘉言挡了灾。她迟早要叫穆嘉言受一下，今日穆书睿所受的苦。
    “娘，我不要喝药了。”穆书睿哭嚎着。
    这几日他一直喝着苦涩的药，现在嘴巴里都是一股苦苦的味道。
    “你不喝药怎么能好起来呢？”王月娘安抚道。
    “我不喝药，我要吃点心。”

 第132章

    穆书睿的话，叫王月娘想起那日正是因为穆书睿的贪嘴，才出了这样的事。
    王月娘忍不住厉声斥责：“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少吃一口会死吗？”
    穆书睿一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时候身子一动牵扯到伤口，他哭的更加惨烈了。
    王月娘骂完就怔住了，呆呆的站着看着穆书睿不停的哭。
    良久，王月娘满脸疲惫，走到床头捧着穆书睿的脸痛哭起来。
    “是娘不对，娘不该骂你的，实在是这段时日太累了。”
    母子二人的哭声，将穆清雪引了进来。
    “娘，弟弟，你们不要哭了，”穆清雪略显烦躁的进来，“哭又解决不了事情，你们这样只能叫我心烦意乱。”
    王月娘和穆书睿平日里就听穆清雪的话，闻言二人都止住了哭声。
    穆清雪一把将王月娘拉了起来，道：“娘，你不能只守在屋子里，外头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办呢。夜长梦多，娘还是早点想法子叫爹爹，把日子定下来。”
    “可是你弟弟离不开我。”王月娘看着穆书睿瘦到凹陷的脸颊，更是心疼。
    穆清雪无奈，强行推着王月娘往外去，边走边说：“弟弟这里有我呢，你还不放心吗？”
    王月娘被强行推到了外头，她看着将门堵住的穆清雪，只好往外头去。
    盯着王月娘出了院子，穆清雪才安下心来。
    她走到屋子里头，只听穆书睿一直在嚎着要吃点心。
    她不耐烦的嗔道：“你这样子还怎么吃点心？你要是还饿着，不如多喝一碗药，说不定能快些好起来。”
    这段时日王月娘为穆书睿请了不少大夫，光是偏方就开了不少。
    要不是穆书睿一直说自己喝撑着了，他能一天都在不停的喝药。
    穆清雪向来说到做到，穆书睿立刻闭上嘴，不敢说话。
    穆清雪满意，吩咐下人照顾好穆书睿便出去了。
    王月娘擦干了眼泪，径直到了穆二爷的书房。
    下人们刚想阻拦，王月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去，正好撞见翡翠。
    只见翡翠拿着一碗汤羹，正好搁在穆二爷面前。
    王月娘诧异了下，便神色如常的继续走了进去。
    “二爷，翡翠妹妹。”
    “姐姐怎么来了？”翡翠差点撑不住笑。
    “睿儿睡着了，我就过来了。”王月娘大哭过之后，眼圈还是红红的。
    她低垂着头，走到穆二爷身边。
    “二爷，你说睿儿还能不能好起来。”王月娘带着哭腔说道。
    穆书睿是穆二爷膝下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被穆二爷寄予厚望。
    出了此事，穆二爷同样难受。
    “你放心，睿儿一定会好起来的。”穆二爷站了起来，轻声安慰着。
    王月娘和穆二爷说着话，倒是显得翡翠是多余的。
    翡翠识趣的先行离开。
    王月娘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翡翠微微隆起的小腹，凝重了起来。
    “等明日我就出去，问问别人有没有认识神医，请了来给书睿看看。”
    穆二爷的话将王月娘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对了二爷，上次那个算命的说的话，二爷可否相信？”
    “当然相信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不顾自己，一定要母亲答应让我将你扶正。”
    “要不是为了睿儿，就算我这辈子只能没名没分的待在二爷身边，我也认了，”王月娘委屈的说，“可是现下不一样了。”
    王月娘抬起眸子盯着穆二爷，乞求道：“现下为了睿儿，二爷能不能早点将我扶正？只要睿儿的腿一好，二爷将我休了我也是愿意的。”
    说着王月娘又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穆二爷心疼不已，“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休了你？我现在就去找母亲，把日子定下里，最好越快越好，只是这样可能会叫你委屈。”
    “只要为了睿儿，再多的委屈我都能受得。”
    穆二爷心头一热，揽着王月娘说不出话来。
    当下穆二爷就去找了穆老夫人，将日子定在了下个月。
    穆老夫人心中对王月娘还是不喜的，因此就叫一切从简。
    不过王月娘和穆清雪就是为了个正房的名分，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王月娘虽然舍不得穆书睿，也只能先舍下穆书睿，专心准备着下个月的大日子。
    不过她总会隔三差五的叫穆清雪来，问一问穆书睿的近况。
    “弟弟还是老样子，那么多大夫都说了，弟弟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你还是早点接受现实。”穆清雪劝道。
    王月娘痛心的望着穆清雪，“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能这般说话？”
    穆清雪撇了撇嘴，“娘，我也是为了你和弟弟好，你早些接受现实，我们才好铺设后面的路。”
    王月娘的眸子黯淡无光，作为一个母亲，叫她怎么能接受？
    穆清雪凑近了些，劝道：“娘，不如你和爹爹再生一个儿子。”
    “胡说！那是想生就能生的吗。”王月娘立刻反对。
    “可是娘再添一个弟弟，对我们都是个保障。将来书睿长大了，有一个贵为定国公的弟弟在，谁敢欺负他？”
    王月娘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反驳。
    “娘，你不是叫我去查翡翠的事吗？我查出来，她果然有身孕了，已经三个月了。”穆清雪说道。
    王月娘震惊，没想到真的被她猜中了。
    “她竟然能瞒了这么久，可不就是防着我们。”王月娘咬牙切齿的道。
    要是没有那次的多留了一个心眼，说不定等翡翠将要生产，她们还被瞒在鼓里。
    “所以娘，你不要被书睿的事情所困扰了，你要赶紧振作起来，不然那些人都要反了天去了。”穆清雪一鼓作气的劝说。
    果然王月娘的面上慢慢浮现出狠戾之色，“你说得对，不然她们一个个的都想踩到我头上去了。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翡翠。”
    穆清雪唇上漾开了笑：“娘你尽管吩咐我，我替你去办。”
    王月娘本想叫穆清雪好生照顾穆书睿，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就赏她一碗绝子的汤药。”王月娘淡淡的说道。
    “好，我这就去办。”穆清雪略显开心的起身出去。
    只要王月娘不被穆书睿的事困住，再次打起精神来，叫穆清雪去做什么都愿意。
    穆清雪立刻叫人将药送了去，当晚，穆清瑜院子的门被拍响了。

 第133章

    “小姐……小姐……”
    穆清瑜迷迷糊糊的醒来，她揉了揉眼睛，“这么快就天亮了吗？”
    “不是，是翡翠，”墨竹扶着穆清瑜坐了起来，“奴婢看翡翠着急，只穿着外衣就来了，想必有什么要紧事，奴婢就擅自做主，先叫她进来了。”
    “她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外头，奴婢现在去把她带进来。”
    “好。”
    墨竹便出去叫翡翠了，穆清瑜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上，踩着绣鞋往外头去。
    屋子里的烛光早就灭了，只有月光透过门窗洒进来，留下的一点光亮。
    不一会儿，墨竹带着翡翠进来了。
    只见翡翠披头散发，神情慌乱的冲进来。
    要不是穆清瑜早有心理准备，肯定要被翡翠吓到。
    墨竹拉住朝着穆清瑜扑过去的翡翠，急道：“你仔细些，别冲撞到了小姐。”
    翡翠停住，就地跪了下来，嘴里哭嚎着：“小姐救救奴婢！月姨娘知道奴婢有身孕的事了，她绝对不会放过奴婢的！”
    墨竹惊讶，翡翠竟然怀孕了？她不由自主的看向翡翠的小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异常。
    穆清瑜神色平静，上辈子王月娘和穆清雪顺风顺水，根本没将翡翠和她的孩子放在眼里。
    这辈子穆书睿出了事，翡翠和她的孩子就成了眼中钉。
    怪不得王月娘母女会对翡翠赶尽杀绝。
    不过翡翠竟然来求她而不是齐二爷，倒是出乎她的意外。
    “我能做什么？”穆清瑜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也惧怕月姨娘的。”
    月光下，穆清瑜的神情愈发幽怨。
    翡翠咬着牙，她不是不知道穆清瑜的处境，可是除了穆清瑜，她不知道还能找谁帮忙。
    眼下穆二爷正被王月娘哄得一愣一愣的，翡翠冒然去找穆二爷，说不定更是要被王月娘记恨上。
    不得已，翡翠才来找了穆清瑜。穆清瑜是个软弱可欺的，肯定好糊弄。
    “小姐，正是因为如此，奴婢才来找小姐的。”
    “你快起来，地上凉。”穆清瑜叫墨竹将翡翠扶了起来。
    “小姐，奴婢肚子里要是是个儿子，”翡翠摸着肚子说道，“那就二房唯一一个可靠的儿子，肯定会受到老夫人和二爷的重视，说不定将来还要继承二房。”
    说着翡翠露出了温柔的笑：“到时候，他也能成为小姐的依靠的。”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上辈子翡翠确实生了个儿子，可惜一直被穆书睿压着。
    这辈子不一样了，翡翠肚子里的孩子，再也没有了阻碍。
    “可是……”穆清瑜犹豫着说，似乎还是忌惮着王月娘。
    “小姐，要是小姐愿意，将来奴婢就叫奴婢的儿子记在先夫人名下，叫他成为小姐的亲兄弟。小姐要是不相信，奴婢现在就立下字据。”翡翠道。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穆清瑜小声的说道。
    “奴婢知道纸笔在哪里，奴婢现在就去写。”说着不顾阻拦，翡翠就直奔书桌那边。
    墨竹看了穆清瑜一眼，随后跟着过去了。
    “我给你点个蜡烛。”墨竹贴心的说道。
    “多谢。”
    翡翠找出了纸笔，开始写了起来。写完之后，她咬了口手指，摁了一个血印。
    做完这一切，翡翠将写好的东西交给了穆清瑜。
    穆清瑜看了一眼，淡淡一笑：“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奴婢写这个，并不是不相信小姐，而是想求一个心安。待奴婢的儿子出生后，奴婢就教导他，一定要处处护着小姐。”
    “你有心了。”穆清瑜将信纸交给墨竹，叫墨竹收好。
    “那还请小姐救救我们。”
    “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穆清瑜说完，翡翠凑近了些。
    穆清瑜将自己的计划说与她听，听完后她再三谢恩，然后回去了。
    “从前她差点害得小姐身败名裂，小姐还这样帮她，难道不怕她再反咬小姐一口吗？”墨竹担忧的说道。
    “不怕。”穆清瑜淡然一笑。
    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穆清瑜了，就算翡翠想要反咬，也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翡翠已经回去了，穆清瑜朝着墨竹招了招手。
    墨竹弯着腰将耳朵凑近，听从穆清瑜的吩咐。
    翡翠悄悄的回去了，她为人小心，院子里的人还没有发现她已经出去了一趟。
    回到屋子里，那碗黑漆漆的药还摆在桌子上。
    要不是她偶然间发现丫鬟在熬药的时候，擅自往里头添了一点东西，她早就把药喝下去了。
    她看了眼四处无人，轻手轻脚的将药汁倒在了花瓶里。
    等了一会，她就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喊疼。
    她的声音，引来了丫鬟。
    “姨娘，你怎么了？”她的丫鬟巧儿冲了进来。
    看到巧儿冲到自己身边嘘寒问暖，翡翠目光微闪。
    她怕自己的不自在叫巧儿看出来，干脆扭了个身子面朝墙壁。
    “巧儿，我肚子疼，快去叫大夫。”翡翠痛苦的喊着。
    反正翡翠面朝墙壁看不清自己的面容，巧儿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一个笑。
    “可是要是请了大夫来，那姨娘的肚子就瞒不住了。”巧儿劝道。
    “可是，可是我的肚子实在是疼得厉害。”翡翠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姨娘要不要忍一忍，等明日一早看看会不会好一点？”巧儿继续劝道。
    只要拖延的越久，叫翡翠留下更加不可挽回的结局，那她们给的赏赐就更多。
    巧儿已经快忍不住笑了，靠着那点赏赐，她可以为自己攒下一笔不小的嫁妆了。
    “我真的快不行了，你快去！”翡翠加重了语气。
    “好，我这就去，姨娘等一等。”
    说完，巧儿慢悠悠的往外去。
    巧儿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听着屋子里传来的翡翠的痛叫声，却不为所动。
    站了一会，她才往外头去，她准备先去穆清雪那里，请示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打开院门，没料到门外竟然站着一个人。
    大晚上的，巧儿吓得退回了院子里。定睛一看，原来是穆清瑜身边的丫鬟墨竹。
    巧儿松了一口气，问道：“墨竹姐姐，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
    “是我家小姐被翠姨娘的声音搅的睡不着觉，就叫奴婢来看看。”说着墨竹向前走了几步，进到了院子里头。
    她侧耳倾听了一会，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第134章

    巧儿立马站了起来，上前几步走到了墨竹面前，挡住了墨竹的视线。
    “没什么，姨娘就是吃坏了闹肚子。”巧儿解释道。
    “听声音不像啊，我看还是快去请个大夫看看。”墨竹冷声说道。
    “我会去请大夫的，墨竹姐姐不用担心了，快回去睡觉。”巧儿讨好着说道，甚至说着要把墨竹往外推。
    墨竹纹丝不动，“翠姨娘这样喊叫，我能睡得着，但是我家小姐睡不着。也不用劳烦你了，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
    巧儿慌张的道：“不用劳烦姐姐了，我去请大夫就成，怎么还惊动二小姐了。”
    “不管劳不劳烦，大夫都在路上了。”巧儿的惊慌失措被墨竹看在眼中。
    巧儿原本想去请示了穆清雪再做下一步打算，没成想穆清瑜和墨竹的动作这么快，大夫竟然在路上了。
    要是大夫来了看出点什么，那不就是要露馅了？
    巧儿闪了下身子，就想绕开墨竹跑出去。
    墨竹一直盯着巧儿的动作，一把就将她拉了回来。
    “你跑什么？”墨竹厉声质问。
    “没，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大夫到哪里了。”巧儿尴尬的说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说着墨竹强行拉着巧儿走到了回廊下候着。
    在墨竹的虎视眈眈之下，巧儿想跑也跑不了了。
    没多久，就有一个丫鬟领着大夫进来了。
    巧儿急的手心都出汗了，只要大夫一瞧，肯定能把一切都看出来。
    墨竹领着大夫进去，不忘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巧儿一眼。
    巧儿心下一凛，连忙跟了进去。
    屋子里，翠姨娘没有再喊疼了。
    大夫上前把脉，才一会就满脸凝重的走了出来，道：“这位夫人得的是会传染的痨病啊！得尽快将她转移出去。”
    大夫说完，屋子里的几人神色各异。
    巧儿尤其震惊，明明她给翡翠喝的是落胎的药，怎么会成了痨病？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墨竹已经谨慎的道：“这痨病可不是小病，要是传染给了各位主子，我们就是罪人了。大夫，还请你在此陪着我们姨娘，我立刻出去叫人，现在就将翠姨娘送出府去！”
    说完墨竹就出去喊人了。
    巧儿待墨竹走了一会，也想着悄悄出去和穆清雪说一声。
    只是她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墨竹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速度之快，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巧儿只好退了回去。
    墨竹吩咐人，利索的收拾好行囊，将翡翠抬了出去。
    巧儿回过神来，想跟着同去。
    墨竹一把拉住巧儿的手腕，“你走了，这院子谁来看守？”
    巧儿还想说什么，墨竹抢先开口堵住她的话：“马上就要天亮了，还要去给主子回话，你就在这里待着，哪里也别跑。”
    墨竹吩咐完，不忘派了人盯着巧儿，她才离开。
    第二天二房几位主子用好早膳后，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穆清雪立刻去向穆二爷告状。
    “爹爹，二姐姐这么做，连爹爹都不告诉，就把翠姨娘送走了，可不就是没把爹爹放在眼里？”穆清雪义愤填膺的说道。
    穆二爷沉着脸，翡翠就这么离开，没和他说一声，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虽说是会传染的痨病，可是也要他从大夫口中知晓，亲自做主才成。
    “来人，去把二小姐叫来！”穆二爷沉声说道。
    穆清雪抿嘴一笑，坐了下来准备煽风点火。
    不一会儿，穆清瑜就过来了。
    才进门，穆二爷就劈头盖脸的问道：“是不是你做主将翡翠送走的？”
    “是。”
    穆二爷恼羞成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先说一声？”
    穆清瑜捏着帕子，胆怯的道：“当时大夫说是痨病，我害怕，就叫人把翡翠送走了。”
    “你把她送去哪里了？”穆二爷问道。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穆清雪，穆清雪正竖起耳朵听着，准备记下来。
    只要翡翠肚子里的孩子一日没掉，她和王月娘一日不能安生。
    “我当时叫那个大夫将翠姨娘带去救治，具体去哪里了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个大夫是和我外祖母熟识的，父亲要知道，我就去问一问外祖母。”
    “连带去哪里都不知道，二姐姐做事也太草率了。”穆清雪斥责道。
    “那位大夫是和外祖母熟识的，所以我才很放心。”穆清瑜柔柔的回道。
    “父亲，不如我现在就去问一问外祖母。”穆清瑜看向穆二爷，目光真挚的提议道。
    穆二爷尴尬的咳嗽一声，要是将他妾室的事闹到岳母那里，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好啊，二姐姐不如现在就过去问个清楚。”穆清雪催促道。
    眼看着穆清瑜就要动身，穆二爷不自在的道：“罢了罢了，既然是你外祖母的人，那肯定可靠的。”
    “爹爹！”穆清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难道叫翠姨娘一个人在外头，爹爹放心吗？”
    “难道要她回来，将她的病传染给我们吗？”
    穆清雪张开嘴，差点将翡翠怀孕的事说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外头有事。”说完，穆二爷就大步离开了。
    穆清雪瞪着穆二爷的背影，实在是不清楚穆二爷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穆清瑜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摆，站起来就要离开。
    “二姐姐，你究竟把翡翠藏到哪里去了？”穆清雪质问道。
    穆清瑜故作不解：“方才我和父亲的话妹妹没有听到吗？要是妹妹想知道，不如去找我外祖母问个明白。”
    说完，穆清瑜扭头离开。
    她才走出门框，穆清雪喊住了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关于翡翠的。”
    穆清瑜回过头，疑惑的问：“翡翠怎么了？”
    穆清雪泄了气：“没什么，你走。”
    翡翠出去了也好，省的她和王月娘再动手了。
    穆清瑜出去了。
    往后府里再也没有人提起翡翠，翡翠似乎完全被人忘记了。
    过了没多久，就是穆二爷要将王月娘扶正这日。
    虽说穆老夫人说要一切从简，但是王月娘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咬着牙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不少来。
    二房里修葺一新，各个地方的花卉都换上了喜气的颜色，窗花红灯笼都挂满了，就等着那一天了。
    因为穆书睿的事带来的阴霾，也扫掉了不少。

 第135章

    定国公府二房，尤其是王月娘的院子里格外热闹。
    在定国公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都拿着贺礼前来，要来巴结王月娘几句。
    还记得王月娘刚从外头回到定国公府时，那些人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的，背地里还不知道在怎么编排她，戳她的脊梁骨。
    就算穆清雪和贤王定下婚约，但是这门婚事原本属于穆清瑜的，又叫别人说了不少闲话。
    甚至从为了感谢圣恩的赏花宴后，都城里的人都在说她和穆清雪，小人得志、蛇蝎心肠。
    这下子她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夫人，这是老奴家乡的特产，还请夫人收下。”掌管采办的徐妈妈，讨好的将一个红木匣子双手呈上。
    王月娘笑着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满满当当的放着银锭子。
    王月娘笑意更深，叫人把匣子好生收起来。
    “你有心了，不过我现在还不是夫人，你叫我一声月姨娘便好。”
    徐妈妈点头哈腰：“这不是迟早的事情了吗？夫人要是喜欢老奴家乡的特产，往后老奴常常带来。”
    王月娘被徐妈妈的巴结弄得飘飘然，差点找不着南北。
    徐妈妈瞅着王月娘神色，将肚子里好听的话都搜刮了一遍，哄的王月娘的笑一直没停过。
    徐妈妈要离开的时候，王月娘还特意送到了门口。
    穆清雪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王月娘春风得意的样子。
    “娘，贤王殿下派人送了贺礼来。”穆清雪笑起来的模样，和王月娘如出一辙。
    王月娘又惊又喜，贤王殿下送东西来，她可以炫耀很久了。
    她拉着穆清雪的手，笑得眼角挤出一道道细纹，“那我还是承了你的光了，你可要替我好好谢谢王爷。”
    “往后我们和王爷是一家人，娘就不必挂怀了。”穆清雪得意的道。
    “那贺礼呢？”王月娘朝着院子里望了几眼，不见有人拿贺礼进来。
    “我叫他们扛着贺礼，在府里各处走一遭。”穆清雪说道。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可不是要好好炫耀一番。
    “还是你想的周到。”王月娘夸道。
    穆清雪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娘，弟弟还在里头吗？”
    “嗯，他吃了早膳就睡到现在了。”
    “娘，”穆清雪责备道，“你怎么还不把弟弟移回去，往后这里是二房的正院了，你叫爹爹来住哪里？”
    王月娘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不舍。
    让脆弱的穆书睿自己住，她实在是不放心。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就如爹爹说的，让娘去住先夫人的院子。”
    那处院子自打秦氏去世后就一直空着，穆清雪曾经无意间进去过，那才叫真正的气派。
    王月娘的院子和其一比，极其寒酸。
    王月娘连忙伸手捂住穆清雪的嘴巴，心有余悸的往四周望了一眼，轻声道：“休要再提那个人，难道你想叫那件事被发现？”
    穆清雪收起笑意，不再说话。
    “话说大小姐最近联系你了吗？”王月娘若有所思的问，“她难道就这样放过我们了？”
    穆清雪拉开王月娘的手，“只要我们强大起来，娘成了二房夫人，我是贤王妃，她还威胁的到我们？”
    “你说得对，”王月娘笑容淡去，“我待会子就安排人，把睿儿移回去。”
    “娘想通了就好。”
    临近大好日子，王月娘还特意开了库房，拿出几匹好料子，要给穆清雪做身新衣裳，还叫人把穆二爷和穆清瑜喊了过来。
    穆清雪正挑选料子的手就顿住了，不赞同的说：“娘，你叫穆清瑜过来，岂不是扫兴？爹爹老是被她的花言巧语哄得服服帖帖，再叫他二人凑在一起，小心他们叫你气得肝疼。”
    “胡闹，那可是你爹爹。”王月娘嗔道。
    穆清雪哼了一声，噘着嘴继续挑着料子。
    “这些是王爷送来的，这么好的东西给穆清瑜，可不是糟蹋了。”
    “傻孩子，我给她料子做衣裳，也是要告诉她往后我就是她的母亲。”王月娘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我想岔了，娘快派人去把他们喊来。”
    穆二爷先到了，临近好日子，他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甚至饶有兴致的看着穆清雪挑选料子做衣裳。
    “你平日里不是喜欢鲜艳的颜色吗？这桃色的衬你。”穆二爷提议道。
    穆清雪收回手，“等二姐姐挑了我再挑。”
    “哦？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穆二爷打趣道。
    “姨娘一直教导我要对二姐姐好，往后姨娘就是二姐姐的母亲，我和二姐姐是嫡亲的姐妹，我更应该事事以二姐姐为先。”穆清雪正色道。
    穆二爷看向王月娘，欣慰的说：“还是你会教孩子。”
    “都是我应该做的。”
    王月娘话音刚落，就见穆清瑜走了进来。王月娘起身，朝着穆清瑜行了一礼。
    大礼未成，她还是妾室的身份，穆清瑜坦然受了。
    穆二爷责备的目光落在穆清瑜身上，“你姨娘为了照顾书睿，身子不好，你还叫她行礼。”
    穆清瑜一怔，自责的道：“是我不好，我从外头听到别人说姨娘还未成为夫人，就摆起了夫人的款。姨娘给我行礼的时候，我不想叫别人再说闲话，才没有拦着。”
    穆清瑜眼中波光粼粼，她面朝王月娘就想还礼。
    王月娘可不敢受这一礼，要是受了，可不是要把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坐实了。
    她赶紧上前扶住穆清瑜。
    “二小姐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子要折煞我了。二爷，睿儿都是下人伺候着，我一点都不累的。”王月娘赶紧解释了一番。
    穆清瑜却是铁了心要和王月娘作对，执意要给她行礼。
    王月娘暗暗的咬着牙，从前怎么没见穆清瑜对她这般恭敬。
    她使劲全力，不叫穆清瑜弯一下膝盖，随后强行拉着穆清瑜，叫她坐了下来。
    “二爷，典礼还没完成之前，妾身都还是半个奴婢，妾身向二小姐行礼是天经地义的。还请二爷不要误会二小姐了。”王月娘咬牙切齿的挤出笑脸。
    这段时日她被人捧着，就被穆清瑜轻轻松松拉回了现实。
    反正典礼那日快到了，大礼一成，她要穆清瑜每天来向她请安！
    穆二爷不再纠结于此，他道：“你姨娘要给你做新衣裳，你挑一匹你喜欢的。”

 第136章

    穆清瑜看着摆放在桌子上，各式各样的料子，看品质不一般。
    “姐姐尽管挑，”穆清雪得意洋洋的开口，“这些是王爷送给我的，每一匹都价值千金，姐姐大胆的挑。”
    听着穆清雪的炫耀，穆清瑜差一点憋不住笑。
    原来是贤王赏的，那她是不会要的，她嫌脏。
    “我不敢挑，这是王爷给妹妹的。”穆清瑜笑着拒绝。
    “没关系，王爷给我的东西多了去了，就一点布料我还不放在心上的。”穆清雪春风得意。
    她可是听说李照是个不懂人情世故，对谁都冷冰冰的。
    李照肯定没有贤王体贴，会送这送那的。
    别看穆清瑜还笑着，说不定心里正嫉妒的要死呢。
    果然穆清瑜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笑容也失去了光芒。
    “我不能收，我从前和王爷……”穆清瑜咬着唇没有说下去，“父亲，我的新衣裳够多了，不需要再做了。”
    穆清瑜红着眼圈忍着泪的模样楚楚可怜，却叫王月娘和穆清雪愈发的得意。
    这段时日穆清瑜一直很平静，完全不惧嫁给为人冷酷的李照。
    原来这一切平静的假象都是装出来的，这下可漏了马脚。
    穆清雪的嘴角几乎快要翘到天上去，她大度的说：“那些事都过去了，如今姐姐有了好姻缘，谁再敢拿着从前的事说什么，我一定叫王爷严惩不贷！”
    “我还是不给妹妹和王爷添麻烦了，我已经叫人做了新衣裳，绝对不会给父亲和姨娘丢脸的。”
    说完，穆清瑜站了起来，朝着穆二爷胡乱行了一礼便落荒而逃。
    穆清瑜带着墨竹匆匆出去，才走出屋子，墨竹就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
    她忍不住为自家小姐心疼。
    从前穆二爷、先夫人和小姐是多么温馨的一家人，现在自家小姐反而成了个外人。
    走出院子，穆清瑜才放缓脚步。
    隔了一道墙，还能听到穆清雪清脆的笑声。
    穆清瑜淡淡一笑，就让她们在快活几天。
    回到院子里，墨竹登时变了脸色。
    “小姐，那帮人太过分了，”墨竹忿忿不平的道，“二房除了我们这里，哪里都移植了新的树苗。”
    听着墨竹的话，穆清瑜的目光落在了院子里那颗将要枯萎的树苗上。
    “你怎么知道它不能活呢？”穆清瑜的目光愈发的温柔。
    “它都枯了快一个月了。”
    “你好生照料着，它总会有活过来的一天。往后要是谁想将它拔走，你记得拦着些。”穆清瑜吩咐完，就往屋子里去了。
    墨竹倒是多看了几眼那颗枯萎的树苗，不知道它哪里有奇特之处。
    墨竹的心情还未平复下来，待看到厨房送来的午膳时，脸色再次变了。
    堂堂定国公府嫡出二小姐，午膳是清一色的素菜，半点荤腥也无。
    从前送午膳还会送一份点心，现在别说点心了，连汤羹也没有了。
    但看到穆清瑜神情平常的用着午膳，墨竹憋着没有说话。
    直到伺候穆清瑜用完午膳，得空的时候墨竹才气冲冲的往厨房里去。
    按照道理，给各位主子的膳食已经送过去了，但厨房里还是热火朝天的。
    每个人手上都忙着，没空搭理墨竹。
    墨竹疑惑，拉着离她最近的丫鬟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丫鬟切着菜，头也不抬的说：“月姨娘和四小姐觉得午膳不合口味，我们再重新做一份。”
    “那我家二小姐还觉得不合口味呢，你们送过来的都是些什么？”墨竹怒道。
    “那就叫二小姐忍一忍好了，”丫鬟毫不在意的说，“府里每日的采办都是有定额的，我们总不能再为二小姐，破例出去采办一次。”
    “那你们怎么能为月姨娘她们再采办一次呢？”
    丫鬟这才抬起头看向墨竹，神秘兮兮的道：“这些是徐妈妈孝敬月姨娘她们的，墨竹姐姐，我劝你审时度势一些。往后，可是月姨娘那边说了算了。”
    墨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猛地吸了几口气，正好吸进了厨房的油烟味，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那丫鬟摇摇头，继续切着手里的菜。
    墨竹很想找徐妈妈和厨房的人吵一架，可是那样会牵连到穆清瑜。
    她失魂落魄的出了厨房，心里没有任何法子，能解决她们的困境，只好往回去。
    只见院子里，穆清瑜正给树苗浇着水。
    她一手捂着鼻子，问道：“你去厨房了吗？怎么身上一股呛鼻的气味？”
    墨竹怔怔的后退几步，“奴婢这就去换衣裳。”
    她走出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怡然自得的穆清瑜。
    还没扶正，那帮人就这样作践穆清瑜。等月姨娘成了二房夫人那一日，可不是要使劲的作弄穆清瑜？
    墨竹唉声叹气的去换衣裳了。
    西域使臣此次进贡，带来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皇后特意邀请各府的夫人小姐入宫赏玩。
    定国公府女眷自然也在受邀请的行列中。
    穆老夫人精神不济，不打算入宫去，只叫方氏带着几位小姐入宫去。
    皇后摆的是晚宴，傍晚时分，方氏便在国公府门口等着几位小姐出来。
    她遥遥的就看见穿着鲜艳的穆清雪拉着王月娘过来。
    她嗤笑，穆清雪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要王月娘送过来。
    待二人走近，先朝着方氏行礼问安。
    方氏等了一会，都不见王月娘离开。
    细细一看，王月娘从头到脚都仔细的打扮过了。
    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看着素净，仔细一看衣裙上用银线绣着繁琐的图案。
    到了晚间天黑时，定能闪着银光，华贵典雅至极。
    方氏目光微闪，故作没有看见，问道：“月姨娘，四小姐已经送到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姨娘要跟我们一块入宫去的。”穆清雪大大方方的道。
    方氏狠狠皱了下眉头，嗔道：“宫里是什么地方？休得胡闹。”
    “夫人放心，我爹爹已经同意的了。反正不消几日，我姨娘就会是定国公府的二夫人，先提前进宫去认识认识人也是好的，省的到典礼那一日，手忙脚乱的。”
    王月娘附和道：“夫人放心，我不会添乱的。”
    方氏压抑着怒气，穆二爷真是个拎不清的人。
    方氏还想再说什么，穆清雪已经倨傲的开口：“就连王爷，也很是赞同让我姨娘先入宫去认识人呢。”

 第137章

    穆清雪都搬出穆二爷和贤王来堵方氏的嘴了，方氏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氏别过脸去，反正典礼就在这两日了。
    只要不丢到她们三房的脸面，二房的要怎么闹，就随便她们去。
    方氏的脸色难看，叫王月娘和穆清雪不能忽视。
    穆清雪无声的哼了一声，方氏还敢对她们使眼色，等将来二房承接了定国公一位，方氏还不是要上赶着巴结她们？
    穆清雪打定主意，等将来方氏有求于她们的时候，她一定要叫方氏知道她们的厉害。
    “妹妹，”王月娘温柔的笑着，“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方氏脸色铁青，真想将王月娘的嘴堵住。
    在定国公府门口，她和一个姨娘互称姐妹，岂不是要她丢脸？
    方氏阴沉着脸，干脆上了马车，叫下人留下来，看着几位小姐上马车。
    自打出了穆书睿的事后，定国公府几位主子要乘坐马车出去时，都会格外小心。
    方氏当众摆脸子，穆清雪想要上去问个清楚，却被王月娘拉住了。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月娘劝说道。
    往后她们是妯娌，闹的太僵了不好看。
    穆清雪作罢，和王月娘上了马车之中。
    没一会，穆清瑜和穆清秋也出来了，待二人上了马车之后，定国公府的车队便慢慢的往皇宫去。
    此次入宫，穆清瑜和穆清雪的身份不一般，连带着定国公府也水涨船高。
    才下了马车，就有人上前来巴结。
    方氏笑盈盈的应付着，将其他人晾在一边。
    穆清雪不满的嘀咕：“如今二房的荣耀，和三房的有什么关系？风头尽被她占了去。”
    穆清秋恨恨的瞪了穆清雪一眼，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就编排她娘。
    穆清秋想冲上去和穆清雪理论几句，却被穆清瑜拉住了。
    穆清瑜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穆清秋只好把这口气咽下去了。
    方氏被人巴结奉承了一番，春风得意的回来了。
    “走，我们往里头去。”方氏好心情的说道。
    一行人便在方氏的带领下往皇宫里去，皇后舍得宴在御花园里，只见花园里还搭着戏台子。
    戏台子边上，有几个西域打扮的男男女女，穿着夸张的异域服饰。
    宫女将定国公府的领到席位上坐下。
    才坐下，又有人上前巴结，方氏便将穆清瑜和穆清秋带在身边，不去理会那对叫她生气的母女。
    王月娘和穆清雪正好趁着方氏不注意，离开了席位。
    穆清雪带着王月娘去结识贵夫人，几位夫人刚开始知道王月娘的身份时，颇有嫌弃。
    可当知道，过不了几日王月娘就要成为定国公府的二房夫人时，各个转变了脸色。
    那可就是贤王殿下未来的岳母了。
    “从前怎么也不见姐姐出来走动？”工部员外郎马夫人殷勤的说，“往后姐姐得空了，就来我家坐一坐。”
    “马姐姐说的什么话，穆二夫人将来还要打理国公府呢，怎么会有空呢？”另一位夫人笑吟吟的接话。
    “是我的不是，”马夫人立刻改口，“等往后姐姐无聊想找人说话的时候，就派个人来和我说一声。”
    “好，那我就恭迎妹妹的到来。”王月娘乐不可支的说。
    “对了，妹妹的喜事，怎么也没来给我们送帖子，好让我们跟着去凑凑热闹，讨一杯喜酒喝。”马夫人问道。
    平常都城里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
    没想到定国公府这件事，反而瞒的严严实实的。
    王月娘眼神一黯，她也想大操大办，只是穆老夫人怕扰了她自个的清净，只叫在府里热闹热闹。
    “要是夫人愿意，不如三日后就过来，到时候我给夫人留一个位置。”穆清雪迫不及待的道。
    只要当天来的贵夫人越多，她和王月娘脸上就更有光彩。
    “可这样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当然不会，当天王爷也会过来的，顺便带着王府的下人和厨子过来帮忙，夫人尽管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马夫人急不可耐的应下。
    如今太子式微，明眼人都知道圣上更喜欢的是贤王。
    多少人想上赶着巴结贤王，都要乖乖的排队。
    眼下就有一条捷径。
    在场的夫人，都纷纷说着想去定国公府讨一杯喜酒喝。
    王月娘笑着应下，可是笑容里带着几丝忧愁。
    对上穆清雪的视线，她无声的问着，贤王什么时候说了会带那些人过来？
    穆清雪冲着王月娘安抚一笑，就算贤王没说，只要她一求，贤王可不是就得把帮忙的厨子派来了？
    天色黑了下来，御花园里点起了西域进贡的各色琉璃灯盏，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各位夫人和小姐坐在了各自的席位上后，宫人通报，皇后娘娘到了。
    众人起身给皇后行礼。
    穆清瑜和众人一起伏在地上，待皇后一声免礼，才慢慢的起身。
    她坐下之后，往皇后那边看去，竟然看到了许久未出现的穆清菱。
    只见穆清菱蒙着面纱，坐在皇后的下首，离皇后最近的地方。
    时不时起身给皇后倒一碗茶，或者夹一块点心。
    皇后时不时给穆清菱一个笑脸，引得堂下无数人的羡慕。
    穆清瑜暗暗疑惑，穆清菱怎么还蒙着面纱？还和皇后关系如此好了？
    穆清菱若有所思的看向定国公府这边的位置，正好对上了穆清瑜的目光，二人对视了一会，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对方。
    皇后手一挥，外头进来一列列捧着托盘的宫女，开始上菜了。
    穆清菱更加细心的为皇后布菜，皇后的两个贴身宫女，都只能在皇后身边干站着，完全插不上手。
    “真是个好孩子。”皇后夸道。
    穆清菱眸子里露出笑意，“多谢娘娘夸奖。”
    “母后！母后！”
    只见长乐公主蹦蹦跳跳的从外头进来。
    皇后无奈的笑着，却对长乐公主不雅的举止生不出怒意来。
    “这么多夫人小姐在，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皇后佯怒道。
    长乐公主二八年华，却被圣上和皇后宠的仍然是未长大的小孩子心性。
    长乐公主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坐到皇后身边，挽着皇后的胳膊歪缠：“有母后在，谁敢说我？”
    “早知道你这么不懂事，本宫当初就不该这么宠你，也该叫你挨挨板子。”皇后宠溺的嗔道。

 第138章

    穆清菱找准时机，开口夸赞：“公主的秉性承袭娘娘，等将来公主嫁人之后，一定会像娘娘一样聪慧稳重的，娘娘不必担心。”
    她这一番话，将皇后和长乐公主都哄的笑的合不拢嘴。
    正巧宫人上了一道鹿肉，穆清菱殷勤的给皇后和长乐公主布菜。
    将宫女的活计都做完后，穆清菱放下筷子，端然坐着，丝毫没有要为自己夹菜的意思。
    长乐公主看着穆清菱，吃了一口菜，疑惑的问：“清平，你不饿吗？”
    穆清菱回道：“我不饿，殿下还想吃点什么？”
    长乐公主摇了摇头，又问道：“你怎么蒙了个面纱？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如摘了。”
    穆清菱笑容一滞，好在没有人能看到，她藏在面纱下的阴沉脸色。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愿意戴这个碍事的东西。
    “殿下，我的脸上起了许多红疹，怕吓到贵人，才戴上面纱的。”穆清菱勉强的笑道。
    “我叫太医给你瞧瞧，他们医术高明，肯定能治好你的脸的。”
    “多谢殿下。”穆清菱应道。
    这段时日，她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和神医，都没有一个能把她的脸治好的。
    可是这些她不愿再外人面前多言，省的别人将话题引到她的脸上。
    “母后，我想去前头看看。”长乐兴奋的说道。
    前头是圣上设宴的地方，长乐想要看看，那个刚进都城，就声名远扬的西域三王子，是否如传闻中说的有一对绿玛瑙一样的眼睛。
    皇后敛了笑，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过去？你这样唐突，小心你父皇生气。”
    长乐笑得一派天真：“是父皇说的，叫我过去呢。”
    皇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往日里雍容华贵的气度荡然无存。
    夫妻多年，她哪里会不知道圣上的心思？
    只要是涉及到她的子女，她很难保持好修养。
    “去那里做什么？”皇后将长乐公主拉到自己身边，“陪我用膳，待会子还有西域的歌舞呢。”
    长乐公主强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不嘛，父皇说要给我看好东西。”
    皇后无奈，“那就叫清平陪你去，她做事稳重，可以在边上看着你。”
    被点到名的穆清菱立刻接口：“请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殿下的。”
    长乐笑嘻嘻的又说了许多好话，将皇后哄得笑了起来，才转身要离开。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定国公府的席位上，道：“母后，就叫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和四小姐也陪我一块去。”
    她这句话说的不客气，引得皇后和穆清菱都看了过去。
    长乐还来不及收回去的仇视，就被皇后和穆清菱看到了。
    长乐从宫人的口中知道了，因为定国公府，将贤王和战神李照绑在了一起。
    正因如此，让局势非常不利于太子。
    太子从小就宠爱长乐这唯一的嫡亲妹妹，眼看着太子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长乐怎么能坐视不理。
    皇后了然一笑，宠溺的道：“随你。”
    她了解长乐的性子，不过是想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多谢母后！”长乐看向穆清菱，“清平，我们走。”
    “是。”
    穆清菱跟着长乐公主起身，早就有宫女去了定国公府的席位，去请穆清瑜和穆清雪。
    正在等候的示好，长乐对穆清菱小声嘀咕：“要是你的两个妹妹跟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穆清菱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
    不枉费她这段时日一直在皇后的宫里忙前忙后，连最下等宫女才做的事，她也不辞辛苦的做着。
    总算将皇后对她的疑心消除了。
    穆清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的两位妹妹不像我早就没了爹娘，她们二人被家中长辈宠坏了，还请殿下多多包容。”
    “哼，”长乐十分不屑，“那我就替你家长辈，好好教训一下你的两位妹妹。”
    “那就多谢殿下了。”穆清菱压低声音，目光中透着几分得逞的快意。
    只要长乐公主肯出马，保管能收拾的穆清瑜和穆清雪服服帖帖。
    二人说完话，宫女正好带着穆清瑜和穆清雪过来了。
    穆清瑜二人朝着长乐公主行礼，长乐傲慢的叫两人起来，随后先走在前头。
    穆清瑜和穆清雪跟前头二人保持着距离，倒是长乐公主，时不时回过头，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她们一眼。
    那个眼神，一看就没有安着好心。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紧紧挨着公主的穆清菱，心中了然。
    几人朝着圣上设宴的宫殿去，长乐公主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去，只是穆清菱三人是女眷，出入那等都是男客的地方，终究是不合礼节的。
    长乐公主便叫三人在宫殿边上的厢房里等着，她准备见了圣上之后，再想法子收拾穆清瑜和穆清雪二人。
    穆清瑜三人围着桌子坐着，竟然没有一个人先开口，屋子里的氛围尴尬不自在。
    穆清瑜干脆低下头，把玩着手指。
    她的指甲上刚染了鲜红的蔻丹，配着白嫩的手指，煞是好看。
    三人坐着的时候，屋外时不时的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
    穆清菱冲着身边的宫女吩咐几句，宫女便出去了。
    没一会宫女回来，在穆清菱耳边说了几句。
    穆清菱恍然大悟，她的目光掠过毫无察觉的穆清瑜身上，心中生起一计。
    “四妹妹，我有话要问你，你跟我出来。”穆清菱冰冷的说。
    穆清雪一怔，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她咬着牙拒绝：“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二姐姐不是外人。”
    穆清菱的目光愈发冰冷，“哦？那我就直说了，关于你和你姨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穆清雪立刻站了起来：“我现在就跟你出去。”
    “早这样多好。”穆清菱阴沉着脸，走在前头。
    穆清雪无奈的跟了出去，这种被人捏着把柄的感觉，叫她十分苦恼。
    不过再过几日，她和她娘什么都不用怕了。
    穆清瑜看着穆清菱和穆清雪的神态，这二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二人一走，带走了屋子里所有的宫女。
    穆清瑜一个人坐着，总归是觉得不舒坦。
    她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准备透透气，又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她屏气凝神，不想叫说话的男子看到自己。
    只是这声音熟悉，穆清瑜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第139章

    “徐大人。”
    徐屿舟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正出来醒醒酒，顺便和同僚说上几句。
    突然听到似乎有女子在喊自己，可是这里是供男客休息的地方，怎么会有女子过来呢？
    徐屿舟以为自己是喝多了，甩了甩头，并自嘲一笑。
    “徐大人！”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徐屿舟这才重视起来。
    他四下一张望，竟然真的看到了那一张魂牵梦萦的芙蓉面。
    徐屿舟和同僚随意说了几句，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徐屿舟快步走到窗户边，略显着急的问：“穆小姐，你怎么会在里头？”
    许是喝了酒，他便没有了往常的老成持重。不等穆清瑜回答，他干脆将头伸了进去，朝着屋子里张望。
    徐屿舟的突然靠近，让穆清瑜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警惕的盯着对方。
    “是徐某唐突了，”徐屿舟不好意思一笑，“只是这里是供男客歇息的地方，小姐怎么会在里头？”
    穆清瑜恍然大悟，怪不得穆清菱会把她独自留在这里，原来是没安好心。
    “我出去再和你说。”穆清瑜道。
    要是突然有人闯进来，那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穆清瑜匆匆走到门那边，刚打开门，敏锐的发现竟然有人躲在暗处盯着她。
    她的目光才望过去，暗处的人立刻躲了起来。
    穆清瑜装作没有看到，顿了一下，又关上了门。
    暗处盯着她的人，正是跟在穆清菱身边的宫女。
    要是她冒冒失失的出去了，说不定会踏入穆清菱为她设的陷阱之中。
    穆清瑜再次走到窗户那边，好在门和窗户不是一个朝向，穆清菱的人没有发现徐屿舟。
    “徐大人，我还是不出去了。我的姐姐和妹妹回来看不到我，会着急的。”穆清瑜微微蹙着眉心，眉宇间染着一点忧愁。
    说话的时候，她在心里想着对策。
    穆清菱把她困在这里，无非是想要借着别人无意闯进来，穆清菱带着人“刚巧”回来，叫她身败名裂。
    徐屿舟紧紧抿着唇，“你在里头太过危险，我带你出去，不要等别人了。”
    “多谢徐大人的好意，”穆清瑜的双手搁在窗户上，“我不想连累徐大人，徐大人快离开。”
    说完，她将窗户关上。
    穆清菱带着穆清雪并未走远，穆清菱将自己想出来的计策悉数说与了穆清雪听。
    穆清雪沉着脸，此次入宫，她唯一的目的便是为王月娘造势，无意节外生枝。
    且在王月娘将要被扶正的时候，出了穆清瑜这个岔子，说不定典礼也不能如期举行。
    可是穆清菱话里话外都在威胁她，叫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你怎么不说话？”穆清菱没好气的问。
    穆清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抱着一丝侥幸劝道：“要是二姐姐在皇宫里出了事，我们两个也会被连累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眼看着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将要提上流程，穆清菱一天都等不了了。
    不叫这婚事毁了，她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姐姐不如再想一想。”穆清雪继续劝道。
    “哦？你让我想什么？”穆清菱威胁道，“是让我想，怎么把你和王月娘做的丑事说出来？”
    穆清雪恨得咬牙切齿，偏生又不能对着穆清菱甩脸色。
    她勉强的笑着：“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一定按照姐姐的吩咐做，我现在就去前头，看看能不能引着人进去那间屋子里。等人过去了，我再去喊人撞破他们的丑事。”
    “去。”穆清菱终于给了穆清雪一个好眼色。
    穆清雪带着宫女匆匆离开。
    穆清菱的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自己脸上的面纱，面上再次浮现怒气。
    她的脸，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去见李照！
    穆清雪带着宫女，藏在树后头。
    身后的宫女名义上是穆清菱派来帮助她的，实际上是监督她的。
    明明没有穆清雪，穆清菱都能将事办好。
    穆清雪咬紧牙关，穆清菱不就是为了拉她下水？穆清菱倒好成了甩手掌柜，将来东窗事发，担责任的只有自己。
    “小姐，依奴婢看，那位喝醉了酒的大人很合适。”宫女说道。
    穆清雪回过头来，只见宫女所说的大人，是一个四十岁上下，大腹便便，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
    “就照你说的做。”穆清雪没好气的说。
    唉，穆清瑜出了事，过几日的扶正典礼还如何进行？
    穆清雪开始在脑海里盘算着对策。
    宫女也不理她，就当穆清雪不存在一样，径直的走向了那位大人。
    “奴婢给大人请安。”
    那位大人喝的醉醺醺的，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他一手扶着额头，迷糊的道：“起……起来。”
    “大人喝醉了？奴婢带您去厢房里歇息一下。”宫女体贴的说。
    “好。”他头晕晕的，巴不得能有个地方躺一躺呢。
    宫女便引着这位喝醉了的大人，往穆清瑜所在的那处屋子去。
    穆清雪依然躲在树后头，要不现在去提醒穆清瑜，阻止将要发生的事？
    她咬着手指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往御花园里去喊人了。
    她迟早要叫穆清菱，不敢随意拿捏住她。
    那位大人喝的醉醺醺，脚下步子不稳，走几步就要晃几下，短短一截路，竟然费了不少的功夫。
    二人走得慢，早有人先他们一步，进了穆清瑜所在的屋子里。
    徐屿舟翻窗而进，将打探来的消息悉数告诉了穆清瑜。
    同时他的目光中带着同情和怜悯，明明是带着血缘关系的姐妹，竟要这么算计。
    “多谢大人。”说完，穆清瑜快步走到门背后。
    手里空落落的，她又从门后头拿起了栓门的棍子。
    准备好一切，穆清瑜凝神盯着门口，后知后觉的想到徐屿舟还在屋子里。
    “这次多谢徐大人的帮忙，这件事过去后，我一定好好谢谢大人。”穆清瑜感激道。
    徐屿舟快步上前，“帮人帮到底，徐某先不出去了。”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穆清瑜便接受了他的好意：“外头游廊那边，有一个宫女一直盯着我们这的动静，大人能不能从窗户翻出去，想法子将那宫女制服住？”
    “穆小姐放心。”说完，徐屿舟快步走到窗边，身轻如燕的翻窗出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第140章

    穆清瑜双手握着木棍，屏气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没一会，外头就传来了声响。
    “大人，就在前头了。”
    “好。”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门从外头被打开。
    穆清瑜几乎不敢呼吸，从外头先进来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她方进来，没看到屋子里的人影，便想着往里头找一找。
    眼看着宫女想要回头，那样就会发现穆清瑜藏在门背后。
    不能再等下去了，穆清瑜捏紧木棍，朝着宫女的脖子敲下去。
    许是做多了这样的事，那宫女应声倒下，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接下来是跟在宫女身后的胖男人，穆清瑜还没有动手，男人跟着倒了下去，趴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穆清瑜用脚尖踢了踢男人，确定男人不会醒来后，才走到门口往外看去。
    刚好徐屿舟带着一宫女过来，只见宫女被绳索绑着动弹不得，嘴里还被塞着一块破布。
    徐屿舟领着人进来后，穆清瑜将门关上，拿下宫女口中的破布，问道：“我大姐姐在哪里？”
    宫女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恐吓道：“你胆敢在宫里动手，信不信我告诉皇后娘娘，叫娘娘治你的罪！”
    穆清瑜差点没笑出来，“你说是大姐姐叫你们做的事罪重，还是我不小心失手罪重？”
    宫女眼神晦涩，看起来穆清瑜知道了穆清菱的企图。
    “我再问你一遍，大姐姐在哪里。”穆清瑜严肃的问。
    见宫女还在左顾右盼不肯实话实说，穆清瑜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将锋利的一头对准宫女的脸颊。
    “我看你的年纪，马上就能放出去嫁人了。只是一个花了脸的女人，谁会要你？”穆清瑜说着，还在宫女的脸上比划了一下。
    宫女在皇宫里，见多了惯会虚张声势的人。
    尤其是这位定国公府的二小姐，自己在国公府里就自身难保了，难道还敢在宫里生出是非来。
    宫女原本笃定穆清瑜只是嘴上说说，不敢动手的。
    可是感受到脸颊上的刺疼，看到映在穆清瑜眸子里的自己，满脸惊恐。
    “奴婢说……奴婢说……”宫女颤抖着嘴唇，将穆清菱所在之处说了出来。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穆清瑜将破布再次塞回了宫女嘴里。
    “大人帮我的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能料理好。”穆清瑜目光真诚。
    接下来的事要是败露了，肯定要牵连到徐屿舟。
    徐屿舟沉静的看了穆清瑜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
    只是出去之后，他没有走远。
    穆清瑜将被绑住的宫女拖到里头，将她捆绑在柱子上。
    随后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宫女也拖到里头，将她的衣裳脱了下来。
    她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穿上宫女的衣裳，随后将头上的首饰都摘了下来。
    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成一个包袱，拿着包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穆清瑜按照宫女所说的，到了穆清菱所在的地方，她并不进去，而是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宫女。
    “这位姐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穆清瑜将自己隐藏在树荫之下，不让人认出来。
    宫女刚想拒绝，就看到对方递过来一枚金戒指，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好说，你想叫我帮什么忙？”
    穆清瑜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道：“清平县主就在里头，麻烦姐姐去和县主说一声，就说公主正在屋子里，和定国公府二小姐一起，等着县主过去呢。”
    宫女捏着金戒指，警惕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怎么敢骗姐姐，姐姐只要进去，看到县主在里头，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穆清瑜不慌不忙的说。
    “好，那我就去看看。”宫女将金戒指收好，往穆清瑜所指的屋子里去。
    穆清瑜迅速躲了起来，她才躲好，就见穆清菱从屋子里头冲了出来。
    穆清菱出来的着急，边走还边系着面纱。
    穆清瑜无声一笑，抱着包袱准备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换衣裳。
    换好衣裳，紧赶慢赶的往御花园里去。
    还没到呢，就见穆清雪带着一群夫人小姐，正往她过来的方向去。
    穆清瑜心中一动，干脆跟在了队伍后头。
    好在御花园里的晚宴已经结束，皇后有事先行离开，叫众人自己玩耍。
    穆清雪很容易就叫了几位夫人和小姐，按照和穆清菱的约定，要去撞破穆清瑜的丑事。
    她编造借口花费了一番功夫，现下只好加快脚步，希望能将穆清瑜堵在屋子里。
    虽说她不希望穆清瑜出事影响到她和王月娘，但是一想到能看见穆清瑜出丑的样子，她就一阵兴奋。
    穆清雪带着人到了目的地，她上前一脚将门踢开。
    屋子里的一幕，展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地上躺着一男子，而男子边上，蹲着一人。
    看背影，穿着打扮不俗，肯定是个有身份的小姐。
    女子蹲在男子的脸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但是从她们的角度望过去，二人之间很是暧昧。
    穆清雪的笑容被疑惑取代，穆清瑜什么时候换衣裳了？而且这背影有点眼熟……
    “这是哪家的小姐啊，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就是就是，这里还是皇宫啊，真不害臊！”
    “真想看看是哪家的。”
    穆清雪身后的人已经在窃窃私语，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来。
    那女子虽说蒙着面纱，可是今晚宴会上，蒙着面纱的只有一个人。
    穆清菱不敢置信的回头去，瞪着门外无数双眼睛。
    当她得知长乐公主回来的消息，就紧赶慢赶的跑来了。
    她生怕叫宫女带来的人，冲撞到长乐公主。
    要是冒犯了公主，皇后娘娘肯定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她过来，看到的就是屋子里孤零零躺着的男人，她蹲下来，想试一试这男的死了没有，不知道身后的门是何时关上的。
    要是门是大开着的，她还能为自己辩解一二，可是门竟然是关着的，恐怕要费一番口舌了。
    穆清菱愤愤的瞪了眼穆清雪，等这件事过去，她一定要穆清雪尝一尝她的厉害！
    穆清菱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来的正好，这个男的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正想探一探他的鼻息。”
    “只是叹鼻息，为什么要关门？”穆清雪身后的人群里，有人提出疑惑。

 第141章

    话音刚落，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关起门来肯定没有好事。”
    “没想到清平县主还好这一口啊。”
    这些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只是她们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能传到穆清菱耳朵里。
    穆清菱黑了脸，不知道是谁要跟她作对。
    她站了起来，带着倨傲道：“我行的端做得正，没做过的事便是没做过，你们修养污蔑我。等他醒了，就能还我一个公道。”
    说完，穆清菱用力的用脚踢了踢仍在酣睡的男子。
    可惜男子不仅没有转醒的迹象，反而睡得更熟了。
    “县主好大的架势，自己做下的事不敢承认也就算了，还想扭转黑白？”
    不知是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和穆清菱做对。
    穆清菱忍无可忍，拨开人群势必要找到那个不停的在煽风点火的人。
    可是她一直走到人群最后头，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反而是从人群里挤过去，脸上的面纱松松垮垮、摇摇欲坠。
    穆清菱惊慌的连忙用双手捂住面纱。
    “皇后娘娘命奴婢来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皇后身边的女官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
    竟然这么快就惊动了皇后娘娘！
    “还请这位姐姐去告诉娘娘，我们这什么事都没发生的。”穆清菱温和的笑着，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是屋子里不是躺着一位不知死活的大人吗？”
    那个扰人的声音再次在人群中响起。
    穆清菱恨得牙痒痒，要是被她知道，是谁躲在人群里添油加醋，她发誓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当着女官的面，穆清菱不能发火。
    她回过头，对着穆清雪使了个眼色。
    穆清雪不情不愿的走了上来，道：“这里确实没有发生什么，里头那位大人只是喝醉了睡着了。”
    女官看向穆清菱姐妹身后的夫人小姐们，看她们的神色，此事可没有穆清菱姐妹二人说的这么简单。
    “还请两位小姐跟奴婢走一趟，到娘娘跟前把事情解释清楚。”女官严肃的说道。
    穆清菱窃喜，皇后娘娘早就被她哄得服服帖帖，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于是她忙不迭的应下，反而是穆清雪犹犹豫豫的走向了女官。
    自打和贤王定亲后，她就把自己当成贤王一派。
    如今贤王和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明眼人都是知晓的。
    现在去见皇后娘娘，穆清雪总觉得心里不自在。
    “穆四小姐，你因何犹豫？”女官直接点明穆清雪的身份，甚至连她的排行都清清楚楚。
    穆清雪一凛，连忙摇头，走到女官身边。
    走之前，女官不忘对穆清雪带来的那些人，冷冷威胁：“想必诸位都是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奴婢提点了。”
    这位女官的意思，代表的就是皇后的意思。
    那些人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不会将今晚见到的一切说出去。
    女官这才带着穆清菱和穆清雪离开。
    人群后头，穆清瑜趁着没人注意悄悄的溜走了。
    穆清瑜往御花园里去，好在有徐屿舟的帮助，不然方才就是她，百口难辩。
    且按照穆清菱和穆清雪的性子，肯定要把最难听的话往她身上加。
    这还是在皇宫里，定国公府几位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二人就这样不在乎自己的清誉，要把穆清瑜往死路上逼。
    穆清瑜的目光冷了几分。
    “这不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吗？”
    突然被人喊住，穆清瑜停了下来，循着声音望过去。
    看到那人，穆清瑜盈盈一笑。
    “方家姐姐，好久不见了。”穆清瑜笑得和善。
    叫住她的人，是方氏娘家侄女方慧容，从前到定国公府玩时，和穆清瑜见过几面。
    “妹妹方才是和公主一起出去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方慧容不动声色的打探。
    “公主去找圣上一直没有回来，我坐着也无趣跟宫女说了一声就先回来了。”穆清瑜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不将穆清菱和穆清雪的事说出来。
    “那我们一起去御花园里。”没能从穆清瑜嘴里打探出什么，方慧容有些许的失望。
    但是面子上，二人笑得一团和气，一齐往御花园里去。
    二人走后，她们停下来说话的地方，走出来一男子。
    只见男子一身西域打扮，深棕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一对如绿玛瑙的眼眸格外引人注目。
    他盯着二人远去的方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定国公府的小姐……”
    另一边，女官领着穆清菱和穆清雪二人见到了皇后。
    只见长乐公主还在皇后怀里撒着娇。
    “母后，你不知道，那个三王子的眼睛真好看。听说他是来求和亲的，你说怎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啊。”
    长乐公主道，她头一次看到生着绿色眼眸的人。
    只一眼，她就忘不了了。
    皇后看着长乐的神色，心肝儿一颤，更是恨得牙痒痒。
    圣上故意叫人跟长乐将那位三王子描述的多么好，不就是存了要将长乐送去和亲的心思？
    为着贤王，圣上看他们越来越不顺眼了。
    先是对太子多加斥责，现在连长乐都要远远的送走了。
    皇后恨得牙痒痒。
    “启禀娘娘，定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带来了。”
    皇后回过神来：“快带她们进来。”
    女官领着穆清菱和穆清雪进来，二人行礼之后，皇后让其起来。
    “清平，到本宫这儿来。”皇后和蔼的招了招手。
    穆清菱按捺住喜悦，恭敬的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边上。
    穆清雪站着，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虽说她不想上赶着巴结皇后，可是皇后明晃晃的偏心，叫她不舒服。
    “方才的事本宫都知道了。”
    皇后说完，长乐从她怀里抬起头，问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蹙了蹙眉，嗔道：“不干你的事，你先出去自己玩一会。”
    “我不嘛，我也要听。”长乐撒着娇。
    “来人，把公主带出去。”这次皇后没有依她，而是叫宫女将将长乐公主带出去。
    “我看谁敢动我！”长乐扬起眉毛，动怒的模样酷似皇后。
    果然她一声怒吼，准备上前的宫女都停下了，进退不得。
    “你要是不听话，本宫再给你请几个教养嬷嬷。”皇后威胁道。

 第142章

    长乐扁了扁嘴，眸子里蓄着泪水，僵持一会见皇后不肯松口，哼了一声赌气的离开了。
    皇后的眼中一闪而过忧愁，遮掩好之后她看向穆清菱，“方才发生的事本宫都知道了，叫你受委屈了。”
    穆清菱笑道：“只要娘娘肯相信我，我不委屈。”
    皇后嘴角的笑意更浓：“真是个好孩子，但终究是在宫里发生的事，本宫该给你一点补偿才是。”
    穆清菱一喜，“娘娘只要常常叫我入宫伺候娘娘，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了。”
    只要皇后再说一次，她一定要把堂堂正正嫁给李照的心愿说出来。
    就算皇后没有废除穆清瑜和李照婚事的能力，那让她嫁进去当个平妻也行。
    她相信，以她的能力，迟早都会将穆清瑜踩在脚下的。
    “本宫这就叫人拟旨，册封你为清平公主。”皇后说道，脸上的神色耐人寻味。
    穆清菱和穆清雪都惊得愣住了。
    要不是被面纱遮着脸，穆清菱瞠目结舌的样子肯定要出丑。
    什么？她竟然要被册封为公主？
    这个意思是，往后在名义上，她能与长乐公主平起平坐？
    实在是过于惊喜，穆清菱忘记了谢恩。
    还是她身后的女官催促道：“清平公主，还不快向娘娘谢恩。”
    穆清菱回过神来，立马站起来，走到皇后跟前跪伏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她颤抖着声音道：“多谢娘娘！”
    穆清雪站在一边，嫉妒的眼中都能喷火。
    从县主一跃变成公主，往后她见了穆清菱，都得乖乖行礼了。
    她原本还想着不叫穆清菱拿捏住她，这下穆清菱飞上枝头，她的打算都泡汤了。
    她和王月娘这辈子，说不定都要被穆清菱拿捏着。
    皇后看着穆清菱的后脑勺，满意的笑着，连忙叫女官去拟旨，竟迫不及待的当下就要册封。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皇宫。
    御花园里的众人听到之后，皆是不约而同的震惊。
    震惊过后，纷纷来向定国公府的几人道贺。
    这定国公府先是出了一位王妃、一位将军夫人，现在又出了一位公主，可谓是无上的荣耀。
    这才是真正的皇恩浩荡啊。
    方氏按捺着疑惑，堆起笑应付着来道贺的众人。
    穆清瑜同样大惊失色，穆清菱出了那样的事，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到和男子暧昧不清。
    转眼她就被册封为了公主。
    穆清瑜猜不透皇后的心意。
    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身边，悄声道：“二姐姐，大姐姐是走了什么好运了？往后我们见到她，是不是还要行跪拜大礼？”
    叫她给穆清菱下跪，比杀了她还难受。
    “大姐姐成了公主，我们自然是要恪守礼节，不能叫外人说闲话的。”穆清瑜中规中矩的回道。
    穆清秋满脸不服气：“皇后娘娘怎么不赏赐她公主府，叫她搬出去住呢？”
    “大姐姐来了，快把你的脸色收一收。”穆清瑜制止道。
    果然，蒙着面纱的穆清菱，身后带着几个宫女，正大摇大摆的朝着御花园里走来。
    穆清秋低下头，强行挤出一个不失礼的笑，才抬起头来。
    穆清菱所到之处，夫人和小姐都起来，向她行礼道贺。
    穆清菱几乎忘了脸上疹子带来的烦忧，轻飘飘的朝着方氏等人走过去。
    方氏纠结片刻，在穆清菱走到跟前的时候，唤道：“大小姐。”
    方氏没有行礼，她身后的穆清瑜等人只能站着，也没有行礼。
    穆清菱的目光移向穆清瑜，倨傲的道：“三叔母难道不知道我已经被册封为公主了吗？”
    “知道。”方氏咬着唇，屈膝行礼。
    跟在她身后的几人，一道行礼，嘴中说道：“公主安康。”
    穆清菱嘴角噙着冷笑，等了一会才叫她们起来。
    她自顾自的在方氏的位置上坐下来了。
    自打定国公府的大房遭遇了大变故，本属于大房的荣耀和地位被二房和三房的人分了去。
    穆嘉言又是那样一个身子，穆清菱一直觉得大房被打压了。
    现在，她终于能挺起腰杆来，就算在定国公府横行，这些人也只能哄着供着。
    方氏憋着气，却不能发火。
    王月娘往前边站着的穆清秋身后躲了躲，不想叫穆清菱注意到自己。
    不知何时，穆清雪走到了王月娘身边。
    “这是怎么一回事？”王月娘轻声问道。
    穆清雪只闭着嘴，微微摇了摇头。
    “二妹妹。”穆清菱头也不回的喊道。
    穆清瑜便走出来，到了穆清菱身边，问道：“大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在府中，我们是姐妹。可这儿是皇宫，妹妹还是不要坏了规矩。”穆清菱言语不善的训斥道。
    穆清瑜垂下眼眸：“殿下教训的是，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长乐公主叫我们在屋子里等她，你去哪里了？”穆清菱冷冰冰的问道。
    原本是该叫穆清瑜被人撞破，没想到误打误撞自己进了陷阱里。
    其中要是没有穆清瑜的手笔，穆清菱死都不信。
    “我看迟迟没有人回来，以为你们先回去了，就想先回御花园。”
    “哦？你这么说是不信任我们？以为我们把你丢下了？”
    “不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穆清菱没好气的说，一想起穆清瑜将她心心念念的人抢走了，她气得就想把穆清瑜推进御花园的池子里。
    “不敢。”穆清瑜再次回答。
    “罢了，你现在给我磕个头赔罪，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穆清菱故作大方的说。
    只要今晚，在众人的见证下，穆清瑜向她磕头，往后等进了将军府，她就能轻而易举的压穆清瑜一头，看穆清瑜还怎么翻出风浪来。
    不等穆清瑜做出反应，方氏已经制止道：“不可，殿下，二小姐好歹是您的妹妹。要是真这么做了，叫别人怎么想我们国公府？”
    “作为定国公府大小姐，我确实不能叫她跪我。可作为清平公主，难道我还没有权力，将她给我磕个头？”穆清菱阴沉着脸，眼神中都透着狠戾。
    要是方氏再敢阻挠，她不介意，连方氏一同发落了。
    “清平公主，我娘和二姐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穆清秋沉不住气，为方氏和穆清瑜打抱不平。
    穆清瑜皱了皱眉，拉了拉穆清秋的性子。
    硬碰硬，只会叫穆清秋的气焰更盛。

 第143章

    穆清菱斜睨着穆清秋，厉声呵斥：“方氏把你教的这样没大没小的，我就替方氏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和穆清瑜，一同给我下跪磕头！”
    穆清秋气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想上前和穆清菱理论几句。
    穆清瑜大跨一步，挡在了穆清秋跟前。
    “殿下要发落的是我，何必跟三妹妹动气呢。”穆清瑜轻声细语的说道，说完指了指正在看向这里的诸人。
    “要是我真的向殿下下跪，那些人还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说殿下呢。为了殿下好，我不能跪。”穆清瑜一副为穆清菱着想的样子。
    穆清菱朝着或光明正大或暗中看热闹的人。
    是了，她刚被册封为公主，脑子一热就想先到穆清瑜面前好好耍一番威风，并没有预计这么做会来带的后果。
    可要是叫她就这么善罢甘休，她也是不同意的。
    穆清菱招了招手，穆清瑜蹙着眉心，走到她身边。
    “你不愿下跪也行，那你就去求圣上，收回赐婚，否则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你现在就给我下跪。”
    穆清菱似笑非笑，不管穆清瑜选哪一个，她都是不吃亏的。
    “唉，”穆清瑜重重叹了一口气，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不知道我的婚事哪里得罪了殿下，殿下竟然要我冒着死罪，去求圣上，叫圣上收回。难道殿下想取而代之？”
    穆清瑜的声音，正好能叫围观看热闹的人听到。
    果然那些人闪着八卦的光，窃窃私语起来。
    穆清菱又羞又恼，她对李照的心意，竟然叫穆清瑜都说了出来，还被这么多人知道了。
    “放肆！”穆清菱斥道，因为生气，脸上的面纱都在一起一伏。
    穆清瑜垂着眼尾，明明是悲伤却要堆着笑，深明大义的说：“殿下要是真的喜欢将军，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只要殿下明说，我就算死，也要去将圣上收回成命的。”
    这叫穆清菱如何能说出口，她瞪着穆清瑜，恨不得立刻将她的嘴巴堵上。
    穆清瑜余光瞄到正往她们这边走来的人，继续说：“所以，殿下是真的想嫁给李大将军。”
    “你还说！”穆清菱气得脸色发白，她扬起手，朝着穆清瑜的脸颊去。
    要是她不发发火，不知道穆清瑜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她的手落下去时，穆清瑜已经灵巧的避开了。
    她后退三步，离得穆清菱远远的才停下来，目光哀怨，用帕子按着眼角。
    这副柔弱的模样，更是叫穆清菱气愤。
    “你装什么装，就算我想嫁给李大将军，我也不用你的施舍，我自会凭本事……”
    穆清菱还未说完，她身后响起了一道凉悠悠的女声。
    “凭本事做什么？”
    穆清菱将要说出来的话堵在喉咙里，她生生咽了下去。
    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的人正是长乐公主。
    “长乐妹妹。”穆清菱亲昵的喊道。
    凭着皇后对她的宠爱，她喊一声妹妹并不为过。
    但是这一声，叫长乐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谁是你妹妹！”长乐跺了跺脚，怒火中烧。
    当她知道皇后竟然将穆清菱册封为公主，气得立刻找过来了。
    皇后最宠爱的人，只能是她！
    “公主殿下。”穆清菱改口，被当众拂了面子，笑容已经撑不住了。
    “原来你做低伏小讨好母后，就是为了让母后将你封为公主。你好夺走你妹妹的婚事，再风风光光的嫁到将军府去啊！”
    要不是穆清瑜的提点，恐怕长乐都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这就去告诉母后，你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我要叫母后，将你的封赏夺回来！”
    说罢，长乐转身离开，现在就要和皇后说个清楚。
    穆清菱怨毒的瞪了穆清瑜一眼，立马去追长乐公主。
    也不在乎自己的举止，是否会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穆清菱追出去之后，定国公府这边的几人紧绷着的情绪才松懈下来。
    “多谢二小姐。”方氏感激道。
    刚才要不是穆清瑜站出来，穆清菱肯定要为难穆清秋。
    “是啊二姐姐，要不是你，大姐姐还不知道要怎么嚣张呢。”穆清秋拉着穆清瑜，好在她们说话声轻，没有被旁人听去。
    方氏板起脸嗔道：“你往后说话可得注意些了。”
    “我会的。”保证完，穆清秋拉着穆清瑜坐下来了。
    王月娘和穆清雪母女二人一直一言不发。
    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都带着忧愁。
    “对了娘，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去结交那些个夫人？”穆清雪老成的问。
    “你放心，我已经请了好几位身份贵重的夫人，到时候来给我撑场面。”
    母女二人这才有了点笑容，对二人来说，王月娘的扶正典礼才是最要紧的事。
    穆清菱追着长乐公主出去，没想到长乐腿脚快，直到到了皇后跟前，长乐主动停下，穆清菱才追上她。
    御花园里的事，宫人已经快一步告诉了皇后。
    看着长乐气鼓鼓的脸颊，显然是来告状的。
    皇后头疼，她就是直到长乐的小气劲，方才才叫长乐出去的。
    “母亲，”长乐扑到皇后身边，指着穆清菱，“她不是个好人，你不要被她骗了！”
    “娘娘，这一切都是误会。”穆清菱狡辩道。
    “好了好了，”皇后大声制止了长乐接下去要说的话，“御花园里的事本宫都知道了。”
    长乐眸子一亮：“母后是要收回封赏吗？”
    皇后摇了摇头，“本宫打算为清平赐婚。”
    穆清菱的心跳加速，难道皇后是要为她和李照赐婚？
    她的心跳声在耳边如擂鼓一般响着，她满怀期待，等着皇后继续说下去。
    “等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前，你们都不要往外说。”皇后说道。
    这次不用人提醒，穆清菱已经跪了下去，哽咽道：“多谢娘娘！”
    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了。
    长乐满脸不甘，她还想说什么，只见皇后冲着她，面色严肃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长乐咬着唇，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场闹哄哄的御花园晚宴终于结束了。
    定国公府几人疲惫的回去了，才回到府里，正想去歇息的方氏却被穆老夫人喊了过去。
    听到穆清菱被册封为公主的消息，穆老夫人激动的睡不着，一定要叫方氏过去，问个清楚。

 第144章

    皇宫里走一遭，方氏身心俱疲。但是穆老夫人召唤，她不得不去。
    穆老夫人满脸喜色的问：“快和我说一说，菱儿是如何被册封为公主的？”
    一想到穆清菱被册封为公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刁难定国公府的众人。
    在外人眼中，他们定国公府该是多么不堪。
    方氏强压着五味陈杂的心绪，勉强的笑道：“母亲，不如叫大小姐亲自来跟你说一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当时册封是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只有大小姐一人在。”
    按照道理，册封之事，要先请钦天监挑选一个吉日，再准备好一干祭典器具，到了日子来定国公府颁谕旨，行册封。
    可是皇后竟然着急的什么都没准备，就在皇后的宫里匆匆的给穆清菱册封了。
    穆老夫人喜悦之余就有些担忧。
    “你先回去歇息。”穆老夫人皱着眉心道。
    “是，母亲也早点歇息。”方氏从善如流的说，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没过几日，穆二爷和王月娘的大好日子到了。
    为了做全套，前一晚王月娘已经出府去，回到她曾经住的宅子里。
    她要叫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这次是光明正大，由穆二爷八抬大轿，抬进定国公府里的。
    清晨，穆清瑜是被外头的炮竹声吵醒的。
    “墨竹，我要起来了。”穆清瑜的声音自内室传来。
    “奴婢马上就来。”墨竹说完，打开门叫捧着洗漱用具的丫鬟进来了。
    那些丫鬟进来之后，墨竹发现了在院子门口往外张望的穗儿。
    墨竹摇了摇头，将门关上了。
    关门的声响，惊到了穗儿。
    穗儿回过头去，她咬了咬牙，趁着没人看到悄悄的溜了出去，往穆清雪那边去。
    墨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袭海棠色衣裙，并同色的香囊荷包。
    自从先夫人去后，穆清瑜甚少再穿这样娇嫩的颜色。
    穿上衣裳后，穆清瑜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盯着铜镜里，被衣裳衬得愈发白皙的脸蛋。
    “今儿个给我打扮的喜气一些。”穆清瑜淡淡的说道。
    “是。”
    墨竹和外头请来的梳妆娘子，一同为穆清瑜挽发髻，上脂粉。
    发髻上，除了步摇簪子，墨竹拿了两朵海棠花别上，原本略显沉笨的妆容，一下子灵动起来。
    “小姐这样子装扮起来真好看。”墨竹感慨道。
    自家小姐是都城里有名的美人，人人都知道定国公府二小姐，宛若仙子下凡般情形脱俗。
    当穆清瑜盛妆之下，更是叫人移不开眼去。
    “小姐真好看，我为内宅小姐梳妆许多年，都没见过哪一个能比得过小姐去。”梳妆娘子夸道。
    她有一双巧手，手艺精湛，常常为都城里各府的夫人小姐梳妆。
    像穆清瑜这般耀眼的容貌，她也是头一遭看到。
    甚至她梳妆时要更加小心仔细，生怕手下有一根凌乱的发丝。
    听着夸赞，穆清瑜淡淡一笑。
    容貌于她来说并不是最要紧的，上辈子拥有这样的美貌，还不是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要不是为了今日，她也不会如此打扮。
    “好了，我们快出去。”穆清瑜道。
    “小姐要不要先用一点早膳填填肚子？”墨竹提议道，“待会子怕是要到中午才能吃上一口饭。”
    “也好，你端上来。”穆清瑜坐了回去。
    于是墨竹领着梳妆娘子出去，顺便去厨房里头要一点早膳。
    为着今日的大喜事，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准备着。
    墨竹才踏进厨房，就被赶了出来。
    “去去去，待会王府的厨子就要来了，听说那厨子可是从御膳房里出来的，从前专门为圣上做饭的。墨竹姑娘不要进来添乱了。”厨房的管事李婆子道。
    一想到能和为圣上做菜的人共事，李婆子忍不住得意，顺便抚平了衣裳上的褶皱，不叫自己在外人前失礼。
    墨竹克制着怒气，问道：“我是来替我家小姐拿早膳的，先前这个时候，你们厨房的早就送去了，今儿个怎么没有送来？”
    “墨竹姑娘难道没看到我们在忙吗？哪里有功夫做早膳？哦，倒是有几碟子昨天剩下的糕点，不如你拿去。”李婆子不客气的说。
    墨竹气得发抖：“我在来的路上，看到厨房的人给四小姐那边送早膳。能给四小姐做，为什么不能给我家小姐做？”
    “哦，想必是墨竹姑娘眼花了。”李婆子信口开河，完全没把墨竹放在眼里。
    她看着墨竹的眼神，甚至带着鄙夷。
    墨竹能问出这句话，实在是不会审时度势。
    也不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墨竹捏紧拳头，恨不得朝着李婆子嘲笑的脸上狠狠砸去。
    典礼还没开始，这群人就不将穆清瑜放在眼里。
    待王月娘被扶正之后，这帮人又要怎么作践穆清瑜啊！
    但墨竹要是动手，肯定会给穆清瑜引来是非。
    墨竹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把怒气压了下去，尽量心平气和的说：“也不用平日里的早膳，只要给我家小姐煮一碗圆子羹便好。”
    看着墨竹示弱，李婆子得意的都快笑出来了。
    她眼珠子提溜一转，要是把墨竹逼的太紧也不好。
    她让开一步，努了努嘴，道：“那里有一口闲着的锅，你自己去煮。”
    “你不要欺人太甚。”墨竹咬着牙挤出这么一句。
    “哦，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李婆子不甘示弱。
    最终还是墨竹败下阵来，低着头走到厨房里头，亲自生火煮一碗圆子羹。
    这时有个小丫头走到李婆子后头，怯怯的道：“管事的，二小姐再怎么说将来也是将军夫人，你不怕二小姐秋后算账啊。”
    李婆子毫不在意的说：“二小姐嫁出去之后，难道还能把手伸回娘家来？长幼有序，你瞧着，将来国公一位还是会落到二房的。先讨好了未来的国公夫人，我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还是管事的想的周到！”
    墨竹煮好了圆子羹，匆匆的送了回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穆清瑜疑惑的问道。
    墨竹将圆子羹搁到穆清瑜跟前，若无其事的笑道：“厨房里忙，奴婢就多等了一会。”
    墨竹说完，就看到穆清瑜正盯着自己的手。
    她低头看过去，只见自己的手上沾了灰，她连忙把手藏到身后。

 第145章

    “你是去哪里弄得这一手的灰？”穆清瑜揶揄道。
    墨竹难看的笑着：“是奴婢不小心碰到的，奴婢这就去洗手。”
    “呀，碗上也有了一点灰，小姐不要吃了，奴婢去给小姐换一碗。”
    说着，墨竹就要去将那碗圆子羹拿起来。
    还没触碰到碗，她的手已经被穆清瑜挡住了。
    “不碍事，只是外头有点灰罢了，不要紧的。”说完，穆清瑜拿起勺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墨竹悄悄按了按眼角，心里头发酸。
    她吃点苦受点累没什么，但是一想到往后穆清瑜要跟着吃苦受累，她心中不是滋味。
    穆清瑜只用了半碗，她抬起头来，正好撞上墨竹含着泪的双眼。
    “谁欺负你了？”穆清瑜关切的问。
    墨竹连忙摇头：“没有人欺负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往后会有人要欺负小姐。”
    “你是说月姨娘的人。”穆清瑜了然的说。
    自打定下日子之后，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人，明里暗里的为了讨好王月娘，克扣她院子里的一切时，她不是不知道的。
    不收拾她们，是因为时候未到。
    墨竹点了点头。
    “放心，她们猖狂不了多少的，”穆清瑜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祖母那边。”
    穆清瑜带着墨竹到了穆老夫人院子里时，穆老夫人正愁着一张脸。
    “我都说了一切从简，她不仅不听我的，还请了那么多宾客来观礼。早晨的炮竹，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言儿。”
    穆老夫人忧心忡忡的说，穆嘉言本就身子弱，要是吓出个好歹，她肯定要去和王月娘拼命。
    “老夫人，炮竹已经放了，那边没消息，想来大少爷没事的，”王妈妈安慰道，“不如在宾客来之前，先叫大少爷出去避一避。”
    “你说的轻巧，”穆老夫人嗔道，“前几日言儿夜里着凉，怎么能舟车劳顿呢？”
    说完这句，穆清瑜正好带着墨竹进来请安了。
    穆老夫人立刻闭上嘴，不再提穆嘉言的事。
    穆清瑜请安之后，抬起头来，见穆老夫人并没有什么喜色，反而带着几分忧愁。
    “瑜儿打扮起来，真是好看，和你娘有几分相似。”穆老夫人夸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都怪穆二爷和王月娘不顾她的意思，要大操大办，扰的她心神不宁。
    好在穆清瑜羞涩一笑，并没有多想。
    “你也不用在我这儿拘束着，去前头玩罢。秋儿早就去了。”穆老夫人和蔼的说。
    穆清瑜站了起来，刚想行礼出去，只见丫鬟进来说，清平公主过来了。
    穆老夫人一愣，才反应过来清平公主是谁。
    “这个丫头，终于舍得来看我了，”穆老夫人欢心不已，“快把她带来。”
    现下穆清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乖巧的站着。
    穆老夫人欣喜若狂，并没有注意到穆清瑜。
    不一会儿，穆清菱进来了。
    只见穆清菱一套金镶玉头面，绚丽夺目，富贵至极。
    她脸上的面纱上，用金色丝线绣着繁琐的花样。
    成为公主之后，她愈发的目中无人。
    没有行礼，她直接走到穆老夫人对面坐了下来。
    穆老夫人依然笑着，反而是王妈妈忍不住蹙了蹙眉。
    穆清菱注意到了站着的穆清瑜，她只对着丫鬟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便对着穆清瑜，不客气的道：“你怎么一回事，见了公主殿下也不行礼？”
    穆清瑜抬起头来，茫然的说：“殿下，祖母好歹是你的长辈，难道还要叫祖母向你行礼吗？”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桃气道。
    “够了。”穆清菱冰冷的斥责。
    小桃扁了扁嘴，站回了穆清菱身后。
    穆老夫人的笑容淡了几分，“依我看，既然是在家里，行常礼就行了。”
    穆清瑜从善如流的道：“见过大姐姐。”
    穆清菱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祖母，我先出去找三妹妹玩去了。”穆清瑜笑道。
    “好，去。”穆老夫人说道。
    “等一下，祖母，我想叫二妹妹陪我说说话。”穆清菱急切的道。
    她还没把皇后答应为她赐婚的事在穆清瑜面前显摆一番。
    穆老夫人按住穆清菱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随后抬起头来，对已经走到门口又停住的穆清瑜道：“你先出去玩。”
    “多谢祖母。”说完穆清瑜带着墨竹离开了。
    “祖母，为什么不叫二妹妹留下来。”穆清菱抽回手，不甘心的问。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你就体谅她一下。好了不提别人了，你快和我说是，娘娘为什么突然将你册封为公主了？”
    穆老夫人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期盼着穆清菱继续说下去。
    穆清菱看了一眼门外，只好尽量简短的和穆老夫人说了起来。
    穆清瑜带着墨竹出了院子，直接往前头去。
    只见准备拜堂的正厅已经收拾好了，那个大红喜字格外刺眼。
    穆清瑜收回视线，正巧穆清秋走了过来。
    “二姐姐，你是没看到，四妹妹好大的架势。”穆清秋感慨道。
    “发生什么事了？”
    “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穆清秋拉着穆清瑜，走到供客人歇息的院子里，只见里头，坐满了夫人和小姐。
    那些夫人小姐，不少都是穆清瑜眼熟的。
    而穆清雪在其中穿梭，游刃有余的招待着各位客人，比方氏还像当家主母。
    穆清秋砸了咂舌，“我打听过了，这院子里的贵客，都是四妹妹越过我娘请来的，把我娘气得头疼呢。”
    穆清瑜浅浅一笑，这确实是穆清雪和王月娘能做出来的事。
    “叔母还好。”穆清瑜问道。
    “我娘现在正忙着招待王府里来的人呢，四妹妹请贤王派人过来帮忙，都没有和我娘说一声，叫我娘措手不及。”穆清秋气鼓鼓的说。
    “对了，待会贤王还要亲自过来呢。”穆清秋补充了一句。
    穆清瑜笑意更浓。
    吉时快到了，外头响起了一阵炮竹声，应该是去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三妹妹，我们出去看一看热闹。”穆清瑜唇边漾着笑，眼底也满是笑意。
    “好。”穆清秋不情不愿的说。
    于是二人往外头去，正好碰上也要往外头去，浩浩荡荡的贤王一行人。
    贤王身边，是穆三爷在作陪。
    贤王猛地看到一位如海棠花般浓烈的美人，脚步顿住了。

 第146章

    穆清瑜和穆清秋正想到定国公府门口看热闹，正巧迎面撞上贤王和穆三爷一行人。
    两方人顿住，穆清秋先喊了一声：“爹爹。”
    “还不快向贤王殿下行礼？”穆三爷催促道。
    于是穆清瑜和穆清秋上前，向贤王行礼问安。
    贤王的目光一直落在穆清瑜身上，从前他只觉得穆清瑜长相出众，性子却柔弱，只适合当一个宠妾。
    但是当穆清瑜正经打扮起来，却叫贤王移不开目光，这大抵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起来。”贤王淡淡的说道。
    “多谢王爷。”
    穆清瑜和穆清秋站了起来，穆清瑜一直都能感觉到，黏在自己身上那一道炽热的目光，令她浑身不自在。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穆三爷问道。
    穆清秋迫不及待的说：“我们想到外头去看看新娘子。”
    按照往常，穆三爷肯定要笑骂一句调皮，再借此机会教导穆清秋，女孩子家最要紧的是收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今儿个是个好日子，穆三爷难道大方的说：“那你们就去，只是小心些，别叫不长眼的冲撞到你们了。”
    “多谢三叔。”
    “多谢爹爹。”
    穆清瑜二人正要走，贤王心中一动，顾不上思考脱口而出：“本王也想出去看一看热闹。”
    “可是外头人多。”穆三爷颇有顾虑。
    贤王在定国公府出了什么岔子，他们难逃其咎。
    “无妨。”贤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贤王态度坚持，穆三爷只好作罢，跟着一块出去。
    “殿下！”穆清雪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话音刚落，只见穆清雪提着裙子，几乎是小跑着赶了上来。
    她的目光不停的在穆清瑜和贤王身上游离，最后走到贤王身边，戒备的看了穆清瑜一眼。
    “殿下要去哪里，我陪着殿下。”穆清雪讨好的笑着。
    “嗯。”贤王敷衍的应了一声，目光仍旧有意无意的从穆清瑜的面容上掠过。
    穆清雪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瞪着穆清瑜，暗骂一声狐媚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定国公府的门口走去。
    看到他们过来，原本在门口找好了位置看热闹的人都散开了，将好位置让给那一行人。
    才到门口，就能远远的看到迎亲的队伍回来。
    在前头骑着大马，春风得意的正是穆二爷。
    “他们过来了！”穆清秋激动的拍手而笑。
    穆清瑜抿嘴笑着，目光里意味深长。
    穆清雪咬着唇，不动声色的站到穆清瑜身边，将贤王要看穆清瑜的视线挡住。
    “四妹妹，你挤到我了。”穆清秋不满的说。
    “那请姐姐忍一忍。”穆清雪没好气的说，将对穆清瑜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
    穆清秋气鼓鼓的瞪着穆清雪，前有穆清菱，后有穆清雪，一个个都来欺负她。
    她气不过，想要理论几句，穆清瑜暗中拉了拉她的手，悄声道：“该看好戏了。”
    穆清秋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穆清雪。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口，穆二爷在马上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贤王，顿时觉得面上有光。
    下了马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遥遥的朝着贤王拱了拱手行了一礼。
    贤王微微颔首。
    穆二爷下了马，走到花轿前，将王月娘接了出来。
    王月娘被大红喜服和喜帕包裹着，浑身洋溢着喜气。
    正在另一头围观的百姓们，看到王月娘出来，不知是谁率先喝了一声彩，其他人都附和着开始夸起王月娘。
    将穆二爷哄得笑得合不拢嘴，吩咐小厮去人群里分赏钱。
    一时间定国公府更热闹了，王月娘更是欢喜的像含了一颗糖，四肢百骸都是甜蜜蜜的滋味。
    贤王为了凑趣，也吩咐随从去分发赏钱，穆清雪自觉骄傲，她扬着眉，挑衅的看了穆清瑜一眼。
    可惜穆清瑜并不搭理她，穆清瑜盯着笑得一朵花一样的穆二爷，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穆二爷身边的小厮催促道：“二爷，别误了时辰。”
    “好好好。”穆二爷笑呵呵的看了一眼王月娘，就要带着王月娘入府去。
    “姑妈！姑妈！你成亲怎么不叫我啊！”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男子，趁人不注意冲到王月娘身边蹦蹦跳跳的喊着。
    众人一看，竟然是定国公府的熟人，王月娘的侄子王封。
    听着熟悉的声音，王月娘扯了扯穆二爷的衣角。
    穆二爷便道：“封儿，早前时候想告诉你却没看到你，既然来了，就进去喝一杯喜酒。”
    “嘻嘻，我不进去，我有礼物要送给姑妈！”王封笑起来时，露出了上下两行的牙齿。
    穆二爷皱了皱眉心，总感觉王封哪里变了。
    穆清雪已经走了过来，拉着王封将他拉到一边，道：“表哥，先叫我爹爹和娘进去，你有什么东西交给我，我帮你带进去。”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亲自给姑妈。”
    只见王封背着一个包袱，他将包袱丢在地上，自己跟着盘腿坐在了地上，将包袱打开来。
    穆二爷原本想不管王封，先和王月娘进去行礼再说。
    只是他的余光瞄到了包袱里不计其数的银票时，脚步僵住了。
    穆清雪大惊失色：“表哥，你快把东西收起来，叫别人看到了惦记上怎么办。”
    粗粗一看，包袱里的银票不是一笔小数目，要是起了歹心的人上前抢夺，于今天的婚事来说实在是晦气。
    “这些是姑妈的，我还给姑妈。”王封说道。
    穆二爷皱眉，低声问身后的人：“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银子？”
    王月娘面上蒙着喜帕，看不到王封在做什么，言多必失只好装沉默。
    “表哥！”穆清雪恼怒的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带着东西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因着王封的出现，叫穆二爷和王月娘耽搁了一些时辰。
    贤王看着这一出岔子，不耐烦的拧了拧眉毛。
    穆三爷见状，连忙催促：“二哥，你就不要管别人了，快进去。”
    说完他还朝着贤王努了努嘴，叫穆二爷看一看贤王的不耐烦。
    穆二爷便拉着王月娘往里头去。
    王月娘甚至还在为王封担心，希望不会有人为难王封。
    眼看着他们就要进到定国公府里去，王封急了，大声嚷嚷：“姑妈！这些是你拿去放印子钱的，你怎么不要！”

 第147章

    当今圣上最是厌恶放印子钱的行径，这种钱生钱的法子，就是要不劳而获，不利于民风。
    早在许多年前，在圣上的打击下，至少已经没有人在明面上放印子钱，都是悄悄的，不叫人知道。
    王封这句话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氛围，一下子消散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王封身上。
    穆二爷丢下王月娘，急急的走到王封身边，质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王封说的话被无数围观的人听到了，要是不还穆二爷和王月娘一个清白，等明日，一定会有言官去圣上跟前告穆二爷一状。
    穆二爷不停的向王封使眼色，想叫王封在众人面前，还他一个清白。
    “我刚才说，这些都是姑妈放印子钱放出去的银票，人家叫我还给姑妈。”王封大嗓门的说。
    说完不忘补充一句：“姑父眼睛有毛病，去看看大夫。”
    王月娘后退几步，差点想把盖头揭下来。
    “表哥，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娘才不会做这些事。”穆清雪气急败坏，王封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来一家人自相残杀。
    穆清雪随手点了几个小厮，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我表哥带进去，请他喝喜酒。”
    “四妹妹，”穆清瑜幽幽的开口，“依我看，不如叫王公子说个清楚，还月姨娘一个清白。不然事后，怎么都说不清的。”
    “不要你多管闲事！”穆清雪怒道。
    “够了。”穆二爷低声斥道，一时拿不定主意。
    要是叫穆清雪将王封抓进去，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定国公府做贼心虚，坐实了王月娘放印子钱一事。
    可是要是叫王封解释，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贤王见状，主动替穆二爷解围：“就先请这位公子进去坐一坐，有本王在，一定会还诸位一个公道的。”
    贤王肯帮助，那是再好不过了。穆二爷立刻叫人，要将王封带进去。
    穆清雪暗暗踢了踢王封，小声说：“表哥，你是不是被人蒙骗了。”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几个小厮，王封吓得捧起地上的东西，一溜烟的往人群里跑去。
    边跑，口中还在说：“这些是我姑妈放印子钱，每一笔的票据，大家快看一看啊！”
    说完王封将那些票据往上一丢，票据在半空中散开，洋洋洒洒的飞了下来。
    好事的围观群众已经跳起来拿了票据看起来，只见上头写着王月娘的名字，还按着她的手印。
    “王月娘是谁啊！每一张上面都写着王月娘的名字！”拿到票据的群众看了一眼，便喊道。
    “王月娘不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吗？”
    此话一出，穆清雪着急忙慌的吩咐小厮：“你们快去把票据抢回来！快点去啊！”
    她急的都快拍大腿了，没想到她和王月娘苦心孤诣，经营了许久的事情，就被王封在众人面前揭露了。
    “够了！”穆二爷黑着脸，语气不善。
    他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往里头去，竟也不管王月娘了。
    贤王失望的摇了摇头，也往府里头去了。
    穆三爷连忙叫人去把方氏喊来。穆二爷可以只顾自己的喜怒，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就跑了，可是穆三爷做不到。
    方氏就在不远处，她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匆匆赶来了。
    穆三爷丢下一句，叫方氏好好善后，便提步去追贤王殿下了。
    “夫人，这炮竹还放不放啊？”正在大门边上的小厮为难的问道，按礼说，新人入府的时候应该放炮竹。
    穆二爷进去了，王月娘还在外头，这种情况应不应该放？
    方氏看了一眼大门外头乱糟糟的情形，心烦意乱的说：“你说还放不放！”
    小厮愈发为难，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放。
    他手上的火折子不小心碰到了炮竹，将炮竹点燃了，一声巨响之后，其他的小厮也以为该放炮竹了，纷纷点燃手上的炮竹。
    敲锣打鼓的人以为这婚礼是要继续进行下去，都想继续手上的动作，却被方氏不耐烦的制止了。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进来！”方氏厉声说道。
    闻言，王月娘一把揭下头上的喜帕，四处寻不到穆二爷的身影，脸色苍白如纸。
    那一边，穆清雪正指使着人要把王封抓起来，只见王封上蹿下跳的和猴子一样，十分灵活。
    方氏看着那边的闹剧，更是头痛。
    “来人，把四小姐他们带回来，像什么样子。”
    方氏吩咐完，下人们便去将穆清雪和她的人带回来。
    王封已经趁机逃跑了。
    穆清秋忍不住偷乐，这大概就是穆清雪欺负她的报应。
    穆清瑜也笑得格外开心。
    穆清秋凑过去，幸灾乐祸的说：“她们活该的。”
    方氏听到这一句，回过头无奈的看了二人一眼，二人的笑没有惹恼方氏。
    方氏反而关切的提醒：“你们快去祖母那里。”
    “好。”穆清瑜和穆清秋异口同声的说完，便携手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方氏继续善后。
    到穆老夫人这儿时，只见贤王和穆家两位爷都在这里。
    贤王和穆二爷脸色难看，穆三爷还要打着圆场，不叫屋内气氛尴尬。
    穆清瑜和穆清秋请了安后，就到穆老夫人身边坐下了。
    穆清菱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面纱，置身事外。
    良久，穆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
    穆二爷闻言，立刻起身认罪：“都是儿子的错，请母亲责罚。”
    “你也是被人蒙骗了，怪不得你。对了老三媳妇去善后了，那些宾客谁在照顾着？”
    穆三爷回道：“没有人，宾客应该自己坐着。”
    “这像什么话。”穆老夫人头疼，更是暗骂，王月娘和穆清雪为了自己的面子，请了这么多客人来。
    “菱儿，你带着你的两个妹妹，去招待一下客人。”穆老夫人吩咐道。
    屋子里氛围沉闷，穆清菱本就不想多待，便从善如流的带着穆清瑜和穆清秋出去了。
    “王爷，让你见笑了。”穆老夫人陪着笑脸。
    没想到她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为自己的儿子善后。
    贤王面无表情的道：“没什么，二爷将来是本王的岳父。要是不把今天的事弄清楚，本王也不能安心的。”
    贤王的暗示十分明显，要是定国公府的人不能给贤王一个交代，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148章

    贤王为了自己的好名声，经营了许多年。他不想叫王月娘的事，成了他身上的污点。
    没多久，方氏就带着王月娘和穆清雪过来了。
    王月娘一看到穆二爷，立刻委屈的走了上去，含着泪水哭诉道：“爷，我没有做过那些事。肯定是有人指使封儿，来污蔑我的。”
    穆二爷板着脸，冷酷无情的说：“老夫人和王爷在这里，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王月娘强忍着泪，和方氏穆清雪一起，先向屋子里的人请安。
    “那个王封呢？”穆老夫人没好气的问。
    这个王封，没少上定国公府闹事，已经好几次把定国公府搅和的乌烟瘴气的。
    这一次，她一定要来一个斩草除根。
    方氏回道：“没有抓住他，他已经跑了。不过他带来的东西，都在这里，请母亲过目。”
    说着，方氏挥了挥手，下人立刻把一包袱的银票和票据放到了穆老夫人跟前。
    王月娘和穆清雪惊慌失措的想着对策。
    穆老夫人越看脸色越难看，看完之后，她气极反笑：“好啊，没想到我定国公府竟然藏着这么一号人物。”
    “母亲，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王月娘怯生生的说。
    穆老夫人冷声斥责：“母亲？礼还没成呢，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母亲？”
    “祖母，”穆清雪连忙为王月娘说话，“我姨娘不是那样的人，爹爹，你快为姨娘说句话啊。”
    穆二爷一言不发，完全不理会穆清雪。
    “查，给我彻查。”穆老夫人吩咐道。
    王月娘脸色一白，要是彻查下去，把她这些银子的来路都查了出来，穆二爷岂不是要将她赶出去了？
    王月娘当即朝着穆二爷跪了下去，流着泪哽咽着说：“爷，我真的是被冤枉的，爷认识我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样一个人，爷最清楚了。肯定是有人收买了封儿，要来污蔑我的。”
    王月娘顿了顿，擦了擦泪水：“爷，今儿个的婚礼，本来就是为了睿儿冲喜的，希望睿儿能重新站起来。睿儿是爷唯一的儿子，请爷看在睿儿的份上，先叫我们把礼数全了，等明日，要打要罚，甚至休了我，我都没有怨言的。”
    王月娘这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正好说到了穆二爷的心坎里。
    他就穆书睿这么一个儿子，虽然穆书睿不成器，可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二房的香火断了。
    穆二爷正想为王月娘，向穆老夫人求情。
    不等他开口，方氏抢先说道：“你们这样先成亲再和离，岂不是要欺骗老天爷？这样有损阴德的事，还是不要做了。”
    王月娘正在擦拭眼泪的手一顿，哭的更凄楚了。
    穆清雪更是恨恨的瞪了方氏一眼，口不择言的说：“三叔母，我姨娘和弟弟哪里得罪你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好心提醒一句。”方氏说道。
    说完她被穆三爷拉到了一边，只见穆三爷悄悄指了指贤王，告诉方氏在贤王面前，对穆清雪说话要小心一些。
    穆清雪已经求到了贤王跟前：“殿下要为我和我姨娘做主啊！”
    这段时日，贤王对穆清雪是有求必应。
    穆清雪相信，只要是自己开口了，贤王不会拒绝的。
    贤王却没有回答穆清雪，而是问方氏：“夫人，外头的人都怎么说的？”
    方氏如实回道：“外头的人都相信月姨娘放印子钱一事，不少人都看到了月姨娘写的字据。想来要遮掩过去，是不行的了。”
    “那个不是我写的。”王姨娘底气不足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穆清雪抿着唇，终究是没有说出要对比一下笔迹的蠢话。
    贤王脸色沉沉，捏着拳头道：“希望此事能给本王一个交代，本王在外的名声，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说罢，他站了起来，带着怒气往外去了。
    穆三爷连忙跟上去。
    二人快走到大门口时，还能听到外头不愿散去，还想继续看热闹的人的交谈声。
    那些人都在说着王月娘放印子钱的事，且放出去的数额不少，光那个包袱里的就有一万两，其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个一万两呢。
    贤王停下来脚步，要是他此时出去，说不定外头的人会把他和王月娘的事搅和在一起。
    说不定会认定他也参与其中。
    穆三爷体贴的提议：“殿下，不如从后门走。”
    贤王哪里受过不走正门，偏要走后门的屈辱？
    可是形势如此，他只好憋着气，跟随穆三爷往后门去，从那里离开定国公府。
    除了大门外头，连府里头，今日来的宾客之间也在谈论着关于王月娘放印子钱的事。
    穆清菱正在享受着被人奉承的感觉，穆清瑜和穆清秋置身事外，便没有人制止宾客的谈论。
    宾客们说到最后，已经生出了无数的谣言。
    “你听说了吗，这位月姨娘是偷拿了定国公府的银子，去放印子钱呢。据说放在外头没有收回来的，还有数十万两呢。”
    “这么多？那他们定国公府岂不是富可敌国了？怪不得这位穆二爷一定要娶月姨娘，原来因为月姨娘是一颗摇钱树。”
    “也不是，我听说贤王殿下也给了月姨娘不少银子呢，叫月姨娘出去放印子钱。”
    “什么？贤王也参与其中了？”
    穆清瑜和穆清秋悠闲的喝着茶，听着那些人的交头接耳，时不时会心一笑。
    穆清菱被身边围着的几位夫人小姐，哄得心情格外舒畅。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穆清瑜身上。
    今儿个盛妆打扮的穆清瑜格外耀眼，穆清菱一想到自己脸上一直消不下去的红疹子，就嫉妒的要喷火。
    她恨不得将穆清瑜的脸蛋上，划上几刀，叫穆清瑜体验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
    穆清菱正想借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叫穆清瑜过来，刁难一下出出气时，外头的丫鬟来报，说是李照到大门口了。
    穆清瑜心中一动，穆清秋更是凑过去打趣：“姐姐，还不快去门口接一接姐夫。”
    穆清瑜正色道：“你再说，我就去跟三叔母说，说你急着嫁人了。”
    穆清秋瞬间苦着脸：“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姐姐还恼羞成怒了？小心我去跟姐夫告状。”
    “你还说！”穆清瑜羞红了脸。
    二人正互相打趣的时候，只见穆清菱已经急不可耐的起来，往大门口去。

 第149章

    正在互相玩闹的穆清瑜和穆清秋二人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穆清菱匆匆离去的背影。
    看方向，穆清菱是往定国公府门口去的。
    穆清菱嘀咕：“大姐姐去外头做什么？二姐姐，你快去看看。姐夫还在外头呢，别叫大姐姐给冲撞了。”
    自打穆清菱被封为公主之后，就怼天怼地，得罪了不少人。
    战神将军的名号，穆清秋听过不少次，也亲眼见识许多次，真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要是穆清菱真的狂妄到要去招惹李照，又是一场风波起。
    穆清秋不想叫她娘的头更大，连忙催促着穆清瑜快出去。
    穆清瑜抻了抻衣裳，慢腾腾的往外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能从大开的门缝里看到，穆清菱堵在李照跟前说着什么。
    “将军，你可否知道我被册封为公主的消息？”穆清菱雀跃的道。
    李照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穆清菱的头顶，不卑不亢的道：“恭喜公主。”
    穆清菱低下头，羞怯的道：“对了，皇后娘娘还要为我赐婚……”
    她含羞带怯的瞄了李照一眼，就算不说下去，她相信李照会明白她的心意的。
    “恭喜。”李照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非常想进府里头去。
    只是开着的门缝被穆清菱堵得严严实实，叫他进不去。
    一边的管家擦了把汗，大着胆子劝道：“大小……公主殿下，不如先叫将军进去，您看外头那些人。”
    原本是看王月娘热闹的人，还躲在暗处窃窃私语。
    穆清菱和李照在定国公府门口拉扯不清，被他们议论上，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闲话呢。
    穆清菱便侧过身，可是李照要进府去，势必要擦着穆清菱的身子。
    “将军，请。”穆清菱羞赧的道。
    李照沉着脸，后退了一步。
    “吱呀”一声，大门完全被打开。
    穆清瑜从后头走出来，面向管家嗔怪的说：“外头有客人，怎么不把门打开呢？”
    “是小的错，请小姐原谅。”
    “将军，进去吗？”穆清瑜笑盈盈的问道。
    李照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语气依然淡淡：“我不进去叨扰了。”
    他原本过来，是抱着为穆清瑜壮壮胆的目的。
    可是在半道，就听说了迎亲队伍还没进定国公府就出了岔子，穆二爷的婚事成不了了。
    李照不用担心穆清瑜被新夫人欺负了。
    “将军慢走。”穆清瑜从善如流的说。
    现在定国公府几位主子的心思都在王月娘身上，穆清瑜巴不得他们快些把王月娘背地里做的肮脏事都查出来。
    而李照进去，只会叫他们分神。
    眼看着李照转身要离开，穆清菱没好气的说：“将军是我的客人，你就这样把他赶走？你是什么意思？”
    穆清瑜一愣，差点没听懂穆清菱的话。
    “将军，不如进去坐一坐，喝杯茶。”穆清菱不顾形象，步伐匆匆去追赶李照。
    可是李照早就骑上马离开了。
    穆清菱愤愤的跺了跺脚，扭头怒目直视穆清瑜。
    可惜穆清瑜早就转身离开，她看到的不过是个背影。
    穆清菱气急败坏的去追赶穆清瑜。
    穆清瑜快步走回去，就在穆清秋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将军呢？”穆清秋问道，问完往外头张望了一眼，正巧看到怒气冲冲进来的穆清菱。
    穆清秋悄声问：“你又哪里惹到她了？”
    说着她指了指穆清菱，提醒道：“大姐姐的样子，像要活吞了你一样。”
    穆清瑜唇瓣上挂着浅笑，并未回头看一眼。
    穆清菱才走进来，还没到穆清瑜跟前，就被那些上赶着要讨好她的人团团围住。
    穆清菱只好作罢，反正将来，她有的是功夫找穆清瑜算账。
    那厢，穆老夫人屋子里，几人已经商定好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将王月娘关起来，由穆老夫人出面去彻查王月娘一事。
    穆清雪还想帮着王月娘说几句，已经被方氏带出来了。
    方氏要领着穆清雪，去处理那一群穆清雪带来的客人。
    行至半路，方氏回过头看了穆清雪一眼，见她老实不少，忍不住讥讽一笑。
    如果按照穆老夫人所说，一切从简，不邀请观礼之人，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平白无故多了那么的人，来看她们的笑话。
    穆清雪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氏和穆清雪还没有走进去，就能听到里头，宾客交谈的声音。
    她们聊的，无外乎是关于王月娘的事。
    她们的各种猜测，要将这件事越描越黑。
    穆清雪捏着拳头咬着牙，就要冲进去和她们理论一番。
    方氏冷冷瞥了她一眼，警告道：“四小姐，这个关头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穆清雪一怔，终究是把这股气生生咽了下去。
    方氏走到里头去，和这些个宾客说个几句，就叫人将她们好生送走了。
    穆清雪无意间瞄到穆清菱不怀好意的眼神，看来宾客走后，穆清菱就要找自己算账了。
    穆清瑜便故作惊讶的说：“公主殿下，您的面纱好像要掉了。”
    穆清菱惊的面色惨白，她连忙用双手捂住脸。
    穆清瑜说话的声音并不小，那些个将要离开的宾客又停下来脚步。
    她们不约而同的看向穆清菱的面纱，想从上头看出个究竟来。
    这段时日穆清菱不管出入哪里，面上都蒙着面纱。
    那些好事的人，早就想从面纱上头盯出一个洞来。
    这些人好奇打探的眼神，更是叫穆清菱难堪。
    穆清菱紧紧捂着脸，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在她的脸治好前，她的丑态绝对不能叫别人看见！
    眼看着穆清菱跑走了，那些宾客失望的离开了。
    送走宾客之后，穆清雪做贼心虚的望了方氏等人一眼，蹑手蹑脚的就想离开。
    穆老夫人已经派人，要彻查王月娘一事，穆清雪可不得出去安排一下。
    穆清瑜后背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只听着脚步声，就喊了一声：“四妹妹，你要去哪里？”
    穆清雪底气不足的说：“没去哪里，我的荷包掉了，我过去找一找。”
    穆清瑜回过头来，同情的道：“月姨娘因为误会被关了起来，四妹妹要保重身子，千万不要再出岔子了啊。不然月姨娘被关着，还要牵挂着你。”
    方氏若有所思的看了穆清瑜一眼，吩咐道：“来人，将四小姐送回去，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她出府去。”

 第150章

    穆清雪愕然：“你要软禁我？你有什么权力软禁我？”
    “我是定国公府的当家夫人，是你的长辈，你说我有没有权力？”方氏森然笑着。
    想起这段时日，王月娘母女二人的上蹿下跳，更是没好脸色。
    “你马上就不是了，我姨娘是被冤枉的，等还她一个清白，将来她才是当家夫人，”穆清雪不甘示弱，“你别想软禁我。”
    她生不知，正是她的挑衅，叫方氏最后一点的怜惜都没有了。
    “你们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四小姐带回去？”方氏毫不留情面的吩咐。
    于是她身后的婆子上前，要将穆清雪强行带回去软禁起来。
    “放开我！等我爹爹知道你们这样对我，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穆清雪的声音愈来愈远。
    穆清瑜无奈道：“三婶，四妹妹小孩子心性，你千万不要跟她置气。她哪里做的不对的，我替她向你道歉。”
    方氏欣慰的道：“她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一个好姐姐？”
    方氏走到穆清瑜身边，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你放心，我保管不会叫你再受她们的气。”
    穆清瑜热泪盈眶，感激的道：“那一切都拜托三婶了。”
    又说了几句话，穆清瑜就带着墨竹回去了。
    等回到院子里，关起门来，墨竹庆幸的说：“太好了……太好了……”
    她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话。
    穆清瑜也难掩笑意，道：“你表哥做的很好。”
    “原来小姐叫奴婢表哥不厌其烦的教王封说那些话，是为了今日。小姐真是神机妙算。”
    墨竹崇拜的看着穆清瑜，眼中都快冒出星星来。
    穆清瑜被墨竹盯的快不好意思，忙道：“你去看看，王封是不是回到你表哥那里了。如果是，叫你表哥看好他，别叫其他人发现了。”
    “是，奴婢这就去。”墨竹不敢耽搁，连忙出去了。
    院子里，穗儿正带着丫鬟打扫院子，要将院子里，为了今日准备的装饰物悉数摘除。
    出了那样的事，王月娘再无可能被扶正了。
    穗儿一把扯下挂在枝丫上的大红喜字剪纸，动作粗鲁，将它扯得稀碎。
    穗儿时不时的往主屋里望一眼，希望自个儿最近做的事没有被发现。
    她心不在焉的时候，院子门被敲响了，吓了她一大跳。
    穗儿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去开门。
    只见院子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厨房的管事李婆子，她身后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丫鬟，应该是来送午膳的。
    穗儿怪道：“妈妈，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李婆子满脸堆笑，“我是来给二小姐送午膳的，厨房人手不够，我就亲自过来了。”
    这样明显的托词，怎么能骗得过穗儿？
    就算厨房再人手不够，也轮不到李婆子过来。
    李婆子在府里多年，资历深，犯不着亲自到穆清瑜这里来，仅仅是为了送午膳。
    穗儿好笑的说：“妈妈，你还是说实话，不然我不敢放你进去的。”
    李婆子压低声音：“你去四小姐那里做了什么，别以为我没看到。”
    穗儿一惊，敢怒不敢言，哼了一声自顾自往院子里头去，留给李婆子一个愤怒的背影。
    李婆子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就往屋子里头去了。
    走到门口，虽然门开着，但李婆子不敢擅自进去，只站在门口。
    “二小姐？”李婆子尽量温柔的喊着，“老奴来给二小姐送午膳了。”
    穆清瑜玉手打起帘子，从内室走了出来，笑吟吟道：“李妈妈怎么亲自过来了？”
    李婆子又把方才对着穗儿的一番说辞，再说了一遍。
    她见穆清瑜笑而不语，就带着身后的丫鬟进了屋子里，将食盒里的菜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一张桌子，被摆的满满当当。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几乎都在这张桌子上了。
    和前段时日顿顿素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是宴客剩下的吗？”穆清瑜问道。
    “怎么可能？老奴怎么能拿那些东西糊弄小姐？这些都是刚刚出锅的，趁着热腾腾的时候，老奴赶紧给小姐送来了。”李婆子讨好的道。
    穆清瑜便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李婆子拿起公筷，殷勤的布菜。
    “小姐，这道鸡肉炖了天还没亮，就开始炖了。这道羊肉加了不少调料，肉质鲜美，没有膻味。这牛肉最是强身健体……”
    李婆子边说着，已经将穆清瑜面前的碗填的满满当当。
    穆清瑜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完全没有要动手拿筷子的意图。
    “吃了几天素，再迟这些荤腥，恐怕肠胃要受不了，”穆清瑜垂下眼眸，“是我无福享受了。”
    “妙香！”穆清瑜冲着屋外喊了一声。
    她话音刚落，一个穿深红比甲的丫鬟进来了。
    为着穆二爷的好日子，府里的下人都穿着喜庆的颜色。
    妙香进来行了礼，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将这些荤腥都拿出去，你们分了吃了。给我留几道清淡的就行了。“穆清瑜吩咐道。
    “这怎么成？”李婆子连忙阻拦，“那可是老奴特意留着孝敬小姐的，小姐怎么能给下人呢？“
    虽说这些菜肴本来是为今天的宴席准备的，可是按照份例，穆清瑜得不了这么多的。
    其他各位主子那里，李婆子还是按照份例送了去。
    只有穆清瑜这里，她送了这么多过来。
    哪成想，穆清瑜一点都不领情。
    “难道妈妈想看着我，吃了这些荤腥的东西闹肚子吗？”穆清瑜反问道。
    她这一问，叫李婆子说不出话来。
    穆清瑜朝着妙香使了个眼色，妙香便动手开始端菜了。
    李婆子无奈，只能在心中暗骂，穆清瑜是个不知好歹的。
    自己都愿意拉下脸来讨好穆清瑜了，她还油盐不进的。
    难道穆清瑜还想过上顿顿吃素的日子？
    李婆子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在菜肴上动点手脚还是可以的。
    哼，穆清瑜这么不给她面子，她也就对穆清瑜不客气了。
    李婆子的神情变化，尽被穆清瑜收入眼中。
    穆清瑜不由的好笑，这李婆子还是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
    看着妙香搬的差不多了，穆清瑜吩咐道：“妙香，你去厨房里拿一碗圆子羹。就是我早晨吃的那碗，味道还不错。”
    “你拿了圆子羹后去送给四妹妹，四妹妹被软禁了，不知道下人有没有怠慢她。”

 第151章

    李婆子惊讶：“四小姐被软禁了？”
    穆清瑜一副说漏了嘴的惊慌，“你还不知道啊？三婶才下令，叫人看着四妹妹不让她出院子，想来就是软禁的意思。”
    李婆子眸子里最后一点光亮熄灭了。
    她本来巴结着王月娘，但是王月娘出了这遭事。
    她想起从前对穆清瑜的不善举动，连忙要过来向穆清瑜赔罪。
    就算穆清瑜不领情，她还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就是去向穆清雪表忠心。
    穆清雪可是未来的贤王妃，没人撼动的了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
    没想到穆清雪竟然被软禁了？
    李婆子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如意算盘，啪叽一声碎了。
    “二小姐，您院子里下人多，这么点菜恐怕不够分，老奴再去厨房拿一些。”李婆子赶忙殷勤的说。
    王月娘和穆清雪一倒台，在二房，最有威势的就是穆清瑜了！
    不等穆清瑜回答，李婆子继续道：“小姐是不是喜欢圆子羹？老奴这就回去，叫人做了，亲自给小姐送来。”
    “怎么，早上我吃的那碗圆子羹，你能做出味道一模一样的一份？”穆清瑜眸子闪着光。
    李婆子心虚的点了点头。
    穆清瑜讥讽一笑：“做圆子羹的人不在府里，你哪里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一份？”
    李婆子下意识的在屋子里一张望，果然没看到墨竹的影子。
    “有些事我不挑明，妈妈就不要上赶着自找没趣了。要是妈妈还这样，我不介意闹到祖母那里，叫祖母说一句公道话。”穆清瑜冷冷的说。
    李婆子身子发虚，都快站不住了。在穆清瑜洞悉一切的目光中，李婆子屈膝行礼。
    “从前都是老奴被猪油蒙了心，还请二小姐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李婆子求饶道。
    穆清瑜摇了摇头，“你对我说没用，对别人去说。妙香，送客。”
    “二小姐不肯原谅老奴吗？只要二小姐肯原谅，老奴做牛做马都没有怨言啊！”李婆子急的团团转。
    “妙香，送客。”
    有穆清瑜这一句话，妙香强行拖着李婆子到了门口。
    妙香回屋子里去，又将屋子里的菜都端了出来。
    李婆子不敢进屋子里去，只好问道：“怎么都拿出来了？小姐吃什么？”
    “小姐说没胃口，就想吃一碗早晨的圆子羹。”妙香说完，端着盘子离开了。
    李婆子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只好垂头丧气的带着几个丫鬟回厨房去了。
    墨竹办事利索，很快将穆清瑜的话带给她的表哥吴飞，马不停蹄的回府来了。
    墨竹才走到半路，李婆子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墨竹还惦记着这段时日，她在厨房里受的气，接连后退几步，警惕的盯着李婆子。
    “哎呦，我的好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李婆子笑眯眯的上前，拉住墨竹的手，“还没吃午膳？走，我给你准备好了，跟我到厨房去。”
    “我家小姐还等着我去回话，我不去厨房了……”
    墨竹才想反抗几句，李婆子已经强行拉着她到了厨房。
    只见厨房里支起了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菜肴。
    李婆子想把墨竹拉过去坐下。
    墨竹却警惕的说：“这些菜，按份例只有主子能吃得上。你是何居心？”
    难道李婆子是想逼她把这些菜吃下去，然后去穆老夫人或者方氏面前告状，说她吃了主子的份例？
    实在是这段时日，她在厨房经历了太多的恶言恶语，她很难把李婆子往好处想。
    “你放心，这些都是从我自己口袋里吃的。”李婆子怕墨竹不相信，自己先用筷子夹了几筷子吃了。
    墨竹狐疑的坐了下来，对李婆子依然抱着戒备心。
    李婆子拿公筷给墨竹夹菜，很是殷勤。
    “嘿嘿，我之前有哪里做的不对的，还请墨竹姑娘原谅。”李婆子嘿嘿的笑着。
    想起厨房之前对自家小姐的磋磨，墨竹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我的好姑娘，我的好姐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往后要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李婆子哭丧着脸，“还请墨竹姐姐，去二小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墨竹恍然大悟。
    二房的几个女眷，王月娘是不成气候了，穆清雪又被软禁着，现下便是穆清瑜一家独大了。
    怪不得李婆子前后嘴脸转变的如此之快。
    墨竹默默无言，享受着李婆子的伺候。
    这段时日她没少受李婆子的刁难，叫她伺候伺候自己，也是应该的。
    李婆子伺候墨竹吃饱喝足，一个劲的说着好听话，送墨竹出去，还不忘在墨竹怀里塞满了东西。
    墨竹回到穆清瑜的屋子里，将怀里的东西悉数搁到了桌面上。
    穆清瑜正在内室，由着妙香给自己重新梳妆。
    顶着先前那个繁琐的发髻，着实不自在。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穆清瑜笑着说道。
    “是李婆子给的，她还为奴婢准备了一桌子吃的。”墨竹从外头进来，洗干净手，擦干之后便走到了穆清瑜身边。
    墨竹接过妙香手上的梳子，亲手为穆清瑜梳着头发。
    “李婆子特意来讨好奴婢，想要奴婢在小姐跟前，为她美言几句。原本李婆子那样对小姐，奴婢是不能答应的。”
    墨竹边说，边从铜镜里观察着穆清瑜的脸色。
    “可是奴婢想着她终归是厨房的管事，得罪了她不值当，是以奴婢就答应了。小姐不会怪奴婢擅自主张？”
    “你做的很好。”穆清瑜夸道。
    入口的膳食是最容易动手脚的地方，在没有把握彻底扳倒李婆子以及她的势力时，不能将她得罪狠了。
    穆清瑜先前刁难李婆子，不过是想为墨竹出一口气罢了。
    从铜镜里，见着墨竹眉心的忧愁一扫而空，穆清瑜便想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穆二爷和王月娘的大喜事没有成，反而成了都城里人人饭后的谈资。
    定国公府将会出一位王妃、一位将军夫人，早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借着王月娘这个把柄，那些人可不是要浑水摸鱼，将定国公府这趟浑水搅的越乱越好。
    当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到穆老夫人耳朵里时，穆老夫人怒不可遏，下令一定要彻查王月娘一事，甚至将之前没有放在心上的，关于王月娘的家底也要查个一清二楚。

 第152章

    穆老夫人此次是铁了心了，不仅彻查王月娘一人，连带着跟王月娘有往来的人，都要查个清楚。
    王月娘和穆清雪各自被关着，二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束手无策。
    二人唯一能期盼的，就是穆二爷回心转意，将二人放出去。
    要是王月娘和穆清雪做的事被查出来，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在穆老夫人雷厉风行的手段之下，没用几天就将王月娘在外的所作所为都查了一遍。
    看着面前桌子上一叠白纸黑字，写着王月娘“罪状”的纸，穆老夫人板着脸，许久都没有消化纸上写的信息。
    许久，她冷着声，怒火中烧：“她好大的胆子，旁的我也不说了，竟然去收受贿赂，还是背着人做的。”
    王月娘用来放印子钱的银钱，很大一部分便是受贿赂而来的。
    不少人想要巴结上定国公府，但是找不到门路。
    王月娘此时便跳出来，要为他们牵线搭桥，同时要他们留下一点开路钱。
    王月娘按着自己的心情，会在穆二爷面前无意间提一嘴。
    至于穆二爷会不会去见那人，就是穆二爷自己的意思了。
    就算付出了银钱，却没有见到穆二爷，那些人也没有胆子去找王月娘算账。
    是以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东窗事发。
    穆老夫人气得肝疼，要是这件事被闹了出去，那些言官可不就是逮着机会了。
    “老夫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王妈妈赶紧倒了一碗热热的茶，“老夫人请喝茶。”
    穆老夫人看都没看王妈妈，咬牙切齿的说：“还有什么我一起看了再说，省的等下看又要头疼。”
    说着，穆老夫人拿起面前，写着王月娘罪状的纸一张张翻看起来。
    有了前头贿赂的事做铺垫，其他的事反而像小巫见大巫，反而没叫穆老夫人那么生气了。
    时不时，穆老夫人还会被气得笑两声。
    突然，穆老夫人苍老的眸子里露出精光，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了几遍，顿时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妈妈见状，不动声色的凑过头去，偷偷瞄了几眼。
    待看到白纸黑字写的那些话，王妈妈同样大惊失色。
    主仆二人震惊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穆老夫人一下子就把纸揉捏成一团，攥在手心里。
    “她的胆子也忒大了。”穆老夫人只顾着震惊，都忘记了愤怒。
    “她难道不知道，要是她做的事被人发现，是要受杀头之罪的？不仅她，连她的一双儿女，都不能再待在定国公府的。”
    王妈妈动了动干燥的嘴唇，没有能说出一句话。
    良久，王妈妈提议道：“老夫人，要不要告诉二爷？”
    “告诉他做什么？”穆老夫人嗔道，“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总之这次王月娘逃不了的，也算是对秦氏有一个交代了。”
    王妈妈垂下眼眸，总觉得穆老夫人的做法没有人情味。
    要是往常，她肯定按照穆老夫人说的做了。
    可是一想到穆清瑜没了亲娘后孤苦可怜，被王月娘母女欺负的模样，王妈妈就不忍心。
    剩下的罪状，穆老夫人无心再看。
    “你去二房，把这几个给老二看看。老二再疼王月娘，也不能不顾大局的。”
    穆老夫人说着，将关于王月娘收受别人贿赂的几张纸挑了出来，交给王妈妈。
    “这个，你拿出去烧了。”穆老夫人将手心里，被揉捏成一团的纸交给王妈妈。
    秦氏已经走了一年多了，此事再提起来，只会叫家宅不宁。
    且势必会叫穆清瑜和穆清雪闹得势不两立，叫二房分崩离析。
    王妈妈领命出去了，她先将那团纸烧了，才去二房找穆二爷。
    穆二爷看了信纸上写的，和穆老夫人一样震怒。
    愤怒过后，他冒出了一层劫后余生的冷汗。
    好在一切没有崩盘前，他先知道了，还能有功夫去善后。
    王妈妈多嘴问了一句：“二爷准备怎么处置月姨娘？老奴也好回去给老夫人回话。”
    穆二爷沉吟片刻，“光有这些，要是没有个人证……”
    “老奴听说庄子上的肖管事，是月姨娘的得力干将，要是把他找来一对峙，岂不是人证物证都有了？”
    穆二爷僵硬一笑：“还是妈妈有主意，我会去庄子上把肖管事带来的。到时候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王月娘的。”
    王妈妈满意的道：“那老奴就先回去了。”
    “妈妈慢走。”
    从穆二爷的屋子里出来，王妈妈瞬间收起了笑。
    她在心中猜测，要是叫穆二爷知道那件事，穆二爷又会如何处置王月娘？
    王妈妈聚精会神的想着，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穆清瑜主仆。
    墨竹主动说道：“妈妈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仔细脚下！”
    王妈妈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穆清瑜的笑容，登时神情复杂，来不及收一收。
    穆清瑜的笑意淡了几分，王妈妈见着自己的表情，分明是有事，是关于自己的。
    她按兵不动，随意问道：“妈妈是奉了祖母的命令过来的吗？是不是月姨娘的事有结果了？”
    王妈妈点了点头。
    “那就好，”穆清瑜松了一口气，“早日还月姨娘一个清白，月姨娘就能早点出来了。不知道父亲和月姨娘的婚事还能不能成？我也想多个人来疼我呢。”
    看着穆清瑜一派天真的模样，王妈妈心如刀绞。
    她真想大声告诉穆清瑜，月姨娘才是让穆清瑜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方才我看妈妈心不在焉的，墨竹，你送妈妈回去，仔细些，别叫妈妈摔了。”穆清瑜体贴的说。
    墨竹说了一声是，便要去扶王妈妈。
    王妈妈连忙躲开，道：“小姐放心，老奴能自己走回去的。”
    “好，妈妈肯定回去有话要和祖母说，我就不多留你了。”
    王妈妈心中感慨，这么好的一个二小姐，王月娘的心肠究竟有多么歹毒，处处不给二小姐留后路？
    王妈妈走出一段路，回过头来，还能看到穆清瑜担忧的望着自己，生怕自己再出神不看路摔着。
    王妈妈眼睛酸涩，她索性把心一横，快速折返回去。
    她不顾尊卑，凑到穆清瑜耳边悄声提醒：“王月娘不是什么好人，秦氏的死是人为。”
    说完，王妈妈才匆匆离开。
    墨竹陪在穆清瑜身边，目送王妈妈离开后，才瞥见穆清瑜惨白的脸色。
    “小姐？你怎么了！”

 第153章

    墨竹在穆清瑜身边伺候了许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只见穆清瑜面色惨白，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皮，流出的一滴血珠子格外刺眼。
    “小姐，别伤了自己。”墨竹连忙劝道，生怕穆清瑜再做出什么事来。
    穆清瑜几乎是本能的循着声音望过来，她眸子里尚且来不及掩饰的恨意和怒火，直冲冲的朝着墨竹去。
    被这眼神一看，墨竹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在阳光下，竟然有一种掉入冰窖的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慢慢结冰凝固。
    只一瞬，穆清瑜眸子里的万千情绪都消散了。
    墨竹眨了眨眼，只见站在她面前的穆清瑜，又是往日云淡风轻，温温柔柔浅笑的定国公府二小姐。
    墨竹揉了揉眼睛，难道是她眼花了？
    可是那种感觉太过真切，不可能是幻觉。
    穆清瑜已经提步往回去了，墨竹赶紧跟上。
    墨竹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方才王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穆清瑜身子一僵，并未回头，轻巧的说：“她提醒我，月姨娘不是什么好人。”
    墨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
    她感慨道：“王妈妈是个好的，心里想着小姐。”
    回到屋子里，外头还是大白天，穆清瑜就合衣躺到了床上，叫墨竹出去，屋子里不留任何人伺候。
    墨竹只当穆清瑜是乏了。
    穆清瑜面对墙壁，浑身发抖。她咬着自己的手，才克制住立刻要去找王月娘报仇的冲动。
    想她浑浑噩噩活了这么久，竟然连她娘亲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不知道。
    要不是王妈妈好心提点，她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穆清瑜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王月娘竟然敢？穆清瑜发誓，一定要叫王月娘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穆二爷派人继续去查王月娘的事，他查到肖管事身上时，肖管事不惊吓，很快就把这些年，他为王月娘办的事都吐露了出来。
    穆二爷失望至极，先将肖管事也关押在了定国公府里。
    穆二爷原先对王月娘仅存的一点期待，都没有了。
    此事，不严惩王月娘，他没法子跟定国公府列祖列宗以及贤王交代。
    肖管事被关押在二房的下人房里，门口有一人把守着。
    入夜，两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到了这儿。
    把守门口的婆子，先是警惕，待看清二人的面容时，脸上却堆起了笑。
    其中一人将一样东西交到婆子手里，那婆子更是乐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婆子乐呵呵的开了门。
    穆清瑜正想进去，墨竹担忧的说：“小姐，叫奴婢跟您一块进去。”
    “不用了，”穆清瑜冷声拒绝，“你在外头守着，谁都不准进来。我进去之后，把门关好。”
    墨竹依然担心着，那婆子好心的劝道：“姑娘放心，里头那人被捆着，做不了什么的。”
    饶是这么说，墨竹依然担心着。
    眼看着穆清瑜毫不犹豫的进去了，墨竹只好在后头将门关好。
    她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要是有一个不对，她就能冲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从窗户处，照进来的月光带来的一丝光亮。
    肖管事正睡在冰冷的柴房里，睡惯了锦绣床铺的他，怎么吃的了这样的苦？
    他浑身被绳子绑着，只能艰难又狼狈的翻身。
    猛的看到站在门口处的黑色影子，他还以为是索命的阎罗，吓得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
    好在那黑影开口：“肖管事，好久不见。”
    黑影越来越近，直到跟前，肖管事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二小姐。”肖管事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小命保住了。
    “我有事要问你。”穆清瑜盯着肖管事，眸子里冰冷一片。
    肖管事肥胖的身躯朝天躺着，活像一只翻了身的王八。
    他艰难的蹬着脚，往上挪了挪，叫自己的头枕在柴垛上，才道：“小姐有什么话就问。”
    “你从前是我娘的人，什么时候变成王月娘的人了？”
    肖管事笑嘻嘻的回道：“忘了，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反正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了，在穆清瑜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
    何况在黑夜，能和这样一位美人，在月下交谈，也算是一桩美事。
    肖管事的笑容油腻，眼神不怀好意起来。
    穆清瑜依然面无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上前一步，质问道：“我娘是怎么死的？”
    肖管事目光微闪，心虚的提溜转了一圈。
    “先夫人？不是病逝的吗？生了什么病小姐更清楚。”
    “你不肯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肖管事面前比划了一下。
    “好啊，那我就送你去见我娘，让我娘问问你，你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穆清瑜似笑非笑。
    肖管事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可是他看穆清瑜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好啊，要是你下得了手，就来。”肖管事嬉皮笑脸的道。
    他甚至挑衅的盯着穆清瑜，料定这位娇小姐，看到血都能晕过去。
    穆清瑜在肖管事身边蹲下，利索的挥着匕首扎进了他的大腿。
    肖管事神情一僵，痛苦的嚎了一声。
    穆清瑜将匕首拔出来，肖管事又是一声哀嚎。
    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将肖管事的衣裳染成了鲜红色。
    “你敢下手？你信不信我出去之后，叫月姨娘她们收拾你？”肖管事痛的龇牙咧嘴，口不择言的道。
    “那你也得有本事出去才行。”穆清瑜说完，又将匕首扎了进去。
    肖管事痛的五官都扭曲了。
    “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穆清瑜说着，匕首已经对准了肖管事的喉咙。
    “要是我死了，你就再也不能知道真相了。”肖管事拼尽全力向后仰着脖子，尽量离匕首远一点。
    “你以为没了你，我就查不出真相来？如果我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为何会来找你？”
    少女鲜艳如血的唇瓣上，仿佛绽放了一朵妖冶的花，花瓣上带着剧毒。
    这一次，肖管事相信，这一把匕首会毫不犹豫刺穿自己的咽喉。
    “我说……我说……”肖管事败下阵来，“我把一切都说出来，求求二小姐饶我一命！”
    屋外，墨竹正聚精会神听着里头的动静。

 第154章

    好在屋子里传来的都是肖管事痛苦的嚎叫，想来自家小姐没有吃亏，墨竹稍稍放下心来。
    没等一会，屋子门从内打开，穆清瑜出来了。
    墨竹赶紧上前问道：“小姐，你没事？”
    穆清瑜的面容清冷的可怕，她摇了摇头。
    那守门的婆子往里头看了一眼，只看见肖管事奄奄一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她吓了一跳，忌惮的看了眼穆清瑜。
    穆清瑜正在此时偏过头，对上那婆子的目光。
    婆子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你找几个人，把他丢到后山去。”穆清瑜冷冷的吩咐道。
    婆子迟疑的说：“可是他还没死。”
    “他今晚死和明天死有什么分别？你就当他死了，你们是怎么处置死人的，就这么处置他。”
    “可要是二爷问起来，老奴不好交代。”
    穆清瑜摩挲着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冷声说：“父亲想从肖管事口中知道的，肖管事都交代了，留着他还有什么用？要是父亲问起来，你就说肖管事畏罪自杀了。”
    说完，那婆子还有顾虑。穆清瑜不过是个深闺里娇养大的小姐，她的话不可全信。
    穆清瑜没了耐心，厉声警告：“你说父亲会为了这么一个肖管事跟我置气吗？还是说你要为了肖管事得罪我，难道你跟肖管事是一伙的？”
    “老奴冤枉，老奴这就去叫人！”那婆子连忙改口。
    谁不知道，现在沾染上王月娘，简直就自寻死路。
    “要是父亲问起来，你怎么说？”
    “是肖管事畏罪自杀，老奴怕他脏了主子们的眼睛，已经将他丢去后山了。”婆子恭敬的道，不敢再打小主意。
    穆清瑜这才满意的带着墨竹离开。
    婆子看了眼屋子里，还剩微弱气息的肖管事。
    她从肖管事身下的一大滩血渍推测，肖管事应该是失血过多。
    她无能为力，只能将门带上，然后去喊人一起把肖管事丢到后山去。
    翌日，穆二爷得知肖管事已经死了的消息，并没有多大反应。
    于他而言，肖管事已经是个不相干的人了。
    外头关于定国公府的推测和谣言越来越多，甚至还把贤王拉入了浑水之中，说贤王也参与了放印子钱一事。
    贤王急的不行，明里暗里都要穆二爷尽快处理王月娘一事。
    除了贤王，连穆老夫人也在不断暗示，为了穆家列祖列宗，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后患无穷。
    穆二爷心知，这次王月娘是逃不过去了。
    打定主意之后，当下，定国公府里头传出消息，放印子钱是王月娘一人所为，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圣上念着定国公府的旧情，不处置王月娘。
    定国公府感念圣恩，将在三日之后，送王月娘回祖籍，为她寻一处尼姑庵，叫她一生青灯古佛，为圣上祈福。
    王月娘的事情敲定之后，穆清雪被放了出来。
    她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穆二爷，要为王月娘求情。
    “爹爹，再给我娘一个机会，”穆清雪带着哭腔向穆二爷求情，“我娘跟了爹爹这么多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爹爹难道不知道吗？”
    穆清雪可怜兮兮的用袖子擦了把眼泪，“我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我们将来的日子能好过些。我娘只是一时糊涂，爹爹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做下的事，你都知道？”穆二爷沉着脸质问。
    穆清雪的抽搭声明显中断了下，好在她低着头，穆二爷看不到她的心虚。
    “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娘本性善良。”
    “你要是还想保住你和贤王殿下的婚约，你就不要再为你娘求情了。”穆二爷沉重的道。
    穆二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穆清雪聪明的不再多言。
    她说了些叫穆二爷保重身子一类，无关紧要的话，便借口离开了。
    穆清雪从穆二爷的书房里出来，立刻叫她的丫鬟迎春出去打探，她被软禁起来的这几日，外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迎春出去了快一个时辰就赶回来了，她将在外头打探来的，关于定国公府的传言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当说到贤王的时候，穆清雪吓出来一身冷汗。
    原来穆二爷说的是这回事。
    要是将贤王卷进这场风波里，贤王肯定要将和穆清雪的婚事一脚踢开。
    “小姐，二爷不肯放了姨娘，我们要不要再想别的法子？”迎春忧心的说。
    “我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什么法子？”穆清雪气急败坏，“往后你不要在我跟前提我娘的事了。”
    穆清雪恨不得立刻和王月娘划清界限。
    眼下先保住自己的王妃之位才是最要紧的，王妃之位保住之后，才能提将王月娘救出来的事。
    迎春被一吼，登时唬的说不出话来。她甚至不明白，为何穆清雪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穆清雪发泄完心中的情绪，才察觉到迎春的不敢置信。
    穆清雪缓和了语气：“你就按照我说的做，至于为什么，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是，奴婢全听小姐的，往后不在小姐面前提起姨娘。”
    “好，你出去之后，和我院子里其他人也说一声。”
    “是。”
    迎春出去之后，穆清雪疲乏的靠在椅背上。
    她不停的暗示自己，她与王月娘划清界限，都是为了王月娘好，希望将来，王月娘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眼看着三天马上就要过去，王月娘被关在院子里，边收拾东西，边等着穆清雪来救她。
    许是知道王月娘马上就要离开定国公府了，那些下人谈论起外头的事时，都不会刻意避讳着王月娘。
    王月娘知道穆清雪被放出来了，喜不自禁。
    穆清雪肯定会想法子救她出去的。
    等她出去之后，她定能卷土而来。
    因此，王月娘收拾起行李来心不在焉的。贵重的物件一样都没收拾，反正打包起来，又要拆开放回原处的。
    这样折腾来，反而容易弄丢东西。
    王月娘干脆一样都不收拾。
    可是她翘首以盼，等了许久都没见穆清雪过来。
    王月娘终于急了。
    她连忙叫自己的贴身婢女想法子溜出去，去穆清雪那里走一遭。
    婢女从王月娘这儿溜出去，却在穆清雪那里吃了闭门羹。
    她无功折返，与王月娘说了之后，王月娘登时变了脸色。
    “糟糕，难道雪儿有难了？”

 第155章

    王月娘再也坐不住了，急的在屋子里打转。
    怪不得穆清雪这几日没有想法子来见自己一面，或者递个口信进来，原来穆清雪名义上解了软禁，实际上还是被软禁着。
    不然她的人去找穆清雪，为何会见不到。
    站在一边的婢女犹豫再三，还是把将要说出口的猜测咽了回去。
    她觉得，不愿见她，应该是穆清雪自个儿的意思。
    等明儿一早，王月娘就要被送走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为了穆清雪和穆书睿，她都要再搏一搏。
    “你想法子见到二爷，就说我要死了，要见二爷最后一面。”王月娘脸色凝重的吩咐道。
    婢女为难的说：“方才奴婢去见四小姐，差点就被认出。奴婢怕自己见不到二爷。”
    王月娘沉着脸，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根簪子交给婢女。
    “要是你被人发现，你就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只要你把事情闹大了，二爷肯定会来见我的。”王月娘笃定的说。
    那婢女惶恐的接过簪子，连手都在颤抖。
    王月娘的意思是，要她付出性命作为代价？
    婢女慌了神。
    王月娘按住婢女发抖的手，哄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叫雪儿带你一起去贤王府，让你做个侧妃，成为雪儿的左膀右臂的。”
    王月娘的话极有吸引力，婢女果然动心了。
    “姨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二爷带来！”
    婢女出去了。
    大概是知道明日王月娘就要被送走，定国公府的人对王月娘的下人都放松了警惕。
    临近傍晚，穆二爷过来了。
    穆二爷只站在院子门口，并不愿进去。
    王月娘站在屋门，和穆二爷遥遥相望。最后是王月娘紧了紧衣领，往院子门口走去。
    “爷，怎么不进来？”王月娘抬起脸，目光温柔，直视穆二爷。
    穆二爷低下头，有片刻的恍惚。
    从前他去外头看王月娘时，她也是用这种眼神，跟自己说着自己没来的几日，她是如何想念自己。
    这一个眼神，就能叫他的心化成水。
    可是现在，想起王月娘背着自己做的那些事，穆二爷神色复杂。
    “你有什么想不开的？”穆二爷淡淡的开口，“你还有雪儿和书睿，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穆二爷和王月娘在一起十多年，见到的一直是秉性纯良的王月娘。
    他内心最深处，还是不愿意相信，面前这个对自己体贴温柔的女子，是个心情深沉的女人。
    王月娘拿手背擦了擦眼睛，抿着嘴苦笑。
    “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要是叫雪儿和书睿知道，他们有这样一个生母，肯定会觉得蒙羞，”王月娘没撑住哭了出来，“我还是死了算了。”
    听着王月娘低声抽泣，委屈凄楚。
    穆二爷听了片刻，脸色柔和了不少。
    他伸出手想要拍一拍王月娘的肩膀以示安慰，手伸到半空中，顿了下，还是收了回来。
    “你且安心的去外头住几年，你是雪儿和书睿的生母，你做了什么，他们都会原谅你的。”穆二爷安慰道。
    王月娘哭的更大声了，她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穆二爷皱了皱眉，听着王月娘哭的快要接不上气了，他宽厚的手掌终于落在了王月娘的肩膀上。
    “好了，你也不要这么伤心。等这个风头过去了，要是雪儿和书睿要找生母，不会有人拦着他们的。”穆二爷道。
    闻言，王月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放下手，破涕而笑。
    “爷的意思是？”
    穆二爷牵动了下嘴角，飞快一笑。
    这一笑，给了王月娘极大的安慰。
    “爷放心，”王月娘带着泪光笑道，“等我出去之后，定日夜为爷，为老夫人祈福。只是回祖籍去太过遥远，能不能就在城外找一处清净的地方，让我清修？”
    穆二爷思索片刻，“也好，书睿这个样子也离不开你。要是他想你了，你就悄悄回来看他一眼。”
    “多谢爷！”王月娘笑得极为得意。
    那些人以为这样就能扳倒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
    要是叫她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挑唆了王封，她一定叫那人在自己跟前跪地求饶！
    “对了，能不能让我在走之前，见雪儿一面。”王月娘央求道，她实在是不放心穆清雪。
    且她走了之后，只有穆清雪才能照顾好穆书睿。
    “你派人去和雪儿说一声，叫她来看你便是。”穆二爷说道。
    再站了一会，直到太阳落山，穆二爷才离开。
    穆二爷前脚刚走，王月娘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婢女，快去把穆清雪带来。
    且有了穆二爷这一句话，王月娘要婢女，无论如何都要把穆清雪带来。
    婢女便钻进了黑夜之中。
    她赶到穆清雪的院子时，正巧碰上厨房里送点心的丫鬟刚出来。
    门正好开着，婢女加快脚步，想要从门缝里钻进去。
    她几乎是差点就要进去时，只见迎春迎面将她挤了出去。
    婢女被逼的连连后退。
    “你怎么又来了？”迎春嫌弃的说，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我是奉二爷的命令来的，二爷说，叫四小姐去见姨娘一面。”
    “你都敢胡编乱造了？既然是二爷说的，怎么我不知道？”迎春毫不示弱。
    那婢女是铁了心要见到穆清雪，她上前一步，气势汹汹的道：“那我们就闹到二爷面前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面这人说的不像是假话，迎春心有忐忑。
    对峙一会，迎春便道：“那你就在这里等一等。”
    说完，迎春带上了门，往里头去了。
    婢女上前几步，见门虚掩着，便把耳朵凑过去偷听。
    迎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去了。
    穆清雪正好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消食，见迎春进来，嗔道：“这么着急忙慌的，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
    “是姨娘又派了人来请小姐过去。”
    穆清雪蹙眉：“我不是叫你找个借口，叫她回去了吗？”
    “她说是二爷的意思，请小姐去姨娘那里说话，”迎春为难的说，“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废物！”穆清雪没好气的说，“就算是爹爹的意思，也不能强行绑了我去。你不会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说我昨夜着了凉，现在已经睡下了。”
    “是。”迎春赶紧出去了。
    她将穆清雪的话，有模有样的学了一遍，将王月娘派来的人赶走了。

 第156章

    穆二爷回去之后，开始盘算着，城外哪一处尼姑庵清净，可以供王月娘清修。
    尼姑庵还不如庄子方便，哪一天两个孩子想王月娘了，过去方便。
    甚至他觉得在府里没趣，过去住一日也是方便的。
    就像从前那些日子。
    穆二爷正在盘算着，下人来报，说是穆清瑜过来了。
    “让她进来。”
    于是下人领着穆清瑜进来了。
    “给父亲请安。”
    “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穆二爷直接问道。
    自从秦氏去世后，穆清瑜很少主动来找穆二爷。
    就算过来，也是有事相求。
    “我来问问，父亲准备怎么处置月姨娘？”穆清瑜问道。
    她不相信，王月娘会甘心被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当然是把她送出府去，不把她送走，怎么向众人交代。”穆二爷愤慨的说。
    穆清瑜仔细观察着穆二爷，她敏锐的发现，穆二爷面上的愤怒竟然是装出来的。
    她不由自主的耷拉下嘴角，垂眸说道：“姨娘只是一时糊涂，请父亲不要将姨娘送回祖籍去。先不说舟车劳顿，姨娘的身子受不住。要是将姨娘送的那么远，也不利于弟弟养病。”
    如果穆清瑜不是为王月娘求情的，穆二爷敷衍几句打发了她也就是了。
    可穆清瑜每一句都是在为王月娘求情，将穆二爷哄得服服帖帖。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穆二爷眨了眨眼。
    穆清瑜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果然王月娘已经有所行动了。
    还好她多留了个心眼，特意敢在这个时候过来试探了下穆二爷。
    “对了父亲，有个人要见你。”
    穆二爷还没问是谁，就见站在穆清瑜身后的丫鬟抬起了头。
    待看清那人的面容，穆二爷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嘴巴。
    “你的痨病好了？”穆二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
    “还请父亲赎罪，当初说翡翠得了痨病，都是借口。”说着穆清瑜对翡翠使了个眼色。
    翡翠上前几步，在穆二爷跟前跪了下来。
    “求求爷救救妾身和妾身肚子里的孩子！”翡翠带着哭腔央求道。
    穆二爷震惊：“孩子？你有身孕了？”
    翡翠苦涩的点了点头：“之前是妾身央求二小姐，求二小姐送妾身出府去。不然妾身保不住这个孩子啊！”
    “此话从何说起？你先起来，地上凉。”穆二爷赶紧将翡翠扶了起来，目光落在翡翠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妾身有身孕的事被人知道了，那人竟然想要赶尽杀绝，”翡翠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妾身死了没事，可妾身肚子里，爷的骨血绝对不能出事。”
    “是谁要害你？”穆二爷追问道。
    翡翠害怕：“妾身不敢说。”
    “你放心的说，有我在，看谁敢对你动手。”
    “是月姨娘。”
    翡翠说完，穆二爷将翡翠轻轻推开，满脸都是不相信。
    “月娘不是那样的人，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穆二爷说道。
    王月娘就算出去放印子钱，也是被迷了心窍。
    那种害人命伤天害理的事，王月娘更加做不出来的。
    穆二爷自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王月娘。
    “爷要是不信，可以把妾身的丫鬟巧儿喊来，她就是当日那个要害妾身的人。”翡翠受伤的说。
    “父亲，我已经把巧儿带来了，父亲要不要见一见。”穆清瑜插嘴道。
    穆二爷脸色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叫巧儿进来。”
    巧儿被墨竹带了进来，只见她神情灰败，一副认命的样子。
    “你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二爷质问道。
    “奴婢……奴婢是受了四小姐的指使，四小姐叫奴婢把翠姨娘常常喝的补药，换成落胎的药。”
    “雪儿？”穆二爷瞬间变了脸色，“雪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在他的心里，穆清雪只是被他宠的骄纵了些，但穆清雪连一只蝼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奴婢可以与四小姐对峙的。”巧儿道。
    “父亲，为了四妹妹的清白，不如就叫四妹妹过来。”穆清瑜提议道。
    “也好，来人，去把四小姐带来。”穆二爷吩咐道。
    穆清雪以为穆二爷突然派人喊她过去，是要叫她去见王月娘的。
    穆清雪一路忐忑的到了穆二爷这儿，再看到屋子里的穆清瑜时，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她又看到了翡翠和巧儿，一颗心再次揪了起来。
    “翡翠？你不是得了痨病被送走了？怎么又回来了？”穆清雪明知故问，再看巧儿的样子，肯定是出卖了自己。
    “巧儿，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穆二爷命令道。
    巧儿便重复说了一遍，说完，只见穆清雪气红了脸。
    “是谁指使你来污蔑我的？”穆清雪的目光在翡翠和穆清瑜身上移来移去。
    “没有人指使奴婢的，是奴婢做了亏心事，心里难安，”巧儿抬起头看向穆清雪，“四小姐，奴婢还知道，那些药应该还藏在四小姐衣柜最下面一层，一块荷花绣帕下面。”
    巧儿竟然将一切都说了出来，穆清雪暗暗咬牙，恨不得立刻将巧儿的嘴巴堵上。
    “父亲不如叫人去看看，好还四妹妹一个清白，”穆清瑜再次提议，“四妹妹将来是要嫁到贤王府去的，这些事情要是不解释清楚，往后说不定对贤王不利。”
    “你说得对，”穆二爷点了点头，“来人……”
    “爹爹！”穆清雪惊慌的打断了穆二爷的话。
    笑话，要是真的叫穆二爷派人去查了，肯定能把她藏起来的东西找出来，到时候她百口莫辩。
    “怎么了？”穆二爷沉声问道。
    “爹爹派人去查，岂不是不相信我？”
    “四妹妹此言差矣，”穆清瑜似笑非笑，“父亲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在乎妹妹，要还妹妹一个清白。”
    “你！”穆清雪恨得咬牙切齿，今儿个这一遭，肯定就是穆清瑜策划的。
    “爷，都是妾身的不好，”翡翠小声抽泣，“没想到妾身回来，会引起这么多的麻烦，还要叫四小姐受委屈。不如就叫妾身去了。”
    “胡闹，你有了身孕，就要保重身子，这些话不要再提了，”穆二爷嗔道，“来人，去四小姐那里查一查。”
    “二爷不用去了，”迎春站了出来，“奴婢知道真相！”

 第157章

    迎春这句话，将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穆清雪脸色有一瞬的狰狞，怕被人识破，只能用生硬的笑掩饰。
    迎春是她的贴身丫鬟，跟了她许久，她做的每一件见不得光的事，几乎都由迎春经手。
    要是迎春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穆二爷肯定要叫她打包行李，跟王月娘一块走。
    “迎春，不枉费我事事都想着你，把你从外头带回了国公府，你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穆清雪尽量平静的说。
    “这件事不关我家小姐的事，”迎春下了极大的决心，“都是月姨娘做的，她假借四小姐的名义，吩咐巧儿去害翠姨娘。”
    “四小姐屋子里的那包东西，也是月姨娘藏在那里的。”
    迎春说完，穆清雪的眸子闪了闪，她不敢置信的道：“姨娘为什么会背着我做这些事？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是姨娘不叫奴婢告诉小姐的，小姐性子纯良，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吓得做噩梦的。“迎春真挚的说道。
    “姨娘好生糊涂。”穆清雪低头抹泪。
    “可是当时你说的，明明是四小姐叫我这么做的。”巧儿辩驳道。
    “那是你听错了。”迎春道。
    巧儿还想说什么，却被穆清瑜打断了。
    “父亲，事关重大，不如叫姨娘过来问一问，”穆清瑜提议道，“要是不叫姨娘来当面说个清楚，我不相信姨娘是那样的人。”
    “不用了。”穆清雪脸色难看，看向穆清瑜的眼神里，饱含怨毒。
    她已经能肯定，此事就是穆清瑜从中捣鬼。
    要是叫王月娘过来，她们母女一对峙，岂不是要自相残杀了。
    “父亲，为了姨娘和四妹妹的名声，还是谨慎些好。”穆清瑜坚持己见。
    她一口一句都是为了王月娘母女好，穆二爷被说动了。
    不顾穆清雪的阻拦，穆二爷叫人，将王月娘带来了。
    看着屋子里神色各异的人，王月娘心中打鼓。
    “你说，是不是你知道了翡翠身怀有孕，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穆二爷痛心疾首的质问。
    “我没有。”王月娘不假思索的反驳。
    “可是迎春说，是你做的。”
    王月娘看向穆清雪和迎春，看到那二人皆是心虚的不敢看自己。
    “迎春，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穆二爷吩咐。
    迎春低着头，忐忑的说：“是……是姨娘吩咐奴婢，叫奴婢联合巧儿……去害翠姨娘。”
    王月娘在屋子里，迎春这话说的断断续续，底气不足，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王月娘想起来了，当时是穆清雪说，会去处理好翡翠一事，只是后来翡翠被送出去没了消息，她也将这事忘了。
    王月娘将目光移到穆清雪身上，“雪儿，你都知道了？”
    穆清雪强行镇定下来，艰难的点了点头。
    “要不是翠姨娘回来，迎春说了真相，我恐怕要一直蒙在鼓里。姨娘，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穆清雪失望又愤慨，只是她的眼神飘忽，不敢和王月娘直视。
    王月娘苦笑，眼神里闪着细碎的光，“是啊，都是我做的。”
    她还有什么话能说的，这就是她一直期盼着的好女儿。
    她失望至极，连细枝末节都不想问了，就干脆的把罪责都揽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穆二爷震怒，更多的是失望。
    “我和姐姐无冤无仇，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翡翠声泪俱下，“爷，你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睿儿成了那副模样，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到他。”王月娘恨道。
    穆二爷摇头，“你太叫我失望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我都被你骗了。”
    王月娘沉默片刻，见无人为她说话，只好道：“都是我一时歪了心思，还请爷责罚。”
    “我没什么好责罚你的。”穆二爷面无表情，看王月娘的眼神，就和看陌生人一样冰冷。
    王月娘正低着头，听到这句话时，暗暗窃喜。果然穆二爷对她还有感情，舍不得重罚她的。
    她正想抬起头与穆二爷说几句时，正好对上穆二爷毫无温度的眼神。
    她心里咯噔一下，穆二爷是真的动怒了。
    “爷。”王月娘急忙上前，想再和穆二爷说几句软话。
    穆二爷嫌恶的看了王月娘一眼，连忙吩咐左右：“来人，把她带回去，明儿个一早就送回祖籍去。”
    王月娘惊的忘记挣扎了，“爷不是说，不送我回祖籍，要在郊外为我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吗？”
    “你这样恶毒心肠的人，我把你留在身边，能叫我彻夜难眠。”穆二爷说完，挥了挥手，不愿再看王月娘。
    王月娘被拖着往外走，她终于感到了害怕和绝望。
    “爷！都是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看在我跟着爷这么多年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雪儿，你为我说一句话啊！”
    穆清雪低着头，借由帕子擦泪，用帕子挡住了自己的面容，不去看王月娘的惨状。
    很快，就听不到王月娘的声音了。
    穆清雪暗暗松了一口气。
    穆清瑜好笑的看着缩头乌龟一样的穆清雪，道：“四妹妹，你怎么也不为姨娘求情？姨娘一向待我们好，她只是不小心歪了心思。”
    穆清雪恨不得立刻把穆清瑜丢出去，省的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
    “我也是被吓得没了主意，反正都听爹爹的，爹爹要怎么处置姨娘，我绝无二言。”穆清雪黑着脸说。
    穆清瑜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多谢爷。”翡翠眼圈红红的说。
    穆二爷铁青着脸，不看屋里众人，只疲倦的道：“你们都散了。”
    他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一想到这么多年，他一直被王月娘的伪装骗了。
    他以为的天底下最善良最温柔的人，竟然是个会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算计他人的恶毒妇人。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才知道枕边人是一条会吐信子的毒蛇。
    他急需自己冷静一下。
    穆清瑜率先站了起来，“父亲保重身子，女儿告退。”
    穆清瑜先行离开，其他人跟着起来，行礼后离开。
    穆清雪盯着前头穆清瑜的背影，不断的飞着眼刀子。
    只是那人背影袅娜，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迎春忐忑的问道。
    穆二爷现在神智尚不清楚，要是等他反应过来，说不定会找迎春秋后算账。

 第158章

    见穆清雪没有回答，迎春再次问道：“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去找姨娘。”穆清雪凝重的说。
    “找月姨娘吗？”迎春愈发不安。
    是她擅自做主，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了王月娘身上。
    去找王月娘，到时候她们母女二人联手，叫自己有何颜面？
    迎春觑着穆清雪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方才奴婢擅自做主，小姐会不会怪奴婢？”
    穆清雪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怎么会呢？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说不定爹爹会连我也厌弃了。”
    回想起穆二爷对王月娘的冷酷，穆清雪吓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迎春帮自己脱身了。
    可是穆清雪看着迎春的眼神，又复杂起来了。
    有这么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丫鬟在身边，穆清雪第一次感觉到了威胁。
    “多谢小姐不怪罪，奴婢也是情急之下想到这个法子，希望姨娘不要误会奴婢。”迎春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快去准备些绸缎首饰之类的，我们去见翡翠。”穆清雪吩咐道。
    “去见她？”迎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就是她差点害了小姐，小姐为何还要去见她？”
    “要是她揪着此事要细查，肯定会查到我身上的。现在她肚子里有个宝贝疙瘩，她说什么，爹爹肯定都会顺着她的。”
    穆清雪颇有顾忌的说道，现在去动翡翠，更是不明智的行为。
    她见迎春迟迟没有动作，催促道：“你快去准备，我们现在就过去。”
    “可是天都黑了。”迎春犹豫。
    放着王月娘不管，而是上赶着去翡翠那里，迎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夜长梦多，你快去。”穆清雪急的推了迎春一把，迎春只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没多久，迎春准备好了东西，跟着穆清雪往翡翠那里去。
    穆清瑜带着墨竹才在屋子里坐下来，一个小丫鬟偷偷过来。
    “二小姐，奴婢是翠姨娘那儿的人。翠姨娘让奴婢来跟小姐说一声，四小姐过去了，请二小姐过去看一看。”丫鬟说道。
    这丫鬟说的隐晦，实际上是翡翠派她，来跟穆清瑜求救的。
    翡翠刚回到院子里，正在收拾的时候，竟听说穆清雪过来了。
    她不敢肯定穆清雪此行的目的，她猜测穆清雪很大的可能，是来为王月娘报仇的。
    按照她对穆清雪的了解，穆清雪肯定能做得出当众摔打自己的行为。
    翡翠慎重起见，立刻派了丫鬟去向穆清瑜求救。
    穆清瑜从小丫鬟嘴里，听了前因后果之后，反而没有翡翠的顾虑。
    方才在王月娘面前，穆清雪害怕担责，就能把一切都推到王月娘身上。
    现下穆清雪过去，肯定不是找翡翠麻烦的。
    “你回去，跟翠姨娘说，我马上就过去。”
    穆清瑜把来通风报信的丫鬟支走了。
    待丫鬟走了一会，穆清瑜才带着墨竹出去。
    不过二人不是去翡翠那里，而是去了王月娘那里。
    “姨娘明天就要走了，我有几件衣裳，想叫姨娘过去试一试，让她带走。”穆清瑜对守门的人说。
    守门的两人原本想拒绝的，可是二人拒绝不了墨竹递过来的荷包，便笑呵呵的打开了门。
    王月娘见到来人，登时冷笑了起来。
    “怎么，二小姐是来看我的惨兮兮的样子的？”王月娘回来琢磨了下，穆清瑜肯定从中推波助澜了。
    穆清瑜丝毫不恼：“我是要带姨娘出去的。”
    “哦？你会这么好心？”王月娘怀疑。
    “门都开着了，姨娘跟我来。”穆清瑜往外头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了王月娘一眼，再次往外走。
    王月娘见穆清瑜出去之后，门并没有关上。她踌躇一会，还是跟着出去了。
    穆清瑜有意无意的放慢脚步，让王月娘不至于跟丢。
    “二小姐要带我去哪里？”王月娘拧着眉头问。
    她倒不是害怕，在定国公府里，穆清瑜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姨娘跟我去了便知道了，”穆清瑜头也不回的说，“我们到了。”
    许久不到这边来，王月娘几乎都快忘了这个地方。
    “二小姐带我来这里？是想叫我给翡翠赔礼道歉？”王月娘自嘲一笑，“可惜二小姐煞费苦心，我是不会进去的。”
    穆清瑜回过头来，幽幽一笑。
    月光下，她的笑容愈发神秘，似乎有一种魔力，想叫人去一探究竟。
    王月娘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前，走到了穆清瑜身边。
    只见翡翠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更吸引王月娘。
    院子里，东边厢房处的窗户上透着暖光，女子独有的婉转笑声，就是从这传出来的。
    “姨娘，之前的事，我先替我娘给你赔个不是，这些东西你且收下，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得了好东西，再给你送来。”
    王月娘瞬间就辨认出，这是穆清雪的声音。
    “二小姐言重了，月姨娘的事，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翡翠客气的说。
    “姨娘不要安慰我了，我娘差点就要害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弟弟，你怎么可能不在意呢？”穆清雪敛起笑意。
    “姨娘心里的怨气，今晚就一股脑发泄出来。”言下之意，希望过了今晚，翡翠不要再提此事。
    “二小姐多心了，我真的不在意了。”翡翠坚持的说。
    王月娘被送走，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法子。
    “可要是往后，爹爹再提起这事……”
    “四小姐放心，我一定不会再叫二爷想起这事的。”翡翠大大方方的说。
    穆清雪此行的目的她非常清楚，既然穆清雪示弱，她也不会拒绝。
    在孩子平安降生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穆清雪灿烂一笑，“那就好，我娘是罪有应得，她走了之后，我在府里没有个说话的人了。我能常常过来和你说说话吗？”
    “那我肯定欢迎四小姐过来的，我一个人也无聊的。”
    二人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二人的笑声，从窗户中传了出去，飘了很远。
    正在门口的二人，隔着一扇门，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里头的交谈声。
    穆清瑜讥讽一笑，翡翠果然好心计，两面都不得罪人，两面都联盟。
    而王月娘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她惨白的脸，已经比惨淡的月光还要苍白。
    穆清雪的那些话，就跟刀子一样，在她心上捅了好几刀。

 第159章

    穆清雪是王月娘的第一个孩子，是她亲手带大的，事事亲力亲为，没有假手于人。
    是以她心中清楚，穆清雪对翡翠的那番话，纯粹是要讨好翡翠。
    王月娘心寒无比，用不了几个时辰，她就要被远远的送走了。
    穆清雪不但没有在想法子救她，而是上赶着来巴结翡翠。
    王月娘的心都在滴血，可是在穆清瑜面前，她不能崩溃。
    穆清瑜肯定是料到了这一幕，特意带着她，想要看她被击垮的样子。
    王月娘不能让穆清瑜称心如意，更不能在穆清瑜面前表现出，她已经和穆清雪母女离心。
    “多谢二小姐带我来看这一幕，雪儿代替我向翡翠赔礼道歉，让我能问心无愧的出府去。”王月娘费了好大的劲，才能叫自己的语气波澜不惊。
    穆清瑜好笑的望了王月娘一眼，“那便好，这就算是我送给姨娘的一份厚礼。”
    “多谢。”王月娘再次道谢。
    院子里接连传来的笑声，几乎快叫王月娘听得脑袋里嗡嗡响。
    王月娘转身往回去，只留给穆清瑜一个背影。
    她的背影狼狈又颓废。
    墨竹靠近穆清瑜，小声的说：“小姐，看起来月姨娘毫不在乎。”
    “她怎么会不在乎呢？”穆清瑜的眸子能洞悉一切。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王月娘在平地上扭了下脚，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王月娘艰难的又站了起来，状似无事人一样继续往回走。
    “我们回去。”穆清瑜看够了，收回视线也往自己那儿去。
    夜已深，她该回去歇息了。而属于王月娘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翌日，天蒙蒙亮。
    王月娘呆呆的坐了半宿，才稍微小憩一会，就听到屋门被人从外头强行打开。
    她睁着一双熬红了的双眼，斥道：“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是奉二爷的命令，来送姨娘出去，”为首的洪婆子道，“来人，帮姨娘把东西都搬到马车上去。”
    王月娘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可是真正发生时，她还是难受。
    她望向外头，从窗户看出去，院子的门大开着。
    她便盯着门，心底里在盼望着或许有转机出现。
    直到洪婆子指挥着人，将王月娘的箱笼都搬上马车后，王月娘等着的人都没有出现。
    “姨娘，东西都收拾好了，您请。”洪婆子站在门口，既客气又强势，不容王月娘说一个不字。
    王月娘只拥被坐着，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动作。
    洪婆子没有耐心，吩咐道：“你们帮一把姨娘，不要叫姨娘误了时辰，叫二爷怪罪。”
    “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王月娘声音嘶哑的说。
    说罢，她极为艰难的掀开被子，要从床上下来。
    昨夜她并没有更衣，因此穿着身上这衣裳就能离开。
    她的脚一触碰到地上，一阵锥心的痛楚传遍五脏六腑。
    她立刻把脚缩了回去。
    “我的脚扭到了，给我请个大夫来。”王月娘吩咐道。
    洪婆子嘲讽一笑，“姨娘不要误了时辰，这种蹩脚的借口，只会叫二爷更生气的。”
    “我的脚真的扭到了，不信你过来看一眼？”王月娘气得眼睛更加红了。
    “老奴不是大夫，老奴怎么看得出来？你们，把姨娘抬到马车上去。”洪婆子伸手指了两个人，吩咐道。
    被点到的二人上前来。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是敢动我，二爷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的女儿是将来的王妃，我是皇亲国戚！你们敢动我，就是要诛九族的罪！”
    王月娘口不择言的喊着，只是她的话，没有说动任何一个人。
    在洪婆子的冷眼旁观下，王月娘被架了起来，强行往外拖去。
    王月娘受伤的脚时不时触碰到地面，她就会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在宁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王月娘的叫声持续了许久，直到被强行塞进马车里时，她的叫骂声尚且不绝于耳。
    洪婆子的耳朵都快生出老茧来。
    她站在马车边，朝里头说道：“姨娘，老奴劝你省省力气。要是二爷或者四小姐真的有心救你，早就派人来一看究竟了，怎么会任由你喊了一路？”
    “你再这么喊下去，也只是自找没趣。”
    洪婆子的话说完，马车里安静了下来。
    洪婆子满意，吩咐人守在马车上，不要叫王月娘逃跑后，便离开了。
    洪婆子绕着车队走了一圈，见都准备好后，便吩咐打头的车夫启程了。
    车队才出了城，没走几里路，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男子大喊：“姑妈！姑妈！”
    王月娘激动的把头从车窗探出来，只见马车前头站着一男子。
    男子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王月娘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来，这男子是王封。
    王月娘心情复杂，大喊道：“封儿，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好惨。”
    王封循着声音跑到了王月娘的马车边上，扑腾着双手，欢欣的说：“姑妈，带我去玩！”
    说完，他手脚并用，要爬上马车。
    坐在马车门口的婆子刚想阻拦，就听洪婆子一声呵斥。
    “你拦他做什么？他是姨娘的侄儿，他想上去就叫他上去。”
    那婆子听话的将马车门打开，叫王封进去后再关上。
    洪婆子满意一笑，再次吩咐车夫启程。
    王封一进到马车里，王月娘就闻到了扑鼻的恶臭。
    王月娘连忙用帕子捂住口鼻，问道：“封儿，你几天没洗澡了？”
    王封嘿嘿笑了两声，待看到放在茶几上的点心时，双眼光芒大放。
    他两只手抢过点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王月娘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封儿你慢慢吃，这些是我好几天的口粮，你都吃完了，后面我就没的吃了。”
    王封正吃的开心呢，冷不丁见有人上前要抢夺自己手上的点心。
    他凶神恶煞的将王月娘狠狠的推开，抱着点心盘子缩到角落里，戒备的盯着王月娘。
    他就像是一匹护食的恶犬，要是王月娘再敢上前，他肯定会露出獠牙，将其撕得粉碎。
    王月娘被王封推的撞到马车壁上，王封手上没有留情，肯定会留下一片乌青。
    王月娘龇牙咧嘴的盯着王封，总觉得自己这个侄儿哪里变了。
    定国公府。
    送王月娘回祖籍的车队出发了好一会，府里各位主子才开始起身。

 第160章

    王月娘闹出的动静不小，几乎定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看一眼。
    穆清瑜洗漱好后，厨房里正好端了早膳过来。
    只见早膳极为丰盛，小米粥、南瓜粥、奶黄包、红豆糕等，和前段时日的小粥配咸菜比起来，可谓是云泥之别。
    穆清瑜随意用了一点，便放下筷子用帕子擦嘴了。
    墨竹边收拾，边嘀咕道：“也不知道厨房的人，会这样子持续多久？”
    厨房的人心虚，近几日给穆清瑜送来的菜食，早就超过了穆清瑜该有的份例。
    “何必想那么多呢？”穆清瑜不在乎的一笑，“剩下的这些，你拿去和她们分了。”
    “多谢小姐，”墨竹接着说，“奴婢斗胆说一句，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当厨房的管事。”
    “你说的对，”穆清瑜的目光落在妙香的身上，“我看妙香的姑妈是个合适的人选。”
    正在默默擦桌子的妙香，闻言一怔。
    旋即抬起头来，喜笑颜开的道：“奴婢替姑妈谢过小姐，小姐交代姑妈做的事，姑妈定会做的叫人挑不出错处来的。”
    “你姑妈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穆清瑜笑得愈发开心。
    妙香也愈发勤快的收拾东西了。
    妙香端着几碟子穆清瑜动都没动过的早点，就往外去，要去分给姐姐妹妹们。
    那些个丫鬟，前段时日跟着穆清瑜过了一段清苦的时日。
    看到妙香端来的香喷喷的点心，都扑了上去，说着好话。
    “妙香姐姐，你又给我们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你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哇，好香，多谢妙香姐姐，多谢二小姐。”
    几个小丫鬟围着妙香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十分热闹。
    穗儿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揉着眼睛。
    “洪妙香，你一个大早上的吵什么？”穗儿没好气的问。
    听到穗儿的怒吼，那些个雀跃的丫鬟都闭上了嘴，拿了早点就四散离开了。
    这位穗儿姐姐最是不好惹，喜怒无常，对她们动辄打骂的，惹不起她们只能避着走。
    妙香也是怵穗儿的，可是想到穆清瑜对她们家的赏识，她就有了点底气。
    “穗儿姐姐，这是小姐赏的早点，姐姐要不要尝一尝？”
    穗儿走过去，嫌恶的看了一眼，“就这么点小恩小惠，值得你去为她卖命？”
    “二小姐是我的主子，我不为二小姐卖命，还要为谁卖命？”
    穗儿嗤笑：“好一个忠心的丫头，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
    她讽刺又刻薄的眼神，在妙香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扭过头，高傲的昂着头回屋子里补觉去了。
    穗儿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房另一边，穆清雪起身之后，便听到了穆老夫人派人要喊她过去。
    她心中忐忑，肯定是为了翡翠的事。
    穆老夫人曾经独自支撑定国公府数年，她一出马，就将王月娘做下的所有事都查了个底朝天。
    要是穆老夫人要再查一查翡翠的事，势必要把自己查出来。
    虽然巧儿说的东西，穆清雪早就叫迎春连夜销毁了，可穆清雪实在是心难安。
    穆清雪随意收拾了下就带着迎春，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只见翡翠和巧儿，早就在那候着了。
    翡翠正殷勤的给穆老夫人捏肩。
    只捏了几下，穆老夫人道：“你是个有身子的人了，不宜太过劳累，快歇着。”
    “能伺候老夫人，是妾身的福气，就叫妾身再伺候老夫人一会。”翡翠讨好的说道。
    “那就随你。”穆老夫人坦然的享受着翡翠的伺候。
    翡翠更加殷勤，只要她加把劲，加上肚子里的孩子，穆老夫人可不是要被她哄得团团转了。
    只有站在一旁的王妈妈看得清楚，如若穆老夫人真的重视翡翠，何至于叫翡翠做这些事呢？
    看着翡翠一脸畅想，王妈妈不忍心打破她的美梦。
    没多久，穆清雪带着迎春进来了。
    穆老夫人让翡翠坐下来，翡翠不再推辞。
    “翠姨娘也在这里？想必祖母是知道了，翠姨娘会为爹爹添一位爹爹的事了。”穆清雪笑着说道。
    “嗯。”穆老夫人随意应了一声，看向穆清雪的目光里，却没有多少喜悦。
    “昨夜的事我都知晓了，你爹爹终究是个男子，处理这些事来实在是不妥当。”穆老夫人淡淡的说道。
    她说完，穆清雪和翡翠皆一怔，看来穆老夫人叫她们来，是为了秋后算账。
    “你们两个心肠歹毒的丫鬟，还不跪下！”穆老夫人板起脸来。
    巧儿和迎春一惊，走到穆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二人不停的用眼神，向各自的主子求救。
    按照道理，二人虽说做了背主的事，可都将功抵过了。
    “这两个丫鬟留不得了，我们定国公府承受不起，王妈，你找个牙婆，把这两人卖了。”
    穆老夫人说完，巧儿和迎春连忙磕头求饶。
    “奴婢知道错了，请老夫人再给奴婢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老夫人，奴婢也知道错了，”迎春膝行几步，到了穆清雪跟前，“小姐为奴婢说几句话。”
    迎春双眸里含着期盼，她可是为了穆清雪，才把自己也推出来的。
    迎春的话，叫穆老夫人的注意力落到了穆清雪身上。
    穆老夫人甚至起了疑心，迎春的所作所为，穆清雪有没有参与。
    穆清雪一凛，连忙偏过身子避开了迎春的目光。
    “你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的，虽说你是我的丫鬟，可我一切都听祖母的。”穆清雪赶紧和迎春撇清关系。
    迎春不敢置信：“可是奴婢做的一切都是……”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狡辩了，王妈妈，请你赶紧去找个牙婆来。”
    穆清雪打断迎春，生怕迎春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同时她打定主意，万万不能留迎春在身边了。
    “王妈，快去。”穆老夫人也催促着。
    穆清雪一低头，就能看到迎春不敢置信的眼神，她捏紧手指，生怕迎春再跪一会，又得说出什么来。
    “祖母，依我看不如把这两个丫头，叫王妈带着出去，省的扰了祖母的清净。”穆清雪提议道。
    她迫不及待要把这二人一脚踢开。
    “四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巧儿憋不住了，“当初奴婢还是四小姐派去，伺候翠姨娘的。”

 第161章

    “你胡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我？”
    穆清雪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的反应夸张，叫屋子里其他人都静默片刻。
    “巧儿，你说的话属实？”穆老夫人质问道。
    巧儿也是要豁出去了，反正穆清雪和翡翠都要将她视为棋子，丢的远远的，她何不如拉一个下水？
    “奴婢说的……”
    “老夫人，还是叫妾身说罢，”翡翠接收到穆清雪的眼神暗示，抢先道，“妾身最是了解实情。”
    “那你说。”
    “巧儿是妾身的丫鬟，绝对不是四小姐的人，这一点妾身能肯定。巧儿方才的话，不过是因为之前和四小姐有过节。”
    “实不相瞒，昨儿个四小姐来找过妾身，和妾身把误会解开了。之前要害妾身的事，是月姨娘和这两个丫头所为，和四小姐无关。”
    翡翠的一番话，还了穆清雪的清白。
    这话出自差点被害了的翡翠之口，穆老夫人都要认真掂量一下。
    “不是的，不是的。”巧儿为自己辩解。
    只是翡翠和穆清雪已经串通一气，她的辩解苍白又无力。
    解决了巧儿，接下来就是迎春。
    穆清雪主动矮下身子，将迎春扶起来。
    扶起来的时候，她悄声几句话，将迎春那一点小心思完全打消了。
    “我们主仆缘分已尽，接下来你就去为你犯的错赎罪。”
    穆清雪将迎春扶起来之后，后退一步坐了回去。
    穆老夫人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似乎是看出了一点什么。
    她随手拿起茶碗，抿了一口。
    “王妈，将这两个丫鬟带出去发卖了。”穆老夫人语气平淡。
    王妈便叫人，把仍然不服气的巧儿和早就认命了的迎春，一道带了出去。
    王妈将人带到外头，正好碰上墨竹。
    “妈妈，您这是要去哪里？”墨竹主动上前问道。
    王妈吩咐人，将巧儿和迎春继续往外带去，她停下来和墨竹说话。
    “老夫人让我把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发卖了。”王妈毫不隐瞒。
    “昨晚的事我也知晓了，发卖她们是她们罪有应得的。”墨竹痛斥道。
    说完她一改脸色，“这是小姐叫奴婢送来的，是小姐新得的茶叶，妈妈拿去喝喝看，要是喜欢，小姐说再送一些给你。”
    能到穆清瑜手上的，都是好东西。
    王妈推辞：“这样好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你还是拿回去。”
    “要是小姐看到我原封不动的拿回去，肯定要生我的气的，妈妈还是收下。”
    王妈再三推辞，见墨竹满满的诚意，便收下了，收下之后还再三感激穆清瑜。
    “我就不耽搁妈妈的差事，先回去了。”墨竹将茶叶交给王妈后，便回去了。
    回去之后，她将穆老夫人那儿发生的事，悉数说与穆清瑜听。
    昨夜听了翡翠和穆清雪相谈甚欢的笑声，穆清瑜早就料到，翡翠不会再为难穆清雪的。
    说不定翡翠忌惮着自己，才想着与穆清雪结盟，制衡自己。
    怪不得上辈子翡翠能在王月娘独大的时候，安然产下一子，可见其手段高明。
    “你知道像迎春这样有点姿色的丫鬟，会被卖去哪里吗？”穆清瑜问道。
    墨竹脸一红，犹豫的说：“奴婢知道，无外乎会被卖去清风楼。”
    墨竹的声音越来越低，尤其是清风楼三个字，说的含糊不清。
    “什么地方？”
    “清……清风楼。”
    “好，晚上我们就过去一趟。”穆清瑜道。
    府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不少糟心事，穆清瑜溜出去，没人会留意她的。
    “什么？小姐要去那种地方？”墨竹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那种污秽不堪的地方，怎么能是穆清瑜这样的娇小姐能去的？
    “叫上你表哥一起去，你放心，我不会进去的。”穆清瑜看出了墨竹心中所想，不由笑道。
    “那就好。”
    迎春被发卖之后，果然被送入了清风楼里。
    她和巧儿被关在一起，巧儿很有精神，仍在骂骂咧咧。
    “我为四小姐做了那么多事，四小姐怎么能这样对我？还有翠姨娘来找我，她叫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她们两个人过河拆桥，不会有好下场的！”
    巧儿骂了一阵，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骂，着实不痛快。
    她看向死气沉沉的迎春，道：“你怎么不跟着我一块骂？你可是四小姐的得力丫鬟，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你不恨四小姐吗？”
    迎春被捆着手脚，她艰难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巧儿，不愿和巧儿同流合污。
    巧儿切了一声，她也背对着迎春躺了下来。
    二人静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有了点动静。
    迎春和巧儿警惕的抬起头来，竖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花姐，这两个新鲜的‘货’，要怎么处理？要叫她们打扮打扮晚上出来吗？”
    “不了，前几日冷家放出消息，要几个可人的，卖到扬州去，能卖一个好价。这两个，就给冷家。”
    “好，我这就去联系冷家的人。”
    门口二人的窃窃私语，叫迎春和巧儿听了个一清二楚。
    巧儿倒是没什么，反正对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只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迎春不一样，迎春激动的坐了起来。
    她手脚都被绑着，奋力的往门口挪去。
    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她用头撞着门，嘴里大喊：“我不去扬州！不要把我卖去扬州！”
    外头的人听到动静，将门打开。
    只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浓妆艳抹，脸涂的惨白的中年妇人。
    她一脚踢向迎春，将迎春踢回了屋子里。
    “吵什么吵？再吵小心我赏你一顿鞭子！”妇人掐着嗓子嗔道。
    “求求你行行好，不要把我卖到扬州去。我的老母亲眼下重病缠身，我不能离开都城。”迎春满脸带泪的哀求着。
    这妇人在清风楼里待久了，每一个新来的姑娘，都要向迎春这样哭喊一阵。
    妇人的心比石头还要冰冷。
    “我把你买了下来，想怎么处置你就处置你。你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妇人威胁完，关上门离开了。
    迎春再也撑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巧儿切了一声，她被迎春的哭声搅的心神不宁。
    “哭什么哭？你哭的再引来人，说不定真的要把你打死了！”巧儿骂道。

 第162章

    迎春只好尽量压抑住自己的哭声。
    在穆老夫人那儿时，要不是穆清雪用她的母亲威胁，她怎么会一言不发，任由她们把所有罪名，都安在自己身上？
    可是现下，她就要被卖到千里之外的扬州去，那她和她的母亲，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迎春不甘心，她扑腾着再次挪到了门口，用头撞门。
    “我要见定国公府的四小姐！我要见老夫人！我有话要说！你们送我回去，事后我一定重重有赏！”
    “你疯了？”巧儿厉声斥道。
    迎春依然在拼命的喊着，巧儿摇了摇头，尽量往里头挪着身子。
    待会他们教训迎春的时候，可不要误伤到自己了。
    没一会，门再次被打开。
    先前那个妇人出现在门口时，手上还拿着一条又细又长的鞭子。
    仔细看，鞭子上还带着倒刺。
    妇人进来，不分青红皂白，挥着鞭子就往迎春身上招呼去。
    迎春手脚被绑住，躲闪不及，生生的挨了好几道鞭子，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巧儿挨着墙，饶有兴致的看着迎春痛哭流涕。
    瞧瞧，这就是先前穆清雪身边，最意气风发的丫鬟，现在就是一条狼狈不堪的丧家犬。
    妇人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她见迎春奄奄一息，再也发不出扰人的哭声，才满意的离开了。
    巧儿看了眼迎春的惨样，啧啧了两声，干脆躺下来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门再次打开，门口的两人将气息微弱的迎春拖了出去。
    巧儿只睁开眼看了一下，迎春是个快死的人了，拖走了也省的自己沾染上晦气。
    迎春也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被人拖着，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里是一片浆糊了。
    死了也好，她先下去等着她的老母亲。
    这两个人应该是要把自己带去乱葬岗。
    想她跟了穆清雪后就风风光光的，原以为等穆清雪出嫁后，她能找一个好归宿，嫁人后再到穆清雪身边当管事妈妈。
    没想到她的忠心，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突然她感觉到了刺目的光，睁开眼竟然是在一间亮堂的屋子里。
    她浑身是伤，动弹一下就有锥心刺骨的痛。
    “公子，人给您带来了。”
    迎春还记得这个声音，正是拿鞭子打她的人。
    “好，这些银子是你的了。”
    “多谢公子！多谢！”
    迎春将要晕过去之前，仍然没想通，这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为什么要救自己。
    清风楼外，巷子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墨竹趁着夜色，走到马车边。
    “小姐，人救出来了，”顿了顿，墨竹补充了一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才几个时辰，怎么就这样了？”穆清瑜疑惑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应该是被打了，血肉模糊的。”墨竹皱着眉头说道。
    她倒不是因为可怜迎春，只是惊叹于那些人的手段。
    她等了一会，不听里头的人再次说话。
    “小姐要过去看看吗？”
    “不了，你叫你表哥把她安置好，请个大夫给她瞧瞧，大夫的诊金由我来出。”
    “是，奴婢这就去。”墨竹匆匆的离开。
    墨竹虽然不理解，穆清瑜为何要救迎春的一条命。
    从前迎春帮着穆清雪，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对不起穆清瑜的事。
    她们就是应该看着迎春自食其果才好。
    但穆清瑜要救迎春于水深火热之中，肯定有她的长远打算。
    经历过前几次穆清瑜的神机妙算，墨竹对自家小姐敬佩的五体投地。
    墨竹离开后，穆清瑜拉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头望去。
    夜已深，清风楼前的灯笼愈发鲜艳，就像是黑夜中的指路灯，指引着附近的纨绔过去。
    那一个个往清风楼里去的男子，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贪婪和丑陋的笑。
    穆清瑜看了几眼，不愿再看。
    她正想放下帘子时，眼神无意间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秦家的大少爷秦子恒吗？
    她记得秦大夫人才帮着秦子恒，把秦子恒的夫人冯氏劝回来。
    秦子恒才在家里安生待了几日，就又出来花天酒地了。
    穆清瑜嘲讽一笑。
    依她看，真正能救秦家，力挽狂澜的，只有秦子梁。
    穆清瑜放下帘子，没等一会，墨竹就回来了。
    墨竹上了马车之后，马车往定国公府去。
    王月娘被送走，迎春和巧儿被送走后，定国公府里看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同时已经到了盛夏，每日走在外头，就跟被架在火炉上烤着一样。
    穆清瑜的屋子里，早早的就放上了冰块。
    她怕热，除了清晨傍晚凉快些的时候，几乎都不出门了。
    墨竹拿了洗好的葡萄，想要为穆清瑜剥一盘子，被其拒绝了。
    穆清瑜玉手剥着葡萄，听着妙香说话。
    “奴婢姑妈的来信里说，老宅里的那些人知道月姨娘的底细，都瞧不起她。加上她还带了一个疯疯癫癫的侄子，老宅里的人都怕她侄子做出什么来。”
    “老宅的二太夫人做主，将他们挪到了最偏僻的院子里，只给他们留了个粗使婆子。现在有奴婢姑妈带着人，伺候月姨娘和她侄子。”
    “待奴婢姑妈一走，月姨娘和她侄子，想做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了。”
    “你姑妈什么时候回来？”穆清瑜眉眼弯弯的问。
    “奴婢姑妈她们，应该在三日前就启程回来了。小姐放心，姑妈肯定会把月姨娘的贵重首饰银钱那些都带回来的。”
    穆清瑜点了点头。
    王月娘的那些个值钱东西，要么是她从不正当的渠道挣来的，要么是从秦氏的嫁妆里搜刮来的。
    穆清瑜相信，王月娘肯定用着不安心。
    她便做个好人，帮王月娘悉数带回来。
    “啊——”
    外头突然想起的男子尖叫，差点叫穆清瑜手上的葡萄划走。
    墨竹和妙香也吓了一跳。
    墨竹走出去，过了一会走了进来。
    “小姐，是少爷的叫喊声。天气炎热，他的伤口更难受。”墨竹皱着眉心说。
    穆书睿的叫声，格外凄惨。
    提到穆书睿，穆清瑜也收起了笑。
    自打王月娘走后，定国公府的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将穆书睿遗忘了。
    王月娘的事对穆二爷打击不小，穆二爷每日得空了，就在外头和狐朋狗友寻欢作乐，哪里还记得家中还有这样一个儿子。
    穆清雪更是对穆书睿避之不及。
    没了王月娘在，穆书睿对她而言只是个累赘。

 第163章

    “书睿真是可怜，月姨娘恐怕还不知道书睿现下的处境。”穆清瑜惋惜的道。
    “小姐，奴婢有法子，能叫月姨娘知道。”妙香主动的说。
    洪婆子从那边回来，没有带走所有人，还在老宅里留下了她的心腹，以便将来穆清瑜要做点什么。
    “好，那你去，务必要叫月姨娘知晓，书睿真实的情况。”穆清瑜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妙香殷勤的出去了。
    她已经明白，只要得了穆清瑜的信任，定能飞黄腾达。
    定国公府的消息，没用几天就传到了王月娘的耳朵里。
    此时正逢大雨过后，冲垮了屋顶上不少瓦片。
    王月娘抬起头，盯着屋顶上一个又一个的破洞，束手无策。
    她和王封被关在这儿，只有一个年过半百的婆子供差使。
    吃饭洗衣裳，都要她自己动手。
    可是修缮屋顶的事，她真的是没有法子了。
    王月娘走出去，正要到外头去找个人帮一下忙，只见院子的门先打开了。
    王封从门外被扔了进来。
    门口站着的是二太夫人的孙媳妇，三少夫人。
    三少夫人叉着腰，怒斥道：“你管好你的侄子，他又去厨房偷东西吃了，该不会是你指使的？”
    三少夫人冷笑两声，“哦，我倒是忘了，你是个没脸没皮的人，你的侄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月娘气得脸都红了，可是她不敢说什么。
    要是她现在敢反驳一句，那接下来的两日，厨房就不会再给他们送菜了。
    王月娘只能任由三少夫人骂着。
    三少夫人骂的痛快了，见王月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怒意又被勾了一点起来。
    “怪不得你儿子成了那样，原来是因为你造下的孽。”
    三少夫人这句话，叫王月娘痛彻心扉。
    都城里来的关于穆书睿的现状，没想到叫老宅里的其他人都知道了。
    王月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穆书睿。
    她原本以为，自己离开后，穆清雪会照顾好穆书睿。
    没想到穆清雪不仅连自己都不认，连唯一的亲弟弟都抛弃了。
    王月娘巴不得立刻就飞回去，亲自照顾穆书睿。
    “你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三少夫人啐了一口，“当初你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叫人家的夫君彻夜不归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有报应？”
    “我和二爷，是情投意合。”王月娘从牙关里挤出这么一句。
    三少夫人像看笑话一样，毫不掩饰的讥讽：“我就说你不要脸，你还不承认？你要是清清白白的，你儿子怎么会遭报应？”
    王月娘喉咙腥甜，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王封从地上爬起来，拍手笑道：“血！吐血喽！”
    听着王封疯癫的声音，王月娘又吐了一大口的血来。
    三少夫人嫌恶的后退了好几步，“晦气晦气，你们把门关上，这段时日，不要叫里头的人出来。”
    大门关上，扬起一地的灰尘。
    王月娘疲软的坐倒在地上，而王封见着那滩血，兴奋了起来，围着王月娘笑着跳着。
    定国公府。
    出了王月娘那回事，由穆老夫人做主，将秦氏的嫁妆都交还给穆清瑜，叫穆清瑜自己保管。
    穆二爷和穆清雪都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穆二爷将秦氏的嫁妆交还给穆清瑜，连带着把打理嫁妆的周妈也给了穆清瑜。
    穆清瑜便吩咐周妈和林伯，一同打理嫁妆里的田庄铺子，将里头王月娘的人都揪出来。
    有了田庄铺子利润这一进项后，穆清瑜手头宽裕不少。
    “小姐，花样奴婢已经派人送去珍宝阁了。肯定能在八小姐出嫁前，将头面打出来的。”墨竹说道。
    章少明和秦姝的婚事定在了今年冬季。
    章少明怕秦姝在秦家再迟苦头，巴不得早点将秦姝娶过来。
    秦三夫人和秦子梁都是一样的想法，章家是个好地方，章少明是个可靠的人。
    秦姝早点嫁过去，能早些脱离秦家的苦海。
    因此他们也不管太仓促会不会叫人说闲话，只盼着秦姝能早点过上好日子。
    穆清瑜也是同样的想法，她和章少明接触过几次，章少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章少明往后定会对秦姝好的。
    秦姝的婚事定下了日子，穆清瑜的婚事也有了眉目。
    宫里传来的消息，要在明年开春，将穆清瑜和李照的大婚典礼办了。
    穆清瑜和李照的年纪老大不小了，从圣上赐婚的那一日，穆清瑜就知道很快有这一天。
    可是真当这一天到来，穆清瑜难免忐忑不安。
    墨竹的这句话，叫穆清瑜又想起了自己的大婚典礼，忍不住皱起了眉心。
    “小姐也该早些准备起来了，”墨竹小心翼翼的说道，“旁的东西都有绣娘帮着操持，可是将军的贴身衣裳，还是小姐亲自绣才好。”
    “哪里来的规矩，还要我亲手为他做一身睡衣。”穆清瑜小声抱怨。
    墨竹瞅着穆清瑜的样子，嘴上不情不愿的，面上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
    她了然一笑，也不点破，省的穆清瑜恼羞成怒。
    而另一边，穆清雪也听到了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将在开春举办的消息。
    按照道理，长幼有序，是该穆清瑜先出嫁，再轮到她。
    可是她和贤王的婚事，一点影子都没有。
    穆清雪生怕因为王月娘的事，惹得贤王不快，让贤王厌弃了自己。
    她不能坐以待毙。
    “来人！给我梳妆，我要出门！”穆清雪大喊道。
    午膳后，穆清雪上了马车，往贤王府去。
    贤王府的人听到穆清雪的名号，没有阻拦就让她进去了。
    王府的下人领着穆清雪往贤王的书房去。
    一路上，路过的下人都会向穆清雪行礼问安。
    穆清雪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当上王府的女主人。
    趁着没人注意，她抻了抻衣角，扶了扶鬓边的步摇。
    离书房越来越近，穆清雪都能听到贤王说话的声音。
    她羞涩一笑，脚下步子不由的快了起来。
    都说长幼有序，可尊卑有别。
    贤王比李照尊贵，自然要她和贤王的婚事在先，才轮得到穆清瑜和李照。
    只要她比穆清瑜先出嫁，就能压穆清瑜一头。
    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说服贤王。
    下人领着穆清雪进了书房里。
    “王爷安好。”穆清雪屈膝行礼，声音里能掐出一把水来。
    她抬起头，笑容瞬间凝固。

 第164章

    “起来。”
    贤王话音刚落，穆清雪准备好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准备叫贤王眼前一亮。
    她抬起头，却因为贤王身边坐着的人，笑容瞬间凝固住，眼中甚至染上了怒火和惶恐。
    怒火和惧怕交织着，她抖动着下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穆小姐，好久不见。”贤王对面坐着的人，正是孙朗。
    孙朗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笑着。
    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后，他就忘不了穆清雪。
    会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叫孙朗心痒难耐。
    加上这小猫咪不寻常的身份，让他更是抓心挠肺的。
    上次之后，贤王不仅没有怪罪孙朗，还给孙朗送了压惊的礼物。
    贤王的态度，让孙朗更加放肆。
    穆清雪低下头，避开了孙朗打量的目光。
    “你来找本王，所为何事？”贤王问道。
    “我有要紧事，想单独和殿下说。”穆清雪低着头说。
    “哈哈，那我先到外头等等。”孙朗总算识趣了，主动离开。
    孙朗离开之后，穆清雪才松了一口气，再次扬起笑脸。
    “殿下，他怎么会在这里？殿下说，会帮我教训他的。”穆清雪带着点撒娇说。
    “他的身份你也知道，你不想看着我得罪人。”
    贤王亲昵的态度，一下子哄的穆清雪忘记了孙朗带来的烦忧。
    “殿下说的是，往后我一定不会叫殿下为难的。”穆清雪含羞带怯的看了贤王一眼。
    “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看着贤王温柔的笑，穆清雪心中一片温暖。
    “我想……我想问问，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娶我过门。”穆清雪大着胆子说。
    说到后来细如蚊讷，她局促不安的搅动着衣角。
    又怕自己的大胆，吓到了贤王。
    贤王愣住，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
    听着这笑，穆清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是唐突了殿下，就当我没来过。”她半是恼怒的说。
    “你想什么时候？我听说二小姐和李将军的婚事，是在明年开春。”贤王收起了笑，认真的说。
    “自然是越快越好的。”穆清雪一鼓作气的说。
    反正她都丢脸了，要是没让贤王把婚事定下来，她岂不是更亏了。
    等了一会，都没等到贤王说话。
    穆清雪只觉得焦躁的都快站不住了，她抬起眸子，小心翼翼的朝着贤王望去。
    贤王认真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贤王扬唇一笑。
    “定在初冬，你看如何？”贤王问道。
    “真的吗？”穆清雪不敢置信，声音都在颤抖。
    “本王不诓人。”
    贤王神色认真，穆清雪喜不自禁，情不自禁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她却没有留意到，贤王的笑容里没有多少喜悦。
    贤王用他惯有的客套的笑，应付着穆清雪。
    王月娘一事，令贤王非常不满。
    差一点，他就要被王月娘拖下水了。现在外头，还有人在传，他和王月娘沆瀣一气，用国库里的银子，拿到外头去放印子钱。
    甚至连圣上，都过问了这件事。
    还因为穆清雪这个蠢笨的娘，让穆清雪只能以一个庶出的身份出嫁。
    不过娶了穆清雪，就能和李照成为连襟。
    就算穆清雪是个痴傻的，贤王也会把她娶进门的。
    “你放心，过几日我就去宫里，请父皇下旨，在秋季，把我们的事办了。”贤王道。
    “多谢殿下。”穆清雪欢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她成了贤王府的女主人，拥有了更大的权力，看谁还敢跟她对着干。
    什么穆清瑜翡翠方氏，她都不会再放在眼中了。
    “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你在这里休息片刻。”
    “殿下放心的去，我会等你回来的。”穆清雪体贴的说。
    贤王抿唇一笑，大步离开了。
    他一走，屋子里的下人都离开，只剩下穆清雪一人。
    穆清雪乐得自在，就在方才贤王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一坐下，还能感受到贤王残留的温度。
    全天下女子都仰慕的男人，就要成为自己的夫君。
    穆清雪傲气的扬起头，这种被人嫉妒的感觉，令她飘飘然，不知今夕何夕。
    她还没坐一会，听到了开门声。
    她几乎是跳了起来，生怕被人看到，她坐在贤王的位置上。
    “殿下回来了？”穆清雪试探的问道。
    “不是王爷，是我。”从外头嬉皮笑脸走进来的人，让穆清雪吓得后退几步。
    “你怎么进来了？要是被殿下知道，定不会饶你。”穆清雪虚张声势的威胁道。
    实际上她心中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贤王会为了她，得罪孙朗。
    上一次孙朗打了她，现在贤王府的人又放任孙朗进来……
    穆清雪不敢细想。
    “你怎么知道，殿下不知道？”孙朗笑眯眯的问，说完不怀好意的朝着穆清雪逼近。
    穆清雪被问的脸色苍白。
    “我是殿下将要过门的妻子，殿下不会那样对我的。”穆清雪对孙朗说，更是对自己说。
    “那你可以试一试，殿下会不会为了你，重罚我。”
    孙朗捋了捋袖子，眼中冒着绿光，像饿狼一样扑上去。
    穆清雪的尖叫声传了很远。
    王府里的下人们各司其职，仿佛没有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喊。
    孙朗还记得是在贤王府里，并不敢太放肆。
    他适可而止，没一会功夫就出来了。
    他出来之后，一位华服丽人走进了书房里。
    下人打了热水，她亲自拧了块热帕子，给满面泪痕的穆清雪擦脸。
    “你是谁？”穆清雪嘶哑着嗓子问道。
    “他们都叫妾身谢夫人，小姐的头发都乱了，妾身给您重新梳头。”
    穆清雪怔怔的被谢夫人拉了起来。
    谢夫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轻柔的替穆清雪梳头发。
    她的动作轻柔，可梳子上仍然缠上了几根青丝。
    这些青丝显然是早就掉了的，缠在头发上，一梳就下来了。
    穆清雪的发髻乱成枯草一样，很容易让人想到，这些青丝是生生的被扯下来的。
    谢夫人不动声色的将头发拿下，藏到袖子里。
    穆清雪双眼无神，好一会才有了点光亮。
    “你是被我的叫声吸引来的吗？”穆清雪怔怔的问道。
    谢夫人动作一顿，低声道：“是的。”
    穆清雪惨笑，别人都能听到，贤王怎么会听不到？
    “他让你做过这样的事吗？”

 第165章

    穆清雪从贤王府出来时，除了眼圈红红，看不出任何异常。
    只有她知道，当她坐在马车上时，手都是抖的。
    谢夫人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着。
    孙朗的出现是贤王对她的试探，如果穆清雪接受了，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就不能有任何怨言。
    穆清雪很想找王月娘商讨一下，可是王月娘已经被远远的送走了，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不一会儿，马车便回到了定国公府，正好碰上回家换衣裳的穆二爷。
    几日不见，穆二爷下巴上泛起了不少青黑色的胡渣，沧桑了不少。
    穆清雪下了马车，上前行礼问安。
    “你从哪里来？”穆二爷随意问道。
    “我从贤王殿下那儿过来。”穆清雪心不在焉的说。
    穆二爷笑道：“好啊，你多去去王府也好，王爷对你好，是你的福气，你要好好珍惜。”
    穆清雪讶异，这段时日穆二爷脸色沉沉，谁都不敢靠近。
    穆二爷难得和颜悦色，竟然是因为自己去了王府。
    她心中难免苦涩。
    王府的那点子事，她又不好与穆二爷明说。
    穆清雪抿唇一笑，无声的行了一礼后就往府里去。
    她一路往里去，路过花园，碰上了正在花架下消暑的穆清瑜和穆嘉言二人。
    二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就和亲兄妹一样。
    穆清雪红了眼，她的亲弟弟现下还在病榻上惨叫呢，这二人还笑得出来。
    她的目光灼热，叫人忽视不了。
    穆清瑜打着扇子朝着穆清雪看过去，“四妹妹，要过来坐一坐吗？”
    “不用了。”穆清雪没好气的说，扭头就走。
    墨竹忿忿不平的道：“四小姐又是在哪里受了气，竟然给小姐摆脸色。小姐又没得罪她。”
    “她就是这样的人，何必为她动气呢？”穆清瑜毫不在乎的说。
    墨竹不再说话。
    穆嘉言的视线落在手上捧着的书卷上，他偶尔一抬头，看一眼花园里的绿植。
    穆清瑜和墨竹的话，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抬起头来。
    “四妹妹是从王府回来，许是在王府里受了气。”穆嘉言猜测道。
    穆清瑜眼中闪过惊讶。
    连穆清雪是从王府回来的，穆嘉言都能知道。
    穆嘉言绝对没有外人想的懦弱无能，上辈子要不是那场意外，他肯定是未来的定国公。
    “也不知道四妹妹和王爷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穆清瑜随意的说。
    她正出神的时候，额头一痛，本能的用手捂住额头，委屈的看向穆嘉言。
    穆嘉言收回修长的手指，“她那样对你，你还为她着想。”
    穆清瑜尴尬的咳嗽一声，她不是为穆清雪着想，只是想快些看穆清雪的笑话。
    “她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我是为了国公府着想。”穆清瑜正色道。
    穆嘉言还没有收回的手，再次弹了下穆清瑜的额头。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穆清瑜抿了抿唇，没有再辩解。
    “大哥哥，你躲在这里啊！”
    从花架后头传来少年爽朗的声音，随着声音，从后头走过来一十五岁的少年。
    许是酷暑的时候没少出去跑，少年一身肌肤晒成了小麦色。
    “二姐。”方氏所出，穆家三少爷穆嘉德看到穆清瑜时，笑容收敛了不少。
    “三弟。”穆清瑜同样平淡的道。
    “我有话和大哥说，二姐没事的话，就先回去。”穆嘉德老气横秋的说。
    他的语气神态，把自己当成了穆清瑜的长辈，要是不明就里的人，肯定要动怒。
    好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穆嘉德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从小被教的，极其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说话的时候，女人就该避开。
    甚至穆嘉德对方氏，也是这样的态度。
    方氏想要把他的这个毛病纠正时，已经来不及了。
    连方氏都不能叫穆嘉德改变，穆清瑜更是不可能。
    “正好我有些困乏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穆清瑜起身，带着墨竹离开。
    穆嘉德坐到穆清瑜坐过的位置，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大哥，我在外头新学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我教给大哥，大哥每天早晨练一练，对身体好的。”
    穆嘉言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前有敦促他定要争得国公之位的穆清菱，后有试图说服他习武的穆嘉德。
    只有和穆清瑜待在一起时，才没这么多烦心事。
    穆嘉言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虚弱的说：“我的身子，恐怕不适合练武。”
    “大哥只要练了我这套拳法，身子骨肯定能好起来的。”
    穆嘉德说完，迫不及待的跳了起来，开始比划起来。
    穆嘉言微微摇了摇头，趁着他不注意溜走了。
    穆嘉德正耍的起兴，还是随从提醒他，穆嘉言走了。
    穆嘉德抹了一把汗，“看来我要好好再和大哥说道说道。”
    “少爷，既然大少爷不领情，不如就算了。”随从苦着脸说。
    “大哥将来要执掌国公府，没个好身子骨怎么成？”
    “少爷的话可别叫夫人听到了，不然夫人该生气了。”
    “我娘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她懂什么？”穆嘉德不屑的说。
    方氏没少暗示过，将来定国公一位一定会落在三房的，要穆嘉德更加勤奋。
    可是只要方氏一提，穆嘉德就会拿出长幼有序这一套来堵方氏的嘴。
    方氏气得没法子，又拿这个宝贝儿子没办法。
    穆嘉德耍了一套拳，干脆在花架下睡起了觉。
    穆清瑜带着墨竹往回去，远远的就看到穆清雪在二房垂花门处，和一个婆子说着什么。
    那婆子手上捧着个托盘，原本盖着的红色帕子被拿走，露出了托盘上，一副精致的白玉头面。
    这套头面仿的是玉兰花的样子，雕刻精细，片片花瓣边缘清晰，宛若真的一样，玲珑可爱。
    也只有珍宝阁里，手艺最好的师傅，才做的出来。
    但是能请得动手艺最好的师傅，肯定要花一番大价钱。
    穆清雪盯着这副头面，心里已经打翻了醋坛子。
    都是穆二爷的女儿，她和穆清瑜的差别如此之大。
    在穆清瑜能拿出一大笔银子，只为一套头面时，她还要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先前王月娘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子，都被穆老夫人收了回去。
    如今穆清雪捉襟见肘，如果她还要去管穆书睿的饮食起居，肯定是要把她的一切都掏空了。

 第166章

    拿着托盘的婆子，被穆清雪看得已经是冷汗涔涔。
    二房里，谁不知道穆清瑜和穆清雪的关系，并没有外头看起来的亲厚。
    再看穆清雪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嫉恨，婆子生怕穆清瑜的下一句话，就是要她把这套头面交出来。
    婆子双手捧着托盘，擦不了汗，只能任由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四小姐，要是没事，老奴就先去二小姐那里了。”
    穆清雪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正好看到慢慢走来的穆清瑜。
    “你不用进去了，二姐姐不就过来了？”穆清雪道。
    看到穆清瑜，那婆子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走到穆清瑜跟前。
    “小姐，这是珍宝阁送来的，请小姐过目。”
    穆清瑜随意看了眼，“搁我屋子里。”
    “是。”婆子欢天喜地的往屋子里去。
    “姐姐好大的手笔，”穆清雪阴阳怪气的说，“我听她说，姐姐是要送给秦家姐姐的？”
    穆清瑜坦荡的点了点头，“这是我送给秦家姐姐成亲的贺礼。”
    “这头面花了不少银子，要是爹爹知道你这么挥霍，不知道会不会生气。”穆清雪酸溜溜的说。
    仿佛这银子是从她口袋里出的一样。
    “妹妹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东西这么关心了？”穆清瑜格外加重“别人的东西”几个字，要帮穆清雪理清地位。
    看着穆清瑜眼角眉梢藏着的讥诮，穆清雪恨得想当众撕碎穆清瑜尖酸刻薄的嘴巴。
    当初，穆清瑜所拥有的一切，差一点就成为穆清雪的囊中之物。
    今日高高在上，手握大笔银钱的，该是穆清雪才对。
    穆清雪一咬牙，道：“一个外人，你就能准备这么贵重的贺礼。如果我成亲了，你该送我些什么才好？”
    穆清瑜一挑眉，问道：“怎么，你和王爷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还是说你今儿个去王府，就是为了这事？”
    穆清瑜清澈的眸子仿佛洞穿一切，穆清雪虚张声势的扬起头，绝对不能叫她看出什么来。
    “哼，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么多，你就等着听宫中的旨意。”
    穆清雪高傲的仰着头颅，往里头去了。
    “小姐，四小姐她太过分了，小姐别生气。”墨竹自个都快被穆清雪目中无人的态度气死。
    穆清瑜不但没生气，反而唇边绽放了神秘的笑。
    “四妹妹会生气是人之常情，等她成婚的时候，我一定给她备下一份厚礼。”
    她抬起手，将鬓角几缕被汗黏湿的发拨到了脑后。
    “太热了，”穆清瑜蹙起眉心，“我们快些进去。”
    “是。”墨竹差点忘了穆清瑜怕热，连忙跟着往屋子里去。
    回到闺房，妙香已经准备好了温水，拧了块帕子叫穆清瑜擦脸。
    穆清瑜擦了把脸，只觉得神清气爽不少。
    桌子上放着的是那副头面，穆清瑜把帕子交还给墨香，走到桌子边。
    穆清瑜欣赏了一会，珍宝阁师傅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秦姝温柔，配上温润的玉，定能锦上添花。
    “八小姐看到了，肯定会很喜欢的。”墨竹看着头面，也是非常喜欢的。
    “嗯，等天气凉快些，我就给她送去。”穆清瑜道。
    秦家是那样的境地，被秦大夫人把持着，给秦姝准备嫁妆，还要先看秦大夫人的脸色。
    到时候秦姝的嫁妆寒酸，丢的还是秦姝自己的脸面。
    这副头面，穆清瑜准备叫秦姝添置到嫁妆之中。
    翌日，午后下了一场暴雨，天气转凉。
    穆清瑜便叫墨竹准备了马车，亲自往秦府去。
    以她的身份，到秦府无需通报，守门的就让她进去了。
    穆清瑜是熟客，也不用秦府的下人领路，她自个就往三房去。
    还没到三房，就能听到那边嘈杂的动静。
    穆清瑜皱眉，加快了脚步进了三房里。
    声音是从正房里，隐约的能分辨出，是秦大夫人的声音。
    “你以为把闺女嫁去章家，就能飞黄腾达？就能鸡犬升天了？笑话，再怎么样，你们都是秦家的人。”
    “母亲没死，你们别想着分家。现在家里是我在打理着，难道我说的话，你们都不要听了吗？”
    秦大夫人刻薄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好似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穆清瑜已经走到了门口，守门的婆子才注意到穆清瑜。
    “表小姐来了。”婆子吓了一跳，她的注意力都被屋子里的声音吸引了。
    “表小姐，”婆子不动声色的挡住了穆清瑜，“八小姐在屋子里呢，表小姐快过去。”
    秦姝原来不在里头，穆清瑜探着头，想往里头看一眼，却被婆子拦住了。
    这婆子看着不像是会给穆清瑜让路的，反而刻意的挡住了穆清瑜打探的视线。
    穆清瑜只好收回视线，先去找秦姝。
    秦姝正在屋子里，埋头绣着嫁妆。
    穆清瑜走进屋子里，都没叫秦姝注意到屋子里来人了。
    秦姝手里拿着针线，怕吓着她，穆清瑜先对秦姝的丫鬟珠儿使了个眼色。
    但是珠儿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到来人。
    穆清瑜更是疑惑。
    还是墨竹，端了茶水，走到秦姝身边。
    “小姐，喝口茶歇一歇。”墨竹低声道。
    秦姝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她抬起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正是她抬头的时候，叫人看清了她面上的泪痕。
    “姐姐，你怎么哭了？”穆清瑜上前几步，问道。
    秦姝瞪大了眸子，“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给姐姐送东西的，还有姐姐为何哭泣？”
    秦姝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一点小事罢了，不足挂齿。你给我送什么东西来了，给我看看。”
    穆清瑜便叫墨竹把盖在头面上的丝帕掀开。
    秦姝眼前一亮，看了好一会，才道：“这个花了你不少银子。”
    “银钱是小，重要的是我的心意。”穆清瑜邀功道。
    穆清瑜这样说，秦姝反而不能拒绝了。
    “好，那我就收下了。”秦姝感动的道。
    “姐姐现在能说，你为什么要哭了。还有在大舅妈在三舅妈屋子里，为什么要说那些话？”穆清瑜一股脑儿问道。
    秦姝勉强一笑，“你问这么多，叫我该从哪里回答。”
    “不如叫奴婢说。”珠儿主动说。
    “是大夫人，想叫我家小姐嫁去章家的时候，把七小姐也带去。”

 第167章

    秦家七小姐秦珍，是大房庶出。
    在秦大夫人的掌管下，二房三房的人不好过，大房里的姨娘和庶出小姐们的日子，更是水深火热。
    六小姐秦婕被秦大夫人留在身边还没有定下亲事，是因为她要为秦婕谋一份更好的亲事。
    而秦珍到了年纪还未开始相看起来，纯粹是秦大夫人不愿在她身上花费心思。
    从前高门大户的嫡女出嫁，都会带上家中的庶妹，一道嫁过去。
    毕竟还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可靠，庶妹成了姨娘，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不过近些年来，这样的风气慢慢少了。
    要不是秦大夫人提起，她们都快忘了还有这回事。
    穆清瑜见过秦珍几次，是个木讷的性子。
    就算秦婕趾高气扬，指着秦珍的鼻子痛骂，秦珍还会陪着傻笑。
    秦珍跟着秦姝出嫁，是绝对不会成为秦姝的威胁的。
    只是这件事是秦大夫人提起，要是答应了，难免心中有疙瘩。
    “姐姐要是不愿意，就去和章家大少爷说一声，让他回绝了就是。”穆清瑜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只要章少明说一个不字，任秦大夫人再如何猖狂，都翻不出水花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七姐姐是知根知底的自家人，和我一块过去，也能叫我没那么害怕。”秦姝解释道。
    穆清瑜更加疑惑：“既然如此，姐姐为什么要哭？”
    “没什么。”秦姝苦涩一笑。
    她要怎么说，她是怕秦珍跟着她过去，会分走章少明的心。
    一想到此，她心里就堵得慌。
    “好了，你就不要担心我了。”秦姝安慰道。
    穆清瑜应了一声，现下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秦大夫人的声音。
    “那大舅妈因为什么，要这样发作起来？”
    秦姝苦笑：“还不是因着我的婚事，在六姐姐前头，叫她们觉得没面子。更是因为我的婚事，要一大笔银子。”
    穆清瑜忿忿不平，“你出嫁的银子，是早就定好的，一定要出的。秦家不是她一个人的秦家。”
    秦大夫人在其他的方面克扣银子也就罢了，可是儿女成亲的银子，她也想克扣，传出去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她就是那样的人，”秦姝拉着穆清瑜坐了下来，“还是忍一忍，不然等我出嫁后，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对我娘呢。”
    等秦姝一出嫁，就不能常常回来帮着秦三夫人。
    为了秦三夫人好，这段时日秦大夫人不管有什么不顺心的，来三房闹，秦姝都忍让着。
    她更是怕穆清瑜要为她们出头，去找秦大夫人理论，将穆清瑜的手抓的紧紧的。
    穆清瑜叹了一口气，冷不丁问：“大表嫂回来了？”
    “嗯，回来有半个月了。”
    穆清瑜坐了一会，等听不到秦大夫人的声音后，便和秦姝去给秦三夫人请安。
    秦三夫人被抽干了力气，疲惫的躺在椅背上。
    看到穆清瑜过来，她强打起精神来。
    “瑜儿怎么过来了？”秦三夫人笑起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我每日都叫人给你冰着葡萄呢，可不是把你盼来了？”
    秦三夫人吩咐丫鬟，去把葡萄带上来。
    穆清瑜记起来，从前夏天她跟着秦氏过来时，秦三夫人知道她喜欢吃葡萄，总会为她冰着一串。
    没想到秦三夫人还记得，穆清瑜心里一暖，挨着秦三夫人坐下了。
    “多谢舅妈。”
    “跟我还这么客气，你要真谢我，待会子就多吃一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穆清瑜说话的时候，一直留心着秦三夫人的脸色。
    只见秦三夫人疲惫了些，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欢喜的。
    想来穆清瑜要是提起秦大夫人，会惹秦三夫人不快。
    她干脆当作不知道秦大夫人那回事亲亲热热的和秦三夫人、秦姝说着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穆清瑜便要回去了，秦姝要送她去大门口。
    二人出去，正好碰上了到外头来乘凉的冯氏。
    盛夏，冯氏穿着单薄，已经开始显怀了。
    穆清瑜和秦姝二人想上去打个招呼，看到秦大夫人也往那边去，二人便按兵不动。
    秦大夫人拿了一件衣裳，不由分说的就披在了冯氏的身上。
    冯氏一愣，就要把衣裳拿开。
    可是秦大夫人手上用了劲，不让冯氏将衣裳脱下来。
    “你是个有身孕的人，不能吹风。尤其是刚下过雨，这风凉的很，”秦大夫人劝道，“你快回屋子里躺着。”
    才一会功夫，冯氏热的脸都红了。
    “屋子里闷的很，我待不住。”冯氏不情不愿的说。
    为着她这个孩子，秦大夫人下了十二分的功夫，一定要她将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大夏天的，秦大夫人不准她的屋子里用冰块，生怕她着凉影响到了孩子。
    甚至是晚上她开着窗户睡觉，秦大夫人都能在半夜爬起来，将她的屋子里的窗户关的严严实实。
    不管冯氏怎么说，秦大夫人依然我行我素。
    “唉，我也是为了你好，不仅是我，连恒儿也是。大夏天的，他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分白天黑夜的念书。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
    看冯氏的神情有了松动，秦大夫人继续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不想看到恒儿失望，再次自暴自弃。”
    冯氏一咬牙：“我现在就回去躺着，莺儿，你去书房请少爷过来用晚膳。”
    “恒儿正专心念书，还是不要打扰他了。”秦大夫人连忙阻拦。
    “他再勤奋，也不能不吃饭。”冯氏幽怨的说。
    虽说她和秦子恒同住在秦府里，算一算日子，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秦子恒的人影了。
    “我听他说，他待会要去见几个同窗，”怕冯氏再追问，秦大夫人急忙敷衍，“好了好了，你快回去躺着，待会子我叫人炖了燕窝粥给你拿过去。”
    “多谢母亲。”冯氏失望的垂下眼眸，带着丫鬟往回走了。
    只要秦子恒能走上正途，她就再忍一忍罢。
    秦大夫人对着冯氏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大少爷去哪里了？”见冯氏走远，秦大夫人问身边的人。
    “老奴听大少爷的小厮说，大少爷这段时日，一直住在那个女人那。”
    秦大夫人除了叹气，也无能为力。
    秦大夫人带着下人们离开后，穆清瑜和秦姝才走了出来。

 第168章

    “大嫂真可怜，一直被蒙在鼓里。”秦姝感慨道。
    秦子恒的为人，秦府上下人人皆知。
    年少时，秦子恒挨了秦大爷多少顿板子，都没有改好。
    秦大爷已经放弃了这个儿子。
    连冯氏身怀有孕，都不能叫秦子恒收心。
    秦大夫人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孙子，将冯氏哄的团团转。
    “可要是大嫂知道了真相，说不定会动了胎气，世间哪有双全法。”
    秦姝说完，又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忍不住自嘲一笑。
    “可是我就算大嫂不动胎气，也会被大舅妈坑的伤了身子。”穆清瑜道。
    她曾经听下人说起，谁家的婆婆为了儿媳生出一个大胖小子，使劲的叫儿媳吃补品。
    结果生产的时候孩子过大，导致难产。生下孩子后，那家儿媳就没了。
    按照秦大夫人对这个孩子的重视，说不定这样的惨剧还会发生。
    “这些又哪里是我们两个说得上话的，走，我送你出去。”说完，秦姝拉着穆清瑜往外头走。
    穆清瑜坐在回去的马车上，脑海里时不时的会浮现，冯氏低眉顺眼的样子。
    她记得从前的冯氏，可是会跟秦大夫人对着干的。
    “墨竹，你在秦家有相熟的人吗？”穆清瑜问道。
    “有的，厨房的、花园的丫鬟，奴婢认识几个。”墨竹如实说道。
    “你想法子，把大表哥到底在哪里的事，传到表嫂耳朵里。”
    墨竹一笑，“小姐是担心大少夫人被欺负。”
    “哪有，秦家大房的事我才不愿意管。表嫂知道大表哥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肯定要闹起来。到时候大舅妈哪里还顾得上三房的事。”
    穆清瑜精明的打算着，墨竹连忙保证，一定会把消息传到冯氏的耳朵里。
    后面接连几日，又是酷暑，穆清瑜便没有再出门。
    皇宫里的消息，倒是找上了门。
    没想到圣上竟然将贤王和穆清雪的婚事，定在了深秋。
    要知道现在就是酷暑，没多久就要入秋了。
    只有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准备二人的婚事。
    更叫人震惊的是，穆清雪要先穆清瑜一步出嫁。
    送走了宫里来传旨意的宫人，穆老夫人才疑惑。
    “圣上怎么会突然叫他们秋天完婚？四丫头比二丫头先出门，这是什么道理。”穆老夫人不满的嘀咕。
    无论是按照年纪还是尊卑，都该穆清瑜先出嫁才是。
    方氏宽慰道：“都是圣上的心思，寻常人是猜不透的。我们还是快些准备起来。”
    “大小姐这一辈的小姐都没有出嫁，我就按照小姑奶奶的婚礼操办，母亲觉得如何？”方氏询问道。
    她口中的小姑奶奶是穆老夫人最小的女儿，当年为了爱情远嫁江南。
    为了婚事，还和穆老夫人闹翻了。
    出嫁多年，一直不曾回来看一眼，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穆老夫人也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再次从别人嘴里，让她想起这个女儿，穆老夫人有一瞬间的出神。
    “与皇家的婚事，不用你操心，按照宫里的吩咐办就成了。”穆老夫人神色恹恹的说道。
    方氏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说起别的话，试图转移穆老夫人的注意力。
    “这些是我娘家送来的水蜜桃，母亲尝尝。”方氏讨好的说。
    只见那些个水蜜桃足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颜色粉嫩，上头覆盖着一层细细密密的绒毛，绒毛上还挂着几滴水珠子，离的近了还能闻到清香。
    先不说味道如何，就是摆在屋子里当装饰物，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吃，你拿几个去给二丫头。”穆老夫人沉声吩咐。
    “要不要给四小姐也送几个？”
    “不必了，只给二丫头就成了。”穆老夫人不耐烦的说。
    “好，我这就叫人送去。”方氏连忙吩咐人，干脆把整整一筐水蜜桃，都给穆清瑜送去。
    宫里来传旨意的人前脚才走，后脚从穆老夫人屋子里来的，给穆清瑜送水蜜桃的下人就进了二房。
    水蜜桃只给穆清瑜一人，穆老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穆清雪正美滋滋的等着人来贺礼，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穆老夫人偏心的消息。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那劳什子踩个稀巴烂。
    “她处处和我作对，看来是留不得她了。”穆清雪咬牙切齿的说。
    她的丫鬟春红吓得跟一块木头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穆清雪看到春红的样子，更是气恼。
    春红还是没有陪伴她多年的迎春，来的顺心。
    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将迎春赶走一事。
    “你过来，你去为我做一件事。”穆清雪朝着春红招了招手，春红不敢不从。
    有了穆老夫人的态度，穆清雪和贤王的婚事，在定国公府里竟然没有掀起多少水花来。
    除了翡翠带着东西上门道贺以外，再也没有人去向穆清雪道贺。
    穆清雪气得不行，却没有任何法子。
    这日，庄子上收获了一些新鲜的瓜果，特意邀请穆清瑜去庄子上坐一坐。
    正好这几日天气凉快了不少，穆清瑜便喊上穆清秋和秦姝一块往庄子上去。
    穆清秋和秦姝从前见过几面，二人聊了几句，很快就熟络起来。
    周妈早就在庄子上候着了。
    “小姐们终于来了。”周妈在门口等着，亲自上前，扶着穆清瑜等人下马车。
    “几日不见，妈妈年轻不少。”穆清秋笑着道。
    “都是托小姐们的福。”周妈笑呵呵的说。
    “小姐们快往里面去，外头热。”周妈殷勤的领着三人进去。
    上次来庄子上时，庄子一半都成了废墟。
    再次踏进庄子里，只见原本的废墟上，新造起了几间厢房，厢房里头收拾的干净整洁。
    穆清瑜三人进到厢房里头坐下，只见里头早就摆好了冰块，一进来，凉意拂面，格外舒畅。
    “待会子小姐们尝一尝，庄子上厨娘的手艺。”周妈道。
    “好啊。”穆清瑜三人十分给周妈面子。
    周妈便下去准备了。
    三人才坐了一会，就听到了外头不小的动静。
    听了一会，似乎是在吵架。
    穆清秋好奇的走到门口，”外头是怎么了？”
    她伸长脖子，想要看看热闹。
    没一会，周妈过来了。
    “叫外头的人扰了小姐们的清净，老奴先向小姐们赔个不是。”
    说着周妈行了一礼。

 第169章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头的吵闹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周妈已经出去打探了一趟，又回来了。
    “都是老奴的不是，本来想请小姐们过来好好玩的，没想到办了坏事。”周妈勉强的笑着。
    “外头到底在吵什么？”穆清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问。
    在内宅里待久了，一举一动都恪守着礼仪。外头的一点动静，穆清秋都格外新鲜。
    “是一个无赖，在门口吵着闹着不肯离开。”周妈含蓄的说。
    “好端端的怎么会招惹上无赖？要是叫他一直在外头吵闹，影响不好。”穆清瑜道。
    她看着穆清秋，邀请道：“妹妹，要不要一起出去看一看？”
    “好！”穆清秋一口应下。
    “姐姐，你要一起出去吗？”穆清瑜问秦姝。
    秦姝抿嘴一笑，笑容文静温和，“我就不去了，你们早去早回。”
    穆清瑜和穆清秋跟着周妈往外头去，越靠近门口，吵闹声越响。
    离得近了，无赖的污言秽语传入耳朵里，穆清秋羞红了脸。
    她是自己主动要出来的，要是露了怯肯定要被人笑话。
    她用力捏着帕子，面上尽量维持着平静，绝对不能叫人看出异常。
    相反之下，穆清瑜神色淡然，脚步如常。
    “林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穆清瑜走到树荫下，不肯再往外去。隔了几步之遥，她冲着林伯喊道。
    林伯擦了把汗，走了过来，先向着穆家两位小姐行了礼。
    “前几日老奴找了附近村子的人，帮忙采摘。外头这人非说是在我们的地里摔了腿，现在脚瘸了，一定要我们赔一百两银子。”
    “那就给他好了。”穆清秋想当然的说。
    一百两银子，不过就是个小数目，她平日里吃喝用度，稍微挥霍些，一个月就能花一百两银子。
    如果能用一百两银子，解决眼前的麻烦，那银子花得值。
    穆清秋说完，穆清瑜和林伯都没有即刻应下。
    “要是这次给了他，他还会接二连三的过来要银子。”林伯解释道，“依老奴看，这银子给不得。”
    穆清秋脸一红，“是我想的不够周全。”
    “不如就按照三妹妹说的，给他一百两银子。”穆清瑜开口道。
    “可是……”林伯迟疑。
    “他不是脚受伤了吗？给他一百两，再为他请一个大夫。庄子上有大夫吗？”
    “有的。”林伯点头。
    “那就请庄子上的大夫给他看一看，出诊的钱、给他抓药的钱，总归是要把给出去的一百两收回来的。”
    穆清瑜笑得意味深长。
    林伯恍然大悟，立刻去办了。
    林伯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领着大夫出去了。
    穆清瑜和穆清秋往门口处走了走，找了个能看清外头情形的位置。
    只见正在外头大闹的无赖，看到一百两银子时，眼珠子都冒着绿光。
    他还没捂热银子，林伯领着大夫过去，一顿操作之下，无赖手里的银子，变成了一堆草药。
    无赖愣住，随即大怒：“这些破草药，能值一百两银子？你们在诓我！”
    “这些草药是精心培养的，每一株都是最上等的品质。只收你一百两银子，已经是亏本了。”林伯中气十足的说。
    无赖将草药重重的摔在地上，怒道：“我不信，你们就是在诓我！把一百两银子给我，我自己去找大夫，用不着你！”
    “为了你，草药都拔下来了，你还我，我也没用。你且回去，把草药熬成汤药，喝个几个月，要是脚还没好，再来找我。”
    无赖说不过林伯，干脆挥着拳头，想要上前揍得林伯把银子交出来。
    他还没使出拳头，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
    围观的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很是清楚这个无赖的秉性。
    “人家都给你看病，还给你一堆草药，这些草药都是外头买不到的，你还不知足？”
    “是啊，国公府的能对你这样好，你就知足。先回去把脚治好了再说。”
    村民们仗着人多势众，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无赖当然知道面对的是定国公府的人。
    定国公府权高位重，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银子，就够寻常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无赖当自己占了一点理，立刻上门来闹。
    没想到到手的银子，就变成了一堆没用的药草。
    林伯趁着无赖被村民分了神的时候，带着人进了庄子里，将门关上。
    他走回穆清瑜和穆清秋跟前，三人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想来无赖已经走了。
    林伯笑道：“还是小姐的法子管用，下次他再来，老奴还这样打发他。”
    穆清瑜清浅一笑，“三妹妹，我们进屋子里去。”
    在屋子外头站了一会，额头鼻尖上又沁出了汗珠子。
    穆清秋也觉得闷热，和穆清瑜一齐往回去。
    二人走进屋子里，却没有见到秦姝的人影。
    “八姐姐去哪里了？”穆清瑜问道。
    “许是和周妈出去了。”穆清秋猜测。
    二人坐了下来，没一会，周妈端着刚刚出锅的蔬菜丸子汤进来了。
    “这里头的配菜是刚从园子里摘来的，猪肉是昨儿个杀的，小姐们快尝一尝。”
    周妈将汤碗搁到桌子上，墨竹等丫鬟上前，给两位小姐盛汤。
    “八姐姐怎么没跟你一道过来？”穆清瑜随口问。
    “秦小姐？”周妈疑惑，“老奴一直在厨房里，没有见到秦小姐。”
    她说完，在场的人都停下了动作。
    “那八姐姐会去哪里？你派人去庄子里找一找。”穆清瑜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周妈连忙出去，派人去找秦姝。
    穆清瑜没了食欲，靠在椅背上，目光紧紧的盯着门口。
    大热天的，秦姝会去哪里？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妈才回来。
    只是周妈的脸色难看，甚至是灰败。
    “小姐，老奴派人将庄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秦小姐的踪迹。”
    周妈沉重的说。
    让秦姝在庄子上凭空消失，她有很大的责任。
    几乎是在刹那间，穆清瑜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八姐姐不见了？我亲自去找找。”
    墨竹眼疾手快，挡在了穆清瑜面前。
    “小姐，周妈都找过了找不到八小姐，小姐还是快想想，八小姐可能去哪里了。”墨竹提醒道。
    “是我思虑不周。”穆清瑜怔怔的坐了下来，一沾到椅子，心慌得厉害。

 第170章

    “二姐姐，你说姝姐姐能去哪里？”穆清秋焦急不安。
    秦姝性子温和，待人和善。穆清秋和秦姝才见过几面，已经拿她当成自己的姐姐了。
    “周妈，你方才找人的时候，有没有避着其他人？”穆清瑜想到什么，脸色凝重起来。
    “没有，庄子里的人大概都知道了。”周妈说完，脸色瞬间惨白。
    一位高门大户的小姐，在庄子上失踪了。传出去，对秦姝和定国公府都不好。
    “是老奴做事欠缺妥当，老奴这就去敲打一下庄子上的人，不许把秦小姐失踪的事说出去。”
    周妈是在国公府里待久了的老人，经验丰富，片刻之后就镇定下来。
    “好，你出去的时候，把庄子上各个门都关紧，将形迹可疑的人都抓过来。你再去和林伯说一声，叫他带着人出去，在附近悄悄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八姐姐的踪迹。”
    穆清瑜吩咐道。
    周妈领命出去了。
    屋子里的几人，除了等消息，没有任何法子。
    屋子里没有人再说话，除了喘气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汤，热气慢慢的消逝。
    “你给我老实一点！”
    屋外的斥责声，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大石头，掀起不小的水花。
    穆清瑜和穆清秋立刻起身，走到门口。
    墨竹已经将门打开。
    只见门外，周妈正对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说着什么。
    周妈脸色阴沉，小丫头怯怯的站着，大气不敢出。
    “二小姐，老奴发现这个丫头鬼鬼祟祟的想要溜出去，她肯定知道点什么。”周妈指着小丫头说。
    小丫头身子一颤，身子一动又想跑。
    周妈早有防备，手一抓，抓着小丫头的衣领，把她提了回来。
    “你再跑，我就把你的腿打断！”周妈恐吓。
    小丫头果然老实了不少。
    “说，你知道些什么？”周妈厉声质问。
    小丫头吓了一跳，将身子缩成一团，小声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回答，明显是知道些什么。
    周妈不管再如何质问，小丫头抱着头，什么都不肯说。
    穆清瑜走过去，蹲下身子，将小丫头抱着头的手拉开了。
    小丫头睁眼，入目的是一张天仙般的面孔，就和墙上挂着的画中人一样。
    “你别怕，”穆清瑜柔声哄道，“你看到了什么？你说出来后，我叫人带你去买糖吃，可好？”
    画中仙子的声音温温柔柔，说话的时候，口中还有清香。
    小丫头愣愣的，脱口而出：“我在西边小门玩的时候，看到大腾哥扛着一个大麻袋出去。麻袋里的东西还会动。”
    “多大的麻袋？”
    小丫头想了想，比划着说：“像姐姐这么大。”
    麻袋里头装着的肯定是秦姝！
    穆清瑜站了起来，雷厉风行的吩咐：“周妈，你去查一下大腾的底细，再派人去和林伯说一声，着重派人往西边去。”
    吩咐完，她垂下眸子，正好看到小丫头不知所措的神情。
    “墨竹，你给她点银子，叫人带着她去玩。”
    “是。”
    穆清瑜领着穆清秋往回去，却没有进屋子里。
    “三妹妹，你先回去。”穆清瑜道。
    “我不回去，姝姐姐没找到，我不能回去。”穆清秋不假思索的说。
    “你放心，这里有我呢。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你先回去，为我遮掩一二。”
    “好，姐姐放心，府里有我在，绝对不会叫他们看出异常。”穆清秋一口应下，连忙带着丫鬟出去了。
    定国公府里有虎视眈眈的穆清雪，穆清秋深感责任重大。
    穆清瑜领着人，在庄子上等着消息。
    没用多久，周妈就带着消息过来了。
    “小姐，林伯朝着西边一路找过去，一直找到了码头那边。听码头附近的人说，看到有人扛着麻袋上了码头边的一艘大船里。船的的主人，是孙阁老。”
    “孙阁老？”穆清瑜迷惑。
    定国公府与孙阁老无冤无仇，孙阁老为何要费老大的劲，从定国公府的庄子里，将秦姝掳去？
    穆清瑜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其中的前因后果。
    “不知道小姐知不知道孙阁老？”周妈试探的问。
    穆清瑜如实的摇了摇头，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她都不曾和孙阁老府上的人往来过。
    “孙阁老为人清廉、风光霁月，但他的独孙，却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依老奴看，那艘大船应该不是孙阁老置办的。”
    “孙阁老的孙子？”穆清瑜实在是想象不出，孙阁老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周妈只好说的更直白些：“孙阁老的孙子，最爱花天酒地，收集各式各样的美人。他身边的女子，听说天天都能不换样。”
    穆清瑜听明白了，原来是孙阁老的孙子，看上了秦姝的美貌，千方百计将秦姝掳了去。
    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买通庄子上的人的。
    “他既然是千方百计，那肯定不会轻易放姝姐姐走的，”穆清瑜站了起来，“你去叫林伯找几个身手不错的人，我们去把姝姐姐救出来。”
    此事不宜耽搁，秦姝在外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林伯找了五个身手不错的小伙子，在庄子门口等着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等人赶到门口，几人准备上马车，往码头赶去。
    穆清瑜还来不及上马车，听到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她循着声音来源望过去。
    果然见一男子骑着骏马飞驰而来。
    走近了，马上坐着的人，竟然是秦子梁。
    “表哥？你怎么过来了？”穆清瑜收回要上马车的脚，向着大马走了几步。
    秦子梁翻身下马，满脸焦急，“我听说你失踪了。”
    说完，秦子梁顿了顿，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不过外面怎么都在传，说你失踪了？”
    “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呢。”墨竹说道。
    墨竹说完，只见穆清瑜神色严肃，上前一步，几乎是想揪着秦子梁的衣领质问。
    “你说外面都在传我失踪了？”
    穆清瑜的脸上，除了紧张，竟还有丝害怕。
    秦子梁敛起笑意，正色道：“是啊，外头都在传，说你在庄子上失踪了，下落不明。我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对了，怎么不见姝儿？她不是跟你一起过来了？”
    穆清瑜的心提了起来，原来这一切是早有预谋的。

 第171章

    “子梁哥哥，我也不瞒你，失踪的人不是我，是姝儿。”
    穆清瑜说完，就见秦子梁急的红了脸，赶忙安抚：“你不要急，我已经查到姝姐姐在哪里了，我们现在就赶过去，将姝姐姐救出来。”
    “好！”秦子梁紧紧绷着下颌线，且将焦急压在一边。
    穆清瑜手脚利索的上了马车里，秦子梁翻身上马，就跟在穆清瑜的马车后头。
    周妈也在马车里。
    “小姐，外头的人竟然在传您不见了，要不要找个人去解释一下？”周妈关切的提醒。
    “难道叫别人知道姝姐姐不见了？”穆清瑜带着薄怒道。
    说完神情松怔了下，“外头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们先把姝姐姐救出来，才是最要紧的事。”
    外头那些传言，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背后之人，原本想掳去的是她，秦姝是为她挡了一灾。
    周妈不再说话，但她眉心的小峰始终未舒展开。
    很快就接近了码头，众人下马，果然见岸边停靠着一艘大船。
    岸上还有不少小厮把守着。
    对比之下，穆清瑜这方人单事薄，
    “我先冲进去！”秦子梁等不急，冒冒失失的就要冲进去。
    穆清瑜连忙拉住秦子梁的哥哥，“硬碰硬肯定不行，我叫林伯带人，将把守在岸边的人引开，你再上船去救姝姐姐。”
    “好。”秦子梁道。他关心则乱，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
    林伯已经听到了穆清瑜说的话，当秦子梁应下之后，他不需要再吩咐，已经带着人往外去了。
    林伯带着几人，走到岸边，对着把守在岸上的那群人挑衅了几下。
    林伯等人抓紧时机，边与对方打斗，边将对方往后头引。
    岸边只剩下两个小厮把守着，秦子梁拿上一根林伯等人带来的长棍，就冲了过去。
    穆清瑜几人躲在树丛里，尽量不叫人发现。
    穆清瑜捏着手指，紧张的盯着岸边的情形。
    只见秦子梁轻轻松松打倒了守在岸边的两个小厮，已经上到船里去了。
    “周妈，你去叫车夫准备好，待会等姝姐姐出来，我们立刻走。”穆清瑜吩咐道。
    “是。”周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等了一会，都不见秦子梁出来，穆清瑜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见一年轻男子从船舱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根长棍。
    男子将长棍丢进水中，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又进了船舱之中。
    大事不妙！穆清瑜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秦子梁也被抓了起来！
    “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墨竹忧心忡忡，忍不住开口。
    “再去找人。”穆清瑜果断的起身，脑海里开始在盘算着，谁还能出手相救。
    她和墨竹从树丛里走出来，二人才走到马车边，就见一辆外表看起来繁华的马车，停到了二人身后。
    穆清瑜抬眸望去。
    一少女从马车里下来，少女脸上蒙着轻纱，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怒意。
    “穆清雪怎么办的事，竟然抓错了人。”穆清菱愤愤的道。
    先前几次，她叫穆清雪办事，没见穆清雪办成一次。
    这次已经把一切都提前布置好，没想到还叫穆清瑜跑了。
    她坐不住，干脆直接过来了。
    穆清菱自言自语的一句话，传入了穆清瑜的耳朵里。
    穆清瑜刹那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原来这一切都是穆清菱和穆清雪布下的局，准备叫穆清瑜进去，没想到落入陷阱的是秦姝。
    “为什么？”穆清瑜咬牙切齿的问。
    问完，她心中就有了答案。
    穆清菱没有听到穆清瑜的话，她招了招手，从她身后的方向，走出来好几个侍卫。
    这些侍卫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身手高超。
    穆清瑜、墨竹和周妈三人，在那些人面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墨竹大跨一步，张开双手护住穆清瑜。
    穆清瑜扯了扯她的衣角，道：“我们是逃不了的，不用这样，只会伤了自己的。”
    穆清菱笑道：“你是个明白人，只是你为什么不能早点明白，你放弃了和李将军的婚事，我会放过你。”
    “圣上的赐婚，我怎么能言放弃？”穆清瑜毫不掩饰的嘲讽。
    “不过就是赐婚？你以为我没有？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封我为公主吗？”穆清菱倨傲的道。
    穆清瑜摇了摇头。
    穆清菱笑得更加猖狂：“那是皇后娘娘护着我，为了给我赐婚后，让我不居别人之下。”
    “娘娘要为姐姐和谁赐婚？”穆清瑜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穆清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等穆清瑜听到皇后为她和李照赐婚时的反应。
    她现在贵为公主，又将有皇后的赐婚，按照道理不用再和穆清瑜纠缠，因为穆清瑜注定要被她踩在脚下。
    不过穆清雪来寻到了她，她不介意和穆清雪联手，叫穆清瑜吃个大亏。
    “你们，把她抓起来，送进孙少爷的船里去。”穆清菱吩咐道。
    “是！”几个侍卫迅速上前。
    他们训练有素，穆清瑜三人再怎么跑，都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穆清瑜干脆一动也不动。
    外面既然已经在传她失踪了的消息，肯定会有人来救她的。
    秦子梁不就在听到消息的时候，立刻赶过来了？
    几个侍卫轻而易举的把穆清瑜三人制服住，带着她们往大船上去。
    穆清菱满意，扶着下人上了马车之中。
    炎热的夏日，蒙着再轻薄的面纱，都觉得烦闷。
    穆清菱的马车，很快消失在码头边。
    穆清瑜三人被带进了船上，原来船里头也有不少小厮。
    怪不得秦子梁会被控制住。
    穆清瑜不动声色的四处张望，试图搜寻到秦子梁和秦姝的身影。
    “哎呀，我就说嘛，传闻里和仙女下凡一样的国公府二小姐，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穆清瑜正出神，不曾发现一男子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
    这男子，正是之前走出船舱的男子。
    男子的笑不怀好意，眼底下还有一块彻夜寻欢作乐留下的乌青。
    他打量着穆清瑜的眼神，像要把穆清瑜活吞了一样。
    “少爷，她是李大将军的未婚妻。动了她，大将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小厮劝道。
    李照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要是惹到了他，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怕什么，李将军马上要有新的未婚妻了。”

 第172章

    “啊？小的怎么不知道？”
    孙朗拍了下小厮的头，嘲讽道：“你是什么身份？能知道什么？这可是宫里绝密的消息，但是被我先知道了。”
    孙朗转过头，继续贪婪的盯着穆清瑜：“等李将军有了新人，怎么还会记得你？你乖乖的跟了我，我让你后半辈子享不尽的福。”
    穆清瑜联想到穆清菱的话语和态度，难道皇后娘娘是要为穆清菱和李照赐婚？
    她心中五味陈杂，可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你敢动我家小姐，我家老爷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难道你想和定国公府作对！”墨竹虚张声势的恐吓道。
    “哈哈，你们一个国公府，我还不会放在眼里的。”
    “不知这位少爷，是什么来历？”穆清瑜尽量温和的问道。
    “忘了说了，我爷爷是当今深受圣上信任的孙阁老，我在家排行老大。”孙朗自豪的说。
    说完，果然见穆清瑜眸子一亮。
    孙朗更是骄傲，只要他亮出真实身份，还没见过哪个女的会拒绝，都是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见过孙少爷。”穆清瑜娇娇柔柔的道。
    听了穆清瑜能掐的出水的嗓音，孙朗整个人都快化了。
    “好说好说，你们出去，别吓到穆小姐了。”孙朗挥手，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
    “你们两个，也出去！”孙朗不耐烦的驱赶墨竹和周妈二人。
    墨竹忠心耿耿，不肯离开。
    周妈拉了拉墨竹的衣角，轻声劝道：“墨竹姑娘，要是我们不顺了他的意，他还不知道会对我们做出什么来。”
    “我们先出去，再想别的法子。”
    周妈最后一句话，劝动了墨竹。穆清瑜微微一动，却没有转过头来看一眼。
    墨竹和周妈在孙朗的不断催促下出去了。
    船舱里只剩下孙朗和穆清瑜二人。
    孙朗搓了搓手，目光落在穆清瑜白皙，没有一点瑕疵的脸蛋上。
    他的手，也往穆清瑜的脸颊上去。
    穆清瑜吓得后退了几步，揪着衣角戒备的盯着孙朗，眼中被吓出了泪光。
    “你躲什么？”孙朗没好气的问。
    “孙少爷真的心疼我，还请帮我一个忙。”
    穆清瑜的声音柔柔弱弱，让孙朗招架不住。
    “你说。”
    “先前被你带来的是我的好姐妹，只要看到她平平安安的，我就能安心的跟着少爷了。”
    “她啊，被关在后头了，你放心，我没有动她。”孙朗实话实说。
    秦姝这样的，他见过不少，很难勾起他的兴趣。
    “我能见她一面吗？”穆清瑜期盼的问。
    孙朗没有说话。
    “我只想见她一面，一面就行。”穆清瑜眼中蓄着的泪，滑落了一滴，如珍珠般可爱。
    孙朗心里像是有小猫咪在抓挠，反正猎物在他手掌心之上，等待的越久，肚子越饿，滋味越好。
    “好，我带你去看一眼。”
    孙朗在前带路，穆清瑜跟上去。
    船上的下人都被孙朗赶走了，孙朗殷勤的在前为穆清瑜带路开门。
    孙朗带着穆清瑜走到了船舱最后头的一间屋子前，他亲自将门打开。
    只见阴暗的屋子里，坐着两个人。
    穆清瑜走近一步，看清了秦姝和秦子梁的面容。
    “就在这……”
    孙朗的一句话没有说完，后面的话消失在了喉咙处。
    他感觉后腰出一疼，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几步，摔在了地上。
    秦子梁已经带着秦姝到了门口。
    “你们没事。”穆清瑜关切的问。
    从外表上，秦子梁和秦姝除了衣服脏了，看不到伤口。
    “没事。”秦子梁说完，就嘶了一声。
    “哥哥，你的手没事？”秦姝松开了挽着秦子梁的手。
    “没事，就是点皮外伤，我们快想法子逃走。”
    “你竟敢踢我！”摔倒在地的孙朗，已经爬了起来。
    他吃痛的扶着腰杆，怒不可遏。
    “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三个！”孙朗恶狠狠的说。
    长这么大，身边的人都哄着他捧着他，连他一向严明的爷爷，都没有打过他一下！
    他竟然被一个女人打了，说出去要叫人笑掉大牙！
    “来人！来人！”孙朗大声喊着，想要把下属喊过来。
    秦子梁顺手拿起栓门的木棍，一下就把孙朗打晕了。
    “你们两个在船上等着，我从水里游出去，找人来救你们。”秦子梁道。
    岸边都是孙朗的人，秦子梁说的是最好的法子。
    “哥哥，你什么时候会水了？”秦姝问道。
    “现在。”
    秦子梁说完，毫不迟疑的跳入了水中。
    秦姝想大声问几句，却被穆清瑜捂住了嘴。
    “姐姐，别把那些人引来了。”穆清瑜轻声提醒。
    秦姝点了点头，穆清瑜收回了手。
    二人安安静静的在船上等着秦子梁归来。
    秦子梁方才一头扎进水里，穆清瑜二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在水面里的影子，正在慢慢的往岸边游动。
    穆清瑜和秦姝难免又提着一颗心。
    许是方才秦子梁入水的声音，引起了岸边人的注意。
    岸边的人不放心，准备上船去巡查一圈。
    听着慢慢靠近的脚步声，穆清瑜和秦姝二人，再也顾不得秦子梁的安危，二人也面临了危机。
    穆清瑜没有说话，拉着秦姝进了关着孙朗的屋子里，随后将门紧紧的关上。
    穆清瑜和秦姝二人躲在门背后，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二人躲在里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脚步声直接朝着她们所在的屋子而来，穆清瑜感觉，那人就站在门口，和她仅仅隔了一扇门。
    那人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进屋子里头来。
    穆清瑜和秦姝一动都不敢动，都能听到耳边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人似乎准备离开了。
    穆清瑜稍稍安下心来，可是外头的人才走了几步，屋子里才昏迷过去的孙朗，呜咽了一声，好像要醒了。
    穆清瑜在屋子里搜寻着，有没有能让孙朗再次晕过去的工具。
    短短几个呼吸，孙朗已经醒来了。
    他被打了一棍子，脖颈后背处酸痛无比。
    “你们竟然敢打我！”孙朗咬着牙怒斥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能被外头的人听到。
    穆清瑜已经听到，外头走开的人，已经走了回来。
    “开门！快开门！”外头的人一推，没有推动门，便大力拍着门。
    穆清瑜和秦姝尽力抵着门。

 第173章

    穆清瑜和秦姝两个女子，完全抵挡不住外头的人，敲门的力气。
    里头，孙朗慢慢爬了起来，朝着穆清瑜和秦姝走来。
    穆清瑜朝着屋子里一张望，方才的栓门的棍子在外头，屋子里一样能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眼看着外头的人就要破门而入，不能再僵持下去了。
    穆清瑜拉着秦姝，收了手躲到一边。
    门外的人依然在用尽全力拍着门，外头的人还不知道门那边的人放弃抵抗了。
    他一个用力，把门推开了。同时收不住力，往前头倒去，正好和过来的孙朗撞了个正着。
    二人双双摔在了地上，穆清瑜拉着秦姝趁着这个机会，连忙往外跑去。
    穆清瑜和秦姝在船上找着藏身之处，如果直接下船去，将是自投罗网。
    “来人！把她们两个抓起来！抓住她们的，我重重有赏！”
    孙朗在小厮的搀扶下，已经从里头走了出来，撕心裂肺的怒吼。
    他的声音，让岸上他的下属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些人连忙上船来。
    穆清瑜和秦姝只觉得船一晃，二人急忙走到外头栏杆处，如果真的万不得已，跳到水里是最后的生路。
    “我哥哥怎么还不回来。”秦姝焦急的道，她的视线也在不停的搜寻着秦子梁的身影。
    没一会，二人被团团包围住。
    孙朗在小厮的搀扶下，走到了二人跟前。
    “我还当你是温顺的小猫，”孙朗大笑两声，“不过这样更有趣了。”
    “你们，将这两人抓起来，带到船舱里来。”孙朗扶着小厮，先往船舱里去。
    挨了一棍子，他浑身酸痛着。
    他一定不会叫这二人好过的。
    穆清瑜无意间瞄到岸边的人影，勾唇一笑。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穆清瑜轻松的道。
    秦姝疑惑的朝着岸上望去，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她俏脸一红，心里喜滋滋的。
    只见章少明带着人马赶来了。
    孙朗的人奋力抵抗，可惜不是章少明的对手。
    章少明一路畅通无阻的，上了船。
    没过片刻，就杀到了穆清瑜和秦姝的面前。
    “呦，我以为是谁，原来是章家大少。”听到动静出来的孙朗，冷嘲热讽的说。
    章少明将穆清瑜和秦姝二人护在身后，客气的说：“孙少爷，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这二人？”
    “不可能！”孙朗恶狠狠的瞪了眼章少明。
    “实不相瞒，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而这一位，是李大将军的未婚妻，”章少明一一介绍，“天底下有无数的女子，都上赶着要到孙少爷身边来，孙少爷何必揪着这二人不放？”
    “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你的未婚妻你就带走，只是这位穆家小姐，你不能带走。”
    “你就不怕李将军找上你？”章少明挑眉发问。
    这世上不怕李照的人，还真少见。
    “李将军马上有新人了，怎么还会记得穆小姐？这么娇滴滴的美人，还是由我来保护。”孙朗四下张望，只见他的人都被章少明打倒了，顿时黑了脸。
    “章少明，我劝你带着你的未婚妻赶紧离开。不然得罪了我爷爷，你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孙朗不客气的威胁。
    章少明沉下脸。他身后是章家，一举一动都要顾及着章家。
    如果他像李照一样独来独往的，说不定能不顾一切，先狠狠揍孙朗一顿再说。
    “好，那就多谢孙少爷了。”章少明抓住秦姝的手腕，带着秦姝往岸边去。
    穆清瑜和秦姝没有防备章少明会是这样的反应。
    “放开我，”秦姝挣扎道，“瑜儿还在船上，那个人不会放过瑜儿的。”
    秦姝失望，章少明竟然是这样的人。
    章少明回过头，眨了眨眼，“放心，她会没事的。”
    章少明强行拉着秦姝下了船，到了岸上。
    孙朗笑眯眯的靠近穆清瑜，“哈哈，这下我看谁还敢来救你，你乖乖的跟了我，我会叫我爷爷去向圣上开口，将你赐给我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穆清瑜斥责道。
    难道她就是一件物品，任由圣上赐给这个人再赐给那个人？
    “我把你当成我未来的妻子啊。”
    “穆清雪跟你是什么关系？”穆清瑜问道。
    反正她被逼上了绝路，临死前，她也要死个明白。
    “她啊，”孙朗想起穆清雪染上薄怒的样子，砸了咂舌，“她可比你识趣多了，待会你就知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了。”
    听着孙朗亲昵的口吻，穆清瑜冷不丁问：“贤王殿下知道吗？”
    孙朗嘲笑道：“不过是一个女人，贤王怎么会舍不得？”
    穆清瑜一阵恶心，她早就知道贤王的为人。可真的听到贤王和孙朗的行径，依然觉得反胃。
    穆清瑜觉得不解气，抬起脚来，趁着孙朗洋洋得意的时候，又给了他一脚。
    孙朗大腿一痛，后退了两步。
    待他反应过来，又被穆清瑜踢了之后，气得脸红脖子粗。
    “看我怎么收拾你！”孙朗忍着痛，朝着穆清瑜追赶而去。
    穆清瑜站着，面无表情的盯着孙朗。
    孙朗跑起来带起的一阵风，刮起了穆清瑜鬓边的碎发，穆清瑜仍旧纹丝不动。
    孙朗伸出手，朝着穆清瑜的头发抓去。
    这是他惯有的制服女人的招数，只要抓住她们的头发，任她们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手掌心。
    孙朗的手还没触碰到穆清瑜，已经被人打开了。
    穆清瑜面前一黑，眼前挡了一堵墙。她后退一步，抬起头来才能看到李照的面容。
    “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穆清瑜委屈的告状，“他刚才还想把我推下水去。“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接二连三的打我。”孙朗不服气的辩解。
    “还有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知道我爷爷是谁？”
    李照低下头俯视着孙朗，“你是说，他要把你推下水？”
    穆清瑜点了点头，声音还在颤抖：“嗯，他说我要是不从了他，就要把我推到水里去。”
    穆清瑜说的可怜兮兮，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孙朗目瞪口呆，除了刚开始穆清瑜装出来的温柔和顺，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倒是他自己，接二连三的被打，身上肯定青了好几块。
    这个女人，是怎么大言不惭的说出这些话的？
    穆清瑜小声的补充了句：“将军，绝对不能饶过他。”

 第174章

    “原来是李将军，幸会幸会。”知道李照的身份之后，孙朗转变了态度，客客气气的拱了拱手。
    “我爷爷是孙阁老，想必李将军也知道。我听说宫里将要为将军再赐一门婚事，这位穆小姐不如就让给我。”
    孙朗厚着脸皮说：“我们孙家，绝对不会亏待将军的。”
    李照黑着脸，抬起脚将孙朗踢到了水中。
    孙朗扑腾着双手，在水中上下沉浮。
    饶是大夏天的，江水依然冰冷刺骨。
    孙朗大声呼救的时候，还灌进去不少江水，肚子里就和兜了一大块冰一样。
    章少明不知何时站到了穆清瑜二人身后，他双手撑在栏杆上，向下看去。
    “还是快把他救上来，要是死了人，就是我们这边理亏。”章少明看着孙朗的惨样，皱了皱眉。
    见李照没有回话，章少明到了岸边，踢了踢在地上装死的孙朗的下属。
    “你们还不快些，去把你们的少爷救上来。”
    章少明说完，几人才爬了起来，依次跳入了水里，去救孙朗。
    不一会儿，孙朗就被带到了岸上来。
    他吐出了好几口江水后，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正躺着歇息的时候，一大片黑影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他奋力抬起头看了一眼，待看到李照面无表情的脸庞时，吓得一哆嗦。
    他搬出了他爷爷来，李照还是毫不犹豫的把他踢到水里了。
    “将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孙朗求情道。
    脸皮算什么？先把命保住才行。
    等他保住小命回去，定不会饶过今日接二连三得罪他的人！
    包括李照！不过是个武夫，只要叫他爷爷在圣上跟前说个几句，肯定能叫圣上厌弃了李照，夺了他的兵权！
    孙朗眼中的狠戾，没有逃过穆清瑜的眼眸。
    她倒是不怕孙朗的报复，可是秦姝和秦子梁该怎么办？
    穆清瑜正想揭穿孙朗的真面目时，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姝儿、瑜儿，你们没事！”秦子梁集结了不少人，正要来救秦姝二人。
    秦姝连忙迎上去，穆清瑜也跟着过去了。
    二人上下打量着秦子梁，秦子梁除了衣裳湿哒哒的，没有任何异常。
    秦姝松了口气，问：“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会水的？”
    “就是刚刚。”秦子梁笑道。
    他走上前去，朝着李照和章少明行礼，感激道：“多谢。”
    章少明上前扶起秦子梁，热情的说：“客气了，都是我们该做的。走，我先带你去换身衣裳。”
    “好。”
    章少明叫人领着秦子梁往后头去，将秦姝和穆清瑜也劝走了。
    他自个走到李照身边，低声提醒：“这里是都城，要是闹出了人命，就是你理亏。”
    章少明提醒完，就离开了。
    李照居高临下盯着孙朗，孙朗正讨好着朝着自己笑。
    李照愈发冰冷，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穆清瑜等人到了马车边，墨竹和周妈被章少明救出来之后，就在马车边等着了。
    “小姐，你们没事太好了。”墨竹和周妈迎了上来。
    “我的别庄就在附近，你们先到那里去歇息歇息。”章少明说完，不等穆清瑜几人回答，就开始叫人准备马车。
    “周妈，你在这里等着林伯，到时候和林伯一块回庄子上去。”穆清瑜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说完，周妈离开了。
    章少明正好备好了马车，带着穆清瑜几人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穆清瑜一直想拉开帘子，往外头看一看。
    李照似乎还没跟过来。
    “怎么了？”秦姝问道。
    “没什么，”穆清瑜将脑海里的念头甩了出去，“姐姐，那个人没对你做什么？有没有打你？”
    “没有，他一直把我关在屋子里。倒是哥哥，应该受伤了。”
    穆清瑜自责，她和别人的恩怨，将秦姝扯了进来。
    “表小姐，你是怎么被人抓走的？”墨竹好奇的问。
    “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被人打晕了。”秦姝说完，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脖子。
    穆清瑜和墨竹一同朝着秦姝的脖子望去，只见她白皙的脖子上，有一块触目惊心的乌青。
    秦姝还没有反应，穆清瑜和墨竹先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姝不好意思的将衣领往上拉了拉，安慰道：“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这样一块触目惊心的乌青，怎么会不疼？
    秦姝知道，穆清瑜一向护短。
    她劝道：“既然你我平安无事，这件事就当过去了，你可千万不要去找孙家的麻烦。”
    秦姝久居深闺，也听过孙家人。
    这位孙阁老的孙子，更是难缠。仗着孙阁老的威名胡作非为，这么些年来，都没有人敢惹他。
    这次他算是栽在穆清瑜手上，以他眦睚必报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穆清瑜绷着唇，没有说话。
    “你千万不要为了我的事，得罪了孙家。”秦姝再次相劝。
    看着秦姝着急的模样，穆清瑜缓缓一笑，“你放心，但是庄子上那几个吃里扒外的，我绝对不会放过的。”
    在马车里说了几句话，章少明的别庄已经到了。
    几人不再说话，下了马车准备去里头休整一下。
    穆清秋坐着马车，已经到了定国公府。
    她才下了马车，就见方氏在门口等着了。
    “娘，你怎么在这里等着？”穆清秋急忙过去。
    方氏拉着穆清秋，脸色凝重的往府里头去。
    绕过垂花门，才问：“你没出什么事？”
    “娘，我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啊。”说着，穆清秋在方氏面前转了个身。
    方氏安下心来，她往外头张望了几眼，问道：“你一个人回来的？二小姐呢？”
    “姐姐在庄子上呢，我待不住，先回来了。”穆清秋想着穆清瑜的嘱托，绝口不提秦姝失踪了的事。
    “你跟我说实话，二小姐是不是出事了？不然外头怎么在传，二小姐失踪了？”方氏拉着穆清秋到了僻静的地方，严肃的问。
    “啊？”穆清秋愣了一下。
    “啊什么？快跟我说实话。”
    方氏的声色严厉了些，穆清秋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她将秦姝怎么失踪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方氏越发疑惑：“怎么外头传的是二小姐失踪了？”
    穆清秋摇了摇头，她拉着方氏的手，急切的央求：“娘，你想想法子。”

 第175章

    “我能有什么法子？”方氏越想越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娘，”穆清秋拉着方氏的胳膊歪缠，“你一定有法子的，你一定要救救秦家姐姐啊！”
    “这件事我们不要管了，”方氏下了决心，“你跟我回去，就当不知道。”
    二房的麻烦事，就叫二房自个解决。除非穆老夫人点了名，要方氏出面帮忙。
    “可是……”
    “可是什么？跟我回去。”方氏强行拉着穆清秋回去了。
    她再喜欢穆清瑜，也不可能为了穆清瑜，拉三房的人下水。
    且外头这么一传，穆清瑜的名声势必要受损。
    为了不连累穆清秋，还是早些和二房的划清界限才好。
    “娘！”
    不管穆清秋怎么挣扎，方氏都强行把她拉了回去。
    方氏拉着穆清秋回到了三房，将她推进了屋子里，把门关上。
    “娘，我还有事呢，你把我关起来做什么？”穆清秋在里头，用力拍着门。
    方氏置若罔闻，只吩咐下人：“你们看好了，不准叫三小姐出来。”
    “是。”
    方氏扭头，扬长而去。
    没过多久，外头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定国公府上下。
    穆清雪正在屋子里头乘凉，她打着扇子，喜滋滋的听着下人，绘声绘色的说着外头的传言。
    “外头都在传，二小姐是被歹人掳了去。被掳去了好几个时辰，二小姐肯定清白不保了。”
    “哈哈。”穆清雪发自肺腑的笑了几声，她许久没有笑得如此畅快了。
    “这个，赏你了。”穆清雪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多谢小姐，奴婢再出去打听，打听到什么再来和小姐说！”
    “去。”
    穆清雪扬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哼，这次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还不惜厚着脸皮求到了孙朗处。
    穆清瑜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只要穆清瑜被定国公府所厌弃，那么属于穆清瑜的一切都将是她的，包括秦氏的嫁妆。
    有了那些嫁妆，她便能风风光光的嫁到贤王府去。
    “来人，给我梳洗一下，我要去祖母那里。”穆清雪坐不住，干脆站了起来。
    穆老夫人没少帮着穆清瑜，这次她一定要抢占先机，先去穆老夫人那儿煽风点火，叫穆老夫人厌弃了穆清瑜。
    外头的消息，自然传到了穆老夫人的耳朵里。
    穆老夫人还来不及说什么做什么，就见穆清雪大摇大摆的进了她的屋子里。
    “给祖母请安。”穆清雪福了福身子，甜甜的道。
    穆老夫人沉着脸，看向王妈妈。
    王妈妈双手一摊，无奈的摇了摇头。
    穆清雪是趁着守门的婆子打瞌睡的时候溜进来的，等王妈妈发现的时候，穆清雪已经一脚迈进了门槛里。
    “你怎么过来了？”穆老夫人不咸不淡的问。
    “我听到外头都在传，二姐姐失踪了的事。我心里害怕，就过来找祖母了。”穆清雪故作慌张的拍了拍胸脯。
    “胡闹！”穆老夫人嗔道，“外头瞎说的话，你也拿过来说。”
    穆清雪面色一白，笑容差点挂不住，“可是二姐姐确实出门了就没回来啊。”
    “天子脚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何况瑜儿出去的时候，身边肯定带了不少下人，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说到最后，穆老夫人脸上闪过狠戾，“要是被我知道了，是谁在外头散播这些谣言，我绝对不会放过背后之人。”
    穆清雪敛起笑，劝说道：“祖母，不如派人去庄子上看看，二姐姐是不是安然无恙。”
    “这些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先回去。”穆老夫人态度强硬。
    穆清雪尴尬的站了起来，在心里给穆老夫人记上了一笔。
    “孙女告退。”穆清雪黑着脸行礼告退，竟然一点好脸色都不给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扶额叹息，二房自从秦氏去后，就是一团乱，人心涣散。
    瞧穆清雪的样子，分明就是见不得穆清瑜好，特意过来煽风点火的。
    看来二房还是需要一个女主人的。
    “你最近留意下，有没有合适的人。”
    王妈妈讶异：“老夫人是想给哪位少爷说亲？老奴认识的人不多，不如交给三夫人办，三夫人认识的人多。”
    “是给老二，不需要高门大户的，只要性子厚道眼界宽，就算是小门小户的也行。”穆老夫人说道。
    “是。”王妈妈应下。
    王妈妈说完，见穆老夫人没有再说话，便试探着道：“老夫人，那二小姐那边……”
    穆清瑜始终没有回府，连王妈妈都放心不下了。
    “你派人悄悄去庄子上看一看，再把老二找回来。”穆老夫人吩咐道。
    说不担心的话，都是应付打发穆清雪的。
    “是，老奴这就去。”
    派去庄子上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穆清瑜并不在庄子上。
    穆老夫人和王妈妈知道事态严重，便翘首以盼，穆二爷过来。
    穆二爷在衙门听到消息，告了假就往家里赶。
    他连马车都不坐了，带着随从骑着马往家里赶。
    快要黄昏，居民都出来买菜卖菜，路上格外热闹。
    短短一截路，穆二爷就走了许久。
    穆二爷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爷，不如走路回去，走路快。”身后跟着的小厮提议道。
    “行。”
    在小厮的搀扶下，穆二爷下了马，靠着腿脚往家里去。
    穆二爷走了一会，有人喊住了他。
    他回过头一看，正是前段时日，没有给他留面子的徐屿舟。
    现在他没有事要求徐屿舟，自然可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想起上次的事，他仍然能气得吹鼻子瞪眼。
    “二爷。”徐屿舟一身便服，恭敬的朝着穆二爷行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穆二爷将怒气压了下去，客气的问：“徐大人，有什么事吗？”
    徐屿舟坐了一个请的手势，穆二爷继续往家走，徐屿舟跟在后头。
    “二爷，府上二小姐的事，徐某听说了。”徐屿舟平静的说。
    穆二爷没有接话，但是心里头泛起了万千思绪。
    徐屿舟来找他说这件事做什么？难道是想探一探他的口风，以此为契机为难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接二连三的喜事，肯定有不少人眼红。
    “什么事？青天白日的，我女儿能出什么事？徐大人不要听风就是雨。”穆二爷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点不在乎的说。

 第176章

    徐屿舟感受到了穆二爷浓浓的戒备心，只好尽量叫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公事公办。
    “徐某愿意全力以赴，帮二爷把二小姐找回来的。”徐屿舟动了动嘴角，试图露出和善的笑。
    可是讨好的笑，在他脸上显得不伦不类。
    徐屿舟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将笑容收了起来。
    “不……不用了。”穆二爷快走几步，试图甩掉徐屿舟。
    走出几步远，看到徐屿舟没有跟上来，穆二爷才松了口气。
    徐屿舟平静的面庞渐渐阴沉了些，穆二爷视他为洪水猛兽的样子，叫他心生不悦。
    就算穆二爷不愿意，徐屿舟也会用自己的法子，将穆清瑜救出来的。
    穆二爷再走了几步，回头看时，已经看不见徐屿舟的人影了。
    穆二爷切了一声，徐屿舟不像是诚心要帮助他的。
    如若诚心，该追着他直到定国公府才是。
    穆二爷靠着腿脚走回了定国公府时，已然是晚膳时分。
    可是国公府上下的人，都没有心思用晚膳。
    穆二爷径直走到了穆老夫人那里。
    “娘，瑜儿还没有回来吗？”穆二爷焦急的问。
    “没有，我派出去好几拨人，都没找到她。”穆老夫人同样焦急不安。
    “她能去哪儿？她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她和秋儿一起出去的，秋儿先回来的。我派人去问秋儿，秋儿只说不知道。”穆老夫人回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我要当面问一下秋儿！”穆二爷不相信的说，穆清秋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别去！”穆老夫人喊住穆二爷，“就算你去了，老三媳妇也不会让你见到秋儿的。”
    穆二爷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他叹了口气，皱着脸坐了回去。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干着急吗？”穆二爷坐如针毡。
    穆清瑜的失踪，肯定能在都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穆清瑜还是被圣上赐婚的，要是她出了什么差池，圣上那里、李将军那里，穆二爷都没法交代啊。
    “你动些关系，让他们帮着找一找。反正外头的人都知道了瑜儿不见了的事，我们不用遮遮掩掩的。”穆老夫人沉声吩咐。
    “啊？”穆二爷迟疑，“可这不就是坐实了瑜儿不见了的事。只要我们不松口，悄悄把瑜儿找回来，再想法子遮掩过去就行了。”
    “按照你的法子，什么时候才能把瑜儿找回来？”穆老夫人没好气的质问，“瑜儿再外头生死未卜，天黑了，她更危险。”
    “好，我去找找人。”穆二爷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人竟然是徐屿舟。
    以徐屿舟的本事，肯定能将穆清瑜找回来。
    可是方才自己还拒绝了他，现在叫他巴巴的去求徐屿舟，穆二爷拉不下脸来。
    “老二？”穆老夫人见穆二爷发呆愣神，便出言喊道。
    穆二爷回过神来，“我这就去。”
    他起身走到外头，出了穆老夫人的院子，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另一边，徐屿舟动用自己的势力，找到了躲在码头边的一窝人牙子。
    他立刻带了几个兄弟，往那边冲去。
    码头边，停靠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船。
    徐屿舟带着人悄悄的靠近小船，趁着里头的人不注意，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靠在船舱门上喝酒的大汉，几乎是本能的拔出了藏在船上的剑。
    他拿着剑，刚想恐吓几句，却见面前的几人，各个手上都握着长剑。
    剑身锋利，削铁如泥。
    尤其是为首的男子，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上，布满了寒冰，让大汉的心肝颤了颤。
    “把他拿下！”徐屿舟厉声吩咐。
    大汉还来不及挣扎一下，就被控制住了。
    徐屿舟一脚踢开船舱的门，里头立刻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
    徐屿舟拿下挂着的灯，用着灯光分辨船舱里的情形。
    只见船舱里躺着好几个女子，手脚都被人用绳子捆了起来。
    徐屿舟拿着灯，一个个找过去，却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他失望的走了出来。
    “把他们都带去衙门，这几个人，都放了，再给点银子叫她们晚上有个住的地方。”
    “是。”
    剩下的事有部下会料理，徐屿舟一跃跳到岸上，提着剑继续去寻找穆清瑜的身影。
    他走在官道上，脑海里开始盘算着，都城附近还有几个贼窝没有找过。
    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徐屿舟头也不回，只往路边避了避。
    没想到马车就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徐屿舟拿着剑柄的手指收紧，抬头望过去。
    “徐大人！”
    马车里传来的娇娇柔柔的女子独有的声音，让徐屿舟心一颤。
    这不就是他正在寻找的人？
    徐屿舟快走几步，到了马车边上。
    “穆小姐？你没事？”徐屿舟又惊又喜。
    穆清瑜探出车窗的姣好面容上，露出一抹亲切的笑。
    “多谢徐大人关心，我没事。”自从在宫里，被徐屿舟救了之后，穆清瑜感觉二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一些，就和好友一样。
    徐屿舟发自肺腑一笑，语气轻柔：“那就好，穆小姐快回家去，家里人都担心着你呢。”
    “还请大人帮我一个忙。”穆清瑜往边上让了让，露出了马车里另外一个人的面容。
    那个女子正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戒备的盯着所有人，看到马车外的徐屿舟时，眸子一亮。
    “这位是……”徐屿舟问道。
    穆清瑜苦笑：“这是我在路边捡到的，大晚上的她一个人不安全，问她家在哪里她不肯说。能不能把她交给衙门，叫衙门的人帮她回家？”
    傍晚穆清瑜和秦姝兄妹俩分别，各自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没走多远，马车被人拦住了。
    一长相清秀的女子问路，看女子的穿着贪图，来历不凡。
    车夫给女子指了路后，马车才驶出没多远，就见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混混，缠上了那个女子。
    穆清瑜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把那女子救了。
    女子上了马车之后，不管穆清瑜和墨竹如何询问，都不肯把家在哪里说出来，反而更加戒备。
    穆清瑜气不过，总不能带着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回国公府去。
    正在穆清瑜头疼的时候，墨竹眼尖的看到了徐屿舟的背影。
    “小姐放心，我会将她安置好的。”徐屿舟一口就应下了。
    “多谢徐大人。”穆清瑜回过头，让墨竹将人带下去。

 第177章

    墨竹将人带下了马车。
    女子抱着包袱，戒备的盯着徐屿舟。
    墨竹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鞭子准备离开。
    “等一下！”女子慌了，“你们就把我丢给他啊！”
    孤男寡女的，能有什么好事？
    穆清瑜的小脸出现在车窗处，“徐大人是好人，你安心的跟他去。”
    女子看看穆清瑜，再看看徐屿舟。
    对比之下，还是跟着穆清瑜更加安全。
    女子快走几步，走到马车边，她的脸几乎快要贴到马车上。
    “我说我说，姐姐，你能不能送我去定国公府？”女子央求道。
    “定国公府？”穆清瑜敛起笑意，“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去寻亲！”
    定国公府。
    穆二爷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去求徐屿舟帮忙。
    他才走到大门口时，就见一辆马车驶来，挨着车夫坐着的人，竟然是徐屿舟。
    马车停了下来。
    穆二爷迎了上去，笑道：“徐大人，好久不见啊。”
    徐屿舟自顾自下了马车，“要是徐某没记错，几个时辰前才见过二爷。”
    穆二爷嘿嘿笑了两声。
    徐屿舟不理他，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二小姐，到了。”
    二小姐？穆二爷迷惑，哪里的二小姐？
    只见马车车门打开，从里头依次下来三个女子。
    为首的女子，正是他要出去寻找的穆清瑜。
    看着穆清瑜好端端的站着，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穆二爷胸膛里生出一股无名火。
    穆二爷带着愤怒质问：“你去哪里了？你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吗？你怎么不叫人先回家传个口信？”
    穆清瑜依然笑着：“父亲，你看看这个人是谁。”
    她将后头的女子，拉到了穆二爷面前。
    穆二爷上下打量了几眼，他敢肯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只是，这女子的眉眼眼熟的很，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穆清瑜轻轻推了推郭念儿，郭念儿中气十足的喊道：“舅舅！”
    穆二爷被这一声喊得快找不着东西，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是……念儿？”穆二爷许久才想起这个名字。
    郭念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是念儿，我娘是穆柔。”
    “好好好，”穆二爷兴奋的搓着手，“你都长这么大了，就你一个人吗？你娘有没有跟着回来？”
    当年穆柔执意要下嫁江南，不惜和家里人反目。
    她嫁过去之后，竟然一次都没回家过。
    定国公府里，穆老夫人也下了命令，就当没有这个人。
    穆二爷嘴上不说，心中还是牵挂着妹妹的。
    “父亲，不如先让表妹进去。”穆清瑜笑道。
    “好好好，走，我们进去，你外祖母看到你，肯定会欢喜的。”穆二爷领着郭念儿往国公府里去。
    穆清瑜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多谢徐大人。”穆清瑜双眼亮晶晶的，朝着徐屿舟道谢。
    “这次我没帮上什么忙。”徐屿舟如实道。
    “大人肯护送我们回来，已经是帮上忙了。往后我一定好好感谢大人，墨竹，你送一送大人。”
    穆清瑜说完，就往里头去了。
    墨竹留了下来。
    徐屿舟目送着穆清瑜进了大门，才收回视线。
    “姑娘进去。”徐屿舟说完，就叫车夫驾马离开。
    墨竹站在原地，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远。
    她发现，这位徐大人看穆清瑜和看别人时，眼神完全不一样。
    墨竹失落一笑。
    穆二爷带着穆清瑜和郭念儿到了穆老夫人这儿，只见这儿依然亮堂。
    在没找到穆清瑜之前，穆老夫人根本不会歇下。
    穆老夫人第一眼看到的是穆清瑜，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只听扑通一声，跟在穆清瑜身边的女子，朝着自己跪了下来。
    穆老夫人吓了一跳。
    “外祖母！”郭念儿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穆老夫人立刻望过去，只见女子的面容，和年轻时的穆柔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用太多的言语，穆老夫人已经认定，下跪的女子肯定是郭柔的女儿，她的亲外孙女。
    “快起来。”穆老夫人连忙上前，将郭念儿扶了起来。
    她心里对穆柔是有怨气，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年轻时的穆柔，喜欢的不得了。
    “你就是念儿。”穆老夫人拉着郭念儿坐了下来。
    “外祖母怎么知道我？”郭念儿眨了眨眼，疑惑的问。
    郭念儿娇憨的样子，叫穆老夫人更加喜欢。
    “你家里所有的事，我都知道。”穆老夫人高深莫测的道。
    待穆老夫人和郭念儿叙了一会旧，穆清瑜适时的插嘴。
    “祖母，今儿个下午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念儿表妹，路上耽搁了一会。叫祖母和父亲担心，是我的不对，还请祖母责罚。”
    原本穆老夫人是想罚穆清瑜禁足的，可是看到穆清瑜带着郭念儿回来，穆老夫人哪里还能生的起气来。
    “外祖母，不要怪表姐。要不是表姐救了我，我今晚还不知道要住在哪里呢。”郭念儿连忙解释，生怕穆老夫人真的要怪罪穆清瑜。
    “怎么会呢？”穆老夫人笑呵呵的说，“瑜儿回来晚是事出有因，你还救了念儿，我更是要奖励你的。好了，你们先回去好好歇着。”
    “多谢祖母。”
    穆清瑜行礼之后，跟着穆二爷出去。穆二爷往书房去，穆清瑜等墨竹过来，才往二房去。
    夜已深，穆清瑜的归来没有惊动什么人。
    定国公府里，只有穆老夫人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光。
    穆老夫人正拉着郭念儿，细细的询问，郭念儿是如何一路，只身来到都城寻亲的。
    “你好大的胆子。”穆老夫人听到郭念儿一路的经历，又惊又怕。
    这一路，稍微出个岔子，恐怕世间再无郭念儿这个人了。
    郭念儿嘻嘻笑道：“要是胆子不大，我怎么能找到外祖母呢？”
    “你的性子，跟你娘一样，”穆老夫人半忧半喜，“你且安心住段时日，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郭念儿搂住穆老夫人的胳膊，“我不要回去，外祖母把我留在身边。”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穆老夫人拧着眉问。
    “他们都欺负我，”郭念儿委屈的告状，“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女孩，给他们丢脸了。连我娘也嫌弃我。”
    说着说着，郭念儿已经红了眼眶。
    穆老夫人心疼不已，“你就安心住下，将来他们来要人，我就把他们都赶出去。”

 第178章

    翌日，穆清雪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
    “春红，春红。”穆清雪才睁开眼，一连声喊道。
    春红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小姐要起来了吗？”
    穆清雪嗯了一声，春红立刻将伺候洗漱的丫鬟叫进来。
    “二姐姐回来了吗？”穆清雪问道。
    “奴婢没有听到消息，许是没回来。”春红猜测道。
    穆清雪扬起了嘴角，夜不归宿，就算穆清瑜长了两张嘴巴，也解释不清楚。
    且按照孙朗的为人，也不会叫穆清瑜安然无恙的回来。
    穆清雪洗漱完后，就要去穆老夫人那里请安。
    穆清瑜彻夜不归，看穆老夫人还能怎么护着她？
    穆清雪冷笑，她这一次一定要叫穆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穆清雪估摸着穆老夫人已经起身了，就带着春红气势汹汹的赶了过去。
    这次守门的婆子留了个心眼，挡住了穆清雪。
    “四小姐，老夫人屋子里有客人，还请小姐等一等。”婆子道。
    “能有什么客人？”穆清雪想都不用想，就觉得是这婆子推托之词。
    “我来给祖母请安天经地义，谁敢拦着我？就算有客人，难道我还不能见一见吗？”
    穆清雪跋扈的推开婆子，冲了进去。
    穆清雪好歹是府里的小姐，没有人敢动真格的。
    穆清雪冲了进去，大声道：“孙女来给祖母请安了！”
    她走到里头，才发现穆老夫人刚刚起身，还穿着睡衣坐在床沿上。
    穆老夫人黑了脸，斥道：“大呼小叫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穆清雪瘪了瘪嘴，穆清瑜彻夜不归，穆老夫人是怎么睡得着的？
    “祖母，我是为了……”
    穆清雪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从碧纱橱里出来一同样穿着睡衣的女子。
    女子和她的年纪相仿，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外祖母，是谁在吵闹？”郭念儿迷迷糊糊的问。
    “没有谁，你再回去眯一会。”穆老夫人心疼的说。
    昨儿个她和郭念儿说话说到了深夜，才睡了没几个时辰，就被穆清雪的大嗓门吵醒了。
    “好。”郭念儿转身回去，打算继续睡一会。
    穆清雪被这陌生女子的无礼弄得心生不悦，那女子当自己不存在一样。
    “祖母，她是谁？”穆清雪问道。
    “她是你表姐。”穆老夫人道。
    郭念儿只比穆清雪大了几个月，但是比穆清雪成熟坚韧不少。
    穆老夫人不悦的看了眼穆清雪，果然什么样的娘，才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祖母，二姐姐还没回来，你可要想想法子啊！”穆清雪将这个不知来路的表姐抛到脑后，说起了正事。
    “瑜儿昨夜回来了。”穆老夫人说道。
    穆清雪脸色一僵，竟然叫穆清瑜回来了？
    不过穆清瑜是晚上回来的，孙朗果然守信用。
    “祖母准备怎么处置二姐姐？”穆清雪问道。
    “处置”一词，让穆老夫人挑了挑眉，反问道：“依你之见，该如何？”
    “依我看，就该把二姐姐关起来，不让她出去。只要她一出去见到别人，就会叫别人想起来，国公府里有这么一个败坏门楣的人！”
    “只要将二姐姐关起来，多派些人把守，让她永不出门，说不定外头的人会慢慢忘记这件事的。”
    穆清瑜被关在阴暗的屋子里，永不见天日的情形，是穆清雪设想了许久的。
    她流利的说了出来，终于她的设想将要变成现实。
    穆老夫人皱起眉头，盯着穆清雪，神色复杂。
    穆清雪恬淡一笑，“这是我的愚见，让祖母见笑了。”
    外头传来了行礼问安的声音，穆清雪登时不悦，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来添乱？
    她回过头去，看到的竟然是穆清瑜！
    穆清雪阴沉着脸，讥讽道：“二姐姐，你怎么还有脸面出来？”
    穆清瑜失笑：“我为什么没有脸面？给祖母请安，表妹和我身形相似，我找了两身新做的还没穿几次的衣裳，先让表妹将就穿一下。”
    “还是你细心。”穆老夫人笑了起来。
    墨竹便把放着衣裳的托盘送到了穆老夫人面前。
    穆老夫人伸手摸了摸料子，笑得愈发慈祥。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完全无视了穆清雪。
    穆清雪气不过，道：“祖母，你不能因为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放过二姐姐。”
    “四妹妹，方才你的话，我在外头就听到了，”穆清瑜似笑非笑的盯着穆清雪，“不知我犯了什么错，要这么惩罚我？”
    “你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昨天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不如你都说出来让我们听听。”穆清雪嚣张的说。
    她就不信，穆清瑜敢把在孙朗那里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
    不过就算穆清瑜不说，孙朗也会传出风声去，到时候她要看看，穆清瑜要怎么做人。
    “昨天下午我和三妹妹，姝姐姐去庄子上玩了会，后来要回来的时候，碰上了表妹，耽搁了会，才回来的晚了。”
    “什么表妹？我看你是捏造的。”穆清雪仿佛看穿了一切。
    “我不是活生生的站在这里，怎么会是捏造的呢？”
    郭念儿从里头走了出来。
    “怎么出来了？不再多睡一会？”穆老夫人宠溺的道。
    “外头实在是太吵了，我睡不着。”郭念儿盯着穆清雪说。
    “你是哪门子的表妹？”
    “胡闹！”穆老夫人怒道，“我容忍你，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没规矩，来人，将四小姐带回去。”
    “祖母！”穆清雪委屈的说，“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包庇二姐姐？她究竟有什么好的？”
    穆清瑜低头，看着自己白嫩的十指，她记得上辈子，因为长年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加上吃不上饭，自己的手指枯黄粗糙。
    穆清瑜勾唇一笑，就算穆清雪是冲着她来的，但不用她出手。
    穆清雪的胡搅蛮缠，先叫穆老夫人坐不住了。
    穆老夫人额头上青筋毕露，怒吼道：“还不快把四小姐带走？我不想听她的胡言乱语了。”
    王妈妈立刻叫了人，将穆清雪送了回去。
    好好的一个早晨，都被穆清雪破坏了。
    穆清雪走后，穆老夫人的脸色依然难看。
    “祖母，这是给我的衣裳吗？”得到穆老夫人的首肯后，郭念儿拿起衣裳在身上比划了下。
    她的笑脸，才叫穆老夫人扫掉了阴霾。

 第179章

    郭念儿兴冲冲的试起了衣裳，她的笑声，让穆老夫人眉头舒展开来。
    “这么多孙女里，还是你贴心。”穆老夫人由衷的夸着穆清瑜。
    贴心归贴心，也不妨碍穆老夫人的心继续偏向穆清菱。
    穆清菱又去章家小住了，穆老夫人盘算着，什么时候派人去叫穆清菱回来，让她和郭念儿见一面。
    郭念儿性子娇憨，肯定能和穆清菱交好的。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说着，穆清瑜忧愁的垂下眼眸，“只是昨天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我失踪的事，要给祖母和父亲添麻烦了。”
    “你放心。”穆老夫人已经能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会叫你父亲彻查此事，一定要把在背后散播谣言的人揪出来！”穆老夫人保证道。
    “多谢祖母。”
    穆清瑜平安归来，对外只称是在秦家耽搁了会，外头的谣言不攻自破。
    穆清雪听到之后，在屋子里发脾气。
    春红怯生生的贴着墙站着。
    “到底是为什么？”穆清雪气愤的拿着引枕撒气。
    春红害怕的不敢接话。
    穆清雪阴沉的看了眼春红，“你给我备马车，我要去章家一趟。”
    “是。”春红准备出去。
    “等一下，还是不去了。”穆清雪沉着脸，现在毫无缘由的去章家，说不定会被人看出点什么。
    春红收回准备开门的手，低着头站了回去。
    穆清雪坐了下来，拧着眉头沉思。
    “你去外头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穆清雪吩咐道。
    她就不信，孙朗不会放出点什么消息来？
    她相信，穆清瑜那张脸蛋，肯定合孙朗的心意。
    孙朗怎么会不想点法子，将穆清瑜收入囊中呢？
    春红出去打探了许久才回来，穆清雪等的都快亲自出去看一看。
    春红做事，终究是没有迎春利落。
    “小姐。”
    “别做这些虚礼了，把你打探到的事情都说出来。”穆清雪急不可耐的催促。
    “奴婢没有打听到关于二小姐的事，别人听到是个误会，就没有再谈论二小姐相关的事了。”
    “其他的呢？”
    “其他的，奴婢无意间听到一间大事，孙阁老家的嫡长孙彻夜不归。”
    是了！就是关于孙朗的！
    穆清雪激动的眸子都亮了，“快说快说，关于孙朗的什么事？”
    春红飞快的瞄了穆清雪一眼，“今儿个早晨，孙阁老派去的人，在城外一条臭水沟里找到孙少爷的，孙少爷浑身是伤，只有一口气吊着了。”
    “什么？”穆清雪惊诧，“怎么回事？谁敢打伤孙朗？”
    按照孙朗的身份，放眼都城，只有宫里的皇子才敢与孙朗作对。
    其他人谁敢伤了孙朗，就是不要全家老小的命了。
    “奴婢不知道。”春红如实的说。
    穆清雪气得抓过引枕朝着春红砸下去，“叫你打听事情，你也不打听个清楚？”
    春红不敢躲，生生的挨了这么一下。
    穆清雪看春红呆呆傻傻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再叫春红出去，也打听不出什么了。
    昨儿个是穆清瑜去见了孙朗，难道是穆清瑜把孙朗打伤的？
    可是穆清瑜也没这个本事啊。
    穆清雪正苦苦思索的时候，穆清瑜回去之后，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直到午膳时分，她才起身。
    “小姐，三小姐来了。”墨竹边扶着穆清瑜从床上坐起来，边说道。
    “三妹妹？她来了多久了？”穆清瑜揉了揉酸涩的眼。
    “有一会了，三小姐不叫奴婢把小姐喊醒，她一直在外头等着。”
    穆清瑜看向分隔内室和外室的珠帘，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外间榻上，坐着一人。
    穆清瑜起身，赶紧穿了衣裳出去了。
    “三妹妹来了，怎么不叫人把我叫醒。”
    穆清瑜打起帘子走了出去，才走了几步，就见一人影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穆清秋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穆清瑜跟前，哽咽着说：“二姐姐，我对不起你。”
    穆清瑜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
    “昨天我回来之后，都没帮上忙，”穆清秋擦了擦眼泪，“还好你和姝姐姐都平安无事，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怪你。”穆清瑜安慰道。
    穆清瑜拉着穆清秋坐了回去，耐心的等着穆清秋心情平复。
    “对了，二姐姐，外头的事你听说了吗？”穆清秋平复好心情后，兴冲冲的说。
    早晨，方氏得知穆清瑜平安无事的消息，又去外头打听了一圈，确保昨儿个的事没有对定国公府产生影响，才把穆清秋放了出去。
    方氏派人打听的时候，连带着打听到了旁的事，都被穆清秋听去了。
    “是关于我的事吗？”穆清瑜神色如常的问。
    “不是不是，”穆清秋连忙摆手，“姐姐的事只是个误会，误会解开，没人敢传了。是关于孙阁老孙子的事。”
    孙阁老声名显赫，他家的一点事，传得比定国公府的事更加热烈。
    “哦？孙家发生什么事了？”穆清瑜饶有兴致的问。
    昨天她被李照和章少明救下来之后，去了章少明的庄子上休整，也不知道孙朗后来怎么样了。
    李照也没有跟着去庄子上。
    “据说孙阁老的孙子今天早上，被人在臭水沟里发现，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呢，”穆清秋八卦的说，“我听我哥哥说，他的孙子平日里为人猖狂，得罪了不少人，这下好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穆清瑜眉心一跳，“你可知是谁把他打伤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管是谁，孙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穆清秋兴奋的说，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家的事，穆清秋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知为何，穆清瑜直觉，是李照将孙朗打伤的。
    昨天李照一直没有去章少明的庄子上，说不定就是为了处置孙朗。
    “姐姐，你在想什么？”
    穆清瑜回过神，“没什么。”
    “听说昨儿个你是和郭家表妹一起回来的，我娘叫我邀请表妹去三房坐一坐。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位表妹。”穆清秋搅着帕子，纠结的说。
    “怎么三婶不过去？”
    “我娘心虚。”穆清秋底气不足的说。
    昨儿个穆清瑜出事，方氏闭门不出。连穆老夫人的人过去，也是随便敷衍了事。

 第180章

    到了这个时辰，穆老夫人都没有派人去三房，叫三房的人过去见一见新来的表妹。
    方氏心里没底，便派出了穆清秋。
    穆清秋心里也没底，巴巴的来找穆清瑜。
    “你放心，郭家表妹是个和善的。她性子憨厚，你只要诚心和她说，她定会跟你去三房的。”穆清瑜耐心的说。
    “好，多谢姐姐，我这就过去了。”
    穆清秋心里有了些底气，告别了穆清瑜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待穆清秋走后，穆清瑜敛起笑意。
    “小姐。”墨竹上前一步，穆清瑜脸色难看，眼底暗藏担忧，肯定发生什么事了。
    穆清瑜坐如针毡。
    李照伤了孙朗，不知道会不会被孙阁老报复？
    李照虽手握兵权，可是在都城这样一个复杂的地方，不是单靠武力就能解决问题的。
    “我没事。”穆清瑜勉强一笑。
    “小姐要不要绣嫁妆？”墨竹提议道，“虽说婚事在明年开春，现在慢慢做起来，到时候不用着急。”
    “好，你拿过来。”
    墨竹将绣篮拿了过来，穆清瑜拿起针线，要在帕子上绣一对鸳鸯。
    捱到午后，穆清瑜才绣了一片鸳鸯的羽毛，就绣不下去了。
    “我去大哥哥那里坐一坐。”穆清瑜道。
    在整个定国公府里，她能求助的只有穆嘉言了。
    “是。”
    外头是烈日，墨竹打着伞，跟穆清瑜去了穆嘉言那儿。
    才到外头，就听到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
    穆清瑜停下来，仔细分辨。
    那笑声，应该是郭念儿的。郭念儿不是被穆清秋请去三房了吗？怎么会出现在穆嘉言这里？
    “二小姐来了，奴婢进去通报一声。”路过的丫鬟见了，忙殷勤的说。
    不等穆清瑜主仆二人说什么，那丫鬟机灵的进屋子里去了。
    屋子里，除了穆嘉言和郭念儿，穆清秋也在。
    三人坐着，只有郭念儿一人在说话。
    饶是平日里开朗的穆清秋，也觉得郭念儿的话有点多。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穆嘉言的脸色，好在穆嘉言没有不耐烦。
    她本来请郭念儿到了三房坐一坐，用了午膳，郭念儿非拉着她到穆嘉言这里来。
    秉着待客之道，穆清秋就带着郭念儿来了。
    “表哥这里的书好多，”郭念儿在书架前张望着，“我能不能借几本回去？”
    “可以。”穆嘉言客气的说。
    “我看表哥手边这本就很好。”郭念儿“噔噔噔”的走到了穆嘉言身边。
    只见穆嘉言白皙如玉的手边，搁着一本书卷。
    郭念儿的视线，却是落在穆嘉言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这样好看的一只手，写出来的字想必也非常好看。
    郭念儿最喜欢读书人，她越看穆嘉言，越是满意。
    虽然穆嘉言身子骨差了点，但是读书人都这样，她一拳能打倒两个读书人。
    穆嘉言将书卷往郭念儿面前推了推，客气的道：“表妹喜欢，尽管拿去。”
    说完，穆嘉言忍不住咳嗽起来。
    穆嘉言的小厮平安刚要上前，为穆嘉言顺背时，被郭念儿挤开了。
    郭念儿轻轻拍着穆嘉言的背，直到穆嘉言平静下来。
    因为咳嗽，穆嘉言苍白的脸上有了点不自然的血色。
    “表哥，我给你炖一碗银耳雪梨羹，最是润肺了。在家里时，我爹爹咳嗽的时候，我就给他炖这个，他喝一碗就好了。”
    “不用麻烦表妹了。”穆嘉言声音嘶哑。
    “不麻烦不麻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听着郭念儿越说越过分，穆清秋急忙上前拉了拉郭念儿。
    “表妹，我们快回去，我娘肯定给我们准备好点心了。”
    郭念儿抽出自己的胳膊，“我不过去了，我要去厨房。表哥，你院子里有小厨房吗？”
    郭念儿的热情，叫穆嘉言无力招架。
    正在穆嘉言头疼的时候，丫鬟进来了。
    “少爷，二小姐在外头。”
    穆嘉言眸子都亮了，“快请二妹妹进来。”
    “是。”
    不一会儿，穆清瑜进来了。
    穆清瑜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奇怪的发现穆嘉言和穆清秋都盯着自己，他们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期盼。
    “二表姐，”郭念儿跑到穆清瑜身边，“你怎么过来了？昨儿个的事，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还有你早上给我送来的衣裳，我穿着非常合适。”
    说着，郭念儿原地转了个圈，天真的笑着。
    “你喜欢就好。”穆清瑜笑道。
    “对了二表姐，你知道表哥院子里的小厨房在哪里吗？表哥喜欢吃银耳雪梨羹，我要亲手给他炖一碗。表姐喜欢的话，我顺便给你也炖一碗。”
    穆嘉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什么时候说他喜欢吃了？
    “你是客人，怎么能叫你做这些呢？”穆清秋劝阻道，还一个劲的冲着穆清瑜使眼色。
    要是叫方氏知道，郭念儿这位才到府里来的贵客，和厨娘一样在厨房里忙活着，给他们做吃的，方氏肯定要责怪穆清秋的。
    说不定穆老夫人也会心生不悦。
    “我可没把自己当客人，”郭念儿笑嘻嘻的说，“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在家里下厨，没什么大不了的。”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穆嘉言和穆清秋二人，那二人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表妹，”穆清瑜拉住了想要冲出去的郭念儿，“大哥哥的饮食，向来都是由大夫照看的。表妹如果想给大哥哥做吃食，还是得先问一问大夫才行。”
    “银耳雪梨羹没事的。”郭念儿急忙说。
    穆清瑜笑着婉拒：“还是谨慎些好，对了三妹妹，你不是带表妹去你那儿了吗？你那里珍藏的书卷，有没有给表妹看过？我方才在外头听着，表妹喜欢看书啊。”
    “我是喜欢看书，但是我更喜欢的是……”郭念儿说着，没有说完，就被穆清秋打断了。
    “你喜欢就好，我带你去！”穆清秋连忙拉着郭念儿往外去。
    郭念儿还在挣扎，穆清秋的婢女上前，一齐拉着郭念儿往回去。
    郭念儿走到院子里，还不忘冲着里头大喊：“表哥！等我问过了大夫，再炖给你吃啊！”
    穆嘉言扶额苦笑，连面都没见过的表妹，怎么就这般热情？
    穆嘉言摇了摇头，不准备去探究这件事。
    他看向穆清瑜，正想问一问穆清瑜怎么过来了时，发现穆清瑜面无表情。
    “出什么事了？”

 第181章

    穆清瑜在穆嘉言对面坐了下来，她问道：“大哥哥，你知不知道孙阁老？听说他很是疼爱他的孙子，要是他的孙子被人打伤，他会怎么处置伤人者？”
    “孙阁老就这么一个嫡孙子，谁伤了他，孙阁老肯定会千倍万倍还回去。”
    “如果是像李将军一样有权有势的人呢？”穆清瑜接着问。
    穆嘉言心中了然，“李将军如今的处境我了解一些，自从他战胜归来，一直赋闲在家。去兵营带兵训练的权力，都被圣上交与了他人。”
    “且因为你和四妹妹的婚事，将李将军打成了贤王一派，太子一派在暗处虎视眈眈，抓着机会就要把这个最大的威胁解决掉。”
    穆嘉言耐心的说着，尽量说的直白，能叫穆清瑜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穆清瑜眸子里都沾染上了忧愁，甚至有一些自责。
    她自己思索了一会，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穆嘉言了然的笑。
    穆清瑜心中一动，将实话吐露了出来：“大哥哥实不相瞒，打伤孙朗的人，我猜是李将军，有什么法子能帮一帮他吗？”
    穆嘉言收起笑容，正色道：“如果孙阁老知道，他还有一个比孙朗更出色的孙子，你说孙阁老还会不会为了孙朗，要得罪一大批人呢？”
    “孙阁老为人正直，应该是不怕得罪人，也要为孙朗讨一个公道的。”穆清瑜猜测道。
    “哈哈，那是孙阁老年轻时候的事了，他现在有一大家子的人，他也有了软肋。”
    “可是去哪里给孙阁老弄一个比孙朗还好的孙子。”穆清瑜苦恼的说。
    依她看，大街上随便拎一个人，都比孙朗强上千倍万倍。
    可是随便一个人，怎么可能入得了孙阁老的眼？
    “你放心，刚好有个现成的，我见过几面。才学性情都是拔尖的，是登科之料，孙阁老肯定会喜欢的。因为是孙老爷的私生子，孙阁老一直都不知道。”
    听到私生子三个字，穆清瑜皱了皱鼻子。
    穆嘉言说完后，沉默着等着穆清瑜的反应。
    “那就有劳哥哥了。”穆清瑜淡淡的道。
    因为穆二爷的事，她对一切的私生子都深恶痛绝。
    可是为了帮助李照，就没有第二条路了。
    “只是他最近被嫉妒他的人，联手摆了一道。眼下他正被困在清风楼里，你是不是认识徐屿舟徐大人？”
    “大哥哥怎么知道？”穆清瑜诧异。
    “我见他送你回来，就猜测你们相识。现在只有徐大人，能把他救出来。”穆嘉言眸子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好，我会去求徐大人的。”
    穆嘉言目光掠过穆清瑜清澈的眸子，落在自己苍白的手背上。
    希望穆清瑜永远不会知道，他心中的算计。
    入夜，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是一天的结束。而对于清风楼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
    “姑娘们，穿的好看些，胭脂水粉可劲的抹。”清风楼的主人，人称青姨的妇人，边下楼梯边吆喝着。
    她巡视了一圈，见姑娘们都准备好了，便打算到门口去，瞅瞅有没有贵客到来。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门口应该停了不少马车。
    青姨扭着身子往大门口去，还未出去，就见几人冲了进来。
    青姨差点被带倒，嗔道：“作死啊！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青姨，外头来了好多官差！”
    冲进来的几人，围着青姨说着。
    青姨眼睛一亮，喜道：“哦？官差也来我们清风楼寻乐子？”
    那几人见青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轻重，想再说几句，她们口中的官差已经冲了进来。
    从门口冲进来一队官差，各个腰间都佩着大刀。
    为首的大人，长相俊美，看起来应该好说话。
    青姨大着胆子上前，“大人，是要包厢吗？”
    她还没走近，那位大人腰间的长剑，直指自己的咽喉。
    青姨吓得后退一步，在那位大人阴鸷的眼神中，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徐屿舟收回剑，道：“有人报官，说他的兄弟被你们绑起来，就困在这里。兄弟们，搜！”
    青姨“啊”了一声，张开双手试图拦住他们。
    “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绑架他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光靠青姨的两只手，根本拦不住他们。
    “是不是误会，搜一搜便知道了。”徐屿舟的声音里没有半丝情绪。
    青姨拍着大腿，却又拿这些官差无可奈何。
    她的胆子还没有大到，要和天家的人作对。
    可是叫官差一查，把清风楼里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查出来了，如何是好？
    青姨连忙叫那些姑娘，找一找有没有相熟的，位高权重的客人，来救一救场子。
    还真有两个，青姨催促着姑娘，快去搬救兵。
    她在大堂处，不安的等待着。
    只见楼上不停的开门关门声，每一下都能叫她的心肝颤一颤。
    好在青姨没有担心多久，就见那群官差大人从楼上下来了。
    徐屿舟走到青姨跟前，道：“人我带走了。”
    说完，徐屿舟越过她，带着人离开了。
    青姨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人的一个背影。
    那人被两个官差架着走，青姨还记得，这个人是几天前被人送进来的。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带走就带走了。
    青姨松了一口气。
    徐屿舟带着这人去了衙门处，叫人找了一间干净屋子，给这人暂住。
    翌日，徐屿舟派人去查这人的身份，竟然查到了孙阁老孙家的头上。
    徐屿舟不敢轻视，继续去查，最终将这人的身世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名叫孙轲，竟然是孙家老爷在外的私生子，是孙阁老的亲孙子。
    徐屿舟不敢耽搁，立刻将人送到了孙家去。
    孙阁老正为了孙朗的事，掉了一大把头发。
    徐屿舟竟然给他送了个大孙子，饶是他久经风雨，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孙阁老盯着儿子，不怒自威：“徐大人说的，都是真的？”
    孙老爷擦了把汗，讪讪的笑了两声。
    徐屿舟拱手：“孙少爷已经送到，徐某告辞。”
    徐屿舟不要人送，自己离开了，让孙家人能关起门来，解决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家务事。
    孙阁老看着堂下站着的清秀少年，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少年看着自己的爹和所谓的爷爷，不悲不喜，一点也不怵。

 第182章

    孙阁老看看孙轲，又看看不成器的儿子，铁青着脸冷哼一声。
    孙老爷最怕自己这个爹，他赔着笑：“父亲，你也知道游氏她管得紧，我也不敢……”
    想到孙轲还在场，孙老爷说不下去了。
    孙阁老又哼了一声。
    孙老爷的夫人游氏管得紧，这么些年来，孙老爷身边除了游氏，再没有其他女人。
    孙家孙子辈除了游氏所出的孙朗，再没有别的，连个孙女都没有。
    因此孙阁老把这个孙子当成了宝贝疙瘩。
    看到孙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他差点晕过去。
    正当他以为孙家的香火要断了的时候，突然送上门一个大孙子。
    “几岁了？”孙阁老问。
    “今年十七。”孙轲回道。
    孙阁老瞄了孙老爷一眼，竟然是和游氏成亲才一年，就有了这个孩子。
    孙老爷除了傻笑，说不出话来。
    孙阁老看孙轲的风度，像是个读书人，便考了他的功课。
    孙轲的回答，令孙阁老很是满意。
    孙阁老用今年科考的题目，考了考孙轲。
    孙轲的回答，更是让孙阁老刮目相看。
    孙阁老再看孙轲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甚至是欢喜。
    他看着长大的孙朗，不学无术一点都不像他。
    反而是这样养在外头的孙子，更合孙阁老的心意。
    “你母亲呢？叫你母亲一起，回家里来住。”孙阁老语气平和的说。
    孙轲目露悲伤。
    孙老爷急忙解释：“他母亲几年前过世了。”
    “胡闹，”孙阁老横了孙老爷一眼，“你就让他一个孩子，自己住在外头？”
    听孙阁老的意思，是接纳了这个孙子。
    孙老爷大喜过望，只要有孙阁老的庇佑，就不用担心游氏会对孙轲下手。
    “是我的不是，我现在就叫人，去把轲儿的东西搬进来。”孙老爷笑得合不拢嘴。
    孙轲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孙老爷连忙把孙轲拉到孙阁老跟前，“傻孩子，还不快谢过你爷爷。”
    “多谢爷爷。”孙轲小声的喊道。
    “好，好啊。”孙阁老抚着胡须而笑。
    大约是怕孙阁老后悔，才用了短短一个时辰，孙老爷就叫人把孙轲的东西搬了过来。
    游氏知道之后，怒不可遏。
    她的儿子还生死未卜，那厢又搬进来一个，难道是要盼着她儿子死了，取而代之？
    游氏当下就要去找孙阁老问个清楚。
    她在孙老爷跟前，是母老虎一样的人物。到了孙阁老跟前，她不敢造次。
    “你不好好照顾着朗儿，怎么到我这儿来了？”孙阁老板着脸问道。
    “朗儿那里有大夫嬷嬷看顾着，不用我费心。”游氏解释道。
    “我来问问，父亲可是找出了伤害朗儿的背后元凶？”游氏问。
    孙阁老摸着花白的胡须，没有说话。
    打伤孙朗的人没有遮遮掩掩，几乎是找到孙朗的同时，孙阁老已经知道，是谁打伤了孙朗。
    同时孙朗的所作所为，也叫孙阁老知道了。
    他一直知道孙朗不成器，可孙朗是孙家的独苗苗，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次孙朗竟然敢对那人的未婚妻下手，那人给他留了一口气，孙阁老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别人都以为李照只是个会带兵的武夫，但是孙阁老是天子近臣，他知道李照手里还有什么。
    就连当今天子，都不能轻易动李照。
    他一个臣子，又能对李照做得了什么？
    且他平白得了一个大孙子，心里正乐着呢，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得罪李照，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照顾好朗儿就行，其他的事有我。”孙阁老敷衍道。
    游氏捏紧帕子，暗暗咬牙。从前孙阁老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孙阁老知道孙朗被人打伤，一定会重重处置伤人者。
    果然有了新孙子，就忘了旧的这个。
    游氏只敢在心里想一想，面对孙阁老时客客气气的。
    “我听说二少爷回来了，他院子里有什么短的缺的吗？我好叫人送过去。”游氏压抑着怒火问道。
    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你照顾好朗儿就行了，轲儿那边的事，我会叫你婆婆去打理的。”孙阁老淡淡的道。
    游氏狠狠一咬牙，她那个婆婆，生活都不能自理，还能管得了别人的事。
    “你还有别的事吗？”孙阁老又问。
    “没有了，儿媳告退。”游氏敢不怒敢言，悻悻的出去了。
    孙家这一出，孙轲认祖归宗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也是孙阁老和孙老爷，为了叫别人知道孙家还有这样一位少爷，有意无意的叫人把消息传出去。
    章少明听到消息，立刻带着消息赶去将军府。
    他是将军府的常客，李照的好友，出入将军府无需通报。
    将军府守门的见了章少明，行礼后便恭恭敬敬的打开了大门，请章少明进去。
    章少明找了一圈，最后在演武场发现了李照。
    只见李照一身墨色束袖劲装，在台子上耍着拳。
    动作行云流水，章少明的耳边还能听到拳风。
    他动了动下巴，之前不小心下巴挨了一拳，疼了他好几日呢。
    那个被李照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孙朗，章少明都忍不住要同情他了。
    换做是他被打成那样，还不如直接死了得了。
    李照看到章少明，几乎是在瞬间收住了拳头，朝着章少明走去。
    “你知道吗，孙阁老又得了个宝贝孙子，这下子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了。”章少明不等李照走近，迫不及待的说。
    李照从喉咙处发出嗯了一声，越过章少明，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毛巾，自顾自的擦起了汗。
    李照的态度，出乎章少明的意料。
    章少明凑过去，“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早就知道孙阁老还有一个孙子的事？”
    “不知道。”李照如实的说。
    “难道你不怕孙阁老为了孙朗的事，求到圣上跟前，叫圣上惩罚你？圣上说不定一怒之下，收回你和穆小姐的赐婚。”
    摸清了李照的软肋之后，章少明知道，如何才能引起李照的重视。
    果然，李照冷冷的眼神飘了过来。
    章少明笑得露出上下两排牙齿，一副我真心为了你好的笑。
    李照收回视线，淡淡的道：“圣上不会怪罪我。”
    章少明看着李照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当他在为自己搏一个功名，能入圣上的眼时，面前的人早就简在帝心。

 第183章

    “还有一人。”李照冷冰冰的说道，甚至不愿提及那人的名字。
    “你放心，她现在住在章家，我会叫人看好她的。”章少明收起了笑，正色道。
    不怪李照动怒，关于穆清瑜遇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查出来，都有穆清菱的手笔在其中。
    穆清菱被册封为公主后，更是猖狂了。
    “西域使臣何时离开？”李照问。
    “快了，等秋季围猎一过，他们就回去了，”说着，章少明拍了拍李照的肩膀，“难道今年秋季围猎，你在都城。这次的风头，都要被你摘去了。”
    每年的秋季围猎，是少男少女相亲的大好时机，每年拨得头筹的少年，都将是接下来一段时日，都城里夫人小姐间热议的对象。
    如果不是定了亲事，今年章少明说什么都要奋力一搏。
    不过要是李照今年也参加，他再怎么努力，都不是李照的对手。
    “没兴趣。”李照冷冷的说。
    对他来说，在围猎场里狩猎，就和过家家一样，他不屑去争个高下。
    “你也太不懂女孩儿的心了，要是你拨得头筹，穆小姐肯定觉得有面子，说不定会更喜欢你的。”章少明揶揄的道。
    李照认真的问：“真的？”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章少明拍了拍胸膛，一脸正气。
    李照拧了拧眉头，勉强相信。
    孙轲才回孙家，就被孙阁老和孙老爷带出去应酬。
    当人人都想看一看，孙家这养在外头的私生子是什么德性时，却见此人的才学，都是拔尖的。
    那些个想看热闹的人，收起了要看戏的心思，真心祝贺孙阁老，得了这么一个好孙子。
    比起不学无数，到处拈花惹草的孙朗来，孙轲真真是好太多。
    从前大家都在奇怪，孙阁老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如何能教出孙朗这么个孙子？
    见过孙轲的人，心中感慨，这样的人才当是孙阁老的孙子。
    而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孙朗，早就被人遗忘，除了穆清雪。
    穆清雪得知了消息，气得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孙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都把穆清瑜送到孙朗跟前了，孙朗不仅没得手，还把自己折了进去。
    想起自己为了说动孙朗，做出的牺牲，穆清雪恨不得亲手将孙朗千刀万剐。
    “小姐。”春红走进屋子，看到穆清雪的怒容，吓得缩了缩脖子，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事？”穆清雪没好气的问。
    “小姐，三夫人派人来请小姐过去，要为小姐做秋季围猎的衣裳。”春红怯怯的道。
    穆清雪知道秋季围猎，从前的时候她只有在最外头围观的份，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
    秋季围猎意义重大，要是她好好表现，说不定能挽回在外人心中的形象。
    之前尚书府李夫人，和王月娘的事，穆清雪都能猜到，那些人暗地里是怎么编排她的了。
    穆清雪暂且将孙朗带来的烦忧抛之脑后，理了理心绪，道：“好，我现在就过去。”
    “是。”春红拿起伞，跟着穆清雪出去。
    酷暑已经到了尾声，可太阳依然毒辣。不撑伞，在外头走上个几步就要头晕。
    穆清雪到了方氏这儿时，只见她的屋子里已经坐了好些个人。
    连一直不曾露面的二房庶女穆清兰也在。
    穆清兰生母卑微，不讨穆二爷的喜欢。
    母女二人知趣，每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从来不到各位主子跟前自讨没趣。
    方氏把穆清兰请了来，可见对秋季围猎的重视。
    “三婶。”穆清雪请安道。
    “四小姐来了，那人就到齐了。我从外头请的绣娘，马上就到。”方氏道。
    “多谢舅妈，”郭念儿甜甜的说，“我一来就有新衣裳穿，怪不得外祖母老是跟我说，叫我有什么事就来找舅妈，舅妈保管给我解决了。”
    郭念儿的话，说的方氏极为熨帖。
    定国公府里难得有这么一位会说话又讨喜的小姐，早就把几位主子哄得团团转。
    方氏和郭念儿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倒是把穆清秋这个亲生女儿，冷落在一旁。
    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身边，不屑的道：“你瞧她那个样子，好像都没穿过新衣裳一样。”
    穆清瑜失笑：“你和她计较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穆清秋噘着嘴，带着醋意道。
    这段时日，郭念儿每日在府里各个院子来回走，把方氏哄得整日里乐呵呵的。
    不过郭念儿每日里，一天三次都会去的地方，还是穆嘉言那儿。
    穆嘉言无力招架郭念儿的热情，已经寻了个借口，搬去书院住了。
    没一会，从外头请的裁缝和绣娘都到了，开始替几位小姐量尺寸。
    郭念儿长相甜美，嘴巴又甜。外头来的裁缝和绣娘，以为她是最得宠的小姐，便一个劲的说好话夸着她，把定国公府几位正经小姐，晾在了一边。
    穆清瑜倒是没什么，穆清雪和穆清秋的脸色难看的很。
    好不容易送走了裁缝和绣娘，郭念儿意犹未尽的盯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三婶，她们什么时候能把衣裳送来？”郭念儿问道。
    “大约要半个月。”
    “那就好，要是有不合适的还可以再改。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围猎呢，听说圣上也会出席。”郭念儿向往的说。
    “你的几个姐姐妹妹都去过的，到时候你跟紧她们便是。”
    郭念儿走到穆清雪身边，友好的说：”表妹也是头一次去，我们可以作伴。”
    穆清雪狠狠皱了皱眉头，她最怕自己的过去，被人当众揭穿。
    “不用了。”穆清雪冷冰冰的拒绝。
    “也对，你是未来的贤王妃，到时候肯定有王爷护着你。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王爷的，你不用对我心存戒备。”郭念儿无辜的眨了眨眼。
    穆清瑜恰好在喝茶，闻言呛了下，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吐出来。
    连穆清秋，也被郭念儿的大胆吓到。
    二人齐刷刷的朝穆清雪望去，只见穆清雪的脸和锅底一样黑，眼神凶狠的像是要把郭念儿吃了一样。
    穆清雪勉强一笑，“怎么会。”
    明知郭念儿是在嘲讽她，她也只能当不知道。
    “那就好，”郭念儿笑道，“我们往后要多多来往呢。”
    穆清雪不耐烦的敷衍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方氏叫众人散去，穆清雪第一个冲出去。

 第184章

    “三婶，我有一事相求。”穆清瑜说道。
    “你说。”
    “我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我想叫周妈到我身边来伺候。”
    方氏想了片刻，才想起周妈是谁。
    “她反正是你的下人，你喜欢，就提拔她到你身边去。”方氏大方的说。
    都是二房的事，方氏不愿意过多干涉。
    尤其是穆老夫人给她透露出，要给穆二爷张罗个媳妇的事后，方氏更乐意当个甩手掌柜。
    在二房和三房为了那个位置争的你死我活之前，先划清界限才好。
    “多谢三婶。”穆清瑜说完，就离开了。
    穆清兰赶紧行了礼，跟了出去。
    只是穆清兰不敢靠近穆清瑜，只是远远的跟在后头，时不时怯生生抬起头看穆清瑜的背影一眼。
    墨竹回过头看了穆清兰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小姐，周妈还在庄子上调查，怎么要把她调回来？”墨竹轻声问。
    秦姝的事还没有结束，庄子里里应外合之人还没有揪出来，这个时候把周妈调到府里来，还叫她怎去查明真相。
    “她留在庄子上是大材小用了，”穆清瑜睫毛轻颤，“等围猎的时候，我身边才你和妙香二人，会叫人笑话的。”
    “小姐考虑周到。”
    “二表姐！”
    郭念儿的声音自二人身后传来，穆清瑜和墨竹停下脚步，回过身去，就见郭念儿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郭念儿跑的快，差点把穆清兰带倒。
    穆清兰虽说没有跌倒，狼狈的往一边走了几步。
    当着众人的面出了丑，穆清兰年纪小面子薄，差点哭了出来。
    郭念儿已经走出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折了回去。
    郭念儿跑回穆清兰跟前，关切的问：“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穆清兰小声的说：“我没事。”
    看着穆清兰发红的眼眶，郭念儿再次问道：“你真的没事？我有没有把你撞疼？”
    穆清兰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
    墨竹看得真切，郭念儿关心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这位突然出现的表小姐，心肠并不坏。
    郭念儿再三确认，穆清兰没有事后，才放心的继续朝着穆清瑜走去。
    “表姐，等等我。”郭念儿提着裙子跑到穆清瑜身边。
    在大太阳下跑了一路，郭念儿都脸不红气不喘。
    怪不得郭念儿有本事，能自己一人从江南到都城来寻亲。
    郭念儿亲昵的挽上穆清瑜的胳膊，笑容灿烂：“表姐，我们一起走。”
    “好。”穆清瑜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一路上，郭念儿眉飞色舞的说着江南的风土人情，她说的绘声绘色，连穆清瑜都向往起，江南水乡的生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二房。
    穆清瑜笑盈盈的道：“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我就进去了。”
    被看穿心思的郭念儿，讪笑两声，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吗？”
    郭念儿眼中含着希冀，在众人面前热情开朗的她，竟然显露出一丝小女儿的扭捏。
    “我也不知道，你住在祖母那里，怎么不直接问一问祖母？”
    “我看你和表哥关系最好，才想着问问你。”郭念儿一扫羞涩，大大方方的说。
    “往后我们多多来往才好，”郭念儿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宝石串成的手链，“我从家里来的匆忙，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我从小带到大的，送给你了。”
    郭念儿将带着她温度的手链，强行塞到穆清瑜怀里，不给穆清瑜拒绝的机会，她就跑了。
    穆清瑜拿着手链，哭笑不得。
    “小姐，这位表小姐也是个妙人。”墨竹笑道。
    “嗯，我们进去。”穆清瑜将手链收好，转身绕过了垂花门。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在花架下乘凉的翡翠。
    穆清瑜和墨竹停下了脚步。
    如今穆二爷身边就翡翠一个可心的人，加上翡翠肚子里的宝贝疙瘩，二房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有翡翠的一份。
    翡翠养的白白胖胖，看着很是喜气。
    “二小姐，如今妾身身子重，就不起来给您行礼了，还请见谅。”翡翠摸了摸肚子，笑着道。
    “不用多礼，你且安心坐着。正好我那里得了点新鲜的葡萄，是进贡的，我叫人拿了来给你。”穆清瑜回之一笑。
    “那就多谢二小姐了。”翡翠悠闲的打着扇子，享受着穆清瑜的殷勤。
    现下二房里，来向她献殷勤的人不少。她已经飘得找不着北了，开始后悔，当初怎么就跟穆清瑜签下了契约？
    将军夫人再好，还是比不上王妃啊。
    而且她听人说了，圣上有意将皇位传给贤王。
    将来，说不定穆清雪能母仪天下。
    穆清雪和穆清瑜之间的恩怨，她最是清楚。
    穆清雪登上那个位置，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穆清瑜。
    翡翠已经在心里盘算，怎么样向穆清雪靠拢。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背叛穆清瑜了。
    翡翠眉眼低垂，不想叫别人看到她心中的算计。
    她心里的算盘打了一会，再抬起眸子时，竟然发现对面站着的人，变成了穆清兰。
    翡翠吓得叫了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她的丫鬟连忙安抚：“姨娘怎么了？”
    “二小姐呢？”翡翠惊魂未定的问。
    “二小姐已经回去了，这个是五小姐。”丫鬟道。
    原来是穆清兰，许久不见，翡翠都快认不出来了。
    “原来是五小姐啊，走路怎么没声的，”翡翠夸张的拍了拍胸口，“吓到我没事，要是吓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二爷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穆清兰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我的不对，我向姨娘赔礼道歉。”
    说完，穆清兰朝着翡翠福了福身子。
    翡翠的丫鬟连忙朝着四周看了看，要是被别人看到，肯定要指责翡翠没规矩的，说不定还会告到穆老夫人那里去的。
    就算是王月娘这般得宠的姨娘，也没有权力要求府里的小姐向她行礼。
    “好了好了，下次注意些就行。”翡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穆清兰小跑着离开了。
    “姨娘，还好没被人看到。”翡翠的丫鬟犹有后怕的说。
    “怕什么，”翡翠得意的摸着肚子，“谁敢跟我作对？”
    丫鬟暗暗撇了撇嘴，想当初，王月娘拥有一子一女，还不是落了个被送走的下场。
    翡翠正得意着，不会想到那些。

 第185章

    到了午后，周妈便带着行囊，站到了穆清瑜跟前。
    “多谢小姐提拔。”周妈扛着沉甸甸的包袱行礼。
    能到二房嫡出二小姐身边伺候，当一个管事妈妈，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在庄子里，再德高望重又如何？
    周妈发自肺腑的感激穆清瑜。
    穆清瑜瞄了一眼周妈手上的包袱，问道：“对了，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周妈收起笑，愁眉苦脸的说：“老奴有负小姐的嘱托，没有查出庄子里吃里扒外的人。”
    “啊？可是那天将秦小姐带走之人，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只要好好审一审，还审不出他的同伙吗？”墨竹疑惑问道。
    周妈苦笑：“老奴审问了，但是他坚持，只有他一人。老奴觉得，此事应当是他一人所为。”
    穆清瑜笑而不语，反而是墨竹想多说几句。
    只凭着一人，如何能悄无声息的将秦姝从庄子里带出去？
    要不是庄子里那个小丫头偶然瞧见，不知到何时，她们才能发现秦姝失踪的真相。
    墨竹看了眼穆清瑜，到底是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墨竹，你先带周妈下去，把行李都安置好。”穆清瑜吩咐道。
    “是，妈妈跟我来。”
    墨竹领着周妈往外去，跨过门槛，走到院子里，周妈悄悄松了口气。
    秋季围猎，是圣上和皇后都会出席的，算得上是除了过年外，最重大的日子了。
    从前，自打定国公府大爷去世后，国公府一日不比一日。
    加上定国公的封号没有落到具体哪个人的头上，外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圣上将要夺回封号。
    因此往年参加围猎的时候，定国公府的女眷，并不会引人注意，而是埋没在人群里。
    今年完全不一样，方氏正铆足了劲，又是请绣娘，又是请珍宝阁的师傅，势必要将府里的几位小姐打扮的叫人眼前一亮。
    等那一日，她带几位小姐出去，多么的风光。
    那一日，她一定要为穆清秋挑一门好婚事。
    连穆清雪都有了大好前程，穆清秋绝对不能输。
    等方氏将一切都筹备好后，围猎的日子也临近了。
    今时不同往昔，穆老夫人特意要把所有小姐叫过来，叮嘱一二。
    穆清瑜第一个到穆老夫人这儿，她到的时候，穆老夫人、穆嘉言和郭念儿正说着话。
    郭念儿时不时蹦出几句俏皮话，逗得穆老夫人，笑得嘴巴都没合拢过。
    郭念儿的余光，却一直落在穆嘉言身上。那人似笑非笑，笑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她都快泄气了。
    突然，她发现穆嘉言眸子一亮，笑意加深。
    她心中疑惑，顺着穆嘉言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女子。
    隔着帘子都能看到女子的芙蓉面，杨柳腰。
    下人打起珠帘，女子走了进来。
    “给祖母请安，大哥哥，表妹。”穆清瑜走进来，先行礼。
    “快起来。”
    穆老夫人话音刚落，郭念儿热情的走了上去，拉着穆清瑜在榻上坐下，她挨着穆清瑜也坐下了。
    “好久没见到表姐了，表姐最近在忙什么？”郭念儿热情的问。
    穆清瑜先借着拿点心，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才回道：“还不是忙着围猎的事。”
    “是啊，这段时日我也忙得团团转呢，外祖母一直拉着我，叫我学规矩。”郭念儿冲着穆老夫人吐了吐舌头。
    穆老夫人宠溺的道：“等围猎一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可管不了你了。”
    “外祖母要管我一辈子的。”郭念儿坐到穆老夫人身边撒着娇。
    穆清瑜往边上坐了坐，给那二人腾出空间来。
    穆清瑜看向穆嘉言，道：“许久不见哥哥，哥哥终于回来了。这次要在家里住几天？”
    “等围猎过后再说。”穆嘉言无奈的道。
    在外头当然比不上在家中舒坦自在，可是家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个热情的表妹，他只好选择出去了。
    “哥哥今年也要去？”穆清瑜问。
    她记得穆嘉言身子不好，已经好多年没去过围猎了。
    “嗯，”穆嘉言点了点头，“权当是去凑凑热闹的。”
    “表哥也去？”郭念儿眸子亮晶晶的看过来，“太好了，我们就能作伴了。”
    穆嘉言笑容一滞，神情不再自然。
    穆清瑜的目光在穆嘉言和郭念儿直接来回扫着，无意间瞄到穆老夫人嘴角带着深意的笑，似乎悟出了一点东西。
    没多久，穆清雪、穆清秋和穆清兰过来了。
    穆老夫人叫几人坐下，叮嘱了几句，就要叫几人散了。
    穆清雪怏怏不乐，不过就说这么几句话，还值得叫她们特意跑一趟？
    “四表妹，你怎么不高兴了？”郭念儿大声的说，一点都没给穆清雪留面子。
    穆清雪恼怒的看过去，不知为何，郭念儿三番两次跟她过不去。
    “我没有不高兴，表姐看错了。祖母，我先走了。”说罢，穆清雪气冲冲的离开了。
    在穆老夫人跟前，她不好做什么。
    但是她迟早会叫郭念儿明白，郭念儿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村姑，没有资格和她平起平坐的。
    “祖母，我也先回去了。”穆嘉言苍白的笑着。
    “去，好好歇着。”
    正当郭念儿要起身的时候，郭念儿噌的一下起来了，她拉上穆清瑜，道：“二姐姐，我们一块送大哥哥回去。”
    “可是……”
    穆清瑜婉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郭念儿强行拉了出去。
    三人并道走着，但郭念儿只当穆清瑜不存在，一个劲的和穆嘉言说着话。
    穆嘉言兴致缺缺，半天才回一句。
    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门口，穆嘉言逃命似的进去了。
    “大哥哥，围猎那天再见。”郭念儿挥着手，扬声道。
    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穆清瑜和郭念儿往回走去。
    “表妹似乎和大哥哥很有缘，是不是大哥哥长得像表妹家中某一位兄弟，表妹对大哥哥这般好？”穆清瑜冷不丁的说道。
    “我和表哥的缘分，你将来会知道的，”郭念儿含笑道，“我早就知道，那个四表妹不是什么好人。你放心，往后我会罩着你的。”
    原来郭念儿几次三番与穆清雪的正锋相对，都是为了自己。
    “多谢。”穆清瑜哭笑不得。
    郭念儿故作老成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表哥最亲近的妹妹，都是我该做的。”

 第186章

    终于到了围猎这一日，秋高气爽，最适合出去远游。
    早晨，天才蒙蒙亮时，几位小姐就起来打扮了。
    穆清瑜一袭月白留仙裙，原本被方氏说太素净，可穆清瑜一再坚持，方氏也没法子。
    穆清瑜想着今日过去不为了争什么斗什么，能平安无事的过去便好。
    要知道人越多的地方，纷争越多。
    而且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将她视为眼中钉。
    “小姐，戴这副耳环。”周妈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红漆匣子。
    匣子里铺着红色丝帕，帕子上放着一对白玉耳环。
    仔细看，白玉上似乎还雕刻着什么。
    穆清瑜来不及细看，周妈就将匣子拿远了些。
    妙香奇怪的问：“妈妈，这对耳环，我怎么没看到过？”
    妙香每日都会收拾一遍梳妆台，穆清瑜有什么首饰，妙香最是清楚。
    这样一个独特的匣子，她怎么会没印象？
    “是三夫人派人送来的，当时是我拿的，所以你没印象。”周妈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妙香恍然大悟。
    这段时日，方氏接二连三的往各位小姐的院子里送东西，妙香都快记不清，共送了多少东西了。
    “既然是三婶送的，那就戴这个。”穆清瑜道。
    “老奴给您带上。”周妈上前，亲手将耳环带在穆清瑜耳朵上。
    她粗糙的手指碰到穆清瑜小巧的耳垂，留下一点红色的印记。
    墨竹差点就想拦住周妈，让周妈下手轻一些。
    “好了，小姐看看喜欢吗？”周妈笑着问道。
    穆清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嗯，就这个。”
    周妈笑眯眯的退到一边，给墨竹和妙香让出位置。
    墨竹和妙香继续为穆清瑜梳妆。
    因为是围猎，要去山里，出席的妇人和小姐穿着打扮不能太繁琐。
    太过繁琐，行动不便不说，还会被人说是急功近利。
    在众人都随意的打扮上，下功夫出类拔萃，才是最难的。
    穆清瑜没这个心思，很快就打扮好了。
    简单轻便的装束，就像是要家中的花园里赏花。
    细细看去，发髻上脖子上手腕上，每一件首饰都价值不菲。
    收拾好之后，厨房的人送来了一碗圆子羹。
    墨竹亲手端到穆清瑜跟前，笑道：“厨房的人还真是殷勤。”
    自打王月娘被送走后，厨房的人更加殷勤了。
    “殷勤又如何？”穆清瑜轻声说道。
    妙香听了，暗暗一喜。
    穆清瑜看了一眼圆子羹，就别开脸，“我吃这个不方便，你们谁饿了就吃了。墨竹，给我拿块糕点垫垫肚子。”
    圆子羹这样的汤汤水水，一个不小心就沾掉口脂。
    厨房的人好心办坏事。
    几人稍微吃了点东西，吃了个半饱后，方氏那厢派人来请了。
    墨竹小心的擦了擦穆清瑜的嘴，见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几人起身，往外头去。
    妙香将穆清瑜、墨竹和周妈三人送到院子门口，目送三人离开后，进了院子里，将大门关紧。
    穆清瑜走到大门口，方氏正在垂花门处等着了。
    因为穆书睿的事，现在只要一块出门，方氏都会叫所有人先在这儿等着，等她清点完，没有缺人后，才会一齐上马车。
    当然马车都是方氏再三派人检查过，没有问题的。
    “二姐姐，”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身边，“待会子我跟你坐一辆马车。”
    穆清瑜点了点头。
    “要我说，你打扮的还是太素净了。”等人的功夫，方氏对穆清瑜说道。
    穆清瑜无奈一笑，“我身上的首饰，都是三婶请珍宝阁的师傅打的，怎么会素净呢？”
    “这个耳环，不如换一对金的。”方氏提议道。
    穆清秋耳边的金耳坠，就是方氏亲手挑的，她很是满意。
    穆清瑜的目光，从周妈收紧的手中掠过。
    “不用麻烦三婶了，我带这个便好。”穆清瑜婉拒。
    “也罢，这样也好看。”方氏便不再提。
    今天她最要紧的事，就是给穆清秋挑一门好婚事。其他的，她不愿多插手。
    没等多久，穆清雪和穆清兰一前一后过来了。
    二人都是二房庶出的小姐，可穆清兰跟在穆清雪身后，就和丫鬟一样卑微。
    穆清雪一身绯红衣裙，浓烈张扬。
    又等了一会，穆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亲自将郭念儿送了过来。
    “三夫人，表小姐，老奴就交给您了。”王妈妈客客气气的道。
    “你回去转告母亲，我会照顾好念儿的。”方氏亲切的拉住郭念儿的手。
    王妈妈放心的离开了。
    人已到齐，方氏带着几位小姐往马车那边去。
    郭念儿想跟着穆清瑜上同一辆马车，却被方氏拉着，和方氏共乘。
    穆清瑜和穆清秋坐一块，剩下的穆清雪和穆清兰只能上同一辆马车。
    穆清兰将身子蜷缩在一团，连呼吸都小声的，尽量不要引起穆清雪的注意。
    穆清雪只顾着照镜子，无心搭理穆清兰。
    围猎是在城外，出了城门还要走上许久的路。
    马车上备着点心，但是为了妆面，一般是不会动的。
    穆清秋打起帘子，往外看去。
    “哇，好多熟人呢。待会子可热闹了。”穆清秋兴奋的说。
    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穆清瑜和穆清秋下了马车，待方氏清点了下人数后，众人才一道进去。
    猎场附近，有重兵把守，还有一位少年将军，正带着人到处巡逻。
    那位将军，穆清瑜好像在李照身边见过。
    李照肯定也到了。
    上次在孙朗的船上分别后，二人许久不见了。
    方氏正带着定国公府几位小姐走着，突然从后头冒出来一位嬷嬷。
    “请夫人往边上靠靠，我们公主殿下过来了。”嬷嬷嘴上客气的说，胳膊已经伸过去，要强行把方氏几人拨到路边去。
    听到公主殿下，几人心里第一反应，就是皇后所出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是圣上和皇后的掌上明珠，没有人敢得罪。
    方氏心里对这位嬷嬷的举止不悦，但还是顺从的走到了路边去，给公主让出一条路来。
    听到后头的脚步声，方氏带着几位小姐行礼：“臣妇给公主殿下请安。”
    脚步声在方氏跟前停下，冷冷的女声在方氏头顶响起。
    “三婶好客气。”
    方氏抬起头，正好对上穆清菱冰冷讥诮的眸子。
    她挤出难看的笑：“原来是菱儿啊。”

 第187章

    “不然三婶以为是谁？”穆清菱好笑的问，她站了一会，才道，“行了，你们都起来。”
    方氏等人起身。方氏在心中暗暗疑惑，穆清菱到底是哪一点入了皇后的眼，竟然能被册封为公主？
    要她说，穆清菱哪里都比不上她的穆清秋。
    穆清菱的目光在这些妹妹间扫视着，最后落在了穆清瑜头上。
    “许久不见，二妹妹好像吃胖了。”穆清菱不客气的说。
    穆清瑜笑道：“都要感谢祖母和三婶，将我照拂的好。”
    “你倒是会说话。”穆清菱冷哼一声。
    “表姐，”郭念儿主动上前打招呼，“我一直听外祖母说起你，今日终于见到你了。你果然和外祖母说的一样，出类拔萃。”
    听对方提到穆老夫人，穆清菱难得没有给郭念儿脸色看。
    要是按照往常，郭念儿这样一个乡下来的，要跟她攀扯关系，她早就甩脸子了。
    穆清菱敷衍的嗯了一声，目光掠过站在穆清瑜身后的人，带着下人扬长而去。
    郭念儿的热情就像泼到了古井里，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她有些泄气。
    “走走。”方氏不悦的道。
    围猎还没开始，就先碰上这么一个岔子，真真是扫兴。
    方氏干脆板着脸，带着几人继续往里头去。
    有了穆清菱的事在前头，定国公府的几人兴致都不高。
    走到里头的一片空地，空地上支起了好多顶帐篷。
    像定国公府这样有品级的人家，都是有单独的帐篷。
    像小门小户的人家，只能在中间的大帐篷里挤一挤。
    方氏等人在宫廷婢女的指引下，到了定国公府的帐子里。
    快要进去之前，穆清雪往远处看了一眼，那明黄色的帐子，应该是属于圣上和皇后的，说不定贤王也在那边。
    穆清瑜进了帐子里，找了个位置歇息。
    墨竹和周妈给她倒水，打扇子。
    帐子里密不透风，待了一会，几人就要坐不住了。
    “二姐姐，我们出去走走。”穆清秋提议道。
    穆清瑜嫌帐子里闷热，巴不得出去走一走。她站了起来，跟穆清秋一块出去。
    走出帐子，她对墨竹说：“墨竹，你在里头守着，周妈陪我去就行。”
    穆清瑜出来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一个装着衣裳和首饰的包袱，确实需要人看着。
    墨竹便退回了帐子里。
    穆秦秋有样学样，点了一个贴身丫鬟去看着自己的包袱。
    二人在帐子间穿梭着，穆清秋看到相熟的小姐，已经进到帐子里去说话了。
    穆清瑜无奈一笑，自己继续在外头走着。
    “小姐，不如去那边歇息下。”周妈指向远处的一片空地。
    那片空地接近林子，是以没有帐篷搭过去。
    “好。”穆清瑜便按照周妈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还摆放了不少椅子。
    一位守着椅子的宫女主动上前：“给小姐请安。”
    穆清瑜客气的问：“这些椅子，是做什么用的？”
    往年她都是跟秦氏待在帐篷里，一步都不出去的。
    “回禀小姐，这些椅子是供夫人小姐们坐着，好观赏围猎场里的情形的。”宫女回答。
    穆清瑜蹙了蹙眉，打猎难免见血，哪位夫人小姐会喜欢？
    她们喜欢的，是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能让我们家小姐先坐着歇息一下吗？”周妈主动问。
    “当然可以，小姐请。”宫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清瑜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往里头去，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这儿没有帐篷的遮挡，吹来的风都格外舒畅。
    “小姐，看那边，好像是头小鹿。”周妈站在穆清瑜身边，指着林子里道。
    穆清瑜便按照周妈所指的方向，到处看去。
    看了一会，她脸上带着笑，心情好了不少。
    “小姐的发髻有些乱，老奴帮你理一理。”周妈提议道。
    穆清瑜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山间一闪而过的小动物，头也不回的说：“有劳妈妈了。”
    周妈小心翼翼的理着穆清瑜的发髻，指尖时不时掠过穆清瑜的耳垂，但并未引起穆清瑜的注意。
    穆清瑜看得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人在远处看着她。
    “将军，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见你被蒙在鼓里。”穆清菱站在李照的马前，用身躯挡住了李照的路。
    李照骑在马上，冷冷的审视着穆清菱。
    “我这位妹妹，最是三心二意。前有府上月姨娘的侄子，后有章家少爷。章少天，将军应该认识。”穆清菱真挚的道。
    说完，穆清菱踢了一脚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章少天。
    在李照的威严下，章少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平日里在外横行霸道的章少天，在李照跟前，就和过街老鼠一样，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穆清菱这一脚，差点把他踢的蹦起来。
    看到穆清菱威胁的眼神，章少天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我，章少天。”
    “你和我二妹妹是怎么一回事，你老实交代。”穆清菱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狠劲。
    “我和二小姐……”章少天咽了口口水，艰难的开口，“两情相悦。”
    他才说完，就见李照冷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头顶。
    他的脖子凉飕飕的，可要是不说，穆清菱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报复他。
    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
    穆清菱横了他一眼，他犹犹豫豫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
    他抬起头面向李照，眼睛却是盯着地面。
    “这是二小姐给我的定情信物。”章少天用指尖捏着一只耳坠，尽量叫别人看清。
    “上头还雕刻着一个瑜字，要是将军不信，可以去看一看二小姐，她给了我这一个，另外一个还在她的耳朵上。”章少天一鼓作气说完。
    穆清菱一把抢过章少天手上的耳坠，仔细看了一眼，“还真是，将军，你看看。”
    穆清菱伸出手，想叫李照亲眼看一看。
    李照接过，将坠子拿到眼前。
    “将军，你可不要被我二妹妹的外表蒙骗了，”穆清菱好心好意的劝道，“我和她一道长大，她惯有的伎俩我都是知道的。二妹妹就在那边，不如我们过去，一问究竟。”
    李照翻身下马，朝着穆清瑜的方向过去。
    穆清菱一喜，跟了上去。
    上次孙朗挨打一事，她猜出是李照所为。李照是为了穆清瑜，一想到这，她就嫉妒的睡不着觉。

 第188章

    穆清菱原本想着，等她和穆清瑜过府后，她再好好整治穆清瑜。
    可是那点子嫉妒，折磨的她日夜不能安生。
    穆清菱抬起头，望向李照高大的背影。
    面纱下的唇角微微一勾，她回过头，冰冷的眸子在章少天身上一瞥。
    章少天暗暗道了一声晦气，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穆清瑜坐了一会，欣赏了一会山间的美景。
    坐了一会，她起身准备回帐篷里去。
    一转身，就见到了好几个熟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领头的人，竟然是李照。紧跟着李照的人，是穆清菱。
    穆清菱正挑衅的盯着自己，穆清瑜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二人怎么会走在一块？
    她又想起上次碰到穆清菱时，穆清菱说的话。
    心情愈发的复杂。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李照脸上，只见李照依然是一张冷酷的脸庞，从上头看不出什么来。
    她还没说什么，周妈已经行礼。
    “大将军、公主殿下。”
    穆清瑜只好跟着行礼。
    李照等人走近，穆清菱伸手指着穆清瑜一边的耳朵道：“你左边耳朵的坠子呢？”
    穆清瑜抬手摸向耳朵，耳垂处空荡荡的。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周妈，却见周妈深深的低着头。
    章少天又挨了一脚，只好走了出来，道：“妹妹，你怎么忘了，你那边的耳坠不是给我了？”
    穆清瑜看向许久不见的章少天，要不是章少天主动开口，她还不知到何时才能发现，章少天竟然也跟着李照过来了。
    “我没有。”穆清瑜小声的辩解道，声音里还有一丝委屈。
    “你还狡辩什么？你给章少天的耳坠上，还刻着你的名字呢，我和将军都看到了。”穆清菱气势汹汹的说。
    “我的耳坠是三婶给我的，怎么会刻着我的名字？”穆清瑜表情无辜。
    穆清菱冷笑两声，“你还狡辩？不如你把另一只耳朵上的坠子摘下来，两个坠子一比对，不就知道了？”
    穆清瑜的目光落在李照的手上，他手心里藏着东西，时不时散发着一点亮光。
    见穆清瑜迟迟没有动作，穆清菱等的不耐烦，催促道：“妹妹，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啊。”
    “二小姐，”周妈在此时开口，“不如把坠子拿下来，给公主殿下看一看，好证明小姐的清白。”
    “可是。”穆清瑜迟疑。
    她的犹豫，让穆清菱更是趾高气昂。
    “你要是不敢，我就帮你一把。”穆清菱捋了捋袖子，就要上前，准备亲手摘下穆清瑜的耳坠。
    两个耳坠一比对，看穆清瑜还有什么话说？
    李照肯定会厌弃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
    穆清菱才走了一步，突然眼前一黑，好似堵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她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原来是李照挡在了她的跟前。
    李照回过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眼神里带着肃杀的冷意，能让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
    见穆清菱不再轻举妄动，李照才朝着穆清瑜走去。
    李照走到穆清瑜跟前，低下头望着她。
    穆清瑜的委屈和无奈，悉数落入他的眼中。
    “二小姐，将军都到了跟前了，不如就把耳坠摘下来。”周妈好心的劝道。
    穆清瑜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伸向自己的耳朵。
    只是她的手才到半空，李照先她一步，伸手触碰到了她左边的耳垂。
    耳垂上陌生的触感，在她心头引起一阵战栗。
    她呆住了。
    李照头一次替人佩戴耳坠，手脚粗笨，摆弄了好半天，才将耳坠给穆清瑜戴上。
    他收回手，只见原本白皙玲珑的耳垂，变得火红。
    他以为是自己粗鲁的动作导致的，愧疚的后退一步，认真的看向穆清瑜。
    “将军要不要看一看我另一边的耳坠，比对一下？”穆清瑜问道。
    她眸子含着一汪春水，只盯着李照坚毅的下巴，不敢直视他的眼。
    穆清菱咬着牙，脸上的面纱剧烈的起伏着。
    李照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
    想起李照警告的眼神，穆清菱不敢上前。
    她回过头，却见章少天不知何时溜走了。
    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只好一个劲的朝着周妈使眼色。
    周妈硬着头皮走到穆清瑜和李照中间，“二小姐要是不方便，不如让老奴代劳？”
    见穆清瑜没有说话，周妈伸出手，就要去取她右边耳朵上的坠子。
    还没触碰到穆清瑜，她的手已经被打开了。
    李照只是轻轻一下，周妈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断了一样。她捂着胳膊，后退了一步。
    “我信你。”李照低声的开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好像千斤重。
    穆清瑜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她压住要上扬的嘴角，忍不住问：“你既然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带那二人过来？”
    她的语气是质问，但里头还藏着亲昵。
    李照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我要叫他们知道，我信你。”
    二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叫穆清菱听到。
    穆清菱嫉妒的要冒火，她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将那二人间和谐甜蜜的氛围打破。
    “她究竟有什么好的？”穆清菱撕心裂肺的质问，“我与你相识多年。难道因为她和你有圣上的赐婚？赐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能有！”
    “公主殿下，”李照冰冷的口气，当头给穆清菱泼着冷水，“请自重。”
    “钱远，护送殿下回去。”
    李照话音刚落，从林子里走出来一位副将。
    他手一挥，身后又出来几个带刀侍卫，将穆清菱团团围住。
    “我是公主？谁敢动我？”
    钱远嘿嘿笑了两声，“我们是不敢，可是刀剑无情啊。要是哪一把刀剑，不小心将殿下的面纱勾了下来，那就不好了。”
    “你！”穆清菱怒不可遏，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的脸还没好，要是让她丑陋的样子公布于众，她往后怎么做人？
    穆清菱捂住面纱，不情不愿的跟着钱远离开。
    穆清菱走后，李照盯着周妈，似乎是在打量。
    “怎么换了人？”李照疑惑。
    穆清瑜也看向周妈，周妈深深低着头，不敢说话。
    穆清瑜淡淡一笑，“周妈为人稳重细心，我就叫她到我身边伺候了。”
    李照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二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穆清秋匆匆过来，待看到穆清瑜身边站着的李照，急忙停了下来。

 第189章

    “我妹妹过来了，我先过去。”穆清瑜带着周妈，朝穆清秋走去。
    周妈悄悄回过头，正好撞上李照冰冷的眼神，吓得立刻将头扭回去，差点闪到脖子。
    “原来姐姐是悄悄的去见姐夫了。”穆清秋揶揄道。
    穆清瑜脸一红，回敬道：“你放心，三婶很快就要给你找一位良配了。”
    “二姐姐。”穆清秋也红了脸，上前跟穆清瑜玩闹在一起。
    二人一边笑闹着，一边往回去。
    才走到半路，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方氏。
    穆清瑜和穆清秋停止玩闹，上前给方氏行礼。
    方氏笑道：“今儿个我也不拘着你们，你们尽管玩。”
    穆清瑜和穆清秋相视一笑。
    方氏拉住穆清秋的手，道：“正好我要去忠烈侯府的帐子里说说话，秋儿跟我一块去。”
    方氏笑盈盈的盯着穆清秋，她的眼神热烈，快把是要带着穆清秋去相亲写在脸上了。
    穆清秋羞赧的抽出自己的手，“我不去。”
    “怎么能不去呢？”方氏再次拉上穆清秋的手，这次不会让她挣开。
    穆清瑜掩嘴一笑，轻轻推了推穆清秋，“你快去，我去帐子里等你。”
    方氏便强行拉着穆清秋离开了。
    趁着四下无人，周妈扑通一声，跪在了穆清瑜面前。
    穆清瑜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老奴都是为了小姐的清白，才想帮小姐把耳环取下来，小姐千万不要误会老奴的良苦用心啊！”
    周妈满脸真挚。
    穆清瑜笑了笑，伸手扶起了周妈，同样笑容真诚：“我当然是信你的。”
    周妈感激一笑：“老奴一定效忠小姐，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二人相视一笑，一块往帐篷里去。
    二人走后，走出来一男子。
    男子一身异域装束，尤其是那对绿色的眼眸，叫人过目难忘。
    西域三王子盯着穆清瑜逐渐不见的背影，玩味一笑。
    他想起来了，那个女子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如果能把这么一个美人带回西域，不虚此行。
    “三王子！”宫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您走错方向了，您的帐篷在那边。”
    “知道了。”三王子收回视线，跟着宫人离开。
    穆清瑜和周妈回到了定国公府的帐篷里。
    帐篷里，除了穆清兰和随行的下人，再无其他人。
    “周妈，我渴了。”穆清瑜才坐下，便道。
    “妈妈，这里的水冷了，要去叫宫人拿点热的来。”墨竹道。
    “老奴这就去。”周妈忙出去了。
    墨竹见穆清瑜鬓边的发有些乱，主动道：“小姐，奴婢替您理一理发髻。”
    “好。”穆清瑜应道，她随手拿起搁在桌子上的团扇把玩着。
    墨竹正替穆清瑜理着耳边的碎发，无意间瞄到她的两个耳坠，似乎有什么不同。
    一个光滑圆润，另一个上头好像刻着点什么。
    “咦？小姐的耳坠，好像不是一对的。”墨竹说道。
    要是被别人看到穆清瑜戴的竟然不是一对的耳环，肯定会叫人笑话的。
    “是我换了的。”穆清瑜抬手，将右边耳朵上的坠子取了下来。
    这个珍珠耳坠玲珑圆润，泛着淡淡的光。
    穆清瑜将它交给墨竹，“这是我前年生辰的时候收到的贺礼，你收好。”
    “是。”墨竹将珍珠耳坠小心的在怀里放好。
    她的余光瞄见穆清瑜从怀里又拿出一个坠子，她刚想说她帮穆清瑜戴上时，穆清瑜已经自己戴好了。
    这个耳坠和左耳那个，才是一对。
    墨竹很想问一问穆清瑜特意换耳环的缘由，可是见她正在认真的研究团扇上的纹案，便把疑惑先压下去了。
    不一会儿，周妈拎着一壶热茶进来了。
    穆清瑜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招呼坐在角落里的穆清兰：“五妹妹，你要不要喝一点？”
    从早上睁开眼到现在，穆清兰没有喝过一口水。
    她的嘴唇都起皮了，但听到穆清瑜的邀请，她本能的摇头。
    穆清瑜便不再问。
    外头渐渐的热闹起来了，在这个日子里，男子也可以到自家的帐篷里稍作歇息，不用顾忌男女大防。
    不过他们更多的是在马厩那边，给自己的马儿喂食，或是在亭子里，以文会友。
    章少明才从林子里出来，他的小厮立刻跑了过来。
    “少爷，你去哪里了？叫小的好找。”小厮抱怨道。
    “围猎还没开始，少爷去林子里做什么？”小厮又问。
    “没什么。”章少明敷衍道，他走出来后，回头再往林子里看了一眼。
    他心里忍不住吐槽，章少天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还敢去招惹穆清瑜？
    这下好了，被李照丢进了猎场里。
    他不放心，就趁着没人注意去猎场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章少天被一头野猪追的到处乱窜。
    只见章少天的衣裳，已经被野猪的獠牙顶的狼狈不堪。
    要不是章少明赶过去，说不定要闹出人命来了。
    章少明赶走野猪，将章少天挂到高高的树杈上。
    树上是安全的，等围猎结束，他再叫人去将章少天救下来。
    章少明收回视线，问：“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身边不用人跟着。”
    “是老夫人派小的来找少爷，秦家大夫人带着秦家的小姐过来了。老夫人说让少爷回去坐一坐，喝一口茶歇息下再说。”小厮道。
    提到秦家，章少明立刻想起了秦姝。
    等秋天一过，就是他和秦姝的婚礼。
    章少明扬起嘴角，“好，我现在就过去。”
    小厮嘿嘿笑了两声，笑容里带着揶揄。
    章少明笑骂道：“笑什么？小心我叫我娘，给你配一个母夜叉。”
    小厮瞬间苦着脸：“少爷别拿小的开玩笑了，小的不禁吓。”
    章少明笑着走远了。
    他走回自家的帐篷里，下人正在打起帘子的时候，他迫不及待的道：“娘，我回来了。”
    “呦，大少爷回来了。”
    章少明才进去，迎面碰上一张布着皱纹，刻薄的笑脸，他差点吓得跳出去。
    “原来是秦大夫人。”章少明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章少明看向秦大夫人身后，端然坐着的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那二人正和秦姝说着话。
    秦姝脸颊绯红，乖巧柔顺的和两位长辈说着话。
    她身边还坐着一位小姐，穿着打扮比秦姝差了一截，样貌只能算是清秀。
    那人正局促不安的绞着手帕。

 第190章

    章少明猜测，挨着秦姝坐着的，也是秦家的小姐。
    秦大夫人挡在章少明面前，热情的问这问那的。
    方才章少明来之前，她和章老夫人章大夫人说了几句关于婚礼的事，她从二人的言语中听出，章家的家底深不可测啊。
    再看这二人身上的衣裳，头上的珠宝，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再看章家的丫鬟，打扮的和千金小姐一样。
    秦大夫人甚是动心，铁了心的要把秦家七小姐秦珍，也送到章家去。
    秦珍是大房的庶女，比三房的秦姝，更好掌控。
    茵茵看不下去，绕过秦大夫人走到章少明身边。
    “少爷，茶水点心都准备好了。”茵茵不停的拿眼瞄着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是客人，但一点都不矜持。
    且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都没看到她家大少爷满头的汗水吗？也不叫人先歇一歇喘口气？
    秦大夫人自然是注意到了茵茵不客气的眼神，她笑容凝滞，差点想发火。
    好厉害的丫鬟！这样的丫鬟放在秦家，她早就叫人打几棍子丢出去了。
    在章家的地盘上，秦大夫人只能端着贵夫人的架子，将这口恶气咽下去。
    “确实有点渴。”章少明顺着茵茵说，说完就有理由从秦大夫人跟前离开。
    “你又是去哪里玩了？”章老夫人瞧着章少明鞋子上的泥污，不由的嗔道。
    “母亲，”章大夫人笑着劝道，“今儿个是围猎，他脏成什么样都不为过。”
    秦姝偷偷的打量着章大夫人，章大夫人的笑容温柔亲切，眉目慈祥，让人能放下心中的戒备。
    这样的人物，是很好相处的。说不定等秦姝入了章家的门，能和章大夫人亲如母女。
    这个念头一起来，秦姝连忙低下头去，怕被人看到她的大红脸。
    好不容易脸上的热度退下去，秦姝再抬起头来，恰好看到站在面前的章少明。
    章少明身材高大，将外头的光线挡的严严实实。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章少明低声问。
    “我很好。”秦姝的声音细如蚊讷，想看又不敢看章少明。
    “这些是我娘叫人准备的点心，你尝尝看。”
    章少明说话的时候，已经将桌子上的点心悉数端到了秦姝面前。
    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相视一笑。很是欣慰。
    所说秦家的门第配不上章家，可是看章少明这副欢喜的模样，她们怎么忍心说出一个不字？
    秦姝随手拿了一块点心，小口小口的吃着。
    点心是什么滋味，她完全不知道。她满心满意都沉浸在，章少明对她的关心和体贴中。
    她留意到，自从进来之后，章少明不曾给秦珍一个眼神。
    她更加欢喜。
    她可以嫁妆大度，但是她不能否认心中的醋意。要是章少明拒绝了秦大夫人，拒绝了秦珍，那她就没有遗憾了。
    “少爷，你别光顾着自己，你看看你额头上的汗。”茵茵拧了一块帕子走过来。
    章少明坐了下来，方才为了章少天，他费了好大的功夫，后背上都黏黏腻腻的。
    待章少明坐下之后，茵茵动手，拿帕子擦拭着章少明的额头脸颊。
    “少爷这么大个人了，也该照顾好自己了。”茵茵嘴上抱怨，手上的动作依然轻柔。
    “好好好。”章少明无奈的笑着。
    秦姝偷偷看了眼四周人，她们对章少明和茵茵亲密的打闹熟视无睹，显然这二人，一向很亲密。
    秦姝低下头，怔怔的吃着点心。
    “老夫人，”秦大夫人已经坐了下来，“听说新册封的清平公主，是老夫人的外孙女？”
    穆清菱是大房的人，秦大夫人一直没见过。
    她只听说穆清菱被破例封为县主，现在更是由皇后亲自册封为公主。
    这位穆清菱，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章老夫人点了点头，笑得一脸自豪。
    “怎么不见公主殿下？”秦大夫人问道。
    “她啊，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说不定是被皇后娘娘召去了，她这段时日，在皇宫里的日子，比在家里还多呢。”章老夫人笑吟吟的道。
    秦大夫人羡慕：“老夫人有一位好外孙女，等我们姝儿过府后，还请公主殿下，好好教导教导姝儿。”
    “姝儿也是个好孩子。”章老夫人夸道。
    “是啊。”秦大夫人敷衍的应道，一把将拘束的秦珍拉到了章老夫人的跟前。
    “这是我们家行七的珍儿，和姝儿的关系最是要好。这次出来，姝儿也一定要珍儿陪着呢。”
    秦大夫人说完，不停的对秦珍使眼色。
    可是秦珍跟块木头一样，毫无反应。
    秦大夫人抿了抿唇，用上了十二分的力道，悄悄的掐了秦珍一把。
    秦珍终于有了反应，她眼中闪着泪光，小声的说：“珍儿见过老夫人。”
    面对秦珍时，章老夫人的笑容淡了不少。
    “也是个好孩子，我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香囊你拿去玩。”章老夫人随手拿出了一个香囊，塞到了秦珍的手上。
    “多谢老夫人。”秦珍捧着香囊，不敢多言。
    秦大夫人的目光掠过秦珍手上的香囊，送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章家显然是没有看上秦珍。
    三天前，她就开始敲打秦珍，要秦珍好好表现。
    没想到秦珍还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秦大夫人气得又掐了秦珍一下，这次不仅掐，还拧了一把。
    秦珍痛的身子一颤，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要是她敢当众给秦大夫人出丑，回去之后秦大夫人肯定能叫她生不如死。
    秦珍颤抖的如同秋天的落叶，摇摇欲坠。
    秦姝的余光一直留意着秦大夫人那边的情形，秦大夫人暗地里的动作，被她悉数落入眼中。
    秦姝与秦珍无冤无仇，终究是不忍心。
    “老夫人送给姐姐的香囊真好看，香囊上的锦鲤戏莲叶图案，精美逼真，不是普通绣娘能绣出来的。”秦姝夸赞道。
    章老夫人笑了起来，“好眼力，这香囊是出自宫中绣娘之手，我也才得了几个。”
    “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不敢收。”秦珍吓得要把香囊还回去。
    章老夫人推辞：“给你了你便收下，这样的香囊，你们小姑娘拿去玩才好，给我就是糟蹋了。”
    秦珍手无足措，秦大夫人嗔道：“老夫人都这样说了，你就好生收着。”
    “是。”
    秦大夫人恢复了笑容，放开了秦珍。

 第191章

    章少明坐了一会，就出去了。
    他才离开，秦大夫人就要带着秦姝和秦珍告辞了。
    秦大夫人此行的目的，是叫章少明相看一下秦珍。
    可恨秦珍是个不争气的。
    不管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如何挽留，秦大夫人执意要走。
    二人便不再留。
    派人送走了秦家人后，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说起了家常话。
    “秦家八小姐是个懂事的。”章老夫人说道。她年纪大了，就喜欢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和她一道的七小姐，到底是小家子气了些。”章老夫人回忆着说。
    章大夫人抿嘴一笑：“母亲难道没看出秦大夫人的意图？”
    “那又如何？总归是要明儿点头了才行，他年纪大了，连婚事都是自己挑的，我们更做不了他的主了。”虽是埋怨的话，章老夫人却很是欢喜。
    章少明能有自己的主意，不正是说明，他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章大夫人跟着一笑，不再提此事。
    “对了，菱儿哪去了？”章老夫人问道。
    “方才我派人去问过了，是去皇后娘娘那儿了。”章大夫人说道。
    她早就习惯了章老夫人对穆清菱无时无刻的关心，因此不管去哪，她都会留个心眼，省的章老夫人问起来时，她没有话说。
    “娘娘这么关心菱儿，倒是没叫我料到。不过菱儿这丫头，打小就招人疼。”章老夫人自豪的道。
    帐篷里其他的人，心里都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穆清菱也只有在章老夫人跟前，才会收起利爪，温顺的和小猫一样。
    此时此刻，穆清菱正想当皇后娘娘跟前告状，当然是告穆清瑜的状，却被守卫挡住了，说里头有贵客。
    穆清菱泄气的往回去。
    圣上和皇后专用的明黄色帐篷，与其他的帐篷相隔好几里地，中间还有重兵把守。
    除了宗亲贵族，等闲之辈到不了这里来。
    还没走到守卫把守的地方，穆清菱停了下来。
    罢了，她宁可在这里站着等，也不愿意去外头，和那些人待在一块。
    明黄色的帐篷里，圣上和皇后端然坐在正中央的两个位置。
    二人没有任何眼神、言语交流，就像是硬凑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
    堂下，三王子侃侃而谈，说着西域的风土人情。
    “要是有机会，圣上和娘娘一定要来西域做客。”三王子客套的说。
    圣上和皇后还没说什么，长乐公主兴冲冲的道：“好啊好啊，我一定要去看看。母后，我想去看大漠风光，养一望无际的骆驼。”
    皇后面无表情的训斥：“怎么没大没小的？仔细你父皇不高兴，要罚你。”
    圣上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朝着长乐招了招手，“长乐，过来。”
    长乐公主便走到圣上身边。
    “你真的想去西域？”圣上问道。
    长乐公主满眼希冀和向往，毫不犹豫的点头。
    “圣上！”皇后拔高音量，“长乐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您就不要逗她玩了。”
    “朕没有逗长乐，”圣上慈爱的望着长乐，“长乐，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想去西域？”
    “长乐！”皇后的声音尖锐，“过来！”
    长乐望了望慈爱的父皇，又望了望严厉的母后。
    她撅起嘴，走到了皇后身边。
    圣上低声斥道：“皇后，在贵客面前，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只当没听到，她看向三王子，问道：“本宫听闻，三王子至今没有娶妻？”
    说到正事上了。三王子挺了挺脊背，认真的说：“没有，要是娘娘有合适的人选，是我莫大的荣幸。”
    皇后的余光瞄到圣上要开口，她立刻抢先问：“不知道三王子知不知道定国公府？”
    三王子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张芙蓉面，心跳快了起来。
    “知道。”三王子沉着气，尽量平静的回答。
    “定国公府里，还有一位待嫁的小姐。”皇后笑吟吟的道。
    话已至此，是什么意思，帐篷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皇后，你怎么不和朕商量一下，便擅自做主？”圣上阴沉着脸。
    长乐见状，往皇后身边躲了躲。
    “长乐，到朕身边来。”圣上带着威严道。
    长乐不知为何，对平日里最敬爱的父皇，生出了畏意。
    皇后伸手一揽，让长乐挨着自己坐下了。
    “圣上，就叫长乐跟着臣妾坐一块。长乐调皮，肯定会闹得圣上头疼的。”皇后笑着说道，装作没听出圣上话里的意思。
    三王子正期待着皇后接下来的话，却见皇后说完了那句，便一直在和圣上说话，将自己无视了。
    三王子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的说：“娘娘提起定国公府的那位待嫁小姐，不知是何意思？”
    三王子迫切的模样，叫圣上都多看了一眼。
    绿色眼眸里藏着的期盼，令人无法忽视。
    圣上皱眉，三王子是什么时候和定国公府攀扯上关系的？
    “正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皇后好心情的说，“如果能结秦晋之好，是再好不过了。”
    “秦晋之好我知道。”三王子喜笑颜开。
    绿色眸子里的忧郁，一扫而空。
    那般的美人，马上就能被他揽在怀里，带出去到处炫耀。
    “多谢圣上，多谢娘娘！”三王子乐得起身道谢。
    三王子的狂喜，更是令圣上头疼。
    如果三王子反应平常，圣上可以说出，让长乐公主嫁去和亲一事。
    长乐贵为公主，只要圣上下旨，谁敢不从？
    可是三王子狂喜的模样，像是摘到了天上的月亮。
    圣上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
    他带着审视，看向了皇后。果然从册封那位定国公府的小姐为公主时，皇后便开始布局了。
    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圣上怒的一拍桌子。
    皇后只当听不到，搂着长乐不说话。
    三王子欣喜之余，不忘问道：“敢问娘娘，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等你启程回去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叫定国公府的小姐身着喜服，跟着你回去。”
    “好好好，”三王子心潮澎湃，不管不顾的说，“正好我出来许久，思乡心切，想尽快回去。”
    皇后了然一笑，“三日后是个良辰吉日，本宫会在宫里设下喜宴。”
    “多谢娘娘，我这就回去准备。”三王子迫不及待，想要叫美人入怀。
    他行礼之后，退到帐篷门口，还不忘对圣上和皇后感恩戴德一番。

 第192章

    “皇后好大的本事。”圣上阴阳怪气的说。
    “只要是为了长乐，臣妾什么都做得出来。”皇后揽着长乐公主的肩膀，无比的安心。
    “哼。”圣上站了起来，愤愤的离开。
    圣上和皇后你来我往的语气不善，长乐躲在皇后的怀里，不敢说话。
    待圣上离开帐篷，长乐才从皇后的怀里直起身子来。
    “母后。”长乐哀怨的唤了一声，她似乎从二人的谈话里听出了什么，却又不真切，似懂非懂的盯着皇后。
    皇后心疼，长乐年纪小小，就要经历这些。
    她吩咐道：“你们带公主出去玩一玩，切记，不能叫公主身边离了人。”
    “是。”
    数个宫人上前，拥着长乐公主出去了。
    帐篷里再无其他人，皇后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娘娘，方才清平公主来过，像是有事要找娘娘。”
    皇后蓦的睁开双眸，眼神锐利：“她人呢？”
    “回娘娘，清平公主还在外头候着呢。”
    “请她过来。”伴随着话音，皇后已经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平日里威严的模样。
    帐篷外头，穆清菱带着丫鬟小桃无所事事的走来走去。
    来往的宫人知道她的身份，路过时都会向她行大礼。
    穆清菱很是受用，更不愿意出去了。
    她的目光时不时瞄一眼那顶明黄色的帐篷。
    “咦？小姐，那不是那位响当当的西域三王子吗？”小桃指着那边说道。
    穆清菱望过去，目露鄙夷。
    蛮荒之地来的人，长相奇怪不说，礼仪举止都透着一股粗俗。
    “管他做什么？”穆清菱不屑的道。
    小桃讪讪的收回手。
    过了片刻，圣上从帐篷里出来。
    远远望过去，圣上的面色不虞。
    穆清菱带着小桃往后头躲了躲，生怕被圣上看到。
    龙颜大怒，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起的。
    小桃惶恐：“小姐，不如我们回去。”
    圣上是怒容，那帐篷里的皇后娘娘，肯定心情不美。
    现在进去，不就等同于送死吗？
    穆清菱许是想到了这一遭，露在外头的眸子里浮现犹豫。
    “外祖母说不定在找我了。”穆清菱自言自语的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正是，老夫人最心疼小姐，片刻见不到小姐都要着急呢。”小桃附和着说。
    主仆二人一拍即合，二人转身往另一边去。
    就快走到重兵把守的地方时，身后有人追赶上二人。
    “公主！清平公主！”
    身后的呼唤，让穆清菱和小桃停下了脚步。
    看清身后之后，穆清菱笑道：“桑叶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人，穆清菱的态度着实亲切。
    她这般热情带着点讨好的笑，在章老夫人跟前，都很少显露过。
    桑叶小跑着到了穆清菱跟前，平复了下气息，才道：“是娘娘派奴婢，请殿下过去呢。”
    穆清菱目光微闪，试探的问：“娘娘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桑叶笑容愈盛：“什么烦心事？娘娘是有大喜事要和殿下说呢。”
    “大喜事？”穆清菱疑惑。
    “是啊，是关于殿下的大喜事。”桑叶挑了挑眉，高深莫测的道。
    穆清菱咬了咬唇，“我能有什么喜事？”
    桑叶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穆清菱顺势往回走去。
    桑叶边走边说：“殿下现下最缺什么，就有什么喜事。”
    穆清菱不敢置信的望着桑叶，见桑叶点了点头，穆清菱才敢确定，皇后是要为她赐婚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这一天。
    穆清菱欣喜若狂，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双手紧紧握着，克制着自己内心的狂喜。
    守得云开见月明，她和李照的缘分，就要修成正果了。
    方才因穆清瑜带来的烦忧一扫而空。
    她也是皇室赐婚，更是公主的身份，穆清瑜算什么东西？
    等将来入府后，她定要穆清瑜在她面前执妾礼，才能出她心头的一口恶气。
    好不容易进了明黄色的帐篷里，穆清菱心如擂鼓，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情不自禁行了个大礼，伏在厚厚的地垫上时，她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声。
    “怎么了？”皇后失笑，“行此大礼？”
    桑叶捂嘴笑道：“娘娘，殿下已经知道了，特意来向娘娘道谢的。”
    “好你个丫头，嘴巴一点都不严。”皇后笑嗔道，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
    桑叶在皇后身边伺候多年，深知皇后的秉性，才敢先向穆清菱透露口风。
    “请娘娘恕罪，奴婢也是迫不及待，想和公主殿下分享喜悦。”
    “不关桑叶姐姐的事，”穆清菱的声音响起，“臣女多谢娘娘赐婚，定鞠躬尽瘁报答娘娘。”
    “哈哈哈，你满意就好。”皇后舒畅的笑了起来，此事终于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桑叶，还不快扶清平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皇后嗔道。
    桑叶便将穆清菱扶了起来，引着她在最靠近皇后的位置坐下。
    “去西域路途甚远，一去不知多少年才能再回来，本宫还怕你不乐意呢。”皇后笑吟吟的道。
    穆清菱僵住，一时没想通皇后话里的意思。
    难道是要叫李照远赴西域？
    “娘娘放心，将军去哪里，臣女便跟着去哪里。”穆清菱真心实意的道。
    此时轮到皇后疑惑，“什么将军？你怕不是欢喜过头了？你要嫁的，是西域三王子。”
    穆清菱大惊失色，颤抖着声音艰难的开口：“西域……三王子？”
    皇后点了点头。
    穆清菱身子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还好小桃一把拉住了穆清菱，不叫她在皇后面前失仪。
    穆清菱撑着小桃，借着小桃的力站了起来，走到皇后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娘娘，臣女不愿嫁去西域，臣女心中已经有意中人了。”穆清菱哀声乞求。
    皇后沉下脸，不怒自威：“此事圣上和本宫都点头了，轮不到你做主。你且回去，好生收拾东西，三日后，跟随三王子启程去西域。”
    穆清菱重重的磕了个响头，额头上留下了个红印子。
    “请娘娘看在臣女对娘娘忠心耿耿的份上，收回成命。臣女早在几年前，就已下定决心，非李大将军不嫁。如若娘娘一定要逼臣女，臣女只能以死明志！”
    事到临头，穆清菱顾不得羞耻，将深藏心底的情意和盘托出。

 第193章

    皇后的眸子愈发冰冷，声音里隐隐藏着怒意：“你是在威胁本宫？”
    “臣女不敢。”
    “既然不敢，你就安心等着，三日后与三王子一同回西域去。你放心，本宫会为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等你离开都城，你的亲人，本宫也会叫人照看的。”皇后好言哄道。
    穆清菱不能死，如果她一死，要远赴西域和亲的，就是她的长乐。
    穆清菱抬起头来，索性豁出去了，狠下心来扯掉面上的轻纱。
    她似乎能听到帐篷里的人看到她的脸，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良久，皇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虽然早就知道，穆清菱脸上起了点疹子，可是现下看到了，又是另一种心境。
    “娘娘，臣女这副面容，如若去了西域，只能给娘娘丢脸。请娘娘收回成命。”穆清菱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只要能让她留在都城，她什么都愿意做。
    且她已经在都城里寻找到了一位神医，有十足的把握，能治好她的脸。
    等今日围猎一结束，她就会去恳求章老夫人，将神医接到家里来住。
    原本在她的脸大好之前，她不愿意叫别人看到她的丑态。
    但是为了不去和亲，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皇后皱起眉头，将这样一个面目丑陋的女子派去和亲，不仅不能和亲，还会引起三王子的愤怒。
    “桑叶，你带清平回宫去，让范嬷嬷给清平看一看。”皇后吩咐道。
    桑叶一怔，范嬷嬷是从皇后年少时，就在皇后身边伺候的。
    她是皇后的贴身宫女，才知道范嬷嬷身上藏着的秘密。
    范嬷嬷不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她的医术，甚至超过了宫中的太医。
    她是皇后在宫里的一道保命符。
    为了穆清菱，皇后竟然要冒着将范嬷嬷暴露的风险，也要医好穆清菱？
    桑叶垂下眼眸，遮住眸子里的吃惊。
    皇后的事，不是她一个宫女能过问的。
    “是，娘娘放心。”说着桑叶就要上前，拉穆清菱起来。
    穆清菱惊慌失措的躲开了桑叶的手。
    如果她的脸，在皇后收回成命前先被医治好，她就摆脱不了被送去和亲的命运了。
    “还请娘娘收回成命，另寻他人！”穆清菱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只一个劲的哀声乞求。
    此时皇后已经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她相信，范嬷嬷肯定有法子能治好穆清菱的脸。
    皇后不耐烦的吩咐：“桑叶，你多寻几个人，堵住她的嘴，将她悄悄的送回宫里去。在启程去西域前，不许她离开，也不许人探视。和亲一事，除了穆家和章家，不许透露给其他人。”
    “是。”桑叶叫上其他人，先将穆清菱控制住。
    桑叶取了一块干净的丝帕，将穆清菱的嘴堵上。又找了件披风，将穆清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章老夫人站在跟前，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桑叶满意，带着拼命挣扎，又发不出声的穆清菱离开。
    至于小桃，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出，寸步不离的跟在穆清菱身边。
    穆清菱等人离开后，皇后凝神沉思。
    看穆清菱的样子，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出嫁的。
    接下来三日，还不能掉以轻心。
    “娘娘，方才章家派人过来，打探清平公主的下落。”宫女上前禀告道。
    皇后嗯了一声，“去请章老夫人过来坐一坐。”
    穆清菱的事，其他人或许瞒得住，但是瞒不住章家和穆家的人。
    “是。”宫女出去了。
    皇后抬手按了按额角，为了她的长乐，她要再撑三日。
    穆清菱平安出嫁之时，才是她真正放松之时。
    而另一边，章老夫人已经出了帐篷，到了定国公府的帐篷里。
    她瞧着穆清瑜喜欢，正拉着穆家几位小姐说话。
    穆清瑜还是李照的未婚妻，李照和章家的关系，章老夫人更是把穆清瑜看做自己的孙媳妇。
    “最近怎么不过来玩了？菱儿很想念你们这些妹妹的，你们年轻的小姑娘，就该一起玩。”章老夫人和蔼可亲的说。
    穆清秋原本被方氏拉着去相亲，半路忍不住，悄悄溜了回来。
    此时她正坐在穆清瑜身边。
    听了章老夫人的话，她皱了皱眉。就算她们愿意和穆清菱一起玩，穆清菱也看不上她们啊。
    现在穆清菱更是被册封为公主，哪里还看得上她们？
    穆清菱正想辩驳几句，搁在桌子下的手被穆清瑜按住了。
    见穆清瑜微微摇了摇头，她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姐姐被封为公主后，我们担心她要各种应酬，才没有去找姐姐玩。既然老夫人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可要常常过去，老夫人不要嫌我们烦。”穆清瑜笑着说道。
    不管如何，章老夫人从未做对不起她们的事，甚至还在穆清菱面前，维护过她们。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一些让章老夫人不痛快的话。
    “你们常常过来，我才高兴呢。菱儿虽然受封为公主，但还是你们的姐妹，你们不要怕，要是她敢欺负你们，你们来与我说。”
    嘴上这么说着，但在章老夫人心里，穆清菱是最好的孩子，才不会做恃强凌弱的事。
    “对了，大姐姐去哪里了？”穆清瑜故作随意的问。
    方才穆清菱气冲冲的离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等了一会，都没等穆清菱过来找她算账，难道穆清菱还在筹划着什么？
    “她啊，听说是被皇后娘娘叫去了。”章老夫人满脸自豪，与有荣焉。
    章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正想离开的时候，一宫女从外进来了。
    这宫女眼熟，似乎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宫女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品级的。
    她进来，穆清瑜和穆清秋站了起来，缩在角落里的穆清兰见状，也赶紧起来了。
    “给老夫人请安，小姐们请安。”宫女客客气气的道。
    “不敢不敢，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章老夫人笑眯眯的扶起了宫女。
    “娘娘请老夫人过去坐一坐。”宫女回道。
    “我这就过去，菱儿也在娘娘那儿吗？”
    宫女不肯明说，只敷衍道：“老夫人过去就知道了，老夫人请，娘娘正等着呢。”
    “好好。”章老夫人跟着宫女走了出去。
    临到门口，她不忘回过头，再叮嘱穆清瑜和穆清秋几句，让她们得空了就去章家玩。
    穆清瑜和穆清秋忙不迭应下了。

 第194章

    章老夫人等人离开后，穆清秋坐了下来，嘀咕道：“章老夫人这样好的人，怎么会养出大姐姐这样的骄纵的外孙女？”
    穆清秋说的含糊不清，穆清瑜只听到声音。
    “三妹妹，你说什么？”穆清瑜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奇怪，四妹妹和念儿表妹都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看到她们的人影。”穆清秋道。
    “谁知道呢。”穆清瑜毫不在乎的说。
    那二人身边有丫鬟婆子跟着，总不会出事的。
    突然，远处传来擂鼓声。
    穆清秋兴奋的站了起来，道：“姐姐，围猎开始了，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穆清瑜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穆清秋拉着出了帐篷。
    穆清秋兴冲冲的拉着穆清瑜往人多的地方去，就算穆清瑜说什么，她也是听不到的。
    穆清瑜无奈一笑，任由穆清秋拉着走。
    墨竹和周妈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穆清秋拉着穆清瑜一头扎进了人堆里，二人挤到前头，才发现这群人在看什么。
    只见不远处，是几十个骑在马上的青年才俊。
    这些少年，出身世家贵族，在都城里都是叫得上名号的。
    此时他们骑在马上，或三言两语的交谈，或把弄着弓箭。
    待圣上发令，他们将冲到林子去，使出浑身解数，争取拨得头筹。
    今日拨得头筹之人，将与登科高中之人一样出尽风头。
    站在穆清瑜身边的小姐们，绯红着脸大胆的盯着那群意气风发的少年。
    从前看到个男子，都要害羞个半天的小姐们，此时此刻挥着手绢，生怕那边的人看不到自己。
    都城里未婚配的青年才俊，几乎都在那里了。
    她们未来的夫婿，就在其中。
    被方氏拉着去相亲，都因为害羞跑回来的穆清秋，受周围人的感染，也大胆的盯着那边的人打量。
    穆清瑜倒是满脸平静，只是身边的挤来挤去，让她蹙紧了眉心。
    少年们聚集的边上，搭着一顶明黄色的小帐子。
    少年们望向帐子那边时，脸上都带着恭敬和肃穆。
    等了一会，从帐子处出来一人。
    那人面色冰冷，不怒自威，周遭仿佛带着千年不化的寒冰，让人不敢靠近。
    那人一出场，少年们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敢放肆。
    小姐们这边，也停了下来，满场鸦雀无声。
    “这不是二姐夫吗？”穆清秋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四周的小姐们朝着穆清瑜望去，已经认出了穆清瑜的身份。
    她们看看不好惹的李照，再看看娇滴滴的穆清瑜，皆为穆清瑜擦一把汗。
    换做她们自己，夜晚身边躺着那样一个活阎罗，能生生的吓死。
    还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少年们适合自己。
    周遭人同情的眼神，让穆清瑜的笑容快撑不住了。
    她只能捂住穆清秋的嘴，不让她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穆清秋说完就后悔了，乖乖的挨着穆清瑜站着，不敢放肆。
    在众人鸦雀无声的注视下，李照坦荡的走到他的马前。
    那是一匹高大通体乌黑的骏马，那群少爷们骑着的马，在此马面前，就和过家家一样。
    李照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
    明黄帐子里，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开始！”
    话音落下，骑着马的青年才俊们，扬起马鞭，驱马奔入了林子之中。
    穆清瑜的视线从李照的背影上收回，她耳垂发热，上头似乎还有李照的指尖落下的余温。
    “我们回去。”穆清瑜轻声道。
    “好。”穆清秋应下。
    二人转身离开。
    围猎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才结束。
    除了穆清瑜二人，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小姐，你快看。”墨竹快步走到穆清瑜身边，悄悄指了个方向。
    穆清瑜顺着墨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竟然是暂住在将军府的杨婉怡和她的丫鬟小玉。
    她们二人怎么过来了？
    墨竹脸色难看：“小姐，将军怎么把她们二人带出来了？”
    李照将这二人带到围猎场来，显然是对这二人不一般。
    墨竹为穆清瑜抱不平。
    李照这样做，是将穆清瑜放在何地？要是叫别人发现了杨婉怡的身份，只怕穆清瑜将沦为众人的笑柄。
    穆清瑜只清浅一笑，“将军自有他自己的打算。”
    李照愿意不顾一切的相信她，她自然是一心一意的信任李照。
    李照与她解释了杨婉怡的事，并且表示过对杨婉怡毫无意思，她相信李照的为人，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李照好几次救穆清瑜于危难之中，墨竹当然是对李照感恩戴德的。
    可是现下，杨婉怡在围猎场上的出现，肯定会叫穆清瑜难堪。
    且按照杨婉怡那个丫鬟的性子，不闹出点什么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墨竹为穆清瑜心疼。
    穆清瑜无意间瞄到墨竹的神情，不由失笑：“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是。”墨竹不甘愿的道，不再提及此事。
    穆清瑜和穆清秋回帐篷里歇息，暂且不表。
    杨婉怡带着小玉，在帐篷边的小路上走着。
    小玉四处张望，眸子亮晶晶的。
    她看着那些正聚集在一起说话的贵妇人和大家闺秀，目露向往。
    那才是真真富贵的人家，她们身边的丫鬟，也是穿金戴银的。
    这样一对比，她与杨婉怡寒酸的就如同乡下来的。
    小玉打量了杨婉怡一眼，登时忿忿不平的道：“小姐，方才你怎么不听奴婢的，把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给将军送过去。”
    “大庭广众之下，我怎么能过去。”杨婉怡怯懦的说。
    “哎呀，就是要叫大家都看到才好。”小玉此时此刻看杨婉怡，就是扶不起的阿斗。
    在众目睽睽之下，几百双眼睛瞧明白了，李照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将杨婉怡收入府中。
    按杨婉怡的父亲叔伯们与李照的关系，将来杨婉怡在将军府里的地位，不可撼动。
    她这个小丫鬟，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想到到手的富贵就要从眼前消失，小玉越发看不惯杨婉怡，整日里就知道哭哭啼啼的作风。
    哭哭啼啼的，也没见把李照的心哭过来。
    “平安符我好像落在马车上了，”杨婉怡小声的说，“小玉，你去帮我取一下。”
    “要是奴婢拿来了，你肯亲手交给将军吗？”
    杨婉怡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195章

    小玉狐疑的扫了杨婉怡一眼，见她神情认真，才愿意去马车那边，将平安符取来。
    小玉走后，杨婉怡松了一口气。
    林间的凉风吹过她额头的汗珠，她打了个寒颤。
    见小玉走远了，杨婉怡折返身子，匆匆的往马厩的方向去。
    马厩里，几乎所有的马都被骑走了，只剩下几匹良萎不齐的马在吃粮草。
    马厩里，只有一个小厮，正坐在树下打着瞌睡。
    其他马夫，都去看热闹或者躲懒了。
    杨婉怡轻手轻脚走进去，牵了一匹稍微精神点的马儿往外去。
    马儿烦躁的甩了甩蹄子，杨婉怡连忙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
    只见在杨婉怡的安抚下，马儿平静了下来，温顺的跟着杨婉怡出去。
    杨婉怡没有惊动任何人，牵了匹马儿，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
    她翻身上马，动作熟练。
    要是见过她的人在场，肯定会被她惊掉大牙。
    杨婉怡骑上马，驱马义无反顾的进了林子之中。
    没一会，小玉从马车上取了平安符归来，回到原处却不见杨婉怡的身影。
    她愤愤的跺了跺脚，只能耐心的去寻找杨婉怡的踪迹。
    不好好待着到处乱跑，等她找到了杨婉怡，一定要好好说杨婉怡一顿！
    穆清瑜和穆清秋回到帐篷里时，只见帐篷里，除了穆清兰，穆嘉言和郭念儿也在。
    出来走了走，穆嘉言的脸上有了血色，精神也好了不少。
    只是他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十分喜悦。
    “表哥，喝茶。”郭念儿亲手倒了杯茶，送到穆嘉言面前，就差亲手喂给他了。
    “多谢表妹。”穆嘉言淡淡的道，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穆清瑜和穆清秋对视一眼，默默无言的走了进去，在桌子边坐下。
    看到这二人，穆嘉言松了一口气，抱怨道：“你们两个去哪里了？”
    “我们去前头看热闹了。”穆清秋回道。
    “你们怎么不叫上表妹？”穆嘉言扶着小厮站了起来，“表妹，你就和二妹妹、三妹妹一起玩，不用跟着我了。”
    说罢，穆嘉言带着小厮，几乎是落荒而逃。
    不知郭念儿是如何找到他的，几乎是从他一到这儿，郭念儿就突然出现，且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不管他说什么，郭念儿只当听不出他话里头的意思。
    无论穆嘉言去哪儿，郭念儿都紧紧的跟在一边。
    有这么个大活人在，穆嘉言哪儿都去不了。
    只好先作罢，将郭念儿送回来再说。
    好不容易摆脱了郭念儿，穆嘉言几乎是带着小厮拔腿就跑。
    郭念儿哪里愿意，立刻起身就要跟上去。
    穆清瑜见状，拉住了郭念儿的手腕，道：“表妹，我看你嘴唇都起皮了，不如先喝口茶润一润，再上一点口脂。”
    见郭念儿看了过来，穆清秋忙附和着道：“是啊，你的妆容都花了呢。”
    郭念儿顿时花容失色，怪不得穆嘉言不愿意带着她，原来是因为她的妆容。
    “快给我拿面铜镜来。”郭念儿连忙坐下，吩咐丫鬟。
    好在此次出来，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丫鬟们拿出铜镜和胭脂水粉，仔细的伺候郭念儿上妆。
    郭念儿眼下是穆老夫人最心疼的小姐，谁都不敢怠慢。
    郭念儿在定国公府里的待遇，已经和正经的小姐一样了。
    郭念儿边让丫鬟上妆，边问道：“怎的不见四表妹？”
    “许是去哪里玩了。”穆清瑜淡淡的道。
    “她不是第一次来吗？别在外头惹祸叫人逮住了。”郭念儿凉飕飕的说。
    在家里时，她就非常看不起穆清雪这般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明明只是个庶女，还是外室所出的，偏偏要去争各种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是未来的贤王妃，没有人敢惹她。”穆清秋凑了过来。
    而且就穆清雪那性子，也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伴随着穆清秋的话音，穆清雪从外头进来，带进来了一阵香风。
    “你们在说我？”穆清雪不客气的质问。
    “是啊，我们就是在说你。”郭念儿不甘示弱。
    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都能闻到火药味。
    二人如若争吵起来，可不是叫附近的人看笑话？
    “我们是在担心你呢，你出去许久，怕你找不到回来的路。”穆清瑜笑道，只是笑容不及眼底。
    穆清雪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下了。
    春红连忙替穆清雪打扇子。
    穆清雪鬓角的发因为汗水，黏成一缕一缕的。
    “没点眼力见的，打什么扇子？”穆清雪嗔道，一把夺过春红手里的团扇，“还不快去给我打盆水来？”
    “是。”春红连忙去打水。
    郭念儿嘀咕道：“耍威风给谁看呢。”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穆清雪听见。
    自打郭念儿住到了定国公府，不知缘由，一直和自己过不去。
    穆清雪气得脸色发白，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也敢给她气受？
    “哼，那我也比某些乡下来的，没教养的村姑威风。”穆清雪怒道。
    郭念儿差点要把桌子掀了，好在正给她上妆的丫鬟，先按住了她的肩膀。
    穆清瑜和穆清秋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这二人凑在一起，几乎要把帐篷都给掀了。要是方氏在，还能压制一二。
    这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小，路过的人都会八卦的往帐篷里看一眼。
    “你说谁是村姑呢！”郭念儿指着穆清雪质问。
    穆清雪竖起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满脸的怒气瞬间消散。
    “谁是村姑你心里清楚。”穆清雪飞快说完，立刻出去了。
    正好端着水盆进来的春红，急忙放下水盆，跟着出去了。
    郭念儿怒不可遏，就想冲出去。她一起身，正在给她描眉的丫鬟将她的眉毛画歪了。
    丫鬟连忙行礼认错：“是奴婢笨手笨脚的，表小姐别生气。”
    郭念儿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原本精致的妆容，因为这一道画歪的眉毛，而显得滑稽可笑。
    丫鬟颤抖着身子，生怕郭念儿将对穆清雪的怒气，一股脑儿的撒到自己身上。
    “罢了罢了，”郭念儿颓败的挥了挥手，“不是你的错，你给我洗了重新画上便是。”
    郭念儿坐了下来，脸色依然难看。
    给她上妆的丫鬟愈发的小心。
    穆清秋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郭念儿，在方氏回来之前，她可不能叫郭念儿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第196章

    穆清雪带着春红走了出去，她方才在帐篷里，似乎听到了谁喊了一声孙夫人。
    她巴巴的出来了。
    先前她迟迟未露面，正是去了贤王那儿。
    因为孙朗的意外，贤王很是苦恼。好不容易和孙阁老牵扯上的线，因为这个意外也断了。
    穆清雪自责，孙朗的意外，她要付一部分的责任。
    如果她能讨好了孙家，入了孙夫人的眼，岂不是能解贤王的烦忧？
    穆清雪说做就做，一路问着宫人，终于到了孙阁老的帐篷里。
    孙阁老膝下只有一独子，孙老爷在孙夫人的把持下，身边竟无一房正经的侍妾。
    在孙朗没出意外前，孙老爷膝下只有孙朗一人，连半个女儿都无。
    眼下孙家的帐篷里，只有孙夫人孤零零的坐着。
    孙夫人垂着头，耷拉着嘴角，眼角眉梢处藏着淡淡的忧愁。
    穆清雪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孙夫人若有所觉的抬起头来，冷着脸问：“你是谁？”
    春红先道：“我们小姐是定国公府上的四小姐。”
    “哦，”孙夫人皱起眉头思索，“你来做什么？”
    孙夫人本来心中就藏着事，说起话来多多少的有些不客气。
    如果放在从前，穆清雪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春红不由自主的看了穆清雪一眼，等着穆清雪发脾气。
    出乎她的意料，穆清雪不仅没发脾气，反而带着笑走了进去。
    穆清雪迎着孙夫人的冷脸，走到了孙夫人跟前。
    就在孙夫人要为穆清雪的不请自来动怒时，穆清雪敛起笑哀声道：“孙夫人，我最是理解你此时的心情，我的亲弟弟穆书睿，此刻也正躺在病榻上，大夫都说他站不起来了。”
    当初穆书睿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孙夫人也听说过。
    当时孙夫人听了，感慨了几句就将这事抛在脑后。
    此事被穆清雪提起，孙夫人再联想到自己的儿子孙朗，和穆清雪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孙夫人卸下冷冰冰的面具，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家朗儿也不大好，至今还昏迷不醒。”
    穆清雪关切的问：“大夫去看过了吗？孙少爷什么时候能醒？”
    孙夫人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眉心处因为常常皱眉，形成了两道深深的纹路。
    孙夫人又叹了口气，才说：“兴许快了。”
    穆清雪接着说了几句客套的话，按捺不住好奇，试探性的问：“打伤孙少爷的人，抓到了吗？”
    闻言，孙夫人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出面，大张旗鼓的调查孙朗受伤之事。
    孙阁老和孙老爷整日里围着孙轲转，只要孙夫人一提，不能放过打伤孙朗之人，那二人只会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伤人者有没有被抓到，孙夫人甚至觉得，伤人者说不定是孙阁老和孙老爷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接孙轲回来。
    孙夫人真真是寒心。
    面对穆清雪的询问，她敷衍道：“应该抓到了。”
    瞧着孙夫人讳莫如深的样子，穆清雪识趣的不再多言。
    帐篷外路过的人，见到里面的情形，都想进来和孙夫人搭上几句话。
    只是那些人的意图，落在孙夫人眼中，便是要来看她的笑话的。
    孙夫人毫不客气的用冷脸，应付着那些人。
    那些夫人小姐，都是内宅里浸润许久，察言观色的本领是一等一的。
    才与孙夫人说上几句话，就识趣离开，不再自讨没趣。
    穆清雪乖巧的在一旁站着，心中很是得意。
    这么多人里，也就她一人入了孙夫人的眼。
    待贤王知道，可不是更重视她？
    穆清雪心中得意，面上依然是一副带着淡淡忧伤的愁容。
    她利用穆书睿，继续拉近和孙夫人的关系。
    但只要她清楚，在此之前，她几乎都快把穆书睿遗忘了。
    现下的穆书睿，只是她的累赘。指望穆书睿，还不如指望翡翠肚子里的那个。
    穆清雪便安心的待在孙夫人这儿，使出浑身解数讨着孙夫人的欢心。
    而另一边，郭念儿上好妆后，又想去找穆嘉言。
    穆清秋看不下去，阻拦道：“表妹，你就安心的跟我们待在一块，大哥哥还有他的事。”
    “不行，”郭念儿义正严词的道，“表哥身子不好，身边离不开人。那些个小厮，哪有我心细？你放心，待会子我找到表哥，只在远处看着，绝对不会接近表哥，耽误他的正事的。”
    郭念儿神情认真且真挚，很难叫人不信服。
    没有人再阻拦，郭念儿带着丫鬟出去了。
    郭念儿出去之后，穆清秋感慨道：“这位表妹对大哥哥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穆清瑜笑道：“你羞不羞啊。”
    “我只和姐姐说，”穆清秋吐了吐舌头，“表妹这个性子，可要叫大哥哥头疼许久。”
    “念儿表妹一片赤诚之心，正好和大哥哥清冷的性子互补呢。”穆清瑜笑道。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穆清瑜发现，郭念儿心肠并不坏。
    只有面对穆清雪时，郭念儿才会嘴巴上厉害些。
    “可是我总归觉得，大哥哥这般清冷的人，未来大嫂也该是清冷的，就和天上仙子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穆清秋说道。
    叫她喊郭念儿一声大嫂，她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
    穆清瑜失笑：“这些不该是你我该考虑的。这个时候了，猎场那边应该有收获了，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好啊。”穆清秋一口应下。
    穆清瑜和穆清秋起身，正准备出去看热闹时，才走到门口，只见有一人正鬼鬼祟祟的打探着什么。
    那人一见到穆清瑜，就冲了过来。
    “是不是你家小姐，把我家小姐关起来了？”小玉怒气冲冲的质问。
    小玉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杨婉怡。
    她想来想去，除了定国公府的二小姐，那位李照的未婚妻，没有人会对杨婉怡动手。
    她便一路打听着定国公府的帐篷，找到了这里来。
    被小玉当头质问，穆清瑜许久才反应过来，小玉还误会她是定国公府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而当墨竹是国公府的二小姐。
    “你谁啊！”穆清秋没好气的质问。
    她打量了下小玉的穿着打扮，连国公府里最下等的丫鬟都不如，是有什么胆子，竟然敢对穆清瑜大呼小叫的。
    小玉被一呵斥，冷静了下来。她看看穆清瑜，又看看墨竹，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97章

    “你们两个……”小玉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确定没有眼花。
    “你是哪里来的丫鬟？竟然对我二姐姐如此无礼？还不快向我二姐姐赔礼道歉。”穆清秋严肃的道。
    小玉盯着穆清瑜，眼神古怪。她更是料定，穆清瑜没安好心，否则怎么会装扮成丫鬟的模样，瞒着所有人，接近李照？
    不过在穆清秋和定国公府下人，虎视眈眈之下，小玉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
    “你找我有何事？”穆清瑜轻轻柔柔的问。
    “我家小姐呢？是不是被你抓走了？”小玉急切的问。
    情急之下她想上前一步，只见墨竹和周妈不约而同的上前，护住了穆清瑜。
    二人瞪着眼，小玉只好后退了一步。
    “杨小姐怎么了？”穆清瑜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小玉忙说：“我家小姐不见了，是不是被你派人抓走的？”
    “我家小姐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墨竹为穆清瑜打抱不平。
    穆清秋更是帮腔道：“我和二姐姐一直在一起，二姐姐才没有对你家小姐做过什么。你是哪个府上的？我派人去帮你问问。”
    小玉得意的说：“我家小姐是李大将军府上的。”
    “李大将军？”穆清秋不由自主的看向穆清瑜。
    李照的将军府上，怎么会住着小姐？
    不是说李照不近女色的吗？难道都是骗人的？
    “墨竹，你派几个人，帮着去找找杨小姐的下落。”穆清瑜吩咐道。
    “可是……”墨竹迟疑。
    如若派人去找，势必会将事情闹大。
    到时候叫别人知道，李照的将军府上住着别的女子，肯定会在背地里笑话穆清瑜的。
    “你不是说杨小姐当初对我有恩？就当是报答了。”穆清瑜冷静的道。
    且她听过杨婉怡的事情，杨婉怡的父兄叔伯，都是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杨家满门忠烈，只剩这一点骨血。
    在穆清瑜的催促下，墨竹只好转身回到帐篷里，去找几个下人，出去寻找杨婉怡的踪迹。
    小玉不屑的哼了一声，她心里认定了，就是穆清瑜害怕杨婉怡被人发现，才派人将杨婉怡藏起来了。
    穆清瑜这一出，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罢了，先将杨婉怡找到再说。
    小玉退到一旁，给定国公府的人让开了一条路。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方氏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墨竹便带着人先退到一边，与方氏先行礼再说。
    穆清瑜和穆清秋也向方氏行李请安。
    小玉见众人如此，又见方氏是一位穿着富贵，言语爽利的贵妇人，便跟着众人一块行礼。
    “都起来。”方氏说道。
    穆清秋与穆清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可以将杨小姐的事告诉方氏，方氏肯定有妥当的解决法子，能顾全穆清瑜的颜面。
    穆清瑜会意，道：“三婶，我有位好友在这儿走丢了，三婶能不能派些人帮着一起找？”
    “好友？是哪一家的？”方氏问。
    “不知三婶可知道，李大将军的副将，前些年满门男丁皆牺牲的杨家？”穆清瑜问道。
    “我听说过，难道是那位仅存的杨家小姐？她竟然还活着？”方氏道。
    好几年没听说过杨家小姐的现状，方氏以为那位杨家小姐，早就死了。
    “是的，她今儿个也过来了。”穆清瑜道。
    穆清瑜说话的时候，穆清秋一直瞧着她。
    只见她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穆清秋很是佩服。
    “我方才倒是听说了一位杨小姐，不知道和你们要找的杨小姐是不是同一个人。”方氏凝神说道。
    小玉急忙上前说：“夫人知道我们小姐的下落？”
    对小玉的无礼，方氏不客气的瞄了她一眼，说道：“我方才听说有一位杨小姐，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猎场里头，正好被一头野猪追，危在旦夕的时候，被威武大将军家的公子救下了。”
    顿了顿，方氏似乎是在思索措辞：“被救下的时候，杨小姐……衣衫不整……”
    方氏说到这，看着连婚事都没定下的穆清秋，不再说下去。
    反正说到此，众人都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小玉大吃一惊，杨婉怡好端端的怎么会到猎场里去的？
    杨婉怡整日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会被野猪追？
    小玉想想就觉得疑点重重。
    “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我家小姐！”小玉说的肯定，且目光一直落在穆清瑜身上，似乎将穆清瑜视做了背后主使之人。
    面对小玉的敌意，穆清瑜在心底冷冷一笑。
    小玉三番两次的挑衅，她一忍再忍，只会叫小玉得寸进尺。
    “你说的对，肯定是有人要陷害杨小姐，”穆清瑜似笑非笑，“来人，先将这个丫鬟关起来。等找到杨小姐后，她是关键的证人。”
    “你凭什么抓我？”小玉不服气。
    穆清瑜对墨竹使了个眼色。
    墨竹便吩咐丫鬟上前，将小玉控制住。
    墨竹担心小玉的大嗓门，叫别人说三道四的，贴心的在小玉嘴里堵了块帕子。
    “三婶不会怪我多管闲事？”穆清瑜笑吟吟的看向方氏。
    “自然不会的，那边的事你们就不用过去了，”方氏道，“我带着这个丫鬟过去认一认便成。”
    那边乱糟糟的，且不是什么好事，方氏不想带着穆清瑜和穆清秋这两个未出阁的小姐过去。
    “多谢三婶，不过这个丫鬟……”穆清瑜迟疑的道。
    方氏会意：“这样护主不力的丫鬟，我会禀明了娘娘，不会轻饶了她去。”
    就冲着小玉对方氏的态度，方氏都不会轻易饶了小玉的。
    “还是三婶想的周到。”穆清瑜拉着穆清秋走到一边，让出了道。
    方氏便带着小玉离开。
    小玉挣扎着，时不时回过头瞪穆清瑜几眼。
    穆清瑜回之以笑。
    待方氏一行人走后，穆清秋忿忿不平的道：“这个丫鬟这样无礼，姐姐还给她好脸色。”
    “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自降身份，你还想不想去凑热闹了？”穆清瑜笑道。
    “当然要去！”穆清秋兴奋的道，“我要去看看，今年谁最有希望拨得头筹。”
    二人相视一笑，兴冲冲的去凑热闹，将小玉抛之脑后。
    而小玉被方氏带着，到了重兵把守之处。
    方氏说明来意，便等待宫人去通报一声。
    没等多久，宫人回来，让侍卫放方氏进去了。

 第198章

    方氏忐忑的向那顶明黄色的帐篷走去，临近了，才心生怯意。
    可要是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将来也是好的。
    二房因着两段儿女婚事，无比显贵。
    方氏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走了进去。
    “臣妇给娘娘请安。”方氏低着头行了大礼。
    她身后的丫鬟，带着小玉一道行了礼。
    皇后多瞧了小玉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方氏背上。
    “方夫人请起，往后我们是亲家，无需这般客气。”
    “多谢娘娘。”方氏站了起来。
    皇后说的是客套话，她怎么敢对天家，以寻常亲家对待？
    方氏站了起来，才留意到坐在一边，正低声啜泣的小姐。
    那位小姐身上披着一件大袖袍子，用的是上等的丝绸，绣的是繁琐精致的百蝶穿花图案，与她头上朴素的银钗格格不入。
    皇后注意到了方氏的目光，主动解释道：“这位是杨小姐。”
    小玉听到后，猛地抬起头来。
    在皇后的威势下，只敢神情激动，低声的喊道：“小姐。”
    杨婉怡若有所觉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小玉，两人显然是认识的。
    皇后冲着方氏使了个眼色，方氏便叫人将小玉放了。
    小玉连忙走到杨婉怡身边，主仆二人小声说着话。
    “小姐，你没事？”
    “没事。”
    “方夫人，先坐。”皇后指了个位置，方氏便坐了下来。
    “想必猎场里的事，夫人都知道了，”皇后头疼的道，“依夫人所见，该如何处理？”
    方氏才坐下来，没想到皇后竟然将这么大一个难题，抛到了自己头上，她登时坐直了身子。
    杨婉怡被威武大将军家的少爷高庭之救下，可同时，杨婉怡衣衫不整的模样叫高庭之看到了。
    按照道理，叫两人就此结为夫妻，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可是高庭之的母亲，威武大将军的夫人金氏，最是势利，是断断看不上杨婉怡的。
    如果真要让杨婉怡过门，金氏只肯让杨婉怡当一个侍妾。
    但是按照杨婉怡的身世，真这样做了，传出去只会叫众人说三道四，对天家寒了心。
    方氏和金氏打过几次交道，是个难缠的性子。
    “依臣妇愚见，此事都是因这个护主不力的丫鬟而起。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丫鬟没有照顾好杨小姐，杨小姐如何会误入林子里？不如先发落了这个丫鬟，先给杨小姐一个公道，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方氏藏着私心提议道。
    小玉听了几句，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她。
    她当然不服气，明明是杨婉怡自己乱跑，怎么要怪自己？
    “不关我的事。”小玉依着性子，想要大声的为自己辩解。
    她在杨婉怡身边服侍，被杨婉怡温顺怯懦的性子，竟把她自己的性子养的比小姐还骄纵，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小玉的声音不小，皇后的眼神横了过去，小玉顿时一凛，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她扁了扁嘴，躲到了杨婉怡身后，不忘说道：“小姐，你要为我说句公道话啊。”
    杨婉怡眼角带着泪，哀怨的说：“可是我在娘娘跟前说不上话。”
    小玉愤愤的推了杨婉怡一下，“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带走吗？”
    两人的声音虽小，却能叫帐篷里的人都听到。
    听到的人，都不禁看向杨婉怡。
    杨婉怡温顺听话的模样，显然是被小玉欺压惯了的。
    在小玉的催促下，杨婉怡鼓起勇气开口：“娘娘，都是臣女的错，不关小玉的事。小玉伺候臣女多年，对臣女忠心耿耿，请娘娘饶过小玉。”
    小玉扬起笑脸，杨婉怡终于大胆了一次。
    她的笑容才显露没多久，就凝固住了。
    只听皇后娘娘淡淡的道：“这样一个恶奴，还说不是她的错？来人，将这个恶奴拖出去，先打二十棍子。”
    二十棍子下去？她还能活？
    小玉顾不得其他，连忙冲到皇后跟前，跪下求饶。
    “娘娘！不是奴婢的错，是小姐自个儿乱跑。当时小姐让奴婢去马车上取东西，奴婢才离开的。小姐怎么进的林子里，奴婢当真是不知道啊！”
    小玉情急之下胡言乱语着，她的求情，更是令皇后愤怒。
    在皇后跟前，小玉都敢如此放肆。
    私下里，小玉还不知道如何猖狂呢。
    见皇后不耐烦的神色，她身边的宫女立刻吩咐：“还不快把这个刁奴拖下去！”
    “是。”宫人上前，将小玉拖了出去，小玉嘴里还在求饶着，她时不时冲着杨婉怡喊几句，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让杨婉怡为自己求情。
    杨婉怡心生不忍，起身走到帐篷中央，朝着皇后跪了下去。
    “娘娘，请放了小玉这一次。她是臣女在世上唯一的，从杨家带出来的丫鬟了。”杨婉怡凄凄惨惨的说。
    从前家中长辈皆在时，小玉是她院子里负责洒水打扫的粗使丫鬟，从来不能近身伺候主子。
    是以小玉没学过什么规矩，才如此的放肆。
    念着小玉是杨家剩下的唯一的奴仆，杨婉怡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她相信，小玉总有变好的一天。
    “你要是缺下人伺候，本宫指几个给你便是，”皇后淡淡的道，“对了，你如今住在哪里？”
    “臣女当初孤苦无依，被李将军收留了，如今住在李将军的府上。”杨婉怡怯怯的回道。
    她心知皇后是不肯饶过小玉了，不由的为小玉提起了心。
    二十棍子下去，不知道会将小玉打成什么模样。
    从杨婉怡口中听到李照的名号，皇后神情一僵，方氏更是脸色难看。
    好一个李照，竟然在将军府里藏了女人！
    此事势必会闹出去，到时候穆清瑜如何做人？定国公府又将如何被人说道？
    方氏再看杨婉怡的眼神，没有先前的和善了。
    皇后同样沉下了脸，一个未婚配的女子，没名没分的住在李照的将军府里，还能是什么关系？
    这样的女子，又和威武大将军家的少爷不清不楚。
    她本来就为穆清菱和亲一事烦着，又来一桩更令人心烦的事。
    还不等她说什么，外头守着的宫人进来。
    “娘娘，威武大将军夫人和公子在外求见。”
    “你先起来坐下。”皇后道。
    “多谢娘娘。”杨婉怡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拉着身上的衣裳，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皇后才道：“请他们进来。”

 第199章

    宫人打起帘子那一刻，从外头传来小玉的惨叫声。
    声声尖锐凄惨，杨婉怡脸色惨白，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威武大将军夫人金氏，和高庭之走了进来。
    二人进来之后，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杨婉怡。
    高庭之飞快的看了一眼杨婉怡的侧脸，心中生出怜悯和同情。
    金氏却是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
    这样小家子气的，还妄想进她家的门？
    只要她还能喘气，她绝对不会点头答应的！
    二人上前，向皇后行礼。
    “金夫人客气了，快坐。”皇后道。
    金氏和高庭之起身，坐到了方氏这一边，与杨婉怡隔着一条过道。
    方氏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高庭之一眼。
    高庭之虽说是将门出身，但是外形和文弱书生一样，一点都没有将门风骨。
    和她的穆嘉德比起来，完全不如穆嘉德。
    方氏收回视线，捧着茶杯不说话。
    接下来的事，她只需作壁上观便成。
    “娘娘，臣妇此行是来告辞的。家中有急事，臣妇先带着庭之回去。”金氏直截了当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快些回去。”皇后顺着金氏的话说道。
    如今将门中，只有威武大将军才有可能，与李照分庭抗礼。
    李照将来会成为贤王的助力，皇后势必要为太子寻一门相当的助力，才能抵挡将来，由贤王带来的威胁。
    因此皇后有意无意的顺着金氏，寻着时机将金氏收入囊中。
    杨婉怡不由的朝着高庭之望过去，她的一双哭红的眼中，藏着无限的哀怨，似有无数的话想说。
    高庭之察觉到了，同样朝着杨婉怡看过去。
    二人的视线交汇，竟然都没有挪开。
    明眼人瞧着，这二人的眼中含着情意，如若不知道二人的身份，只当这二人是一对神仙眷侣。
    金氏怒的打了一下高庭之，愤愤道：“娘娘恩准了，跟我回家。”
    高庭之吃痛，收回了视线，看向了金氏。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在金氏饱含怒气的眼神下，讪讪的闭上了嘴。
    他不敢正大光明的看杨婉怡那边，只能时不时，趁金氏不注意的时候往那边看一眼。
    方氏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怪不得外头都在说，这位威武大将军的独子，被金氏养的不像话。
    一个大男人，一言一行，竟然都要听金氏的。
    只要金氏一动怒，高庭之乖巧的和小媳妇一样。
    金氏又与皇后说了几句客套话，起身带着高庭之行礼后，准备带着他离开。
    从金氏进来到出去，都没给杨婉怡一个正眼。
    杨婉怡用帕子擦着眼角，哭了许久她眼睛红肿，再也流不出眼泪来。
    眼瞧着金氏将要带着高庭之离开，杨婉怡捏紧帕子。
    她咬着唇，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心。
    她知道，如若让金氏带着高庭之离开，她和高庭之的事再无下文。
    她把心一横，拉着身上的衣袍，快步走向金氏和高庭之。
    她扑通一声，朝着二人跪了下来。
    “小女多谢高少爷的救命之恩，要是没有高少爷，小女现下，不能站在这边。”杨婉怡感激的道。
    高庭之慌乱，伸出手想将杨婉怡扶起来，却又不敢触碰杨婉怡。
    此时的杨婉怡，如秋天枝头上摇摇欲坠的落叶，脆弱无比。
    “杨小姐快起来。”高庭之心疼的道。
    金氏伸出手，毫不留情的将高庭之拦在身后。她冲着左右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上前，强行将杨婉怡扶了起来。
    “好了，我们知道了，杨小姐保重。”金氏冷冷的说。
    杨婉怡欲言又止的看向高庭之，金氏皱着眉头，干脆挡在了二人中间。
    金氏嫌恶的看了眼杨婉怡，这副狐媚样子，都快把高庭之的心勾走了。
    不能再给杨婉怡说话的机会，金氏强势的拉着高庭之离开。
    只留下杨婉怡怔怔的站着，她的耳边，还能听到小玉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声比一声微弱，大概没有多少气息了。
    看完这一出好戏，皇后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方氏身上。
    感受到这一道带着审视的目光，方氏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今日这遭事，被别人传得不知会成什么样子。这么个大好的日子，出了这样的糟心事，真叫本宫头疼。”皇后故作哀愁的道。
    方氏会意，顺着皇后的意思道：“娘娘放心，那刁奴已经受到了惩罚。高少爷和杨小姐的事也是个误会。”
    方氏也是不愿意此事闹大，让别人知道杨婉怡的底细，让人看定国公府的笑话。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法子。
    皇后微微一笑：“还是夫人思虑周全，此事就交由夫人办了。”
    “是，臣女一定不叫娘娘失望。”
    方氏又坐了一会，便从皇后这儿出去了。
    才出了帘子，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那群人吸引。
    那群人围在一起，似乎是在商讨如何解决中间那人。
    最后一个领头的点了两个人，将中间的人拖了出来。
    方氏驻足看了一眼，直到看清被拖走那人的面容，才快步离开。
    那人正是奄奄一息的小玉。
    今儿个的事，所有的错处都将归到小玉身上，小玉就算侥幸，从二十棍子下活了下来，怕是没有活路了。
    方氏走后，皇后让杨婉怡在帐篷里歇息，准备待会子叫人悄悄将杨婉怡送走。
    为了和亲人选一事，皇后和圣上有了疙瘩。
    如若让杨婉怡一事闹出去，指不定圣上要拿着此事发作起来。
    且杨婉怡的身份，真叫人头疼。
    反正交给方氏去办，皇后将此事暂且不理。她最要紧的事，便是让穆清菱顺利出嫁，护好长乐。
    方氏从皇后这儿出来，才穿过重兵把守的地方，就有不少夫人围了过来。
    她们或多或少听说了林子里的事，这样一桩风流韵事，她们怎么能错过呢？
    当听闻方氏正是为了此事去了皇后娘娘那儿，她们就在这里等消息了。
    一见到方氏过来，她们忙八卦的迎了上去。
    只是谁都没有直说，顾左右说其他。
    方氏抿嘴一笑，主动说：“方才的惨叫声，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叫得很是凄惨呢。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皇后娘娘？”
    方氏也不卖关子，直接道：“那个丫鬟，是杨小姐的贴身丫鬟。”
    “杨小姐？哪个杨小姐？”

 第200章

    方氏讥诮一笑，围着她打听消息的人，明明心里好奇的很，却又要强行忍着明知故问。
    如果不是有皇后娘娘的吩咐，方氏真想逗一逗她们。
    方氏略微思索了下措辞，道：“就是在林子里出了意外的杨小姐，如果不是她的丫鬟护主不力，杨小姐怎么会不小心走到林子里去的？”
    “好在威武大将军家的少爷路过，救下了杨小姐，不然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人命来呢。”
    方氏说完，这些好事的夫人，因为没有听到想听的东西，正在抓心挠肺呢。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那杨小姐没事？我怎么听说，有人看到杨小姐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呢。”
    这一问，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竖起耳朵，等着听方氏的回答。
    方氏进了皇后的帐篷里，肯定看到了杨婉怡。
    杨婉怡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人比方氏更清楚了。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方氏道：“杨小姐被高少爷救下，安然无恙，衣着也得体。”
    没有听到想听的回答，众人不由的失望。
    “总之这个刁奴已经由娘娘发落了，此事也算了了，”方氏压低声音，“要是谁再说一些谣言，说不定要惹娘娘不快，到时候娘娘杀鸡儆猴，谁都救不了。”
    方氏的威胁起了作用，她满意的离开。
    方氏的话没多久就传了开来，她的意思代表的是皇后的意思，没有人敢质疑。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们还以为杨婉怡衣衫不整的，还能闹出点什么来。
    既如此，没人再议论此事，也没人关心杨婉怡的身份。
    此时穆清瑜和穆清秋已经走到了猎场边的空地上，那里站了不少人。
    二人不再挤进去，就在边上远远的张望着。
    只见那顶明黄色的帐篷边上，堆放了不少猎物，有小鹿、野鸡等。
    好在此处离得远，看不到血腥的场景。
    杨婉怡和高庭之的事，也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穆清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闹大，不然别人肯定要去打探，那位杨小姐是什么身份。”
    她边说，边仔细的看着穆清瑜的神色。
    只要穆清瑜有一点委屈，她肯定会帮着穆清瑜痛骂李照。
    可是出乎穆清秋的意料，穆清瑜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浅笑。
    “咦？那不是忠烈侯府上的少爷吗？”穆清瑜故作惊喜的道。
    穆清秋顿时红了脸。
    “方才三婶带你去忠烈侯府的帐篷里，想必见的就是这位少爷。”穆清瑜揶揄的笑道。
    穆清秋又羞又恼，愤愤的跺了跺脚：“我都是为了姐姐好，姐姐还这样戏弄我。我不看了，我回去了。”
    说完，穆清秋还不由自主的朝着带猎物回来的少爷那边看了一眼。
    扭过头来，正好对上穆清瑜笑得更放肆的眸子。
    穆清秋捧着发烫的脸，匆匆往回走去。
    穆清瑜好笑的跟上去。
    杨婉怡一事传到贤王这儿时，穆清雪恰巧也在。
    贤王笑道：“英雄救美，送上门的媳妇，高庭之那小子竟然也不要。”
    他说完，堂下的谋士你一嘴我一嘴的开始附和。
    穆清雪坐在一边，安静的不插话。
    在孙家的帐篷里，经过她一番“情真意切”的关心，孙夫人已经将她视为亲近之人，甚至还邀请她去孙家玩耍。
    穆清雪迫不及待的来找贤王，将与孙夫人的交往告诉了贤王，果然得到了贤王的一番夸赞。
    听完杨婉怡和高庭之一事，她不屑一笑。
    依她看，杨婉怡才不是误入猎场，分明是个想要攀龙附凤的。
    铁定是看中了威武大将军家的富贵，好在金氏是个拎得清的，没叫这样的小人得逞。
    “殿下，奴才还打探到一事，”贤王身边的宦官说道，“这位杨小姐在都城并没有自个的住所，而是住在李大将军的府上。”
    “什么？”穆清雪惊讶出声。
    不是说李照不近女色，身边连个妾室都没有？
    贤王同样惊讶：“你确定？”
    “奴才不敢欺骗殿下。”宦官回道。
    “殿下，”离贤王最近的一位谋士开口，“要不要借着这个，做一番文章？”
    “不用，以后本王与李将军还是姻亲，权当不知道。”贤王淡淡一笑。
    且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贤王与谋士们说起了其他的事，只有穆清雪一人尚且惦记着。
    穆清雪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她克制着兴奋，不知道穆清瑜知不知道杨婉怡的身份。
    要是穆清瑜知道了，表情该是如何精彩。
    穆清雪坐了一会，随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迫不及待的往回赶去。
    她脚步匆匆，正好在定国公府的帐篷门口，碰上恰好从另一个方向，回到此处的穆清瑜和穆清秋二人。
    穆清雪眸子一亮，朝着那二人走过去。
    原本在玩闹着的二人，见到来人，不约而同的收起了笑。
    “四妹妹这是从哪里来？”穆清瑜客气的问。
    “姐姐关心我，还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穆清雪趾高气扬的道。
    穆清瑜眯了眯眼，道：“多谢妹妹关心。”
    说罢她准备和穆清秋，越过穆清雪进里头去。
    穆清雪气恼，她先往帐篷里张望一眼，见讨人厌的郭念儿不在，才理了理袖子跟着走了进去。
    “姐姐想不想听一听，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穆清雪挑眉问道。
    她问的不怀好意，居心叵测的模样，生怕对面二人不知道她的意图。
    穆清瑜好整以暇的回道：“哦？发生了什么？”
    “林子里有一位杨小姐，被威武大将军家的少爷救下的事，不知道姐姐知不知道？”穆清雪的嘴角翘起，好戏就要登场了。
    “当然知道，娘娘做主，将罪魁祸首，杨小姐带来的护主不力的丫鬟发落了。”穆清瑜说道。
    她才说完，穆清雪迫不及待的问：“那姐姐可知道，杨小姐是什么身份？”
    穆清瑜牵动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原来穆清雪想用杨婉怡的身份，膈应自己。
    正巧墨竹端了茶水，搁到了穆清瑜面前。
    穆清瑜伸出玉手，拿起茶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穆清雪屏气凝神，只等着穆清瑜继续问下去，她才好将杨婉怡的身份说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穆清瑜喝完了茶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我不想知道。”

 第201章

    穆清瑜的回答，在穆清雪的意料之外。
    穆清雪一拍桌子，急道：“姐姐为什么不想知道？恰好我从王爷那里知道些杨小姐的底细，不如让我说给姐姐听。”
    “不用了，我不想知道。”穆清瑜笑着婉拒，就是不入穆清雪的圈套。
    穆清雪狠狠皱了下眉头，怒不可遏：“姐姐是有什么顾虑吗？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杨小姐她……”
    “四妹妹，”穆清瑜拔高音量，“我都说了不想知道，为何你一定要说与我听呢？”
    她神情戚戚，低垂着眼眸可怜兮兮：“要是你非说不可，那便说。”
    穆清雪正想开口，无意间瞄到帐篷门口，被穆清瑜那一声吸引来的人。
    这些帐篷都是紧紧挨着的，只要大门的帐子开着，里头的声音，能清清楚楚的传到外头去。
    穆清瑜那一声响亮尖锐的“妹妹”，吸引了一些好事的人，正有意无意的在外头，想要探听一下八卦。
    穆清雪趾高气昂的冲着穆清瑜大呼小叫，可不是一件仅次于林子里杨婉怡遇险的新闻？
    穆清雪见到那些好事之人，抿紧了唇收敛了些。
    她皱着眉，盯着似笑非笑的穆清瑜。
    穆清瑜肯定是故意的！
    她索性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让外头的人也听一听。
    只要此事闹出去，看穆清瑜往后怎么抬起头来。
    “那位杨小姐，在都城里没有住处，听说就住在李将军府上，大概住了好几个月了！”
    穆清雪大声说道，说完不忘补充一句：“正是和姐姐定下亲事的李大将军。”
    此话一出，满堂静默。
    穆清瑜和穆清秋，以及身边的下人，皆是知晓此事的。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皆是大惊失色。
    再看穆清瑜的眼神，有同情有看好戏。
    “哦，我知道了。”穆清瑜敛起笑意，声音清冷，却没有一丝怒气或震惊。
    她的反应，根本不是穆清雪想要看到的。
    “姐姐，你还不知道杨小姐和李将军是什么关系？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还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穆清雪口不择言，想要借此机会狠狠打击穆清瑜。
    穆清瑜惊讶的捂住嘴，一双杏眼都瞪得圆圆的。
    “妹妹怎么能说出这些话？要是让别人听到，肯定会说妹妹不知廉耻的。”穆清瑜好心提醒。
    穆清雪闭上嘴，深知自己说错了话。
    可是看不到穆清瑜的屈辱和幽怨，她不甘心。
    “姐姐，我都是为了你着想，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啊。”穆清雪补救道。
    “我怎么没听出，你是为了二小姐着想？”
    方氏自外头进来，她不过去方便了下，就叫穆清雪捅了娄子。
    杨婉怡的身份尴尬，皇后娘娘才想让方氏，将此事平息下来，让众人迅速遗忘。
    穆清雪直接说出了杨婉怡的身份，又将掀起一番风浪。
    方氏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有几个机灵的小丫头，听了消息后迅速跑开，要将消息告诉自家的主子。
    “我怎么不是为了二姐姐着想？”穆清雪强行为自己辩解，“二姐姐去将军府前，知道有这么个人在，也好先做打算。”
    “把帐子放下来。”方氏走到里头，丫鬟们将门口的帐子放了下来，里头瞬间黑了不少。
    方氏沉着脸坐了下来，扫视了一圈帐篷里的人。
    除了郭念儿，定国公府的小姐都在了。
    “等围猎结束，谁都不许出去。”方氏沉声吩咐道。
    穆清瑜和穆清秋闻言没有说话，穆清兰更是不敢说什么。
    “你凭什么把我关在里头？”穆清雪不服气的道。
    “凭我是你的长辈，如果将来你还认定国公府这个娘家，你就得听我的话。”方氏厉声道。
    她难得的严厉，吓住了穆清雪。
    穆清雪不甘不愿的坐了下来，侧着身不去搭理其他人。
    方氏扭头看向穆清瑜，见她怔怔的出神，以为她是在为了杨婉怡的事烦忧。
    方氏不由的心疼。
    方氏冲着穆清秋使了个眼色，穆清秋会意，将穆清瑜拉到一边坐下，离穆清雪远远的，并小声安慰着。
    “姐姐放心，你和李将军是圣上亲赐的婚，没有人能越过你去。待你入了府，只有你配当将军府的女主人。”
    穆清瑜讶异，穆清秋的态度转变之快。
    先前穆清秋不是一直为她抱不平，想要痛骂李照的？
    穆清瑜余光瞄到方氏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关心。
    她心下了然，接受了方氏母女的好意。
    “嗯，还有定国公府为我撑腰，我不用怕的。”穆清瑜道。
    见穆清瑜想的通透，方氏母女才放下心。
    杨婉怡的事，几乎是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传了出去。
    不近女色的李将军，府里竟然藏着女子？
    她们不敢到李照跟前打探，便想着随便寻个借口，到定国公府的帐篷里坐一坐。
    只是定国公府的帐篷紧紧关着，谢绝会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无人敢强行闯进去。
    秦姝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杨婉怡的事她早就知晓，也劝过穆清瑜。
    等穆清瑜过了门，随意寻个由头，走明路收了杨婉怡，皆大欢喜。
    可此事在这个时候传出去，外头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秦姝在赶去定国公府帐篷的时候，都能有意无意的听到那些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着李照、穆清瑜和杨婉怡三人的事。
    此事放在寻常人家身上，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这三人，一个是威名显赫的大将军，一个是定国公府嫡出的小姐，一个是满门忠烈的遗孤。
    三人凑在一起，可不是能看一场好戏？
    秦姝赶到定国公府的帐篷时，见关着的帐子，也稍稍放下心来。
    想必里头的穆清瑜，没有受到这些风言风语的影响。
    她往回走去。
    远处传来号角声，想必是猎场里的少爷们皆回来了。
    秦姝想起章少明也在其中，不知道章少明收获了多少。
    秦姝心念一动，脚下步子已经朝着号角声的来源走去。
    明黄色的帐篷边上的空地，摆满了少爷们满载而归带回来的猎物。
    侍卫们正在清点着，一个拿着纸笔的宦官正在记录着。
    少爷们在边上，额头上是亮晶晶的汗珠，兴奋的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人群里，不知是谁说了句：“庭之呢？怎么一直不见他？”

 第202章

    这一句话，如同在风平浪静的湖面掷入一粒小石子，掀起一道道的涟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个人知道，高庭之去了哪儿。
    高庭之出生将门，却和一个文弱书生一样。
    每当清点猎物的时候，当侍卫点到一只野鸡再无其他时，众人都要嘲笑两句。
    现下高庭之不在，乐趣顿时少了不少。
    清点完猎物，宦官将记录的册子送进明黄色的帐篷里。
    不用圣上宣布，众人都知道胜者花落谁家。
    “唉，我们谁比得上李将军啊。”
    “就是就是，我看李将军早就出猎场，原以为是李将军不屑打猎，原来是早早的就打到了一堆。”
    “我们辛辛苦苦几个时辰的收获，都比不上李将军的半个时辰。”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抱怨着，脸上却是心服口服的神色。
    这次，就是重在参与了。
    接连许多年都拨得头筹的忠烈侯府二少爷王茂，都是心悦诚服。
    章少明凑过去，笑道：“今年你输给李将军，真是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王茂叹了口气，面上依然挂着豪爽的笑。
    忠烈侯虽说是文人出身，却把儿子养的健硕黝黑，就像长年在外带兵打仗的将士一样。
    时不时会有人在背后议论，高庭之和王茂是托生错了人家，二人掉了个各。
    二人说话的时候，圣上已经宣布今年夺得头筹的是李照。
    顿时引来了一阵喝彩声。
    李照从圣上手里接过象征着胜利的红色绢花时，神情古怪，目光不由自主的掠过章少明。
    只见章少明憋着笑又不敢笑，李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章少明戏耍了。
    李照目光冰冷，泛着杀意。
    章少明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可是看着一向冷酷的李照，手捧红色绢花时，还是忍不住笑了几声。
    李照走出来，他浑身带着肃杀之气，寻常人不敢靠近，皆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几步。
    王茂大着胆子，想上去祝贺几句，在将要靠近李照时，不禁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章少明更不想在这个时候上前，他偏过头，正好看到站在身边的穆嘉德。
    相处下来，穆嘉德似乎有点缺心眼。
    章少明便在穆嘉德耳边说了几句，穆嘉德认真的点了点头，走向了李照，在李照跟前站定。
    “恭喜二姐夫。”穆嘉德认真且憨厚的道贺。
    李照动了动嘴角，将周遭的杀气收敛了几分。
    “二姐夫，这个，”穆嘉德指了指李照手上的红花，“是不是要送给二姐姐的？”
    李照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他看向远处，正叽叽喳喳的小姐们。
    他眼神锐利，扫了两圈皆没有发现穆清瑜的身影。
    见李照绷紧了唇线，穆嘉德主动道：“二姐夫，姐姐应该在帐篷里。要不我帮你送过去。”
    如若亲手交给穆清瑜，意义不一样。
    但李照思索片刻，还是将红花交给了穆嘉德。
    “有劳。”
    穆嘉德拍了拍胸脯，“你放心。”
    穆嘉德拿着红花，兴冲冲的往定国公府的帐篷里去。
    他走后，剩下的少爷们要去歇息了。
    西边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桌子，摆好了椅子，还有圣上赏赐的美味佳肴、琼浆玉露。
    章少明走出几步，还不忘回头招呼李照：“要不要一块去？”
    李照冷冷的目光一瞥，转身进了明黄色的帐篷里。
    章少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搭着王茂的肩膀往西边去。
    穆嘉德拿着红花，一路快步走到定国公府的帐篷前。
    见帐篷紧闭，他也不喊人，自顾自的打起帘子来。
    才进去，只见里头的人齐刷刷的望向自己。
    “还不快帮我一把？”穆嘉德斥道。
    离得近的丫鬟连忙上前，打起帘子来。
    如若是别人，方氏或许会嗔几句。可是面对的是穆嘉德，方氏怎么舍得生气？
    “你怎么回来了？”方氏笑着问道，“今儿个的收获有多少？有没有受伤？渴不渴累不累？”
    面对方氏接二连三的问题，穆嘉德皱起眉：“我长大了，娘不要当我是孩子了。”
    说完他走到穆清瑜跟前。
    “二姐姐，这是李将军给你的。”
    穆清瑜接过红花，她自然知道这朵红花代表着什么。
    她心里头泛起甜蜜，李照总归是没有忘记自己。
    “将军现在在哪里？”穆清瑜问。
    “大概在圣上跟前。”
    穆清雪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过是一朵花罢了，还不知道将军的心在谁那里呢。”
    穆嘉德走到穆清雪身边，一本正经的说：“妹妹说的什么话？身为女儿家，更该谨言慎行。”
    穆清雪闭了闭嘴，面对老气横秋的穆嘉德，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穆嘉德满意的走开。
    “儿子，有没有受伤？”方氏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当然没有，就算受点伤算得了什么？”穆嘉德回道，“我前头有事，先走了。”
    不等方氏再说什么，穆嘉德已经离开了。
    方氏只能幽幽叹了口气。
    “咦？方夫人？”帐篷外，一位夫人正向方氏打招呼。
    方氏一皱眉，果然帘子一开，好事的人就来了。
    方氏只能扬起笑脸，尽量温和的和来人打着招呼。
    穆清雪坐了坐端正，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穆清瑜的笑话。
    这些人，都是冲着穆清瑜而来。
    有了第一位进帐篷里来的夫人，其他人大着胆子，也进来了。
    这些夫人们打着和方氏叙旧的旗号，目光皆有意无意的扫过穆清瑜。
    甚至有几个大胆的，试探性的提起了杨婉怡的事，都被方氏巧妙的躲开了。
    坐在一边的穆清瑜，当然清楚这些人是来看她笑话的。
    她只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红花。
    好不容易捱到皇后娘娘派人来，说宴席备好，请众人过去。
    走出帐篷，天边彩霞成片，原来是傍晚时分了。
    众人只好散去。
    方氏带着定国公府几位小姐一道出去，才走出帐篷，穆清雪见穆清瑜一直拿着那朵红花，不由的嘲笑。
    “哼，拿那劳什子当宝，也没见得别人把你当宝。”穆清雪就是看不惯穆清瑜得意的样子。
    穆清雪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连穆清秋都忍不了了。
    穆清瑜噙着森冷的笑，凑到穆清雪耳边说了几句。
    穆清雪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她颤抖着声音问：“你……你都知道了？”

 第203章

    “你怎么知道的？”穆清雪追着穆清瑜逼问，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令她快喘不过气来。
    “之前只是我的猜测，现下敢肯定了。”穆清瑜的笑高深莫测。
    她不过是猜测，说出来炸一炸穆清雪，没想到还真被她猜对了。
    自打知道是孙朗绑了秦姝去，穆清瑜便暗地里派人去打探孙朗的底细，还真被她打探出不少东西来。
    孙朗常常去贤王府上，和贤王交好。
    而穆清雪几乎每次去贤王府，孙朗恰好也在，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加上上辈子听到的关于贤王的传言，穆清瑜才有了大胆的猜测。
    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穆清雪怒不可遏，吼道：“你诓我？我和孙……的事，不是你猜的那样！”
    穆清瑜似笑非笑：“你的反应，已经代表了一切。”
    “你！”穆清雪伸手指着穆清瑜的鼻尖，眼中的怒火和恨意，甚至带着点恼羞成怒，似乎下一刻就要张牙舞爪，朝着穆清瑜扑过去。
    “妹妹，”穆清瑜垂下眼尾，声音怯懦，“要是妹妹喜欢这个，我给你便是，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穆清瑜的声音不小，引得走在前头的方氏等人，和附近的夫人小姐望过来。
    众人望过去，正好瞧见穆清雪的指尖，都快触碰到穆清瑜的鼻子。
    而穆清瑜被吓得浑身发抖。
    众人指责的目光落在穆清雪身上，穆清雪百口莫辩。
    “是她先惹我的！”穆清雪干巴巴的解释，只是这句话苍白无力，没有人会信。
    “是我不好，不该收李将军的东西，”穆清瑜将手上的绢花举起，唇边绽放柔弱的笑，“这个，送给妹妹，妹妹消消气。”
    “谁要这个破东西！”穆清雪收回手，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撕毁穆清瑜的面具。
    先前的赏花宴上，众人就见识过穆清雪趾高气昂的欺负嫡姐，现下众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向穆清瑜偏倒。
    “二小姐，你跟我走，”尚书夫人李夫人站了出来，“跟我走，保管不叫人欺负你。”
    穆清雪一眼就认出了李夫人，上一次正是这位李夫人，在外抹黑自己。
    现下这一幕又被李夫人看到，不知道李夫人该如何编排自己。
    穆清瑜怯怯的望了眼穆清雪，道：“多谢夫人的好意，我还是跟着妹妹一块走。我们姐妹的关系最好了，要是被别人看到我们分开走，肯定会误会的。”
    没想到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维护庶妹。
    李夫人顿时被穆清瑜的识大体所感动。
    方氏走了过来，笑道：“李夫人放心，我会带好这两个丫头的。”
    “嗯，”李夫人责备的瞄了眼穆清雪，“夫人一定要看管好自家小姐。”
    方氏点了点头，走到穆清瑜和穆清雪中间，带着二人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上，穆清雪见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责备、嫌恶和嘲弄，她恨不得当场撕碎穆清瑜的面具。
    “你给我安分一点。”方氏低声警告。
    穆清雪低下头，不敢再轻举妄动。
    穆清瑜走在方氏另一边，对周遭人和善赞叹的眼神很是受用。
    上辈子，她和穆清雪的位置正好调换一下。
    她捏着手里的绢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就让穆清雪，好好体会一下她上辈子的凄惨。
    她的和秦氏的公道，她都会一一讨回来的。
    一行人走到皇后娘娘宴会的地方，入了座。
    定国公府的席位比起往年，离皇后娘娘愈发的近了。
    穆清瑜飞快的朝着上首的席位瞄了一眼，只见皇后身边只有长乐公主，不见穆清菱。
    而定国公府和章家的席位上，都不见穆清菱的身影。
    这样好的时机，穆清菱怎么会错过出风头的好机会呢？
    穆清瑜低头盯着手里的绢花，如若被穆清菱看到这物，可不得千方百计的夺了去？
    众人入座后，皇后娘娘摆了摆手，宴席开始。
    宫女捧着托盘依次上菜。
    许是皇后娘娘的兴致缺缺感染了席上的人，这一顿膳食吃的异常安静。
    谁都不敢上去触皇后娘娘的霉头，只有长乐公主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偶尔说上一句俏皮话。
    穆清瑜乐得清闲，只顾低头用膳。
    宴席进行到一半，她偶然一抬头，正好看到斜对面属于章家的座位。
    她惊讶的发现，才短短几个时辰没见，章老夫人似乎苍老了不少。
    章老夫人年纪虽大，但平日里精神奕奕，老当益壮。
    可是眼下的章老夫人，眼角处深深的皱纹堆在一起，眉心紧紧的蹙着，没有片刻的放松。
    她的眼底处，含着浓浓的悲伤。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章家所有人，除了章老夫人外，其他的都神色如常。
    能让章老夫人露出如此神态的人，定不是寻常人。
    难道是穆清菱出什么事了？
    郭念儿蹑手蹑脚走了过来，皇宫里的人不知道，定国公府还有这样一位人物，并没有为她准备席位。
    郭念儿堂而皇之的在唯一的空位上，穆清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方氏只一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反正穆清菱，有许多地方能去。说不定定国公府，是她最不乐意来的去处。
    方氏便不再去管郭念儿坐了穆清菱的位置。
    除了看了一眼章家那边，穆清瑜再也不抬起头来，只顾低着头，吃着面前的膳食。
    如若抬起头来，看到的不过是别人怜悯同情的眼神。
    还未入府，将军府里就有了一位女子，可不是一件糟心事？
    离皇后最近的位置，是康月长公主的席位。
    康月长公主问道：“我听说有一位杨小姐，是先前杨将军的女儿，不知道杨小姐在哪里？我想见一见。”
    皇后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她的笑容添了几分冷意。
    这位康月长公主尚在闺中时，有过几次口不择言，让自己难堪。
    没想到活到这个岁数了，还不会识人脸色，懂得人情世故。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一桩丑闻说了出来。
    果然康月长公主问完，好事的人已经竖起耳朵，等着听皇后娘娘的回答了。
    “她有事，先回家去了。”皇后语气淡淡。
    “是吗？我还想问她些事情呢，”康月长公主笑道，“听说她就住在李将军的府上，不知是真是假。”
    她的话音落下，堂下所有人默了片刻。

 第204章

    康月长公主的一席话，让所有人无声的望向定国公府这边，尤其是穆清瑜。
    定国公府这一边，恐怕只有穆清雪是喜悦的。
    终于来了！她嘴角挂着浅笑，等着看好戏。
    皇后更是气恼，好不容易将要平安无事的结束这一天，康月长公主非得给她添堵，叫她不痛快才行。
    “你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皇后娘娘语气生硬的敷衍，明眼人都看出了皇后的不悦。
    康月长公主适可而止，不能把皇后惹急眼了。
    可是她的话，终究是收不回来了。
    皇后扫了一眼堂下众人，好些人都已经在好事的交头接耳了。
    此事闹大，不仅对定国公府和李照有影响，说不定还会引得威武大将军府不痛快。
    皇后头疼，但眼下还是穆清菱和亲一事更要紧。
    她对身边的宫女吩咐了两句，宫女便出去了，吩咐外头的人，不用再送菜进来了。
    稍稍坐了一炷香的功夫，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宴席结束，叫众人散了。
    穆清瑜跟着方氏站了起来，等皇后娘娘带着长乐公主离开后，众人才慢慢散去。
    康月长公主正好走到了定国公府一行人的跟前。
    康月长公主年近四十，眼角的皱纹密布。
    “杨小姐是个可怜人，你往后入了将军府，可要照拂一二。”康月长公主高高在上的叮嘱道。
    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地位和尊贵，她的口气里带了几分训诫的意味。
    穆清瑜从未和康月长公主打过交道，不明白对方为何对自己带着敌意。
    她只低着头，满脸通红的不肯说话。
    “我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不说话？”康月长公主急道。
    穆清瑜眼中带着泪光，声音幽怨：“我也是才知道杨小姐，心中正一团乱着，才没有及时回答长公主的话，请长公主不要怪罪。”
    说着，她委屈一笑：“只要是将军喜欢的人，我不敢苛待的。但我现在还没出嫁，要和长公主保证什么，岂不是要叫别人在背后说我没皮没脸，还没出嫁就管起了将军的身边人。”
    穆清瑜还未出嫁，康月长公主与她说这些话，实在是欺负人。
    更是因为她这一番示弱的话，叫那些人等着看热闹的人听明白，穆清瑜也只是个可怜人。
    她们竟然还想着从穆清瑜身上探听出点什么来，这行径无异于落井下石。
    于是周遭人收敛了不少。
    “罢了罢了，我随口一提，你不要放在心上。”康月长公主不再纠缠，快速离开了。
    落在身上的眼神少了不少，穆清瑜暗暗松了口气，低着头跟着方氏离开。
    方氏带着几位小姐匆匆出去，上了马车快速回家去。
    女眷这边的宴席结束了，男客那边正热闹着。
    章少明将李照强行拉了过来，只是碍于李照的威名，谁都不敢上前和李照喝酒，除了憨厚的穆嘉德。
    “姐夫，我给你满上。”
    “姐夫，再来一杯。”
    “姐夫，这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穆嘉德一口一个姐夫，竟然哄得李照喝了好几杯酒，面上都泛着些红晕。
    章少明在一旁看得惊奇，连他都做不到的事，竟然被不起眼的穆嘉德做到了。
    穆嘉德一本正经的说着讨好的话，却不自知的模样，着实滑稽。
    这边都是在喝酒的，另一边不善酒力或者喝多的，都安静的坐着。
    穆嘉言也在其中。
    旁人都知晓穆嘉言的身份，都不敢劝酒。生怕多喝一杯酒，就能要了这位少爷的命。
    且才入秋，旁人穿着轻衫，穆嘉言已然穿上了袍子。
    他弱不禁风的模样，更是另旁人不想过来。
    穆嘉言只安静的坐着，时不时因为凉风咳嗽两声。
    远处的声音传来。
    “孙少爷，再来喝两杯。”
    “不喝了，今天就到这里。”
    一人扶着小厮走了过来，那人坐在与穆嘉言相隔数个位置的地方。
    孙轲在桌子上趴了一会。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出现，这位传闻中的孙阁老最疼爱的孙子，一出现就被不少人包围了。
    众人得以一见，果然这位孙轲，比孙朗强千倍百倍。
    怪不得孙阁老和孙老爷如此器重孙轲，孙轲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那些存了讨好孙家的心的人，可不得赶紧趁着孙轲发达前，先和孙轲交好了。
    孙轲面皮薄，不知喝了多少，直到头晕目眩撑不住才离场。
    趴在桌子上时，才好受不少。
    孙轲趴着，头埋在臂弯处，闷闷的道：“多谢。”
    他左右除了小厮再无其他人，离他最近的便是穆嘉言。
    他身后的小厮啊了一声，孙轲无缘无故感谢他做什么？
    小厮不解的摸了摸后脑勺，不敢答应。
    穆嘉言的目光从孙轲身上收回，眼中闪过笑意。
    孙轲似乎是睡着了，发出了极有规律的呼吸声，小厮连忙取下自己的衣裳，披到孙轲身上，生怕孙轲着凉了。
    穆嘉言在此时站了起来，“我们回去。”
    “是。”
    二人默默离开。
    方氏等人回到定国公府，时候尚早，几人先去穆老夫人那儿请安。
    方氏几人一进来，穆老夫人的目光便落在穆清瑜的手上。
    穆老夫人慈祥一笑，她年轻时，也是常常去秋季围猎的。
    博得头筹的少年，会被圣上赐予一朵象征着胜利的红色绢花，同时还会获得丰厚的赏赐。
    这朵绢花出现在哪位小姐手上，哪位小姐将会收获众人羡慕的目光。
    回想起年轻时的事，穆老夫人的笑意更加柔和。
    方氏几人请安后坐下，穆老夫人先招了招手，让郭念儿坐到了自己身边。
    她才笑吟吟的说：“没想到今年，李将军也参加了围猎，不过要是李将军参加，谁都不敌他。”
    听着穆老夫人满口夸赞李照，穆清瑜只低头羞涩。
    听着穆老夫人一个劲的夸奖穆清瑜，穆清雪别过了脸。
    这么久了，也没听穆老夫人夸贤王一句。
    想到贤王，穆清雪又想起了孙朗。
    她和孙朗的事，竟然被穆清瑜知道了。她相信，穆清瑜是不敢说出去的。
    可是这样的事被别人知道……她气得发抖。
    “你的婚事没有多久了，要好生准备了。”穆老夫人道。
    穆清瑜红着脸点点头，“祖母放心。”
    外头的天早就黑透了，穆老夫人不多留，让几人散去，只留下了郭念儿。

 第205章

    方氏领着几人出去了，她带着穆清秋往三房去，剩下三人往二房走去。
    穆清兰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后头。
    穆清雪见穆清瑜手上的东西扎眼，想刺几句，可是又怕穆清瑜将她的事情说出来刺自己。
    只好作罢。
    一行人默默无言的回了各自的院子里。
    穆清瑜回到屋子里，妙香早就命人烧好了热水，备好了热茶。
    “周妈，你年纪大，先回去歇着。”穆清瑜和善的道。
    周妈见穆清瑜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没有一丝改变，提了一天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周妈笑道：“老奴不累，老奴伺候小姐更衣。”
    墨竹察言观色，暗暗的挤开了周妈。
    “妈妈，有我在呢，你先回去歇着。”墨竹客客气气的道。
    墨竹的态度让周妈很是受用，周妈不再坚持，行了礼后出去了。
    墨竹和妙香带着小丫鬟，伺候穆清瑜洗漱更衣。
    “小姐，这个放哪里？”墨竹问道。
    穆清瑜看着那朵红花，道：“就放在这里好了。”
    “是。”墨竹便将花小心的搁在梳妆台上。
    妙香本想说几句好话，恭喜穆清瑜几句，但见穆清瑜一脸疲惫，识趣的闭上了嘴，麻利的替穆清瑜拆着发髻。
    拆了发髻，一头乌发披散在肩上，穆清瑜才觉得浑身轻松。
    “小姐在那儿没吃什么，要不要奴婢去小厨房里准备些宵夜？”墨竹问道。
    “不了，我乏了先睡，你带着她们去吃点宵夜。”说完，穆清瑜趿拉着绣鞋往床边去。
    墨竹和妙香跟过去，合力铺着被子。
    见穆清瑜躺下盖好被子，二人轻手轻脚的出去，吹灭了蜡烛出去了。
    走到外头，妙香轻声道：“墨竹姐姐，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热菜，姐姐过去吃一口。”
    这些跟着主子出去的下人们，要一直在主子身边伺候着，没有功夫能吃上一口饭的，只能一直饿着肚子。
    妙香心细，加上洪婆子已经回来，在穆清瑜的举荐下，当上了厨房的管事。
    叫厨房备点菜肴，对妙香来说极为容易。
    且她深深明白，自己一家的富贵荣宠，都是靠的穆清瑜，她们已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因此妙香对穆清瑜，更加尽心尽力。
    连带着穆清瑜最信任的墨竹，妙香也是百般讨好。
    墨竹和妙香一道往后边去，边走边说：“你有心了，待会子我们一起吃一点。我那儿还有小姐赏的一壶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喝了不醉人。”
    穆清瑜晚上睡得安稳，从不起夜。
    因此她屋子里从来不让人留着守夜，奴婢们睡前喝一杯酒，没什么大碍。
    “那样珍贵的东西，姐姐怎么能拿出来，还是留着自己喝。”妙香婉拒。
    西域进贡的东西，她们这些为奴为婢的，说不定一辈子都尝不到。
    墨竹竟然能轻轻松松的拿出来，与众人分享。
    妙香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穆清瑜。
    墨竹和妙香到了后院大通铺里，拿出葡萄酒和几个丫鬟分了喝了。
    葡萄酒只有小小一壶，一人只能分到一小杯，喝了也不耽误事。
    为了不打扰到穆清瑜，几人小声的说话。
    穆清瑜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窗户边有动静。
    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窗户那边的声音停了一下，又开始了。似乎是有人在外头开窗户。
    穆清瑜睁开了眸子，唤道：“墨竹？发生什么事了？”
    墨竹在她身边久了，是个知进退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扰她的清梦。
    除非出事了。
    穆清瑜想到此，用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是我。”
    窗户外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这声音熟悉。
    穆清瑜慌乱的将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了自己只着单衣的身子。
    “你怎么来了？”穆清瑜连忙问。
    “我有话与你说。”李照的声音波澜无惊，似乎没有意识到他夜闯穆清瑜院子的举动，是多么大胆出格。
    穆清瑜抿紧了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地。
    她拿过搁在屏风上的衣裳，仔细的穿好，才走到窗户边。
    走的时候，不忘顺手理了理头发。
    在窗边站定，她问道：“你想说什么？”
    穆清瑜猜到，李照肯定是为了杨婉怡的事而来。只是不知道李照将要说的是什么，她心中忐忑。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李照是为了来告诉她，希望她接纳杨婉怡的？
    “对不住。”
    李照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打乱了穆清瑜的思绪。
    李照为何要与自己道歉？难道他真的是如外头人所说，对杨婉怡有情有义，甚至……
    “杨婉怡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啊？”穆清瑜怔住，忍不住问，“怎么处理？”
    她的指尖摩挲着窗台，压制着自己想打开窗户，看一看李照是何神情的冲动。
    “认她做义妹，让她回杨府。”李照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如若李照和杨婉怡成了兄妹，外头的风言风语再也传不起来了。
    这是李照能想出来最直接的法子。
    等了半晌，没听到屋子里头的动静，李照再次问：“是我的法子不好？”
    “没有，”穆清瑜忙道，“将军的法子极好。”
    “你早些歇息。”
    说完，穆清瑜再也没有听到外头的动静。
    她情不自禁的打开窗户，只见外头空无一人。
    仿佛李照的夜访，只是她的一场梦。
    翌日，墨竹估摸着穆清瑜快要醒了，先轻手轻脚的进来，到屋子里候着。
    走进屋子里，她才发现离床边最近的窗户竟然大开着。
    秋天的早晨，风中裹挟着寒意，墨竹在窗边站了片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赶紧轻轻的将窗户关上了，关好后便走出去，看看洗漱的热水烧好没有。
    没等多久，穆清瑜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眼睛，先扭头看向窗户那边。
    只见窗户紧紧关着，她记得昨晚并没有关窗。
    她坐起来，往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只见除了她自己，再无其他人。
    难道昨晚真的只是一场梦？
    她愣愣的坐了半晌，只听屋门打开，墨竹进来了。
    “小姐醒了？怎么不叫奴婢一声？”墨竹边说，边进来打起了帘子。
    “我也才醒。”说着穆清瑜又打了个哈切。
    墨竹见状，道：“小姐要不要再睡一会？反正老夫人一早入宫去了。”

 第206章

    “这么早？”穆清瑜惊讶，“祖母是天没亮就去了？”
    “是的，奴婢早晨去开门，听过路的丫鬟说的。”墨竹回道。
    穆清瑜疑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穆老夫人一大早就入宫去？
    屋外的人听到里头的动静，都在准备洗漱用具，随时准备进来。
    穆清瑜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压低声音问：“昨晚可打听出什么来？”
    墨竹凑了过去，“奴婢打听到一点，周妈还有个女儿，是在大小姐院子里的。她从前一直是在茶水间当差的，据说一月前，她进大小姐的屋子里当了个二等丫鬟，负责做些针线活。大小姐常常住在章家，她的衣裳荷包，不用我们府里的人。那个差事，十分清闲的。”
    “周妈还有女儿？”穆清瑜皱眉，她一直没有听周妈提起过家人，以为周妈不曾婚嫁。
    “周妈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女儿的事，她的女儿也瞒的紧紧的。府里知道她们两人关系的，恐怕没有几个。还是她女儿无意间说漏了嘴，被我们院子里洒水的丫鬟阿福听到了。”
    有了这么层关系，穆清瑜已经知道，周妈究竟是谁的人了。
    如若不是她将周妈接到了自己身边来，周妈还不知道要隐藏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了，叫她们进来。”穆清瑜垂下眼眸。
    “是。”墨竹走到门口，打开门，让外头的丫鬟进来了。
    只见捧着洗漱用具的丫鬟进来后，周妈也跟着进来了。
    “老奴起的迟了，还请小姐见谅。”周妈满脸堆笑。
    “一点都不迟，我也才醒。”穆清瑜嘴角挂着浅笑。
    周妈上前，给穆清瑜准备衣裳。
    “咦？怎么掉地上了？”周妈从屏风后头捡起一件衣裳。
    墨竹走过去，怪道：“昨晚是我亲手挂在屏风上的，怎么会掉下来的？”
    周妈将衣裳交给墨竹：“你叫人拿去洗了，我再给小姐找一身衣裳。”
    “好。”
    穆清瑜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妙香梳头发。
    周妈从柜子里找出一身七成新的大袖袍，在屋子里穿着格外舒服。
    穆清瑜用了早膳后，坐在窗边的榻上，将绣篮放在身边，拿起里头的针线。
    她要绣的是一只鸳鸯戏水的荷包，李照身上的针线活，衣裳鞋子荷包等贴身的物件，都需要穆清瑜绣一套。
    捱到了午后，用完午膳后，穆清瑜听闻穆老夫人从宫里回来了。
    她略一思索，将手上的针线一股脑的扔进绣篮里。
    “小姐，”周妈连忙阻拦，却来不及，“仔细丝线都缠在一起。”
    周妈往绣篮里一看，果然丝线乱糟糟的，要是缠在一起打了结，就糟糕了。
    穆清瑜满不在乎的说：“那就劳烦妈妈帮我理一理，我带墨竹出去走走。做久了针线活，眼睛累。”
    “就交给老奴，小姐快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穆清瑜抿唇一笑，带着墨竹往外头去。
    二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随后穆清瑜抬脚往院子外头去。
    墨竹跟在后头，她瞅着这路，是去穆老夫人那儿的。
    “小姐，我们是要去老夫人那里吗？”墨竹问道。
    穆清瑜嗯了一声。
    墨竹迟疑：“可是老夫人才从宫里出来，现在就过去会不会不大好？小姐，不如我们等到晚上再过去？”
    “无妨的。”穆清瑜说着，脚下步子不停。
    墨竹不再多言，跟着穆清瑜到了穆老夫人这儿。
    进了院子，只见王妈妈正在廊下，教训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低垂着头，双手在身前交叠，很是委屈。
    王妈妈见穆清瑜主仆二人过来，停止了训话。
    王妈妈向着穆清瑜走了两步，行礼道：“二小姐怎么得空过来了？”
    穆清瑜走到王妈妈面前站定，笑道：“我是来给祖母请安的，祖母可是在里头？”
    王妈妈敛起了笑，脸上布了一片阴霾，她颇有忌惮的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老奴劝二小姐一句，现下不要进去。”王妈妈低声提醒。
    王妈妈对自己有恩，穆清瑜不会不信王妈妈的话。
    穆清瑜收起了笑，咬着唇思索了片刻，不愿叫王妈妈为难，还是先回去。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只听一阵脚步声，郭念儿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表姐怎么在外头站着？”郭念儿亲热的挽起穆清瑜的胳膊，“走，我们一块进去。”
    穆老夫人宠爱郭念儿，郭念儿可以随意进出穆老夫人的院子，不用通报。
    只是穆老夫人从宫里回来，似乎心情不好。
    向来和善的她，竟然因为一件小事，与一个小丫鬟置气。
    这不，王妈妈奉命，将小丫鬟带出来训话。
    见郭念儿又想直接进去，王妈妈刚想拦一拦，郭念儿已经拉着穆清瑜，风风火火的进去了。
    王妈妈叹了口气，跟在后头进去了。
    “外祖母，我带着表姐来了。”郭念儿甜甜的喊道。
    穆清瑜一进去，先在屋子里找寻穆老夫人的身影。
    只见穆老夫人坐在榻上，满脸忧愁，眼底是将要溢出来的悲伤。
    她的神情，和章老夫人一模一样。
    穆清瑜收回视线，她心中大概有了点数。
    能让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同时露出此种神情的人，只有穆清菱了。
    加上穆清菱昨天一直不曾露面，难道是她出什么事了？
    边思索着，她已经和郭念儿向穆老夫人行了礼。
    郭念儿照例坐在了穆老夫人身边，穆清瑜自己寻了位置坐下了。
    “瑜儿，你有什么事吗？”穆老夫人早就调整好了心绪，面无表情的问，只是她微红的眼尾是骗不了人的。
    穆清瑜站了起来，耷拉着脑袋自责道：“我是来向祖母道歉的，因为我，又要给家里添不少麻烦。”
    “又出什么事了？”穆老夫人不耐烦的道。
    郭念儿不由的多看了穆老夫人一眼，暗暗惊诧。
    穆老夫人向来慈祥和蔼，很少动怒。挨着穆老夫人坐着，郭念儿都能感受到她的烦躁。
    穆清瑜皱了皱眉，小声的说：“关于李将军府上住着的那位小姐，在这个时候，许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穆清瑜扬起脸，无奈又委屈：“祖母放心，我会想法子解决外头的流言了，绝对不叫家里被我牵连。”
    穆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拉着穆清瑜坐下了，叹气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第207章

    王妈妈忙附和道：“是啊，二小姐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小姐放心，老夫人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穆老夫人睨了王妈妈一眼，笑骂道：“就你会说好话。”
    见穆老夫人脸上的愁云消散了不少，屋子里的人都能松一口气。
    “家里永远能为你挡风遮雨，”穆老夫人和善的对穆清瑜说，“外头就由着她们说去，总归不会吵到我们面前来。”
    郭念儿凑过来，笑道：“要是谁敢闹到我们跟前来，我拿大扫把赶她们出去！”
    她的话，引得穆老夫人笑了两声，屋子里的氛围顿时轻松不少。
    “表姐，等你出嫁后，要是那个什么杨小姐给你气受，我肯定会帮你出气的。”郭念儿孩子气的说。
    穆清瑜脸一红，偏过头，露出通红的耳根，“你瞎说什么呢，这些话留着我出嫁后再说。”
    穆老夫人嘴角含笑，听着穆清瑜和郭念儿的笑闹。只是她的脸上，时不时闪过一抹沉重。
    杨婉怡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能任人欺凌。
    往后就算她惹了穆清瑜，穆清瑜也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好生养着。
    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着实是个烫手山芋。
    穆老夫人看破不说破，没必要在此时就让穆清瑜烦心。
    穆清瑜与郭念儿说了一会话，见穆老夫人神色如常，便试探的问：“那祖母是为何烦心？”
    穆清瑜冷不丁的问题，让穆老夫人怔了怔。
    思索一会，穆老夫人挥退了下人，只留下了王妈妈。
    “我也不瞒着你们，反正过个两三日，你们都会知晓的。”穆老夫人的声音悲痛欲绝，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继续往下说。
    “菱儿，要远赴西域和亲。”说完，穆老夫人眼睛酸涩，连忙闭了闭眼，不让自己在小辈面前失态。
    屋子里几人皆怔住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念儿初来乍到，与穆清菱没打过什么交道。
    震惊之后，她已经回过神来。为着穆老夫人，她面上装出了沉痛的神情。
    穆清瑜和王妈妈惊讶不已，此事太过突然，且事前竟没有一点风声。
    看穆老夫人的模样，也是今儿个早晨才知晓的。
    穆清瑜回想起昨晚章老夫人的失态，难道也是为了穆清菱的事？
    穆清瑜隐隐的猜到穆清菱出了什么事，却不曾想到竟然是要远赴西域，与那一看就不是良人的三王子和亲。
    穆清瑜低下头，不叫别人看到自己嘴边的冷笑。
    再抬起头来时，她眼中含着关切，捏着帕子的手轻颤，似乎是不敢相信。
    一时间，屋子里愁云密布，再无人说话，只剩下唉声叹气。
    反而是穆老夫人先从悲痛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好了好了，菱儿有了归宿，也是一件喜事。三王子是王储，将来是下一任西域王，菱儿便是未来的王妃，这门婚事，也不算太差的。”
    穆老夫人嘴上说着，实际上是为了安慰自己。
    只是再多的安慰，都不能令她平复下来。
    一想到穆清菱远赴千里之外，她们此生或许再无相见之日，穆老夫人痛彻心扉。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穆老夫人，再次被悲痛笼罩着。
    郭念儿忙安慰道：“外祖母，还有我呢。我一定陪在你身边，哪都不会去的。”
    “瞎说什么，”穆老夫人嗔道，“罢了，事情都这样了，我再悲天悯人也没什么用处。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了，我会打起精神，好好为菱儿筹备的。”
    穆老夫人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自从经历过穆大爷和大夫人去世后，再没有什么能把穆老夫人打倒了。
    “祖母，大姐姐什么时候回家来？”穆清瑜问道，“我们这些姐妹，好和她说说话。此次一别，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见到大姐姐。”
    见穆清瑜对穆清菱一片姐妹情深，穆老夫人心中甚是欣慰。
    “菱儿不会回家来了，她直接从宫里出嫁。”穆老夫人带着淡淡的忧愁。
    没能亲手送穆清菱出嫁，也算是穆老夫人生平一大憾事。
    穆清瑜垂眸，穆清菱从宫里出嫁，难道皇后娘娘早就存了要送穆清菱去和亲的心思，才册封她为公主？
    郭念儿眸子一亮，能从宫里出嫁，是多么的尊贵。她只在话本里见过那样的场景。
    “既然有宫里替表姐筹备着，祖母就好好歇一歇，”穆清瑜心疼的说，“要是大姐姐知道祖母操劳，也会心疼的。”
    穆老夫人欣慰一笑，在这么些个孙女中，就属穆清瑜最懂事。
    穆老夫人不由的多说了些。
    “菱儿的婚事，有宫里准备着。但是我向娘娘请了个恩典，从我们府里挑几个伶俐的奴仆，叫菱儿带去。我们府里带去的奴仆，定是全心全意效忠菱儿的。”
    穆清瑜心中感叹，就算穆清菱长住章家，许久才回来住几日，穆老夫人对穆清菱的一片爱护之心，从未改变过。
    “王妈，此事我就交给你去办。你挑几个知根知底的，牵了卖身契的。最好是大房的旧仆，你赶紧去办，挑好了，还要给我掌掌眼。”穆老夫人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王妈妈领命出去，一刻都不敢耽搁。
    穆清瑜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人。
    等王妈妈出去后，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穆清瑜主动开口。
    “祖母，我有一个人选。是我身边的周妈，她从前是掌管我母亲的嫁妆的，是个有能力的人。”
    穆老夫人想了片刻，终于想起了周妈是谁。
    在她的印象里，周妈是个干练的。
    秦氏过世后，她的嫁妆悉数交给周妈打理。
    这一年多里，倒是让周妈打理的仅仅有条，田庄铺子的进项，也比从前多了不少。
    是个难得的人物。
    “她是你的奴婢，你好生留着。”穆老夫人婉拒。
    这样有能力的奴婢，怎么能完全掌控，让她死心塌地的伺候穆清菱呢？
    “祖母，说不定她自己就愿意跟着大姐姐去。”
    穆老夫人挑了挑眉，“这话怎么说？”
    “周妈有个女儿，是在大房里，从小就在大姐姐身边当差的。如果她女儿也去了，周妈怎么可能不跟着去？”穆清瑜将墨竹说的和盘托出。
    果然穆老夫人动了心，将周妈的女儿掌控在手里，还怕周妈生出二心？

 第208章

    短短一瞬，穆老夫人心中有了打算。
    “既如此，就叫周妈跟着菱儿和亲去。只是她女儿年纪轻，怎么愿意跟着去那么远的地方。就叫她女儿到我身边来伺候。”穆老夫人幽幽的说道。
    穆清瑜微不可查的笑了笑，不愧是老夫人，短短一会的功夫就做了决断。
    将周妈的女儿放在身边，不怕周妈不听话。
    “祖母仁慈，对下人都是宅心仁厚的，要是周妈和她女儿不愿意，就是不识抬举。”穆清瑜奉承道。
    穆老夫人很是受用，面上终于有了一点笑。
    “只是你身边少了这么个得力干将，将来总归是不方便的，等过段时日，我再给你指派个好的。”穆老夫人道。
    穆清菱出嫁一事迫在眉睫，穆老夫人没有功夫再去仔细挑选，只能夺人所爱。
    当然穆清瑜是个懂事的，穆老夫人相信穆清瑜肯定不会有异议。
    正如她的所料，穆清瑜大大方方的说：“等我回去后，就叫周妈来祖母这儿。祖母先安心准备大姐姐的事，其他的事往后再说。”
    稍稍坐了会，穆清瑜体贴的先离开，不打扰穆老夫人为穆清菱筹划。
    郭念儿见状，也跟着出来了。
    穆清瑜和郭念儿一道走出了穆老夫人的院子。
    “表姐慢走，我去那边了。”郭念儿道。
    穆清瑜见郭念儿是要往穆嘉言那边去，忍不住问：“表妹是要去找大哥哥吗？”
    “是啊。”郭念儿扬着笑脸，大大方方丝毫不隐瞒，甚至没有一丝羞涩。
    仿佛去穆嘉言那儿，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郭念儿往回走了几步，到了穆清瑜跟前。
    “表姐，在府里我和你最要好，我也不瞒着你。”郭念儿眸子亮晶晶。
    她抿了抿唇，罕见的带着羞怯，“其实我与大表哥，从小就定下了婚约。我还是在我娘的箱子里，找到了婚书。”
    不知为何，她娘从没提起过这门婚事，且似乎从没想过这门婚事。
    从去年开始，她娘就为她相看起婚事来，皆是她们镇子上稍微有点才学，或是家中财力丰厚的人家。
    可郭念儿是个死心眼，既然发现了这张婚书，知道了自己还有这么一门早就定下的姻缘，别人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她凭着这么一个念头，千里迢迢不辞辛苦，一人从江南赶到都城来。
    就算这么久，穆嘉言一直对她不冷不淡的，但她相信，她一定能把穆嘉言捂热的。
    穆清瑜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郭念儿拍了拍穆清瑜的肩膀，故作老成的道：“我知道表哥与你最亲近，等我嫁过来后，我也会和表哥一样待你好的。”
    穆清瑜无奈的笑道：“那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好啊，你可得早点准备好随礼。”郭念儿笑嘻嘻的回答。
    二人又说了几句，就在原地分开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往回去。
    “小姐，表小姐倒是个实心眼的。”墨竹小声的感慨。
    穆清瑜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是啊，如果心眼不实，怎么会因为一张婚事，就敢一个人跑出来。”
    热情的郭念儿和清冷的穆嘉言站在一起，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二人才走进二房，就见周妈迎了过来，周妈手里还拿着一把伞。
    “快下雨了，老奴怕小姐淋雨，就出来了。小姐快进屋子里去。”周妈殷勤的道。
    如若不知道周妈的底细，没有发现周妈做过的事，此时的穆清瑜，恐怕感动的心都化成一滩水了。
    “多谢妈妈。”穆清瑜快步走在前头，主仆几人快步走回了院子。
    才进屋子里，黑压压的天空下起了细雨。
    “还好小姐没有淋到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渐渐冷起来，该开始准备过冬的衣裳了。”周妈絮絮叨叨的说道。
    定国公府的小姐尊贵，一件重工刺绣的衣裳往往要耗费个把月的功夫，现下开始做入冬的衣裳，刚刚好。
    “老奴方才没事的时候，整理了下小姐冬季的衣裳，大部分都有些旧了，在房里穿穿可以，但是穿不出去了。”
    周妈原本是被指派打理秦氏的嫁妆的，到了穆清瑜身边后，她便把其他的杂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周妈从前也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很快就上手了，做起事来甚至比墨竹还仔细。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确实能轻松不少。
    穆清瑜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潮湿的冷风从窗户的缝隙处钻进来，吹的她的脸颊冰冰凉凉。
    “妈妈先别忙了。”穆清瑜冷淡的声音想起。
    周妈一怔，穆清瑜的口气比外头的秋雨还冰冷。
    她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走到了穆清瑜的面前。
    穆清瑜用审视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周妈不寒而栗。
    瞧着周妈的眉头都快打结了，穆清瑜勾唇一笑。
    “妈妈怎么了？”
    笑起来的穆清瑜，让周妈松了口气。
    “没什么，小姐有什么事要吩咐老奴吗？老奴定尽心竭力，不叫小姐失望。”
    “趁着雨不大，你去祖母那边跑一趟。我把帕子落在那里了，你帮我取回来。”穆清瑜吩咐道。
    周妈彻底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取帕子这么一件小事。
    “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去。”说完周妈拿起搁在门背后的伞，撑开伞冲进了雨中。
    墨竹顺势关上了门。
    墨竹走到穆清瑜身边，见穆清瑜神情疲乏，便主动上前，轻轻的帮穆清瑜按着头。
    穆清瑜舒服的闭上眼。
    “小姐，周妈这么个能干的人，为什么要给大小姐？”墨竹不解的问。
    穆清瑜和穆清菱向来是面和心不和，甚至穆清菱连表面上的和气都不愿维护了。
    将周妈这么能干的人，给了穆清菱，岂不是要便宜穆清菱？
    “我不是给大姐姐，我是还给大姐姐。”
    “什么？周妈是大小姐的人？”墨竹惊讶道，“周妈的女儿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当差，可是她女儿不是近身伺候大小姐的，甚至一年到头见不了大小姐几面。”
    墨竹劝说着，她不相信，时时刻刻为穆清瑜着想的周妈，会是穆清菱的人。
    且周妈自从到了穆清瑜身边来，她还没发现，周妈做过什么对穆清瑜不利的事。
    穆清瑜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凉：“你以为，之前是谁帮着孙朗，误将姝姐姐绑了出去？”

 第209章

    墨竹手一顿，生怕伤到穆清瑜，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那个内贼，竟然是周妈？”墨竹不敢相信，时时刻刻都为穆清瑜着想的人，竟然是和别人里通外合的内贼。
    墨竹恨恨咬牙：“没想到周妈竟然是那样的人，小姐对她这么好，她真是不识好歹！”
    “周妈既然是大姐姐的人，我把周妈还给大姐姐，就当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一番心意。”穆清瑜神色已如常。
    她早就觉得周妈不对劲，墨竹的打探，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测。
    周妈从始至终都是穆清菱的人。
    将她还给穆清菱，让她们主仆二人去西域，看她们还能搅出什么水花来。
    且西域三王子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且穆清菱只得了个公主的封号，除了这么个封号，其他都没有。
    将来穆清菱去了西域，如若没有三王子的支持，很难在西域立足。
    “小姐做的对，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就是个祸害。”墨竹恨不得撕掉周妈的面具，与周妈大吵一架，将周妈做下的事都说出来，看周妈还有没有什么脸面，再在穆清瑜身边伺候。
    “好了，周妈快回来了，别叫她看出异常来。”穆清瑜提醒道。
    “是，小姐放心。”墨竹忙道。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周妈回来了。
    外头的雨一直没有停，周妈进来的时候，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
    她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就留下了几个湿哒哒的脚印。
    “妈妈没打伞吗？怎么都湿透了？”穆清瑜惊讶的道。
    墨竹听到声音从内室里走出来，也吓了一跳。
    “妈妈快去换身衣裳，别着凉了。”墨竹关切的道。
    周妈却继续朝着穆清瑜走了几步，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妈妈，你这是做什么？”穆清瑜一怔，避开了身子。
    “求求小姐，救救老奴！”周妈哀求道，她不顾尊卑礼仪，伸手就要去抓穆清瑜的衣裳。
    墨竹眼疾手快，先一步走到周妈跟前，挡住了周妈的手。
    要是叫周妈湿哒哒的手碰到了穆清瑜，岂不是要脏了穆清瑜的衣裳？
    且知道真相后，墨竹怎么敢再叫周妈近穆清瑜的身？
    穆清瑜已经走到了另一侧，离周妈三步远。
    她居高临下的瞧着周妈，缓缓说道：“妈妈有什么事，不如起来再说。”
    周妈膝行两步，直面穆清瑜。
    “小姐，老夫人要老奴跟着大小姐和亲去。西域那么远，老奴去了之后，不知哪一天还能再回来见小姐一面。老奴早就发了誓，这辈子都要效忠小姐的！”
    周妈大义凛然的说道，她的眼神真挚又认真，想用言语感化穆清瑜。
    不知为何穆老夫人会相中了她，跟着穆清菱和亲去。
    竟然还把她女儿的事查了出来，穆老夫人还要拿她女儿威胁她，尽心尽力的效忠穆清菱。
    虽说她是穆清菱的人，可是远赴西域，与她的家人就此分别，她做不到。
    她好不容易在定国公府站住了脚，难道就要把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舍弃了，去西域那个穷苦的地方再次来过？
    她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打定主意之后，周妈看穆清瑜的眼神，愈发的真诚。
    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掏出来，让穆清瑜好好看一看。
    只要穆清瑜肯帮她，她就顺势把女儿的事说出来，求穆清瑜把她的女儿要过来。
    穆清菱是靠不住的了，她们母女二人只要安心在穆清瑜的院子里伺候，齐心协力，定能享尽富贵。
    穆清瑜垂下眼眸，忧愁道：“既然是祖母的意思，我不敢说什么。你放心，祖母不会害你的。”
    周妈大惊失色，继续哀求：“老奴当然知道，老夫人不会害老奴。但是老奴舍不得小姐，请小姐帮老奴说一句话。将来老奴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穆清瑜叹着气，上前一步，双手将周妈搀扶了起来。
    周妈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看穆清瑜的态度，是愿意帮她的。
    穆清瑜扶起了周妈，只见周妈跪过的地方，也是一滩水印。
    穆清瑜收回手，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愁道：“妈妈，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根本帮不了你。”
    穆清瑜再抬起眸子来时，里头是化不开的忧愁，甚至比周妈更加郁郁。
    “你知道的，经过昨天一事，外头的人都在怎么议论我的。想必祖母肯定也知道了，因为我的事，说不定还要连累其他姐妹。方才我去祖母那儿，就被祖母训斥了几句，我不敢再过去了。”
    穆清瑜绞着手指，长而密的睫毛不安的颤抖着，委屈的似乎将要落下眼泪来，脆弱的如同将要碎裂的琉璃。
    “小姐……”周妈不依不饶，为了她和女儿，她不能后退。
    “妈妈，”墨竹再次走到周妈跟前，苦苦劝道，“你快去换身衣裳，待会子肯定要着凉的。着凉后，就不能伺候小姐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周妈喃喃自语，试图越过墨竹去。
    墨竹尽力阻拦着，她眼尖的瞧见路过的妙香，忙扬声喊道：“妙香！你快带着妈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妙香走了进来，和墨竹一人一边，半是强硬的拉着周妈出去了。
    周妈只好先去换了衣裳再说。
    墨竹和妙香拖延时辰的时候，王妈妈过来了。
    王妈妈行礼之后，穆清瑜让她在小椅子上坐下了。
    “想必周妈跟小姐说了。”王妈妈道。
    “嗯，只是周妈有些不舍得离开我，”穆清瑜拿帕子按了按眼尾，“我与周妈主仆一场，她待我好，我心中也是不舍。只是为了大姐姐，再多的不舍都能压在心底。”
    “小姐重情重义，可也要保重身子，不要再伤心了。周妈太不应该了，竟然做出不舍引得小姐伤心。”王妈妈不悦的道。
    正巧墨竹走了进来，周妈还在屋子里，由着妙香给她换衣裳呢。
    墨竹听闻王妈妈来了，便赶紧寻了个借口脱身过来。
    “王妈妈好，”墨竹先行了礼，“周妈方才与小姐哭诉了一番，小姐才收住了眼泪。请妈妈替奴婢，好好劝一劝小姐。本来小姐就烦心着，再添了周妈的事，奴婢怕的身子小姐遭不住。”
    王妈妈听了，对周妈更是不满。要是因为周妈，让穆清瑜病下了，周妈难逃其咎。

 第210章

    “小姐放心，老奴先回去，马上禀明老夫人，请老夫人派人，将周妈接过去。”王妈妈义不容辞的道。
    穆清瑜眼圈红红：“墨竹，待会子不要让周妈进我屋子里来了。我怕看到她，会伤心。”
    “奴婢怕拦不住。”墨竹为难的说。
    王妈妈看了看穆清瑜，又看了看墨竹，下了决心说：“小姐放心，老奴这就把周妈带过去，省的你们两人一见面就互相伤心。老夫人那边也是盼着周妈早些过去的，老夫人还有许多事要交代的。”
    “那就劳烦妈妈了。”穆清瑜笑道。
    王妈妈不敢耽搁，起身出去。
    “墨竹，快送一送。”穆清瑜吩咐道。
    墨竹立刻起身，跟在王妈妈身边出去。
    墨竹领着王妈妈去往周妈的屋子，她不忘轻声提醒：“妈妈，周妈想着她的女儿，恐怕一有机会，就要去找她的女儿的。”
    “我会派人看好她的。”王妈妈道。
    周妈是穆老夫人相中的人，穆清菱的婚事没有几日了，绝对不能在周妈这出了什么岔子。
    墨竹心中满意，不再说话，领着王妈妈到了周妈的屋子跟前。
    二人才站定，屋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了。
    周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正想再去找穆清瑜求情。
    一开门，冷不丁瞧见王妈妈，唬得后退了几步，勉强的打招呼：“王妈妈怎么过来了？”
    她的目光闪烁，脸上带着戒备。
    王妈妈上前一步，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带着威严说道：“我是奉老夫人的命令，带你过去的。你人先过去，行李这些，就让别人收拾了再给你送过去。”
    周妈脸色惨白，显然是不情愿的。
    她借口道：“我还未和二小姐告别，给我半个时辰，我自个儿会去老夫人那儿报道的。”
    她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该说些什么才能打动穆清瑜的心。
    说不定搬出秦氏来，能有奇效。
    “不用了，我去过二小姐的房里，二小姐已经歇下了，你不用过去，直接跟我去老夫人那里。”王妈妈不容人拒绝的说。
    周妈的手情不自禁的掰着椅子的把手，断然拒绝：“我等二小姐醒了，和她说上一两句话，自会去老夫人那里的。墨竹，你送王妈妈出去。”
    墨竹只为难的看了眼周妈，没有动作。
    周妈瞪了眼墨竹，可惜墨竹低着头，根本没注意到她。
    与王妈妈求情是求不通的了，周妈想就此出去，可是王妈妈挡在门口，让她进退不得。
    “老姐姐，”周妈语气软和，态度讨好，“我女儿将要到老夫人那里去当差了，我肯定会过去的，你还不放心什么呢？”
    确实，有周妈的女儿在手上，王妈妈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想起穆清瑜脆弱的模样，以及她听说的关于将军府里的只言片语，王妈妈忍不住心疼。
    穆清瑜是个重情重义的，真的放周妈过去了，让穆清瑜大哭一场是难免的。
    穆清瑜那柔弱的身子，哭一场岂不是要哭坏了身子和眼睛？
    王妈妈不肯退步，威胁道：“行，你不过去也行。待会子你女儿就会到老夫人那儿报道，会由我教她一些规矩。”
    王妈妈点到为止。
    周妈一凛，她看见了王妈妈眼中的不怀好意。如若她的女儿落到了王妈妈的手里，肯定要受一顿磋磨。
    终究是周妈败下阵来，她颓败的道：“我跟你回去，你别为难我女儿。”
    王妈妈勾起了嘴角，露出了往日里与人为善的模样，亲切的说：“你早这样多好？走，我们回去。”
    王妈妈上前一步，拉住周妈的胳膊，拉着她往外去。
    外头雨已经停了，只在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水坑。
    周妈怔怔的踩了好些个水坑，一双鞋子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墨竹和妙香跟在两人后头，默默无言的送着二人出去。
    快到院子门口时，周妈眼神发狠，一把甩开王妈妈的手，扭头跑了几步，朝着穆清瑜的屋子跪下了。
    “小姐，老奴就此告别！没有老奴在小姐身边伺候着，小姐一定要保重身子啊！”周妈高声喊着。
    她的声音没有引起屋子里任何的动静，她不死心，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
    她的头正好磕在水坑上，溅起不少水花。
    包括王妈妈看了，都心生不忍。
    周妈额头上带着一块红印子，眼巴巴的盯着紧闭的门。
    她不相信，她闹得这么大的动静，穆清瑜会听不到？
    只要穆清瑜被她发出的动静吸引出来，再瞧见她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她不信，穆清瑜不会心软。
    西域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她才不愿意。且谁都别想把她和她女儿分开！
    等了片刻，秋雨的寒意顺着膝盖爬上来，周妈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墨竹提起裙角，匆匆的进了屋子里，进去之后，不忘将门关上。
    周妈提着心，双眼死死的盯着屋门。
    不一会儿，墨竹出来了，还带上了门，不让人看到里头的情形。
    周妈焦急的问：“小姐呢？她愿意见我吗？”
    墨竹目露悲伤：“小姐也舍不得妈妈，正躲在被窝里哭泣呢。可是小姐知道，妈妈非去不可。”
    顿了顿，墨竹擦了下眼睛，声音凄凄：“奴婢从未见过小姐哭成这副模样，妈妈快去，别叫小姐哭坏了身子。”
    周妈说不出话，如若她再不依不饶说些什么，就是不把穆清瑜的身子放在眼里，往后更难留在穆清瑜身边。
    王妈妈走上前来，冲着墨竹说：“你先进去，好生宽慰小姐。”
    “是。”墨竹低着头，打开门进去。
    看着就在眼前关上的屋门，周妈的心一点点掉落到谷底。
    墨竹进了屋子里，走到内室，悄声道：“小姐，奴婢回来了。”
    “进来。”
    穆清瑜沉静又平淡声音自里头传来，墨竹顺手拎起了茶壶走了进去。
    墨竹走到里头，只见穆清瑜正坐在床边，目光望向紧闭的窗户。
    墨竹拿过穆清瑜手中捧着的茶杯，在里头加了点热水后，再递给穆清瑜。
    穆清瑜双手捧着茶杯，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整个人舒坦不少。
    “周妈肯走了吗？”穆清瑜声音清明，眼中更是没有一丝泪光。
    “就算周妈不肯走，王妈妈也是不依的。”墨竹冷声道。

 第211章

    自从知道周妈的所作所为后，墨竹对她深恶痛绝，更是暗恼自己不长眼，竟然没有看出周妈的不对劲。
    方才周妈一番惺惺作态的表演，要不是知道周妈的秉性，墨竹差点也要被她骗了去，要为她去向穆清瑜求情。
    想到此，墨竹对周妈更加痛恨。
    主仆二人静默无言，听着外头的动静。
    片刻之后，外头响起了脚步声，越行越远。
    “出去看看。”穆清瑜吩咐道。
    墨竹走到门边，轻轻的打开了一条门缝，透过门缝往外看去。
    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妙香正从外头进来，顺手关上了院子的门。
    墨竹关上门，走到里头回话。
    “小姐，王妈妈带着周妈走了。”
    穆清瑜嗯了一声，又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将周妈的东西理一理，待会子送到祖母那边去。”
    “是。”
    王妈妈领着周妈往穆老夫人那儿去，才进了院子，王妈妈看了周妈一眼，周妈满身狼狈的模样，叫穆老夫人看了，岂不是要脏了她的眼？
    王妈妈便带着周妈先去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只是额头上的红印子，却是无法遮掩的。
    没有别的法子了，王妈妈只能带着周妈去了穆老夫人的跟前。
    果然，穆老夫人吓了一跳，惊讶道：“这是怎么弄的？”
    周妈的视线，自从进了穆老夫人的屋子，一直落在穆老夫人身边，低头不语的小丫鬟上。
    原本还机灵的丫鬟，自周妈进来后局促不安的站着，时不时抬头往这飞快看一眼。
    她的面容，竟和周妈有两分相似。
    周妈低下头，无奈一笑，到这个时候，再去求谁都已经晚了。
    她定了定心神，回道：“是老奴不小心撞到门框了。”
    “怎的这般不小心，”穆老夫人嗔怪道，“待会子叫她们拿点药帮你涂涂，你这个模样入宫里去，终究是不得体的。”
    “是，老奴省的。”周妈恭恭敬敬的说。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穆清菱身上，希望去了西域几年，穆清菱肯放她回来。
    “白梅，你送送周妈。”
    “是。”站在穆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怯怯的应了一声。
    随后跟着周妈出去了。
    那二人出去后，王妈妈不安的问：“老夫人，要不要老奴出去盯着？”
    穆老夫人不屑道：“怕什么，白梅那丫头的卖身契在我手上，她逃到天边去，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老夫人英明。”
    外头，周妈带着白梅出去，走到了一处无人僻静的地方。
    周妈再也撑不住了，搂着白梅心疼的道：“我的儿，恐怕我要和你分开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娘，你要照顾好自己。”白梅哽咽道。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好一会才止住了哭泣声。
    周妈有千言万语交代，却不知从何说起。
    白梅道：“娘，你不用担心我，你只要好好侍奉大小姐，老夫人肯定不会为难我的。”
    “嗯。”周妈应道，穆老夫人用白梅挟持她，还不是为了让她全心全意效忠穆清菱。
    “你放心，反正我从始至终都是大小姐的人，我帮大小姐做了不少事，大小姐不会怀疑我的忠心的。你在老夫人院子里安分守己的，等着我回来。”周妈安抚道。
    母女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离别的凄惨和痛苦，引得二人又要落泪。
    最后是一个找过来的丫鬟，让二人及时收起了泪。
    “周妈，老夫人派我来，带你去上药。”
    “好好，我跟你去。”周妈背过身擦了擦泪水，跟着小丫鬟去了。
    白梅目送周妈离开，随后转身，回了穆老夫人的院子里。
    “回来啦。”穆老夫人见到白梅，了然一笑。
    白梅行了礼，殷勤的上前蹲下，给穆老夫人捶着腿。
    “老夫人，奴婢已经交代奴婢的娘了，要好好效忠大小姐，请老夫人放心。”白梅讨好的说道。
    穆老夫人面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夸道：“好丫头，我不会亏待你的。”
    白梅心中大喜，手上更是殷勤。
    想到往后的富贵，她就忍不住乐开花，终于被她盼到这一日了。
    临近傍晚，墨竹亲自将周妈的东西装成几个小包袱，带着人送了过来。
    周妈心中灰败，知道府里再没有人能帮助她了。
    只好打定主意，去个几年后，便求穆清菱早些放她回来。
    离和亲之日没多久，都城里的人慢慢的都知道了穆清菱将要去和亲一事。
    章家，恐怕除了章老夫人伤心之外，其他人皆大欢喜，终于送走了穆清菱这么个难伺候的人。
    和亲前一日，穆老夫人派人将她挑好的奴仆送入宫去，由宫中的嬷嬷们先掌掌眼，教一教皇家规矩。
    虽说短短一日，交不了多少东西，可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到了和亲这一日，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早早的入宫去了。
    两家除了这二人，没有带另外的女眷。
    二人入宫，先见了皇后娘娘，便直奔穆清菱那儿。
    穆清菱被安置在皇后娘娘宫中一处偏殿，外头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如若不是和亲去，能从宫里出嫁，该是多么尊贵的一件事。
    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带着苦笑，一齐进去了。
    走进宫殿里，只见穆清菱已经换上了大红喜服，脸上的面纱摘掉了，露出白皙的脸蛋。
    宫女们正仔细的替穆清菱上着浓妆。
    看到来人，穆清菱几乎要起身，朝着那二人扑过去。
    “莫起来！”穆老夫人心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她和章老夫人，分别在穆清菱左右站定。
    穆清菱分别拉住二人的手，苦苦哀求：“祖母，外祖母，我不要和亲去，你们去求求娘娘！换个人和亲去！”
    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满脸无奈，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换人呢？
    章老夫人拍了拍穆清菱的肩膀，安慰道：“好好好，你先坐着，让她们给你上妆。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虽是缓兵之计，却让穆清菱心中生起了一丝希望。
    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在边上陪着哄着，终于让穆清菱上好了妆，盖上了大红盖头。
    二人心中有无限的话交代，只是穆清菱一直吵着闹着，二人心里的话也没有机会说了。
    待穆清菱收拾好，皇后那边就派人来，让穆清菱快些过去了。
    两位老夫人只好起来，陪着穆清菱往皇后娘娘那边去。

 第212章

    吉时已到，宫人扶着穆清菱前往大殿，她与西域三王子，在圣上和皇后跟前，行了大礼。
    穆清菱心中再不情愿，却也知道御前失仪，是砍头之罪。
    礼成后，三王子盯着红盖头，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掀开红盖头，一睹美人的容颜。
    只是他知道，都城的民风不比西域开放。
    为了美人，他且忍一忍。
    前往西域的车马早就备好，三王子迫不及待的向圣上和皇后告别，带着穆清菱回去。
    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有再多的不舍，都只能化成无声的叹息。
    皇宫外，都城之中，百姓们都到街上来，准备看这盛景。
    有好些个年头，没有公主去和亲了。
    他们一早的起身，占据了看热闹的好位置。
    街边酒楼，临街的包厢里，窗户大开着。
    站在窗户边，能清清楚楚看到下头的风景。
    “来了来了，过来了！”穆清秋激动的招呼道。
    穆清瑜和秦姝起身走到穆清秋身边，朝远处望过去，果然瞧见了和亲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的往这边来。
    穆清秋兴冲冲的看着热闹，不忘感慨：“大姐姐真是好命，先是被封为公主，现下嫁给那什么三王子，将来还能是西域的王后。”
    “王后哪有那么好当的，”穆清瑜意味深长的道，“三王子是嫡出的，但是他上头还有两位毫不逊色的庶兄。”
    穆清瑜点到为止。
    穆清秋和秦姝都明白了，不管放在哪里，这样的兄弟组合，将来真到传王位的时候，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不多时，和亲的队伍越来越近了。
    三人不再说话，静静的看向和亲的队伍。
    只见三王子就如来时一样，坐没坐姿，手里还捏着一只酒杯，时不时喝几口。
    他的马车里，还跪坐着一位西域打扮的小丫鬟，正捧着酒壶，随时给三王子的酒杯里倒酒。
    这样的场景，放在保守的都城里，已经有百姓看不下去，朝着马车啐了几口。
    三王子和那丫鬟眉来眼去的模样，令穆清瑜等人也看不过去。
    秦姝率先走进了里头，穆清秋痛骂道：“不知廉耻！”
    她骂完，才扭头进了里头。
    穆清瑜却依然在窗边站着，她在和亲的队伍里搜寻着。
    终于，她找到了一辆马车，马车三面围着层层轻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头端坐着一人。
    随着马车的摇晃，轻纱不停的摆动着。
    秋天寒风瑟瑟，不知哪里刮起的一阵大风，吹开了层层轻纱。
    穆清瑜终于看清了坐在里头的人，那人将大红盖头摘下，随意拿在手里，露出了浓妆艳抹的面容，正是穆清菱。
    穆清瑜这才安下心来，穆清菱是要和亲去了。
    只要穆清菱一走，往后她所受的威胁也将少一些。
    穆清菱的马车里，也跪坐着一人。
    西域独特的马车，马车里铺着的是席子，人只能跪坐着。
    周妈时不时动一动僵硬的双腿。
    要是叫她真这么跪一路，她的两条腿都要废了。只能趁着穆清菱不注意，轻轻的动一动身子，好舒缓一下身体的酸乏。
    穆清菱面色冰冷，周妈大气不敢出，想来这一路更加的艰难。
    穆清瑜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扭头也进了里头去。
    三王子喝了些酒，眼神飘忽，正四处看着。
    他无意间看到酒店二楼，那熟悉的面容时，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酒洒了。
    那张芙蓉面，他永生难忘。
    可是他已经将定国公府的小姐娶到了手，二楼那人又是谁？
    难道世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三王子绷着唇，绿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他试图探出脑袋，往身后的马车里看个究竟。
    只是被轻纱遮挡，三王子什么都看不清。
    “殿下，当心！”马车里的丫鬟将三王子拉了回来。
    三王子收回脑袋，心里存了疑惑，也没什么心情饮酒了。
    等到了驿站歇息，他一定要好好看一看，他娶的人究竟是谁。
    穆清瑜三人在酒楼里用了午膳，秦姝不敢耽搁，赶紧要回去了。
    她的婚事在冬季，还有许多事要筹备着。嫁妆也才绣了一半，秦姝都忙的没空出来玩耍了。
    穆清瑜虽然不舍，只好叫人仔细的送秦姝回去了。
    “二姐姐，你和姝姐姐的婚事没差多久，怎的不见你着急？”穆清秋好奇的问。
    穆清瑜故作高深：“等你为你的婚事筹备时，你就知晓了。”
    穆清秋皱了皱眉，“对了，我记得马上就是四妹妹和贤王的婚礼了，没有几天了。”
    要不是穆清秋提醒，穆清瑜都快把这事忘了。
    穆清雪为了压她一头，特意把自己和贤王的婚事，提前到今年深秋。
    她的目的达到了，只是匆匆筹备之下，也不知道穆清雪来不来得及准备。
    穆清瑜毫不在意，贤王府是个火坑，穆清雪愿意早点跳进去，就随她去。
    “四妹妹和贤王的婚事，听说有宫里操持着，也不用我们担心什么。”穆清瑜道。
    穆清秋松了一口气，她是心疼方氏，生怕方氏又要因为穆清雪的婚事累病了。
    二人坐了一会，便回去了。
    待二人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和亲的队伍也到了第一个歇脚的驿站。
    车队才停稳，三王子迫不及待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下人都来不及阻拦。
    三王子站稳之后，就往后头冲去，一直冲到新娘的马车边。
    穆清菱的马车边上，围着穆老夫人送去的奴仆。
    每一个奴仆都被穆老夫人敲打过，皆是全心全意效忠穆清菱的。
    见三王子气势汹汹的过来，她们也不害怕，都挡在马车边，阻拦道：“请殿下自重！”
    三王子才不管那么多，一把将挡在他面前的人，悉数推开。
    他一把掀开轻纱，直面里头的人。
    只见里头的人，才慌乱的把大红盖头盖上，遮住了面容。
    三王子身手敏捷，一把扯下盖头来。
    盖头四角的流苏缠上喜冠，盖头下的女子吃痛的嘶了一声。
    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三王子恼羞成怒：“你是谁！”
    穆清菱目光不善，面对三王子的大呼小叫完全不怯，扬着头颅高傲的道：“我是清平公主，你再敢无礼，信不信我向娘娘告你一状！”
    这不是三王子想要听到的回答，他要娶的是定国公府那位貌若天仙的小姐，才不是眼前的人。

 第213章

    三王子性子直率，已经叫嚷了起来。
    “我要娶的不是她，来人，调转马车回去！”三王子冲着车夫嚷嚷。
    看他的架势，要是车夫不肯，他就要上去，亲自驾着马车调回头去。
    穆清菱气得满脸通红，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她都已经说服自己，愿意委曲求全嫁到西域去。
    没想到这位三王子竟然不乐意了。
    她身份尊贵，配三王子是绰绰有余的。
    没想到三王子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要把她送还回去一话，她感受到了奇耻大辱。
    虽说她心底里是盼望着回去的，可要是这样子被送回去，她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那些性子刚烈些的，指不定就要拿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穆清菱瞪了一眼干站着的西域使臣，怒道：“你们呢？也是想把我送回去的？你们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那些个使臣当然明白，如若由着三王子的性子胡来，将穆清菱送了回去，恐怕往后西域再无安宁之日。
    几位使臣上前，合力将三王子拉着远离马车，拉着他进了驿站里头去。
    几人准备拉着三王子到僻静的地方，好生劝一劝。
    马车上。
    “小姐，要不要下去歇一歇？”周妈小心翼翼的问。
    “不了。”穆清菱冷着脸，仍然带着怒气。
    周妈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继续跪坐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驿站里头的人终于出来了。
    只见三王子板着脸，却没有再说任何要把穆清菱送回去的话。
    三王子看都没看穆清菱一眼，浑身带着不满上了马车里。
    几位时辰擦着汗出来，各个劝说的口干舌燥的。
    正在驿站歇息的人都上了马车，车队继续行驶。
    有了三王子的态度，其他人都知道，往后该如何对待穆清菱了。
    车队渐行渐远，慢慢的往西域去。
    到了晚间，穆老夫人就病下了，方氏连忙赶过去侍疾。
    其他几位小姐想去看望，但除了郭念儿，穆老夫人谁都不想见。
    方氏给穆老夫人喂了药，伺候穆老夫人歇下就出去了。
    郭念儿穿着睡衣，在穆老夫人身边睡下了。
    “外祖母，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郭念儿揽着穆老夫人的胳膊，真诚的道。
    “傻孩子，”穆老夫人笑嗔道，“你怎么可能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你还要嫁人的呢。”
    面对穆老夫人，有些话郭念儿说不出口，比如她执意要嫁给穆嘉言一事。
    郭念儿用脸颊蹭了蹭穆老夫人的胳膊，没有再说话。
    有了郭念儿的陪伴，穆老夫人心中好受不少。
    穆清菱突然的和亲，在都城里轰动不小，人人都羡慕，定国公府出了王妃和将军夫人后，又出了一位西域王后。
    也不知道定国公府祖上积了多少福分，能有这么优秀的三位小姐。
    这时就有人跳出来，说到了将军府那位杨小姐。
    杨小姐的身世曲折，不知道在将军府里住了多久。
    按照她的身份和地位，等穆清瑜入府后，就算是做一位平妻，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一来，羡慕穆清瑜的人少了不少。
    当这些话将要传到定国公府里时，又出了一件更大的事。
    从将军府里传出来，原来李照和杨婉怡早就在杨婉怡生父面前，结为兄妹的。
    且杨婉怡由李照家乡的族长起了个新名字，叫杨曦，上了李家的族谱，那算是过了明路的。
    杨婉怡住在将军府里，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些杂七杂八的话，再也传不起来了。
    穆清瑜听到之后，心中感慨，原来那晚不是做梦。
    穆老夫人特意将穆清瑜喊了过去。
    自从穆清菱远赴西域和亲之后，穆老夫人对小辈的态度好了不少，也愿意常常叫几位小姐过去，陪她说说话。
    按照穆清秋的话来说，穆老夫人是经历过和穆清菱的分别之后，将对穆清菱的疼爱，分到另外几位小姐身上了。
    连一向不起眼的穆清兰，也能偶尔得到穆老夫人的赏赐。
    穆清瑜到了穆老夫人这儿，只见郭念儿难得安静的坐在窗户边，坐着绣活。
    穆清瑜向穆老夫人行礼之后，就走到郭念儿身边，凑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郭念儿拿了张羊羔皮，正在缝制着护膝。
    郭念儿抬头看了穆清瑜一眼，大大方方的说：“我正要给表哥表弟们做些护膝，表姐要是喜欢，我也给你做一对。我在家里时，常常跟着我娘做这个呢。”
    “不了不了，我不用这些的。”穆清瑜哪里敢让郭念儿为自己做这个，做这个费神费力的。
    郭念儿主要是为了穆嘉言，顺带着给其他少爷们做一对。
    “瑜儿不如和念儿学着做一做，”穆老夫人提议道，“想必李将军也需要一对呢。”
    穆清瑜愣了一下，没想到穆老夫人竟然也会同她开玩笑。
    就在她呆愣的时候，郭念儿已经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塞了块裁剪好的羊羔毛到穆清瑜怀里。
    “表姐，我教你。”郭念儿热情的道，说完便开始一针一线掩饰起来。
    穆清瑜无奈，只好跟着学了起来。
    穆老夫人坐在榻上，看着穆清瑜和郭念儿认真的模样，面上自然而然的露出慈祥的笑。
    郭念儿既耐心又细心，跟着她学，穆清瑜很容易就缝制好了一对护膝。
    只是针脚差了点火候，穆清瑜不由的失望。
    “表姐做的真好，李将军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的。”郭念儿夸赞道。
    “拿来我瞧瞧。”穆老夫人笑着招招手。
    穆清瑜脸一红，“我做的不好。”
    “无妨。”
    王妈妈便走过去，将穆清瑜做的护膝，拿到了穆老夫人面前。
    穆老夫人拿在手里，细细的看着。穆清瑜和郭念儿走了过去，到了穆老夫人身边。
    “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且最要紧的是你这一片心意。”穆老夫人笑道。
    说完，她把护膝给了王妈妈，吩咐道：“好生包起来。”
    “祖母这是？”穆清瑜问道。
    穆老夫人解释：“我派人给将军府送去，顺便再请李将军的义妹过府来玩一玩。”
    穆清瑜不解，好端端的怎么要请杨婉怡过来？
    王妈妈笑着对穆老夫人说：“老夫人，看起来二小姐已经将自己的生辰给忘了。”
    经王妈妈一提醒，穆清瑜才想起来，自己的生辰竟然快到了。

 第214章

    穆清瑜似乎有好些个年头没有过过生辰了，自从秦氏过世后，她也没心情更没有机会过生辰。
    要不是王妈妈提醒，她大概也想不起来，自己的生辰快到了。
    算算日子，大约是半个月后。
    “这是你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嫁到别人家去，人家还不一定会记得你的生辰，”穆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所以你的生辰，我准备好好大办一场。”
    “祖母，我的生辰过后，就是四妹妹和王爷的婚礼了。我的生辰，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我就心满意足了。”穆清瑜善解人意的说。
    “哎，不许这么寒酸，我已经想好了，不用你操心的，你只管当好你的寿星便是。”
    穆老夫人态度强硬，不容拒绝。穆清瑜只好应下，说了些感谢的话语。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王妈妈手上，她亲手做的那对护膝上。
    她还没有想好，要把这送给李照。
    这样的行为，太过亲昵。但一想到没有几个月，她与李照将成为夫妻。
    在众人面前，她强压着从心底泛起来的羞意。
    “你别杵在这了，快把东西送去。之前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想必让杨小姐受了不少委屈。将来她是要唤瑜儿一声嫂子的，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她请过来，好生安抚一番。”穆老夫人好心情的说。
    王妈妈赶紧去办了。
    王妈妈出去之后，穆老夫人也让穆清瑜和郭念儿出去走走，做了一下午的针线活，肯定眼睛酸涩，身子疲乏。
    二人便出去了。
    并排走了一会，穆清瑜才发现，郭念儿被披风遮盖下的肚子鼓鼓囊囊，好像藏了什么东西。
    郭念儿见状，掀开披风给穆清瑜瞧了一眼，原来出来时，郭念儿将她自己做好的护膝也带了出来。
    “表哥身子骨弱，想来现在就能用上的，我这就给他送去，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穆清瑜摇了摇头，“我不去，我还要去准备生辰宴的事。”
    “好，那我去了。”说罢，郭念儿几乎是蹦蹦跳跳的往穆嘉言那边去。
    穆清瑜冲着郭念儿的背影无奈一笑，带着墨竹往回走去。
    一回到屋子，穆清瑜让墨竹打开箱子，她自己翻找起来。
    墨竹和妙香只能在一旁干站着，完全帮不上忙。
    好一会，穆清瑜翻出一本册子。
    她拿着册子走到光亮处，打开来，只见前头是自己稚嫩的笔迹，上头是秦氏在世时，她为了生辰宴拟的宾客名单。
    后几页是秦氏娟秀的笔迹，写的她邀请的宾客。
    穆清瑜在上头仔细寻找着，终于找到一人，工部员外郎的夫人张氏。
    张氏与王月娘一样，先前是外室，后被接回家里。
    不同的是，张氏被扶正，成了正经的员外郎夫人。而王月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吃尽苦头、自生自灭。
    穆清瑜记得，从前秦氏在世时，张氏常常过来。
    虽然秦氏不屑与张氏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是张氏一片赤诚之心，很快就打动了秦氏，她也能够常常到秦氏这儿来坐一坐聊聊天。
    当穆二爷将王月娘他们接回来之后，秦氏一直郁郁寡欢。
    但是每每见到穆清瑜时，秦氏都会打起精神来，不让穆清瑜看出自己的任何异常。
    穆清瑜还记得那一日，是自己生辰后几日，她正挑了几件可心的贺礼，准备拿了去和秦氏一同把玩，却被告知，张氏来了，正和秦氏说着悄悄话。
    穆清瑜只好先在游廊下等着，甚至好心情的和丫鬟们翻起了花绳。
    没多久，张氏出来了。
    因为秦氏和张氏关系好，穆清瑜对张氏也是尊尊敬敬的。
    穆清瑜甚至亲自送了张氏出院子，才回秦氏屋里去。
    只是屋里的一幕，让年纪小小的她吓得几乎要晕过去。
    只见秦氏疲软的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她面前的地上有一点血迹，她的嘴角衣领裙摆处，也都沾了血迹，格外刺眼。
    自那日之后，秦氏的身子骨一日不比一日，彻底病倒了。
    那时候的穆清瑜，是被秦氏护在怀里长大的嫡小姐，她从未把秦氏的病，和张氏联系在一起。
    那时的她，还以为是为了自己的生辰，让秦氏累病了。
    她自责不已，更是不愿再过生辰。要不是王妈妈提醒，她都快记不清自己的生辰是哪一日了。
    现在回想起那一日，穆清瑜怎么想，都觉得张氏透着一点古怪。
    不把张氏请来问个清楚，她不能安心。
    穆清瑜沉着脸，拿着册子走到书桌前。
    墨竹见状，连忙跟过去，在一旁研磨。
    穆清瑜拿起笔，神色认真的在册子上涂涂改改。随后拿了空白的宣纸，将她改好的宾客名单重新抄录了一遍。
    好半晌，她才做完这一切。
    穆清瑜直起腰来，吩咐道：“待会子墨水干了，你给祖母送过去，就说是我拟好的宾客名单。祖母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是。”墨竹便守在一边，等着墨水干透。
    穆清瑜心中烦闷，干脆做起了针线活。
    妙香连忙阻拦：“小姐，天色暗了不少，仔细伤了眼睛。”
    穆清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时，脸上茫然若失。
    妙香见状，试探性的问：“小姐？生辰那日要穿那一身衣裳？要是没有合适的，还要重新做一身呢。”
    穆清瑜想了想，各个季节，方氏都会为府里的小姐做四身衣裳，今年秋季的新衣裳已经送了来，她一身都没穿过。
    “三婶前几日送来的，那身鹅黄色的便行。”穆清瑜说道。
    妙香笑道：“小姐肤白，穿什么都好看的。奴婢明儿个就拿出来，熏一熏香。”
    “嗯。”穆清瑜应道，面上的愁容少了不少。
    临近傍晚的时候，墨竹将穆清瑜拟好的名单送了过去。
    穆老夫人让人收下了，并让墨竹带话回去，既然是穆清瑜的生辰宴，名单上的人，穆老夫人都会请的。
    王妈妈得了给将军府送信和东西的差事，只是这个时辰送过去，不大得体。
    翌日上午，王妈妈才命人套了马车，往将军府去。
    将军府外头，章少明骑马而来，他才停下，将军府守门的侍卫极有眼力见的过来了。
    章少明翻身下马，看了看停在偏僻处的马车，随口问道：“将军府有客人？”
    “回少爷，是定国公府的人。”

 第215章

    章少明挑了挑眉，定国公府？那可有热闹看了。
    他把缰绳丢给侍卫，快步走了进去。
    虽说李照是个武将，但是他的书房布置的，比章少明这些个世家子弟还要宽敞雅致，李照都在书房里会客。
    章少明脚步不停，一路冲到了李照的书房里，恰巧碰上王妈妈正和李照说着话。
    他的进来，打断了那二人。
    章少明嘿嘿笑了两声，“你们不用管我，继续说，就当我不存在。”
    说罢，章少明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王妈妈哪敢真的当章少明不存在，她先向章少明行了礼，才面向李照，继续说。
    “是以我家老夫人想请杨小姐，到时候过府一叙。不知道杨小姐在何处，老奴亲自把帖子交给她。”
    “来人。”李照提高音量。
    只见从外头走进来一年纪和王妈妈差不多的老妇人。
    她在外头就听到了里头的交谈，不用吩咐，主动道：“老姐姐跟着我，我带你去杨小姐的住处。”
    临走之前，王妈妈不忘将怀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用一块藏青色的布包起来的东西。
    “将军请收好，”王妈妈笑眯眯的道，“这是我家二小姐的一片心意。”
    听到“二小姐”三个字，李照生硬的伸出手，摊开手掌。
    王妈妈将包袱送了过去，才出去了。
    那二人一出去，章少明迫不及待的坐到了李照对面，兴冲冲的道：“快打开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李照用了他平生最轻柔的力度，打开了外头的布，露出了里头的一对护膝。
    “呦呦呦，竟然是护膝，”章少明调侃道，“只是我们的大将军从来不用这个，不如送给我了。”
    章少明伸出手想要去拿，只见李照翻手一收，动作迅速，章少明还没看清楚，那东西就在李照手上消失了。
    李照拿起茶盏，闲然自得的喝了起来。
    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丝细微的弧度。
    “见色忘友啊，”章少明夸张的叹息着，“对了，穆小姐请杨小姐过去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嫉妒，想要拿杨小姐撒气？”
    李照瞬间沉下脸，周遭泛起杀意，“她不是那样的人。”
    章少明虽说被杀气弄得抖了抖，可是他就是喜欢，看着李照脸上露出各色各样的表情。
    长年顶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也不知道李照累不累。
    看到章少明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李照才反应过来，他又被章少明戏弄了。
    明明他早就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一遇上有关穆清瑜的事，他就能被章少明耍的团团转。
    李照无奈，问道：“托你办的事，如何了？”
    “都办妥了，我才过来找你的，”章少明正色道，“宅子三进三出的，杨小姐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宅子里都打扫好了，丫鬟婆子都妥当了，只等杨小姐搬过去。”
    “午后，你帮着把她的行李搬过去。”
    章少明不敢置信：“你真的要叫杨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搬出去自己住？你也忒狠心了。”
    换作是他，是万万做不出来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事。
    女孩子都是娇花，需要细心呵护的。
    李照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再让杨婉怡住下去，是对穆清瑜不公平。
    就算他和杨婉怡是义兄义妹的关系，杨婉怡住下去外人不会再说什么，可他就是不舍得，让穆清瑜受半分委屈。
    前面是他的疏忽，没有想到杨婉怡住在将军府会带来什么后果。
    现在知道了，他不能装不知道。
    当然，等杨婉怡住出去后，他也会交代副将，留心点杨婉怡那边的。
    章少明动了动嘴唇，差点把想请杨婉怡搬到章家住的事说了出来。
    章老夫人为了穆清菱远赴西域和亲一事，伤心的病了许久。
    如若杨婉怡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到了跟前，章老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只是看了看李照冰冷的面庞，章少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王妈妈已经到了杨婉怡那儿，她没想到，杨婉怡住的竟然是客房。
    她心中窃喜，看来李照对杨婉怡果然没有心思。
    进了杨婉怡的屋子，王妈妈才察觉到这儿的冷清。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内室里传来的咳嗽声。
    领她来的老妇人，连忙进去了。
    “哎呦我的好小姐，你怎么能不喝药？老奴再去给你热一热，你可要好生的喝了，病才能好起来啊。”
    “这两日我精神好了不少，才没有喝药的。这碗就算了，下一次送来的，我肯定喝完。”
    “好，都依小姐的。外头是定国公府老夫人身边的妈妈，小姐要不要出去见一见？”
    珠帘响动，只见从内室里走出来一穿着半旧衣裳的少女。
    许是因为长年病着，少女瘦弱的身子撑不起衣裳。苍白的脸上，精神却是极好的。
    杨婉怡见了王妈妈，就想行礼请安。
    王妈妈哪敢受这一礼，连忙上前，双手扶住杨婉怡，扶着杨婉怡坐下之后，王妈妈行了一礼。
    杨婉怡结结实实的受了一礼，只觉得坐如针毡。
    王妈妈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了请帖，递给杨婉怡。
    杨婉怡打开帖子看了几眼，小心翼翼的问：“请我去赴宴，是府上老夫人的意思，还是二小姐的意思？”
    “是我家老夫人和二小姐共同的意思。”
    杨婉怡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
    猎场那一事，将她的身份暴露，定会为李照引来非议。
    可是她没法子，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去接近威武大将军府。
    自那之后，她一直对穆清瑜心存愧疚。生怕因为自己，在外头闹出的风言风语，让穆清瑜对李照生出嫌隙。
    “请您回去转告二小姐，我一定会过去的。”杨婉怡道。
    “好，那老奴就恭迎杨小姐过来了。”
    王妈妈没有多留，得到杨婉怡的点头后就回去了。
    杨婉怡拿着帖子细细看着，没多久，下人过来传话，说是李照为她在外准备了宅子，请她搬出去住。
    杨婉怡欣然答应，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小玉，我娘留给我的耳环你收在哪里了？”
    问完之后，久久没有回答。
    杨婉怡这才想起来，小玉已经不在了。
    她一面为小玉的离开而烦忧，小玉毕竟是杨家留下来唯一的奴仆了。
    可一面又为小玉的离开，连身上的病痛都轻了不少。

 第216章

    为了转移穆清菱的离开，带来的忧愁，穆清瑜的生辰宴，由穆老夫人亲自操办。
    忙碌起来后，加上有郭念儿的陪伴，穆老夫人心中的悲痛终于少了不少。
    只是要彻底平复，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穆清瑜生辰这一日。
    作为宴会的主角，穆清瑜早早的起身，由着墨竹和妙香给她梳妆。
    入秋之后，白日渐短，夜里冷风萧瑟，因此穆清瑜的生辰宴，吃的是午膳。
    第一个到的宾客，当然是秦姝。
    算起来，秦姝为了绣嫁妆，许久没出门了。
    穆清瑜甫一见到秦姝，就觉得她白了不少。
    穆清瑜想起身迎一迎，被秦姝拦住了。
    秦姝按住她的肩膀，笑道：“今儿个你是寿星，就好好的坐着，等着我们伺候你。”
    她说完，墨竹和妙香也跟着凑趣说了几句。
    穆清瑜只好安安稳稳的坐着，她的余光无意间瞄到门口有个人影。
    那人露出的一角衣袍，料子上等，不像是下人。
    穆清瑜起了警惕心，凝重的问：“外头是谁？”
    屋里的人不由自主的朝着门口望过去，秦姝先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她从外头领进来一人。
    原来是秦府六小姐秦珍。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只是想不明白，秦珍躲在门外吓人做什么？
    许是读懂了穆清瑜的眼神，秦姝只朝着她苦涩又无奈一笑。
    穆清瑜便道：“六表姐，你先坐。”
    秦珍小声的应了一声，找了个离穆清瑜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丫鬟机灵的给秦珍上了茶，秦珍便坐在角落里，独自喝着茶。
    穆清瑜望了那边一眼，皱起了眉，悄声问：“她怎么来了？”
    秦姝无声叹了口气，同样悄声回道：“是大伯母要求的。”
    秦珍是大房最不起眼的庶女，每一次宴会，秦大夫人都不屑带她出去，嫌她丢人。
    按照常理，这次穆清瑜的生辰宴，秦大夫人也不会带秦珍来的。
    只是自从秦大夫人存了让秦珍跟着秦姝，嫁到章家去的心后，只要秦姝在家里见客或者出门去做客，秦大夫人都要秦珍寸步不离的跟着秦姝。
    好显示这姐妹俩的亲密无间，同时向章家表明，这姐妹二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一道进章家，是锦上添花的大好事。
    秦大夫人的目的达到了，已经有不少人，都开始羡慕秦姝和秦珍的要好。
    穆清瑜眼中闪过一丝森冷，只要有秦大夫人参与的，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你来的时候，可看到我三妹妹了？”穆清瑜问。
    “看到了，她正和三夫人一起招呼客人呢。”秦姝回道。
    “六表姐，”穆清瑜拔高音量，“你来得早想必还没用早膳。妙香，你送六表姐去三小姐那里，让三小姐给六表姐弄些吃食。”
    秦珍在听到穆清瑜喊她时，就已经站了起来。
    “我吃过了，不用麻烦了。”秦珍连忙摆手。
    穆清瑜却不理会，直接朝着妙香使了个眼色。
    妙香便走到秦珍跟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表小姐，请跟我来。”
    见妙香笑意盈盈的盯着自己，秦珍抿了抿唇，只好起身，跟着妙香出去了。
    秦珍出去之后，屋子里的氛围顿时轻松不少。
    “姐姐，你要是不想要六表姐跟着，直接与她说便是。”穆清瑜对着铜镜里的秦姝说道。
    秦姝只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她和穆清瑜的处境不同，穆清瑜是理解不了她的无奈的。
    她出嫁前，能为母亲和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听从秦大夫人的话，这样待她出嫁后，秦大夫人才不会太为难她的母亲。
    “你就不要管我了，你快些收拾，收拾完我们一道出，前头已经来了好些人。”秦姝轻声催促道。
    “好。”
    前头，方氏和穆清秋一起招待着客人。
    方氏有意让穆清秋，跟着自己历练历练。
    此次除了女客，方氏还存了私心，撺掇着穆老夫人，请了不少还未定下婚事的少爷来。
    上次秋季围猎，方氏看了不少人家，可是总觉得不够。
    穆清秋的婚事，必不能草率。
    那些少爷们，有穆嘉德帮着招待。
    “咦？她怎么来了？”方氏小声嘀咕一句，皱了皱眉头。
    穆清秋心中一紧，看方氏的神情，难道是有不速之客？
    但方氏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她朝着那人迎过去。
    穆清秋跟着过去，走了几步，才看清那人。
    原来是康月长公主的女儿，丹阳郡主。
    穆清秋只见过两面，她记得穆清瑜也与丹阳郡主毫无往来。
    “郡主，”方氏微微颔首，“里边请。”
    丹阳郡主嗯了一声，看都不看方氏一眼，就往里头走去。
    穆清秋走到方氏边上时，只能看到丹阳郡主袅娜的背影。
    方才丹阳郡主倨傲的模样，被穆清秋尽收眼底，那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模样，真像一个人。
    待丹阳郡主走远后，方氏小声提醒：“郡主那边有我呢，你没事别过去了。”
    “我也想帮娘分担一些的。”穆清秋道。
    “罢了罢了，”方氏笑嗔道，“你连你大姐姐都摆不平？怎么能摆平这位郡主？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们两个，是闺中密友。”
    穆清秋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怪不得她在丹阳郡主的身上，竟看到了穆清菱的影子。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娘放心，待会子我绝对不靠近郡主。”穆清秋很有自知之明。
    方氏应了一声，带着穆清秋继续去招呼别的客人。
    女客们进来后，都被定国公府的下人领到花厅里去歇息了。
    穆老夫人难得打起了精神，在花厅里和夫人小姐们说着话。
    从大房老爷夫人去世后，外头的人有好些念头，没有见过穆老夫人了。
    逮着机会，她们可不得好好与穆老夫人叙叙旧。
    只有一位夫人，进了定国公府后，没有往花厅去，而是避开定国公府的下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二房，穆清雪的院子里。
    穆清雪正在闹脾气。
    她和贤王的婚礼，掰着手指数一数，没有几日了。
    在这个要紧的关头，府里竟然还要为穆清瑜的生辰大办，真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穆清雪不得不深想，此次大办穆清瑜的生辰宴，就是为了叫穆清瑜压她一头。
    穆清雪气得又砸碎了一个花瓶。
    “哎呦，这是在做什么？”

 第217章

    门口响起的陌生声音，让穆清雪吓了一跳。
    她怒道：“谁在那里！”
    同时她瞪了春红一眼，门口那么个大活人在，竟然看不到？
    春红盯着穆清雪的怒目，快步走出去查看情况。
    才走到外头，只见迎面走来一穿着整齐的贵夫人。
    这夫人一看就是个爽快人，不说话时嘴角也挂着三分笑。
    春红犹豫的请了个安，问道：“夫人也是来我们二小姐的生辰宴的？二小姐的院子不在这里……”
    “我知道，”张氏打断道，“我来找你们四小姐。”
    春红从来没有见过张氏，摸不清张氏的底细。如果冒然将张氏领进去，不知道穆清雪会不会动怒。
    她正迟疑的时候，张氏已经不耐烦的推开她，嘴里嘀咕着：“好狗不挡道啊。”
    春红涨的满脸通红，这位夫人嘴巴怎的一点都不干净？
    她被穆清雪欺压许久，此刻也是敢怒不敢言。
    张氏已经推开春红，进了屋子里头去。
    “四小姐，你还认得我吗？”张氏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
    穆清雪看到张氏，登时所有怒气一股脑儿全消了。
    她扬起笑脸，上前几步相迎：“当然认得，婶子怎么得空过来了？算算日子，我们好久没见了。”
    “是啊，当初在外头时，你三天两头到我家里玩。等各自搬了家后，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回。”张氏怀念的道。
    当初王月娘和穆清雪还住在外头时，恰好和张氏做了邻居。
    彼时张氏也是外室，和王月娘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二人便称姐道妹，互帮互助。
    不一样的是张氏先回去的，回去之后，成功的被扶正。
    最近她还拼死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稳固了自个的地位。
    也正因为生子的事，她许久没来定国公府做客了。
    “你娘呢？怎的没见到她？”张氏四处张望。
    穆清雪神情黯淡，话未说出口，已经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娘不在这里，被我爹爹送走了。”
    “什么？”张氏震惊。
    她记得上一次见王月娘时，王月娘还是春风正得意。
    张氏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快与我说一说！”
    穆清雪拉着张氏坐下，将最近发生的事都说与了张氏听，包括穆书睿摔断腿的事。
    当然她将自己和王月娘，说的无辜可怜，有意无意的透露着，王月娘落到这个地步，都是穆清瑜和方氏从中作梗。
    张氏怒极反笑：“好啊，真是好手段，连你娘都被她们设计弄走了。”
    “唉，也不知道我娘能不能回来。”穆清雪心虚的说。
    她不能否认，她内心最深处，并不盼望着王月娘归来。
    王月娘声名狼藉，对她毫无益处，说不定还要连累贤王。
    张氏安慰：“只要你出息了，你娘肯定能回来的，只是可惜了睿儿，小小年纪就遭了这么大的变故。要是我能去看他一眼就好了。”
    穆书睿生的白白胖胖又讨喜，张氏很是喜欢，常常做了好吃的，特意给穆书睿送去。
    穆清雪陪着张氏唏嘘一会，突然说道：“婶子，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到？要是叫穆清瑜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说不定她会发现些什么。”
    穆清雪忧心忡忡的模样，叫张氏心疼不已。
    从前肆意张扬的小姑娘，怎么畏手畏脚了？
    张氏毫不在意，“都死无对证了，她能发现什么？脚长在我身上，我去哪儿她管得着？”
    见穆清雪忧心不减，张氏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没有人瞧见的。”
    穆清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红着眼眶，靠到张氏身上，委委屈屈的说：“婶子，我只有你了。”
    张氏也红了眼，拍了拍穆清雪的背，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二人坐着，说了好多从前的事，张氏更是心疼穆清雪，在定国公府里孤苦无依，还要遭受着来自明里暗里的敌意。
    “待我出嫁后，没有人敢欺负我了，”穆清雪道，“到时候我也能光明正大的，去婶子家里做客了。”
    张氏的夫君只是个工部员外郎，如若能与贤王交好，前途便无可限量。
    张氏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那我就等着你大驾光临了。”
    “婶子，我娘是不是托你帮她藏了些金银首饰？”穆清雪正色道。
    张氏点了点头，“近一年来，你娘托人送了不少东西，让我保管着，我都好生收着呢。”
    穆清雪一喜，她的嫁妆有着落了。
    如若只等着定国公府给她准备的嫁妆，寒酸的肯定叫人笑掉大牙。
    穆清雪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婶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尽管说，在我面前不用客气。”
    “婶子，能不能帮我把我娘托你保管的首饰，悉数拿出去换一批，换成差不多品质的，”说着穆清雪压低了声音，“这些都是我爹爹给我娘的，我娘攒下来的。我不想叫别人看出来，是定国公府的东西。”
    穆清雪随意寻了个借口，只有她心里清楚，王月娘顺出去的首饰，究竟是谁的。
    要是这些首饰叫别人看到，肯定是要闹出好大的风波的。
    “这是小事，我肯定给你办好，在你出嫁前，我换好之后，全部给你送过来。”张氏一口应下。
    “多谢婶子。”穆清雪喜笑颜开，这段时日以来的忧愁一扫而空。
    她轻轻热热的拉着张氏说了会话，担心张氏过来太久，被别人发现，便让春红悄悄的送了张氏去花厅那边。
    穆清雪好心情的叫了丫鬟进来，给自己上妆，她要去前头会一会其他人。
    穆清瑜收拾好之后，和秦姝一块往花厅去。
    要去花厅，势必要穿过花园。
    花园里，已经有不少夫人和小姐在此闲逛。
    虽然是秋天，定国公府还是寻到了数盆开得正旺的盆栽，将花园点缀的如同春天一样。
    那些夫人和小姐见到穆清瑜，都会上前来道贺几句，说上几句话。
    穆清瑜耐着心，一一答应着。
    短短一截路，走了许久。
    终于快要走到花厅时，从假山那儿传来的一声怒喝，叫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就你这个贱婢，也敢打我哥的主意？”
    女子的怒吼，从假山后传来。
    穆清瑜和秦姝停下脚步，凝神望去。
    “墨竹，你去看看，假山后出了什么事。”

 第218章

    墨竹绕到假山后，先看到是低声啜泣的杨婉怡。显然方才那声怒吼，是冲着杨婉怡去的。
    杨婉怡认出了墨竹，不忘对墨竹带着泪笑了笑。
    站在她对面的少女，威武大将军家的少爷，高庭之嫡亲的妹妹高若华，看到杨婉怡竟然还有心情笑，怒不可遏。
    高若华的手按在腰间挂着的鞭子上，要是在高家，她肯定毫不犹豫的将鞭子抽出来。
    有时候鞭子比话语更有用。
    “你还笑？你以为你这副模样，就能骗到我哥？”高若华冷笑，“你快点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我哥是看不上你的。你托人送给我哥的鞋子，早就被我哥丢到池塘里去了！”
    高若华啐了一口，“什么破烂都往我哥跟前送。”
    杨婉怡惨白着脸，被高若华凶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还是墨竹走到了杨婉怡跟前，为她挡住了高若华的怒火。
    “高小姐消消气，”墨竹劝道，“我家小姐特意请高小姐一同去花厅，喝杯茶润润嗓子呢。”
    墨竹有意提醒高若华，高若华的声音都被假山后的人听到了，希望高若华收敛一些。
    “我哪有心情喝茶。”高若华瞪着杨婉怡，眼中的敌意都快溢出来了。
    就是杨婉怡，害得高家家宅不宁，一向孝顺的高庭之，竟然为了杨婉怡和金氏顶嘴，气得金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
    今儿个金氏本不想来带着高若华来的，但高若华执意过来碰碰运气，果然被她碰到了杨婉怡。
    高若华“噔噔噔”绕过墨竹，走到杨婉怡跟前，顺手掏出腰间的鞭子，指着杨婉怡。
    “你发誓，往后不许再去找我哥，我就放过你。”高若华瞪着眼睛恐吓道。
    杨婉怡低着头，怯生生的解释：“我只是想报答高少爷的救命之恩。”
    “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哥跟前，就是最好的报答了！”高若华大声反驳。
    杨婉怡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高若华只当她是应下了，哼了一声离开了。
    走出假山，才发现路上站了不少人，皆是被高若华的声音吸引，过来看热闹的。
    高若华才不理会这些人，视若无睹的往花厅那儿去。
    反而是停下来围观的人尴尬不已，连忙散了。
    穆清瑜和秦姝等了一会，才见墨竹带着杨婉怡，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杨婉怡已经收拾好情绪，除了眼圈红红，看不出异常来。
    她直接朝着穆清瑜走过去，感激道：“多谢。”
    要不是墨竹过去，高若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放过杨婉怡。
    穆清瑜抿嘴一笑，只道：“我们先去花厅里。”
    “好。”
    杨婉怡跟在穆清瑜和秦姝后头，朝着花厅里去。
    秦姝已经知道杨婉怡和李照是兄妹的关系，对杨婉怡的眼神亲切不少。
    她发自肺腑的为穆清瑜感到高兴，不像她，还没过门就要面对秦珍这么个人。
    三人直接到了穆老夫人跟前，穆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下杨婉怡，笑着道：“我从前见过你祖母，你长得和她有六分相似。”
    杨婉怡压住泪意。
    被高若华大声斥责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委屈。
    可一提到她的亲人，忧伤和绝望如同潮水，爬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死死咬着牙，攥着拳头，才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
    见杨婉怡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力克制着什么。
    穆老夫人想起了当初知道大老爷和大夫人的噩耗时，那个弱小可怜的穆清菱。
    也是同杨婉怡一样，心痛的将要晕过去，还要尽全力压制着不让自己倒下来。
    穆老夫人心底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她朝着杨婉怡招了招手，柔声道：“好孩子，到我这里来。”
    杨婉怡向着穆老夫人走了一步，穆清瑜轻轻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了穆老夫人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这位小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张氏笑着走到了这一边。
    “给老夫人请安，许久不见，老夫人看起来又强健不少。”张氏笑着打招呼。
    张氏笑吟吟又带着点讨好，很难让人厌恶。
    “她是李将军的义妹，你当然是没见过的。”穆老夫人笑着介绍。
    “原来是杨小姐，一直听别人说起，今儿个终于得见了。”张氏笑道。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穆清瑜。
    穆清瑜似乎感受到了，冲着张氏淡淡一笑。
    张氏继续道：“前先时候外头的风言风语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听到，真真是不像话。李将军那样的人，怎么会做金屋藏娇的事呢？”
    照理说张氏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只是她突然说出了这句话，叫定国公府几人和杨婉怡都下不了台来。
    还是穆老夫人说了句“外头的话，笑笑就罢了，不用记在心上”敷衍了过去。
    穆清瑜瞧着张氏盯着自己时，眼中闪过的一抹不怀好意，便知道张氏是故意说的。
    她恰到好处的笑着，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张氏暗恼，在她的记忆里，穆清瑜还是那个被秦氏保护着，不谙世事的娇小姐。
    她故意说的几句话，怎的没叫穆清瑜气急败坏，在众人面前乱了分寸？
    她走到穆清瑜面前，笑道：“二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穆清瑜扭过头来，“当然记得。”
    张氏一僵，穆清瑜盯着她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她眨了眨眼，再望过去时，只见穆清瑜的眼中漾着笑意。难道是她的错觉？
    “我许久没来了，还怕二小姐忘记我。往后二小姐得空了，可以到我家坐一坐。”张氏客气的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氏不再自讨没趣，站了一会自行离开了。
    穆清瑜却盯着张氏的背影，眼神幽暗。往后说不定二人要常常打交道了。
    穆清瑜和杨婉怡一左一右，坐在穆老夫人边上，听着穆老夫人和别的夫人说话。
    过了片刻，穆清雪过来了。
    她自己找了位置坐下，抬头正好看到穆清瑜和杨婉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四小姐笑什么？”边上的人问道。
    穆清雪嘲讽的笑着：“二姐姐和杨小姐让我想起了书上的两个人物。”
    她的话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她悠悠的喝了口茶，才继续说：“娥皇女英。”
    众人神色各异，杨婉怡更是唰的一下白了脸。
    穆清瑜低垂着头颅，旁人看不到她嘴边的冷笑。

 第219章

    穆清瑜低垂着头，只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
    她冷笑不已，当着穆老夫人的面，穆清雪就敢口出狂言，这么久了，穆清雪还是没学聪明些啊。
    穆清雪的那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投入的小石子，掀起阵阵涟漪。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关于李照、穆清瑜和杨婉怡三人之间的流言，又被她搅和起来了。
    众人看看穆清瑜又看看杨婉怡，眼神暧昧。
    是啊，不过是认的义兄义妹，又没有血缘关系的。
    表面上是义兄义妹，谁知道背地里又是什么关系？
    要不是碍于定国公府几人在场，众人就要窃窃私语，好好议论一番。
    穆老夫人铁青着脸，不悦的盯着穆清雪，只见穆清雪尚不知道自己惹出了多大的麻烦，还笑意盈盈的和身边人说着话。
    穆老夫人暗暗后悔，当初就不该让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入国公府的大门，平白的拉低了国公府的门楣。
    杨婉怡脸色苍白，下了狠心，顶着众人各异的视线，辩解道：“我将李将军视为嫡亲的哥哥，穆二小姐将来是我嫡亲的嫂子。我在世上没有亲人了，往后他们就是我最亲近的人，还请四小姐不要再说那些会叫人误会的话了。”
    穆清雪看都没看杨婉怡，轻飘飘的道：“我不过是句玩笑话，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杨婉怡满脸通红，对穆清雪的玩笑话，她如此认真，倒像是她心里藏了私心一样。
    杨婉怡登时下不了台，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看向穆清瑜，想要解释几句，又怕穆清瑜更加误会。
    李照是她的救命恩人，给了她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让她到处流浪。
    如若因为她，搅黄了李照的好姻缘，她死不足惜！
    “杨小姐莫见怪，我这妹妹平日里就爱开玩笑捉弄人，连我也被她戏耍过好几回呢。”穆清瑜和煦的说着，为杨婉怡解围。
    说罢，她嗔怪的看了眼穆清雪，半是警告半是玩笑的道：“杨小姐是个较真的人，妹妹往后可不许再拿杨小姐开玩笑了。”
    穆清瑜竟然敢教训自己？穆清雪怒不可遏：“我什么时候戏耍过你了？你把话说清楚，而且我没拿她开玩笑，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
    “是我的不是，说错了话，请妹妹原谅。”穆清瑜白着脸，怯生生的偏过头去。
    “你又装？”穆清雪愈发的愤怒，穆清瑜这副装出来的可怜劲，倒是叫自己吃了不少亏。
    说完，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中了穆清瑜的圈套。
    果然边上人的注意力，从杨婉怡身上，落到了这一对面和心不和的姐妹身上。
    “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穆老夫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她说完，看向杨婉怡时恢复了耐心。
    “都是我家四小姐口不择言，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听穆老夫人将所有错处推到自己身上，穆清雪哪里肯？
    “明明就是她自己想多了，凭什么怪我……”
    穆清雪抱怨的话还没说完，看到穆老夫人冷冷又带着警告的一瞥。
    穆清雪生硬的闭上了嘴。
    “过段时日你要出嫁，出嫁后，我管不了你了。可是只要你还是定国公府上的小姐，我就有自个管你，”穆老夫人冷冷的开口，“你回去，将家规抄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
    穆清雪不甘心的动了动嘴唇，脸上布满阴霾。
    她不过一时嘴快，至于如此吗？
    穆老夫人见穆清雪一动不动，微微提高了音量：“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敢。”穆清雪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当她起身背对穆老夫人时，不忘向张氏投去了一个委屈的眼神。
    似乎在说，这就是我平日里的处境，艰难无助。
    张氏抬手，用绢帕按了按嘴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当着众人的面，她们都敢这样欺负穆清雪。
    还不知道私下里，还要怎样欺负穆清雪呢。
    张氏暗暗后悔，她该早些到定国公府来的，也不至于让穆清雪一直在水深火热之中。
    穆清雪自行离开之后，花厅里清净不少。
    没多久，穆清秋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看着穆清秋因为兴奋通红的脸颊，亮晶晶璀璨的眸子，穆老夫人责怪的话就说不出口，只能嗔道：“跑这么快，仔细摔着。”
    “祖母不用担心我，没事的，”穆清秋拉上穆清瑜的胳膊，“姐姐快去花园里看看，姐夫给你送的贺礼，都到花园里了。”
    不等穆清瑜说什么，穆老夫人已经开口：“快让他们拿进来。”
    穆清秋神秘一笑：“这个贺礼，得自己亲自出去瞧才成。”
    穆清瑜疑惑，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杨婉怡，好奇的问：“杨小姐，你知道贺礼是什么吗？”
    杨婉怡先是一愣，但看穆清瑜眼中是纯粹的好奇，便安下心来。
    “我早就搬出去了，没有住在将军府，我也不知道将军准备了什么。”
    杨婉怡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了避嫌，已经搬离将军府了。
    “这样啊，”穆清瑜转而看向穆清秋，笑嗔道，“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姐姐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祖母不如一块出去。”
    “好，正好我这把老骨头也动一动。”
    见穆老夫人要起来，坐在她两步的穆清瑜和杨婉怡，连忙一齐将她扶了起来。
    由穆老夫人带领着，众人一块往外头花园里去去。
    花厅里大半的客人都跟出去了，坐在边上的丹阳郡主只冷冷一瞥，不屑的撇了撇嘴。
    花园里，秋高气爽，阳光正好。
    穆老夫人带着众人，在穆清秋的指引下，走到了花园里头。
    方氏笑着迎过来，“母亲，瑜儿，你们可算来了，就在前头，快过去瞧瞧。”
    方氏说完，就去和后面的夫人打招呼了。
    穆清瑜眸子清亮，充满着好奇。李照究竟给她送了什么？
    一行人继续往花园深处走了走，没走几步，只见花园的草地上，有一群正在草地上戏耍的小动物。
    穆清秋适时的解释道：“这些都是上次秋季围猎，姐夫救下来的。”
    穆清瑜心中一暖，原以为李照常年征战沙场，一颗心千锤百炼的如同石头一样。
    小动物们玩耍时憨态可掬的模样，叫人看得移不开眼去。

 第220章

    穆老夫人领着众人在花园里看了一会，那些年纪轻的小姐已经走上前去，拿过下人们送来的菜叶子，满心欢喜的喂着小动物。
    穆清瑜眸子亮晶晶的看了一会，心中跃跃欲试，可是作为生辰宴的主角，不得不端着架子。
    此时，正在府门口收礼的管事的过来，在方氏耳边说了几句。
    方氏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
    她对管事说了几句，打发了管事，上前几步走到穆老夫人跟前。
    “母亲，将军府来的贺礼又到了。”方氏笑意盈盈的说。
    穆清瑜眉心一动，还有贺礼？
    她克制着心底的雀跃，淑静优雅的跟在穆老夫人身边，不急不躁。
    穆老夫人赞赏的瞧了穆清瑜一眼，道：“你叫人把东西抬过来，给我们瞧瞧。”
    “我可听说将军府里藏着不少宝贝呢，不知道李将军送来的是什么稀罕玩意。”
    “是啊是啊，我们也想开开眼呢。”
    夫人小姐们附和着，你一句我一句把定国公府几人哄得面上有光。
    “我这就去。”方氏殷勤的往外走去。
    下人们搬了不少椅子过来，放在树荫下。
    花园里的众人便坐着等，时不时瞧一眼远处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们，好不惬意。
    不一会儿，方氏领着一队人过来了。
    在她身后，两人一抬，抬了好些个箱子过来。
    抬箱子的小厮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汗珠，可见箱子极有分量。
    已经有人开始数起来。
    “一、二、三……二十，竟然有足足二十个箱子呢！”
    “每个箱子都沉甸甸的，普通人家的聘礼嫁妆，不过如此。”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都巴不得立刻掀开盖子看一眼，里头究竟是些什么宝贝。
    方氏朝着穆清瑜招了招手：“瑜儿，快过来。”
    穆清瑜看向穆老夫人，得到穆老夫人的点头后，才走到方氏边上。
    方氏带着穆清瑜，走到第一个箱子边上。
    在方氏的吩咐下，小厮掀开了盖子。
    还未看清楚里头装的东西时，众人已被刺目的光晃了眼。
    穆清瑜眯了眯眼，适应了刺眼的光后，再往箱子里头看过去。
    只见箱子里是满满一箱的金子，怪不得如此刺眼。
    方氏咳嗽了一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李将军……倒是个实在人。”
    二人走到第二个箱子，打开来还是一箱金子。
    往后的几箱子，除了金子外，还有各色珠宝玉石，珍贵皮料。
    哪一样拿到外头去，都够寻常人家一年不愁吃喝的了。
    当二十个箱子悉数被打开，这场景着实壮观。
    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以沾上铜臭味为耻。
    可众人面对这二十个箱子，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
    反而眼中藏了羡慕，这可是实打实的财富啊！
    好半天，终于有人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该不会是李将军，误把聘礼送来了。”
    好些个人满脸赞同，“是啊，如若只是生辰贺礼，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她们不相信，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生辰贺礼，用得着这样，要把家底都掏空的架势？
    虽然人人知道李照常年征战沙场，缴获的战利品不计其数，除了上交给圣上的，肯定自己偷偷留了些。
    李照的家底深不可测。
    可是再深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皇室宗亲，要拿出这么二十箱沉甸甸、实打实的财物，都要仔细想一想呢。
    且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等下聘的时候，李照不拿出比这多十倍的东西，下不了台来。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穆清瑜皱了皱眉头，让人将箱子合上了。
    “三婶，这些太过贵重，我不敢收，”穆清瑜垂下眼眸，“三婶，麻烦你去和将军府的人说一声，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方氏抿了抿唇，“好，送贺礼来的人还没走，我派人去和他说一声。”
    穆老夫人只静静看着，并不替穆清瑜做决断。
    不一会儿，方氏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皮肤黝黑，穿着甲胄的男子。
    男子走到穆清瑜跟前，先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道：“来的匆忙，来不及换衣裳，小姐勿怪。”
    穆清瑜还记得这人，应该是李照的副将。
    钱远看了一眼箱子，问道：“小姐可是对这些不满意？待我回去后禀明将军，让将军再准备一份贺礼，这些就请小姐先留着。”
    “不是，”穆清瑜急忙说，“这些太过贵重，我不敢收。我留下一个箱子便好，其他的你带回去，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
    方氏附和道：“是啊，这些当生辰贺礼太贵重了。”
    钱远摸了摸脑袋，不解的说：“不贵重啊，是将军想了好几日才准备好的，要是小姐不收，我回去不好交差的。要是小姐不喜欢，我回去与将军说一声便是。但是送到这的，还请小姐都收下。”
    钱远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围观人的耳朵里。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这些都是贺礼？是不是下聘的物件也混了进来？”
    钱远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定国公府才不肯收。
    他豪爽的笑着解释：“没有没有，聘礼归聘礼，贺礼归贺礼，怎么会搞混呢？我外头还有事不敢多留，小姐就放心的收下。”
    说完，钱远大大咧咧的离开了。
    方氏笑眯眯的说：“既然都是将军的一番心意，你都收下。”
    “好。”穆清瑜只好说道，看着方氏命人将箱子再抬去穆清瑜的院子。
    墨竹小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回去盯着些？”
    穆清瑜微微点了点头。
    墨竹便和那些抬箱子的人一块回去了。
    那些个围观的人，有不少红了眼。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分开来可以塞满四十八抬嫁妆了。
    人人都道李照冷酷无情，没想到对穆清瑜这般用心。
    先前等着看穆清瑜笑话的人，忍不住开始羡慕起来。
    穆老夫人嘴角含笑，眼中满是慈祥。穆
    她看了眼身边杨婉怡，只见杨婉怡面上除了真心的笑，再无其他，心中不由的赞赏。
    杨婉怡果然没有对李照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杨婉怡和她祖母一样，心胸坦荡，是个值得往来的。
    “哼，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是可笑。”冷冷的女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原来是丹阳郡主被外头的动静吸引，走了过来。

 第221章

    丹阳郡主的生母康月长公主，并不是圣上同胞的兄妹，和圣上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
    丹阳郡主也只是空有个郡主的封号，她性子冰冷，嘴巴刻薄，平日里好友甚少。
    如今她扫兴的一句话，也没有人上前搭话。
    “原以为国公府是什么有修养的高门大户，原来都是群眼皮子浅薄的。”丹阳郡主嘲讽的道。
    她这一句话，倒是把定国公府的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她仗着自己郡主的名号，以及母亲长公主的身份，并不怕得罪人。
    “郡主教训的是，”穆清瑜幽幽的开口，“是我的不是，竟然贪图这些身外之物。我该向郡主学一学，两袖清风，不被这些俗物拖累。”
    康月长公主和丹阳郡主不受圣上喜爱，丹阳郡主空有名号没有俸禄，而丹阳郡主的父亲只当了个闲差。
    看起来是无限荣宠的一家人，实际上平日里的开销用度都要束手束脚，丹阳郡主想添置些什么，都要好生思索一番。
    穆清瑜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的话让丹阳郡主听了很不舒服，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郡主浑身的气度，哪里是你能学的来的？”方氏故意嗔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去喝些茶。”
    方氏知晓丹阳郡主和穆清菱的身份，丹阳郡主此行，可不是为了给穆清瑜庆贺生辰这么简单。
    方氏当然不能让丹阳郡主，将穆清瑜的生辰宴搅和了去。
    她连忙去招呼那些客人回花厅去，不再打理丹阳郡主，倒是让丹阳郡主被冷落着，孤零零的站着。
    穆清瑜也离开了，她走到穆老夫人身边，和穆老夫人这边的几人往花厅里去。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外头只剩下了丹阳郡主一人。
    这样的冷落，丹阳郡主在皇宫里时，受到过好些次。
    可是在外头，还是第一次。
    她愤愤的跺了跺脚，这群人竟然敢无视她？她会叫这群人，知道她的厉害的！
    她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了几句，丫鬟迟疑：“郡主，这样做恐怕不大好。”
    丹阳郡主冷笑：“你怕什么？要是菱儿知道，我帮她出了一口恶气，肯定会很高兴的。”
    提到穆清菱时，丹阳郡主的眉眼终于柔和了不少。
    丫鬟见丹阳郡主心意已决，只好照着她的吩咐离开了。
    半晌，她才回花厅里去。
    只听花厅里热热闹闹的，那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落在丹阳郡主眼中，让她不由自主的拧起了眉头。
    这群人高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此时此刻穆清菱是如何的处境？
    几日前，丹阳郡主收到了穆清菱的来信。
    信上，穆清菱向她哭诉了处境之艰难。
    回到西域之后，穆清菱虽和三王子成了夫妻，但是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三王子一面。
    西域那些人看到三王子对穆清菱的轻视和冷落后，纷纷落井下石，连最低等的婢女都敢对穆清菱甩脸色。
    要不是穆清菱还有个三王子妃的名号，这些人说不定要将她扫地出门了。
    西域相隔千里，远水解不了近渴，穆清菱深知，丹阳郡主鞭长莫及，帮不了自己什么。
    她只能在信上，写了几个与自己有恩怨的人，希望丹阳郡主帮着教训一二，好给自己慰藉。
    穆清瑜的名字，正在最显眼的地方。
    丹阳郡主收回视线，走到原先的位置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穆清瑜等人陪在穆老夫人身边说着话，穆老夫人心不在焉，在花厅里随意看着，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却又带着些目的。
    “老夫人，您找什么呢？”王妈妈弯下腰，问道。
    穆老夫人收回视线，“没什么，怎么一直没见到念儿？”
    “表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老奴也不知道表小姐去了哪里。”王妈妈回道。
    左右定国公府里没人敢得罪郭念儿，是以不用担心。
    穆清瑜和穆清秋神色了然，恐怕除了穆老夫人之外，谁都看出了郭念儿对穆嘉言的心思。
    郭念儿要是不见了，肯定是去找穆嘉言了。
    “母亲，菜肴都备齐了，什么时候开宴？”方氏过来问道。
    “就现在。”
    于是众人入席，方氏吩咐下去，外头候着的丫鬟们开始上菜肴。
    今儿个是穆清瑜的生辰宴，她越过方氏，坐在最靠近穆老夫人的边上。
    穆老夫人瞧了瞧恬静的穆清瑜，一眨眼穆清瑜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没有几个月就要嫁为人妇。
    穆老夫人心中感慨。
    方氏用着佳肴的时候，不忘问身边的婆子：“前院那边，如何了？”
    “回夫人，前院也开席了。”
    “你去盯着，不要出任何差池。”
    “是。”
    方氏回过头来，正好撞上穆清瑜不解的眼神。
    方氏解释道：“你的生辰宴，还请了不少少爷公子的。”
    穆清瑜垂眸：“我的生辰宴，让三婶如此费心，我心里过意不去。”
    “嗳，我们都是一家人，哪有费心不费心的。”方氏说着漂亮话。
    定国公府里和和美美的模样，让穆老夫人愈发的舒心。
    杨婉怡愣神，不由自主的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菜。
    想起从前种种，眼睛酸涩。
    突然一道带着敌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望过去，原来是高若华。
    坐在远处的高若华，时不时用带着威胁和恐吓的眼神，瞪杨婉怡一眼。
    杨婉怡咬着唇低下头去，她知道这条路困难重重，她也只能摸着黑继续走下去了。
    方氏吩咐的婆子走出花厅，往前院走去。
    还没走过去，远远的就听到了前院里少爷们交谈的声音。
    婆子笑了笑，没有往会客的地方去，而是敲打了下在前院伺候的下人，就要往回去。
    才没走几步，有人唤住了她。
    婆子回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位穿着官服的大人。
    看穿着打扮，是衙门的人。
    这位大人年纪轻轻，肤白俊逸，不卑不亢。她心中感叹，家里的几位少爷，除了穆嘉言，都比不上眼前这位的风度。
    婆子行了礼，恭敬的道：“大人有何事吩咐？”
    徐屿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道：“我来迟了，这是我为府上二小姐准备的贺礼，请帮忙转交给二小姐。”
    婆子收下匣子，问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不用告诉二小姐我的名字。”说完徐屿舟利落的离开了。

 第222章

    婆子再抬起头来时，面前空无一人。她再次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匣子。
    不知道里头藏了什么宝贝？真是个奇怪的人。
    她转过身，往穆清瑜的院子走去。
    恰好墨竹正在院子里，盯着下人们将李照送的贺礼小心安置好。
    婆子将匣子交给墨竹，只说是前边收礼的人遗漏的，多的一句都不说。
    墨竹不疑有他，将匣子收下了。
    花厅里，宴会正酣，穆老夫人命人上了几壶珍藏的好酒，请众人品尝一下。
    穆老夫人珍藏的东西，肯定是顶顶好的。
    就连不会喝酒的夫人，也要凑趣喝上一杯。
    花厅外，郭念儿才从穆嘉言的院子里出来。
    深秋，穆嘉言的身子比常人弱一点，她将才缝制好的被套，托穆嘉言院子里的人小心隔好，与其他的被套放在一块。
    要是被穆嘉言知道，是她亲手缝制的被套，肯定是不会使的。
    她走到外头，听着花厅里传来的声音，才察觉自己竟然误了时辰，差点要错过穆清瑜的生辰宴。
    穆清瑜是穆嘉言最亲近的妹妹，郭念儿和穆清瑜的关系，一定也要要好才行。
    郭念儿快步走进花园，穿过花园，就是花厅了。
    “汪汪汪……汪汪汪……”
    郭念儿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花园里怎么会有狗？
    定国公府里不曾养过狗，外头的狗更是没有可能溜进来。
    郭念儿凝神细听，又听到了一阵狗叫声。
    她向来胆子大，便朝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声音似乎是从假山后头传来的，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往假山后看过去。
    饶是她胆子大，可这一眼也吓得她够呛。
    只见假山后，竟然聚集着十几条恶犬，每一条张着大嘴，露出尖利的獠牙，身上一块块凸起的腱子肉，让人胆颤。
    如果只是一条，尚且能奋力一搏。
    可十几条恶犬聚集在一起，天王老子来了也要脱掉一层皮。
    郭念儿吓出了一声冷汗，蹑手蹑脚秉着呼吸退了出去。
    花厅里的欢声笑语没有片刻停歇，如若被这群恶犬找了过去，花厅里的贵夫人和娇小姐，没有一点抵抗之力，后果不堪设想啊。
    郭念儿咬着牙，略一思索，便调转方向，无声无息的往前院去。
    “我的好小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郭念儿心里想着事情，没有看路，和墨竹撞了个满怀。
    墨竹看着下人们将箱子搬进二房，她叮嘱了妙香几句便过来了。
    没想到走到半路，和郭念儿撞个正着。
    郭念儿连忙捂住墨竹的嘴，颇有顾虑的回头看了一眼，好在二人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在墨竹困惑的眼神下，郭念儿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墨竹登时吓得脸色惨白。
    “真的吗？”墨竹悄声问。
    郭念儿重重的点了点头，严肃的道：“我去前头搬救兵，你去花厅里，提醒一下表姐。你也不要从这条路走了。”
    “好。”
    二人不敢耽搁片刻，立刻分头行事。
    墨竹绕路进了花厅里，她匆匆走到穆清瑜身边，弯下腰耳语了几句。
    穆清瑜嘴边的笑容分毫未减，只是眼神里的笑意被凝重所取代。
    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里的酒杯，指尖泛白。
    墨竹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等候穆清瑜的吩咐。
    “厨房里想必有不少多的鸡鸭鱼肉，你找几个胆子大的人，从厨房里装几筐，先将恶犬引到僻静的地方去。”穆清瑜轻声吩咐。
    厨房的管事洪婆子，为她所用。从厨房里不管装多少鸡鸭鱼肉，都极为方便，不敢有人为难或阻拦。
    墨竹领命出去了。
    穆清瑜的视线落在花厅外，目光幽深锐利，究竟是谁敢在今日找定国公府的麻烦？
    穆清雪再和她过不去，也想不出要定国公府所有人陪葬的恶毒法子。
    毕竟穆清雪身上流着的是定国公的血。
    究竟是谁呢？
    “姐姐，你怎么不喝了？”穆清秋凑了过来，笑着问道。
    穆清瑜放下手里的酒杯，摇了摇头，“我快喝醉了，不敢喝了。”
    “姐姐不喝，那你剩下的都归我了。”说着，穆清秋已经将穆清瑜面前桌子上的酒壶，一把抢了过去。
    穆清瑜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心里头记挂着墨竹说的话，无心用膳。连身边人与她说话，都要说个好几次，她才能听到。
    穆清瑜索性随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她绕路走到了厨房处，只见洪婆子帮着妙香装了好多鸡鸭鱼肉。
    洪婆子是自己人，墨竹也没瞒着她。
    见穆清瑜过来，洪婆子忙擦了擦手，上前行礼。
    “小姐，那些畜生就是个无底洞，喂了这些恐怕还不够。老奴家乡的恶犬，吃饱了还会捕食戏耍猎物玩。”洪婆子道。
    穆清瑜和墨竹都没有遇到过恶犬，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付。
    此刻二人极为认真的听洪婆子说着，末了，穆清瑜问：“那该如何是好？”
    洪婆子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渔网：“趁着恶犬吃食时，不如用这网子将它们网起来。再赏它们一顿棍子，保管能叫它们老实了。”
    “好，就听你的。墨竹，你去前头叫几个有经验的人。事后我重重有赏。”穆清瑜一口应下。
    要是今日来赴宴的客人，被这群恶犬吓到了，定国公府难逃其咎。
    穆清瑜连忙催促墨竹去找人，她则看着洪婆子叫了几个人来，要把这几筐子往花园那边抬去。
    当穆清瑜等人快到花园时，墨竹恰好带了些人过来。
    这群人各个手里拿着长长的棍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去教训那群恶狗。
    众人准备好之后，一齐往花园里去。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第一眼看到那群来者不善的恶犬时，皆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穆清瑜强忍着恶心，她瞧着，那群恶犬东嗅嗅西闻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立刻想起了李照送给自己的礼物，那群弱小的小动物，不正好是一顿鲜美的午餐？
    果然，那群恶犬正慢慢的朝着那个方向去，再靠近一些，就能闻到小动物的踪迹。
    穆清瑜捏紧拳头，冲着洪婆子和墨竹使了个眼色。
    洪婆子和墨竹又对各自找来的人使了个眼色，只见抬筐子的婆子们轻轻的上前，将筐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这下动静不小，那群恶狗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第223章

    恶狗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十几条齐刷刷的行动，气势不小。
    墨竹拉着穆清瑜不断往后退，除了拿着长棍的家丁，其余人等慢慢的后退。
    如若迅速后退，肯定会成为恶狗群的目光。
    好在它们见了满满一地的鸡鸭鱼肉，眸子里闪着绿光扑到了食物堆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穆清瑜别过脸去。
    墨竹轻轻推着穆清瑜离开，道：“小姐，这儿有奴婢，您快回花厅去，出来久了肯定会让别人起疑心的。”
    穆清瑜点了点头，无声的离开了。
    墨竹指挥着其他人，准备等恶狗群吃的开心忘我的时候，将它们一网打尽。
    穆清瑜离开了，耳边还回响着恶犬扑食、令人作呕的声音。
    她脸色发青，花厅就在眼前。
    她要在进去之前，收拾好心绪，不叫任何人看出异常来。
    只是不等她进去，就见花厅里出来不少小姐。
    看她们的方向，竟然是朝着花园里去。穆清瑜快步上前，挡在了她们前头。
    “穆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领头的丹阳郡主冷冷的笑着，“我们要去花园里喂小鹿，你是主人，不如由你在前带路。”
    穆清瑜眼神古怪的盯着丹阳郡主瞧。
    丹阳郡主何时这么合群了？还会主动邀请自己？
    方才不是还一副跟自己有深仇大恨的模样？
    只是丹阳郡主冷冰冰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别的东西。
    丹阳郡主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问：“你去不去啊？要是不去，不要耽误我们的功夫。”
    她身后的小姐们，态度倒是和她天差地别。
    “穆小姐，我们想在宴会结束，回家去之前再喂一喂小鹿，不知道可不可以？”
    “是啊是啊，我们难得见到这么可爱的小鹿，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跟在丹阳郡主身后的小姐们态度诚恳，很难让人说一个不字。
    可是穆清瑜半分不肯退让，她们去花园里，肯定会碰到墨竹等人想要制服恶犬那一幕，吓到这些娇滴滴的小姐就不好了。
    见穆清瑜不让开，除了丹阳郡主外，谁都不敢硬闯。
    丹阳郡主心里正打着小算盘呢，就算没让穆清瑜出事，可她身后的小姐们，哪一个出了事，都够定国公府喝一壶的了。
    “你去不去？你不去的话，我们自己去。”丹阳郡主伸手推开穆清瑜。
    穆清瑜顺势踉跄了下，倒在了地上。
    “哎呦！”只听穆清瑜一声惊呼，她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丹阳郡主等人愣住。
    尤其是丹阳郡主，她盯着自己的手，明明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穆清瑜怎么会摔倒？
    “你别装了！”丹阳郡主怒道。
    穆清瑜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手掌心，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意。
    “我……我马上起来。”穆清瑜小声的说。
    说完她试着自己起来了下，却还是跌了回去。
    丹阳郡主最是清楚，她才没有这么大的力气，能让穆清瑜摔得起都起不来。
    穆清瑜，分明是演的。
    丹阳郡主没有多少耐心：“我没功夫看你演，你快点起来！”
    她身后的小姐们，终于看不下去了。
    “郡主，我看穆小姐不是演的。”
    那些小姐们自发的上前，将穆清瑜扶了起来。
    穆清瑜鼻尖通红，委屈一笑：“你们快去喂小鹿，我没事的，不用管我的。”
    “我们快过去，”丹阳郡主催促道，“她都说了没事，不用管她了。”
    此时她没留意到，那几个小姐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那几个小姐都站在了穆清瑜这一边，有个胆大的说：“我们不去了，郡主自个儿过去。”
    “你们什么意思？怎么能临时变卦？”丹阳郡主扬起眉，语气不善，“你们耍我呢，要是得罪了我，我娘定饶不了你们！”
    丹阳郡主搬出了长公主娘来，果然那几位小姐犹豫了起来。
    得罪了长公主，说不定还要牵连自己的家族。
    穆清瑜飞快的看了丹阳郡主一眼，丹阳郡主执意要这几人过去那边的行为，着实奇怪。
    就好像知道那边有火坑，非要推着这几位小姐跳下去一样。
    “不如我派人去，把那几头小鹿牵过来，可好？”穆清瑜主动提议。
    站在她身边的小姐们异口同声的说好，这是个既不得罪丹阳郡主，又不用抛下穆清瑜的好法子。
    “不行！”丹阳郡主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样子还有什么好戏能看？
    几人在外耽搁了一会，里头的人已经找了出来。
    “二姐姐，你的衣裳怎么脏了？”穆清秋走了过来。
    立刻有小姐，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包括丹阳郡主推倒穆清瑜一事。
    穆清秋气极，今儿个可是穆清瑜的生辰宴，竟然有人敢对穆清瑜动手？
    “我没事的，不要将此事闹大了，本来就是我不小心的。”穆清瑜睫毛轻颤，轻声说。
    丹阳郡主见所有人都站在了穆清瑜那一边，自己倒成了孤家寡人。
    她愤愤的甩了甩袖子，板着脸往花厅里去了。
    穆清瑜的目光随着丹阳郡主而动，直到丹阳郡主坐下才收回。
    “三妹妹，你送这几位小姐进去，我回去换一身衣裳。”穆清瑜道。
    穆清秋不疑有他，“好，姐姐你去。”
    说完，穆清秋招呼着几位小姐进花厅里去。
    穆清瑜松了口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想着去花园里看小鹿了。
    她原路返回，恰好碰到来寻她的墨竹。
    “那边怎么样了？”穆清瑜忙问。
    “表小姐带着人过来了，帮了好大的忙。那群恶犬都被制服住了，等候小姐发落。”墨竹简单的说，其中的凶险，只有亲身经历之人才能明白。
    他们将恶犬用网网住之后，才打了几棍子，那群恶犬红了眼，纷纷挣扎起来。
    十几条恶犬，发起疯来的力量，竟然比十多个人的力量还要大。
    还没打上几棍子，就觉得快控制不住，要让恶犬挣脱开了。
    要是恶犬群挣脱开，包括墨竹在内的这些人，不死也残。
    好在郭念儿及时带着十几个人赶到，有这些人的加入，众人合力将网中的恶狗群们打的奄奄一息，不能再作恶了。
    这些墨竹是不会告诉穆清瑜的，省的穆清瑜担心。
    “先将它们藏在花园里，等宴会散了，再想法子解决了。”穆清瑜吩咐道。

 第224章

    “对了小姐，奴婢查出了些东西来。”
    穆清瑜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心，等着听墨竹说下去。
    “奴婢查出是谁将这群恶狗放进来的。”墨竹说道，要放十几条恶狗进来，肯定做不到悄无声息的，只要稍微一查，就都查出来了。
    “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人，悄悄开的门。”墨竹说道。
    “大姐姐？”穆清瑜惊诧。
    穆清菱早就和亲去了，这事怎么还和穆清菱扯上关系了？
    穆清菱远在千里之外，怎么知道今儿个是穆清瑜的生辰宴？还能提前筹划好这一切？
    墨竹继续说下去：“是的，就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奴婢还打探到，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在宴会开始前，悄悄的去了大小姐的院子里，至于她去大小姐的院子做了什么，奴婢没有打听出来。”
    结合方才丹阳郡主反常的行为，很容易就联想到，这一切的背后主使，正是丹阳郡主。
    只是丹阳郡主何时与穆清菱认识的？
    穆清菱常年住在章家，这个时候穆清瑜才发现，她对穆清菱知之甚少。
    “对了小姐，你的衣裳怎么脏了？”墨竹这才发现，穆清瑜的衣裳上沾了不少的灰尘。
    穆清瑜低头看了一眼，毫不在乎的说：“没什么，掸掉了便是。”
    “小姐是不是有事瞒着奴婢？”墨竹关切的问。
    穆清瑜失笑：“哪有什么事，我们现在回花厅去。”
    方才丹阳郡主推了她一下，看起来是她摔倒在地，实际上她控制着力道，是小心翼翼的趴在了地上，只是狼狈了些。
    也正是她豁出去的行为，让那些小姐不再提去花园的事。
    墨竹蹲下身子，掸了掸穆清瑜的裙摆后，才跟着穆清瑜往花厅里去。
    一进花厅，穆清瑜留意道，不少夫人小姐，都关切怜悯的盯着她瞧。
    穆清瑜垂下眼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穆老夫人担忧的望过来：“瑜儿，你没事？”
    方氏跟着嘘寒问暖：“有没有受伤？”
    想来丹阳郡主推了穆清瑜的事，已经传遍了。
    “我没事的，祖母和三婶不用为我挂心。”穆清瑜柔声说道。
    见穆清瑜没有异常，二人放下心来。
    穆清瑜看向坐在角落处的丹阳郡主，先前丹阳郡主虽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还是有不少人，时不时的上前想要搭几句话。
    自打她们知道丹阳郡主竟然敢在定国公府的地盘上，穆清瑜的生辰宴上，动手打了穆清瑜，再也没有人上前搭讪。
    丹阳郡主和丫鬟坐在那里，像是被人排挤了一样。
    反正丹阳郡主也看不上这些人，一个人也乐得自在，她如此安慰自己。
    穆清瑜稍微坐了坐，便主动走过去，坐在了丹阳郡主的身边。
    “你来做什么？你还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我可不怕你！”丹阳郡主没好气的说。
    “郡主和我大姐姐是闺中好友，我把郡主也当成亲姐姐。”穆清瑜笑道。
    丹阳郡主一愣，她和穆清菱是好友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这穆清瑜是从哪里知道的？
    但听了穆清瑜后半句话，她更是恼怒，为穆清菱抱不平。
    “你真的把菱儿当亲姐姐？那你为何还要夺人所爱？”丹阳郡主冷声质问。
    穆清瑜幽幽的望着丹阳郡主，她只是稍微一试探，便试探出，丹阳郡主和穆清菱还真的是密友。
    穆清瑜叹了口气，面带愁容：“这一切不是郡主想的那样，这儿人多眼杂的，不如我们出去说。”
    丹阳郡主眸子一亮，一口应下：“好，我们就去花园里说。”
    穆清瑜露出清浅一笑：“好，就去花园。”
    丹阳郡主毫不犹豫的起身，率先往出去。
    她怕穆清瑜反悔不跟上来，走几步还要回头看一眼。
    见二人一前一后出去，穆清秋担心穆清瑜再受丹阳郡主的欺负，忙起身，想跟着一块去，却被穆清瑜拦住了。
    穆清瑜轻声道：“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穆清秋只好退了回去。
    丹阳郡主和穆清瑜一前一后出了花厅，往花园里去。
    丹阳郡主回过头，问道：“你的丫鬟呢？”
    “我有些冷，让她帮我去取披风了。”穆清瑜解释道。
    “哦。”丹阳郡主扭过头，继续在前带路。
    她走了一会，不敢继续往里头去了。按照预计，再往前走走，就到了方才众女眷观赏小动物的地方，想来那里现在是一片血腥。
    丹阳郡主站定，回过身来，倨傲的问：“说，我倒是要听听，你会如何狡辩。”
    “我向来尊敬大姐姐，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大姐姐的事，想来其中有什么误会。”穆清瑜说着，不动声色的往远处看了一眼。
    “哼，抢走李将军的，难道不是你？”丹阳郡主质问，眼中含着嘲讽。
    “那是圣上的赐婚，我也没法子。”穆清瑜怯怯的说。
    丹阳郡主又冷哼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她指了指远处，“那边是李将军送你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忍痛割爱，送我一头小鹿。那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反正菱儿也有了好归宿，我不会再为难你了。”
    穆清瑜欣喜道：“当然可以，我这就去牵一头过来，送给郡主！”
    说完，穆清瑜提着裙角快步往花园深处去。
    丹阳郡主勾起了嘴角，被十几条恶犬撕咬，不死也是个残废了。
    “郡主，”她的丫鬟怯生生的开口，“别人会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怕什么？”丹阳郡主不屑的道，“我娘是长公主，她们敢对我做什么？”
    她身上流着的是皇室血脉，谁敢伤她分毫，就是与皇室过不去！
    丫鬟不再劝，只是心里始终不安。
    “啊——”花园深处传来女子的尖叫。
    丹阳郡主得逞的笑了，她想了想，还是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画面。
    如若她仔细的写下了，寄给穆清菱，穆清菱肯定会高兴的。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连呼吸都轻了不少，只要她小心一些，不会被那群畜生发现的。
    绕过前面的假山，就能看到精彩绝伦的好戏了。
    丹阳郡主双手扒在假山上，已经走到了边缘，只要探出头去，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形了。
    她慢慢的探出头去，只见几步远的地方，一条露着獠牙的恶犬竟然在盯着她！
    丹阳郡主失声尖叫，恶犬立刻冲了过来。

 第225章

    “不要过来！”
    丹阳郡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不断后退，她的尖叫声惨烈尖锐，肯定能引来许多人看到她的狼狈样，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丹阳郡主又往后看一眼，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恶犬紧紧跟在身后，眼看着就要扑到自己身上来了。
    “郡主！”她的丫鬟冲过来，试图将丹阳郡主扶起来。
    只是丹阳郡主吓得双腿发软，哪里还站着起来？
    眼瞧着恶犬将要扑到身上，丹阳郡主用力一拉，将丫鬟拉到自己跟前。
    “啊！郡主！救救奴婢！”
    恶犬扑到丫鬟身上，锋利的爪子抵在她的四肢上。
    丹阳郡主趁此赶紧逃跑。
    方才恶犬已经饱餐一顿，此时并不饿，反而更想玩耍。
    见丹阳郡主快速离开，恶犬毫不犹豫的放开丫鬟，继续追着丹阳郡主。
    劫后余生的丫鬟伏在地上低声抽泣，不敢再上前。
    丹阳郡主听到身后的动静，往后看一眼，脸色苍白如纸，除了全力逃跑并不其他的路。
    她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小心摔在地上，她能感觉到，恶犬的爪子已经踩在她衣裙上了。
    回过头，是闪着寒光的獠牙。
    丹阳郡主双手抱住头，吓得瑟瑟发抖，牙关都在打颤。只希望能保住自己的面容，不然她就没脸见人了。
    她正陷入无尽的害怕中，没有发现身后跟着的人。
    穆清瑜和墨竹一直远远的跟在后头，目睹丹阳郡主的狼狈，二人面无表情，甚至眼神冷酷，没有丝毫同情。
    要不是郭念儿和墨竹发现的早，此时此刻正在慌乱逃命的，恐怕就是穆清瑜和花厅里的一干客人了。
    都是女眷，能逃到哪里去？
    丹阳郡主甚至还要引着几位贵女去花园，推她们入火坑，真真是歹毒。
    穆清瑜见好就收：“墨竹，够了。”
    “是。”墨竹便对身后跟着的小厮说了几句。
    小厮拿着手里的长棍上前，只见长棍的顶端，是铁丝围成的圈。
    这小厮熟练的一挥长棍，顶端的铁圈刚好套到恶犬的脖子上。
    他一拉，恶犬几乎是毫无抵抗的被拉了回来。
    为了不吓到穆清瑜和墨竹，小厮抄小路离开了。
    穆清瑜几步走到正在低声哭泣的丫鬟身边，伸手捏着丫鬟的下巴，让她强行看着自己。
    “待会子要是别人问你家小姐是怎么摔的，你怎么说？”穆清瑜问。
    丫鬟眼神茫然慌乱，怔怔的道：“是……是被狗……”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噙着阴森的笑恐吓道：“你要是这么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放狗咬你？”
    这丫鬟被恶犬吓过，切身的体验过那种无法逃脱的窒息感，她的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是……是小姐自己摔的……”
    穆清瑜满意一笑，“记住你的话，否则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丫鬟怯怯的点了点头。
    穆清瑜起身，后退一步。
    丫鬟手脚并用的站了起来，上前几步走到丹阳郡主身边，时不时惶恐的看穆清瑜一眼，生怕她将十几条恶犬放出来。
    丫鬟的手才碰到丹阳郡主身上，只听丹阳郡主又是一声惨叫。
    “不要过来！救命啊！”
    “是奴婢，郡主看看奴婢！”
    这儿的动静，早就惊动了花厅里的人。
    方氏身上跟着好些个夫人小姐，一齐走到了跟前。
    丹阳郡主抬起头，看看方氏，回过头看看穆清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
    她庆幸的同时，怒火直冲头顶，肯定是穆清瑜！不然被狗追的人为什么是她，穆清瑜却安然无恙。
    丹阳郡主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穆清瑜，怒不可遏：“是你放狗追我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谋害皇室宗亲，是诛九族的死罪！”
    穆清瑜迷茫：“郡主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哪里有狗？我们府里从来没有养过狗。”
    “是啊郡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氏接口道。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丹阳郡主冲方氏吼道。
    方氏黑了脸，脸色阴沉。
    “不是你还能有谁？只要去花园里一找，将那群畜生找出来就知道了！”
    丹阳郡主说完，见方氏不说话，怒道：“三夫人，你可知道伤了我，会有怎么样的后果？要是你敢包庇穆清瑜，我娘定不会饶过你们定国公府每一个人！”
    方氏黑着脸，看了穆清瑜一眼，便吩咐了几个丫鬟，去花园深处寻找。
    丹阳郡主怕方氏包庇，又点了几位夫人小姐跟着同去。
    她将康月长公主都搬了出来，虽说康月长公主不受圣上喜爱，好歹是皇室正经的公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康月长公主想要对付寻常勋贵人家，还是简单的。
    被丹阳郡主点到的人，不得不跟着去了。
    没多久，那些人回来了。丹阳郡主看着她们空手而归，不由的失望。
    “你们是不是包庇她！”丹阳郡主指着穆清瑜，眼神淬了毒，被她的眼神盯上，仿佛大夏天掉入了冰窟一样。
    回来的夫人和小姐，各个都保证绝对没有包庇，可丹阳郡主就是不相信，她的衣裙上，还有着恶犬利爪留下的痕迹。
    “郡主，”穆清瑜迟疑的开口，“方才我们在花园里好好的聊着天，你突然就跑了，是不是被什么吓到了？不如请个大夫瞧瞧。”
    穆清瑜说的隐晦，但很容易让人联想，丹阳郡主是得了失心疯。
    “我没有！”丹阳郡主看向自己的丫鬟，恶狠狠的道，“你个死人，怎么不说一句话？把你方才看到的，都说出来！”
    丫鬟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穆清瑜，当看到穆清瑜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时，她吓得胆颤了颤。
    丹阳郡主是很可怕，可这位穆小姐，会放狗咬她啊。郡主再可怕，也没有恶犬可怕。
    丫鬟心里有了计较，道：“没有……没有狗……是郡主自个儿跑的。”
    丹阳郡主愕然，“啪”的一声，狠狠打了丫鬟一下。
    “你给我好好说！”
    这一巴掌，让丫鬟嘴角渗出了血。她如果改口，那便是把丹阳郡主和穆清瑜都得罪了。
    “奴婢不敢说谎。”
    这丫鬟是丹阳郡主极亲近的人，她说出的话是可信的。
    围观的人再看丹阳郡主时，眼中都带了怜悯。
    年纪轻轻的就得了失心疯，真是可怜。

 第226章

    穆清秋站在方氏身边，正在为丹阳郡主对方氏的无礼，生着闷气。
    她突然看到了什么，指着丹阳郡主身下说：“郡主快起来，地上有水，你的衣裙都湿透了。”
    伴随着话音，众人都往穆清秋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同时心中在疑惑，这几日都没下雨，地上哪来的水？难道是哪个不仔细的下人洒在地上的？
    但当众人看清丹阳郡主衣裙上的水渍时，一个个神情古怪，都在克制着什么。
    沾染上水渍的地方太过暧昧，且只有那一处有水渍，这泛黄的水渍哪来的，众人心知肚明。
    丹阳郡主也发现了，登时脸颊涨的通红。
    再看附近的人皆是憋着笑，眼中带着嘲讽，她的大小姐脾气也使不出来，恨不得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郡主……这可怎么办……”丹阳郡主的丫鬟顿时没了主意。
    “还能怎么办，快走！”丹阳郡主颤抖着声音道，她气的眼圈发红，声音里带着哽咽，恨不得立刻从这儿离开。
    至于恶犬伤人的事，她已无心去纠结。
    丫鬟连忙将丹阳郡主扶了起来，主仆二人逃也似的飞快离开。
    丹阳郡主几乎是一路哭的出了国公府的大门，上了自家的马车里。
    坐在自家的马车里，她终于能尽情的放声痛哭，好不凄惨。
    “郡主……”
    “郡什么主！快叫车夫回去，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是……”
    丹阳郡主边哭边在心里起誓，她和穆清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今日遭受的屈辱，定要千倍万倍还给穆清瑜！
    花园里，丹阳郡主走后，其他人再聚集也无意，方氏便招呼着众位夫人小姐回花厅里去。
    穆清瑜小声吩咐了墨竹几句，便跟在人群后面回花厅里去了。
    墨竹则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众人回到花厅之后，穆老夫人便问：“发生什么事了？怎的不见丹阳郡主回来？”
    方氏尴尬的笑了两声，道：“郡主身子不痛快，已经回家去了。”
    方氏说的隐晦，其他知晓内情的夫人和小姐，闻言露出了暧昧不清的笑。
    穆老夫人将疑惑暂存心底。
    今儿个赏花宴出了不少无伤大雅的岔子，略坐一坐，宴席便散了。
    方氏送着诸位宾客离开。
    穆清瑜主动搀扶着穆老夫人回去。
    回到穆老夫人的院子里，穆清瑜见屋子里并无闲杂人等，神情严肃的道：“祖母，孙女有话要说。”
    穆老夫人心里正在琢磨着，怎么一直不见郭念儿的面，被穆清瑜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见穆清瑜面色凝重，便道：“你说。”
    穆清瑜便把今儿个发生的一切，关于丹阳郡主放了十几条恶犬进府来的事说了出来，只是把关于穆清菱的隐瞒了下去。
    末了，穆清瑜道：“我现在都想不明白，丹阳郡主是如何一手遮天，能悄无声息的将十几条畜生弄进来的。”
    穆老夫人面色沉重，这绝对不是小事。
    丹阳郡主此举，是要叫整个定国公府覆灭，心思之歹毒从古至今都少有。
    “你做的很好，至于其他的事，我会派人去查的。”穆老夫人语气沉沉。
    同时对穆清瑜多了些赞赏，能冷静的处理好此事，实属难得。
    穆清瑜抿嘴一笑：“这件事还要感谢念儿，是她第一个发现，还去前院搬了救兵。要不是念儿，后果不堪设想。”
    穆老夫人沉重的面色上终于浮现了点笑容，“念儿这孩子胆大心细，迟迟不露面原来是因为这个。”
    “祖母，那我先回去了。”
    “去，你今儿个也累了，去歇着。”
    穆清瑜行礼后便退出去了。
    走出院子，穆清瑜勾唇一笑。只有让穆老夫人自己去查，查出穆清菱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她才能看清一点穆清菱的真面目。
    穆清瑜走到花园里，花园里已经收拾整洁，看不出任何恶犬到来过的痕迹。
    洪婆子拿了些新鲜的菜叶子过来，穆清瑜便拿着到花园里喂小鹿。
    这些小鹿温顺乖巧，小口小口的吃着菜叶。
    穆清瑜看了一会，一颗心已经被小鹿水灵灵的大眼睛软化了。
    穆清瑜见墨竹走了过来，便朝着在一边围观的小丫鬟们招了招手。
    这些丫鬟们都是刚刚入府的，才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对一切充满好奇心的时候。
    见穆清瑜召唤，她们欣喜的跑了过来。
    “它们，就交给你们照顾了。”穆清瑜笑道。
    “是！”小丫鬟们异口同声的说。
    穆清瑜放心的离开了，向着墨竹的方向走去。
    她偶一回头，能看到小丫鬟们争先恐后的喂食。
    墨竹快步走到穆清瑜跟前，搀着穆清瑜一齐往二房走去。
    “小姐，都处理好了，还好有大少爷和表小姐的相助。”墨竹语气轻松。
    穆清瑜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面对那一群畜生，说不害怕是假的。
    二人回到二房，走进了库房里。今儿个的贺礼，都放在库房里。
    光李照送的那些个箱子，已经将库房塞得满满当当。
    墨竹盯着那些个箱子，想说几句好话，脑海里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好半晌，她才夸道：“李将军……是个实在的人。”
    穆清瑜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夸人的词？”
    “奴婢是真心这么觉得的，有了银子，往后小姐行事也能方便不少。”墨竹急忙解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帮着挑挑，挑出些好的到时候送去给表妹。”穆清瑜笑道。
    “是。”
    主仆二人开始翻找起来，今儿个来的人不少，送的东西也不少。
    琳琅满目，直叫人挑花了眼。
    穆清瑜随手拿起一个不起眼的匣子，打开来是一串玉石串成的手链，在贺礼中丝毫不起眼。
    当她想合上盖子时，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手链。
    瞧着冷冰冰的玉石，触碰到竟然是温暖，像是人身上的温度。
    她将手链拿起来，仔细端详着。
    “墨竹，你快来看看。”
    墨竹过去，也伸手碰了碰，主仆二人一道端详起来。
    “奴婢碰到这手链时，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平静不少。”
    “我也有这种感觉，这手链竟然有平心静气的功效。”穆清瑜惊叹道。
    “小姐，不如现在就带上。”
    穆清瑜却将手链放回了匣子里，合上盖子，“这手链，就送给大哥哥。”

 第227章

    穆清瑜在库房里，从今日的贺礼和先前的珍藏中，找出几样珍贵的首饰绸缎之类的物件，让墨竹拿到一边，准备给郭念儿送去。
    郭念儿帮了个大忙，穆清瑜亲自送去才显诚意。
    主仆二人在库房里忙活着时，穆老夫人已经派人，将今儿个丹阳郡主做下的事，查了个一清二楚。
    穆老夫人在内宅几十年，她的眼线早就渗透到定国公府各个角落里。
    只要她一有吩咐，她的眼线在最快的时辰内，将有用的信息送到穆老夫人处。
    穆老夫人得知真相，丹阳郡主是用穆清菱的人，整出了今儿个的闹剧。
    在审问穆清菱的人时，她们吐露出的话语，更让穆老夫人身心俱疲。
    原来穆清菱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穆清菱不仅对穆清瑜这些姐妹动过歪心思，甚至连穆嘉德，她也使过小伎俩。
    穆老夫人从心底生出的无力感，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软软的靠在引枕上，没有一丝力气来，连呼吸都微弱了些。
    王妈妈从外面回来，看到穆老夫人面色惨白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老夫人！您没事？”王妈妈连忙跑到穆老夫人跟前。
    穆老夫人动了动苍老浑浊的眼睛，道：“我没事。”
    王妈妈倒了杯热茶，送到她跟前，“老夫人，喝点热茶。”
    穆老夫人接过，喝了一口后便把热茶捧在手心里。
    热乎乎的茶碗让她稍微缓过来了些。
    见穆老夫人的面色有了点血色，王妈妈才放心。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封信要是被穆老夫人知道了，定能让穆老夫人药到病除。
    “老夫人，这是大小姐来的信。”王妈妈笑意盈盈的道，讨好般的双手呈上，送到穆老夫人跟前。
    穆老夫人死死的盯着信，眼睛瞪大，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连忙推开。
    手中的茶碗也摔在了地上，裂开的碎片如同冰渣子一样，在地上铺的毯子上留下道道痕迹。
    “拿走！我不看！”穆老夫人失态的喊叫。
    王妈妈被穆老夫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控制不住的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碎片上。
    “老夫人？”王妈妈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穆老夫人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她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嘶哑的道：“往后菱儿的信，不用送到我跟前来了。”
    在知道了穆清菱的所作所为后，穆老夫人眼下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她捧在手心上，如珠似宝疼爱着的孙女，竟然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伤害手足的事？
    “老夫人……”王妈妈不解，昨儿个睡前，穆老夫人还在念叨着穆清菱，怎么现在竟对穆清菱避之不及了？
    但见穆老夫人脸色难看，王妈妈只能顺从的道：“是，老奴谨记在心。”
    临近傍晚，穆清瑜才带着谢礼，到了郭念儿处。
    “这都是我该做的，你特意来谢我，岂不是要和我生分了？”郭念儿道。
    她早就在心里，把自己当成是定国公府的人了。
    “毕竟是我的生辰宴，要是出了大事，别人肯定指名道姓的说我。”穆清瑜由衷的道。
    且那丹阳郡主，就是冲着她来的，其他人都是被她牵连的。
    “好，那我便收下了。”郭念儿大大方方的说，并吩咐丫鬟拿进去好生收好。
    “对了，我跟你说，”郭念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下午的时候外祖母发了好大的脾气，而且她还命人，将她屋子里大表姐留下的物件，都拿出去了。且大表姐那守院子的人，都被打发走了。”
    穆清瑜了然一笑，穆老夫人这样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当她发现疼爱到骨子里的穆清菱，竟然是那样的真面目，还骗了她那么多年。
    穆老夫人大惊大怒之下，可不得厌弃了穆清菱？
    “那是祖母和大姐姐之间的事，你权当不知道。”穆清瑜不忘提醒。
    郭念儿点了点头：“外祖母发脾气的样子好可怕，我才不敢这个时候去自讨没趣。”
    二人在屋子里说着话，墨竹看向窗外，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
    墨竹提醒道：“小姐，时辰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大少爷那里呢。”
    “表哥？”郭念儿忙问，“你去表哥那里做什么？要不要我陪着你。”
    穆清瑜哭笑不得：“这是我要送给大哥哥的谢礼，不如你帮我转交给他。”
    “好好好，”郭念儿喜道，“交给我你就放心。”
    穆清瑜让墨竹将匣子交给郭念儿，二人便往回去了。
    回到二房，天已经全黑了。
    妙香早就备好晚膳，在门口等着穆清瑜归来。
    穆清瑜随意用了几口，桌子上大部分的菜肴一筷子都没动，便赏给了下人们。
    “你们去，我这边不用人伺候。”
    “多谢小姐！”妙香出去了。
    墨竹却走到穆清瑜身边，“小姐，要不要用点水？”
    “你也去。”穆清瑜坚持道。
    墨竹只好跟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穆清瑜一人，妙香等人搬菜肴出去的时候，忘了将酒壶一起拿出去。
    这是穆老夫人珍藏的，中午宴客剩下的。
    穆清瑜也懒得让妙香再回来拿，便自己喝了起来。
    这酒甜滋滋的，和果酒一样。
    中午的时候她不敢多喝，现下四周无人，便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竟然将一壶酒都喝完了。
    穆清瑜试了好几次，确定酒壶里再也倒不出一滴时，气鼓鼓的扔了酒壶。
    她才喝到兴头上，怎么能没有了呢？
    “啪嗒、啪嗒”窗户处传来奇怪的声音，不像是被风吹的动静，好像有人在外头敲着窗户。
    穆清瑜噌的一下站起来，准备过去一看究竟。
    迈出一步，她才发现脚下踩得不是厚重的毯子，踩得竟然是软乎乎的棉花。
    从桌子到窗台短短一截路，她歪歪扭扭走了许久。
    而敲窗户的动静，时不时响起。
    终于她走到了窗户边，恼怒道：“催什么催？”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愤愤的推开窗户。
    而站在窗户那一头的男子，手正在半空中来不及收回。
    二人对视，穆清瑜望进男子深邃的眼眸里，好半天才拧着眉头道：“你怎么长得这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穆清瑜说话时，酒香夹杂着她身上的梨花香，喷到男子脸上。
    男子轻笑：“谁？”

 第228章

    穆清瑜歪着脑袋，努力想了一会：“你长得像李照，可是你跟他不一样，你长得比他好看。”
    李照瞧着穆清瑜脸颊绯红，不知喝了多少的酒。
    她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娇柔的嗓音里更是能掐的出水来。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没有了往日里的端着，多了一分随行。
    原来穆清瑜喝醉了是这副模样。
    李照嘴角轻扬，语气柔和了不少：“我就算他。”
    “啊？”穆清瑜诧异，探出手去捏了捏李照的面颊，一下捏不动，又用了点力气拍了几下。
    这人的脸皮好生厚，穆清瑜无声的嘀咕。
    她收回手，面上的神情还是不信。
    李照从怀里拿出一物，穆清瑜还没有细看，李照亲手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喝了酒不能吹风，进去。”
    李照毫不犹豫的将窗户合上。
    面前猛然一片黑，穆清瑜后退几步，头昏昏沉沉的，她摩挲着到了床边，重重的躺了上去。
    窗户再次打开，过了片刻又从外头关上了。
    翌日，穆清瑜是在墨竹的呼唤中醒来的。
    “小姐，先把醒酒汤喝了再睡，能好受些。”墨竹轻声哄道。
    昨个儿深夜墨竹过来，竟然发现穆清瑜一个人喝了整整一壶酒，吓了一跳。
    那时看穆清瑜睡得香，便没有叫醒她。
    墨竹和妙香一齐给穆清瑜换了衣裳后，二人轮流守着穆清瑜。
    现下太阳高高升起，阳光透过纱窗洒了进来。
    墨竹不得不先叫醒穆清瑜。
    穆清瑜睁开眼，还来不及说话，只觉得头快要裂开的痛。
    她皱着脸，难受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墨竹将妙香喊进来，二人合力，喂穆清瑜喝了一碗醒酒汤。
    喝完醒酒汤，穆清瑜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午膳时分才起身。
    好在穆老夫人为着穆清菱的时，正闭门谢客。穆清瑜睡到这个时辰，也不会有人来管她。
    “小姐，起来吃点东西。”墨竹道。
    穆清瑜的头没那么难受了，在墨竹的帮助下她坐了起来。
    睡了许久，身子都快散架了。
    穆清瑜趿着鞋子，在屋子里慢慢的走了起来。
    “咦？小姐，你脖子上的玉佩也是昨天的贺礼吗？”墨竹边收拾床铺，边问道。
    昨儿个她整理的时候，没有瞧见这一块玉佩。
    远处看只是枚普普通通的玉佩，但是只要阳光一照，玉佩竟散发着淡淡的光。
    穆清瑜低下头，她才发现自己脖子上何时戴着一枚玉佩，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戴上的。
    穆清瑜拿起玉佩，只见玉佩上雕刻着朵朵芙蓉。通体白润的玉佩，细细望过去，偶然能看到玉佩里头白光一现，就如流星划过天际一样璀璨。
    穆清瑜眼前一亮，坐在椅子上把玩了起来。
    “这是谁送我的？”穆清瑜问道，这玉佩不是她的，肯定是别人送的生辰礼。
    “奴婢也不知道，待会奴婢拿着册子看一看。”
    穆清瑜嗯了一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
    那样的真实，在那些画面里，她竟伸手捏了那人的脸。
    穆清瑜脸颊发烫。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着凉了？”墨竹走过来，担忧的问。
    穆清瑜双手捧着脸，避开了墨竹探究的目光。
    “没事，穿的多了有些热，我饿了，让她们把午膳送进来。”穆清瑜连忙扯开话题。
    “好。”墨竹便转身准备去开门。
    “对了！这枚玉佩我知道是谁送我的了，你不用去查了。”
    墨竹回过头疑惑的看了穆清瑜一眼，还是应了。
    穆清瑜躺在榻上，心里哀嚎，果然喝酒误事啊。
    穆清瑜的生辰宴一过，定国公府就要为穆清雪的婚事忙碌起来。
    穆清雪也安分了不少，穆清瑜乐得清闲，找了位女掌柜，跟着学习看账本。
    秦氏的那些嫁妆，还等着她打理呢。
    等她出嫁后还会有丰厚的嫁妆，连账本都不会看，岂不是要被有心人牵着鼻子走？
    周妈正是个警示。
    都城，最大的典当行里，张氏披着斗篷，带着好几个丫鬟走了进去。
    典当行的伙计一看张氏的穿着打扮，和跟在张氏身后的几个丫鬟，各个都抱着沉甸甸的包袱。
    伙计心中一喜，大生意来了。
    伙计连忙招呼张氏等人，上里头包厢里坐定，他则去把掌柜的喊来了。
    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殷勤的给张氏亲手倒了一盏茶。
    “不知道这位夫人要当什么东西？”掌柜的问。
    他见过不少贵夫人，家道中落，但是为了维持锦衣玉食，不得已将自己的嫁妆偷偷拿来典当。
    这样的主顾，为了面子，常常给个差不多的价钱，就能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张氏冲着丫鬟们道：“把东西拿出来。”
    那些丫鬟便打开包袱，将里头的东西展示了出来。
    她们一齐打开包袱，里头金光闪闪的首饰，差点让掌柜的看花了眼。
    几个包袱里都是各色各样的首饰，每一件都是精雕细琢，重工制成。
    掌柜的不由咽了口口水，果然是个大主顾。
    “你出个价。”张氏很满意掌柜的反应，轻蔑的道。
    “容我先看一看。”掌柜的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些首饰有二十多样，件件价值不菲。掌柜的觑着张氏的神色，比了三根手指。
    张氏哼了一声，将茶碗摔在桌子上，怒道：“你是要诓我？别当我不识货，都城里不止你一家典当行。”
    说完张氏起身，就要离开。
    掌柜的忙挡在了门口，讨好的笑着：“夫人，要是不满意这个价格，我们还可以商量商量，不要急着走嘛。”
    张氏冷着脸坐了回去。
    二人谈着价格，可始终谈不到一块去。
    张氏只漫天要价，掌柜的不肯丢了这门大生意，好言哄着。
    张氏便道：“我也不瞒你，我准备当了这些首饰，得的银钱去买首饰，添进我侄女的嫁妆里。”
    张氏说完，便等着听掌柜的回答。
    她从前在市井里住过好些个年头，听说过这位掌柜的，和都城里最好的首饰铺子之一，琳琅阁的掌柜的是好哥们。
    掌柜的拧着眉头，好半晌才将身世袒露：“不瞒夫人，我和琳琅阁的掌柜的是故交，如若夫人想以物换物，找我可是找对人了。我这就带你去琳琅阁，如何？”
    掌柜的话正中张氏下怀，张氏矜持的思考片刻便应下了。

 第229章

    典当行里一行人匆匆出去，上了马车，往琳琅阁里去。
    琳琅阁是都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之一，不少夫人小姐们出一趟门，特意去琳琅阁里瞧一瞧，有没有上新的首饰。
    铺子里的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但是看到典当行的高掌柜的，还是迎了过来。
    “高掌柜，稀客啊。您楼上请！小的这就去和我家掌柜的说一声。”
    “好，我在楼上等他。”高掌柜轻车熟路的往二楼去，不忘回头看看张氏有没有跟上。
    张氏面色沉沉看不出喜怒，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她果然找对门路了。
    虽说这些商人绝对不做亏本的生意，但是张氏有自信，按照自己的本事，定能从他们身上狠狠捞一笔。
    高掌柜带张氏进了一间包厢里。
    “夫人且等着，我去让伙计将铺子里上好的首饰拿来，让夫人好好挑一挑。”
    张氏沉着气：“去，我等着你。”
    高掌柜的出去了。
    不一会，他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手捧托盘的伙计，托盘上放着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首饰。
    件件精美，做工精细。
    张氏从前住在外头，还没有被接回去时，手上拮据，过惯了俭朴的生活。
    回了员外郎的府邸后，待她成为夫人持家时，也依然保持着节约的习惯。
    每年添置的首饰屈指可数，但是哪位夫人不喜欢打扮？
    张氏瞧着伙计们拿进来的首饰，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高掌柜从进来后，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张氏的神色。
    虽然张氏一直面无表情，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还是被精明的高掌柜捕捉到了。
    高掌柜笑眯眯的道：“夫人，快挑一挑合心意的。”
    张氏瞅了高掌柜一眼，端着架子道：“你是不是看低了我？把你们这最好的拿过来，如若我带的首饰当了还不够的，差价我出。”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高掌柜拱手做了一礼，“我这就去叫他们把铺子里最好的拿来。”
    看着高掌柜殷勤的出去，张氏得意一笑。
    哼，还想骗她？拿这些糊弄她？没门！
    待高掌柜的让伙计们重新拿了一批首饰进来，张氏才仔细的挑选起来。
    张氏凭借着自己的阅历，尽量往好的挑选。
    张氏挑了大约一个时辰，高掌柜才喊停。
    “夫人，依我看，您挑选的东西的价钱，和您要当的价钱差不多了，您再挑下去，我可要赔本了。”高掌柜陪着笑，极尽讨好。
    张氏往边上的桌子上看了眼，那上头放着她挑选出来的首饰。
    她在心里估摸了下，确实差不多了。
    只是她看着高掌柜的眼神不善，带着几分刻薄。
    这些生意人，利用小心思和小伎俩赚的钵满盆盈。她今儿个从他们身上挂下一层油水来，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我可不是好骗的，真要算起价钱来，还是我带的东西值钱不知道多少倍。哼，你要不是诚心做生意，我们就别谈下去了，我现在就回去！”张氏冷着脸，站了起来。
    果然她余光瞄见高掌柜急了眼，连忙挡在了她跟前，好言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夫人有话好好说。这样，我送夫人一套红玛瑙头面，如何？”
    “才一副头面？”张氏不屑的反问。
    高掌柜哭丧着脸，硬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
    “我的好夫人，一套红玛瑙头面，我要做好几笔生意才赚的回来，”说着高掌柜擦了擦汗，“夫人就可怜可怜我。来人，把头面拿给夫人瞧瞧。”
    张氏瞧着那红玛瑙头面，做工精细又喜庆。
    正巧她娘家侄女到了说亲的年纪，戴上这副头面，肯定亮眼。
    张氏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道：“罢了，就看在你陪我挑了这么久的份上，就按照你说的做。”
    “多谢夫人！”高掌柜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高掌柜一个劲的说着讨好的话，说的张氏极为熨帖。
    最后高掌柜亲自送张氏到门口，张氏得意满满的回去了。
    高掌柜返回包厢里，哼着小曲清点着东西。
    门外进来一男子，长相和高掌柜有三分相似。
    “又捞一笔了？”
    高掌柜没有抬头，道：“是啊，赚大发了。你铺子里那些瑕疵品，换了这么一大堆好东西，可不是赚大发了？等我把这些卖了，再和你分钱。”
    男子走到高掌柜身边，他正是高掌柜的堂兄，琳琅阁的掌柜的高游。
    高游嘴角噙着笑，端详起在桌子上摆放的满满当当的首饰。
    作为琳琅阁的掌柜，高游每天都和首饰打着交道。
    他一眼就能看出，张氏带来的首饰，都是出自名匠之手。
    “还真是让你这个小子捞到好处了。”高游笑道。
    突然，他在收拾上看到了什么，脸色凝重起来。
    “堂哥，怎么了？”
    高游没有说话，拿着一支步摇走到了窗边光亮处。
    “你看，这里刻着字。”
    高掌柜连忙过去，将头凑到步摇前头，果然看到了步摇角落里那一个秦字。
    高掌柜登时大怒：“我竟然没有看到！我被耍了！”
    刻了字的首饰，就卖不上价钱了。高掌柜打的小算盘，彻底不能如意了。
    高游凝神苦思，他总觉得，这个秦字怎么这么眼熟？
    “咚咚咚！”
    门被敲响，一伙计站在门口，问道：“掌柜的，这个月的账本，是您亲自送去，还是小的跑一趟？”
    高游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终于想起来了！
    高游拍了拍堂弟的肩膀，笑道：“你可算是误打误撞，帮了我家二小姐一个大忙。二小姐说不定一个高兴，赏赐你一堆金银珠宝呢。”
    “定国公府的二小姐？”高掌柜问。
    高游点了点头。
    高掌柜想起最近外面在传，定国公府二小姐的生辰宴，贺礼如同流水一样进了定国公府的门。
    二小姐的那位未婚夫，更是一掷千金，送了二十几箱的金子。
    那可是金子啊！
    高掌柜两眼放光，虽然不知道自己帮了这位二小姐什么忙，但还是拨浪鼓一样的点头。
    “好好好，我跟你去。”
    高游便吩咐伙计，将账本准备好，他亲自送去。
    二人上了马车，往定国公府去，还将张氏拿来典当的首饰，悉数带上了马车。
    一路上，高游不忘交代堂弟，进了定国公府该如何行事。

 第230章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定国公府边上。
    高游和高掌柜下了马车，高掌柜朝着定国公府望去，只见大门有小厮把守，而国公府的下人都从角门处出入。
    偶尔有几个穿着得体的管事出来，瞧他们的神态，跟大老爷一样，身边还簇拥着几个小厮。
    高掌柜羡慕极了。
    “别乱看。”高游低声警告了句。
    高掌柜便低下头，只紧紧的跟在高游身后。
    高游带着高掌柜，往角门处去。
    角门处守门的人也是认识高游的，便放二人进去了。
    时不时会遇到一两个问话的管事，当高游说是为二小姐送账本时，那些个人的态度顿时尊敬不少。
    这让高掌柜看得暗暗称奇。
    二人在定国公府里走了许久，才走到二房。
    进了二房的门洞，高掌柜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快到了。
    没想到，又走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所谓的二小姐的院子里。
    看门的丫鬟领着二人进了一处厢房里。
    “两位且歇息片刻，我去和二小姐通报一声。”
    说完，丫鬟出去了，不忘带上门。
    高掌柜看着屋子里的摆设，见多宝阁上，竟然还放着前朝古物！
    他眼睛都瞪大了，这样值钱的玩意，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作风吗？
    “待会子你别瞎看！”高游警告道。
    高掌柜点了点头，“放心，我知道轻重。”
    二人没等多久，屋外一声“二小姐”到，高游忙拉着高掌柜跪了下去。
    二人低着头。
    只听一阵环佩响动，鼻尖刮过一阵香风，已有人越过他二人，走到屏风后坐下。
    随后墨竹让高游和高掌柜的起来了，还命人端了茶水上来。
    “今儿个怎么是你亲自来送账本了？”穆清瑜问道。
    照理说穆清瑜不用亲自过来，只需派人将账本取了便好。
    但是她听说高游有事与她说，便亲自过来了。
    “小姐，请看这支步摇。”高游从怀里掏出一支步摇。
    墨竹走出来，拿过步摇，又走到了屏风后头。
    穆清瑜端详着这步摇，点翠的工艺华美精致，不过她那儿，有好些个了。相比起来，这点翠并不出众。
    穆清瑜刚想问出疑惑，高游先开口：“小姐，请细细看一看，这步摇上刻着字。”
    穆清瑜再细细看去，果然瞧见了步摇角落处刻着的字。
    那是一个“秦”字，字迹娟秀。
    穆清瑜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秦氏的笔迹。
    她眼眶微红，拿着步摇的手微微发颤，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从哪里得到的？”
    “是小的的堂弟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位夫人那里得到的，”说着高游推了一把高掌柜，“你快点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二小姐，不许有一点隐瞒。”
    高掌柜便把今儿个从张氏到典当行开始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只是把他和高游，常常联合起来赚银钱的事瞒了下来。
    穆清瑜耐心的听完，等高掌柜说完，才问：“那位张夫人，你可知是何来历？”
    “小的听她偶然提起，是员外郎家的夫人，具体是哪一位员外郎，小的就不知道了。”
    穆清瑜收紧手指，是了，就是那个张氏。
    张氏和王月娘母女关系密切，她手上得到的秦氏的东西，可不就是从王月娘母女手中流出去的。
    “她有说换来的首饰，是要用作什么的吗？”穆清瑜问道。
    张氏如此大张旗鼓的置换首饰，肯定居心不良。
    “小的好像听说，那位夫人是要将换来的首饰，添到谁的嫁妆里。”
    穆清瑜想起生辰宴那一日，张氏特意避开了众人，去了穆清雪那儿一趟。
    她的行径，很容易让人将她大张旗鼓置换嫁妆的事，与穆清雪联系起来。
    但不管是不是这个缘故，这二人皆做了对不起秦氏的事，穆清瑜不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的。
    “墨竹，报官。”穆清瑜冷静的道。
    墨竹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风雨来之前诡异的平静。
    “小姐？”墨竹迟疑。越过穆老夫人和方氏去报官，指不定会让那两位生气。
    “你先去找个官差来，我自有主意。记住，不要让府里其他人发现。”穆清瑜道。
    话已至此，墨竹不再多言，转身出去了。
    高游和高掌柜坐如针毡，没想到要惹上官司，这不是二人此行的目的。
    “堂兄，怎么办？”高掌柜悄声问。
    高游沉着气，微微摇了摇头。
    半晌，才听到屏风那头的人再次开口。
    “今儿个要耽搁两位一些功夫了，还请两位先坐一坐。妙香，让厨房的端些点心来。”穆清瑜客气的道。
    高游二人忙说不敢。
    墨竹腿脚快，不一会儿就把官差带来了。
    这几间靠近门口的厢房，是专门用来会客的。让官差到这儿来，被人看到告到方氏那里去，穆清瑜也有话说。
    “妙香，和墨竹一起将屏风撤掉。”穆清瑜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
    墨竹便上前，和妙香一齐，将屏风搬到一边去。
    只见屏风后，穆清瑜已经带上帷帽，端庄的坐在椅子上。
    看到官差进来，自帷帽边缘垂下的轻纱微微一颤。
    “徐大人？”
    徐屿舟走到穆清瑜跟前，拱手行了一礼：“二小姐，又见面了。”
    碍于徐屿舟在场，不然穆清瑜想问一问墨竹，怎么将他给请来了？
    她要办的事，只需要普通的官差就行。
    让徐屿舟来，是大材小用了。
    “二小姐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徐屿舟见穆清瑜迟迟未说话，便主动开口。
    既如此，穆清瑜不再扭捏，直接开口。
    “我想请大人帮我一个忙。”
    “二小姐请说。”
    “实不相瞒，我娘亲的嫁妆前些年一直被别人把持着，嫁妆里头不少物件流落在外。今天有人竟拿着几件我娘嫁妆里的首饰，到当铺里去典当，被我的伙计发现了。”
    徐屿舟不由的抬眸看向穆清瑜，只是被帷帽挡着，看不清她的情绪。
    穆清瑜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徐屿舟只觉得悲哀，究竟是要经历过多少风雨，才能平静的说出这些话。
    堂堂定国公府二小姐，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也会受着人的欺辱。
    “小姐放心，徐某一定查出背后小人。”徐屿舟坚定的道。
    “不用劳烦大人了，我已知道是谁。”

 第231章

    张氏完成了一桩心事，喜滋滋的回了家中。
    “少爷和小姐怎么样？”张氏随口问道。
    “少爷和小姐正睡着，婆子们都在屋子里守着呢。”
    张氏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慈爱。
    她的这对龙凤胎，是她命中的福星，让她能在唐家一辈子站稳脚跟，她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对了夫人，方才大小姐那边来人了，问这个月的月钱什么时候送过去。”
    唐家大小姐，是唐大人和原配所出。
    张氏冷下脸，“她好大的架子，还要我给她送过去？她难道忘了，是老爷做主，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她下次再来要，你随便打发了她便是，不用和她多费口舌。”
    丫鬟见张氏脸色难看，便不再多说什么。
    反正只要提起大小姐，张氏就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张氏回了屋子，让人将从琳琅阁里挑来的首饰好生收好，她寻个时机给穆清雪送去。
    至于那一套红玛瑙头面，她摆在了梳妆台上，爱不释手的看着。
    她娘家侄女寻个好人家，对她也是有益处的。
    过了两个时辰，外头人来报说唐老爷回来了。
    张氏奇怪，今儿个怎么回来那么早？
    她命人将红玛瑙头面小心的收好，整了整衣裳前去相迎。
    才走过抄手游廊，就见一行人从垂花门处过来。
    张氏面上带着的恰到好处的笑，在看到那一幕时，顿时挂不住了。
    只见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唐老爷，弓着腰满脸讨好的笑意，殷勤的招呼身边的人往里来。
    唐老爷正在讨好的男子，年纪轻轻，肤白清俊。
    张氏左看右看，除了长得好看些，气质出众了些，哪里值得唐老爷这样讨好？
    张氏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相迎。
    倒是那二人先发现了张氏，径直的朝着张氏过来。
    徐屿舟在张氏跟前站定，恭敬的道：“夫人，徐某有几句话想问一问夫人。”
    唐老爷瞪了张氏一眼，心里暗恼，张氏究竟给他惹了什么乱子，竟然惊动了徐屿舟？
    徐屿舟虽说只是个官差，品级比他还低，但是徐屿舟背后之人，是他有十个脑袋都不敢惹的。
    接收到唐老爷愤怒的目光，张氏也很迷茫。
    她与面前的男子素不相识，特意来找她作甚？
    唐老爷见张氏面对徐屿舟的问话，竟然端着架子不回答，差点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他估计，张氏是第一个敢晾着徐屿舟的人。
    好在徐屿舟没有动怒。
    唐老爷连忙道：“当然行，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大人，里面请，坐着慢慢说。”
    “好。”
    “徐大人请。”
    唐老爷领着徐屿舟进去了，张氏已经从唐老爷的言行举止里看出，徐屿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连忙跟上去了。
    几人坐定，徐屿舟没有废话，直接道：“徐某今日是受定国公府二房小姐的委托，前来问夫人几句话。定国公府二房近日丢了不少东西，不知夫人知不知道内情？”
    张氏惊诧，她近日是趁着穆清瑜的生辰宴，去过定国公府二房。
    但她当时有意避着人，除了穆清雪和其贴身丫鬟，没有人知道她去过二房。
    究竟是谁要害她？
    张氏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唐老爷不耐烦的催促：“你快说啊，不要耽搁徐大人的功夫。”
    “大人且耐心，徐某不急。”徐屿舟耐心的说。
    唐老爷讪讪笑了两声。
    徐屿舟在唐家多待一会，唐老爷提着的心就放不下来。
    要是让徐屿舟在唐家耽搁许久，到时候传出去，说不定别人都以为唐老爷犯了大错，就要被抄家了呢。
    唐老爷只好一直用眼神示意着张氏，快些回答，早点把徐屿舟这个瘟神送走了。
    “我是去过定国公府，但是没去二房，丢东西的事我更不知道。”张氏一口否认。
    徐屿舟勾唇一笑，眼中满是轻蔑，“夫人敢和定国公府二房的人对峙吗？如若两方说辞不一，夫人是要为自己说出的话担责的。”
    面对徐屿舟的恐吓，张氏变了脸色。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说了假话。
    唐老爷斥道：“你想好了再说！”
    张氏只好改口：“我去过，但丢东西的事，我确实不知。”
    “夫人今儿个难道没有去当铺？”徐屿舟质问。
    张氏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盯着徐屿舟。
    怎么连她去了哪里，徐屿舟都知道了？
    “去……去了……”张氏手脚发软。
    毕竟她和穆清雪联手做的，并不是光彩的事。
    “你去当铺做什么？”唐老爷不解的问。
    这些年他没有短了张氏吃的喝的用的，张氏没有去当铺的缘由啊！
    难道是……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徐屿舟从怀里拿出一步摇，在张氏面前晃了晃。
    张氏大惊失色，这步摇她当然识得。
    连这步摇都落到了徐屿舟的手上，她再也没有狡辩的余地了。
    究竟是谁要害她？
    难道是当铺的掌柜，就因为她多要了一套红玛瑙头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唐老爷不敢置信的问。
    “唐老爷不如问一问夫人。”徐屿舟冷声道。
    唐老爷便盯着张氏。
    “是我那天去定国公府二房，想去看一看。老爷知道的，我曾经和二夫人经常往来。我在二房捡到些首饰，起了歪心思，就拿了出来……想去当铺当了换银子……”张氏底气不足的说，眼神飘忽不定，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与唐老爷直视。
    唐老爷在心里痛骂，张氏向来端正，怎的会起这样的歪心思，还被人发现闹到徐屿舟那里去了？
    唐老爷狠狠的瞪了张氏一眼，面对徐屿舟时，他又变得恭恭敬敬。
    “我夫人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关于国公府丢失的东西，我会照价赔偿，还请大人饶过我夫人这一次，我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唐老爷心里对张氏再不满，面对外人时，也只能维护张氏。
    张氏一出事，整个唐府都要跟着遭殃。
    “如若事情与夫人说的一样简单就好了，”徐屿舟漂亮的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显然是不愿意轻易放过张氏，“此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夫人如果不愿意说，徐某不介意帮夫人说。”
    张氏的手都在颤抖，她面色阴晴不定，徐屿舟竟然不肯放过她。
    张氏只能看向唐老爷。

 第232章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真相说出来，就算你不说实话，徐大人有本事，能将真相查个一清二楚。”唐老爷催促道。
    若果他知道真相，恨不得代替张氏全招了。
    在徐屿舟面前还有所隐瞒，岂不是活腻味了？
    在唐老爷和徐屿舟轮番攻击下，张氏吞吞吐吐的将实话说了出来。
    说完，唐老爷静默片刻，显然是被张氏的大胆和猖狂吓到了。
    但张氏只提到王月娘，没有将穆清雪供出来。
    王月娘已经被远远的送走，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定国公府的人想必也不会再去为难王月娘，毕竟王月娘的处境早就坏的不能再坏了。
    保下穆清雪，是最明智之举。
    唐老爷除了对张氏叹气，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怎么能有张氏这么糊涂的人？
    得罪了定国公府的人，往后让唐老爷有什么脸面在穆二爷和穆三爷面前出现？
    不过除了包容，唐老爷没有第二个法子。
    他的一对幼子幼女，不能没有亲娘。
    “徐大人，我夫人犯下的错，我会亲自登门道歉。并将定国公府丢失的东西，悉数找回来，完璧归赵。还请大人就放过我夫人这一次。”唐老爷请求道。
    “不用如此麻烦，只需将夫人今儿所得的，都交给徐某，徐某给国公府送去，国公府不会再纠缠于此事，只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那太好了，多谢大人！”唐老爷喜笑颜开。
    张氏将真相说出来后，一直颓废的坐着，神情迷茫，不知在想什么。
    唐老爷见状，只好催促：“你还不快把你今日所得，全部交出来，让徐大人带回去！”
    张氏这才有了反应，“好，我这就去拿。”
    这个亏，她吃定了。
    张氏起身，刚想回屋子里拿东西，徐屿舟幽幽的补充了一句。
    “对了，徐某还去琳琅阁调查过，手上有一份名单，待会子夫人将东西拿来，徐某还需和名单对一对，请夫人莫怪。”
    唐老爷忙道：“这是当然的，我夫人不会有怨言的。”
    张氏身子一颤，徐屿舟将她的后路都堵上了。
    她只能咬紧牙关，将今儿个在琳琅阁里得的首饰都交了出来。
    那套红玛瑙头面，她更是忍痛割爱，一齐拿了出来。
    这次的事，她算是白忙活一场。
    如果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后要害她，她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的。
    徐屿舟清点完，确认无误后，便盯着唐家的下人，将首饰装箱，搬上他过来时乘坐的马车。
    唐老爷和张氏送他到门口，看到门口的马车，才恍然大悟，原来徐屿舟是有备而来。
    张氏赤红着双眼，只是她心中再多的不甘委屈和怨恨，只能强行压下去。
    她躲在唐老爷身后，暗暗谋划着，得快点联系上穆清雪，和穆清雪联手将背后捣乱之人揪出来。
    徐屿舟正准备和唐老爷道别，带着东西离开时，偶然瞧见唐老爷身后，一脸怨毒的张氏，眉头动了动。
    徐屿舟大步走到张氏身边，道：“夫人还想着为别人遮掩，可是夫人有没有想过，别人是不是想着为夫人遮掩？”
    张氏“啊”了一声，迷惑不解的望向徐屿舟。
    “徐某听闻定国公府的月姨娘远在千里之外，今日的事是谁捅出来的，难道夫人心里没点数吗？”徐屿舟故作好心的提点。
    张氏脸色铁青，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难道是……
    “夫人仔细想想，不要再被人耍的团团转了。徐某言尽于此，唐大人，告辞！”说罢，徐屿舟利落的转身。
    唐老爷忙上前几步相送。
    张氏死死咬着牙，还是不敢相信。
    穆清雪怎么会背叛她？那一日相见，穆清雪对她，还是如同往日，两家人是邻居时一样亲密。
    但转念一想，穆清雪此举，不仅把先前王月娘让张氏代为保管的东西收了回去，还让张氏费尽心思，去琳琅阁弄回来的东西也要了过去。
    穆清雪没费一点功夫，就收了两份首饰。
    这些首饰添置进她的嫁妆里，可不是面上有光？
    张氏怒不可遏，她就这样被一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
    亏她还把穆清雪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穆清雪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唐老爷送走徐屿舟之后回来，经过张氏时，重重的哼了一声，这一声里藏着极大的怒气。
    张氏只好先把心思藏在心底，眼下先把唐老爷哄好了再说。
    徐屿舟到达定国公府门口时，天已擦黑，他再进去恐怕不合适。
    于是徐屿舟让人给墨竹送了个信，墨竹亲自带人出来拿。
    墨竹带来的人，将徐屿舟马车上的箱子搬下来，往二房去。
    墨竹本该跟着一块进去，只是她看着徐屿舟清隽的面庞，情不自禁走了过去。
    “多谢徐大人。”墨竹感激道。
    徐屿舟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
    墨竹收紧手指，揪着袖子，深深的望了一眼徐屿舟的背影，才转身进府去。
    墨竹回到屋子里时，箱子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角落里。
    高游和高掌柜早就离开了，此时站在穆清瑜面前的，竟然是穗儿。
    穗儿低着头，时不时抬眸飞快打量穆清瑜一眼，似乎是想看出穆清瑜的打算。
    “小姐，何时用晚膳？”墨竹问道
    “现在，就摆在这儿。”穆清瑜淡淡的道，她转了个身，面对着桌子而坐，将穗儿晾在一边。
    穗儿见妙香带着人进来，眼珠子提溜一转，也想加入伺候穆清瑜的行列里。
    穆清瑜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道：“穗儿，你不用跟着忙活了，站着便是。”
    墨竹忙将穗儿手上拿着的碗筷收了回去，穗儿只好站在一旁，尽量不要挡着别人的路。
    同时她的心慢慢跌到谷底，穆清瑜特意喊她过来，来了之后什么也不说，只让她站着，肯定没有好事。
    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究竟是做的哪一件事，被穆清瑜揪住了。
    穆清瑜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晚膳，下人们收拾桌子时，她朝着穗儿看了一眼。
    只见穗儿满头大汗的，嘴唇也没了血色。
    如若她再把穗儿晾下去，恐怕穗儿随时都能吓得晕过去。
    穆清瑜便起身，走到塌边坐下。
    待屋子里只剩下亲近之人时，将穗儿喊了过来。
    穗儿心里打鼓，知道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第233章

    穗儿走到穆清瑜面前站定，她低着头，大胆的道：“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穆清瑜笑而不语，只上下打量着穗儿。
    这是她重生后，头一次认真的打量穗儿。
    加上上辈子，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穗儿了。
    她还记得上辈子她出了事后，穗儿头一个弃她而去，后来穗儿凭着自个的本事，成了穆清雪身边有头有脸的婢女。
    偶然一见面，穗儿对她说话时，都是耀武扬威，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
    这辈子如若穗儿有机会到穆清雪身边去，恐怕穗儿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穗儿的样貌出众，身段和嗓音都是上乘的，怎么甘心事事被墨竹压一头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穆清瑜理解穗儿的选择和野心。
    “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到四小姐身边伺候，如何？”穆清瑜笑着开口。
    穗儿大惊失色，吓得忘记尊卑礼仪，直直的朝着穆清瑜望过去。
    见穆清瑜的笑容真心，不像说假话，穗儿心中打起了鼓。
    “奴婢誓死效忠小姐，小姐别拿奴婢开玩笑了。”穗儿义正严词的道，只是闪烁的目光泄露了她的心虚。
    “我说的是实话，我身边的大丫鬟，有墨竹和妙香就够了，难道你愿意一辈子都只是个二等丫鬟？”
    穆清瑜语气平淡，说出的话语却让穗儿愈发的抬不起头来。
    因为穆清瑜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正是穗儿早就想过一千遍一万遍的。
    穗儿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她绞着手指，挖空心思想要弄清楚穆清瑜说这些话的意思。
    穗儿的沉默不语，正是最好的回答。
    穆清瑜了然一笑，继续道：“我有一法子，能让你入了四小姐的眼。”
    穗儿怔怔的抬起头，穆清瑜的话里带着魔力，让她情不自禁的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你知道从前常常过来的员外郎家的夫人，唐夫人吗？”
    “知道。”
    “你只消说，你和唐夫人身边的冯妈妈，是亲戚便可。”
    “可是奴婢不认识那个冯妈妈。”
    穆清瑜勾唇一笑，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笑道：“只要有这个，你就能和冯妈妈成为亲戚。”
    穗儿咽了口口水，盯着银票的眸子里闪过贪婪。
    话已至此，她再不明白穆清瑜的用意，那她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这么好的机会，能同时讨好了穆清瑜和穆清雪，简直是千载难逢！
    穗儿立刻跪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
    “奴婢一切都听从小姐的吩咐，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穗儿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都在发颤。
    “好。”穆清瑜笑意更浓。
    过了几日，穆清雪正在房里绣着嫁妆。
    距离她出嫁没有多久，她是连门都不出，成日里窝在房里准备着。
    一想到她亲手绣的东西，可能送给皇后娘娘、公主、王妃，她就得更加仔细。
    只是从前王月娘宠着她，从来不督促她学习女红，她再努力，绣出来的东西怎么都不能满意。
    于是她悄悄从外头寻了个绣娘回来，让绣娘和自己一起绣。
    昨日，她还托人去穆老夫人那儿打探了一下，关于她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打探回来的消息，让她勃然大怒。
    她可是要成为王妃的，将来因为她，定国公府也会水涨船高。
    可穆老夫人还是按照给庶女的规格，给她准备嫁妆。
    那些庶女，有她嫁得好吗？
    穆清雪想不通，更是痛骂穆老夫人的不长眼和偏心！
    没了王月娘在旁出主意，穆清雪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等着张氏的消息。
    张氏一日不送消息来，穆清雪一日比一日烦躁。
    春红更是害怕，到穆清雪身边伺候。
    这日，院子的门被敲响，春红打开门，看到的却是穗儿。
    穗儿似乎怕被人发现，门才开了一条缝，穗儿便强行挤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春红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的看着穗儿进了院子。
    “我来找四小姐。”穗儿回道。
    “我跟你说，这几日小姐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凑过去了。”春红压低声音，好心好意的提醒。
    穗儿从前常常到穆清雪这儿来，她对春红的态度亲切，有时还会给春红带些小玩意。
    春红念着穗儿的好，特意提醒了句。
    “多谢春红姐姐，只是我有正经事要和四小姐说。劳烦春红姐姐在外头守着，不要让别人进屋子里去。”穗儿客客气气的道。
    穆清瑜院子里的丫鬟，见惯了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的穗儿，再见到此时此刻的丫鬟，恐怕会吓一跳。
    春红正想尽一切法子不要到穆清雪跟前去，穗儿这么说，正中她的下怀。
    春红见穗儿快速进了穆清雪的屋子里，还带上了门。
    她只小声嘀咕：“我反正劝过你了，你在小姐那里吃了苦头，可不要怨我。”
    春红搬了个小椅子，就在院子门口坐着，时不时往穆清雪的房里望一眼。
    出乎她的意料，穗儿进去了许久，都没听到穆清雪发怒的声音。
    只见屋子里，穆清雪不仅没发脾气，甚至面上带笑，对穗儿也是客客气气的。
    “你是说，张婶子身边的冯妈妈，是你的姨妈？”穆清雪问道。
    穗儿点了点头，“正是，要不是奴婢的姨妈来找奴婢，奴婢还不知道呢。”
    穆清雪认识冯妈妈，是张氏住在外头时，就一直跟在张氏身边的，可谓是张氏身边，最信任的人了。
    “这不就巧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穆清雪笑盈盈的道，“既然是一家人，你快坐，别站着了。”
    “多谢小姐。”穗儿便在穆清雪身边的脚踏上坐下，以此拉近二人的距离。
    “张婶子有让冯妈妈跟你说什么吗？”穆清雪尽量克制着言语里的急切，试探性的问。
    穗儿特意来找自己，肯定不止认亲这么简单。
    穗儿先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闲杂人等后，才压低了声音说。
    “奴婢姨妈让奴婢来和小姐说一声，小姐要的东西，等到晚上，会让奴婢帮着送进来。要是被发现了，奴婢就说是二小姐的吩咐，绝对不让人怀疑到小姐身上。”
    穆清雪笑了起来，她头一次发现穗儿的好，从前竟然只把穗儿当小猫小狗一样逗一逗，真是屈才了。
    “那就交给你了，往后你得空了就过来，陪我说说话。”

 第234章

    春红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穆清雪发火。
    甚至屋子里还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让春红听得暗暗称奇。
    春红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穆清雪的笑声了。
    没等多久，开门的声音响起，春红快步走了上前。
    只见穗儿和穆清雪一前一后从屋子里走出来。
    二人面上带着笑，相谈甚欢。
    “等你空了，可要常常过来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待着着实无趣。”穆清雪笑着邀请。
    “能陪小姐解闷，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先回去准备准备，小姐快进去。”穗儿行了一礼，转身往外去。
    穆清雪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春红，唤道：“春红，送一送。”
    “是！”
    春红连忙朝着穗儿跑去。
    穆清雪这才转身进了屋子里。
    春红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穗儿：“你和小姐说了什么？把小姐哄得这么开心？”
    穗儿笑眯眯的说：“我也没说什么，就是和往常一样，和小姐说了几件趣事。”
    春红当然是不相信的，但见穗儿不肯说，她也不继续追问下去。
    走到院子门口，穗儿道：“春红姐姐，快进去，不用送了。往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好，那我就进去了。”说罢，春红走回去，顺便关上了院子的门。
    门一关，穗儿瞬间收起笑，哼了一声。
    按照资历，该春红喊她一声姐姐才是。她不过是为了接近穆清雪，才这样讨好着春红。
    等将来，穗儿一定要春红在她面前做低伏小。
    穗儿收起念头，匆匆回去了。
    到了晚间，张氏从琳琅阁里，好不容易弄来的首饰，在穗儿的帮助下，悉数进了穆清雪的房里，包括那一套张氏心仪的红玛瑙头面。
    穆清雪看着将好几个箱子装的满满当当的首饰，心里乐开了花。
    这段时日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有了这些首饰，也能让她的嫁妆好看些。
    接下来的事，就是如何说服穆老夫人，将这些东西写在嫁妆册子上。
    春红正拿着送首饰来，顺便送进来的名单册子，和箱子里的首饰一一比对着。
    夜已深，穆清雪打了个哈切，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吩咐道：“你仔细清点着，什么时候清点完，什么时候再去歇着。我先去睡了。”
    “此事重大，小姐要不要亲自盯着？”春红提议道。
    “我看过了，大致上差不多，”了结一件心事，穆清雪精神放松，疲惫便席卷而来，“你盯着看就成，我睡了，没事不要打扰我。”
    穆清雪又打了个哈切，往内室走去。
    春红说不出话来，只能自己清点着。
    点到后来，她困得脑袋里一团浆糊，最后只要数量对的上就成。
    至于每一样首饰的做工和样式，她都来不及细看。
    数量对上之后，春红小心翼翼合上箱子，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翌日，穆清雪起了个大早，特意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穆老夫人已经起身，正坐在窗边看着经书。
    “给祖母请安。”穆清雪乖巧的道。
    穆老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这段时日孙女想着从前说错的话，做错的事，心里过意不去，特意来向祖母认错的。”穆清雪可怜兮兮的说。
    穆老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是诚心认错的，便道：“好了，知道错便好，快起来。”
    过不了几日穆清雪就要出嫁，穆老夫人没必要在此时，再去为难穆清雪。
    “多谢祖母。”穆清雪直起身子来。
    她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先哄了穆老夫人开心。
    她伺机而动，见丫鬟们要进来端茶倒水，她都抢着做，争着伺候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被穆清雪伺候得没脾气，主动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这些粗活，让下人干就行。”
    只见穆清雪弯着腰，正想和下人一齐整理一下地毯。
    闻言她站了起来。
    地毯脏兮兮的，她下不了手，可是为了讨好穆老夫人，只能硬着头皮上。
    听穆老夫人叫住了她，她立刻缩回手。
    “祖母，我还真有一事相求。”穆清雪讨好的笑着。
    “你说。”
    “月姨娘的娘家人，知晓我将要出嫁，特意托人找到我，说要送些东西来，给我添进嫁妆里。”说罢，穆清雪故作为难的看向穆老夫人。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反正她的舅舅和舅妈已经离开都城，去找王月娘和王封去了。
    穆老夫人去细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提到王月娘，穆老夫人眉心一皱。
    王月娘差点害得他们定国公府身败名裂，王月娘甚至还害了……
    穆老夫人收起笑，神情严肃的在想着什么。
    穆清雪觑着穆老夫人的表情，继续道：“我架不住他们几次三番的好意，已经收下了。要是祖母不同意，我回去后就让人送回去。”
    穆老夫人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既然你都收下了，就不用还回去了，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穆老夫人淡淡的说。
    “多谢祖母！”穆清雪欢喜道，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孙女还有一事，这些送来的东西，能不能登记上册子里？”穆清雪小心翼翼的问。
    “可以。”穆老夫人不假思索的道。
    穆清雪的嫁妆册子长一些，总归是没有坏处的，甚至还能给定国公府长脸。
    且那些是王月娘娘家的人送的，并不是定国公府出的，总归是没有坏了定国公府的规矩。
    穆清雪的目的达到了，对穆老夫人更是百般讨好。
    “外祖母，我摘了些桂花回来，待会子我给你做桂花糕！”
    郭念儿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进来，她的笑，在看到穆清雪时，瞬间消失了。
    “你怎么在这里？”郭念儿板着脸问。
    她的架势，好像穆清雪是一个不速之客。
    按照从前，这二人肯定要拌起嘴来。
    穆清雪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将升到头顶的怒气强行压了下去。
    “我是来给祖母请安的，原来表姐还会做桂花糕，真是厉害。”穆清雪笑着夸赞道。
    郭念儿却是愣住了。
    “表姐的手艺真好，往后得空了，我也要好好学一学。今儿个我就不打扰祖母和表姐了，我先回去了。”穆清雪行了一礼，慢悠悠的离开了。
    郭念儿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第235章

    秋风萧瑟，出门都得穿上带毛领子的衣裳时，就到了穆清雪出嫁的日子。
    虽说穆清雪是要嫁到王府去当王妃，极为荣耀的事。
    可定国公府还是按照庶女的规格，操持着穆清雪的婚事，别人也说不出话来。
    穆清雪心中不情愿，想要以嫡女的规格，却说不出口来，只好作罢。
    且看到宫里送来的喜服和喜具，穆清雪满心欢喜，早就忘了别的。
    这些都是皇室才能用的，定国公府里她是独一份。
    想到此，这段时日来为了她的婚事而产生的烦躁，反而削弱了不少。
    就算定国公府这些人看不起她，作践她又如何？
    她可是贤王妃，将来贤王说不定能取代太子登大鼎，那她便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要定国公府的人跪下来求她！
    终于到了穆清雪出嫁这一日，不管穆清雪在二房的地位如何，这一日，天还没亮起来，定国公府就开始忙碌起来。
    与穆清瑜的生辰宴不一样，和穆清菱去和亲那一日更是不同，这是定国公府清字辈的小姐中，第一位从国公府出嫁的。
    虽说只是庶女的规格，但是比起寻常人家嫁女来，依然要盛大千倍万倍。
    天蒙蒙亮时，穆清瑜就被外头的声音吵醒。
    她干脆起身了。
    墨竹和妙香起身，来为穆清瑜穿衣洗漱。
    穗儿也悄悄的溜了进来，站在门边不言不语。
    穆清瑜注意到了，笑道：“今儿这个日子，你还是趁着没人来，去四妹妹那里走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穗儿听话的出去了。
    穆清瑜笑了笑，转过头继续梳妆。
    穗儿一路顺利的溜进了穆清雪的房里，为了今儿个的婚礼，她的院子里早就贴满了喜字，挂了不少大红灯笼，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红色的。
    “给四小姐请安，不对，给王妃娘娘请安！”穗儿讨好的说，夸张的行了一礼。
    只见穆清雪洗漱好，素着脸正等着上妆。
    今儿个定国公府特意从外头请了上妆娘子来，她们还在穆老夫人那儿说着吉祥话，马上就要过来了。
    见到穗儿来，穆清雪笑了起来，被穗儿哄得极为熨帖。
    春红在穗儿面前一比，反而显得呆呆傻傻的。
    “好丫头，等我去了王府后，我们也该多多往来才是。”穆清雪道。
    穗儿既能帮她联系张氏，又能监督穆清瑜的一举一动，实在是绝妙的线人。
    要说穆清雪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时时见到穗儿。
    “小姐放心，等奴婢有空了，就会去王府里，给小姐请安的。”穗儿保证道。
    “好。”
    “那奴婢先回去了，待会子人来了怕被人发现。”
    “去，春红，你送一送穗儿。”
    “是。”
    春红便送着穗儿出去，春红作为陪嫁丫鬟，今儿个的穿着也是仔细打扮过的。
    按照从前，穗儿肯定会好好奉承一番，夸一夸春红的用心。
    只是二人并步走到院子门口，穗儿只丢下一句“你别送了”就扬长而去。
    春红站在院子门口，总觉得穗儿哪里变了。
    她还没想多久，只见远处好些人朝着穆清雪的院子而来，春红立刻迎了上去。
    穆清瑜穿戴整齐后，便往方氏那儿去。
    只见穆清秋和穆清兰早就在那儿等着了，穆清兰虽说只能坐在一边，当一个布景，但是她不敢迟到甚至不到，叫别人挑出她的错处来。
    穆清瑜行礼之后，便在穆清秋身边坐下。
    没坐一会，方氏带着几位小姐，出去接待观礼之人。
    贤王如今在朝堂上炽手可热，想要巴结上贤王，搭上贤王这艘大船的人数不胜数。
    太子时常受到圣上的批评和责备，反而是贤王，更得圣心，贤王府里，三天两头会从宫里送进去圣上的赏赐。
    圣上的心意，就差直接写出来。
    这些臣子再看不明白，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其中不乏心思活络的，便想着法子要去讨好贤王。
    圣上重视贤王，特意恩准贤王的婚礼在宫中举办。
    如此恩典，更是让朝中人心惶惶，难道真的要变天了吗？
    不管如何，今儿个到定国公府来观礼的人不少，毕竟这些人没资格进皇宫观礼去，便眼巴巴的到了定国公府里来。
    单靠方氏一人，如何应付的了这么多人？
    穆清瑜和穆清秋一起上阵，帮着招待前来观礼的小姐。
    穆清雪才回到国公府来一年多，平日里并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和前来道贺的小姐们关系淡淡。
    可眼下这些小姐们，各个自诩是穆清雪的知心好友，都往穆清雪的院子里去。
    一时间，穆清雪的院子里热闹非凡，她的屋子里更是快站不下人来。
    穆清雪非但不恼，反而乐开了花。
    看，定国公府的人不重视她，总有人会把她当成宝贝的。
    大好的日子，穆清瑜和穆清秋不会拆穆清雪的台，便坐在穆清雪的屋子里，时不时提醒丫鬟该进来添茶水上点心了。
    偌大的定国公府里，恐怕只有穆老夫人那儿还没有喜气。
    郭念儿在院子门口徘徊着，时不时往穆老夫人的屋子那边扫一眼。
    她心里嘀咕，也不知道穆老夫人和穆嘉言在说什么悄悄话，非得把她赶出来，有什么话还是她听不得的吗？
    难道是关于她的婚事？不对呀，今儿个穆清雪出嫁，并不是个谈论她和穆嘉言的婚事的好时机。
    郭念儿在院子门口徘徊着，守院的丫鬟婆子们，便看着郭念儿脸上一会开心一会羞涩，一会又失望，真真是精彩。
    屋子里的氛围，却十分凝重。
    穆老夫人沉着脸，良久，重重的拍了拍茶几，怒道：“他怎么敢？”
    穆嘉言面带悲伤，脸色愈发的苍白了。
    穆老夫人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一定要把人逼上绝路才行吗？黄大人一生光明磊落、兢兢业业，竟也落得这么个下场。”
    穆嘉言睫毛轻颤，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眸子里闪过的泪光。
    黄大人是他的恩师，在定国公府大房出了变故后，更是如慈父一般，在旁宽慰着穆嘉言。
    如果没有黄大人，就没有今天的穆嘉言。
    只是因为黄大人不肯听命于贤王，竟然被贤王的党羽联手陷害，落了个满门抄家的下场。
    穆嘉言无能为力，他第一次痛恨自己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躯壳。

 第236章

    祖孙二人为黄家的悲惨遭遇静默良久，穆老夫人叹息道：“黄家，是没有留下一点骨血了吗？”
    穆嘉言心念一动，主动道：“还有一人，还有一位黄大人的孙女，侥幸活了下来，只是……”
    穆嘉言说不下去了，声音都透着悲哀和怜悯。
    “你快说。”穆老夫人情不自禁向前倾身。
    “只是那位黄小姐，如今身处勾栏之中。”穆嘉言痛心疾首道。
    穆老夫人心里不是滋味。
    黄家是大户人家，讲究诗书礼仪的人家。
    那位黄小姐穆老夫人也是见过的，三岁就被黄大人抱在膝盖上启蒙，一肚子的学问比寻常男子还要强一些。
    但是她不自命清高，对同辈皆是和和气气，对长辈更是恭敬有加，是女子中的典范。
    这样好的一位小姐，竟然沦落到那种地方去，穆老夫人忍不住叹气摇头。
    没了家族庇佑，孤苦无助的小姐，沦落到那里，却也是意料之中。
    “祖母，我想着将黄小姐接到家里来。”穆嘉言迟疑的说出了心中的打算。
    毕竟那是黄家留下的唯一骨血，穆嘉言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见死不救。
    穆老夫人沉默良久，黄家小姐黄茹的情况和杨婉怡完全不一样。
    黄家是获罪，黄茹更是戴罪之身。如若被人发现，说不定还要牵连定国公府。
    穆老夫人的目光移到穆嘉言面上，见穆嘉言难得的露出了恳请的神色，心中一软。
    一向坚韧的穆嘉言，在大房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求过她什么。
    “等过完年，就把黄小姐接回来。现下雪儿才出嫁，他们都盯着呢。”穆老夫人松口道。
    “多谢祖母。”穆嘉言嘴角扬起弧度，他许久没有如此轻松的笑了。
    “现下有人照看着黄小姐吗？”穆老夫人又问。
    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身处勾栏之中，定是步步艰难，其中的心酸苦楚，外人是不会体会的。
    “阿轲会时常过去看一看的。”穆嘉言回道。
    穆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让他小心一点，别被人发现了。今时不同往日。”
    “好，祖母放心。”
    穆嘉言说完，就离开了。
    毕竟外头还有不少客人，知道最近穆老夫人最近常常见客时，都等着来给她请安呢。
    穆嘉言快走到院子门口，郭念儿迎了上来。
    “表哥，你和外祖母说什么呢？”郭念儿眨了眨眼，万分好奇，好奇中又带着点期待。
    “没什么。”穆嘉言淡淡的道。
    穆嘉言的回答在郭念儿的意料之内，这段时候以来，郭念儿的热情，碰上的都是穆嘉言淡淡的态度，但是她毫不气馁。
    “好，待会子表哥千万不要喝酒，要是他们硬要劝酒，记得让平安挡一挡。”郭念儿絮絮叨叨的说道。
    “表小姐放心，小的心里有数的。”平安接口道。
    “好了，你别送我了，”穆嘉言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公子模样，“去陪一陪祖母。”
    “好，表哥要照顾好自己啊。”郭念儿听话的往回去了。
    穆嘉言走出几步，情不自禁回头看了郭念儿一眼。
    郭念儿正好回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郭念儿欢喜的高举左手，朝着穆嘉言挥了挥。
    穆嘉言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去。
    只要跟在他身边的平安，注意到了穆嘉言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或许连穆嘉言都没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穆嘉言身子弱，带着人在外挡一挡新郎官的任务，就交到了穆嘉德身上。
    但对方是贤王，没有人敢真拦。
    穆清瑜站在角落里，冷冷的瞧着贤王将穆清雪接了出去。
    上辈子她只看到了穆清雪风光的一面，这辈子，她一定要看到穆清雪的狼狈和苦楚。
    秦氏的仇，她不急着报。就先让穆清雪，在贤王府里好生“享受”，只有贤王妃才有的待遇。
    穆清瑜勾起嘴角，唇边漾开一抹讥诮的笑。
    “姐姐，我们跟着出去看看热闹。”穆清秋已经走到穆清瑜身边，雀跃的道。
    虽说她和穆清雪不对付，但这是近年来，定国公府里第一桩喜事，看热闹的心思压过了其他。
    “好，我们一起去。”穆清瑜道。
    二人便跟在那对新人身后，往正堂去。
    贤王本就温文尔雅、气质如兰，和他的封号一样，一看就是贤德心慧之人。
    比起成日里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太子，贤王更像一位明德之君。
    身着大红喜服的贤王，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穆清雪有没有跟上。
    旁观之人暗叹，这二人往后定能郎情妾意，成就一段佳话。
    二人去正堂，先去拜别长辈，随后出府去。
    穆清瑜和穆清雪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走到大门口，外头正好响起了鞭炮声。
    穆清瑜和穆清雪忙捂住耳朵，躲到了一边。
    将穆清雪送进轿子里后，贤王上了马。
    他不由自主的朝着穆清瑜望过去。
    今儿的穆清瑜，一身桃红百蝶穿花纹马面裙，臂弯里是同色的披帛，发髻上的步摇垂下的珍珠，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她很少打扮的如此娇嫩。
    贤王发现，每一次见穆清瑜，都能从她身上发现不一样的东西，且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没能娶到这样的美人，贤王微微失望，但不后悔。
    比起嫁给他，穆清瑜有更大的用处。
    想到因为穆清瑜，他能和李照成为姻亲，他就忍不住激动。
    有了李照的相助，如虎添翼，贤王还要怕什么？太子和皇后，都要给他乖乖让路。
    贤王收回视线，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带着迎亲的队伍，慢慢的往皇宫里去。
    能在皇宫里观礼之人，少之又少。
    这些人进不去皇宫，就留在国公府里，等着吃一顿喜宴。
    迎亲的队伍慢慢离开，穆清瑜和穆清秋正准备进去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口。
    一宫女打扮的人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到穆清瑜跟前。
    “奴婢桑叶给二小姐请安，”桑叶客气的行礼，“奴婢是奉娘娘的命，请二小姐入宫去喝喜酒的。”
    穆清瑜不认得桑叶，只警惕的盯着她，故作为难的道：“可我得问一问祖母的意思，不敢擅自前去。”
    “三夫人，”桑叶唤住了不远处的方氏，“不知可否请二小姐走一趟？”

 第237章

    桑叶说完后，方氏沉默着，似乎在想着如何婉拒。
    桑叶看出了方氏的意图，她从怀里掏出了令牌，方氏变了眼神。
    方氏看了眼穆清瑜，只好道：“瑜儿，你先去。待会子我会去和母亲说一声的，别让娘娘等急了。”
    桑叶拿出令牌前，方氏或许可以当作不认识，敷衍一二。
    可桑叶竟然在众人面前亮出令牌，表明身份，方氏不得不顺从。
    “娘，”穆清秋急的拉住了穆清瑜的胳膊，“要不我和二姐姐一块去。”
    穆清秋从方氏和穆清瑜的脸色中看出，此次入宫，不一定是好事。
    她想都没想，就仗义的说道。
    “胡闹！”方氏嗔道，将穆清秋拉到自己身边，“宫里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吗？”
    “桑叶姑姑，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计较。”方氏满脸堆笑，对着桑叶说道。
    桑叶笑了笑，“三小姐活泼可爱，娘娘也常常惦记着呢。二小姐，请上马车。”
    “好。”事已至此，没有穆清瑜拒绝的余地了。
    她便往马车走去，墨竹更是一步不敢落下，紧紧的跟在她身后。
    桑叶伸出手，拦住了墨竹。
    “二小姐入宫去，奴婢会一直跟在二小姐身边伺候着，不用带丫鬟去了。”桑叶强势的道。
    墨竹拧起眉头，道：“小姐习惯了我伺候，这位姐姐开开恩，让我跟着小姐去。”
    桑叶拦着墨竹的手纹丝不动，只道：“你放心，宫里那么多人，还伺候不好你家小姐？”
    墨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穆清瑜抢先道：“墨竹，你跟着三妹妹进去，不用跟着我入宫去了。”
    “可是……”墨竹担心。
    “放心。”穆清瑜安慰一笑，说完扭头往马车走去。
    桑叶警告似的看了墨竹一眼，跟了上去，亲自扶着穆清瑜进了马车里。
    墨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启动，往皇宫里去。
    皇后特意派了马车接穆清瑜入宫去，且偌大一个定国公府，只接了穆清瑜一人，其中的意图定是不简单。
    目送马车离开后，方氏连忙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穆清瑜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只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的景致。
    桑叶也在马车里，看着沉着冷静的穆清瑜，心里暗暗夸赞。
    换个心性不成熟的，现在肯定要拉着自己，问东问西的。
    说不定还要被皇后娘娘突然的召唤，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着穆清瑜绝美的侧颜，桑叶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有了皇后娘娘亲赐的令牌，马车顺利的进了皇宫之内，甚至比迎亲的队伍，先到了皇后娘娘跟前。
    穆清瑜嗅了嗅鼻子，皇后娘娘的宫里，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味。
    她低着头，走到皇后娘娘跟前，跪了下来，行礼道：“臣女给娘娘请安。”
    “起来。”皇后淡淡的道。
    她正伸着手，由着宫女在她手上涂抹护手的膏。
    穆清瑜感觉到落在她头顶，带着压迫和冷意的视线移开，才从地上起来。
    起身的时候，皇后娘娘涂好了护手的膏，正在穿戴护甲。
    注意到穆清瑜的视线，皇后笑着解释：“本宫年纪大了，这皮肤不如从前了。不好好保养着，容易生出一道道的皱纹。”
    “娘娘正是青春鼎盛的时候，不怎么保养，也比臣女强。”穆清瑜忙说着奉承的话。
    “你不用安慰本宫了，本宫心中有数。到了本宫这个年纪，本宫只想护住本宫的一双儿女。谁妄图伤害他们，本宫定不会轻饶。”皇后意味深长的道。
    “娘娘慈母心肠，太子和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天底下不会有人有那个胆子，敢对两位殿下不敬的。”穆清瑜低头道。
    心里开始在盘算，皇后娘娘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肯定有别的深意。
    “唉，”皇后娘娘苦笑着，“那你是不知道，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多着呢。你看看外头，一个个都是等着看本宫和太子笑话的。”
    穆清瑜立刻明白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原来她是在为贤王的事烦忧着。
    等将来，贤王和李照成了姻亲，那天王老子来了，都挡不住贤王的野心了。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那些起了歹心之人。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后，还不是要跪伏在太子殿下的脚边？”穆清瑜安慰道。
    “哦？你也是这么想的？”皇后用穿戴好护甲的手指，轻轻叩着几案，似笑非笑的望着穆清瑜。
    “不瞒娘娘说，臣女心里确实这么想的。等臣女入了将军府的大门后，也会日日在将军跟前敦促，让将军尽心尽力辅佐太子殿下，为殿下排忧解难的。”穆清瑜真挚的说道。
    太子殿下再不堪，也是名正言顺，圣上亲自册封的。
    比起内里肮脏不堪的贤王，太子殿下强上太多。
    且这个时候，穆清瑜再不向皇后和太子表忠心，说不定今儿个都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皇后的寝殿。
    近日贤王虎视眈眈，让皇后忍无可忍。加上圣上从前竟想将长乐公主送去和亲，皇后更是心灰意冷，都想破罐子破摔，和圣上闹上一场。
    穆清瑜的态度，倒是稍稍抚平了些，皇后娘娘原本烦躁不安的心。
    能在皇宫里举办婚宴的亲王，贤王还是头一位。皇后为了这事，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等你入了将军府，将军和贤王成了连襟，他还会听你的？”皇后笑问道，笑容冰冷刺骨。
    穆清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挺直着脊背，“臣女不敢欺骗娘娘，有一事臣女压在心底一直不曾说出来。今日臣女不得不说。”
    “其实臣女心中一直记恨着四妹妹，抢走了臣女和贤王的姻缘，更是痛恨贤王，当圣上要将臣女赐婚给李将军时，他竟一言不发。好女不二嫁，臣女当初差点想不开。他二人带给臣女的屈辱，臣女死都不敢忘。”
    说着，穆清瑜红了眼眶，委屈道：“李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娘娘也十分清楚。臣女嫁到将军府去……”
    穆清瑜擦了擦眼角：“恐怕和将军都没有什么话能说的。”
    一位是娇滴滴柔柔弱弱的小姐，一位是久经沙场冷酷无情的大将军，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且李照出生乡野，恐怕和穆清瑜，更是没有共同话题。

 第238章

    皇后娘娘静静的打量着穆清瑜，似乎在打量着，穆清瑜所说的话有几分可靠。
    见穆清瑜红着眼眶，眸子里泪光一闪一闪，甚是可怜。
    她眼中的恨意真真切切，逃不过皇后的眼睛。
    皇后在后宫之中，身处高位多年，深谙识人之道。
    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娘娘，”一宫女自外头进来，“公主殿下不肯换衣裳，殿下说，不肯去观礼。”
    “胡闹！”皇后娘娘嗔道，更多责怪的话语却说不出来，只道：“你们也不在边上劝着些，任由她胡闹吗？”
    说完，想起长乐那性子，岂是这些宫女劝得动的？
    皇后娘娘便搀扶着桑叶的手，站了起来。
    “二小姐，本宫先去长乐那里，你去前头大殿观礼，本宫已经命人，给你留了位置。”
    “多谢娘娘。”穆清瑜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便出去了，却将桑叶留了下来。
    送走了皇后娘娘，桑叶亲自扶着穆清瑜起身。
    “二小姐的膝盖疼吗？要不要奴婢找点药，给二小姐抹一抹？”桑叶好心的问道。
    “不用麻烦桑叶姐姐了，我的膝盖不疼的。”穆清瑜婉拒道。
    “那就好，那些下人真是一天不敲打，一天不长记婢不知道催促了多少遍，她们竟还没将洗好的地毯拿回来，害得小姐要跪在冷冰冰的地上。”桑叶半真半假的嗔道。
    穆清瑜听了之后，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桑叶敲打了宫女几句，便领着穆清瑜往大殿去。
    大殿两边，皆是观礼的人。
    左边是男宾，右边是女宾。
    这些女宾客，身上皆是带着诰命的。这些个诰命夫人，身上皆穿着礼服，雍容典雅。
    穆清瑜这样一个小丫头，放在这群夫人堆里，太过扎眼。
    穆清瑜便求着桑叶，将她的位置往角落里挪了挪。
    穆清瑜坐在角落里，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她。
    往男宾那边看过去，穆清瑜发现李照也在其中。且他的位置极靠前，要不是穆清瑜眼尖，也发现不了他。
    李照端端正正的坐着，腰杆挺得笔直，他冷着脸，周遭不经意间散发的寒气，让身边的人不敢上前与其搭话。
    穆清瑜从李照一成不变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不悦。
    大殿外传来了动静，穆清瑜收回了视线。
    圣上和皇后驾到，众人起身给二人行礼。
    待众人重新坐下后，贤王领着穆清雪进来了。
    穆清雪盖着重工刺绣的喜帕，落了贤王半步，款款的进来了。
    在司仪的主持下，贤王和穆清雪全了礼。
    圣上甚至为了一享天伦之乐，今晚让贤王和穆清雪留宿宫中。
    就住在贤王还未搬出宫去住时，住过的宫殿里。
    圣上心意已决，谁劝都没用。
    皇后更是不想自讨没趣，独自生着闷气。
    她坐在圣上边上，嘴角扬起生硬的弧度，眼中更是一片冰冷。
    “长乐呢？”圣上问道，“这孩子最爱热闹，怎么不见她过来？”
    “长乐身子不适。”皇后娘娘只说了这么一句，连头都不曾转一下。
    圣上怒极，自从秋季围猎后，皇后对他一直是阴阳怪气的，半点尊敬都没有。
    不就是他想让长乐去和亲一事，皇后至于记恨这么久吗？
    史上不少嫡公主都是去和亲的，长乐为什么不能去？
    碍于大好日子，圣上铁青着脸，将心头的怒气压了下去。
    圣上的目光移到坐在他下首，贤王的生母，新晋的皇贵妃身上。
    皇贵妃和皇后娘娘差不多的年纪，她眼角没有一道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带着的温柔，能让人彻底歇下心中的戒备。
    皇贵妃冲着圣上一笑，圣上心里的怒气瞬间消散。
    他举起酒杯，和皇贵妃遥遥对饮一杯。
    皇后瞄了一眼，心中暗骂一句狐媚子。
    穆清瑜坐在角落处，大大方方的打量着圣上那边的情形。
    看着那三位最尊贵的人，之间果然是暗潮汹涌。
    怪不得皇后娘娘沉不住气，接了自己进宫里来敲打一番。
    她余光瞄到桑叶回来，便收回视线，低着头盯着面前的几案。
    “桑叶姐姐，公主怎么样了？”穆清瑜问道。
    “殿下染了风寒，喝了药歇下了。”桑叶说道，说完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穆清瑜面前的茶碗蓄了水。
    穆清瑜低声道了谢，不再言语。
    贤王已经领着穆清雪从大殿离开，二人将去贤王先前的宫殿里，继续后面的流程。
    穆清瑜坐在角落里，只觉得无聊。看皇后的意思，不会再搭理自己。
    她便问桑叶：“桑叶姐姐，我能不能出去透透气？”
    桑叶往宫殿正中央看了一眼，道：“可以，二小姐跟奴婢来，奴婢带您去御花园里透透气。”
    “多谢。”穆清瑜感激道。
    她周围的人，坐的都是诰命夫人，她在其中实在是太过扎眼。
    要是被谁发现，拿来做一番文章，又要惹出不少麻烦来。
    穆清瑜起身，跟着桑叶往外去。
    只见靠近皇后娘娘的席位上，坐着的皆是皇室血亲。
    其中一穿着华服的少女，想要起身，却被身边的人按住了。
    “丹阳，你要去哪里？”康月长公主拉着丹阳郡主不放。
    “我……我肚子不舒服……”丹阳郡主胡乱诌了个借口。
    目光不停的往大殿外望去，再迟一点，就追不上那二人了。
    “那你去，早些回来，还要去给娘娘请安呢。”康月长公主叮嘱道。
    “好。”
    康月长公主才松开手，丹阳郡主便快步出去了。
    康月长公主回过头望去，丹阳郡主早就脚步匆匆出了大殿了，她只能摇了摇头。
    丹阳郡主匆匆往外去，她是常常来皇宫的，对皇宫十分熟悉，没找多久，就在御花园里发现了穆清瑜和桑叶二人。
    一看到穆清瑜的笑脸，丹阳郡主恨不得立刻拿着刀冲过去，一下下扎进穆清瑜的身上。
    因为穆清瑜，她受了奇耻大辱。好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众受辱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浮现，她差点想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穆清瑜还好端端的活着，她怎么能死呢？
    当日她受的屈辱，一定要千倍万倍讨要回来。
    丹阳郡主站在暗处，盯着穆清瑜和桑叶的一举一动。
    犹如躲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扑出去，用毒牙将剧毒送进敌人的血液里。

 第239章

    此时此刻，皇宫里的主子几乎都在大殿那边，恭贺贤王新婚大喜，或是到穆清雪那儿去，想要看一看未来的贤王妃，究竟是如何的人物。
    而皇宫里的宫人们，或是在那边伺候着，就算躲懒，在今儿个大喜的日子里，管事的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此御花园里，除了偶然路过的宫人，算得上是冷冷清清。
    穆清瑜顶着寒风站了一会，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
    “二小姐，奴婢去给您取件披风来。”桑叶好心的提议道。
    既然皇后娘娘都没有再为难穆清瑜的意思，桑叶更不用苛待穆清瑜。
    倒不如卖个好，送个人情。
    “那就劳烦桑叶姐姐了。”穆清瑜毫不客气的道。
    她出来时忘了添衣，再在站一会，恐怕要感染风寒了。
    桑叶便离开去取披风了。
    穆清瑜在御花园里站了一会，皇家花园的景致，是别的地方看不到的，且现下无人打扰，她可以尽情欣赏。
    只是不知道等了许久，都不见桑叶回来。
    穆清瑜只觉得双腿酸乏，快站不住了。
    她干脆往大殿的方向去，待会子桑叶不见她，肯定会去大殿找她的。
    走到半路，一小宫女拦住了她的路。
    “这位贵人，桑叶姐姐说在那边等你。”小宫女道。
    穆清瑜皱了皱眉，问道：“她怎么不过来找我，反而要我过去找她？”
    “是公主殿下，身子不适，要奴婢们给殿下从池子里捞两条锦鲤玩。奴婢们捞不上锦鲤，桑叶姐姐在那边给奴婢们出主意。殿下的脾气想必贵人是知道的，要是奴婢们迟一些，殿下肯定要生气的。”
    小宫女怯怯的道：“因此桑叶姐姐脱不开身，便想让贵人走一趟，过去将披风拿一下。”
    穆清瑜想起长乐公主，自小金尊玉贵长大的嫡公主，脾气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好，我过去取一下，劳烦你在前带路。”穆清瑜应道。
    “是，贵人请跟奴婢来。”
    小宫女便在前带路，穆清瑜跟着她去取披风。
    小宫女走在前头，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看一看穆清瑜有没有跟上。
    她的眼神里带着警惕，下颌线紧紧绷着，似乎生怕穆清瑜没有跟上来。
    如若穆清瑜的脚步慢一些，她也会放慢脚步。
    她的行为古怪，穆清瑜皱紧眉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穆清瑜飞快的往四周看了一眼，这条路也不是去池子边的。
    按照小宫女说的，桑叶带着人在池子边捞锦鲤，那她们必定是要往池子的方向去。
    只见小宫女带着自己走的越来越偏，这边的宫殿颇有年份，年久失修的墙壁上，掉下了一块又一块的墙皮。
    穆清瑜越发觉得古怪，她干脆停了下来，小宫女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走了一会我一点都不冷了，不用去取披风了。我肚子有些饿，先回大殿去用些东西，你不用跟着我，我认得路。”说完，穆清瑜转身，就要离开。
    这小宫女已经飞奔着跑到了穆清瑜身后，挡住了穆清瑜的路。
    “桑叶姐姐就在前头，再走一两步就到了。要是贵人不跟奴婢过去，桑叶姐姐只会以为是奴婢躲懒，没有去找贵人。”小宫女劝道。
    “你放心，待见了桑叶，我会与她解释的，绝对不让她怪罪于你。”穆清瑜打定了主意要离开。
    她准备绕过面前的小宫女，只是这小宫女不识好歹，也跟着往边上跨了一步，就是不肯让出路，放穆清瑜离开。
    穆清瑜沉下脸：“你这是做什么？”
    小宫女低下头，垂着手走到一边，让开了路，“贵人请。”
    穆清瑜盯了她一眼，这小宫女定有古怪。她便抬起脚，准备快步离开。
    穆清瑜才走出两步，只听身后的小宫女再次出声。
    “贵人，您想知道奴婢为什么要带您来这里吗？”
    穆清瑜回过头，面前一黑，随后陷入了黑暗之中，再无知觉。
    嘶……头好痛……
    穆清瑜使了好几次力，才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模糊一片，她闭上眼再睁开，试了好几次，眼前的一切才清晰起来。
    先入目的是一片纯白的纱帐，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方才她不是在御花园里吗？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方？
    穆清瑜发出的动静，引来了其他人。
    一宫女打扮的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二小姐，您醒了？”宫女柔声问道。
    穆清瑜忙用手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她喉咙嘶哑一时发不出声，便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她才发觉，自己的额头钝钝的疼。她用另一只手摸上额头，只摸到一块纱布。
    她哑着声问：“我的头怎么了？”
    那宫女上前，轻轻的将穆清瑜的手拉了下来，道：“二小姐的额头受了伤，包了纱布，过段时日便好了。”
    穆清瑜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当时一转身就晕了过去，原来是被那小宫女砸晕的。
    那小宫女好大的胆子！也不知道是谁要害自己，她还是大意了。
    “二小姐歇一歇，待会子皇后娘娘还要见二小姐的。”
    穆清瑜点了点头，又嘶哑着声音问：“该如何称呼姐姐？”
    “不敢当，奴婢名唤采荷，二小姐叫奴婢一声采荷便好。”
    “多谢采荷姐姐。”穆清瑜忍着喉咙的疼痛说道，没说一句话，就仿佛有几块锋利的砂石磨着喉咙。
    “二小姐快别说话了，奴婢倒杯热水来，二小姐喝了润润喉咙。”
    穆清瑜不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采荷打起纱帐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一碗温温的水过来了，她捧着碗，亲自伺候穆清瑜喝了小半碗。
    穆清瑜的喉咙才舒服不少。
    歇息片刻，皇后那边也知道穆清瑜醒了，便唤穆清瑜过去。
    采荷扶着穆清瑜起身，在穆清瑜将要出去前，不忘拿了一件带毛领的披风给穆清瑜围上。
    “没事的，就几步路罢了。”穆清瑜后退一步。
    “夜里凉，二小姐还是披上。”采荷好心的给穆清瑜披上披风。
    穆清瑜却是惊讶，已经晚上了？她到底晕了多久？
    穆清瑜穿好披风，跟着采荷往外走，走到宫殿外，果然见外头一片漆黑。
    还真的是晚上了。
    穆清瑜拧着眉头，跟在采荷身后，进了皇后娘娘的宫殿之中。

 第240章

    皇后娘娘的宫殿里，灯火通明。
    采荷领着穆清瑜往里头走去，不知为何，还未进到里头，穆清瑜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凝重的氛围。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低着头盯着大理石地面往里去。
    白天在桑叶的敲打之下，皇后娘娘的宫里已经铺上了厚重的地毯。
    进到宫殿里，穆清瑜发现宫殿的角落处，一块白布似乎盖着什么。
    看轮廓，下面好像躺了一个人。
    她的心漏跳一拍，再看着宫殿里站着的宫女，各个皆是凝重的神色，后背更是一凛。
    肯定出事了。
    采荷领着穆清瑜到了皇后娘娘跟前，只见皇后娘娘歪坐在榻上，手肘撑在几案上，手掌撑着额头，满脸倦色。
    “娘娘，二小姐过来了。”
    采荷说完，穆清瑜跪下给皇后行礼：“臣女参见娘娘。”
    皇后的目光落在穆清瑜额头上那一圈纱布下，顿了顿才让穆清瑜起身。
    穆清瑜站起来，等着皇后娘娘的问话。
    “额头还疼吗？”皇后娘娘率先问道。
    “多谢娘娘关心，已经不疼了。”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清瑜便把一切照实说了出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反正她今儿个进了皇宫之后，并没有做过亏心事。
    当提及那个行为诡异的小宫女时，穆清瑜更是仔仔细细的说着。
    “……当时臣女走了一路，身上出了汗，便不想再跟着那宫女去找桑叶姐姐了。臣女转身回去，那宫女喊住了臣女，臣女一转身，好像被什么砸晕，晕了过去，后头发生的一切，臣女记不得了。”
    皇后娘娘听了，脸色愈发的凝重。
    穆清瑜等了半晌，都没等到皇后娘娘的下文。她只能继续沉着气，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说的宫女，可是她？”皇后娘娘冷不丁的问。
    穆清瑜抬起头，见皇后娘娘伸出手指了个方向。她便往皇后娘娘指着的方向望过去，看到是刚进来时，无意间发现的白布。
    离得最近的宫女，上前几步，掀开白布一角，露出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面容。
    穆清瑜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便是自己先前遇到的，行为古怪的小宫女。
    被白布盖着，显然是没了生气。
    穆清瑜压下疑惑，回道：“是她。”
    皇后娘娘等了半晌，见穆清瑜没有沉不住气，问东问西的，反而沉着冷静，一点都没有出错。
    不愧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小姐，行为处事皆是寻常女子比不得的。
    且这位嫡出的，与那位庶出的更是不一样。
    那位庶出的，知道她的嫡姐在宫里出了事后，便一个劲的派人去打探。
    这皇宫还在皇后的把持之下，那些个打探的人，去哪里打探打探出了什么，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
    当知道她的嫡姐犯了事，那庶出的，更是想发设法的想要和她嫡姐划清界限，生怕把自己也牵连了进去。
    皇后娘娘嘲讽一笑，真真是个眼皮子浅薄的。
    再看穆清瑜浑身的气度，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来。
    可惜死无对证，连桑叶也……
    “你先坐下，你头上还有伤口，不宜太过劳累。”皇后娘娘温声道。
    “多谢娘娘。”穆清瑜便在采荷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想知道她生前说了什么吗？”皇后问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认真的道：“不敢瞒娘娘，臣女想知道。”
    “她说，她看到你和桑叶在井边起了争执，你失手将桑叶推进了井里，你自己更是吓得晕了过去，倒在地上时额头磕在石头上受了伤。她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假，咬舌自尽了。”皇后娘娘平淡的叙述道。
    穆清瑜听着，脸上的血色慢慢的褪下去，身侧的粉拳更是不停的颤抖。
    果然，她是被陷害了。那小宫女竟然以死来污蔑她，这下死无对证，就算要查也无从查起。
    背后主使之人，肯定是恨毒了她的，才想出这么一个阴狠的法子来。
    穆清瑜脑海里是一团浆糊，不知该从何理起。一思考，脑袋还在顿顿的疼。
    那小宫女砸自己的拿一下，力道可不小。
    穆清瑜不再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问道：“娘娘，桑叶姐姐没事？”
    “哦？难道你承认你推了桑叶？”皇后扬了扬细长的眉。
    穆清瑜轻轻摇了摇头，“桑叶姐姐与人为善，和臣女更是没有过节。桑叶姐姐见臣女冷，还主动要帮臣女取一件披风来，臣女没有任何理由要推桑叶姐姐。臣女相信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定能还臣女一个公道。井水冰凉，不知桑叶姐姐有没有事？”
    穆清瑜眼中的关切和担忧骗不了人，且她的行为举止，光明磊落，没有一丝心虚和慌张。
    如若她真的是按照小宫女所说，推了桑叶，现在肯定能从她身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皇后娘娘的目光柔和了些，回道：“桑叶被及时救起，只剩一口气，现下还昏迷着。”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宫中有许多医术高明的太医，定能医好桑叶姐姐的。等桑叶姐姐醒了，也能还臣女清白的。”
    “等桑叶醒来之前，你便在本宫这里住下。”皇后说道。
    穆清瑜明白，这是要把自己软禁起来的意思。
    她的目光掠过角落里的白布，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要这么害自己。
    “是。”穆清瑜一口应下。
    住在皇后娘娘身边，至少不用担心有人再害自己。
    “采荷，你带二小姐下去。”
    “是，二小姐，请跟奴婢来。”
    采荷领着穆清瑜往外去。
    皇后娘娘靠在引枕上，目光阴沉。究竟是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使了一箭双雕之计谋不仅害了她最信任的桑叶，还要害定国公府二小姐。
    真的是胆大包天。
    “啪”一声，皇后娘娘重重的拍了拍几案，手上戴着的指套飞出很远，尖锐的指套碰到大理石，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
    宫殿里的宫女们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皇后回过神来，疲倦的道：“收拾一下，本宫乏了。”
    “是！”
    宫女们便分工行事，靠近外头的人，利索的将角落里盖着白布的人抬了出去，估摸着是要扔到乱葬岗去。
    穆清瑜跟着采荷回到了先前醒来的寝殿里，她的头正难受着。
    喝了药简单梳洗了下，她便沉沉的睡去。

 第241章

    许是因为头上的伤口，穆清瑜睡得格外香沉。
    连采荷不小心打翻了药碗，都没有惊动穆清瑜。
    采荷轻手轻脚的擦干净桌子，捧着药碗出去了。
    她将药碗随手搁在小厨房里，掩上小厨房的门出去了。
    采荷趁着夜色，在偌大的皇宫里，挑着弯弯绕绕的小路走着。
    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在一处偏僻的宫殿附近停了下来。
    这边是冷宫的地盘，住的都是完全没有可能翻出浪花来的嫔妃。
    除了巡逻的守卫和送膳食的，几乎没有人会到这里来。
    采荷警惕的朝着四周望了一眼，随后蹑手蹑脚的走到冷宫墙下。
    不一会，一老妇人从对面走了过来。
    采荷无声的行了个礼。
    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交给采荷，采荷顾不得看是什么东西，连忙塞怀里藏好。
    “这是祛疤痕的珍品，切记，一定要劝小姐一日三次按时抹上。小姑娘爱美，如果留下了伤疤，心里不知道多么伤心呢。”老妇人絮絮叨叨的道。
    反正四下无人，老妇人不由的多说了几句。
    “是，奴婢知道。”
    “小姐还好？”老妇人又问。
    “小姐好的，娘娘没有为难她。眼下小姐正睡得香甜呢，请主子放心。”
    “嗯，你快些回去，小姐身边不能离人。”
    “是。”
    采荷趁着夜色，无声无息的回去了，老妇人也早就消失在了夜色里，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采荷回到了穆清瑜的住处，她轻手轻脚的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穆清瑜呼吸平稳，连睡姿都不曾变一下。
    采荷放心，慢慢的放下帘子，在外出歇下。
    穆清瑜睡得香甜，其他人恐怕不是如此。
    皇宫另一处，穆清雪是怎么都睡不着。
    她身边躺着的贤王，喝了许多的酒，酒气冲天的。
    贤王被人带进来的时候，早就醉的不省人事，连交杯酒都没来得及和穆清雪喝。
    碍于其他人在，且要维持自己的形象，穆清雪真想把贤王摇醒。
    没有喝交杯酒，总归是一种遗憾。
    躺在床上，穆清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的不是贤王，而是穆清瑜。
    也不知道穆清瑜犯了什么事，竟然被软禁在皇后娘娘的宫里，连家都不让回，定不是小事。
    穆清雪气得牙痒痒，她的大喜日子，穆清瑜非要来惹不痛快，分明是故意的。
    贤王翻了个身，胳膊无意识的打到了穆清雪的背。
    穆清雪吃痛低呼了一声，引来了在外头守夜的人。
    穆清雪只好先和春红一起，给贤王调整位置。
    除了这儿，定国公府里也是气愤凝重、局势紧张。
    穆老夫人的屋子里，更是灯火通明，里头还坐着不少人。
    穆三爷嗔道：“你怎么能让瑜儿跟着宫女入宫去？瑜儿就算入宫去，身边也得有个人陪着。”
    方氏动了动嘴唇，为自己辩解的话语，到了嘴边就变了。
    “是我的不是。”方氏低着头干脆的将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唉，这下可怎么办。”穆三爷叹了一口气。
    穆老夫人沉着脸没有说话，反而是作为生父的穆二爷，满脸轻松。
    “瑜儿那丫头向来稳重，能惹出什么事来？说不定待会子就回来了。”穆二爷语气轻松。
    穆老夫人微微点头，穆清瑜的品行她了解。向来稳重大方，心思细腻，不会与人为敌，犯不下什么大错来。
    屋子里的氛围轻快不少。
    不一会儿，王妈妈进来了，同时还带来了宫里打探来的消息。
    “老夫人，根据宫里打探来的消息，二小姐和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桑叶，不知是何缘由起了冲突，二小姐失手将桑叶推到了井里，桑叶眼下只剩一口气。皇后娘娘下了口谕，在查出真相之前，不让二小姐出宫回家来。”
    王妈妈克制着内心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尽量平静的将从宫里打探来的消息叙述了一遍。
    她说完，屋子里静默片刻。
    从穆老夫人开始，众人皆是不敢相信，穆清瑜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穆清瑜柔柔弱弱的，能将桑叶那么个大活人，推到井里？
    “消息可靠吗？”方氏揪着帕子问。
    王妈妈重重的点了点头。
    方氏咬着牙，是她没有经过穆老夫人的同意，让桑叶将穆清瑜带到宫里去的。
    穆清瑜在宫里出了大事，她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那该如何是好。”方氏嗫喏道。
    她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并且坚信，穆清瑜是被陷害的。
    如若此，那穆清瑜更难脱身。
    “明儿个，我去宫里打探打探消息先，”穆老夫人疲倦的道，“罢了，你们都回去。你们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屋子里其他人纷纷告退，方氏一脸自责，看着穆老夫人欲言又止。
    “你也回去。”穆老夫人挥了挥手。
    “是，儿媳告退。”方氏只好跟着穆三爷出去了。
    穆二爷今儿个喝多了酒，脚下无力，才出了院子，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
    方氏只好喊了人，将穆二爷扶着，亲自盯着下人送穆二爷回二房去。
    二房里没个女主人，她少不得要叮嘱几句。
    忙完这一切，回到三房时，穆三爷已经换好了衣裳，准备歇息。
    看到方氏回来，穆三爷没有好脸色。
    “你一向做事稳妥，这次怎么回事？”穆三爷埋怨道。
    穆清瑜的事可大可小，要是皇后娘娘非要追究起来，肯定要牵连整个定国公府。
    虽说不至于让定国公府遭受灭顶之灾，但是够国公府喝一壶的了。
    “我当时也是怕耽搁一会，会让皇后娘娘不开心，没有想那么多。”方氏无力的辩解。
    “好了好了，”穆三爷往床上一倒，“有什么事明！”
    方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明天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翌日一早，穆老夫人便向宫里递了牌子，说是想见一见刚新婚的穆清雪。
    皇后同意之后，穆老夫人便命人套了马车往宫里去。
    穆老夫人匆匆入了皇宫，进了皇后的宫里。
    她行色匆匆，给皇后请安坐下后，呼吸急促，还没有平复下来。
    皇后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是身子不爽快吗？”
    “多谢娘娘关心，臣妇没事。只是想着待会子能见到贤王妃，心里激动的。”穆老夫人恭敬的回道。
    皇后了然一笑。

 第242章

    经过一夜，皇后早就想明白，穆清瑜有更大的用处。
    不管穆清瑜是不是推了桑叶的凶手，已经不重要。
    穆老夫人故作自然的和皇后娘娘闲话家常，在喝第二盏茶时，终于忍不住了。
    “娘娘，不知道瑜儿那丫头，犯了什么错，惹得娘娘如此生气？瑜儿年纪轻不懂事，她犯了什么错，臣妇这个做祖母的有一半责任，臣妇替瑜儿，向娘娘赔礼道歉。”
    说着穆老夫人就要起身，给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娘娘忙让宫女，按住了穆老夫人，不让她起身。
    皇后娘娘便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与王妈妈所说差不了多少。
    只是皇后娘娘还说到了那一个为了力证清白，在说出事实真相之后，撞墙而亡的小宫女。
    穆老夫人的眉头紧锁，一件看似复杂的事，因为那一个死了的小宫女，反而简单了起来。
    在外人看来，就是穆清瑜推了桑叶，害得桑叶只剩了一口气，否则那宫女为何要用自己的性命，来证实自己的所言？
    但了解穆清瑜为人的穆老夫人，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可惜，死无对证了。除非桑叶能侥幸活下来。
    “桑叶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穆老夫人忙问。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只剩一口气吊着了，活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皇后娘娘想起范嬷嬷说的话，桑叶被救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范嬷嬷用尽全力，都只能先将桑叶的命续着。
    范嬷嬷的医术皇后娘娘极为信任，她都说救不回来了，那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桑叶跟了她许久，说不伤心是骗人的。
    只是她得利用桑叶最后一口气，获得更大的利益。
    穆老夫人脸上染了阴霾，究竟是谁，要和她们定国公府过不去。
    “臣妇还有一个请求，能不能请娘娘开恩，让臣妇见一见瑜儿？”穆老夫人恳求道。
    她想听穆清瑜亲口说一说，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会见到她的。”皇后娘娘淡淡的道，只是不松口，让穆老夫人现在就见到穆清瑜。
    穆老夫人还想再请求一下，宫人通报，皇贵妃到了。
    她只好先闭上嘴。
    在皇后点头之后，宫人领着皇贵妃走了进来。
    穆老夫人不由的朝着皇贵妃望过去，这位皇贵妃因为贤王，正如日中天、炽手可热。
    第一眼，穆老夫人险些被皇贵妃满身的珠宝晃了眼。
    在宫灯的映照下，皇贵妃从头顶开始，全身的珠宝泛着淡淡的金光，极尽华美。
    她本人也没有被这些珠宝压下去，白皙的面庞雍容的气度，将珠宝驾驭的极好。
    只随意打扮的皇后娘娘，若不是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威严，恐怕要被皇贵妃完全压了下去。
    皇贵妃优雅的向着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娘娘顿了顿，没有立刻说话，反而看向了一边，想要起身的穆老夫人。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用起身了，且安心坐着。”
    皇后娘娘说完，站在穆老夫人身边的宫女，又扶着穆老夫人坐了下去。
    穆老夫人只好作罢，不起身向皇贵妃行礼。
    “臣妇多谢娘娘。”穆老夫人道。
    她看出了皇后和皇贵妃之间的不合，虽说皇贵妃是穆清雪真正的婆婆，可穆清瑜还在皇后手上。
    在救出穆清瑜之前，只能先事事顺着皇后，暂时与皇贵妃交恶。
    皇后这才看向皇贵妃，声音无波无澜：“起来，赐座。”
    皇贵妃稳当当的站着，闻言才搀扶着宫人的手站了起来，“臣妾多谢娘娘。”
    皇贵妃坐定，皇后娘娘介绍道：“这位是穆家老夫人。”
    皇贵妃冲着穆老夫人点头示意：“老夫人好，多亏老夫人的教导，才能让本宫有这么好的一位媳妇。”
    “皇贵妃娘娘谬赞了，雪儿哪里做的不好，娘娘尽管教训。”穆老夫人客气的说道。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宫人来报，贤王妃到了。
    刚听到贤王妃时，穆老夫人尚且没有回过神来。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穆清雪过来了。
    “请她进来。”
    皇后娘娘说完，宫人便领着宫服打扮的穆清雪走了进来。
    穆清雪挽上妇人的发髻，点翠的步摇和珠花，让她稚嫩的脸庞平添几分成熟。
    深色繁琐的宫服，穿在她身上，反而有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裳的感觉。
    以穆清雪的资历和阅历，还撑不起这样的衣裳。
    穆清雪身形款款的走了进来，飞快的看了穆老夫人一眼，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没想到穆老夫人竟会一大早的入宫，来为自己撑腰。
    穆清雪心里一喜，看来从前是错怪定国公府的人了。更是坚定，当初将穆清瑜的婚事抢过来是对的。
    瞧，等她真正成了贤王妃，定国公府的人，还不是上赶着要来巴结自己？
    穆清雪窃喜，恭敬的给三位长辈行了礼。
    “坐。”皇后淡淡的道。
    穆清雪便坐了下来。
    皇贵妃少不得要夸两句，连带着再夸穆老夫人几句。
    皇后只在一旁坐着听，并不插话，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穆清雪带着少女的羞涩，一一回答着皇贵妃的问题。
    只是将贤王宿醉，彻夜未醒，自己与贤王并没有亲密的事瞒了下去。
    如若说出来，恐怕她将沦为整个都城的笑柄。
    皇后听了一阵，听着那三人的你来我往，只觉得无趣。
    她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道：“本宫乏了，就不多留你们了。”
    穆老夫人向前倾身，迫不及待的问：“娘娘，什么时候能让臣妇见一眼瑜儿？”
    穆清雪的笑容凝固住。
    若不是穆老夫人提醒，她都快忘了穆清瑜这一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后娘娘的目光掠过脸色难看的穆清雪，道：“来人，去将二小姐请过来。”
    偏殿之中，穆清瑜已经起身。
    采荷掀开穆清瑜额头上的纱布，正给穆清瑜上着药。
    “我能不能拿一面铜镜瞧一瞧，我伤的重不重？”穆清瑜问道。
    不等采荷回答，她的手触碰到穆清瑜的额头，穆清瑜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奴婢的不好，小姐莫怪！”采荷忙缩回手。
    “没事没事，你继续上药。”穆清瑜皱着眉头道。
    “好，奴婢的动作会轻一些的。”采荷轻轻的用纱布，擦拭着穆清瑜额头上的伤口边凝固的血迹。

 第243章

    “我的额头……伤的严重吗？”穆清瑜忍不住再次发问，眉宇间都染上了忧愁。
    小姑娘家家的，都不希望自己身上平白无故多一条伤疤，尤其是在脸上。
    采荷温柔的声音从穆清瑜的头顶上传来：“二小姐放心，看着严重，其实没什么大事的。只要坚持一天三次上药，肯定不会留下一点疤痕的。”
    “好。”穆清瑜的眼中却是不相信。
    采荷趁着穆清瑜在发呆，偷偷拿出怀里的小瓷瓶，取出一点里头的膏体，仔细的涂抹在穆清瑜的伤口上。
    穆清瑜只觉得伤口处冰冰凉凉的，方才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顿时舒服不少。
    “这是什么药？真管用。”穆清瑜随意的说道。
    采荷忙将小瓷瓶收在怀里，回道：“是太医开的药，往后一日三次上药，奴婢不会忘的。”
    “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气。”
    不一会儿，皇后派人来传唤穆清瑜的宫人到了。
    采荷利索的给穆清瑜额头包上纱布，穆清瑜整了整衣裳，便带着采荷往皇后娘娘的殿里去。
    一进大殿，没想到里头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好些个人，连穆老夫人也在。
    穆清瑜依次向几人行礼，最后面对的是穆清雪。
    穆清雪端然坐着，扬着下巴，得意洋洋的盯着穆清瑜，眼中似有挑衅的意味。
    从前见到穆清瑜，穆清雪还要向她行礼。
    现在可好，轮到穆清瑜给她行礼低头。
    穆清雪的得意，快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穆清瑜收回视线，神色自如的准备给穆清雪行礼时，皇贵妃突然喊住了她。
    “好孩子，到本宫这边来。”皇贵妃和善的朝着穆清瑜招了招手。
    穆清瑜的膝盖还未弯曲，还未给穆清雪行礼。
    她犹豫了一瞬，在纠结要不要将这个礼行完时，皇贵妃伸手一拉，将她拉到了身边。
    穆清瑜顺势坐在了皇贵妃身边。
    她嗅了嗅鼻子，闻到；皇贵妃身上浓烈的脂粉香味，差点没有形象的打了个喷嚏，好在忍住了。
    穆清雪脸色难看，只能勉强的笑道：“母妃，儿臣的二姐姐，还没给儿臣行完礼呢。”
    皇贵妃毫不在意的道：“她是你嫡亲的姐姐，行不行礼的又如何呢？”
    穆清瑜一噎，气得脸色发青。
    皇贵妃明明是她这边的人，怎么还要为穆清瑜说话？
    皇贵妃没有理会穆清雪，而是看向了穆清瑜的额头，她啧啧两声，关切的问道：“怎的伤的这般重？是怎么伤的？”
    穆清瑜是不相信，皇贵妃会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
    昨儿个那个小宫女的供词，想必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沉着脸的皇后娘娘，还是决定将真相先不要说出去。
    “多谢娘娘关心，臣女的头看似伤的重，已经不疼了。”穆清瑜垂着眼眸，恭敬的回道。
    皇贵妃又往穆清瑜的额头看了两眼，随后转过头去面向皇后。
    “娘娘，臣妾大着胆子说一句。虽说桑叶陪伴了娘娘许久，但毕竟只是个奴才。昨儿个桑叶和二小姐起了争执，桑叶肯定是有过错的。何况二小姐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臣妾请娘娘开恩，先放二小姐回家去。”
    穆清瑜睫毛颤了颤，垂着眼眸，目不斜视。
    穆清雪揪紧了手里的帕子，这皇贵妃究竟是谁的婆婆？
    穆老夫人倒是感激的看了皇贵妃一眼，没想到皇贵妃愿意为穆清瑜说话，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皇后沉着脸，打量了皇贵妃半晌，才开口：“不管桑叶是不是本宫的下人，在皇宫里，争执陷害的事，本宫都不会轻易放过。待本宫想好如何发落二小姐后，皇贵妃再来求情不迟。”
    听着皇后娘娘口气里的冷意，穆清瑜忙起身，走到中间朝着皇后跪了下去。
    “臣女愿意待在宫里，娘娘不管如何处置臣女，臣女都心服口服。”穆清瑜忙表忠心。
    在大殿里，这些人里，只有皇后才是真的掌握了自己的生死。
    果然，皇后娘娘沉闷的脸色舒缓了不少。
    “起来，你先回去歇着。”
    “多谢娘娘，臣女告退。”
    采荷忙扶着穆清瑜起来，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穆老夫人双手合握，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看来这事麻烦了。
    “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都散了。”皇后疲惫的挥了挥手。
    其他三人只好告退。
    三人一齐走出去，皇贵妃走在前头。
    在将要分别之际，皇贵妃和善的对穆老夫人道：“老夫人，现下我们是亲家。往后老夫人得空了，多多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
    “多谢娘娘厚爱。”穆老夫人客套的笑着，笑容里藏着几分为穆清瑜的担忧。
    皇贵妃松开搀扶宫女的手，朝着穆老夫人走近了些，轻声道：“老夫人放心，二小姐在宫里，本宫会照看着些的。”
    面对皇贵妃的示好，穆老夫人忙感激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皇贵妃笑了笑，款款离去。
    皇贵妃的话，被站在一边的穆清雪听到了。穆清雪更是恨得咬牙，穆清瑜到底哪里好，连皇贵妃都要对她好？
    穆老夫人看了眼穆清雪，道：“王妃娘娘不用送了，臣妇自己能回去。”
    穆清雪算是看明白了，穆老夫人分明就是为了穆清瑜入的宫。
    穆清雪哼了一声，“哦，那你自己出去。就算二姐姐安然无恙的回家去，依我看，她头上那伤口，肯定是要留下伤疤的，真是可惜啊。”
    穆清雪嘴上快活了，心里好受了些，搀扶着春红的手，得意洋洋的离开。
    穆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穆清雪就是见不得她痛快，非得说几句话让她心里堵得慌？
    穆清瑜的容貌，在都城里是数一数二的。
    要是真留下了伤疤……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跟随宫人出宫去了。
    穆清瑜带着采荷往回走，突然问道：“我能不能去看一看桑叶姐姐？”
    采荷一愣，没想到穆清瑜会有这样的想法。
    “奴婢去问一问娘娘的意思。”
    “好。”
    穆清瑜回到寝殿之中，用了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之后，采荷便回来了。
    “小姐，娘娘恩准了。奴婢带您过去。”
    “好，多谢！”穆清瑜擦干净手，跟着采荷往桑叶那边去。

 第244章

    桑叶是皇后娘娘身边有头有脸的宫女，按照她的身份和地位，有资格自己住一间屋子。
    采荷领着穆清瑜进了桑叶的屋子里，一进去，穆清瑜便闻到了弥漫着的药味，浓烈刺鼻。
    她忍住了用帕子捂住口鼻的冲动，尽量神色自然的跟着采荷走了进去。
    “嬷嬷，这位是定国公府二小姐。”采荷进了里间，她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帘子一动，只见一年近半百的老妇人从帘子后头走出来。
    这老妇人手中是来不及放下的银针，朝着穆清瑜行了礼。
    “老奴见过二小姐。”
    “嬷嬷快请起。”穆清瑜上前两步，虚扶了一把。
    范嬷嬷顺势起来。
    穆清瑜打量了几眼，见范嬷嬷不卑不亢，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眸里是看穿世间万物的脱俗。
    能有这般气度的人，定不是普通人。
    “二小姐？”采荷见穆清瑜迟迟不进来，便出来了。
    穆清瑜收起思绪，“桑叶在里头吗？”
    “嗯，二小姐快进来。”
    采荷领着穆清瑜走了进去，越到里头，药味愈发浓烈。
    穆清瑜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采荷体贴的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
    “二小姐用这个，这帕子奴婢才洗过，不曾用过。”
    穆清瑜也不逞强，接过帕子捂在口鼻上，闷闷的道：“多谢。”
    穆清瑜往床上看去，只见桑叶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干燥起皮，甚至有几道小裂纹，渗出的血已经凝固成了血痂。
    才短短一日不见，桑叶浑身气息微弱，如果不靠近，根本察觉不到她还有微弱的呼吸。
    穆清瑜感慨，不禁叹了口气。
    “二小姐，我们出去。”采荷轻声催促。
    “好。”
    穆清瑜和采荷走了出去，范嬷嬷便走进去。
    透过帘子，能看到范嬷嬷正在为桑叶施针。
    穆清瑜和采荷大气不敢出，静静的看着范嬷嬷的动作。
    好一会，范嬷嬷施完针，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
    看到二人还在，诧异了一下。
    范嬷嬷许久不在主子跟前伺候，想了想，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想要为穆清瑜倒一杯茶。
    采荷忙从范嬷嬷手上将茶壶抢过来，笑道：“这些事怎么好劳烦嬷嬷呢？嬷嬷快坐着歇一歇。”
    说着，采荷冲着穆清瑜使了个眼色。
    穆清瑜会意，附和着道：“嬷嬷快坐下，方才您为桑叶姐姐施针，肯定是累了。”
    范嬷嬷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多谢二小姐关心，老奴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果真是老了。”
    “嬷嬷和我祖母一样，都是老当益壮。”穆清瑜夸道。
    只这短短一句，说进范嬷嬷的心坎里了。
    范嬷嬷想起远在皇宫外的孙女，看穆清瑜的眼神，柔和了不少。
    “老奴怎么敢跟老夫人比？二小姐快坐下。”范嬷嬷笑道。
    穆清瑜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嬷嬷，桑叶姐姐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能醒？”穆清瑜转而看向内室。
    她眼中的担忧真真切切，范嬷嬷不由的想起外人都在说，桑叶是被面前这位二小姐，亲手推下的井。
    可是亲眼看到穆清瑜的神态，事实不像外人说的那样。
    范嬷嬷压下疑惑，道：“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老奴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桑叶自己了。”
    穆清瑜悲戚的应了一声，“要不是因为我，桑叶姐姐也不会……”
    穆清瑜没有说下去，反而自嘲一笑：“我就不打扰嬷嬷了，采荷，我们回去。”
    “二小姐且等一等，”采荷拦住了她，“嬷嬷，能不能看一看二小姐头上的伤口？”
    范嬷嬷没有想到采荷会有这样的请求，一时没有说话。
    “不用劳烦嬷嬷了，嬷嬷为了桑叶姐姐尽心尽力，我的伤口没什么大碍的。”穆清瑜忙推辞道。
    范嬷嬷的目光掠过穆清瑜头上，令人不能忽视的白色纱布。
    她没有说话，直接上手，想要揭开纱布。
    穆清瑜皱了皱眉头，刚想再次出声拒绝时，却见采荷冲她使了个眼色。
    穆清瑜便闭上嘴，看一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身处皇宫之中，万事都得小心再小心。
    范嬷嬷取下纱布看了几眼，取出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上，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触碰过穆清瑜的伤口。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碍，好生养着便是。只是饮食上需忌口，我写一张单子，你拿回去盯着些二小姐的饮食。”范嬷嬷对采荷说完，自顾自的走到靠窗的桌子边，拿出纸笔写了起来。
    趁着范嬷嬷专心写单子的时候，采荷凑到穆清瑜耳边，悄声解释：“小姐，范嬷嬷是连娘娘都十分信任的，她的医术比太医还要好。且范嬷嬷为人正直，平白无故不会做害人的事。”
    穆清瑜不由的多看了范嬷嬷几眼。
    采荷继续说：“府上大小姐的脸，就是范嬷嬷医治好的。”
    穆清瑜对范嬷嬷更是多了几分敬佩。
    穆清菱的脸，遍访名医，数月都没医治好。却在范嬷嬷手上，短短两日功夫就医治好了，可见范嬷嬷医术之高明。
    “嬷嬷说小姐的伤没什么大碍，小姐可以放心了。”
    穆清瑜感激一笑：“多谢。”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说完，采荷直起身子来。
    穆清瑜虽说不清楚，采荷为何处处帮着自己。但是有采荷在身边，她在皇宫里不用像没头苍蝇一样没有主心骨。
    范嬷嬷写完单子，穆清瑜和采荷再次表达了感激之情，才从这儿离开。
    范嬷嬷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
    她回到内室，看了眼还在昏迷的桑叶，关上门出去了。
    她一路顺畅无阻的进了皇后的寝殿之中。
    只见长乐公主正在皇后身边撒娇。
    “老奴给娘娘、殿下请安。”
    “嬷嬷快起来，来人，赐座。”皇后娘娘亲切的道。
    范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更是在后宫的明争暗斗中，救了她好几次。
    在她心里，范嬷嬷如同她的长辈一样，值得尊敬。
    宫女搬了小椅子来，范嬷嬷顺势坐下。
    长乐晃着皇后的胳膊道：“母后，那个什么二小姐，就是个坏人，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依儿臣看，早些处置了好。”
    “你又在哪里听到什么话了？”皇后既无奈又宠溺。
    长乐想起丹阳郡主的交待，只道：“是儿臣自己的意思。”

 第245章

    “光天化日之下，穆清瑜就敢对桑叶动手，还心狠手辣将她推到了井里，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呢？让这样的人留在母后身边，儿臣夜里都睡不好啊！”长乐公主声情并茂的说着。
    皇后娘娘眉心的皱纹越来越深，但她还是耐着心，听长乐公主将话说完。
    听完之后，皇后娘娘深深的望了长乐公主一眼，这些话，不是心思单纯的长乐能说得出来的。
    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听来的。
    但在外头的传言里，想必穆清瑜就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皇后的余光瞄到范嬷嬷，似乎有话要说。
    “嬷嬷，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范嬷嬷便道：“依老奴之见，那位二小姐不像传闻里的歹毒，桑叶之事，恐怕另有隐情。”
    范嬷嬷在后宫里，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她的眼神锐利，没有人能逃脱她的眼睛。
    皇后心底里，也是如此想的。
    可是事到如今，真相是何，反而对她来说不重要了。
    “此事本宫自有决断，你们不要再说了。”皇后娘娘沉声说道。
    长乐公主向来被皇后宠溺惯了，皇后如此说了，一般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但长乐公主依然拉着皇后的胳膊歪缠：“母后，您就早就决断，早些处置了那个穆清瑜，她不是个好人。”
    “你去和教你这些话的人说，这次本宫权当不知道，再有下次，本宫可不会轻饶。”皇后的笑容里，染了几分杀气。
    长乐目光闪烁，嘴硬的道：“没有人教儿臣。”
    只是说到最后，她明显底气不足。
    “好了，回去。好好想想本宫说的话，不要再叫人牵着鼻子走了啊。”皇后忍不住叮嘱道。
    可是看着长乐满脸天真，她只能叹了口气。
    这孩子，都被她宠坏了。未来她也只能尽她所能，护着长乐一生无忧。
    长乐便离开了。
    范嬷嬷说了些桑叶的近况，说完也离开了。
    大殿里，只剩下皇后一人。她静静的坐了许久，似乎是在沉思，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人到了吗？”
    一直守在门口的宫人走了进来，“回禀娘娘，已经到了。”
    “好，带他进来。”
    皇后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襟和袖口，带着天下之母的威仪，盯着门口处。
    不一会儿，一身着甲胄、面色冰冷的威武男子走了进来。
    走到正中央，他行礼道：“为臣给娘娘请安。”
    皇后见李照威武如山、百折不屈的架势，微微皱了皱眉头，李照这人，是个难缠的。
    但是为了她的太子和公主，她定要让这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就算不为自己所用，也绝对不能到贤王的阵营去。
    “将军请起，赐座。”皇后淡淡的笑道。
    李照起身，坐了下来。
    皇后沉默片刻，见李照面庞的冰冷一丝未减，甚至对方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未婚妻被暗算，正被软禁在宫里，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皇后只好先开口：“李将军，你就不想知道，国公府的二小姐，现下如何了吗？”
    “娘娘请说。”李照顺势说道，只是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神色变化。
    皇后娘娘不由的收紧手指，怎么李照不像她得到的消息里所说，对穆清瑜十分关心。
    她也怀疑，这样一个见惯了生死的人，还会有寻常人的感情吗？
    “想必外头传的，将军也知晓了，不用本宫一一说与将军听。只是可惜了二小姐，好端端的额头受了伤，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皇后娘娘同情的说道。
    “且二小姐伤了本宫身边的人，于情于理，本宫都该给桑叶，给后宫的所有人一个交待。否则谁都以为，在皇宫里伤了人，都能平安无事的离开。”
    皇后说了一大通话，都没有打动李照。
    在李照身上，皇后没有看到她所预期的担心和焦急。
    她不禁暗恼，难道她的算盘打错了。
    等了片刻，见皇后没有话要说，李照才一板一眼的道：“为臣全听娘娘做主。”
    “哦？二小姐犯了大错，不如本宫去求圣上，让圣上为将军挑选一门更好的婚事。”皇后扬了扬眉，紧紧的盯着李照。
    李照的眉头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他绷着唇，生硬的道：“为臣全听娘娘做主。”
    “既然将军也是这么想的，本宫倒是有一门好婚事，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虽说门第上差了一些，但是那位三小姐本宫亲眼见过，最是端庄温柔的，绝对做不出二小姐那样的事。”
    皇后絮絮叨叨的说着，李照放在身侧的手，暗中已捏成了拳头。用劲之大，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皇后说了一大堆，李照就跟一块木头一样，毫无任何变化。
    她不禁泄了气，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将李照这样一枚好棋子，拱手让人。
    不过李照就算不能为她所用，也绝对不能到贤王那一边去。
    因此李照和穆清瑜的婚事，绝对不能成！
    “定国公府二小姐犯下那样的事，本宫会去禀明圣上的，将军和二小姐定下的婚约，想必是不能算数了。将军且等着，和礼部侍郎家的三小姐，重新定亲。”末了，皇后又将说过的话强调了一遍，生怕李照记不住。
    李照波澜不惊的视线移过来，“为臣全听娘娘做主。”
    皇后的拳头悉数打在了棉花里，她终于泄了气，不再用穆清瑜要挟李照这件事上，煞费苦心。
    “娘娘没有别的吩咐，为臣告退。”李照行了礼，转身离去。
    盯着李照的背影，皇后疲惫的靠在引枕上。
    她开始筹谋，该如何让圣上收回对穆清瑜和李照的赐婚。
    李照从皇后的宫中出来，直接出了宫去。
    他回到将军府，匆匆换了衣裳，换完衣裳，一歇不歇，直奔门口。
    走到门口时，副将钱远几乎是跑着过来的。
    都城街上人来人往的，骑马还没有跑的快。
    钱远跑到李照跟前，喘着粗气问道：“将军……我们要去……哪里……”
    “晋城。”李照一脸阴沉。
    钱远啊了一声，还想再问，只见李照已翻身上马。
    钱远只好上了马，跟了上去。
    晋城，原先叫做郑城。圣上的同胞弟弟晋王搬去后，才改名为晋城。
    他们的计划，难道是要提前了？

 第246章

    李照只带着钱远一人，二人穿着便服，骑着马匆匆出了城。
    二人尽挑着小路，一路无人发现，到了晋城。
    这一切，穆清瑜无从知晓。
    她正在皇宫中，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
    皇后无意刁难她，只要她不乱跑，过的还是很惬意的。
    除了额头上的伤口，吃食上许多要忌口的。
    采荷更是看得紧，一点点都不许穆清瑜沾。
    除了这，穆清瑜想做什么吃什么，采荷基本都会满足她。
    御膳房的厨子的手艺，是一顶一的好。
    短短几日，穆清瑜丰腴了些。
    她手举铜镜，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苦恼道：“采荷，我又胖了不少。”
    “小姐不胖，”采荷端着一盘子红豆糕过来，“小姐早膳没吃多少，用点红豆糕。”
    穆清瑜的目光落在新鲜出炉的红豆糕上，脑子里还来不及想什么，手已经伸了过去。
    御膳房的红豆糕，甜而不腻、酥软喷香，穆清瑜含泪多吃了两块。
    吃了好几块，穆清瑜控制住了自己。
    “采荷，陪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是。”
    穆清瑜和采荷出了门，想着先去给皇后行个礼。
    她能在皇宫里过的如此舒坦，还是得益于皇后的庇佑。
    二人走到皇后寝殿门口，采荷上前，与守门的宫女说了两句。
    那宫女便道：“娘娘宫里有客人，恐怕一时半会不能接见二小姐。”
    这宫女和采荷是相识的，因此实话实话，好心的提醒采荷，先带着二小姐去别处逛一逛。
    “这么早就有客人？你知道是哪一位吗？”采荷八卦的问道。
    “是礼部侍郎的夫人和三小姐。”
    “哦，那我们先去别处走走。”采荷走回穆清瑜身边，二人往别处去。
    穆清瑜尽量不往御花园去，省的碰到长乐公主。
    她不明白，长乐公主对自己的敌意是从何而来，只是她也明白，对长乐公主将道理根本没用。
    连皇后娘娘都奈何不了长乐公主，她更是没有法子了。
    且要是长乐公主故意刁难自己，和自己起了冲突，皇后娘娘肯定是站在长乐公主那边。
    穆清瑜打定主意，为了不打破眼下平静的日子，还是不要和长乐公主接触了。
    她心里是这么盘算的，但是她没有想到，长乐公主会特意找上她。
    看着跟在长乐公主身边的丹阳郡主，穆清瑜知道，麻烦找上门来了。
    那二人是专程来找自己的，穆清瑜大大方方的走向前去，朝着二人施了一礼。
    “臣女给公主殿下、郡主请安。”
    长乐公主和丹阳郡主眼神不善，丹阳郡主更是咬牙切齿。
    看着穆清瑜还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跟前，怎么能叫她不生气？
    “起来。”长乐公主沉声道。
    穆清瑜便起身，安静的站在一边。
    “你到底给我母后灌了什么迷魂汤？我母后竟然还没有处置你？”长乐公主质问道。
    “臣女不敢。”穆清瑜回道。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叫对面二人满意。
    丹阳郡主在一旁煽风点火：“殿下，她竟然在敷衍你，实在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穆清瑜不由的朝着丹阳郡主望过去，问道：“郡主，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什么？”丹阳郡主愣了一下。
    “哦，郡主吐字清晰，想必是没有大碍了。”穆清瑜似笑非笑。
    丹阳郡主脑海里立刻想起在定国公府发生的那一幕，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别人以为她失心疯。
    她气得涨红了脸，恨不得上前打穆清瑜几巴掌，才好解她心头之恨。
    “丹阳，你什么时候病了？”长乐公主问道。
    发生在宫外的事，早就传的风风火火。
    但是在皇后娘娘的把持下，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传到长乐公主的耳朵里。
    也是算准了长乐公主不知道此事，丹阳郡主才敢常常到宫里来。
    至少在宫里，没有人敢暗地里编排她，嘲笑她。
    面对长乐公主关心的询问，丹阳郡主只能生生的把怒气咽了回去，尽量神情自若的回道：“只是伤寒罢了，多谢殿下关心。”
    “你这个女人，什么时候离开皇宫？”长乐公主再次怒气冲冲的质问穆清瑜。
    丹阳说得对，这么一个居心叵测，大白天就敢对桑叶起了杀心的人，留在宫里，就是个祸害。
    穆清瑜叹了口气，可怜兮兮的道：“臣女也很想回家去，见一见家人。可是娘娘不放臣女回去，臣女不敢回去。”
    “只要我母后肯放你回去，你就离开皇宫了？那我现在就去和母后说。”
    不等长乐公主离开，丹阳郡主连忙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你说的对，她害了桑叶，不能轻易放她走。那就由本宫做主，”长乐公主歪着脑袋想一想，轻飘飘的道，“就将穆二小姐关进天牢。”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各异。
    丹阳郡主最是激动，进了天牢，就算能活着出来，也会在里面，被折磨的只剩半条命了。
    她听她娘说过，天牢里的人，最是精通各种折磨人的法子。她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呢？还让穆清瑜在宫里蹦跶了这么久。
    采荷脸色难看，连忙求情：“殿下请三思啊，如若擅自将二小姐关进天牢，没有经过娘娘的同意，娘娘肯定会不高兴的。”
    “我母后最疼我了，就算不高兴，也只是一时的。”长乐公主毫不在意的说道。
    “殿下，事不宜迟！”丹阳郡主小声的提醒，声音因为激动，几不可查的打着颤。
    穆清瑜看着丹阳郡主的小动作，眯了眯眼。
    她垂下嘴角，声音怯怯，“如若是因为上次在定国公府发生的事，郡主还在生我的气，我在这向郡主赔个不是。只是当时，我真的没有看到郡主说的恶犬，就算让我在天牢，将所有的刑罚都用一遍，我也不能撒谎呀。”
    穆清瑜半遮半掩的话，极大的勾起了长乐公主的兴趣，将要送穆清瑜进天牢的事都忘了，只一个劲的追问丹阳郡主，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丹阳郡主脸色难看，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叫她如何开口，说与长乐公主听？
    好半晌，丹阳郡主才憋出一句：“公主，此事等回去臣女再和你说，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好，”长乐公主兴致缺缺的道，“你们快点把穆二小姐抓起来，送进天牢。”

 第247章

    穆清瑜冷眼瞧着长乐公主被丹阳郡主牵着鼻子走的模样，不由的摇了摇头。
    长乐公主身上，一点都没有皇后娘娘的精明。
    在长乐公主一声令下，她带来的宫女，慢慢的朝着穆清瑜走近。
    采荷继续求情：“殿下，二小姐的事，娘娘心中有数。殿下擅自将二小姐关进不定要坏了娘娘的事啊。”
    只要长乐公主一犹豫，丹阳郡主便会凑过去说几句。
    在丹阳郡主不断的挑唆下，长乐公主是铁了心，一定要将穆清瑜送入天牢。
    穆清瑜不由的朝着皇后娘娘的寝殿望了一眼，她拖延了一会，想必这儿发生的事，皇后娘娘那边也该知道了。
    一扭过头，只见那几个宫女，已经准备上手来抓穆清瑜。
    穆清瑜顺势扶着额头，痛呼道：“我的头。”
    外人只能看到宫女将穆清瑜层层围住，穆清瑜的惊呼，让人以为这些宫女对穆清瑜动手了。
    采荷连忙挤进去，她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殿下，二小姐额头上还有伤，要是二小姐有个闪失，恐怕娘娘那里不好交待啊！”
    长乐公主抿了抿唇，她只是想惩罚穆清瑜，并不想闹出人命来，便道：“你们都退后，不许动手！”
    眼看着宫女步步后退，丹阳郡主忙劝道：“殿下，她害得桑叶只剩一口气，恐怕醒不过来了。就算她出了岔子，也是一命换一命，是她的报应啊。”
    在丹阳郡主的劝说下，长乐公主又动摇了。
    丹阳郡主暗暗一喜，这位单纯没有心机的公主，果然好糊弄。
    “殿下，娘娘迟迟不放她回去，想必也在苦恼，该如何处置她。如若殿下今日做主，处置了她，便是为娘娘解决了一桩烦心事。”
    听到此，长乐公主眸子一亮。
    皇后娘娘接连许久愁眉不展，对自己也失去了从前的耐心。
    如若能叫皇后娘娘再展笑颜，也是她的一片孝心。
    “你们，继续上，将她送进天牢去！”
    长乐公主话音刚落，宫女们只好继续向前去。
    她们还没碰到穆清瑜，一道严厉的女声，打断了她们。
    “放肆！”皇后娘娘气得脸色发白，“你们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少有的动怒，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长乐公主嘟了嘟嘴，小心翼翼的跑到她身边。
    “母后，儿臣也是为了您着想，想帮您解决一桩麻烦事。”说着，长乐公主指了指跪着的穆清瑜。
    皇后娘娘的视线跟着看了过去，穆清瑜确实是个麻烦。
    可要是按照长乐公主的法子处置了穆清瑜，那她将面临更大的麻烦。
    “都起来，别跪着了。”皇后头疼的道。
    “多谢娘娘！”
    乌泱泱跪了一片的人，站起身来。
    皇后娘娘的目光掠过满脸心虚的丹阳郡主，问道：“丹阳怎么入宫来了？”
    皇后娘娘是听说过发生在丹阳郡主身上的事，也知道自打那日起，丹阳郡主闭门不出。
    在自己家里，除了极亲近的人，谁都不肯见的。
    没想到丹阳郡主愿意入宫来，且想到宫人传来的话，皇后娘娘的目光不由的冷了几分。
    感受到冷意，丹阳郡主心肝儿一颤。
    “臣女心里记挂着公主殿下。”丹阳郡主底气不足的道。
    “母后，是儿臣想丹阳了，让丹阳入宫来陪儿臣说说话的。”长乐公主仗义的站出来，为好友说话。
    皇后无奈，拿长乐完全没有法子。
    “罢了罢了，你和丹阳去别的地方玩。”
    “那她……”长乐公主迟疑的望着穆清瑜。
    穆清瑜委委屈屈的走出来，道：“如若只有让臣女入天牢，能让公主殿下睡得安心的话，臣女自愿去天牢。”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丹阳郡主抢先道。
    她巴不得穆清瑜就死在天牢里。
    皇后娘娘目光幽深的望了她一眼，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太过了，连忙低下头，快速后退了一步。
    皇后娘娘的目光掠到长乐公主身上，“长乐，你也是这样想的？”
    长乐公主深知皇后娘娘的脾性，连忙否认：“儿臣都听母后的。”
    长乐偷偷的朝着穆清瑜看了一眼，见那人柔弱的样子，额头上还缠着纱布，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忍。
    “娘，这两位是？”为了转移话题，长乐公主看向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的二人。
    被点到的二人忙上前一步，向长乐行礼。
    “臣妇是礼部侍郎的夫人。”
    “臣女是礼部侍郎林家的女儿，行三，单名一个素字。”
    穆清瑜不由的朝着那二人望去，只见那对母女二人长得有七分相似。
    林夫人温温柔柔的，林家三小姐林素更是像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小家碧玉。
    “原来是林夫人和林小姐啊，”说着长乐公主拉着皇后的胳膊撒娇，“母后，不要让客人站着了，快让她们进去。”
    面对长乐的讨好，皇后没有法子，只好将此事揭过去了。
    “好，瑜儿，你也一块来。”皇后娘娘意味深长的看了穆清瑜一眼，随后转身往回去。
    穆清瑜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
    丹阳郡主站在原地，搅着衣袖迟疑不决。
    长乐公主走出好几步，还不忘跑回来。
    “丹阳，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母后那边交给我。”长乐公主拍着胸脯道。
    丹阳郡主大喜过望，更是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谢殿下！”
    “我们可是好朋友，你快回去。”说完，长乐公主转身去追皇后娘娘。
    丹阳郡主顾不得其他，匆匆往宫外去。
    皇后领着一行人回到了宫里，穆清瑜坐在角落里，独自用着茶点。
    林素坐在她身边，试了好几次，才下决心与她搭话。
    “二小姐，你平时喜欢做什么？”林素鼓起勇气说道。
    穆清瑜想了想回道：“没什么喜欢的，不过在家里跟姐妹玩耍，做做女红。”
    “是绣嫁妆吗？”林素收紧了手指，有一丝不自然。
    穆清瑜双颊染上红晕，嗯了一声。
    想起那人，心底又生出一点委屈。她被关在皇宫里这么久，也不见李照送个口信进来，难道他不担心自己吗？
    穆清瑜顿时没了心情，将手里的点心放回碟子上。
    林素也没了搭话的心情，二人之间再无话可说。
    只听皇后与林夫人说着话，长乐公主早就不耐烦，寻了借口出去了。

 第248章

    皇后与林夫人说了一会子话，便觉得困乏，让寝殿里的人都出去了。
    穆清瑜、林夫人和林素三人行礼后一齐出去。
    出了门，林夫人关切的问：“二小姐，你的额头不要紧？”
    看着缠的严严实实的纱布，林夫人蹙紧眉头。
    “没事的，应该快好了。”穆清瑜道。
    虽说从受伤到现在，她都没有看过自己的伤口。可是她凭着感觉，头上的伤应该快痊愈了。
    “那边好，看着可怕，”林夫人揪着帕子，“要是留疤了就不好了。”
    自打她受伤后，那些盼着她好的，和不盼着她好的人，都会这么问一句，问她的额头会不会留疤。
    穆清瑜也打不了包票，说错了，将来说不定要被人将她的话再翻出来看笑话。
    她便模棱两可的道：“我也不知道，总归是我命里有这么一劫数。”
    配上她无奈的表情，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要留疤的意思。
    林夫人和林素二人，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才离开。
    穆清瑜则带着采荷，往相反的方向去。
    林夫人回过头，见和穆清瑜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悄声与女儿说着话。
    “素儿，此事，有八分的把握。”林夫人信誓旦旦的道。
    林素抿着唇没有说话，显然还在纠结。
    林夫人继续劝道：“有娘娘的做主，加上那位二小姐破了相，李将军怎么还看得上她？”
    “娘，那位李将军，听说是个不好相处的。我……我害怕……”林素带着哭腔道。
    曾经她也凑热闹，在李照战胜归来的时候，偷偷去大街上看过几眼。
    李照骑在马上的样子，真是威风凛凛，真正是战胜下凡一样。
    可要是她靠近，她胆子小，说不定会被吓晕了过去。
    “穆二小姐那样的都不怕，你怕什么？”林夫人道。
    她想起在御花园里，穆清瑜被长乐公主欺负的抬不起头的样子，林素肯定比穆清瑜强一些。
    换做是林素，肯定能据理力争，不让长乐公主踩到头上去的。
    “且二小姐破了相，李将军肯定是看不上她了。我们得早做打算啊。”
    林夫人边劝着林素，边往外皇宫外走去。
    穆清瑜带着采荷回到了住处，她直奔梳妆镜前坐下，抬起手开始拆着额头上的纱布。
    “二小姐，让奴婢来。”采荷连忙上前，想要搭把手。
    穆清瑜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便成。”
    要是采荷上手，肯定有各种理由，骗着她不让她照镜子，看一看自己的伤口如何了。
    穆清瑜执意如此，且她一脸的戒备，采荷只好退到一旁，只关切的盯着她瞧。
    穆清瑜屏气凝神，将额头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拆开来，终于露出了额头上的伤口。
    只见她右边额角处，有一块几乎变黑了的伤疤，有一个大拇指头那么大。
    白皙的脸上，突然添了这么一块丑东西，穆清瑜吓得叫了一声，想伸手碰一碰，却又不敢。
    采荷叹了口气，扶着穆清瑜起身，在榻上重新坐下。
    除了刚看到一瞬间的惊诧，现下穆清瑜已经平息了下来。
    能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有过上辈子惨痛的经历，额头上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将来剪一点额发覆盖住便是了。
    “二小姐，奴婢去御膳房里端点点心来。”采荷转移话题道。
    “才吃过没多久，我吃不下了，我先躺着歇一歇。”穆清瑜兴致缺缺的道。
    “好。”采荷利索的将榻上放着的小茶几搬走，又拿了一床被子来，伺候穆清瑜在榻上躺着歇息。
    等穆清瑜的呼吸平稳后，采荷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皇后娘娘的寝宫里，上午她才与林夫人通了气，下午便收到了林夫人送来的一对玉如意。
    皇后勾起嘴角，这是愿意的意思。
    只要林家也愿意，事情就好办多了。
    “枫叶，你去将二小姐请过来，再把范嬷嬷叫过来。”皇后吩咐道。
    “是。”
    “还有，待会子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无需隐瞒。”皇后提醒道。
    “是。”枫叶深深的低下头，出去布置去了。
    皇后的寝殿里，向来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皇后在寝殿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传不出去。
    除非是皇后有意放出消息去。
    不一会儿，范嬷嬷先到了，随后枫叶带着穆清瑜过来了。
    穆清瑜恭敬的行了礼。
    “快起来，到本宫这边来。”皇后娘娘和善的招了招手。
    穆清瑜便起身，低着头走到了皇后娘娘身边。
    “坐，你在宫里住了这么久，还这般客气呢。”皇后娘娘伸出戴着护甲的手，拉着穆清瑜坐了下来。
    冷冰冰的护甲接触到皮肤上，穆清瑜怔了怔，才顺势坐了下来，“臣女不敢放肆。”
    皇后娘娘笑而不语，只抬手碰了碰穆清瑜额头上，包的严严实实的纱布。
    “怎的过了这么多天，额头还没好？”皇后娘娘担忧的道。
    “多谢娘娘关心，臣女的伤口应该快好了，已经不疼了。”穆清瑜回道。
    “让范嬷嬷再给你看一看。”
    皇后娘娘说完，站在一边的范嬷嬷上前，解开了穆清瑜额头上的纱布。
    纱布取下之后，皇后娘娘和范嬷嬷皆怔愣片刻。
    “你这伤……莫不是要留疤了？”皇后娘娘惊讶道，目光中带着怜悯和同情。
    “敢问二小姐，老奴当日写的需要忌口的方子，二小姐可有时时拿出来看一看？”范嬷嬷问道。
    “回禀嬷嬷，奴婢一直记在心里，单子上的吃食，奴婢一样都不敢给二小姐用的。”采荷主动说道。
    范嬷嬷摇了摇头，脸色难看。
    “嬷嬷，我的额头，到底如何了？”穆清瑜的心提了起来。
    范嬷嬷看向皇后娘娘，得到她的首肯后，才如实道来：“二小姐的额头，是一定会留下疤痕的了。”
    穆清瑜不敢置信，双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在皇后娘娘面前失态，眼中已经闪着泪光，欲言又止。
    皇后娘娘伸手一揽穆清瑜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宽慰道：“你放心，本宫一定会为你再去找几个太医，务必治好你的伤，不留下半点痕迹。”
    穆清瑜哽咽着道：“多谢娘娘，臣女心里有数的，连嬷嬷都没有法子，那就算是找了神医来，也是治不好臣女的，请娘娘不要为臣女费心了。”

 第249章

    皇后娘娘好生安慰了穆清瑜几句，才让哭的满脸泪花的穆清瑜离开了。
    穆清瑜离开的时候，已经脱了力，几乎只能靠在采荷身后，借着采荷的力气，堪堪走出去。
    皇后娘娘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等她走出去好一会，皇后娘娘才回过神来。
    皇后娘娘冲着枫叶使了个眼色，枫叶会意，告退出去了。
    马上，穆清瑜已经破相的事，将会传遍皇宫，接着传遍都城。
    范嬷嬷似有不忍，盯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出神。
    她知道，对于一位高门贵族的小姐来说，破了相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
    因为这，等穆清瑜回家后，恐怕再也不肯出门见人。
    说不定她的夫家为了这，还要与她退婚。
    穆清瑜的结局，说不定是草草找户人家，远远的嫁了。
    范嬷嬷的脑海里浮现出穆清瑜那双清澈无辜的眸子，心中生出一丝后悔。
    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听皇后娘娘的，在给穆清瑜的单子上，特意漏掉了几样。
    这样才能完全打消穆清瑜心中的防备，在御膳房为穆清瑜送去特制的药膳时，才能让穆清瑜次次都吃的一干二净。
    “嬷嬷？嬷嬷？”皇后娘娘接连唤了好几声，范嬷嬷才回过神来。
    “老奴在。”范嬷嬷低下头，不让皇后娘娘发现自己的异常。
    “此事嬷嬷做的很好，多亏了嬷嬷。”皇后娘娘夸道。
    “都是老奴应当做的，老奴还有一事，斗胆请娘娘恩准。”
    范嬷嬷甚少求什么，她一开口，皇后娘娘没有不应的。
    “嬷嬷与本宫还这么客气？嬷嬷快说，想要什么赏赐？”
    “老奴年纪大了，精力和体力都跟不上了。老奴想出宫去和孙子孙女团聚，安享晚年。”范嬷嬷伏在地上，声音恳切。
    说完，半晌没有听到皇后娘娘的回答。
    范嬷嬷只伏在地上，心意已决。
    皇后娘娘沉下脸，打量了范嬷嬷半晌，一言不发。
    她能在后宫平安无事这么多年，范嬷嬷有很大的功劳。
    后宫里，那些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下毒在后宫里，也是稀疏平常的招数。
    范嬷嬷凭着一手高超的医术，护着皇后，和一双子女平安长大，她功不可没。
    皇后娘娘从来没有想过，身边离了范嬷嬷会如何。
    只是看着范嬷嬷早就花白的发，皇后娘娘心里又生出不舍。
    当年范嬷嬷年纪大了，她好心的放范嬷嬷出宫去，嫁人生子，远离后宫的喧嚣，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当年，范嬷嬷知道皇后娘娘产下公主，生怕有人要对公主起了歹心，抛家弃子入宫里来。
    一直到现在，范嬷嬷再无回家去看一眼，只是靠书信往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面对，对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范嬷嬷。
    皇后娘娘心里有了主意。
    她艰难的开口：“等桑叶的事成后，嬷嬷就回家去颐养天年。”
    “多谢娘娘。”范嬷嬷松了一口气，行了一大礼。
    “嬷嬷快起来。”皇后娘娘亲手扶着范嬷嬷，从地上站了起来。
    “等本宫这边的事成了之后，嬷嬷就让桑叶醒来。”精心布置的一切，马上就要收网，皇后娘娘却笑不出来。
    “是，娘娘放心。”
    范嬷嬷出去了。
    采荷扶着穆清瑜回去，看着仍带着泪光的穆清瑜，采荷忙劝慰着。
    “二小姐放心，您额头上的伤一定不会留疤的。”
    知道只是安慰人的话，穆清瑜淡淡一笑：“罢了，范嬷嬷都那样说了，你就不要安慰我了，还不如叫我早点接受现实。”
    采荷抿着唇，被穆清瑜堵的说不上话来。
    她默默的拿出药箱，“二小姐，奴婢伺候您换药。”
    “这次就免了，反正伤口都长好了，少换一次也无妨。”穆清瑜干脆自暴自弃的道。
    但是采荷一再坚持，穆清瑜只好乖乖的坐着，任由采荷上药。
    上完药吃了午膳，午后小憩一会，醒来后，穆清瑜照常的拿起绣篮。
    怕穆清瑜在宫里无聊，穆老夫人贴心的托人，将穆清瑜房里的绣篮送了进来。
    于是穆清瑜换了个地方，继续绣嫁妆。
    绣了一会，穆清瑜站起身来活动活动酸乏的身子，才注意到采荷的表情不对劲。
    “你有心事吗？”穆清瑜问道。
    “没有没有，奴婢没有心事。”采荷忙回道，还挤出了一个笑容。
    可她的眸子里，分明带着顾虑和忧思。
    穆清瑜没有再问下去。
    “好，那我到外面走一走，不会走远的。”穆清瑜道。
    绣活做多了眼睛酸涩，出去走一走会好许多。
    穆清瑜走向门口，还未伸手推门，采荷已经小跑着到了她的跟前，挡住了她将要推门的手。
    “二小姐还是不要出去了。”采荷阻拦道。
    “那我不出去，我就在门口站站。”
    采荷犹豫了片刻，还是让开了路。
    穆清瑜便推开门，走到了外头。她不敢走远，只在附近稍微站一站。
    皇宫里的宫女都知道这么一位住在皇后宫中的二小姐，走过路过，都会上前来行礼。
    穆清瑜客气的应付着。
    只是她发现，似乎每一个过来向她请安的人，都会有意无意的看一眼她的额头，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穆清瑜摸了摸额头上的纱布，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纱布，有什么好看的？
    穆清瑜想了想，躲到了大树后头。
    没等多久，只见两个提着水桶的小宫女路过。
    在经过穆清瑜住的地方时，其中一宫女拉住了另外一个。
    “你知道吗，那里是国公府二小姐住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那位二小姐住了好几天了。”
    “那你知道，那位二小姐破相的事？”
    “啊？她额头是受伤了，每次看到她都包着纱布。但是我听说范嬷嬷给她瞧过，没什么大碍的，怎么还破相了？”
    “我干娘在娘娘宫里伺候的，她告诉我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上午的时候，那位二小姐在娘娘宫里，把头上的纱布取下来了，”小宫女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好大一个疤呢，可不是毁容了。”
    对面的人听得震惊，瞪大了眼睛，啧啧两声。
    “那位二小姐还长得不错，真是可惜了。”
    二人边八卦着，边慢慢离开。
    二人走后，穆清瑜才从树后头走了出来。
    原来如此。

 第250章

    穆清瑜破了相的事，很快就传遍了皇宫，没有多久，消息就出了皇宫，传遍了都城。
    定国公府的人，也是通过这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得知穆清瑜的近况。
    最近这段时日，穆老夫人和方氏寻不到理由入宫，去探望穆清瑜一眼。
    加之她们听说穆清瑜身处皇宫之中，并没有受到皇后娘娘的刁难，她们也就放心了。
    可没想到，穆清瑜竟然破相了？按照外头的传言，穆清瑜的额头上留下了碗口那么大的一个疤。
    按照皇后娘娘的说法，穆清瑜是自己摔倒不小心磕到头，才受伤的。
    究竟是摔的多狠，才能留下这么大一个疤痕？
    “外祖母，我们把表姐接回来。”郭念儿拉着穆老夫人恳求道，“表姐一个人住在宫里，宫里肯定没有家里舒服。把表姐接回来，我们好生照顾她，在给她遍寻神医，一定能把表姐治好的。”
    穆老夫人拍了拍郭念儿的手，叹息道：“哪有这么简单？宫里那桩官司还没了解，皇后娘娘怎么肯将瑜儿放回来？”
    “可是就算表姐待在宫里，也无济于事。把表姐放回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皇后娘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郭念儿天真的问。
    穆老夫人失笑：“好了好了，你出去玩去罢，不用跟我在这里愁眉苦脸的。”
    “外祖母，我也担心表姐，你不要赶我走。”郭念儿执意留下来。
    她知道，穆嘉言嘴上不说，实际上也在为穆清瑜挂心着。
    穆嘉言的身子，要是忧虑过多，肯定会加重病情的。
    郭念儿希望自己也能出一份力，让穆清瑜早点平安无事的从宫里回来，这样穆嘉言就不用背着人唉声叹气的了。
    “待会子你两个舅舅要过来的。”穆老夫人说道。
    是她喊了两位爷过来，商讨一下对策。
    平日里郭念儿见着那两个严肃的舅舅，躲都来不及的。
    “那我就给舅舅端茶倒水。”郭念儿是铁了心要留下来了。
    穆老夫人笑一笑，不再要她离开。
    穆二爷和穆三爷从衙门回来，来不及换衣裳，就到了穆老夫人这儿。
    关于穆清瑜的事，都传到他们俩的耳朵里了。
    他们二人和穆老夫人商讨了许久，都想不出什么对策来。
    人在皇后娘娘的手上，他们如何能改变皇后娘娘的心意？
    说到最后，三人脸色沉沉，皆没有话能说。
    “老二，你去和雪儿说一声。她出入皇宫方便，让她多多去瑜儿那边看两眼，照顾着些。”穆老夫人开口说道。
    话出口，想起穆清雪的性子，穆老夫人不由心里惴惴，指不定穆清雪还要去落井下石。
    穆老夫人想再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时，穆二爷已经一口应下：“母亲放心，雪儿最是心善的，不如我们再去找一些祛除伤疤的好药，让雪儿送过去。”
    “好。”
    穆清雪和贤王早就回到了贤王府，当定国公府的消息传到贤王府时，穆清雪正躺在榻上歇息。
    听到穆二爷传来的口信，穆清雪只懒懒的翻了个身。
    春红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我们何时入宫去？奴婢好准备起来。”
    “入宫去做什么？”穆清雪嘲讽一笑，“她也没当我是姐妹，我干嘛上赶着自找没趣。”
    就让穆清瑜在宫里自生自灭好了。
    “可是二爷还送来了许多祛疤痕的好药，该怎么处置？”
    穆清雪冷笑一声，她巴不得穆清瑜脸上的疤痕再也好不了，又怎么会将穆二爷送来的药膏，给穆清瑜送去呢？
    “王府这么大，还找不到地方放吗？”穆清雪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你自己看着办，不要打扰我了。”
    “是。”春红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穆清雪闭着眼，正睡得香甜的时候，门又被打开。
    她双眼紧闭，怒道：“我都说了不要吵我了！又有什么事？”
    说完，没有听到春红的声音，穆清雪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贤王。
    穆清雪连忙站了起来，笑道：“原来是王爷，我还以为是春红那不识趣的丫头。王爷怎么过来了？”
    她边说边上前，拉着贤王到榻上坐下。
    又想起自己蓬乱的发，羞涩的低着头，用手指轻轻的梳着披散着的发丝。
    时不时抬起眸子，含羞带怯的望贤王一眼。
    二人正是新婚的时候，面对这样娇俏的穆清雪，贤王也流露出平日里少有的柔情。
    他拉着穆清雪，挨着自己坐下了。
    感受到温热的肌肤，穆清雪红着脸颊，甜滋滋的靠了过去。
    贤王的体贴和温柔，让穆清雪将从前的不愉快，悉数忘却了。
    贤王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方才岳父大人送来的口信和东西，本王知晓了。待会子本王就叫人准备马车，你也许久没有入宫去了。”
    “我不想去，我只想陪在王爷身边。”穆清雪撒着娇。
    “往后有的是机会，本王也寻了些祛除疤痕的灵丹妙药，你待会子一块带着。”
    贤王两句话都不离穆清瑜，穆清雪心里不痛快。
    “王爷，我不想入宫去，更不想去见二姐姐，我与她的关系，向来不好的。我就算送去了，她肯定不会领情的。”穆清雪扁着嘴，不悦的控诉着。
    要是贤王有功夫，她肯定要把穆清瑜做下的一桩桩一件件，针对她的事都说出来。
    到时候贤王就会明白，她为什么讨厌穆清瑜，说不定还会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和你二姐打好关系？”贤王的笑容淡了不少，可惜穆清雪低着头，没有发现。
    经过短短几日的相处，穆清雪已经把贤王当成是和王月娘一样亲近的人。
    她就像在王月娘身边一样，说话做事也随意了些。
    “我二姐姐，不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王爷可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
    穆清雪说完，突然下巴上一疼。
    原来是贤王宽厚的手钳制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贤王恶狠狠的笑着：“王妃，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按照本王的意思去皇宫？”
    穆清雪吓的说不出话来。
    “正好，下午本王有几位好友过来，王妃想留下来，端茶倒水？”贤王笑得不怀好意。
    穆清雪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颤：“我……我进宫……去见二姐姐……”

 第251章

    “王妃，马车备好了。”春红走了进来，又去架子上取了件披风。
    “王妃，就穿这件狐狸领的。”
    穆清雪神情恹恹，“随便，王爷去哪里了？”
    “王爷去谢夫人那里了。”春红缩了缩脖子，胆怯的看了穆清雪一眼，生怕她要把气发在自己身上。
    春红才收回目光，一只引枕砸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敢躲，只能挨了这一下，且把引枕抱在怀里。
    这是皇贵妃送的，要是脏了破了，被人说出去，又要惹上麻烦。
    穆清雪气得呼吸都不平稳了，她瞪着眼，心头的气无处宣泄。
    新婚才几日，贤王就去别的女人那，岂不是要打她的脸？让她在王府里如何服众？
    春红想起贤王离开时，那阴沉的脸色，只好大着胆子提醒：“王妃，不要误了时辰，不然……王爷要不高兴了。”
    穆清雪泄了气，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知道了，你把那些药膏都收在一起。”
    “是。”春红便将桌子上摆的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瓷瓶，用匣子装起来。
    其中有几个瓷瓶，盖子打开之后没有盖上去，春红仔细的盖好。
    又掏出帕子，将瓶口出溢出来的膏药擦干净，尽量让瓷瓶看起来没有开封过一样。
    春红收拾好，穆清雪才起来，披上披风往外头去。
    穆清雪的目光掠过春红手里捧着的匣子，冷冷一笑。
    身边亲近的人，几乎都在关心穆清瑜，还上赶着给穆清瑜送药？真真是瞎了眼了。
    既然如此，她就给穆清瑜送上一份大礼。
    希望穆清瑜用了这些膏药后，好好“享受”一番。
    穆清雪带着春红和其他下人，浩浩荡荡的到了贤王府门口。
    她偶然一回头，看着身后跟着的数十人。
    她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要停下来，向她行礼请安，等她先过。
    享受着众人尊敬的态度，穆清雪心里才好受些。
    走到门口，上了马车，穆清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就算贤王对她……但是只要在外头，贤王给她贵为王妃的地位和权力，她就心满意足了。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突然停了下来。
    穆清雪身子不稳，差点摔下去。
    她气恼的道：“怎么回事？”
    春红连忙探出头去打探，不一会儿进来，回道：“娘娘，是晋王府的下人，挡住了去路。”
    “晋王？”穆清雪好半天才想起，晋王是何许人也。
    晋王是圣上的弟弟，好些年前就去封地上了，逢年过节只送些贺礼回来。
    自打他去封地上，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晋王怎么回来了？”穆清雪自言自语的道。
    她现在贵为贤王妃，晋王是她的皇叔，晋王回来也算是一件大事。
    “也不知道晋王这次回来，要在这里住多久。”说着，穆清雪打起帘子往外看去。
    果然见不少人，正往晋王府里搬着箱子。
    “依奴婢看，他们倒像是搬家一样。王爷恐怕要住上许久。”春红猜测道。
    只见那些个下人，源源不断的往晋王府里搬着箱子，好像不会结束一样。
    如果只是暂住几日，也不需要这么多的东西。
    穆清雪等了一会便不耐烦了。
    春红连忙下马车，去与晋王府的人说一说。
    晋王府的下人，立刻将马车赶到一边，给贤王府的马车让出一条道来。
    春红上了马车，贤王府的马车再次启程，往皇宫里去。
    入宫后，穆清雪先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再去皇贵妃的宫中请安，最后回到皇后娘娘的宫里，获得皇后娘娘的许可后，才能得以去见穆清瑜。
    这一轮下来，穆清雪被折腾的没脾气，面无表情的进了穆清瑜所住的宫殿里。
    现在的穆清雪，不是从前那个定国公府庶出的四小姐，而是尊贵的贤王妃。
    她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等着穆清瑜给她行礼。
    春红和采荷看着姐妹二人，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
    穆清瑜没有一丝犹豫，给穆清雪行了礼，笑道：“好久不见王妃，王爷对你好吗？”
    穆清雪脸色一变，想起穆清瑜猜到一些，关于贤王是如何对待她的事。
    穆清瑜的话，分明是在刺她。
    穆清雪沉下脸，“王爷对我当然好，多谢姐姐关心了。只是可惜了姐姐。”
    穆清雪的视线移到穆清瑜的头上，讥诮一笑，“姐姐从前是都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这下连号都排不上了，姐姐可不要想不开啊。”
    “当然不会，”穆清瑜笑眯眯的回道，“我还有疼爱我的家人，和关心我的妹妹，我怎么会想不开呢？”
    穆清雪在穆清瑜的脸上仔细看了一会，想从她的笑容里找出一些别的，比如绝望、悲伤等，可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穆清雪不甘心的吩咐春红，“将东西拿过来。”
    “是。”
    春红捧着匣子上前，将匣子放在二人面前的茶几上，打开盖子后退了回去。
    穆清雪指着匣子里的瓷瓶，一一说道：“这是爹爹让我拿来给你的，这是祖母的，这是三叔的，这个是……王爷的，都是他们搜罗来，能祛除疤痕的膏药，你自己看着涂。”
    如若是本人亲自交给穆清瑜的，穆清瑜或许会拿出来用一用。
    可是经过了穆清雪的手的，她不得不警惕几分。
    “多谢妹妹了，请妹妹转告她们，我不会辜负她们的心意的。”穆清瑜客气的回道，并让采荷，将这些都收好。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这些都是长辈和王爷的心意，我不敢有别的心思，要是被发现，他们肯定饶不了我。我现在是王妃了，没必要再和你争那些蝇头小利的，你在外面被人说三道四的，我面上也没光。”穆清雪义正严词的道。
    穆清瑜几乎要被她说服了，感动的道：“我们之间只是有些小误会，妹妹肯将心意说出来，与我解开心结，我怎么还会不相信妹妹呢？”
    穆清雪勾了勾嘴角，“那就好，我们姐妹本就该互帮互助，我们好了，定国公府才能好。出了嫁的女人，最大的靠山还是娘家人。”
    “妹妹说的是。”穆清瑜真挚的点头。
    二人相视一笑。
    “这样，姐姐现在就用一瓶膏药，抹一些试试。我们从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穆清雪提议道。
    穆清瑜略一思索，吩咐道：“采荷，拿一瓶来。”

 第252章

    采荷刚把春红带来的匣子收好，闻言又走回去，不一会手里拿着一小瓷瓶走回来。
    那些个瓷瓶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混在一起时，穆清雪根本分辨不出，拿来的这个是谁送的。
    不过每一个里头，都有她的“心意”。
    采荷顺便将药箱拿了过来，她轻轻的取下覆盖在穆清瑜额头上的纱布。
    穆清瑜额头上的伤疤，第一次展现在穆清雪面前。
    穆清雪“啊”了一声，惊讶的捂住嘴。
    只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怜悯和同情，震惊之余是能看到好戏的激动。
    没想到外头的传言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夸大。
    穆清瑜真的破了相，她往后出门，定是要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一个毁了容的女人，还有什么脸面和她争？
    穆清雪得意洋洋，她再也不用想着如何对穆清瑜动手了。
    毕竟对现在的穆清瑜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先前在穆清瑜这边受的气，终于宣泄了不少。
    穆清雪盯着采荷的动作，只见采荷用干净的纱布，蘸取一点瓷瓶里的膏药，轻轻的涂抹在穆清瑜的伤疤上。
    穆清雪暗暗撇了撇嘴，不屑一笑。
    涂再多的膏药，都是做无用功。
    采荷很快上好药膏，将纱布重新包好。
    穆清瑜笑道：“妹妹送的药膏果然好，涂上去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姐姐喜欢就好。”穆清雪见她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也没有耐心陪着穆清瑜虚与委蛇。
    “我就不打扰姐姐歇息，先回去了。”说罢，不等穆清瑜同意，穆清雪自顾自的搀着春红的手离开。
    穆清瑜送了几步，穆清雪扬了扬下巴，极尽傲慢，根本不拿正眼看穆清瑜。
    穆清瑜只送到门口，盯着穆清雪得意洋洋的背影。
    采荷走到穆清瑜身边，“二小姐，快进去，外头冷。”
    “方才多谢了。”穆清瑜收回视线。
    “都是奴婢该做的，那王妃送来的膏药，该如何处置？”采荷问道。
    她不曾想到，定国公府的姐妹之间，也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方才穆清雪奇怪的态度，她这个做丫鬟的都看出来了。
    因此她动了点手脚，给穆清瑜涂抹的药膏，并不是从穆清雪拿来的那些里头拿的，而是主子给的那一瓶。
    “都丢了，放在房里晦气。”穆清瑜说完，往里头走去。
    趁着光线好，她坐在窗户边绣起了嫁妆。
    其实外头的那些传言，她或多或少的听到了一些。
    外头的那些人，都将她会有如何凄惨的下场都想好了。
    穆清瑜听了差点笑出来，再如何凄惨，也不会比上一辈子更惨。
    绣着嫁妆上的一对鸳鸯时，穆清瑜突然想起一些话，说李照会因为她破了相，而要退亲。
    她手里捏着的针线，怎么都绣不下去。
    心里头更是烦闷，呼吸都不畅了些。
    她知道的已经成家的男子，谁家没有一个小妾？
    穆二爷，看起来和秦氏和和美美的，一副绝世好男人的模样，可还不是照样在外头养着美娇娘？
    且她被关到皇宫里这么久，出了那么大的事，李照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语。
    穆清瑜得出结论，李照有很大的可能，会因为她破相一事，要跟她退亲。
    穆清瑜不由的用空着的手，掏出贴身佩戴的玉佩。
    这枚玉佩，她一直贴身戴着，从不示人。
    盯着玉佩，穆清瑜更是快喘不过气来，一股无名火从胸口腾腾升起。
    天下乌鸦一般黑！
    她捏紧玉佩，手上一用力，想要将玉佩取下来。
    “二小姐！”采荷快步过来，脱口道，“这么贵重的玉佩，将军好不容易寻来的，小姐仔细收好。”
    穆清瑜愣了一下，松开手，“我只是想取下来看一看。”
    “这皇宫里可要万事小心，那些个眼皮子浅的，看到这玉佩，说不定就要起了歹心。”采荷劝道。
    穆清瑜抿了抿唇，“我知道了，绳子被我扯松了。”
    “奴婢帮您系好。”采荷将绳子系紧，穆清瑜再次将玉佩塞到衣服最里头。
    穆清瑜拿起针线，继续绣起了鸳鸯。
    采荷回到里间，将穆清雪拿来的匣子小心收在怀里，准备拿出去处理了。
    穆清瑜坐在窗边，听着远处宫女再说，林夫人和林三小姐又到皇宫里来，面见皇后娘娘了。
    穆清瑜不由的奇怪，林家和皇后娘娘非亲非故，也不算是非常显赫的人家，怎么就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呢？
    但疑惑一瞬，也就过去了。
    皇后娘娘的宫里，林素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的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正欢喜不已。
    林家老爷素来讲究勤俭持家，林家的几位小姐，也是秉承着林老爷的理念，吃穿用度上都不讲究。
    一身衣裳，除非旧的不能看了，不然一直都会穿着。
    而皇后娘娘赏赐的这套头面，金光闪闪的，一下子就得到了林素的心。
    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不喜欢漂亮的首饰的？
    连林夫人，都不时的投过去羡慕的眼神。
    “等过几日，是长乐的生辰，到时候本宫会给你们下帖子，三小姐可一定要来。”皇后笑着道。
    “多谢娘娘，臣女一定到！”林素忙不迭的应着。
    连林夫人也起来谢恩。
    皇后娘娘留着她们说了几句，就叫她们出宫去了。
    如若要拉拢李照，让皇后娘家的小姐，嫁给李照最好。
    可那又太过扎眼。
    权衡之下，皇后才选中了林家。
    她娘家的侄女，正和林家少爷说着亲。
    待李照这边的事成了，他们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皇后心里正盘算着，枫叶进来说，圣上正在御书房里。
    皇后便让枫叶将小厨房里准备好的茶点取来，她亲自带着往御书房去。
    想必外头关于穆清瑜的流言，也传到了圣上的耳中。
    恐怕圣上也开始动摇，后悔当初一时脑热，为穆清瑜和李照赐了婚。
    只要皇后娘娘再劝说几句，给圣上一个台阶下，圣上肯定会借此收回成命。
    毕竟将穆清瑜这么一个有污点的人，且已经破了相的人，执意赐婚给李照。
    肯定会引起李照的逆反心理。
    皇后娘娘有七分把握，能将圣上说服。
    她信心满满的带着枫叶，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门口的太监进去通报后，得到圣上的同意，皇后娘娘便往里头去。

 第253章

    皇后娘娘带着枫叶进了御书房里，行礼道：“臣妾给圣上请安。”
    她低着头，等着圣上喊她起来。
    “皇嫂安好。”
    一道熟悉的男声冷不防的响起，低沉浑厚的男声，宛若惊雷在皇后娘娘耳边炸开来。
    皇后娘娘腿软了一下，连忙扶住了枫叶，才不让自己御前失仪。
    皇后娘娘抓的一下，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枫叶吃痛，低着头，五官扭曲了一瞬，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叫出来。
    “免礼。”圣上终于开口，让皇后起身。
    皇后站起身来，不受控制的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只见圣上右手边，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一身着石青色蟒袍的中年男子。
    岁月没有在男子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还是皇后娘娘记忆里那个，在护城河边，为她亲手折下杨柳枝的少年。
    皇后娘娘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眸，淡淡的道：“三弟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本宫好准备准备。”
    “是臣弟唐突了，皇嫂莫见怪。”晋王起身，优雅的朝着皇后娘娘拱手行礼。
    皇后娘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都是一家人，三弟坐下。”圣上道。
    “多谢皇兄。”晋王又坐了下来。
    “你怎么过来了？”面对皇后时，圣上的语气不由的冷了下来。
    从前，皇后并不在意圣上对自己的态度。
    反正他们夫妻之间的情意，这么些年来，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
    可是在晋王面前，圣上对她如此冷淡，倒是让她生出几分难堪，好像叫晋王看了笑话。
    但是她知道，以晋王的为人，云淡风轻，是不会对这些事情上心的。
    她心里的难看，顿时混杂了些委屈和不甘。
    枫叶拎着食盒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便道：“臣妾是给圣上送点心来的，这是臣妾特意盯着小厨房做的，圣上和三弟尝一尝。”
    说着，枫叶已经将食盒里的点心，分别送到圣上和晋王跟前。
    晋王吃了一块，夸赞道：“多年不见，皇嫂的厨艺愈发的精进了。”
    “你若喜欢，便常常入宫来，让你皇嫂做给你吃。”圣上笑道。
    “臣弟不敢。”
    兄弟二人说说笑笑的，皇后只静静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枫叶在一边看得着急，娘娘莫非是将今日来的目的忘记了？
    她们筹划了这么久，就等着今日了。
    可枫叶除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站了半晌，皇后娘娘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三弟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臣弟也不知道，恐怕要住上数月，皇嫂不会嫌弃臣弟？”晋王笑道。
    皇后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怎么会，三弟住多久，本宫都是……本宫和圣上都是欢迎的。三弟是要住在宫中吗？”
    “晋王府已经收拾好了，臣弟住在宫外。”
    皇后动了动嘴唇，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她收回视线，睫毛轻颤，“圣上，臣妾先行告退，就不打扰圣上和三弟叙旧了。”
    “去。”
    圣上大手一挥，皇后便带着枫叶往外头走去。
    枫叶不解，为何皇后娘娘说了一大堆，都没有把要办的正事说出来，难道是因为晋王在场吗？
    枫叶在皇后身边伺候没有几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晋王。
    传闻里晋王貌若潘安，年轻的时候是多少闺阁小姐的梦想。
    现在年纪大了，也是耀眼的不能直视的人物。
    果然传闻里并没有夸大晋王的貌美。
    枫叶收起思绪，专心的扶着皇后往回去。
    因为她发现，皇后娘娘的胳膊似乎在发抖，走路也没那么稳当。
    枫叶紧紧的扶着皇后，生怕出什么岔子。
    回到寝殿之中，皇后心神不宁的在寝殿里走来走去。
    枫叶以为她是在为穆清瑜和李照的亲事烦恼，便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去御书房守着，等晋王离开之后，再来回禀娘娘？”
    “不用了，”皇后皱着眉头，“你出去，本宫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是，奴婢告退。”枫叶便往外去。
    走出去关门时，飞快的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见皇后娘娘背对着门口坐着，从她的背影中，竟然看出了几丝落寞和失魂落魄。
    枫叶不敢多看，忙轻轻的关上门出去了。
    接下来几日，皇后娘娘都没有再去过御书房，见过圣上。
    她把自己关在寝殿里，神情恹恹，哪都不去。
    反而是圣上派人带了口信过来，说是要将长乐公主的生辰宴，和晋王的接风宴定在同一日。
    皇后才打起精神，操持起来。
    很快就到了长乐公主生辰这一日，穆清瑜是在软禁的状态。
    皇后娘娘忙着生辰宴和接风宴，几乎把穆清瑜忘记了，因此没有明说，这一日准不准穆清瑜出去。
    穆清瑜便默认，自己依然不能出去。
    她虽然能接受自己额头上多了这么一块疤痕，甚至能在穆清雪面前展示。
    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面对那么一帮人的指指点点。
    今儿个长乐公主的生辰宴，并晋王的接风宴，来的宾客不计其数。
    与其成为众矢之的，还不如在这儿躲清净。
    这儿是皇后，是离皇后娘娘最近的地方。
    只要她有心躲，麻烦就找不上门来。
    “二小姐真的不想出去散散心？”采荷问道。
    穆清瑜在皇宫里关了有一段时日了，怎么可能不无聊？
    “还是不去了。”
    “不如奴婢帮小姐盘一下发，用头发将额头上的疤痕遮掩住？”采荷提议道。
    穆清瑜抬起眸子来，眼睛一亮，但很快又缩回了椅子里。
    “我还是不出去了。”
    采荷只好作罢。
    傍晚时分，宾客们都到了皇宫之中。
    今天的生辰宴和接风宴，都设在大和殿之中，男女宾客分开，中间用好几座屏风隔开。
    来得早的，和皇后娘娘请安后，就先去御花园里走一走。
    穆清雪早早的入宫，陪在皇后娘娘和皇贵妃身边，一齐招待客人。
    当那些人朝着她行礼，唤她一声王妃娘娘时，她心里无比的畅快。
    “咦？丹阳郡主也来了。”穆清雪惊讶道。
    那一日在定国公府里发生的事，她后来也知道了，差点乐开了花，只是可惜，自己当时竟然没有在场，错过了这么一出好戏。
    没想到丹阳郡主竟然还有胆子出来？
    穆清雪心里一乐，忙喊住了她。

 第254章

    丹阳郡主求了康月长公主许久，长公主才肯让她出来。
    丹阳郡主跟在长公主身边，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等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后，她就想法子偷偷溜出去。
    不曾想竟然被穆清雪喊住了。
    丹阳郡主认得她，是穆清瑜的妹妹。
    果然这姐妹二人，都让人讨厌。
    丹阳郡主想当作没听到，悄悄溜走，没想到穆清雪又喊了一声。
    “郡主，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穆清雪做到这个份上，丹阳郡主只好停下来。
    康月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拉了拉丹阳郡主的衣袖，丹阳郡主只好走到穆清雪的身边。
    “我想去御花园里逛一逛。”丹阳郡主不耐烦的道。
    “我听说你和长乐公主是闺中密友，她马上就过来了，你要不要等一等？”穆清雪“好心”的提议道。
    丹阳郡主的余光瞄着附近的人，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笑意。
    她狠狠一咬牙，那些人，肯定都是在嘲笑自己。
    她在这里站着，除了受人嘲笑，还能做什么？
    皇贵妃看了过来，温柔的笑着：“丹阳年纪小，肯定是坐不住的。快去，待会子长乐公主过来，本宫会与她说一声，你去御花园了。”
    丹阳郡主感激一笑，忙出去了，也顾不上行礼。
    康月长公主只好留下来，为丹阳郡主的失礼圆场子。
    穆清雪嘻嘻一笑，不再去理会丹阳郡主的事。
    丹阳郡主冲到御花园里时，脸颊因为愤怒和难堪，憋的通红。
    那个什么穆清雪，竟然敢叫住她，让她站在众人面前，遭受了那么多的嘲笑和冷眼。
    一切的根源还是怪穆清瑜。
    今儿个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出来的。
    皇后娘娘迟迟不处置穆清瑜，还不是因为桑叶还剩着一口气，还没有断气。
    丹阳郡主决定，帮皇后娘娘一把。
    打定主意之后，她行色匆匆，走进黑暗之中。
    御花园里，已经有不少小姐在此闲逛。
    穆清秋看到丹阳郡主的身影，眼中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一抹厌恶。
    不为丹阳郡主出丑的事，只为她那日在定国公府里骄阳跋扈的态度，以及对穆清瑜的频频刁难。
    想起穆清瑜，穆清秋不免的担忧。
    不知道她在宫里如何了，宫里的人，有没有嘲笑她？
    穆清秋放心不下，又得知穆清瑜不会来生辰宴，依然被软禁着，才偷偷溜了出来。
    “这位姐姐，”穆清秋喊住一位宫女，问道，“你知道定国公府的二小姐，住在哪里吗？”
    “奴婢不知道。”宫女说完，匆匆离开了。
    穆清秋毫不气馁，继续一边找一边问着。
    就算别人不告诉她又如何，她可以靠自己找到穆清瑜现下住的地方。
    反正皇后娘娘正在那儿忙着，不会注意到她的。
    穆清秋边走边问着，仍然没有一个人肯告诉她，穆清瑜的下落。
    就在她要走出御花园，继续往后宫深处走去时，却被人喊住了。
    “清秋妹妹。”秦姝不顾形象，小跑着过来，脸上还带着焦急。
    穆清秋听了下来，欢喜的迎上去：“姝姐姐，你也来了呀。”
    秦姝顾不得叙旧，只问：“你要去哪里？”
    穆清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我要去找二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秦姝嗔道：“胡闹，这里可是皇宫。”
    秦姝少有的严厉，让穆清秋愣了愣。
    “可是我只是想去看看二姐姐，过的好不好。”穆清秋委屈的道，她纯粹是出于一片好心。
    秦姝叹了口气，方才发火本来就是一时冲动，又见穆清秋委屈的样子，声音更是软和了不少。
    “这里是皇宫，稍微不慎，就是杀头之罪。连瑜儿那样谨慎的人，都被人陷害。我们更是要小心了。”
    秦姝边说着，边拉着穆清秋往大和殿去。
    “姝姐姐，你就不担心二姐姐吗？”穆清秋忍不住问道。
    “担心是担心，但我们也不能冲动，再生是非。”秦姝怎么能不担心，她已经为穆清瑜的事，愁的好久都没有睡好了。
    可是连定国公府的长辈们，都没法解决的事，她和穆清秋这两个闺阁女子，更是束手无策。
    穆清秋见秦姝将她拉的紧紧的，只好歇了心思，跟着秦姝往大和殿去。
    秦姝一直将穆清秋交到方氏的手上。
    方氏见穆清秋不见，怎么都找不到，正焦急的时候，好在秦姝将穆清秋带回来了。
    方氏嗔道：“你跑去哪里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穆清秋低着头，没有说话。
    秦姝见状，解围道：“清秋妹妹是去御花园里，被我拉着多说了会子话，夫人不要怪她。”
    方氏还不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性？分明就是贪玩乱跑。
    反正没有惹出麻烦来，方氏笑一笑只当过去了。
    “怎么会，你们许久不见，多说会话也是应该的，是我错怪秋儿了。”
    穆清秋冲着秦姝感激一笑。
    “对了，”方氏拉着秦姝道，“你的好日子也快到了，都准备妥当了。”
    秦姝脸一红，害羞的低下头去：“多谢夫人关心，有祖母和大伯母准备着，万事都齐全了。”
    方氏赞赏的看了秦姝一眼，目光愈发的柔和。
    谁都知道秦家大夫人是怎样的为人，又是如何刁难其他几房的人了。
    秦姝不忘将秦大夫人的功劳说出来，可见其心胸之宽阔。
    “夫人，出来这么久，我母亲该寻我了，我先失陪了。”
    “去。”
    秦姝行了一礼，便离开，往秦家的席位走去。
    方氏瞧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你往后多多和姝儿学学，别光顾着调皮了。”方氏收回视线，不忘训斥穆清秋几句。
    穆清秋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家里的姐妹，比你大的，比你小的，都要成家了，就你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你再这样小孩子脾气，让我如何放心啊！”方氏忍不住絮絮叨叨。
    穆清秋被方氏说的头都大了，她忍不住想反驳几句，只见尚书府的李夫人凑了过来。
    “穆三夫人，你还不知道啊，”李夫人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别人都不会告诉你，但是我们交情好，所有我不能瞒着你。你知不知道，听说李大将军要退了你家的亲事，和礼部侍郎林家的三小姐重新定亲啊！”
    方氏大惊失色，“谁说的？”

 第255章

    原来定国公府的人还不知道，那自己岂不是做了件好事？
    李夫人愈发激动，眉飞色舞的道：“是林家说的，这段时日林夫人常常带着林三小姐入宫来，正是为了此事。据说皇后娘娘已经点头了，只等和圣上说一声，林家和李将军的事就……”
    说着，李夫人两手交叠在一起，“成了！”
    方氏惊讶之后，脸色黑的和锅底一样难看。
    她不由自主的朝着林家的席位看过去，只见那边还围了不少夫人小姐。
    坐在当中的林夫人和林素，一惯的温柔如水的模样上，添了几分得意。
    林素更是时不时害羞的低下头去。
    李夫人说的话，可不就是真的。且李夫人没必要骗自己，这些事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
    方氏目光沉沉，盯了林家半晌才收回视线，“多谢李夫人提醒。”
    “哎，我也是瞧着二小姐可怜。得你们将她从宫里接回去，可得好生劝慰着。好了，我先走了。”说完，李夫人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娘。”穆清秋喊了方氏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李照冷面冷心，但是对穆清瑜还是十分上心的。
    她以为李照对穆清瑜是有情意在的，没想到事到临头，李照是第一个要伤害穆清瑜的。
    要是穆清瑜知道了此事，该有多伤心啊。
    穆清秋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娘，二姐姐该怎么办啊。”
    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又因为桑叶的事被软禁着，连今儿个的生辰宴都出不来。
    穆清秋设身处地一想，换做是她，说不定就疯了傻了。
    方氏心乱如麻，听到穆清秋声音里的哭腔，拍了拍她的手。
    “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等会子你祖母过来，你不要和她说，我怕她受不了。”方氏沉吟道。
    穆清秋点了点头，只安安分分的坐在方氏身边，再也没有到处乱逛的心思。
    不一会儿，穆老夫人过来了。
    她与昔日好友聊了几句，说起了年轻时的事，此时红光满面的。
    “秋儿怎么了？”穆老夫人坐下之后，问道。
    方氏忙解释道：“方才秋儿乱跑，被我说了几句。”
    穆老夫人便嗔道：“她年纪小，玩心重一些是应该的。且今儿个大好日子，你拘束着她做什么？”
    方氏扯出笑脸：“是媳妇做的不对。”
    “不过今儿个来的人确实多，要开席了，秋儿就别出去玩了。”穆老夫人继续道。
    “祖母放心，我不会乱跑的。”穆清秋打不起精神，恹恹的回道。
    穆老夫人只当她是因为被方氏说了几句，心里不痛快呢，并没有往深处想。
    林家那边，林夫人似乎发现了穆老夫人，拿起面前的酒杯走了过来。
    “老夫人安好。”林夫人笑盈盈的道。
    穆老夫人看向林夫人，定国公府和林家并无往来。
    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穆老夫人回以一笑。
    “我许多年不见老夫人了，老夫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人家说老当益壮，果然是有道理的。”林夫人奉承道。
    “哈哈，你也一点都没变。”穆老夫人客套的回道。
    “怎的不见府上二小姐？”林夫人冷不丁问。
    方氏和穆清秋一齐看了过去，面色皆不好看。
    这林家得了便宜还卖乖，原来是上门挑衅来了。
    一提到穆清瑜，穆老夫人的笑容也淡了些，只敷衍道：“她出不来。”
    林夫人敛起笑：“老夫人节哀。”
    穆清秋坐不住了，方氏修养好能忍着，她怎么能忍？
    “林夫人说的什么话？我二姐姐好端端的，节什么哀？你怕不是在咒我二姐姐，见不得她好啊。”穆清秋阴阳怪气，就差指着林夫人的鼻子骂了。
    “怎么对长辈说话的？还不快向林夫人赔礼？”方氏训斥道，“林夫人是长辈，就算说错了话，你也得担待着些。林夫人，我这闺女年纪小，又被我宠坏了，你不会和她计较？”
    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的，倒是把好话赖话都说完了。
    林夫人面皮薄，被这母女二人说的，都快站不住了。
    她只是担心穆清瑜退亲一事，会叫穆老夫人伤心，才前来宽慰穆老夫人两句。
    “没事……我怎么会和她计较呢？”林夫人艰难的开口。
    “娘。”林素寻了过来，担忧的看着林夫人。
    “你怎么过来了？”林夫人轻声问。
    “我看娘一直没回来，所有过来瞧一瞧。”
    “这位是穆老夫人，你小时候见过的，快向老夫人行礼。”林夫人避开方氏母女二人的视线，将林素往前推了一推。
    “素儿给老夫人请安。”林素行了一礼。
    “快起来。”穆老夫人淡淡的道。
    “多谢老夫人。”林素起身，在定国公府的席位上寻了一圈，没有找到穆清瑜的身影，也想问和她娘一样的问题。
    “二小姐……”
    林夫人刚难堪过，连忙打断：“二小姐还在皇后娘娘那里呢，前几日我们不是才看到过？”
    “哦？你们见过我家瑜儿？”穆老夫人来了兴致。
    “皇后娘娘召见我们的时候，有几次能碰到二小姐。”林夫人回道。
    “那瑜儿怎么样了？”
    “二小姐一切安好，老夫人放心。”
    穆清秋看着林夫人母女二人得意的样子，狠狠的揪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二人立刻赶走。
    尤其是提到皇后娘娘常常召见时，林素不知道想起什么，那羞涩的模样，穆清秋只觉得扎眼。
    她不服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方氏一个眼神制止了。
    穆清秋只好低下头去，不去看二人，才能稍稍压制住一些怒气。
    提起穆清瑜，穆老夫人便和林夫人母女多说了几句，林夫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不少。
    末了，林夫人拿起酒杯，道：“老夫人，我敬您一杯。”
    穆老夫人莫名其妙，但还是给面子的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口气喝了。
    林夫人笑了，想来她专程过来赔礼道歉，也能让定国公府的人，心里好受些。
    说到兴头上，林夫人又将林素往前推了推，道：“我听闻府上大小姐远嫁西域，二小姐马上要出嫁。”
    且按照穆清瑜现在的情形，肯定是嫁的越远越好。这样看来，穆老夫人膝下的孙女就不多了。
    “要是老夫人不嫌弃，就让素儿常常去府上，孝顺您。”

 第256章

    穆老夫人只当林氏母女是贪图定国公府的富贵，才来攀关系的。
    能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穆老夫人心里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自然是好的。”穆老夫人敷衍的回道。
    林夫人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余光瞄到穆清秋不善的眼神，只好拉着林素离开了。
    穆清秋仍然咽不下这口气，悄声吐槽：“娘，她们太过分了！”
    方氏拍了拍穆清秋的手，“好了，别叫人看笑话。”
    太和殿里欢声笑语，看起来一片祥和，天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定国公府的笑话。
    不一会儿，圣上、皇后、长乐公主以及晋王到了太和殿，上首坐下。
    宴席正式开始。
    皇后娘娘扫视了一圈，问道：“丹阳呢？怎么不见她？你方才没有去找她吗？”
    因着先前的事，皇后娘娘对丹阳郡主格外重视。
    “啊？丹阳也来了？我不知道。”长乐公主说着，吃了一筷子的菜。
    皇后娘娘皱起眉头，看向康月长公主。
    康月长公主自然是听到了皇后母女二人的对话，只是她也找不到丹阳郡主。
    “娘娘，丹阳肚子不舒服，马上就过来了。”康月长公主寻了个借口。
    当然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丹阳郡主不知道溜去哪里玩了。
    丹阳郡主的名声，本就狼藉不堪，不能再添新的污点了。
    “嗯。”皇后娘娘应了一声，不再提起此事。
    “皇叔，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啊。”长乐公主问晋王。
    晋王风流倜傥，长乐公主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皇叔。
    要是换了别人，敢抢了她的风头，她早就发火了。
    能与晋王这般明星一样的人物坐在一块，长乐公主反而很欢喜。
    “大约待上数月。”晋王回道。
    “那我能常常去找皇叔玩吗？”长乐公主眸子亮晶晶，期待的问。
    “长乐，你皇叔是有正事的，哪里能陪着你胡闹。”皇后娘娘低声斥责。
    “无妨，我膝下没有子嗣，长乐来找我玩，也能让晋王府热闹些。”晋王解围道。
    皇后娘娘睫毛颤了颤，不由自主的朝着晋王望过去，正好对上他一双多情眼，心尖更是一颤。
    晋王府里只有一位晋王妃，因为体弱多病，常年不出门见人。
    世人皆说晋王长情，但皇后娘娘曾见过晋王妃一面。
    晋王妃的模样，竟然和她有几分神似。
    皇后娘娘的心“砰砰”直跳，强忍住心里翻滚的情绪。
    当初她和晋王青梅竹马，人人都调侃，说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会成为晋王妃。可惜天不随人愿……
    “母后，母后，”长乐公主唤了好几声，才见皇后娘娘看过来，“我明儿个能去皇叔那里玩吗？”
    “问你父皇去。”皇后娘娘只道。
    于是长乐公主又去歪缠圣上，没一会圣上就答应了，长乐公主开心的拍手。
    宴席进行到一半，长乐公主待不住了，吵着要出去玩。
    “殿下，微臣出去透透气。”李照对着晋王说道，他的位置，紧紧挨着晋王。
    面对李照时，晋王脸上带着和面对别人时不一样的神情，少了几分虚假。
    “去，本王这边没什么事。”
    李照便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大步走进御花园里。
    走了没多久，渐渐到了没人的地方，连宫女都很少经过。
    李照转过身，冷冷的道：“出来。”
    他才从大和殿出来，就被人跟上了。走了一路，身后的人竟然跟了一路。
    他话音刚落，只见御花园假山石后头，走出来一人影。
    那是个女子，身着一袭月白留仙裙，眉目间尽显温柔之色。
    她袅娜的走上前来，时不时害羞带怯的给李照投去一个眼神。
    走到李照五步之遥的地方，她双颊绯红，羞的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李照确定自己不曾见过面前的女子，又是谁派来的？
    “奴家是礼部侍郎林家，行三的，”林素大着胆子开口，声音细如蚊讷，“奴家见过李将军。”
    说着，林素用早就演练过千遍百遍的姿态，盈盈施了一礼。
    她如弱柳扶风般的神情，轻盈的动作，李照从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人的影子。
    李照少有的露出迷惑，后退了一步，冷硬的问：“你有何事？”
    林素一咬牙，难道她做的不够好？怎么李照对她，还是这样的态度？
    明明她娘都说，她有七分像那位定国公府的二小姐。
    瞅着李照后退，林素咬着牙，准备上前一步。
    却被李照周遭散发的寒气震慑住，不敢上前。
    “奴家……奴家只是想和将军说说话。”
    李照没有说话，转身利落的离开。
    林素委屈的瞪大眸子，这就是李照的态度？
    想起林夫人的交待，林素只好把心一横，提起裙角匆匆的跑到李照跟前。
    林素硬着头皮，直面上李照冷得如千年寒冰一样的眼睛，她几乎把活了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勇气，悉数使出来了。
    “将军可否知道，皇后娘娘有意……有意……”林素结结巴巴的，脸颊越来越红，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你是林家三小姐？”李照想起了什么，问道。
    林素一喜，忙不迭的回道：“是，奴家是林家三小姐，单名一个素字的。”
    李照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想必这位林三小姐的出现，也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就是为了让他放弃穆清瑜。
    “走开！”李照低声斥道。
    林素怔住了，满脸受伤的神色，一时忘了躲闪。
    李照没有多少耐心，绕开林素大步离开。
    当林素反应过来，回过身准备追上去时，却早就不见李照的身影。
    林素愣愣的掉下几滴泪。
    这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有人躲在暗处偷看。
    只是那人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转身离开了。
    “二小姐，等等奴婢。”采荷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气冲冲的穆清瑜。
    原来穆清瑜听到远处的动静，藏在心底的兴趣还是被勾起来了，便让采荷盘了发，偷偷的出去了。
    先在御花园里，听到了自己要被退亲，李照将迎娶林家三小姐的流言不说，这回来的路上，还能碰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穆清瑜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
    看了一半，当她看到林素跑到李照跟前，那二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心头生出一股无名火。

 第257章

    穆清瑜看了一半，实在是怕自己再看下去，就忍不住要冲出去，只好匆匆离开。
    采荷晚走了一步，看到了李照离开。
    她赶紧去追穆清瑜，穆清瑜肯定是误会了。
    “二小姐，等等奴婢！”采荷小跑着追上去。
    终于追到之后，采荷气喘吁吁的道：“二小姐……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说完半天，都没听到穆清瑜的回答，难道是气傻了？
    采荷抬头看过去，只见穆清瑜双眼发直，一动都不动。
    这可不就是气傻了？
    采荷着急：“小姐？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啊，别吓奴婢！”
    采荷甚至伸出手掌，不停的在穆清瑜眼前摇晃。
    穆清瑜一把抓住采荷的手腕，凝重的问：“采荷，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采荷愣了一下，才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好像是有。”
    穆清瑜放开采荷，往气味的来源寻过去。
    采荷忙跟上去。
    二人边寻找边走，竟然走到了桑叶的住处。
    那气味，明显是从里头传来的。
    窗户处，透着火光。从窗户的缝隙，浓浓的黑烟钻了出来。
    “桑叶和范嬷嬷还在里头！”采荷惊呼一声，“小姐，您在这里等一等，奴婢去喊人来救火！”
    采荷再三叮嘱穆清瑜不要乱跑后，她跑着去喊人。
    只是今夜的宫人，几乎都在大和殿那边，要喊人着实不容易。
    眼看着窗户处透出来的火势越来越大，穆清瑜抿着唇等了片刻，还是走上了前。
    她推开门，一股难闻的烧焦味传了出来。
    她弯着腰咳嗽几声，干脆蹲下来，躲过了浓烟。
    只见大火是从里间蔓延出来的，那里正是桑叶躺着的地方。
    桑叶现下只剩一口气吊着，要是不及时将她救出来，她只有死路一条。
    且范嬷嬷年纪大了，也有可能体力不支，没有跑出去。
    趁着火势还不大，只是浓烟翻滚时，穆清瑜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果然见桑叶躺在床上，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范嬷嬷，正躺在地上，艰难的想往外逃。
    穆清瑜爬过去，“嬷嬷，快清醒清醒！”
    范嬷嬷也努力的想清醒，可是眼皮有千斤重。
    穆清瑜伸手将放在床头茶几上的茶壶拿下来，猛地泼到范嬷嬷脸颊上。
    范嬷嬷如大梦初醒一般，先看了穆清瑜一眼，随后从怀里掏出银针，在自己虎口上扎了一针，瞬间精神了。
    “二小姐，你进来做什么？”范嬷嬷问道。
    “别说这些了，我们快逃出去。嬷嬷先走，我带着桑叶一块走。”
    说着，穆清瑜起身，想将桑叶扶起来。
    只是桑叶正在昏迷之中，她自己没有一点意识，完全不配合。
    穆清瑜使了几次，都没有将桑叶扶起来。
    反而是屋子里的温度，让穆清瑜出了一身的汗。
    “小姐，你快跑，不要管桑叶了。”范嬷嬷已经坐了起来，劝说道。
    “不行，”穆清瑜咬咬牙，准备再试一次，“要是桑叶死了，我就说不清了。”
    穆清瑜说完，继续想将桑叶扶起来。
    范嬷嬷眼神复杂，心头更是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轰隆”一声，窗户那边越来越凶猛的火势，将横梁烧的掉了下来，扬起了一阵烟尘。
    穆清瑜和范嬷嬷吸入不少灰尘，咳嗽了起来。
    “二小姐，房子要塌了，你快跑！”范嬷嬷再次劝说。
    穆清瑜却不听，她还想再试一次。
    只是她的体力早就消耗不少，再试一次也是枉然。
    当她颓废的准备出去看看，采荷有没有喊人过来时，范嬷嬷走到了她的跟前。
    范嬷嬷从怀里掏出一粒小药丸，喂桑叶吃了下去，桑叶猛烈的吸了一口气，竟然醒了过来。
    穆清瑜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说桑叶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吗？
    桑叶醒来之后，对周围的一切很是迷茫。
    尤其是看到大火，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火了。
    范嬷嬷沉默着将桑叶扶下了床，拉着桑叶往外跑，穆清瑜跟在后头。
    三人跑出来之后，门上的横梁瞬间也被烧的掉了下来。
    三人晚一步，就要葬身火海了。
    穆清瑜又惊又怕，自己方才真是太冲动了。
    穆清瑜刚想扭过头，问一问桑叶是怎么一回事时，却发现桑叶躺在范嬷嬷的怀里，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难道方才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穆清瑜不解的看向范嬷嬷。
    范嬷嬷只苦笑：“二小姐，老奴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请二小姐就当不知道。”
    能使唤动范嬷嬷，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穆清瑜怔怔的点了点头，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瑜儿？”
    一道男子独有的低沉浑厚的声音，自几人身后传来。
    穆清瑜回过头去，看到那个让自己生气的人，赌气似的偏过脸不去看。
    李照快速上前，在穆清瑜跟前蹲下来。
    “她没事？”这话却是对范嬷嬷说的。
    “二小姐没事，只是吸入了些烟尘，喉咙肯定会难受几日，炖一点银耳雪梨汤喝喝便好。”范嬷嬷说道。
    李照松了一口气，视线才移到穆清瑜身上。
    方才二人说话的时候，穆清瑜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李照。
    见李照万年不变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担心和紧张，她心里的怒气稍微散了些。
    “你怎么不陪陪你的新夫人，来找我做什么？”穆清瑜赌气道。
    李照年少时自己将自己拉扯长大，年轻时出入沙场杀敌，都没有此时此刻的迷惑过。
    他完全不知道，穆清瑜的怒气从何来，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李照肉眼可见的愣住了。
    “什么新夫人？”
    “你们方才还在御花园里，聊的热火朝天的，这么快就将她忘了吗？还是想瞒着我？”穆清瑜酸溜溜的质问。
    范嬷嬷在一旁，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敢用这种口气这种态度对李将军说话的，恐怕只有穆清瑜一人了。
    再看李将军的反应，更是甘之如饴。
    范嬷嬷看着看着，不禁想起了家中的孙女。
    如若她的孙女也如穆清瑜一样，纯真可爱、心怀赤子之心就好了。
    在皇宫里，常常想念家乡的亲人，她已不适合在皇宫继续待下去。
    待桑叶的事一解决，她就立刻禀明皇后娘娘告老还乡，一刻都不想耽搁。
    “将军，二小姐，待会子有许多人过来，你们不如去别的地方说话。”范嬷嬷好心提醒。

 第258章

    “我没有话要和他说了。”穆清瑜赌气的起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李照保持蹲着的姿势，盯着穆清瑜的背影。
    范嬷嬷笑着叹了口气，劝道：“李将军，你追上去说几句好话，二小姐也就消气了。”
    李照抱拳：“多谢。”
    说罢，李照起身去追穆清瑜。
    范嬷嬷笑着看着李照远去的背影，不由的感慨，年轻真好，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范嬷嬷抱着又陷入昏迷的桑叶，盯着不远处的大火。
    火光冲天，又是在皇后娘娘的宫殿处，想必救火的人马上要到了。
    没等一会，果然听到了远处的人，不停的在喊走水了。
    穆清瑜一个劲的往前走，走了一会，回头一看，身后却空无一人。
    就在她气得无处宣泄时，李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穆清瑜控制不住的展开笑颜，笑完又后悔，她与这个将要和自己退亲的男人笑什么？
    她绷着唇，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李照快速走了几步，已经走到了穆清瑜跟前，挡住了穆清瑜的去路。
    穆清瑜憋着气，转过身离开。
    李照故技重施，再次挡住了穆清瑜的去路。
    如此折腾了几次，穆清瑜泪了，只拿一双含着怒气的美目，瞪着李照。
    李照再迟钝，却也明白，现在不把穆清瑜哄好了，往后他可有苦头吃了。
    “对不起。”李照认真的道。
    穆清瑜怔住，李照道歉的意思，难道说，外头人传得都是真的？李照真的要和自己退亲？才与自己道歉？
    穆清瑜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委屈的控诉：“你是因为我破了相，所有要跟我退亲？”
    李照正被穆清瑜脸颊上珍珠似的眼泪弄得不知所措，茫然的道：“退亲？”
    “如果你不是要和我退亲，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你生气了，肯定是我做的不好，我才道歉。”李照解释道。
    “至于退亲，绝无可能。”李照言语坚定。
    确实前几日皇后娘娘与他谈过，要他退亲一事。
    但是李照自信，晋王的到来，肯定能扰乱皇后娘娘的心神。
    皇后娘娘哪里还有闲心，关心他和穆清瑜的亲事？
    就算还有，他还有别的法子。
    穆清瑜稍稍安慰，“可是我方才看到了，你和你那位新夫人，半夜在御花园里私会。”
    李照这才想起，先前在御花园里时，确实有一女子拦住他。
    他只记得是林家三小姐，要是穆清瑜不提，他早就忘记了这回事。
    “是个误会。”李照回道。
    见穆清瑜低着头盯着地，李照伸手掰着她的肩膀。
    穆清瑜不由自主的朝着上头看去，李照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无意中碰到林三小姐。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我只与她说了不到两句话，就走了。”
    李照不会撒谎，看来真的是误会。
    穆清瑜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问：“那你嫌不嫌弃我？”
    李照认真的瞧着穆清瑜的脸，突然撑不住笑了几声。
    李照难得笑，认识这么久，穆清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出声来。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照对着她的额头笑，难道是在嘲笑她破了相？
    穆清瑜正胡思乱想着，李照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一刮。
    李照原本修长的手指，经过穆清瑜的脸颊，瞬间变得漆黑。
    穆清瑜见状，也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只见手掌都变得漆黑。
    肯定是方才为了救桑叶和范嬷嬷，脸上都沾满了烟灰。
    原来李照笑得是这个。
    穆清瑜双手捂住脸，闷闷的道：“不许笑！”
    李照笑得更大声了。
    穆清瑜透过指缝，打量着李照。
    原来李照笑起来也这么好看。
    自己胡思乱想那么久，还朝着李照发了一通无名火，竟然都是误会。
    好在她的脸漆黑漆黑的，就算害羞，李照也看不出来。
    “先回去。”李照在前，带着穆清瑜向前走。
    穆清瑜紧紧的跟在后头，李照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
    当响起开门声的时候，穆清瑜竟然发现，李照带着她，回到了她的住处。
    只是李照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
    李照看着穆清瑜进去，他离开一会，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皇宫里的人，想必都在桑叶那儿救火，没人会留意到这里，点着的暖暖的烛光。
    穆清瑜就着李照端着的脸盆，将帕子丢进去，拧干之后细细的擦起了脸。
    果然她的脸漆黑的和锅底一样，怪不得李照要笑。
    换做是她，也差点笑出来。
    李照见穆清瑜忍俊不禁的可爱模样，知道她消气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穆清瑜擦了许久，将一脸盆子水都变得漆黑时，才擦干净了脸。
    不过她特意避开了额头伤疤那一处，那一片还是黑乎乎的。
    她现在，不想让李照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
    “没干净。”李照拿起水里的帕子，亲手为穆清瑜擦起了额头。
    “不……不用了……”穆清瑜连忙拒绝。
    可是李照手快，已经将她的额头擦干净了。
    穆清瑜连忙伸手捂住额头，尴尬的道：“我……我头晕，先睡一会，你出去。”
    “我去请太医。”李照慎重的道，可别是被烟熏出毛病来了。
    “你别去！”穆清瑜拔高音量。
    见李照将要转身，她只好又伸手拉住李照的臂弯，“我睡一会就好啦，你别去！”
    李照低下头，看向穆清瑜白嫩的小手。
    穆清瑜缩回手，耷拉着嘴角，失魂落魄的说：“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没听到李照的回答，她继续说：“我额头上的伤痕，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
    “你别安慰我了，怎么会不难看？外头的人都在嘲笑我，我方才带着采荷溜出去，都听到了。”
    “看镜子。”
    “什么？”穆清瑜说着，不由自主的看向铜镜。
    只见铜镜里的少女，肤白赛雪，额头上更是一片光洁，没有半点瑕疵。
    穆清瑜惊讶，更是不敢相信，铜镜里的少女，额头上没有一点伤痕的，是自己？
    明明前几日，她是亲眼看到，额头上那一块难看的伤痕的。
    难道她是在做梦？
    她伸手揪了下自己的脸颊，“哎呦”一声痛的叫出声。
    竟然不是在做梦。
    “我额头上……之前……明明……”穆清瑜语无伦次的道。
    “我知道。”

 第259章

    “我是说我额头上的伤口，先前明明还在这里的，怎么洗了个脸就没有了。”穆清瑜急切的解释着，生怕李照误会，她是为了博得李照的注意力，才装出来额头上有伤口的。
    “我知道。”李照一把抓住穆清瑜因为慌乱，四处挥动的小手。
    “你知道什么？”穆清瑜问。
    “一切。”
    穆清瑜想起什么，脱口而出：“采荷是不是你的人？”
    那天采荷看到她贴身携带的玉佩，就看出了是李照所送。
    要知道，这枚玉佩的来历，连墨竹都不知道，采荷又是从何得知？
    除非，采荷就是李照的人。
    李照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打算瞒着穆清瑜，想必采荷也没有千方百计的保守自己的身份。
    所以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怪不得采荷对自己忠心耿耿，怪不得李照可以一直对自己不闻不问。
    原来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在李照的眼皮子底下。
    “那采荷给我擦的药膏，是不是你给的？”穆清瑜又问。
    从她受伤后，擦的一直是采荷给她的药膏。
    她的额头能恢复的光洁，看不出一点痕迹，肯定是那瓶药膏的功劳。
    李照又点了点头。
    穆清瑜心尖上泛起甜蜜，甜滋滋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大概就是一直被人关心着的感觉。
    暖暖的烛光，映照在穆清瑜清亮的眸子里，犹豫一簇小火苗闪啊闪。
    李照心中一动，低下头去。
    桑叶住的地方，已经是火光冲天，将漆黑的夜照的红光一片。
    不用人喊，大和殿里的众人，都发现了那边的火势。
    皇后娘娘更是一眼认出，是她寝殿的方向。
    心中大怒，是谁敢在她头上放火？
    皇后娘娘也顾不得宴会，带着人匆匆离开。
    晋王起身，想跟着去看看。
    圣上道：“皇后去就够了，我们兄弟二人，再喝一杯。”
    晋王只好坐了下来。
    他举起酒杯，和圣上遥遥一碰，随后一饮而尽。
    借着酒劲，晋王欲言又止，还是问道：“皇兄和皇嫂，是不是闹别扭了？”
    圣上又饮了一杯酒，声音冷淡：“没有。”
    “是臣弟多心了。”晋王闷闷不乐的，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后宫的大火，引起了大殿里所有人的注意。
    那些夫人小姐想去看一看，但是碍于身份不敢过去，只能一个劲的听着来来往往宫女的交谈，试图听到些什么来。
    此时，穆清雪的身份就派上了用场。
    她是贤王妃，皇后娘娘的儿媳妇，此时过去那边看一看，是应该的。
    穆清雪起身，带着春红往外去。
    后宫失火，可不是一件小事。
    穆清雪难掩八卦之心，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打探一下。
    走到御花园，她步伐匆匆，不小心撞到一黑影。
    穆清雪被撞得后退一步，春红已经开口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了贤王妃？”
    “臣女……臣女不是故意的。”
    穆清雪站定，借着月光，看清对面之人是林家三小姐林素。
    关于李照要与穆清瑜退亲，娶这位林三小姐的传言，穆清雪听说了不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小姐怎么在这里？”穆清雪和善的问。
    春红看了一眼穆清雪，不动声色的退到了穆清雪身后。
    林素低着头，不让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红肿的双眼。
    “臣女在御花园里看风景。”林素胡乱的道。
    穆清雪当然不信，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里看风景？
    “那边着火了，林小姐知道吗？”穆清雪又问。
    “知道。”林素早就发现了。
    只是她藏着心事，根本打不起兴趣来。
    反正着火的地方离她远，烧不到这儿来。
    穆清雪想到穆清瑜就住在着火的那个方向，要是让穆清瑜和林素二人一见面，给穆清瑜添堵也行。
    于是穆清雪邀请道：“林小姐，不如跟我过去看看。”
    “臣女还有别的事……”
    林素刚想推脱，穆清雪已不耐烦的打断：“怎么？你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林素吓得缩了缩脖子，忙道：“臣女不敢。”
    “那就跟我一起过去。”
    林素见推脱不了，只好跟着穆清雪往着火的地方去。
    火势凶猛，不用人指路，三人就寻到了那里。
    皇后娘娘正在不远处，指挥着人救火。
    穆清雪带着林素走上去，先行了礼，道：“母后，有没有儿臣能帮得上忙的？”
    皇后看了穆清雪一眼，淡淡的道：“有下人在，你去边上躲一躲，别让烟熏着你了。”
    “是，母后也要保重身子。”
    穆清雪又领着林素往一边去。
    只见不远处的地方，铺着厚厚的被子，上头还躺着一人。
    那人双目紧闭，气息微弱。
    穆清雪走上去，问道：“这是谁啊，是被火熏的吗？”
    “回王妃，她是娘娘的身边的宫女桑叶。”守在一边的宫女回道。
    这就是被穆清瑜害得昏迷不醒的桑叶？
    穆清雪多看了几眼，问：“她怎么躺在这里？还活着吗？”
    “回王妃，着火的是桑叶姐姐的住处，桑叶姐姐没有大碍。”
    穆清雪啧啧两声，心里道了一声可惜。
    要是桑叶死了，皇后娘娘就能毫无顾忌的处置穆清瑜了。
    “真可怜。”林素小声感慨。
    “可怜什么？”穆清雪反问，“要不是她这样子，李大将军的婚事来轮不到你头上呢。”
    林素脸一红，“王妃说的什么，臣女不明白。”
    穆清雪皱着眉，打量着林素。
    她不信，林素对这门婚事没有兴趣。
    在穆清雪的想法中，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
    “你放心，我是站在你那一头的。”穆清雪道。
    “臣女……臣女不知道……”
    “我可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要和李将军定亲一事。说不定你们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宫里的旨意了。”穆清雪大大咧咧的说道。
    林素被戳穿了心思，更是无地自容。
    想起方才在李照那受的委屈，她几乎快站不住了。
    “不知道四妹妹口中的李将军，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位？”穆清瑜说着，走到了穆清雪的跟前。
    穆清瑜住在这附近，她到这里来，并不意外。
    “当然……”
    穆清雪的话说了半句，在看到穆清瑜的脸时，后半句话噎住了。
    她盯着穆清瑜的额头，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你的脸……？”

 第260章

    穆清雪的反应，引得林素也朝着穆清瑜望过去。
    待看清穆清瑜的面容后，林素流露出了和穆清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惊诧。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穆清瑜无辜的眨了眨眼。
    “你的额头？”穆清雪伸出手指着穆清瑜雪白的额头，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也不知道，睡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穆清瑜愈发的无辜。
    林素眨了眨眼，面上的惊诧消失了不少。
    她瞧着面容姣好的穆清瑜，心里头不是滋味。
    穆清瑜不愧是都城里，连她都有所耳闻的美人。
    且一举一动间的风度和优雅，是林素怎么都学不出来的。
    如今穆清瑜的脸好全了，那李将军更是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不知道自己和李将军的亲事能不能成。林素心里忐忑着。
    “你……”穆清雪“你”了半不出话来。
    穆清瑜的脸，怎么能好了呢？
    “对了，妹妹还没回答我呢。方才你嘴里说的李将军，和我认识的，是同一个吗？”穆清瑜明知故问，她的目光，掠过站在一边的林素。
    只见林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啊，”穆清雪毫不犹豫的回答，“难道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我是听说了些，只是如若把流言蜚语当成事实，岂不是太蠢了？你说的对不对，林三小姐？”穆清瑜望向林素，目光幽深饱含深意。
    先前林素对自己有意亲近，她以为林素是想与自己结交，没想到是为了嘲笑自己。
    想必知道自己毁了容，她将取而代之的时候，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可怜虫。
    “是……是……”林素低下头，吞吞吐吐的回道。
    “二姐姐，你欺负林三小姐做什么？”穆清雪义正严词的道。
    “我不过是和林三小姐说几句话，并没有欺负她。罢了罢了，我先去给娘娘请安。”穆清瑜收回视线，朝着皇后娘娘那边去。
    穆清雪向边上一步，凑到了林素身边。
    “你小心些，我这个二姐姐诡计多端。为了你的好姻缘，你可得多多上心。”穆清雪好心的提醒。
    余光瞄到皇贵妃也过来了，穆清雪顾不得林素，朝着皇贵妃走去。
    林素攥紧粉拳，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顶着红肿的双眼跑开了。
    她心里实在是没有主意，得将穆清瑜没有破相的事，快些告诉林夫人。
    穆清瑜走到皇后娘娘身后，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回过头，看到穆清瑜的脸时，也是惊讶了一下。
    但一向的好修养，让她很快镇定下来。
    “你的脸？”皇后娘娘问道。
    当穆清瑜准备拿出想好的说辞时，不知范嬷嬷从哪里出来，抢先说道。
    范嬷嬷走到皇后娘娘身边，悄声说了几句。
    皇后娘娘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穆清瑜的眼神，也和善了些。
    “原来如此，那还多亏了她。”皇后娘娘朝着穆清瑜招了招手。
    穆清瑜又上前了几步。
    “你帮了本宫一个大忙，本宫不会忘记的。等你想好要什么赏赐，就来和本宫说。”
    皇后娘娘言语清切，穆清瑜心中一动，道：“娘娘……臣女，臣女想家了。”
    说到最后，穆清瑜哽咽了起来。
    “怎么？难道本宫对你不好？”皇后娘娘挑了挑眉。
    “娘娘对臣女是极好的，要不是因为娘娘，臣女也不能在宫里过的这枚舒坦，臣女感念娘娘的恩情，”穆清瑜沾了雾气的眼眸，大胆的望向皇后娘娘，“只是臣女想念家中的祖母和姐妹们，请娘娘开恩，让臣女回家看一眼再回宫来。”
    皇后娘娘审视的目光，在穆清瑜身上一寸又一寸的移动着，似乎要将穆清瑜整个看穿了。
    “娘娘，”范嬷嬷笑着开口，“老奴斗胆说一句，二小姐的年纪，和老奴的孙女差不多大。二小姐看起来再老成，在老奴心里，还是个孩子。离家这么久，肯定是想家的。”
    皇后娘娘跟着笑了起来，“是啊，她的年纪，也比长乐大不了几岁的。”
    她威严的眸子里，最后一丝戒备都消散了。
    “这一场大火，还得找工匠修缮。你再住着，终究是不方便的。你回家去。”皇后娘娘松了口。
    穆清瑜欣喜若狂，忙又向着皇后娘娘伏了下去。
    “多谢娘娘开恩！”
    穆清瑜听话讨人喜欢，在身边养了一段时日，皇后娘娘对她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感情。
    如果穆清瑜不是这个身份，没有那个贤王妃妹妹，说不定皇后娘娘还会付出几分真感情。
    皇贵妃和穆清雪走了过来。
    后宫失火是天大的事，怎么瞧着皇后那一边，各个人脸上都带着笑，难道是吓傻了？
    二人过去，行了礼。
    皇后娘娘收起笑，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妾身挂心着，想来问问娘娘，有什么臣妾能帮得上忙的？”皇贵妃忧心忡忡的问道，“也不知道是如何失的火，还好是宫人住的地方。”
    “对了，桑叶那丫头没事？”皇贵妃又问。
    皇后娘娘懒得回答，枫叶便道：“回皇贵妃，桑叶安然无恙，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就好。”皇贵妃拍了拍胸脯，夸张的松了一口气。
    皇贵妃看向穆清瑜，依然是温温柔柔的笑着：“二小姐的脸果然好全了，真是太好了。”
    穆清瑜望着皇贵妃含着一汪春水的眸子，怪不得圣上如此宠幸皇贵妃。
    单单皇贵妃一双眸子，就能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贤王正是遗传了皇贵妃的好面皮。
    “多谢皇贵妃关心。”穆清瑜恭敬有礼的回道，声音里无波无澜。
    “二姐姐，你的脸是怎么好的？”穆清雪忍不住问，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穆清瑜笑意盈盈的看向穆清雪，只道：“是上天保佑。”
    穆清雪一噎，在贵人跟前，穆清瑜就敢这样敷衍自己？
    可正是在贵人跟前，穆清雪只能收敛着脾气。
    且穆清瑜说完，皇后和皇贵妃都没有异议，她更是不能有异议了。
    但让她咽下这口气，还是有些困难。
    “二姐姐，前段时日你破相，难道都是装出来的？”穆清雪再次问道。
    此话一出，果然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穆清瑜身上。
    如若是真，那穆清瑜就要落得一个欺上瞒下之罪，同样不能好过。

 第261章

    穆清雪冲着穆清瑜扬了扬下巴，极为得意。
    她倒是要看看，穆清瑜还有什么话要说？
    顺便也让皇后娘娘她们看一看，穆清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别被穆清瑜单纯无辜的外表骗了。
    穆清瑜心里忐忑，斟酌着该怎么说才能圆的天衣无缝。
    范嬷嬷眼神锐利，看出了这姐妹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念着穆清瑜救了自己一命，范嬷嬷主动解围：“王妃，二小姐的伤一直是老奴照看着的。老奴用性命保证，在此之前，二小姐都不知道她伤的怎么样。要是王妃要怪，就怪老奴好了。”
    范嬷嬷一本正经的说着，穆清雪还想再说几句，只感觉皇贵妃戴着护甲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皇贵妃轻飘飘的扫了穆清雪一眼，眼里满是警告。
    穆清雪识趣的闭上嘴。
    穆清雪在后宫里不常走动，自然是不知道范嬷嬷此人。
    皇贵妃很了解，范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第一心腹。
    范嬷嬷的话，相当于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加之范嬷嬷对皇后娘娘的恩情，谁敢跟范嬷嬷过不去，那就是要跟皇后娘娘过不去。
    “雪儿年纪小不懂事，嬷嬷怎么能跟她计较呢？二小姐的伤好了，臣妾心里正开心呢，不知道臣妾能不能带着二小姐去大和殿那里坐一坐？”皇贵妃亲切的看着穆清瑜。
    皇后看着不远处的废墟，火势早就控制住了，只留下一片废墟。
    好在只烧毁了桑叶的住处，其他的地方毫无损坏。
    这场火灾，好像就是冲着桑叶去的，着实奇怪。
    皇后娘娘正想好好调查一下，便道：“你们都去，这里有本宫在。皇贵妃，大和殿那边的事，就劳烦你了。”
    “是，臣妾领命。”
    于是皇贵妃领着穆清瑜和穆清雪往回去。
    皇贵妃只牵着穆清瑜的手，亲切的和她说着话。
    被冷落着的穆清雪，恨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在穆清瑜身上盯出个洞来。
    在家里时，家中的长辈就偏心穆清瑜。
    没想到嫁到贤王府去，贤王和皇贵妃还偏心穆清瑜。
    虽说她明白，贤王和皇贵妃是为了李照，才对穆清瑜这般亲切。
    明白是明白，可她就是眼上看不下去。
    三人径直回到大和殿中。
    大和殿中的人，自从知道后宫失火之事，大和殿里人心惶惶的，都在不停的朝着殿门口张望，生怕大火烧到这里来。
    而那三人出现在门口，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坐的所有人，不少都见过穆清瑜。
    当看到容貌依然姣好、光彩照人的穆清瑜时，她们不由的惊呆了。
    不是说穆清瑜毁容了吗？
    瞧着穆清瑜，甚至比从前更俊俏了些。
    外头的那些流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穆清瑜跟在皇贵妃身边，低着头走进来。
    在经过秦家的席位时，朝着秦姝投去一个娇俏的笑脸。
    秦姝心中甚是欣慰。
    跟着皇贵妃走到上首的位置，皇贵妃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还想拉着穆清瑜在她身边坐下。
    穆清瑜忙寻了个理由离开了。
    穆清雪见状，在皇贵妃开口前，挨着皇贵妃坐了下来，坐在了原本留给穆清瑜的位置上。
    “母妃，儿臣给您倒酒。”穆清雪满脸堆笑的讨好着。
    不管她心里对皇贵妃有再多的怨言，但在外人眼中，她和皇贵妃，必须是得让人羡慕的婆媳。
    穆清瑜欢快的走到了定国公府的席位上。
    穆老夫人等人看到穆清瑜，皆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穆清秋，已经拉着穆清瑜坐了下来，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二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外头的人都说你破了相，”穆清秋摸了摸穆清瑜光洁的额头，“我就知道，他们都是乱说的，肯定是嫉妒你。”
    “前几日伤口结痂的时候，确实很难看。可能流言就是从那个时候传出来的。”穆清瑜解释道。
    “那些人太坏了，他们还说，你因为破了相还要被退亲呢。”穆清秋说完，忙后悔的伸手捂住嘴巴，求救的看向方氏。
    方氏只能叹气，都说出口了还有什么法子？
    穆清秋这嘴巴太快了，她刚想阻拦，话都说完了。
    果然见穆老夫人沉下脸，问道：“什么退亲？跟我说一说。”
    “祖母，都是误会，您不要放在心上。”穆清瑜笑着道。
    穆老夫人还想再问一问，但看到穆清瑜的笑脸时，绝对先将疑惑压在心底。
    “念儿表妹没来吗？”穆清瑜又问。
    出来住了这么久，穆清瑜还真是想她了。
    “她在家里呢，她也记挂着你，每天都催着我，快些将你接回家里去。皇后娘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家？”当提及郭念儿，穆老夫人的神情愈发的柔和。
    “明日，我就能回家去了。”穆清瑜欢喜道。
    说完，几人更加欣喜。
    穆清瑜能回家去，说明之前她在宫里缠上的麻烦，终于一笔勾销。
    方氏笑道：“我今晚回去，就让他们好生收拾着，等你回家来。”
    “要让三婶费心了。”
    定国公府的女眷，正欢欢喜喜的说着话，林夫人又带着林素过来了。
    林夫人先是听了林素说的，后来又远远的看了穆清几眼，还是不敢相信，非要走到跟前一看究竟。
    林夫人顾不上其他，只盯着穆清瑜的小脸仔细瞧着，像是要在上头瞧出一朵花一样。
    她的眼神，先不说穆清瑜，其他人看了都觉得不舒坦。
    “林夫人，你怎么又过来了？”穆老夫人沉声问道。
    且一来就直勾勾的打量着穆清瑜，此举着实败好感。
    “我是看二小姐过来了，特地来和二小姐打个招呼的。前段时日，我和素儿进宫，常常能见到二小姐的。”林夫人终于收回了视线。
    穆清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不欲多言。
    林夫人不依不饶的问：“二小姐，你的额头好了？不是涂的什么胭脂水粉盖住了？”
    连林素都听出，林夫人问的太过分了，连忙拽一拽她娘的胳膊，想让她娘收敛一些。
    可林夫人全是为了自家宝贝闺女的好姻缘，不得已豁出这张老脸。
    当初皇后娘娘与她们说的是，穆清瑜破了相，配不上李将军，才相中了林素。
    可现下穆清瑜好端端的，这门婚事还能落到林素头上吗？

 第262章

    林夫人的话，让定国公府一干人都觉得不舒坦。
    林素也在不停的暗示林夫人，不要再说下去，偏生林夫人不肯听。
    面对林夫人出格的问题，穆清瑜客气的笑着：“要是夫人不信，不如亲手摸一下？”
    话音刚落，只见林夫人身躯一动，真想上前的样子。
    穆清秋率先板起脸来，嚷嚷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跟前凑，来人，把这些人都赶走！赶走！”
    她直白的话，让林夫人闹了个大红脸。
    林夫人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真的走过去了，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
    林素羞的都快哭出来了，带着哭腔低声道：“娘，我们快走。”
    附近席位的夫人小姐们，都在用嘲讽讥诮的眼神，看着她们母女二人。
    林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了，飞快道了一声告辞，就拉着林素回去了。
    回到林家的席位上，林素红着眼控诉着林夫人过分的举止。
    她本就双目红肿，再哭也没有眼泪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唉，早就该听我的。早点提醒皇后娘娘，将你和李将军的事定下来，夜长梦多，这下终于出事了？”林夫人悔恨的拍大腿。
    林素用帕子按了按干涩的眼睛，十分委屈。
    哪有女孩家这么着急自己的婚事？就算心中着急，面上也要矜持着些。
    是以林素才拉着林夫人，不让林夫人入宫来催促皇后娘娘。
    如若能预知今天的事……她脑海里不由的浮现李将军对她的冷淡……
    林素心乱如麻，不由自主的朝着定国公府的席位望过去。
    只见那位二小姐，正和边上的人说说笑笑。
    脸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里，盛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在宫灯下，那位二小姐窈窕的身姿渡上一层淡淡的暖光，美得不像话。
    这样一副美景，只能在最好的画师笔下才能看到。
    林素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
    想来配站在李将军身边的，也只有这位二小姐了。
    林素心底生出几分自卑和退意。
    “素儿……素儿？”
    林夫人唤了好几声，林素才有反应。
    “待会子宴席一结束，我们就去找皇后娘娘，快些将你的婚事定下来。”林夫人下定决心。
    为了自家女儿的大好前程，她就豁出这张老脸。
    就算是死皮赖脸，也要求了皇后娘娘定下林素和李照的婚事。
    在外维持了许久的好形象，她也不要了。
    正当林夫人雄心壮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林素当头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娘，我不嫁。”林素冷静的道，语气里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落寞。
    “什么？”林夫人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素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娘，我不嫁。你不要去找娘娘了，我不会嫁的。”
    与其自讨没趣，不如一开始就断了念想。
    林夫人气得拍了下林素的肩膀，要不是碍于周遭的人，她真想将林素拍醒。
    可惜林素没有给她机会，冷不丁的起身出去了。
    林夫人被气得只能拍桌子。
    林素往大殿外去，门口的宫人拦住了。
    “那边失火，小姐没事，还是请在里头待着。”宫人客气又强硬的拦在林素跟前。
    林素不想回去，面对林夫人，便胡乱寻了个借口：“我……我肚子不舒服，去去马上回来的。”
    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林素几眼，见林素脸色确实难看，便让开准备放行。
    宫人才往边上走了一步，看到从外头来的人，眼睛一亮，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
    “见过将军大人，大人快里头请。”
    林素脚步顿住，不由自主的朝着李照看过去，眼中带着期盼。
    只是李照自始至终，都不曾朝着林素这边看一眼，仿佛林素不存在一样。
    林素失望的收回视线，低着头准备出去时，却感觉到李照在她身后停了下来。
    林素又惊又喜，连忙转过身去。
    她准备好早就练习过千遍百遍的笑脸，甚至心里在斟酌着措辞时。
    转过身，对上的却是李照的背影。
    他的背影高大魁梧，挡住了大殿里的光亮。
    盯着李照的背影，林素心里那点小火苗，又亮了起来。
    她大着胆子，走到了李照的身边，正准备说话时，在看到李照的侧脸时，到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李照的侧脸，少有的带着点笑意。
    没有平日里的冷酷和戾气，嘴角那一点笑是温暖发自肺腑的。
    林素顺着李照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的是那位方才还见过的二小姐。
    那位二小姐似乎心情极好，还和身边的人喝起了酒。
    林素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李照。
    再三确定，李照是在看穆清瑜后，林素舌尖泛起苦涩。
    一向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竟然躲在暗处，偷偷瞧着心上人。
    这事传出去，恐怕十个人里，九个不相信。
    林素低下头，再也不敢生出旁的心思，匆匆往外去。
    李照只觉得背后风一动，他扭过头来，背后什么都没有。
    看穆清瑜看得太过专注，他的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再朝着那边深深看了一眼，李照往另一边，走进大殿之中，在晋王下首的位置坐下。
    他一坐下，圣上和晋王，都将视线移了过来。
    “爱卿，这封密信，你看看。”圣上说完，宫人将圣上面前几案上的密信，双手呈到李照跟前。
    李照拆开，一目十行看完后，起身走到圣上跟前跪下，道：“微臣愿为圣上排忧解难。”
    圣上朝着贤王招了招手，贤王一直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圣上此举，贤王更是明白圣上的心意。
    贤王起身，走到李照身边跪下，道：“儿臣也愿意为父皇排忧解难。”
    “好，好。”圣上笑呵呵的道。
    正坐在一旁的太子，已经一壶酒下肚。
    他拖着略显笨拙的身躯，也走到了贤王和李照身边。
    “儿臣……儿臣也愿意……嗝。”
    圣上皱起眉头，甚是不悦，“你凑什么热闹？回你的位置上去。”
    皇贵妃虽在与边上的女眷说着话，耳朵是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静。
    她主动走了过来，温声劝道：“圣上，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好心。不如就让太子殿下一起去，贤王年轻不经事，恐怕没有太子殿下稳重。”
    皇贵妃温温柔柔的语气，让圣上舒坦不少。
    “朕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多说了。”

 第263章

    “母妃放心，儿臣不会给父皇丢脸的。”
    “嗯，那你此去一定要听李将军的话，万不可擅自行动。”皇贵妃叮咛道。
    “行了，他不是小孩子，自有分寸的。”圣上宠溺的望着皇贵妃。
    听着那三人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太子的酒醒了一大半。
    方才只顾着喝酒，都没有听圣上等人在说什么。
    但是在皇后耳提面命的教导下，太子终于明白，贤王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而是处心积虑要来夺自己的太子之位的。
    被躲在太子之位的废太子，下场可凄惨了。
    太子朝着圣上膝行两步，因为喝的酒多了些，还差些摔倒。
    “父皇，儿臣也要为您排忧解难，儿臣也去！”
    瞧着太子醉醺醺的模样，圣上大手一拍几案，将几案上摆放着的酒杯，震的掉到地上。
    龙颜大怒之下，大殿里的人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连皇贵妃都跪在了圣上的脚边，太子更是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圣上威严的目光盯着堂下不成器的太子，久久不说话。
    要是太子成器些，德能配位，他鬓边的白发也能少一些。
    “皇兄，”晋王先劝道，“太子一片赤诚之心，臣弟做梦都想有这么个孝顺的孩子。”
    晋王和圣上是兄弟，说话熟稔些。
    果然，晋王轻快的语气，让圣上的怒气消散了些。
    “依朕看，你年纪不小了，膝下没个孩子实在是不像样。王妃的身子骨，还和从前一样吗？”圣上问道。
    “多谢皇兄记挂，她的身子骨，还是那样。”
    圣上为晋王妃叹了口气，随后抬了抬手，道：“都起来，时辰差不多了，皇贵妃。”
    皇贵妃起身，道：“臣妾明白，这就让众位宾客散去。”
    圣上点了点头，点了晋王、贤王和李照，再去御书房里议事。
    太子这下大气都不敢出，眼睁睁的看着几人离开。
    心里暗道一句糟糕，母后又要在他耳边唠叨好几天了。
    皇贵妃不管太子，她走到女眷那一边，让众人都散去。
    穆清瑜起身，搀扶着穆老夫人起来。
    “祖母，我送你们到门口。”
    穆老夫人拍了拍穆清瑜的手，“不用送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明早回来一事。”
    “好。”穆清瑜不再坚持。
    几人一起走到大和殿门口，穆清瑜站在台阶上，目送穆老夫人等人离开。
    她才转身，往另一条路回去。
    穆清瑜回到皇后娘娘这儿，大火早就控制住，不少宫人，在收拾着那边的废墟。
    穆清瑜往自己的住处走着，敏锐的察觉到皇后娘娘寝殿里，传出来的紧张的氛围。
    她放慢脚步，突然听到了里头摔茶杯的声音。
    在门口守着的宫女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
    穆清瑜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才推开门，采荷迎了过来。
    “二小姐回来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梳洗。”采荷笑道，主动上前替穆清瑜脱掉了外衣。
    穆清瑜看向角落里，她洗脸剩下的一盆子污水，早就收拾干净了。
    再看到采荷，确定采荷的真实身份后，穆清瑜觉得她亲切不少。
    “先等等，我不在的时候，娘娘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穆清瑜问道。
    采荷回道：“娘娘发落了好些个人。”
    采荷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据说还有丹阳郡主身边的丫鬟。”
    丹阳郡主？
    穆清瑜皱起眉头，如果大火有丹阳郡主的手笔，那这火，看起来是冲着自己而来。
    只是为何不干脆点，在这儿放火，而是要在桑叶那儿放火呢？
    而且正是因为大火，她才知道，桑叶竟然早就清醒了，现在昏迷不醒都是装出来。
    能操控这一切的，只有皇后娘娘。
    还好明儿个她就能出宫去了。
    “采荷，明儿个我就能出宫去了。”穆清瑜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恭喜二小姐。”采荷跟着欢喜。
    “这段时日，多亏你照顾我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会如何。”穆清瑜真心感激。
    “二小姐言重了，都是奴婢该做的。奴婢这就去打水。”
    采荷出去，打了水伺候穆清瑜歇下。
    穆清瑜进入梦乡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寝殿里，依然灯火通明。
    皇后娘娘脸色沉沉，寝殿里，跪了一大片的人。
    她似乎是在等什么，许久不曾开口。
    半夜时分，枫叶满脸疲倦的走进来，道：“娘娘，康月长公主来了。”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终于肯来了。
    “叫她进来。”
    枫叶出去，不一会儿领着康月长公主过来了。
    许是来得匆忙，康月长公主气息不稳，裙裾凌乱。
    “见过娘娘。”康月长公主不由分说，朝着皇后娘娘行了大礼。
    “你有个好女儿。”皇后娘娘讥诮道。
    康月长公主身躯一抖，要是丹阳郡主在她跟前，她一定要好好训斥一番，说不定还要打丹阳郡主几下。
    从前丹阳郡主惹出来的祸，不过是小打小闹。
    现在竟然给她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敢在皇后娘娘宫里放火，是觉得她们活的太舒坦了吗？
    “皇嫂，是臣妹教女无方，回去之后，臣妹一定好好教训丹阳。要是皇嫂不解气，就将她送去庄子上，只要皇嫂肯消气。”
    皇后嗤笑，敢在她头上放火，仅仅是把丹阳送去庄子上，就能解她的怒火吗？
    康月长公主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果然见皇后一点都不满意。
    康月长公主擦了把汗，她心里是恨丹阳，可丹阳是她膝下唯一的女儿，她怎么下得了狠手啊。
    “那就让丹阳去皇陵，清修半年。”康月长公主一咬牙，说出了她觉得最重的惩罚。
    半年啊！康月长公主的心都在滴血。
    皇后娘娘不逼康月长公主，“不用如此，还是叫丹阳留在你的身边。”
    康月长公主一喜，忙抬起眸子朝着皇后娘娘看过去。
    感激的话语还在嘴里，触碰到皇后娘娘眼中的算计和不怀好意时，康月长公主的笑脸垮下来。
    果然没这么简单。
    直到天蒙蒙亮时，康月长公主才从皇后娘娘的寝殿里出来。
    目光触及到天边的微光，康月长公主抬手遮住了眸子，却晚了一步，眸子被光刺的流出了些许眼泪。
    她腿一软，倒在了贴身婢女的身上。
    寝殿里，皇后娘娘面上带着笑，由着枫叶等人伺候，小憩一会。
    丹阳这把火，放得好。

 第264章

    翌日清晨，穆清瑜早早的醒来。
    她知道皇后娘娘昨夜没歇息好的事，直到临近午膳时分，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似乎没歇息好，眼底下一片乌青，但是精神极好，还没开口就先带上了笑。
    穆清瑜借此关心了几句皇后娘娘的身体，便引出了要回去一事。
    “娘娘，臣女想着等会子就出宫去，回家正好用午膳。”穆清瑜道。
    皇后娘娘略一思索，笑道：“你来宫里这么久，本宫都没和你一起用过午膳，你与本宫一起用一道午膳，再回家去。”
    “是，多谢娘娘。”穆清瑜立马改口，在马上就要出宫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再出岔子了。
    穆清瑜略坐了坐，宫女便把午膳端进来了。
    虽说在宫里，并没有敢亏待穆清瑜。
    但是她往日吃的和皇后娘娘的一比，果然是小巫见大巫。
    食不言寝不语。
    穆清瑜默默无言的陪着皇后娘娘用完了一顿午膳。
    用完午膳，二人挪步去了暖榻上歇息。
    皇后娘娘面上泛着红光，一双锐利的眸子若有若无的打量着穆清瑜。
    穆清瑜只低头当不知。
    “你的伤好了，依本宫看，你比从前更好看了。李将军看到了，肯定会更喜欢的。”皇后娘娘的语气里藏着深意。
    穆清瑜的头愈发的低了，装作羞涩的回道：“娘娘不要拿臣女开玩笑了。”
    皇后娘娘盯着穆清瑜的头顶，喜悦的心情冲淡了不少。
    她一挥手，挥退了宫殿里头多余的宫女，只留了枫叶一人在身边伺候。
    穆清瑜眼观鼻鼻观心，皇后娘娘这架势，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说。
    她不由的端正了下坐姿。
    “你明年开春就要出嫁了。”皇后娘娘状似随意的问起。
    穆清瑜点了点头，“是。”
    “你在宫里住了没几日，本宫觉得和你投缘。可惜你出嫁后，说不定将和本宫，站在对立的位置上。”
    皇后娘娘意味深长的说完，穆清瑜立马起身跪下，惶恐的道：“臣女不敢！臣女冒着大不敬斗胆说一句，娘娘是天下之母，臣女更是把娘娘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来对待。现在、将来，都不敢做出违背娘娘的事。”
    皇后娘娘失笑：“你这孩子，本宫不过随口一说。枫叶，快扶二小姐起来。”
    “是。”
    枫叶上前，将穆清瑜扶了起来。
    穆清瑜飞快的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说的表忠心的话，让皇后娘娘满意了。
    “你后面得空了，可要常常入宫来陪陪本宫。”皇后娘娘又叮嘱道。
    “只要娘娘不嫌臣女唠叨，臣女肯定常常入宫来。”
    皇后娘娘不再说什么，而是吩咐枫叶，拿上早就给穆清瑜准备好的赏赐，送穆清瑜出宫去。
    穆清瑜终于能松一口气。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跟着枫叶出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采荷已经拿着包袱，在外头等着了。
    三人便一齐朝宫门口走去。
    穆清瑜本来还想和采荷说些什么，碍于枫叶在场，也不准备说了。
    皇宫外，定国公府的马车，从早晨就在皇宫门口等着了。
    马车下，还有一人在徘徊，时不时焦急的朝着高大的宫门看几眼。
    穆清瑜远远的就认出了，那个人是墨竹。
    墨竹也认出了穆清瑜，忙飞奔过来。
    墨竹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天知道，穆清瑜在皇宫里的这段日子，她有多担心。
    整天吃不好睡不好，就怕穆清瑜在皇宫里受了委屈或是陷害。
    “小姐。”墨竹知晓分寸，只行了礼。
    “快起来。”穆清瑜欲言又止，眼中同样藏了许多情绪。
    采荷和枫叶相视一笑，将手里捧着的东西，悉数交给了墨竹。
    “二小姐，奴婢们就送到这儿。二小姐慢走。”枫叶道。
    “好，你们也快些进去。”穆清瑜感激的看了眼枫叶和采荷，转过身去和墨竹慢慢的往马车那边去。
    枫叶和采荷站了一会，才回后宫去，和皇后娘娘复命。
    范嬷嬷先她们一步，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且交待了，不让别人进去。
    枫叶和采荷只好在秋风中等着。
    寝殿里，在范嬷嬷面前，皇后娘娘才露出真正的神情。
    她自个用手按着太阳穴，好缓解疲劳。
    “桑叶怎么说。”皇后娘娘问道。
    “桑叶说，是丹阳郡主推她入的井。”范嬷嬷回道。
    今儿个早晨，在皇后娘娘的授意下，桑叶已经醒了。
    皇后娘娘冷冷一笑，“果然和本宫预料的一样，从头到尾都是丹阳郡主惹出来的祸端。她还敢放火烧宫，康月养了个好女儿。”
    “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让桑叶继续晕过去吗？”范嬷嬷问道。
    “罢了，从前让她昏迷是为了穆清瑜。眼下穆清瑜出宫去了，就不用让桑叶继续受罪了。”皇后娘娘疲乏的道。
    要阻止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实属困难，当初差一点她就能说动圣上，让这门亲事作废。
    可惜不巧，遇到了晋王。
    每每在关于晋王的事情上，她总是心神不宁，要耽误不少正经事。
    想必晋王，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劫难。
    “是，老奴会让桑叶的身子慢慢恢复的。”范嬷嬷道。
    等桑叶大好之日，想必就是她离开之时。
    主仆二人各有各的心思，待了一会，范嬷嬷就出去了，换了才刚醒没多久，走路都走不稳的桑叶进来了。
    昏迷了许久，甫一醒来，桑叶连路都不会走了。
    踩在地上，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只能靠枫叶搀扶着，才不至于在皇后娘娘面前摔倒。
    枫叶扶着桑叶的胳膊，摸到的就是一把骨头。
    昏迷这么久，桑叶瘦了不少。
    第一眼见到消瘦的桑叶时，枫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大白天见到鬼了。
    正是因为如此，枫叶心里更加心疼桑叶。
    可见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连命都不是在自己手上的。
    短短一截路，枫叶搀扶着桑叶走了许久，才到皇后娘娘跟前。
    二人行礼，皇后娘娘忙让二人起来，在脚踏上坐下歇息。
    桑叶歇了一会，才有力气说话：“娘娘，奴婢许久不能在娘娘跟前伺候，还请娘娘见谅。”
    “你在本宫身边伺候多年，不用说这些话，本宫都明白的。”看到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桑叶，皇后娘娘心中动容。

 第265章

    “你感觉如何了？”皇后娘娘问道。
    皇后娘娘一直高高在上，甚少用这般体恤的语气对下人说话。
    桑叶感动的泪珠子都快掉下来。
    “多谢娘娘关心，奴婢在休息两日，就能到娘娘跟前伺候了。”桑叶回道。
    只是明眼人都看出来，桑叶身子的亏空，恐怕是再多灵丹妙药都补不回来的。
    那一日，范嬷嬷早就与皇后娘娘说过，一旦用了让人昏迷的药，肯定会对桑叶造成损害。
    就算桑叶是再强壮的身子骨，将来也养不回来，只能一直是病殃殃的身躯，苟延残喘罢了。
    “你好好养着，本宫这边有枫叶在，你无需费心。”皇后娘娘亲切的道。
    “是，多谢娘娘。”
    说了会子话，桑叶便体力不支，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皇后娘娘便让枫叶扶着桑叶回去了。
    大概有很久一段时日，桑叶都不会在皇后娘娘跟前出现了。
    皇后娘娘歇下来的时候，才得知御书房那边的事。
    圣上召见了贤王、晋王、李照，还有几位当朝重臣议事，唯独落下了太子殿下。
    这般明晃晃的打脸，让皇后娘娘气得发了好大一通火。
    圣上这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留给太子了么？
    贤王和皇贵妃那个狐媚子，究竟有什么好的？
    “太子呢？”皇后娘娘怒不可遏的问。
    枫叶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娘娘，太子殿下……殿下正在东宫里喝酒，现下应该是喝醉了正睡着。”
    说完，皇后娘娘差点气得晕过去，她咬着牙，狠狠的道：“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情喝酒？走，去东宫！”
    皇后娘娘带着一帮人，杀气腾腾的冲进了东宫之中，果然见太子殿下喝的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新娶的太子妃，听说皇后娘娘来了，后她一步赶来。
    “儿媳给母后请安。”
    “啪”一声，皇后娘娘已经一巴掌拍到太子妃的脸上。
    太子妃捂着脸，不敢置信，随后眼泪扑簌簌的流下来：“母后，儿媳做错了什么？”
    太子妃在家中，也是备受宠爱的，何曾挨过别人的打？
    皇后娘娘收回手，冷酷的道：“太子喝成这样，你不在一边劝着些，你难道没有错？”
    皇后娘娘斜睨了太子妃一眼，打从开始议亲起，她就不满意这位太子妃。
    要不是太子三番五次的到她跟前哭诉，她根本不会点头同意这门婚事。
    光有美貌，家族不显赫的太子妃，除了当个架子上的花瓶，还有什么用？
    太子妃的美貌，在新婚不久，太子看腻了之后，也没什么用了。
    “殿下关起门来，不让儿媳过来，儿媳不敢过来。”太子妃不服气的为自己辩解。
    “啪”一声，太子妃另一边的脸，又挨了一下。
    太子妃不顾尊卑上下，皱着眉头盯着皇后娘娘，眼中似有怨言和不甘。
    “还敢顶嘴，该打！”皇后娘娘骂道。
    说完，她不再理会太子妃，而是走到太子跟前。
    皇后娘娘伸出手，去拍太子的脸。
    她用的力气，比打太子妃的那两下，小了不知道多少倍。
    在太子妃的眼中，与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抚摸。
    太子妃看不下去了，果然在皇后娘娘的眼中，只有太子一人。
    皇后娘娘不舍得对太子动手，便拿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撒气。
    太子妃敢怒不敢言，行了一礼，随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皇后娘娘眼中只有太子，不管太子妃如何。
    她来时的怒气，在打了太子妃之后也只剩下一半了。
    现在看着不省人事的太子，更多的是心疼。
    “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待会子醒来，又要喊头疼了。你们，将太子抬回寝殿中。”皇后娘娘心疼的吩咐着。
    宫人们合力抬起太子殿下，太子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睁开眼，用浑浊不清的眼眸盯着皇后娘娘。
    “母后，他们看不起我。父皇只疼爱三弟，一点都不关心我，母后，我心里苦哇！”太子殿下借着酒劲，拉着皇后娘娘的衣袖哭诉着。
    皇后娘娘心一痛，也为太子感到了委屈。
    怪不得太子醉成这副模样，原来是借酒消愁。
    皇后娘娘反握住太子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回来了。你现在先去床上，喝了醒酒汤后，好好睡一觉啊。”
    劝了许久，太子殿下才乖乖的任由人抬下去。
    皇后娘娘看了更是心疼，她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
    要不是皇贵妃和贤王那二人，她的儿子，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堂堂的储君，竟然要靠喝酒消愁。
    皇后娘娘捏紧拳头，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是该去会一会晋王了，当年他欠自己的，是该换回来了。
    另一边，穆清瑜已经乘坐着马车，回到了定国公府。
    国公府门口，穆清秋早就翘首以盼，脖子都累了。
    穆清瑜下了马车，穆清秋欢欢喜喜的迎上去。
    “姐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叫我好等，姐姐吃过午膳了吗？”穆清秋一连串的问道。
    “正是因为和皇后娘娘一起用了午膳，才耽搁这么久的。”穆清瑜耐心的回道。
    姐妹二人一齐往里头走去，跨过门槛，穆清瑜才发现在垂花门处徘徊的穆清兰。
    看到穆清瑜，穆清兰大着胆子上前来，怯怯的道：“二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嗯，对了，昨儿个妹妹怎么没入宫去？”穆清瑜随意的问。
    “昨儿个我吃坏了肚子。”穆清兰小脸一红。
    “可有请过大夫？现下可好多了？”
    “多谢二姐姐关心，我已经好了。”
    穆清秋笑道：“你们就不要在门口说话了，我们快去祖母那边，想必祖母也等急了。”
    于是三人一块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许久没回来，一路上的景色陌生又熟悉。
    穆清瑜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怎么？二姐姐不认得路了？”穆清秋揶揄道。
    “怎么会。”穆清瑜笑盈盈的收回视线。
    “对了，家里还有一件喜事，”穆清秋突然压低了声音，“大哥哥在说亲了呢。”
    穆清瑜笑容一滞，“是吗？你可知道大哥哥跟哪家在说亲？”
    “是大伯母娘家的侄女，自打大伯母去世后，我们两家好久没有往来了。不知为何，前几日她们找上门来，今儿个她们也来了，正在祖母那里坐着呢。”

 第266章

    定国公府大老爷和大夫人意外身故的时候，穆清瑜年岁还小，对于大夫人的娘家周家，并没有什么印象。
    只记得周家有一位温婉大方的三小姐，每次一来，秦氏都要好好叮嘱她，好好跟着周三小姐学学。
    是以穆清瑜只对这位周三小姐印象深刻，其他人并没什么印象了。
    三人没一会就走到了穆老夫人这儿，因为提前知道里头有客人，穆清瑜便克制了不少。
    还未进去，就听到了里头陌生的声音。
    “二小姐怎么还没回来？许多年不见，我倒是怪想她的。小时候那群女孩子们站在一起，属她最标致。也不知道如今出落的怎么样了。”
    “哎，要说标致，还是你家元英更胜一筹。”穆老夫人谦虚道。
    正在往里头来的穆清瑜，听到元英二字眉心一动。
    周元英？那不就是周家三小姐？
    “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让我猜猜，哪位是二小姐。”周二夫人笑盈盈的盯着进来的三位小姐。
    她的目光，只在怯懦的穆清兰身上停留一瞬，便离开了，在另外二人身上不停的徘徊。
    周二夫人毫不犹豫，将手伸向了长得更出挑的穆清瑜。
    手上一用力，将穆清瑜拉到了自己跟前。
    周二夫人笑着打量着穆清瑜，好像看不够似的。
    面前的少女眉眼精致，乌黑的瞳仁里映照着自己的笑脸，周二夫人喜欢这般大方坦荡，毫不扭捏的小姐。
    穆清瑜的手还在周二夫人手中，她行了一礼，道：“瑜儿见过二夫人。”
    跟在她身后的穆清秋和穆清兰接着行礼。
    “好好好，快起来。”周二夫人笑着让穆家三位小姐起身。
    三人按照长幼依次坐下。
    穆清瑜抬起头，正好能瞧见对面坐着的陌生女子。
    想必正是周二夫人的女儿周元英。
    周元英的模样变了不少，但是浑身温婉大方的气质，却一点都没变。
    甚至随着年纪的增长，周元英愈发的沉稳，她浑身的气度，仿佛是在后宅里历练许久，洞穿一切的闲适自得。
    让她和方氏站在一起，方氏竟也不能将她比下去。
    发现有人在打量自己，周元英看过去，冲着穆清瑜微微颔首，回之一笑。
    这二人的小动作，落在周二夫人眼中。
    周二夫人忙问：“瑜儿，你还认识元英姐姐吗？”
    “认识的，”穆清瑜笑道，“元英姐姐气质出众，让人看一眼就忘不了的。”
    “这孩子，嘴巴也甜，”周二夫人看向穆老夫人，“我家的这几个孩子，都笨口拙舌，要么不爱说话，要么说出来的话能把我气死。要是有一个能有瑜儿这般机灵，我也能多活几年。”
    周二夫人一个劲的奉承，捧的穆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谁不喜欢好听的话呢？
    只是穆清瑜听着周二夫人眉飞色舞的，要将自己夸到天上去一样。
    她也没说什么多好听的话啊。
    周二夫人，肯定居心不良。
    穆清瑜心里警惕了几分，便不再说话，不想被周二夫人扯进旋涡之中。
    “我倒是觉得，这三个丫头，还没有元英好呢。”穆老夫人谦虚道。
    周二夫人和穆老夫人你来我往的，其他人只能在一边干坐着。
    还是方氏插嘴道：“母亲，瑜儿刚从宫里回来，不如先让她回去收拾收拾。”
    方氏朝着门口使了个眼色。
    众人朝门口望过去，只见穆清瑜的丫鬟正在门口候着，怀里还拎着她的行李。
    “是我疏忽了，忘了这遭事，”周二夫人惭愧道，“瑜儿，你快回去。”
    “且等一等，”穆清瑜看向门口，“墨竹，快进来。”
    墨竹捧着匣子进来，穆清瑜的包袱已经交给了妙香。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墨竹手上捧着的红漆匣子上。
    还未靠近，众人几乎都闻到了匣子上散发的清香。
    与合成的香料不同，这针香味，是做匣子的木料散发出来的，最原始的香味。
    这等名贵的木料，不知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墨竹捧着匣子走到穆清瑜跟前，穆清瑜接过，双手放到穆老夫人面前的几案上。
    “祖母，这是娘娘赏赐给我的东西，正好元英姐姐也在，我想拿出来，和姐妹们分了。”穆清瑜大大方方的道。
    原来是皇后娘娘的赏赐。周二夫人的眸子登时亮了。
    周二夫人贪婪的望着匣子，“那可是御赐之物，瑜儿还是快收好。”
    穆清瑜执意打开了匣子，里头装的只是些小姑娘会喜欢的首饰，例如各色绢花、珠钗、耳环、香囊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
    这样的赏赐，更像是亲近的家人，会送的东西。
    虽说不名贵，但是是御赐之物，随便捡一件戴出去，都够显摆一阵的。
    周二夫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如果不是御赐之物，让周元英选个一两件，想必也没事。
    穆老夫人笑道：“既然是给你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随你。”
    “多谢祖母。”穆清瑜说着，将匣子推到了周元英的跟前。
    “元英姐姐，你先挑。”穆清瑜大方的道。
    “妹妹客气了，该是我这个当姐姐的送你见面礼，怎该让我从你这里拿呢？”周元英温柔的推辞，“让两位妹妹挑。”
    周二夫人不动声色的掐了周元英一下，“这是瑜儿的一片心意，怎么好拒绝？”
    周二夫人往匣子里看了几眼，随后挑了一朵湖蓝的绢花和一支珠钗。
    “多谢瑜儿了。”
    见自己母亲如此，周元英只能跟着道：“多谢。”
    穆清瑜接着让穆清秋和穆清兰挑。
    穆清兰胆子小，光顾着看，却不敢下手。
    穆清瑜见状，从匣子里抓了一把，塞到穆清兰怀里。
    穆清兰脸一红，怯怯道：“多……多谢姐姐。”
    穆清瑜这才收起匣子，带着墨竹往回去。
    回到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地方，穆清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不像在宫里时，就算歇息，也要留一个心眼。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真正的放松。
    墨竹和妙香收拾着东西，穆清瑜毫无形象的在榻上躺着。
    反正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来喊她，不如先睡一会。
    穆清瑜贪恋的嗅了嗅枕头上熟悉的味道，闭上眼准备小睡一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不得已又睁开了眼。

 第267章

    听到脚步声，墨竹已经出去查看情况了。
    没一会，墨竹带着郭念儿进来了。
    郭念儿直奔里间，在穆清瑜没有坐起来前，已经坐到了床沿上。
    穆清瑜突然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忙往后倒去，又躺回了床上。
    郭念儿这才笑嘻嘻的坐直了身子，她伸出手，捏了捏穆清瑜的脸颊，“表姐都胖了，看来在皇宫里，根本没受罪。”
    穆清瑜失笑：“难道我没受罪，你还失望了？”
    “哪有，我这是高兴的。我可是天天在家盼着你回来呢，在这里，我只有跟你才能说上几句贴心话。”郭念儿伸出手，拉了穆清瑜一把。
    穆清瑜借着郭念儿的力气，坐了起来。
    见那二人就坐在床沿说话，妙香将茶水点心端了进来，放在床头几案上，随后出去了。
    郭念儿叽叽喳喳的，跟穆清瑜说着最近定国公府里发生的事。
    上到方氏和穆三爷吵了一架，下到厨房丢了两只鸡，悉数说与穆清瑜听。
    “对了，有一天我在外祖母那里午睡。外祖母当我睡着了，其实我还没有睡着。我听到外祖母催着王妈妈，要给二舅相看门婚事呢。”郭念儿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穆清瑜的神色。
    她已经准备好，只要穆清瑜露出一点不开心的神色，她就会赶紧安慰。
    只是她说完，穆清瑜神色如常。
    仿佛她说的并不是穆二爷的婚事，而是关于谈论今天天气一样的小事。
    穆清瑜甚至好心情的吃起了茶点。
    郭念儿以为穆清瑜没理解她的意思，又试探性的道：“外祖母，要给你找个继母呢。”
    穆清瑜被刚咬了一口的茶点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郭念儿连忙为穆清瑜拍背，又后悔的道：“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我就不该告诉你。可是我们是好姐妹，不告诉你，我心里又过意不去。你要是接受不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外头的墨竹和妙香听到动静，也进来了。
    好一会穆清瑜没有咳嗽了，墨竹给穆清瑜喂了点水，水将嗓子里的异物清干净，穆清瑜才舒坦了不少。
    看着满眼都是担忧的郭念儿，穆清瑜哑口无言。
    半晌穆清瑜才说得出话来：“我没事，我父亲正值壮年，再找一位夫人也是应该的。”
    郭念儿满脸不信，但还是顺着穆清瑜的话道：“你能想开了就好，再添个娘，也就多一个人疼你。”
    穆清瑜眉心一跳，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和郭念儿纠缠下去。
    “墨竹，快将皇后娘娘赏赐的拿来。”穆清瑜冲着外头喊道。
    墨竹立刻将匣子捧了过来。
    穆清瑜抱歉道：“实在对不住，方才在祖母那儿已经让她们分过一些了。”
    郭念儿喜滋滋的挑着，头也不抬的说：“没事没事，我不介意那些。”
    她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道：“那位周三小姐，可挑了？”
    “挑了。”穆清瑜回道。
    郭念儿不屑的哼了一声，“我瞧着她一副清高的模样，还以为她不会要你的东西呢。”
    穆清瑜嘴唇动了动，还是将要为周元英辩解的话咽了回去。
    果然，郭念儿见穆清瑜没有打探的兴趣，便不再提她，欢欢喜喜的在匣子里挑选起来。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穆老夫人那边派人来道，周二夫人母女俩要回去了，让穆清瑜过去送一送。
    穆清瑜便起身，准备过去，郭念儿自然而然的跟着一起过去。
    想必周二夫人是早就见过郭念儿的，看到郭念儿时，并没有奇怪。
    反而是周元英，在看到郭念儿时，眉心一皱，有片刻的失神。
    周元英背过身去，不再看郭念儿。
    穆清瑜瞳孔微缩，能让一向温婉大方的周元英都失了态，郭念儿究竟做了什么？
    许是察觉到穆清瑜的震惊，郭念儿凑过去，飞快的说了句：“我知道她的把柄。”
    说完，郭念儿扬了扬下巴，得意洋洋的走到穆老夫人身边。
    穆清瑜感慨，她不在家里的这段时日，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啊。
    送走了周家母女二人，穆老夫人才能好好打量穆清瑜一番。
    在宫里住了一段时日，穆清瑜反而丰腴了些，看来在宫里确实没受委屈。
    穆老夫人拉着穆清瑜在屋子里说着话，郭念儿难得安静的，坐在临窗的暖榻上，认真的修剪着花枝，倒是让穆清瑜很不习惯，时不时朝那边看一眼，连回答穆老夫人的问题时，都漫不经心的。
    穆老夫人干脆也不说什么，和穆清瑜一齐往窗边看去。
    看了半晌，穆老夫人笑着开口：“也不知道那皮猴子，在哪里听说插花能修身养性，每天都要腾出半个时辰来，专心的插花。好几天了，我还不习惯。”
    “快到年关了，表妹大一岁，更懂事些了。”穆清瑜凑趣道。
    “是啊，过年前，还得将她送回去。总要让她们一家团聚的。”许是想起了那个不听话任性的女儿，穆老夫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穆清瑜点了点头。
    方氏正在此时走了进来，“母亲，接风宴准备好了，不如移步花厅。”
    “接风宴？”穆清瑜疑惑，“是谁回来了？”
    方氏失笑：“除了你还有谁？”
    听说能开饭了，郭念儿丢掉修剪了一半的花枝，跑了过来。
    “我肚子都饿了，外祖母，表姐，我们快过去。”
    在郭念儿的催促下，穆老夫人带着几人，往花厅去。
    花厅里早就坐了不少的人，穆家的好几位少爷，都在那边坐着了。
    看着这架势，穆清瑜不好意思的道：“让三婶为我费心了。”
    “哪有，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全家人都聚一聚。”方氏回道。
    几人入座。
    “给二小姐请安。”原来翡翠也在花厅之中，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艰难的给穆清瑜行了一礼。
    “快起来，你肚子大了，往后不必与我行礼的。”穆清瑜道。
    似乎许久没有见翡翠了，翡翠肚子大了，行动更加艰难了。
    “多谢二小姐。”翡翠扶着丫鬟的手，在桌子最边上坐了下来。
    穆清瑜收回视线，和身边的穆清秋说着话。
    过了一会，穆二爷和穆三爷才风尘仆仆的回家来。
    二人匆匆的换了常服，赶到花厅里来。
    穆清瑜起身，向二人行礼。
    穆二爷道：“瑜儿总算回来了，对了母亲，还有一事。”

 第268章

    “最近边关不太平，圣上命贤王和李将军，前往边关镇守。李将军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穆二爷虽说是对穆老夫人说，却时不时的看穆清瑜两眼。
    “边关苦寒，要辛苦贤王殿下和李将军了。”穆老夫人感慨道。
    穆二爷说完，便和穆三爷出去，往男人那一桌去了。
    “瑜儿，你的嫁妆绣的怎么样了？”穆老夫人问道。
    “绣的快差不多了。”穆清瑜面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站在她身后的墨竹，头愈发的低了。
    穆清瑜绣好的嫁妆，都由墨竹收拾着。
    她家小姐，绣了一半都不到呢。
    她都为穆清瑜感到焦急，还剩没有几个月了，按照穆清瑜的进度，到明年这个时候，恐怕都还没绣完呢。
    穆老夫人不知道那些，只当穆清瑜说的是实话。
    “好，那就让家里的绣娘教教你，你亲手为李将军做点什么，也算是你的一片心意。”穆老夫人缓缓道来。
    穆清瑜“啊”了一声，并不清楚李照这么个大男人，需要她绣点什么带去边关的。
    周边的人都笑了。
    方氏捂着嘴，提醒道：“边关哭喊，贴身的棉袄，护膝，手套，都是需要的呢。”
    穆清瑜笑不出来，她可不会做那些。
    “贴身佩戴的平安符，也是可以的。母亲，不如过几日，我们去烧香。”方氏说道。
    穆老夫人没有不同意的，她一向潜心理佛，每个月都要去庙里一趟的。
    “三日后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一日。”穆老夫人说道。
    说着，丫鬟们端着菜肴上来了。
    食不言寝不语，穆家女眷这边，安安静静的用着午膳。
    另一边，男人那厢，似乎要喝酒。
    穆老夫人忙高声叮嘱：“别让嘉言喝多了，最多一杯！”
    穆二爷的声音传来：“放心娘，我们心里有数。”
    方氏不放心儿子，也跟着叮嘱：“也别让嘉德喝多了。”
    “娘，男人们的事，你少管。”穆嘉德稚气未脱却要故作老成的声音传来，让方氏闹了个大红脸，其他人倒是笑了起来。
    穆清秋笑道：“娘，你别管了，他不会听你的。”
    “好好，有他爹在，我也不用瞎操心的。”方氏自嘲一笑，干脆起身拿了双公筷，替穆老夫人布菜。
    翡翠忙扶着丫鬟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身子，也要过来，帮着方氏打下手。
    方氏忙道：“你就坐着。”
    “能伺候老夫人，是妾身的福气，”翡翠坚持的道，“给夫人打打下手，妾身没问题的。”
    穆老夫人偏过头，视线先落在翡翠的肚子上，才慢慢上移，盯着翡翠的脸。
    “再给家里添个哥儿姐儿，才是你的福气。不要逞强，去坐着。叫你来，不是让你来伺候人的。”穆老夫人眼中带着些薄怒。
    就算翡翠肚里有了孩子，也没能打消穆老夫人对她的成见。
    不过是一个见风使舵，墙头草一样的丫鬟，将来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王月娘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范。
    想到王月娘，穆老夫人就想起了许久不曾露脸的穆书睿。
    身有残疾心不残，照样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但穆书睿根本受不得一点打击，现下性子完全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据说，他屋子里伺候的小丫鬟，几乎都被他折磨过。
    那些个小丫鬟鼓起勇气，到穆老夫人面前告状时，穆老夫人见过她们的惨样，只能是叹息一声。
    心中更是痛恨王月娘，好好的孩子，被她惯成这个模样。
    稍微坚韧些，也不至于变得如今这般面目可憎。
    穆老夫人心中想着，面上不由的带了点愠怒。
    翡翠看在眼中，以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翡翠面色一白，她原本抱着讨好穆老夫人的决心来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注意到穆清瑜也看着这边，翡翠向她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穆清瑜便开口解围：“祖母，翠姨娘也是一心为了您，您就不要跟她生气了。”
    穆清瑜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顿时让穆老夫人心头的怒气消了一大半。
    果然，还是要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才贴心。
    “罢了罢了，你快回去坐着歇息。”穆老夫人挥挥手。
    这次翡翠不敢再说什么，扶着丫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翡翠环顾四周，整个定国公府的姨娘，只来了她一人。
    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还是不一般的。
    翡翠摸着肚子，痛快不少。
    月亮高高挂起时，女眷这边用完了晚膳。
    丫鬟们撤掉碗筷，众人边说着话，边听着隔壁那一桌。
    那边许是喝多了酒，正在胡闹着呢。
    郭念儿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凑到穆老夫人跟前，与她告状：“外祖母，大表哥喝了好几杯酒呢。”
    穆老夫人皱了眉心，“不是说不让他喝的吗？王妈，去把大少爷喊过来。”
    “是。”
    王妈妈绕到屏风后头，不一会儿将穆嘉言带了过来。
    才刚刚入冬，穆嘉言已经穿起了大氅，银白的颜色更衬得他温润如玉。
    此时他原本苍白的面颊上，染着淡淡的红晕，显然是喝了不止一杯酒的。
    穆嘉言走到了穆老夫人跟前，身形都有一些不稳当。
    穆老夫人不忍心苛责穆嘉言，便对扶着穆嘉言的小厮平安嗔道：“怎么不劝着些你家少爷，让他喝了这么多？”
    平安为难：“小的劝了，少爷不听。”
    “祖母，”穆嘉言开口，喷出的气息里夹杂了些酒味，“今儿个高兴，是我执意如此，祖母不要怪平安。”
    郭念儿睫毛轻颤，语气里克制着什么，试探的问：“表哥是因为周夫人和周小姐过来，才高兴的吗？”
    “不是，是因为瑜儿回来了。”穆嘉言眉目含笑，看向穆清瑜。
    在后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单纯的穆清瑜，一个不慎就能有去无回。
    穆嘉言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多谢大哥哥关心。”穆清瑜真心一笑。
    这种被人记挂着的感觉真好。
    郭念儿像是松了一口气，“外祖母，表哥和舅舅他们都喝多了，我去给他们煮醒酒汤，我最拿手了。”
    “让你陪着我坐着说说话，就坐不住啦？你去，不用陪着我了。”穆老夫人无奈一笑，并不约束着郭念儿。
    郭念儿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第269章

    花厅的宴席，很快就散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回去，外头的夜色正好，她特意多绕了些路，想在外头多走一走。
    “小姐，要不要奴婢回去，取一件披风来？”墨竹问道。
    这句话十分耳熟，穆清瑜不由的想起，桑叶没有出事前，也曾跟她说过这句话。
    明明桑叶醒了，却还要如同活死人一般躺在那里。
    穆清瑜收回飘远了的思绪，紧了紧衣襟，道：“你别去了，我不冷。我们现在就回去。”
    主仆二人正打算往回去，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响。
    在那边，树木草丛遮掩住的地方，有一条小路。
    穆清瑜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也常常会走那条小路，是以十分熟悉。
    那声响，不像是小猫小狗，更像是有人走动的声音。
    主仆二人没当一回事，正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就撞上了蹑手蹑脚的郭念儿。郭念儿做贼一般的样子，穆清瑜忍不住想要上前搭话。
    在穆清瑜开口前，郭念儿伸出手，眼疾手快的堵住了穆清瑜的嘴。
    顺便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将要开口的墨竹。
    “我把手拿开，你们两个不要说话。”郭念儿悄声道。
    穆清瑜和墨竹点了点头，郭念儿便将手收回。
    穆清瑜悄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郭念儿没有回答，而是先神情严肃的，往远处看了一眼。
    小路那边，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郭念儿当场想越过穆清瑜和墨竹，往小路那边去。
    郭念儿这般神神秘秘，她向来是个粗枝大叶的。
    穆清瑜担心她惹出什么祸端来，忙拉住了她的手腕。
    郭念儿冷不防被人抓住，用力甩了甩胳膊没甩开，只好轻声说：“二姐姐，你跟我来。”
    穆清瑜和墨竹便一块跟过去。
    郭念儿朝着墨竹努了努嘴，意思是不要让墨竹一起去。
    穆清瑜便扭过头，用眼神示意墨竹不要跟上来。
    墨竹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看着那二人离开。
    穆清瑜跟在郭念儿身后。
    二人明明是定国公府的主子，此时此刻在月光下，二人跟做贼一样，走上了那条甚少有人经过的小路。
    这条小路还是穆清瑜小时候贪玩发现的，不知道郭念儿是如何知道的。
    穆清瑜盯着郭念儿的背影疑惑，脚下不敢有半刻停留，怕把郭念儿跟丢了。
    二人快速走着，快要走到定国公府的偏门时，郭念儿慢了下来。
    穆清瑜一下收不住脚步，走到了郭念儿边上。
    她刚想问一问，为何不走了时，才发现二人前头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
    月白的大氅在黑夜中十分显眼，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单看背影，穆清瑜已经认出了前头的人是谁。
    值得郭念儿深更半夜冒险的，也只有穆嘉言一人。
    她往边上一看，只有穆嘉言一人，没有带任何的小厮，连一向和穆嘉言形影不离的平安都不在。
    这样的举止，怪不得郭念儿会如此郑重对待。
    晚膳时分喝了酒，穆嘉言身形不稳，勉力走到了偏门处。
    偏门守门的婆子，看到穆嘉言，更是不敢阻拦。
    不用穆嘉言说一句话，就已经将门打开了。
    瞧着那婆子熟练的动作，似乎是早就做惯了的。
    难道穆嘉言不是头一次，干这样偷鸡摸狗的事？
    穆清瑜按捺下疑惑，跟着郭念儿继续慢慢往前去。
    那婆子送了穆嘉言出门，一回头，竟然看到身后还站着两人，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好在看清那二人的面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老奴……老奴给二小姐表小姐请安。”
    “今晚我们过来的事，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就去告诉外祖母，将你打发出去。”郭念儿沉下脸威胁道。
    定国公府谁人不知道，这位表小姐是穆老夫人的掌上明珠。
    她的话，十句中有八句穆老夫人都会听的。
    更何况是打发下人这么件小事？
    那婆子忙保证道：“表小姐放心，老奴不会说出去的。”
    郭念儿拉着穆清瑜，直接走出了定国公府去。
    好在穆嘉言走的慢，二人很容易就追上了他。
    走了大约一刻钟，穆嘉言才停了下来。
    穆清瑜和郭念儿也跟着停了下来，二人躲在转角处，偷偷的盯着穆嘉言。
    只见穆嘉言走累了，靠着树歇息。且看他，没有继续走的意图。
    穆清瑜趁此机会，偷偷打量着附近的景致。
    突然，郭念儿紧张了起来，扯了扯穆清瑜的袖子，提醒她往那边看去。
    只见穆嘉言对面的路上，慢慢出现一个黑影。
    那人踩着月光而来，翻飞的鹅黄裙裾，显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慢慢走近，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穆清瑜瞪大了眸子，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
    “怎么是她？”穆清瑜低声呢喃。
    郭念儿扒着墙壁的手，指尖泛白，微微颤抖。
    穆清瑜离她有一点距离，都察觉到了她的愤怒。
    那女子走到穆嘉言跟前，二人说起了话。
    离得远，穆清瑜只能看到那二人嘴唇一开一合，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只知道，二人相谈甚欢。
    穆清瑜放弃了，准备先带郭念儿回去，省的被人发现。
    她偏过头，正好瞧见郭念儿赤红的双眼。
    想起郭念儿对穆嘉言的一片赤诚之心，甫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定然是不好受的。
    穆清瑜轻轻的拍了拍郭念儿的背，以示安慰。
    片刻后，她低声劝道：“我们快些回去，外祖母不见你，肯定会起疑心的。”
    郭念儿闷闷的应了一声，二人转身往回走去。
    守门的婆子还为二人留了门，二人一路顺畅的进了府中，在花园里告别。
    穆清瑜往二房去，墨竹还在二房门口等着她。
    “小姐，你们去哪里了？”墨竹迎上来。
    “没去哪里，我累了，快进去。”穆清瑜敷衍道。
    墨竹不再问，跟着穆清瑜回去了。
    翌日，宫里传出来消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
    桑叶苏醒过来，说出了真相。
    原来是她不小心掉到井里的，不关穆清瑜的事，一切都是个误会。
    自此，穆清瑜清清白白，总算分明了。

 第270章

    三日后，天气晴朗，定国公府的女眷们在用了早膳后，准备去城郊寺庙上香。
    穆清兰感染风寒病下了，便不能去了。
    反正穆清兰在定国公府里没什么存在感，她去与不去，都不影响什么。
    穆清瑜、穆清秋和郭念儿挤在一辆马车之中。
    经过好一段时日的相处，穆清秋发现郭念儿能说会道的，嘴上厉害了些，心底倒是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比起那些个口蜜腹剑的人，郭念儿好上太多。
    因此穆清秋对郭念儿，早就没了成见。
    二人皆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倒是能玩在一起去。
    三个女孩儿年纪差不多，没一会，马车里传来欢声笑语。
    为了方便三人，伺候的丫鬟们都坐在后一辆马车上了。
    定国公府的车队，往城门口去。
    穆清瑜正和两个妹妹说着话，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咦？这么快就到了吗？”穆清瑜疑惑，她打起帘子，却发现，他们还在都城之内，距离城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好端端的怎么停下来了？
    因着马车几乎动也不动，坐在后头马车里的丫鬟们下来，去前头打探情况。
    墨竹去了之后，走回来，就在车窗处和穆清瑜说话。
    “小姐，前面很多人在看热闹，是以把路堵住了。”墨竹说道。
    “那你知道他们在看什么热闹吗？”郭念儿噌的从车窗那头出现，几乎要把穆清瑜挤开了去。
    “人太多，奴婢挤不进去。奴婢只知道，他们是在康月长公主府看热闹。”墨竹回道。
    穆清瑜心中一动，康月长公主府，那不就是丹阳郡主住的地方？
    “墨竹，你派人去打探打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穆清瑜郑重其事。
    墨竹见状，更不敢不放在心上。
    她去后头，叫了一个小厮，给了他点银子，让他在康月长公主府守着。
    没一会，定国公府的马车绕路，继续往城门口去。
    这次倒是一路顺畅的出了城门，到了城郊外的寺庙。
    穆老夫人是寺庙里的常客，寺庙里的住持和小沙弥，都认识她。
    定国公府的人才下马车，就被住持引着往里头去。
    进了庙里，穆清瑜三人不敢再嬉闹，皆安安静静的跟在穆老夫人身后。
    几人诚心拜了佛烧了香，穆清瑜求了一枚平安符，此行算是圆满了。
    穆老夫人让方氏带着三位小姐去后山走走，她则去住持说说话。
    方氏带着穆清瑜三人往后山走着，她的贴身丫鬟莺儿，不知道去哪里打探了消息回来。
    “夫人，威武大将军府的夫人，和忠烈侯府的夫人都在呢。”莺儿说道。
    当听到忠烈侯府的夫人也在时，方氏的眸子亮了起来，惊喜道：“是吗，忠烈侯府的王夫人也来了？真是难得，走，我们去拜访一下。”
    莺儿便带着方氏，往王夫人那边去。
    穆清瑜抬脚跟上，走了几步，她发现穆清秋没有跟上来。
    她和郭念儿往后看去，只见穆清秋满脸通红，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又在地上蹍啊蹍，正神游天外呢。
    穆清瑜和郭念儿走回去。
    “你想什么呢？”郭念儿问道。
    她音量不小，顿时吓得穆清秋一个激灵。
    似乎是被看穿了什么，穆清秋慌乱的摇头，“没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是想什么呢？”郭念儿刨根问底，很是好奇。
    “没没有。”穆清秋低下头，嗫喏地道。
    “三婶都走远了，”穆清瑜催促，“我们快些追上去。”
    郭念儿放弃刨根问底，转身先走。
    穆清秋松了口气，跟了上去。
    三人加快脚步，追上了方氏。
    几人在后山的亭子处，看到了正在歇息的忠烈侯府王夫人。
    王夫人正和一年轻男子坐在亭子里说着话。
    许是经常在外晒太阳，男子一身黑黝黝的皮肤。
    要不是身着的月白圆领襕衫用料珍贵，别人会误以为，他只是侯府的下人。
    黝黑的皮肤配上月白的衣裳，倒是显得滑稽。
    郭念儿已经捂住嘴，偷偷地笑着。
    这般明显的嘲笑，穆清秋登时板起脸来，正色道：“表妹，你笑什么？”
    “我笑他明明长得不白，还偏偏要穿白色的衣裳，姐姐不觉得好笑吗？要我说，还是大表哥才穿得起白色，那才是真真的好看。”郭念儿直爽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穆清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表妹，你不该这样，在背后对别人说三道四的。”穆清秋故作老成地教训着郭念儿。
    “大哥哥是大哥哥，王二少爷是王二少爷，各人有各人的好，你怎么能捧高踩低呢？”
    “我不过说出了实话罢了，”郭念儿理直气壮，“还有，你怎么偏帮着一个外人？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王二少爷？你们认识？”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穆清秋从脖颈一直红到了耳尖。
    许是为了掩饰心虚，她的音量愈发的大了：“我是帮理不帮亲！你错了，认错便好，何苦再说这么多的话，为自己开脱呢？”
    听着那二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马上就要吵起来了。
    穆清瑜不能坐视不理，忙走到二人中间，将二人隔开。
    “好了好了，马上就要到亭子，见到王夫人了，我们不要叫外人瞧笑话。”穆清瑜劝道。
    她也不评判谁对谁错，否则按照二人的性子，只会是火上浇油。
    方氏率先进了亭子里，与王夫人在打招呼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这才不再想着一争高下，一齐闭上了嘴。
    “王夫人。”方氏笑着打招呼。
    忠烈侯府的王夫人忙起身，带着王二少爷王茂，迎上去打招呼。
    “好巧，穆三夫人也来烧香啊。”
    “跟我们家老夫人一起来的。”
    王夫人惊讶：“老夫人也来了？那我得去给她请个安才行。”
    方氏拦住了王夫人，笑着道：“我们家老夫人在和住持说话，不急的。王夫人，我们进去坐着说话。”
    “好，夫人请。”
    方氏和王夫人客客气气，携手进了亭子里。
    穆清瑜三人也跟着进去。
    王茂站在亭子里，甫一看到三位如花似玉的小姐进来亭子里，亭子里都弥漫着香味，鼻尖更是被浓而不腻的香味包裹着。
    王茂吓得赶紧走到亭子外头去，一张黝黑的脸憋得通红。
    “娘，我先回家去了。”王茂尴尬地道。

 第271章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先给穆夫人请个安？就要逃走了？”王夫人嗔道，更是不停地朝着王茂使眼色。
    王茂不敢看亭子里，当然也没注意到王夫人的眼色。
    他低着头，胡乱地行了一礼，“茂给穆夫人请安。”
    行完礼，不等方氏和他寒暄两句，他自顾自地直起身子，转身离开了。
    王夫人一个劲地喊：“你去哪里啊？穆夫人还要跟你说两句呢。”
    王茂置若罔闻，一个劲地往前冲。
    他的背影越来越小，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王夫人气急，更是暗骂王茂的不争气。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在方氏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肯定能让方氏对王茂更加有好感。
    王茂落荒而逃，王夫人还要担心，方氏会不会对王茂心存芥蒂。
    王夫人小心翼翼地觑着方氏的脸色，好在方氏面上看不出一点不愉快。
    王夫人自嘲一笑：“我这儿子不成器，让夫人看笑话了。”
    “哪有，王少爷性子率直，更是有君子之范。王少爷是怕留下来，我家这三个丫头不自在。回去之后，王夫人千万不要埋怨王少爷。”方氏真情实意地道。
    她就是喜欢王茂的坦荡直白，心里有什么情绪，都露在了脸上，完全不用人去猜。
    她不动声色地朝穆清秋那边看了一眼。
    王夫人松了一口气：“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就不跟那小子计较了。”
    王夫人放松之后，才注意到方氏带来的三位小姐。
    穆清秋她见过也说过话，穆清瑜只在宴席上远远地见过，另一位她倒是根本没见过。
    方氏便介绍道：“那位是我们家姑奶奶的女儿，前些时日过来小住的。”
    王夫人恍然大悟，“我还记得，想来你们家姑奶奶，好多年没回来了。这丫头，长得像她娘。”
    方氏招了招手，郭念儿便走到王夫人面前，朝着王夫人行了一礼。
    王夫人拉着郭念儿的手，将戴在手腕上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褪下，戴到了郭念儿的手腕上。
    “出来得匆忙，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你戴着玩。”王夫人和蔼地道。
    郭念儿也不扭捏，欢欢喜喜的摸着手镯，道：“多谢夫人！”
    王夫人笑了笑，郭念儿端详着手镯，坐回了穆清瑜那一边。
    方氏和王夫人说着话，不再理会穆清瑜那一边。
    穆清秋凑到郭念儿那头，往郭念儿的手腕上看了一眼。
    这手镯，一看就是王夫人经常佩戴的物件。她记得头一回，王夫人送自己的是外头首饰铺子里买来的，崭新的金镯子。
    这样一对比，亲疏一眼明白。
    穆清秋拈酸道：“王夫人对你可真好。”
    郭念儿心里还想着和穆清秋拌嘴的事，炫耀似地道：“那是，王夫人看我亲近，你没听到，她一直在夸我嘛。”
    穆清秋睫毛轻颤，心尖上泛起酸意。
    她不由地想到，自打她们进了亭子里，王夫人还没正儿八经地和她说上一句话呢。
    想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定国公府嫡出三小姐，头一次尝到了失落的滋味。
    穆清瑜多看了穆清秋两眼，总觉得穆清秋哪里怪怪的。
    难道是因为和郭念儿拌了嘴，才打不起精神来的？
    在亭子里坐了一会，方氏怕那三人无聊，让三人去别的地方玩。
    穆清瑜带着那二人，出了亭子，往后山风景好的地方去。
    穆清秋和郭念儿二人之间隔得远远的，谁稍微靠近了些，对方就要瞪她一眼。
    穆清瑜无奈地瞧着二人孩子气的模样，只好走在二人当中。
    随行的下人们更是在后头远远的跟着，不想触了那两位大小姐的霉头，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刚入冬，后山的景致没有先前来的时候引人入胜。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穆清瑜便道：“不如我们先回去。”
    “等一等，”郭念儿竖起耳朵，“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穆清瑜和穆清秋仔细听了听，除了萧瑟的风声，再无其他的声响。
    穆清秋嘲笑道：“表妹，你怎么耳朵不好使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声音，像是妇人夹杂着怒意高声骂人。
    穆清瑜不愿多管闲事，尤其是在后山隐蔽处。
    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特意躲到暗处骂人。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郭念儿，朝着声音来源跑过去。
    穆清秋不甘示弱，跟着跑了过去。
    穆清瑜几乎想扶额，一个比一个还八卦。她也只好跟了上去。
    离得越近，那妇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身份，凭你也敢肖想我儿？你配吗？要是再被我发现，你对我儿起了歪心思，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妇人一番阴阳怪气，就差指着面前少女的鼻子骂了。
    饶是如此，这妇人难听的话，让对面的少女眼圈红红，几乎要哭出来了。
    那妇人上前几步，扬起了保养得极好的手，像是要对少女动手。
    穆清瑜来不及阻拦，只见郭念儿和穆清秋路见不平，已经冲了出去。
    看到有人过来，还是两位穿着打扮不俗的小姐，那妇人收起手。
    “咦？这不是定国公府家的小姐吗？”妇人道。
    穆清秋看了那妇人几眼，终于认出来，她是威武大将军夫人金氏。
    既然被认出来，穆清秋只能乖乖地上前，与金氏请安：“高夫人好。”
    金氏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少女跟前，不想让来人看到那人。
    郭念儿才不管那些，已经绕过去，一把将跪在地上的少女拉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原来是你啊，真是巧。”
    金氏脸色难看，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见过也听说过定国公府这位江南来的表小姐，真是和传闻里一样的粗俗，不懂看人眼色。
    穆清瑜刚好追上来，她定睛一看，只见郭念儿拉着杨婉怡，从金氏身后绕出来。
    杨婉怡一只手被郭念儿拉着，用另一只手擦着眼睛，走到了穆清瑜跟前。
    看到穆清瑜，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二小姐也来了。”杨婉怡小声地道，似乎不想让穆清瑜看到自己的窘态。
    金氏拧着眉头，很是不悦这三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辈，打搅了她的正事。
    “好了好了，你们都见过了，没事就快回去。”金氏不耐烦地驱赶道。

 第272章

    穆清瑜屈了屈膝，笑道：“那我们就回去了，下次再去拜访夫人。”
    穆清瑜说完，冲着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要朝着她站着的地方离开。
    “等一下！”金氏拔高音量，“杨小姐等一等，我还有话没说完。”
    杨婉怡吓得一抖，停了下来。
    穆清瑜见状，也停了下来，等着听金氏将要说的话。
    金氏暗恼，凌厉的眼风扫向了定国公府那三人。
    她的话如此直白，那三人是真没听懂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等了一会，都不听金氏有话要说。
    郭念儿先不耐烦，问道：“夫人，你到底有没有话要说？”
    穆清秋附和道：“要是夫人没有话了，我们就先离开了。”
    眼看着那三人要将杨婉怡带走，金氏只好道：“我当然有话要说，但只能更杨小姐一个人说。”
    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三人不会还不知道她的意思。
    杨婉怡抖得愈发厉害，就像枝头被风吹的摇摇欲坠的秋叶，好不可怜。
    穆清瑜见了，心里生出一点怜惜。
    尤其是知道杨婉怡的身世，没有父母的庇佑，简直是和自己同病相怜。
    但是她好歹要强一些，至少还有个定国公府二小姐的名头。
    将她和杨婉怡的处境调个各，金氏绝对不敢这样欺负她。
    “你们先过去。”穆清瑜对两位妹妹道。
    “不行，”郭念儿果断拒绝，“要是我们走了，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婉怡姐姐呢。”
    “是啊，二姐姐，婉怡姐姐好可怜的。”穆清秋帮腔道。
    上一次杨婉怡到定国公府做客，早就让郭念儿和穆清秋放下了对其的成见。
    甚至听到杨婉怡的身世后，二人偷偷的掉了泪珠子。
    这金氏明摆着是要欺负杨婉怡的架势，二人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你们放心，我留下来。”穆清瑜道，又催促了几下，穆清秋和郭念儿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
    金氏盯着穆清瑜，脸色沉沉：“穆二小姐……”
    “夫人，”穆清瑜笑意盈盈地打断，“杨小姐是李将军的义妹，我便是她的嫂子。长嫂如母，夫人有什么话，不如对我说。”
    杨婉怡对穆清瑜投去感激一笑。
    金氏讥诮道：“你不是还没过门？就已经在想着当人家的嫂子？离你过门还有段时日，就不怕夜长梦多？”
    “我与李将军的婚事，乃是圣上亲赐，夫人是有异议？夫人放心，我回去后会将夫人的话转告给我父亲，让他去圣上面前，与圣上说道说道。”穆清瑜掸了掸袖子上沾上的灰尘，好整以暇地道。
    金氏语塞，变了脸色。
    不是为穆清瑜的顶撞，而是因为她的威胁。
    要是真闹大圣上跟前去，圣上说不定会治威武大将军府一个大不敬的罪。
    金氏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哦？夫人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来？”
    金氏说不出一个不字，她算是领教到穆清瑜的牙尖嘴利了。
    穆清瑜柔柔弱弱的样子，说不定就是装出来的。
    金氏的眼神寻找着杨婉怡的视线，可惜杨婉怡躲在穆清瑜身边，根本不想去看金氏。
    等了一会，都等不到金氏说话，穆清瑜没有多少耐心了。
    “夫人没有话要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金氏一急，她是好不容易从高庭之那儿拦截下来的，威逼利诱从高庭之小厮的手上，把还没有送到高庭之跟前的纸条抢了过来。
    杨婉怡竟然约了高庭之，今天在此处见面。
    金氏打发高庭之去帮她办事，她自个儿来赴了约。
    她是好不容易才见到杨婉怡的，经过这次，叫杨婉怡起了警惕心，下次肯定将事做得更加隐蔽。
    如若她今儿个不叫杨婉怡打消了心思，将来和高庭之闹出些什么来，她要悔恨终身的。
    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金氏冷声威胁：“杨小姐，望你离我的庭之远一些。如若被我发现，你再纠缠我家庭之，我定不会轻饶你。”
    杨婉怡睫毛一颤，眼中滚下一颗泪珠来，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但是她眼中自有一股坚韧，显然是不会听金氏的话的。
    穆清瑜见状，同样冷着声道：“夫人，您来威胁她，还不如回家去，管好高少爷罢。”
    “我家庭之是人中龙凤，不用我管，”听到穆清瑜敢评论高庭之，金氏大声反驳，“倒是这个妖妖娆娆的狐媚子，才该好好管一管。穆二小姐不是她的嫂子吗，那就请你好好管一管她！”
    “夫人对高少爷如此自信，还怕一个小小的女子？还有不要以为只有我们三人，夫人就可以口出狂言，还请夫人说话放尊重些。”穆清瑜扬了扬下巴，毫不示弱地对上了金氏。
    金氏熬到如今的身份和资历，谁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的。
    没想到今儿个，竟然会被一个小辈教训。这叫她如何忍得了这口气？
    “到底是谁该说话放尊重些？我和你母亲是同辈的，我现在教训你，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穆清瑜耳尖一动，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讥诮一笑，愈发放肆：“你不配和我母亲相提并论，那只会是玷污我母亲的名声！”
    金氏怒不可遏，直冲上脑袋的怒气，让她险些站不稳了。
    她扬起手，直接朝着穆清瑜走过去，口中怒道：“那我就叫你瞧瞧，我配不配！”
    金氏还没走到跟前，穆清瑜身后的草丛哗啦啦一动，在她身后，出现了一大群的人。
    只见穆老夫人、方氏和忠烈侯府王夫人都在。
    原来是穆老夫人和住持说完话，便到后山来，想着找到方氏等人，一行人再一同回去。
    但穆清瑜三人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她们在后山找着，找到这儿来了。
    又在郭念儿和穆清秋的指引下，寻到了这里，正好看到金氏杨着手，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打的竟然是穆清瑜。
    穆清瑜拉着杨婉怡后退几步，退到了穆老夫人这一边。
    穆清瑜抹着泪，哭诉道：“祖母，高夫人不知为何，骂我是狐媚子……还说我和李将军的婚事，恐怕中间还要生变故……我听不下去，反驳了几句，高夫人还要来打我……”
    听着穆清瑜的哭诉，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第273章

    金氏怒火中烧，明明是冬天，却也气出了一头的热汗。
    她面目狰狞，怒道：“你胡说！”
    杨婉怡擦了擦眼泪，小声地道：“我……我听到高夫人说了那些话。”
    金氏不妨，杨婉怡会在她背后捅她一刀子，气得笑了两声。
    这杨婉怡看着胆子小，人畜无害，没想到心思歹毒得很。金氏更不可能让杨婉怡，再接近高庭之了。
    “我是说过那些话，但是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金氏辩解道。
    穆老夫人看看抹着眼泪的穆清瑜，再看看双眼已经红肿的杨婉怡，事实都明摆着了，根本无心再听金氏的辩解。
    “好了！”穆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金氏，“此事就这样算了，都当没发生过。”
    金氏出了名的难缠，穆老夫人不愿在那样的人身上，白费口舌。
    “什么？”金氏不依不饶，“那贵府二小姐，污蔑我的事，要怎么算？”
    穆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子，冷冷的目光直视金氏，“高夫人，我念在往日的交情上，才不想和你计较的。我老婆子久居深宅，闭门不出，不理外头那些事，不代表我可以看着我们家的孩子，任由别人欺负。”
    金氏一怔，似乎是想起来穆老夫人年轻时的样子。
    那时定国公府大房老爷和夫人还在，定国公府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穆老夫人走到哪里，都是宴会的焦点，众人追捧的对象。
    金氏还记得，穆老夫人最是护犊子，尤其是对大房那一对儿女。
    只要被穆老夫人听到，谁说了他们一句不好的话，穆老夫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直到大房出了事，穆老夫人才沉寂了下来，她往日的那些事，那些厉害的手段，渐渐被人遗忘。
    金氏怔愣的时候，穆老夫人一手牵着穆清瑜，一手拉着杨婉怡，带着二人往后走了。
    金氏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走了两步，想要追上去。
    忠烈侯府的王夫人挡了一下，低声劝道：“高夫人，此事谁都不要声张，是最好的了。要是声张出去，肯定都是你这个做长辈的不是。”
    王夫人提醒了一句，见金氏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转身，跟着定国公府的人走了。
    金氏咬牙切齿，想她一世英名，竟然栽在了两个小丫头的身上，她恨不得将那二人捉过来，生吞活剥了！
    “夫人。”一小丫鬟，从另一条路，走到了金氏身边。
    “怎么了！”金氏没好气地问。
    “府里的下人说，少爷没有回家去。”
    “什么？那少爷去哪里了？小厮没跟着吗？”
    “小厮说跟丢了……”
    金氏怒上加怒，气得肝疼。早知道今儿个出门前，就看一眼黄历，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一天天的，非得把她气死才行！
    金氏狠狠地一甩袖子，“走！回府去！”
    金氏带着怒气走在前头，小丫鬟低着头跟上去。她知道，府里又有人要遭殃了。
    穆老夫人拉着穆清瑜和杨婉怡二人，借了寺庙的厢房，让丫鬟打了热水，让二人先洗把脸。
    穆老夫人见二人情绪稳定，她便出去了，去和王夫人说说话。
    方氏的打算，早就和穆老夫人说过了，她心中也是满意的。
    墨竹拧了两块帕子，给穆清瑜和杨婉怡，二人接过擦脸。
    穆清秋和郭念儿也在屋子里头坐着，经历了金氏那一出闹剧，二人之间的隔阂不知不觉中没了。
    二人正坐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地痛斥着金氏。
    “她年纪那么大了，还好意思欺负小辈，真是不要脸。”郭念儿义愤填膺地道。
    “是啊，这叫……为老不尊！”穆清秋附和着。
    “对对对，这个词用得好。”
    郭念儿和穆清秋说着，笑到了一块。
    穆清瑜摇了摇头，这二人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就和六月的天气一样，说生气就生气，说笑就笑。
    她的目光不由地看向杨婉怡。
    杨婉怡也和她们一样的年纪，但经历过那么多事后，根本不能和她们一样畅快地宣泄内心的情感。
    她说话行事，都要拘束在为自己设好的牢笼之内。
    杨婉怡拿着帕子走到放在床边的脸盆架子前，怔怔地看向窗外。
    大门处一闪而逝的衣角，极为眼熟，她心中一动。
    “杨小姐，水都凉了，奴婢去换一盆热的来。”墨竹走了过去。
    杨婉怡忙收回视线，双手已经按在脸盆的两边。
    “没事，我去换就行了。”
    墨竹道：“怎么能让您干这些呢？奴婢去去就来的。”
    杨婉怡执意不肯，只道：“没事的，我在家里时，这些事也都是自己做的。”
    “墨竹，你先过来了。”穆清瑜喊住了僵持住的二人。
    墨竹只好走回了穆清瑜身边。
    杨婉怡偏过头，冲着穆清瑜感激一笑：“多谢。”
    说完，她端着脸盆出去了。
    她的心跳得极快，心里更是在期盼着什么。
    端着脸盆出了院子，又走了几步，果然身后传来了动静。
    “婉怡！”
    杨婉怡又惊又喜，手一抖，脸盆里的水洒出来一些。
    身后的人小跑着上前，几乎是从她手上，将脸盆抢走。
    “你怎么能干这些粗活呢？”高庭之不满地道。
    “你怎么没去后山。”杨婉怡低下头，问道。
    高庭之一怔，满脸苦恼，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杨婉怡抬起头，眸子盯着高庭之：“你去了，是不是？”
    高庭之看着杨婉怡哭肿的眼，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心虚和无力。他恨不得被她娘指着骂的人，是他自己。
    高庭之耷拉着脑袋，无力地点了点头。
    杨婉怡凄惨一笑，默默地转身要走。
    高庭之急忙拉住她的衣袖：“我们难得见一面，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的吗？”
    杨婉怡头也不回：“你娘说，不让我再接近你。”
    一提到金氏，高庭之攥紧了手，骨节凸起，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眼中更是闪过一抹几不可查的惧怕之色。
    半晌等不到身后人的一句话，杨婉怡用了些力气，将自己的袖子扯出来。
    她偏过头，从红肿的眼中滚下一滴晶莹的泪，“庭郎，忘了我。你娘都是为了你好，我不怪她。我也希望你好好的，等你回家去，千万不要因为我，和你娘生分了。”
    “我娘我娘我娘，”高庭之噌地冒气一股无名火，“我都多大了什么都还要听她的话！”

 第274章

    高庭之的无名火，吓得杨婉怡瑟缩了下，连连后退了几步，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杨婉怡怯怯地看着高庭之，好不可怜。
    高庭之后悔，杨婉怡本就胆小，他不该在杨婉怡面前发火的。
    “对不住，我不是冲你发火。”高庭之讪讪地解释。
    杨婉怡低下头，双手揪扯着衣袖，咬着唇不说话。
    高庭之愈发的后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
    “我娘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的话，不代表我的意思。我的心意，你应当是明白的。”高庭之好言哄道。
    “我自然明白的，”杨婉怡细声细气地回道，“可是你娘的话，说得也有道理。”
    高庭之想起他前面十几年，都是对金氏言听计从的，从来没有对金氏说一个不字。
    此时此刻，他生起了反抗的心。
    他毕竟是个大男人，要是被同窗好友知道了，肯定是会嘲笑他的。
    要反抗金氏，不如从他的婚事上开始。
    高庭之上前一步，握住了杨婉怡的手。柔软温热的触感，给了他无比的信心。
    “你放心，往后我娘再也不能做我的主了。我既认定了你，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高庭之拍着胸脯保证。
    杨婉怡抿了抿唇，拧着眉头不知该说什么，似乎是不信。
    “你且跟穆家二小姐去，我现在就回去，跟我娘好好说道说道，让她不准再来找你的麻烦。”高庭之信心满满地道。
    杨婉怡终于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高庭之回之一笑，他又好好保证了一番，转身就要回去找他娘。
    他的步伐轻快了不少，还顺便踢了踢先前被他放到地上的脸盆。
    脸盆在地上滑动发出的清脆一声响，落在他耳朵里都是极美妙的声音。
    杨婉怡站在原地，目送着高庭之离开。
    很快，高庭之消失在视线之中。
    杨婉怡收起了笑，眼神里的光芒冰冷刺骨。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高庭之消失的方向，除了红肿的双眼，看不出一丝一毫伤心的神色。
    “杨小姐！杨小姐！”院子里，墨竹见杨婉怡迟迟不回来，连忙出来看一看。
    出了院子，就见杨婉怡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竹走上前去，杨婉怡主动转过了身子，她怯懦地低着头，道：“我不小心将脸盆摔了。”
    墨竹看向不远处，地上果然有个脸盆。
    “是奴婢的不对，没有陪着小姐出来。外头冷，小姐快进去，奴婢去打水。”墨竹快走几步，捡起了脸盆往厨房去。
    这次杨婉怡没有停留，进了院子里。
    厢房里的穆清瑜三人，猜测杨婉怡被金氏痛骂一番后，心里定当不好受。
    三人便想法子地逗她开心，没一会杨婉怡终于发自肺腑地笑了。
    和面对高庭之的笑完全不同，此时她的笑容纯粹。
    厢房里的人说了会话，前头穆老夫人派人来，说是要回家去了，让杨婉怡一起上马车，顺路将她送回去。
    杨婉怡想拒绝，已经被穆清瑜拉着往外头走了。
    杨婉怡走得慢，渐渐的和穆清瑜落在了后头。
    趁此机会，杨婉怡道：“二小姐，从前我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原谅。”
    “你没得罪过我，是你的那个丫鬟，到处惹是生非的。还好她终于受到了惩罚。”穆清瑜回道。
    提到小玉，杨婉怡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面对穆清瑜黑白分明的眸子，杨婉怡做不到在这样一双清澈的眸子面前撒谎。
    “我知道小玉的为人，还心软纵容着她，一切都是我的错，倒是让二小姐受委屈了。”
    说着，杨婉怡的眉眼上染了不少忧愁，“杨家只剩下我和她，我总是抱着期望，盼着她能好的。她有那样的下场，也是她的报应。”
    “一切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穆清瑜安慰着。
    杨婉怡摇摇头，“还没过去，还有许多人，没有得到报应。只有叫他们得到报应，才会好起来的。”
    穆清瑜想再问一问时，二人已经走到穆老夫人跟前。穆清瑜只好先将疑惑压下去。
    “你们四个丫头挤一挤，坐一辆马车。”穆老夫人笑道。
    那四人自然是乐意的，先后上了马车之中。
    定国公府的车队缓慢朝城里驶去。
    进了城，先绕路送杨婉怡回家，才继续往定国公府去。
    回了府，穆老夫人让众人在门口就散了，不用跟着她回去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回到二房，墨竹又出去了一趟，将打探来的消息带回来了。
    “小姐，奴婢派人打听清楚了。是康月长公主私下犯的事，被人捅了出来，圣上要发落长公主呢。”墨竹道。
    站在一边伺候的妙香惊讶：“长公主是皇室血脉，犯了什么错，圣上训斥几声就足够了，怎么还要抄家呢？”
    “抄家？”穆清瑜问道。
    妙香不好意思一笑，“奴婢出门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其实是她出门办事的时候听到康月长公主府有热闹看，特意过去看了一会，这一看就看了好一会。
    从康月长公主府搬出的一个个箱子，里头装着的财物，让看热闹的人，眼睛都直了。
    他们知道康月长公主很富有，没想到能这么富有。
    从里头搬出来的东西，几乎搬个一天一夜都搬不完。
    妙香看了一会，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好在她还想着府里的差事，狠了狠心才离开，不然她非得打听出长公主为何抄家才肯罢休。
    墨竹点头：“奴婢打探来的消息，康月长公主府确实被抄家了。”
    这下子穆清瑜和妙香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听下文。
    墨竹压低了声音：“康月长公主犯的事不小，奴婢听说有贩卖私盐，私自挖铁矿，侵占土地迫害平民百姓等，每一样单拎出来，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妙香咋舌，“怪不得康月长公主富可敌国，原来都是这样来的，将长公主做的恶捅到圣上跟前的人，可算是为民除害了。”
    穆清瑜跟着感慨了几句，就将此事放在一边了。
    她拿出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想着要如何送去将军府。
    穆清瑜伸出手，“墨竹，你派个人将平安符送去给李将军。”
    墨竹连连后退，“这样贵重的东西，小姐亲自送给将军才好。”
    “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穆清瑜故意板起脸。
    墨竹没法子，只好接过了平安符。

 第275章

    将军府书房。
    李照捧着兵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任谁想专心的时候，身边有个聒噪的人，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李照放下兵书，深沉的眸子看向书房那一边的人。
    不知道章少明将他的书房当作了什么地方，连章少明新做的衣裳，都要拿到他的书房里来试穿。
    许是察觉到了李照目光不善，章少明解释道：“等我成婚后，出来的机会就少了。怕你以后太想我，最近我会常常过来的。”
    李照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中气十足的拒绝：“不用。”
    章少明换上了一件正红色大氅，这是为了他大婚那日准备的。
    大氅上用金线绣着各种吉祥的图案。
    才穿了一会，他就热出了一头的汗，连忙将大氅脱了下来，交给小厮。
    他边用手扇着风，边走到了李照这一边。
    “你现在这么说，将来要求我的地方可多了呢。”章少明得意地道。
    李照转了个身，背对着李照，无声地拒绝了章少明。
    章少明气急，论身手他比不过李照，只能无力地放着狠话：“那我就等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等他说完，门口的小厮才进来。
    “将军，定国公府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来了，据说是奉了二小姐的命令，来给将军送东西的。”
    李照瞬间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请她进来。”
    “是。”
    章少明摸了摸下巴，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信手翻着书卷，只是心思完全不在书卷上。
    墨竹跟着小厮走进了将军府的书房之中。
    “奴婢给将军请安，奴婢是奉二小姐的命令，来给将军送平安符的。”说着墨竹将藏在怀里的平安符，小心地拿了出来。
    章少明见李照准备去拿平安符，忙故作随意地开口：“要我说，这种东西，还是本人亲自送来才行。”
    李照伸出去的手，生硬地收了回去。
    墨竹尴尬地摊着手，试探性地问：“将军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李照目光移到章少明那一头，章少明和李照相处许久，当然清楚李照是什么意思。
    章少明得意一笑，翻看起了书卷。
    李照脸色蓦地一沉，墨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李照看不上这平安符。
    李照不主动说，她也问不出口啊。
    李照冷不防站了起来，宽阔的身影将墨竹面前的亮光挡去一大半，墨竹吓了一跳，惶恐地盯着李照。
    李照起身，拉着章少明走到书房外头。
    走到书房里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李照质问：“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章少明笑呵呵地说：“我是说，平安符得二小姐亲自送来才行。”
    章少明抱着手臂，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等不到章少明主动开口，李照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
    对峙片刻，李照沉声问：“你有法子？”
    章少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放肆，“是啊，我当然有法子。”
    李照冷冷地盯着章少明，希望对方主动将法子说出来。
    如果是寻常人，在李照无声的威胁下，早就乖乖地说了出来。可惜章少明不是寻常人，他心里正乐开了花，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章少明笑够了，才道：“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李照瞬间一冷，肃着脸无声地盯着章少明，
    章少明退一软，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他可不能错过这么个好机会，再害怕也得强撑着。
    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对峙。
    书房的门响了一下，墨竹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被晾在书房里许久，心里忐忑不安，不知李照是什么意思。
    出了书房，墨竹看到不远处的那二人。
    她大着胆子道：“将军，平安符奴婢放在您的书桌上了。府里还有事，奴婢先回去了。”
    李照倏地上前一步，与章少明的距离只剩一步，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求你。”
    “好嘞！”章少明一溜烟小跑，带着一脸灿烂的笑，跑到了墨竹跟前。
    “你等等。”章少明说完，飞快地钻进了书房里头，将书桌上的平安符拿了出来。
    “这个，你拿回去。”章少明将平安符塞到墨竹手上。
    墨竹不解：“可是将军不喜欢？”
    “这不是你家小姐亲自送过来的，谁知道是不是你家小姐亲自去寺庙里求的？”章少明边说，边朝着墨竹挤眉弄眼。
    墨竹与章少明没见过几次面，根本不知道章少明是什么意思。
    章少明只好凑近了些，小声提醒：“他一去不知道多久能回来，总要先叫他和你家小姐见一面。”
    墨竹恍然大悟，章少明的话正中下怀，她也是这个意思，可惜穆清瑜脸皮薄，不肯过来。
    “奴婢知道了，一定会把话转告给小姐的。”墨竹小心翼翼地收好平安符，朝着章少明行了一礼，又远远地朝着李照行了一礼，才快步离开。
    章少明目送墨竹离开，回过头时，不知何时李照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章少明吓得跳出去，拍着胸脯道：“大白天的你怎么躲在我身后吓我？”
    “她真的会来？”李照定定地问道。
    章少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走过去伸出拳头捶了捶李照的胸膛。
    没想到他这位哥们，这么的单纯。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李照越来越黑的脸色下，他才止住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你就安心的，等着穆二小姐来找你。”章少明说完，哼着小曲转身进了书房，继续试他的衣服。今儿个这一趟，来得真值啊。
    李照转身面向大门的方向，默默地站了一会。
    他挥手喊过一边的管家，吩咐道：“大门口多派些守卫。”
    “啊？”管家一事没反应过来，“难道会有人上门滋事吗？”
    都城谁人不知，这是大将军府。
    就算没有守卫，也不敢上门寻事。管事不理解，突然要增派守卫，所为是何。
    李照沉沉的眸子望过来，管家立即改口：“将军说的对，老奴这就去。”
    李照这才放心地往书房里去。
    门口多些守卫，就多几双眼睛。只要定国公府的马车一到门口，定能第一时间前来告诉他。

 第276章

    定国公府。
    穆清瑜盯着面前桌子上，静静地躺着的平安符，这是她亲自去寺庙里求来的。
    还来不及在身边捂热，就叫墨竹给将军府送了去，没想到墨竹又原封不动地拿了回来。
    “小姐，将军说不是您亲自送过去的，他不收。”墨竹言简意赅地道。
    穆清瑜低着头，依然没有说话。
    墨竹只当她是答应了，便道：“小姐，奴婢现在去叫人准备马车。”
    穆清瑜抬起头，漠然问：“准备马车做什么？我又不出门。”
    “小姐不把平安符，再给将军送去吗？”墨竹诧异。
    “是他不要的，我何苦再巴巴地跑一趟，”穆清瑜收起平安符，放在自己怀里，“他不要，我自己随身携带保平安。”
    穆清瑜起身，走到临窗的榻上躺了下来。
    阳光透过纱帐照进来，穆清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闭上眼睛小憩。
    墨竹想不明白，小姐为何要生气。
    妙香拉了拉墨竹的衣袖，轻声道：“墨竹姐姐，先让小姐歇息。”
    墨竹叹了口气，“可是李将军过几日就要离开都城了，小姐这平安符现在不送，就没有机会送了。”
    “那也得小姐醒了再说。”
    “嗯，我们先出去。”
    墨竹和妙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穆清瑜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她眼中含着复杂的情绪。
    她从怀里将平安符摸了出来，拿在眼前看着。
    不是她不想亲自给李照送去，只是上次那事，一直在她脑海里，怎么都忘不掉。
    她白嫩的手指按在唇上，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残留的温度。
    她的脸烧了起来，连忙甩头，希望把脑海里的杂念甩出去。
    “哎呦！”穆清瑜惊呼一声，捂住不小心撞到墙的额头。
    屋外的墨竹和妙香还没走远，听到屋里的动静，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小姐！您没事！”
    二人冲到穆清瑜跟前，穆清瑜艰难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二人，不想被她们发现自己的窘态。
    “我没事，不小心撞到头罢了，你们出去。”穆清瑜敷衍着说。
    墨竹眼尖，瞧见了穆清瑜红得不对劲的脖子，她大着胆子伸手摸向了穆清瑜的额头。
    触及滚烫的温度，墨竹不敢轻视，忙道：“妙香快去请大夫，小姐怕是感染风寒，现下正烧着呢。”
    妙香一惊，更是不敢耽搁，当下就要出去请大夫。
    “妙香！别去，我没事！”
    穆清瑜顾不得其他，只好坐起了身子，扯了扯衣领道：“我是热的，不是感染风寒。”
    但对面二人，显然是不信的。
    穆清瑜清了清嗓子，道：“墨竹，你不是说要去准备马车吗？快去。”
    “可是小姐还病着。”墨竹迟疑。
    “我没病，你快些去。待会子天色暗了，就不能出门了。”穆清瑜佯装着急地催促。
    墨竹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让人准备马车。
    “小姐，奴婢伺候您换一身衣裳？”妙香试探道。
    “好啊。”穆清瑜起身，跟着妙香往内室去换衣裳。
    穆清瑜心里想着事，等回过神来，站在铜镜前，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桃红色的袄裙，发髻上两支桃花步摇应景。
    粉嫩娇俏的模样，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妙香从妆奁里，好不容易找出一对雕刻着桃花的耳坠，戴到了穆清瑜小巧白皙的耳坠上。
    穆清瑜：“现在是冬天。”
    妙香：“奴婢知道，但是小姐这样打扮好看。”
    穆清瑜在心里盘算着，现在再换一身衣裳来不来得及时，墨竹冲了进来。
    墨竹眼前一亮，道：“小姐就该这样打扮，好看！小姐这个年纪，就该穿这个娇嫩的颜色。”
    妙香自豪脸：“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在二人的拉扯下，穆清瑜来不及换衣裳，她糊里糊涂地被塞进了马车之中。
    墨竹与车夫说了两句，马车便往将军府去。
    好不容易到了将军府，墨竹先下马车，被将军府门前的架势吓了一跳，又钻回了马车之中。
    穆清瑜问道：“怎么了？”
    墨竹打起帘子，叫穆清瑜亲自看一眼。
    穆清瑜带着疑惑，从窗户看出去。
    只见将军府门口，竟有十几个守卫，皆是气势汹汹。想要路过的百姓，一看这架势，纷纷扭头就走。
    “小姐，这是不是闭门谢客的意思啊。”墨竹猜测道。
    穆清瑜抿着唇，思索片刻道：“我们先回去，下次再来。”
    “是。”墨竹便与车夫说了一声。
    车夫正巴不得，想要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扬起缰绳，准备快些从这儿离开。
    那些个守卫，皆是训练有素，一双双眼睛有如鹰隼一般。被他们一盯上，再行的端做得正的人，都难免心虚。
    车夫心虚地擦了把汗，扬起的手准备放下去，突然被喊住了。
    “你们，可是定国公府的？”一眼尖的守卫，上前几步质问道。
    车夫吓得缰绳都丢了，一个劲地点头：“是是是！”
    “且等等，将军有请。”
    马车里的三人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墨竹问道：“小姐，我们要下去吗？”
    穆清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架势，细细的眉轻轻皱起：“等一等。”
    被那么一群守卫迎进府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事呢。
    将军府里的人听到动静，皆出来了。
    章少明走到外头，也被外头的架势吓了一跳。他凑到李照身边：“就算是抓朝廷逃犯，也没有这样的排场。”
    李照微抿的唇，显示了他的不悦。他凉飕飕的目光，落到管家身上。
    管家腿一软。他以为李照突然要增强守卫，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原来只是为了定国公府二小姐。
    管家心虚地低着头，连忙让门口的守卫进将军府去，不要在门口装煞神了。
    李照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转身进了府里。
    章少明乐不可支，今儿个实在是太欢乐了。
    他跑到定国公府的马车前，与里头的人说起了话。
    “二小姐，好久不见。”章少明拱了拱手。
    “章少爷，往后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哥了。”穆清瑜笑道。
    章少明傻笑两声，这一次，轮到他害羞了。
    二人寒暄了几句，只听一阵马蹄声，李照骑着马从将军府里出来。

 第277章

    李照骑着一匹通体乌黑油亮的大马，到了跟前。
    马儿忽然打了个响鼻，气息都喷吐到章少明身上，章少明连连后退。
    章少明抹了一把脸抬起头，分明看到了李照无声地嘲笑。
    他是在公报私仇！
    李照翻身下马，走到马车边。章少明的后退，正好给他让出了位置。
    穆清瑜只看到窗前的人换了一个，不由地想起皇宫失火那一晚……
    她脸上泛起红晕，一手紧紧地攒着帕子，才不至于落荒而逃。
    “我带你去个地方。”李照说道。
    穆清瑜还来不及说什么，墨竹和妙香已经帮她做了决定。
    妙香拿出帷帽给穆清瑜戴上，墨竹下了马车。
    妙香推着穆清瑜出马车，墨竹扶着穆清瑜的胳膊，几乎是拉着她下了马车。
    “小姐，奴婢们在这里候着。”
    将穆清瑜推到李照跟前后，两个丫鬟退回到马车边上，笑嘻嘻地道。
    章少明暗暗地给墨竹和妙香比了个大拇指，这两个丫头真是上道。
    李照翻身上了马，俯下身子，朝着穆清瑜伸出了手。
    穆清瑜怔怔地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李照宽厚有力的手掌上。
    李照一用力，穆清瑜已经坐在了他的怀里。
    李照单手牵着缰绳，单手护着怀里的人，骑着马往城门口去。
    穆清瑜的鼻尖，嗅到是李照衣服上皂角的清香。她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动。
    往后一点点，就要贴在李照的胸膛上。往前倾一些，她害怕摔下马去。
    短短一截路，真真是坐如针毡。
    大冬天的，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好在戴着帷帽，无人瞧见。
    李照低下头，察觉了她的紧张。
    他略一思索，脚下用力，马儿突然快跑了几步。
    穆清瑜没有防备，往后一摔，撞在了李照的胸膛上。
    李照将帷帽一摘，道：“这里没人。”
    帷帽摘掉之后，露出了穆清瑜白里透红的小脸，鬓角边细碎的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调皮地黏在肌肤上。
    呼吸到郊外清新的气息，穆清瑜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她想坐直身子，和李照拉开一些距离。
    没想到李照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别乱动。”
    穆清瑜果真听话地一动也不动。
    马儿小跑了起来，微冷的风吹拂着发烫的脸颊，穆清瑜舒服地眯了眯眼。
    她的身子也不再僵硬，自然而然地靠在李照身上。
    李照的肩膀宽厚，胸膛有力，靠在上头比靠在引枕上还舒服。
    跑了一会，李照低下头，看到怀里小姑娘弯弯的眉眼，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嘴角更是翘起细小的弧度。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李照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
    他先下马，再朝着穆清瑜伸出手。
    穆清瑜大大方方地将手放在李照的掌心上，在他的帮助下，下了马。
    两条腿踩在地上，跟踩在棉花上一样。穆清瑜差一点摔倒，她本能地朝着李照的方向摔去。
    摔在李照身上，总比摔在地上强。
    这还是穆清瑜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李照扬起的嘴角怎么都下不去。
    二人稍作休整，便沿着小溪走了起来。
    穆清瑜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上。她的手，正被李照略显粗糙的大手包裹着。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她与李照是为何牵着手的。大约是他们的手靠在一起时，自然而然地牵上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天色渐渐暗了，只留一片夕阳，带来些光亮。
    李照再贪恋手心里的温度，却也知道，不能让穆清瑜在外过夜，再生事端。
    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他将穆清瑜，送回了定国公府的马车上。
    穆清瑜上了马车，从窗户处探出粉扑扑的小脸。
    “这是我亲自求来的平安符。”穆清瑜将平安符拿了出来，好在她还记得正事。
    李照毫不犹豫地收下，“我定会随身携带。”
    “嗯。”穆清瑜放下帘子，须臾，又将帘子打了起来。
    “你……万事小心。”穆清瑜不安地叮嘱道。
    战场上最是无情的地方，就算能平安归来，想必身上也要增添几道伤痕的。
    穆清瑜暗暗后悔，一道平安符怕是不够。
    “我会的，你也当心。”李照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上战场，他自有九成的把握。只是穆清瑜，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好在穆清瑜最大的威胁已经解决了，他能稍稍安心些。
    时候不早了，穆清瑜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只好坐回马车里，让车夫驾马回家去了。
    李照站在门口，直到天黑了，才想着转身回府里去。
    章少明在将军府里饱餐一顿，正要带着人回家去，二人在门口相遇。
    章少明拍拍李照的肩膀，揶揄道：“怎么样？你们的关系有没有……更进一步？”
    李照的笑比理智先一步出现，待他回过神来，嘴边早就噙着傻笑。他清了清嗓子，略显尴尬地收回笑。
    “得了便宜还卖乖，”章少明又拍了两下，“没有小爷我，你还是不行啊。”
    看在章少明的功劳上，李照不跟他计较，只叮嘱道：“我离开后，王爷和穆二小姐那边，你上心些。”
    “放心，都包在我身上。穆二小姐是我未来的表妹，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
    说着，章少明往外走去，不忘潇洒地扬了扬手，“不用送我了，表妹夫！”
    李照捏了捏拳，终究是没有和章少明计较。
    往后求着章少明的机会，还多着呢。他转身回了将军府里不提。
    皇宫里。
    皇后娘娘的寝殿之中，下人们瑟瑟地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连枫叶这样的宫女，也都战战兢兢，生怕触了皇后娘娘的霉头。
    皇后娘娘脸色冰冷，手里捏着的信纸，早就被攒成一团。她的手，仍然在无意识地揉搓着手里的纸团。
    她的脸色，越来越冰冷，心头的怒气，无论如何都压制不下去。
    她狠狠地一拍桌子，手指上戴着的鎏金指套滑落到地上，恰好滚到枫叶的面前。
    枫叶捡起指套，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娘娘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消气？叫本宫如何能消气？”皇后娘娘脸上布满阴霾，咬牙切齿道。

 第278章

    等着皇后娘娘再次发了一通火，稍稍平静些后，枫叶再次大着胆子劝道：“娘娘，请息怒！万事都没有娘娘的身子要紧。”
    皇后娘娘哼了一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下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都出去，看得本宫心烦。”
    “多谢娘娘，奴婢告退。”宫女们起身，除了枫叶外，都往外走去。
    发了好大一通火后，皇后娘娘只剩疲倦，和自心底生出的无力感。
    “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跟本宫作对。前脚本宫才从康月那里获得了些好处，后脚他们就将康月扳倒了。他们肯定是冲着本宫来的。”皇后娘娘疲乏地道，太阳穴处更是一突一突的疼。
    她为了太子，为了长乐，苦苦支撑着。要是太子是个能撑起事来的，或许她就不用这么累了。
    枫叶走到皇后娘娘身后，伸出手替她按着太阳穴。
    枫叶伺候惯了，下手的力度轻柔，却刚好能缓解皇后娘娘的疼痛。
    皇后娘娘闭上双眼。
    “娘娘，那个宫里的人，一直和娘娘作对。要是娘娘发了大火伤了身子，岂不是正好落入了她们的圈套？贤王再如何，都不如太子殿下，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殿下对娘娘一片孝心，终有一日，殿下能为娘娘分忧的。”枫叶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皇后娘娘倏地睁开双眼，眼中锋芒尽显，“不是皇贵妃和贤王做的。”
    枫叶手一顿，连忙继续为皇后按着太阳穴。
    敢和皇后娘娘作对的，除了皇贵妃母子二人，还能有谁？
    皇后娘娘拉开枫叶的手，“罢了，你出去，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是，奴婢告退。”枫叶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独自坐在阴影里，她也没有查出，背后主使之人究竟是谁。
    但是她清楚，那人定是冲着她和太子来的，难道那人的目的，也是那个位置？
    那些人，真当她和太子是软弱可欺的，一个个都敢肖想着那个位置。
    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只能是她的太子！
    枫叶从皇后娘娘的寝殿里退出来，她看了眼天色，转身往范嬷嬷的住处去。
    白日里，范嬷嬷已经回禀了皇后，将于明日一早出宫去，想必现下，范嬷嬷还在收拾行囊。
    走到门口，枫叶先敲了敲门，得到里头的回应，才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枫叶只觉得铺面而来的热气轰得一下，她几乎是在瞬间冒出了一层汗，恨不得将身上的袄子脱掉。
    再看去，原来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炭盆子，烧得暖烘烘的。
    枫叶将外衣脱掉挂在屏风上，才走到里头去，原来桑叶也在。
    饶是屋子里暖烘烘的，桑叶仍然裹着大棉袄，好像屋子里的炭盆子，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来啦，快坐。”桑叶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笑道。
    枫叶坐下之前，先朝着范嬷嬷屈了屈膝。
    范嬷嬷侧开身子，避开了枫叶这一礼。
    范嬷嬷笑道：“我现在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受不得姑娘的礼。”
    “不管嬷嬷是何身份，我心里都当嬷嬷是长辈，嬷嬷受的得。”枫叶真情实意地道。
    同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三人之间相互扶持、惺惺相惜。
    范嬷嬷年纪最长，没少提点过枫叶和桑叶二人。二人心中，也早就把范嬷嬷当成亲近的长辈来尊敬。
    经此一别，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范嬷嬷了。
    枫叶和桑叶心中都不好受。
    枫叶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道：“嬷嬷，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桑叶也拿起面前的茶碗，“我也敬您！”
    范嬷嬷感动，“好好。”
    三人碰了碰茶碗，一饮而尽。
    直到深夜，枫叶才搀扶着桑叶离开。
    翌日一早，范嬷嬷便拿着行囊，到了皇后娘娘跟前。
    经过一晚，皇后娘娘的面上已经看不出怒容。只是看着素来信任的范嬷嬷时，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范嬷嬷跪下，行了大礼，伏在地上闷闷地道：“娘娘，老奴出宫后，大概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娘娘一面。老奴回家后，也会日日夜夜，为娘娘祈福。”
    要是别人说出这番话，皇后娘娘只当是客套话。
    但这番话是出自范嬷嬷之口，皇后娘娘相信，她定当言出必行。
    皇后娘娘心一软，面容也软和了不少，“嬷嬷快起来。你回家去后，把本宫和皇宫的事都忘了，安心地过日子。”
    枫叶正扶着范嬷嬷起来，闻言，范嬷嬷挣开枫叶的手，情不自禁上前走了两步。
    “老奴怎么能忘记，更不敢忘记娘娘对老奴的恩情。”范嬷嬷由衷地道。
    她陪伴在皇后娘娘身边数十年，说句大不敬的话，她早就将皇后娘娘看成了自己的孩子。
    勾起往事，皇后娘娘拉住范嬷嬷的手，二人掏心掏肺地说了好些个话。
    说到后来，二人不约而同红了眼圈。
    饶是如此，皇后娘娘尚存一丝理智，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她知道，只要她开口，范嬷嬷定是会留下来的。可范嬷嬷鬓边的白发，让她于心不忍。
    “嬷嬷，你怎么就带这些东西？”皇后娘娘问道。
    范嬷嬷是她的心腹，这么多年下来的赏赐，肯定不止这么一个包袱。
    “老奴只带这些就够了，更宝贵的东西，老奴都藏在心里了。”范嬷嬷道。
    皇后娘娘无言以对，除了金银财宝，她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范嬷嬷。
    “娘娘，老奴这就走了。”
    “枫叶，你送一送。”皇后娘娘侧过脸，不想让旁人看到她的失态。
    “是。”
    枫叶便带着范嬷嬷，往皇宫门口的方向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皇贵妃的宫里。
    “好啊，皇后少了这么个帮手，也算是帮本宫一个忙了。”皇贵妃边梳着头边道。
    昨儿个圣上歇在这里，免了她今早去给皇后娘娘的请安。
    皇贵妃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没想到一睁眼，就听到了这么好的消息。
    “可要是让她平平安安的回家去，实在是难以解本宫心头之恨啊。”皇贵妃皱着眉头道。
    “娘娘，要不要奴婢……”
    “不用了，你只需把本宫的话，告诉贤王便是了。”
    “是！”

 第279章

    入冬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
    贤王妃突然下了帖子，请定国公府几位小姐前去王府赴宴，连一向毫无存在感的穆清兰，和处处与贤王妃作对的郭念儿都收到了帖子。
    既是王府来的帖子，推辞不得，定国公府几位小姐只好前往。
    穆清瑜先到了定国公府门口，绕过垂花门，就能看到门口停着几辆，方氏早就为她们准备好的马车。
    身后传来脚步声，穆清瑜扭头，看到的却是穆清兰。
    穆清兰走到跟前，还来不及与穆清瑜见礼，突然背过身子去，拿帕子擦了擦鼻子，才转过身来。
    她鼻尖红红的，声音嘶哑：“让姐姐见笑了。”
    穆清兰打小身子弱，入冬后更是病了好几场。
    穆清瑜皱了皱眉，道：“你既然病着，今儿个就不要去了。”
    穆清兰只能苦笑：“我不去，怕王妃怪罪。”
    穆清瑜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没一会，穆清秋和郭念儿也到了，几人便上了马车，往贤王府去。
    到了王府，门口只有一个小丫鬟相迎。
    不是穆清雪近身伺候的丫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寻来的，看着不甚机灵。
    定国公府几位小姐下了马车，那丫鬟才笨拙地跑过去。
    “奴婢喜鹊给小姐们请安。”喜鹊屈了屈膝，行礼后她似乎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你家王妃呢？”穆清秋不悦地道。
    好歹是同府的姐妹，穆清雪怎么也不派个定国公府带去的奴仆出来相迎？
    “王妃……王妃在园子里赏花？”喜鹊猜测道。
    “你家王妃在哪里，你不知道吗？”穆清秋拔高音量。
    喜鹊摇了摇头，如实道：“不知道，奴婢只是在花园里浇水的奴婢。”
    她还是早上在花园里浇水的时候，临时被指派来的，她现在还很糊涂呢。
    她从来没伺候过主子，更没有招待过客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回答完穆清秋的问题后，她又手足无措地站着，希望王府里能有人来帮一帮她。
    可是王府里来来往往的下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往这边看一眼。
    穆清瑜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就是穆清雪送给她们的下马威。
    穆清瑜道：“你带我们去王妃那儿。”
    “这个奴婢认识，”喜鹊欣喜道，“小姐们请跟奴婢来。”
    喜鹊暗喜，总算是找到一件她能做的事。不然干巴巴地站着，浑身都不舒坦。
    喜鹊领着几人往王府里去，王妃的院子，在王府里最豪华最气派的地方。
    一行人才到王妃院子门口，就被守门的婆子拦住了。
    喜鹊介绍道：“妈妈，这几位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是王妃的客人。”
    那婆子用毫无遮拦地眼神，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才懒懒地抬起眼皮子，道：“娘娘去花园里了，你们去花园里找娘娘。”
    “是吗？果然我猜得没错。”喜鹊转过身，看向身后四位小姐。
    “小姐们，请跟奴婢去花园里。”
    定国公府四人，又跟着喜鹊往花园里去。
    喜鹊是在花园里干活的，花园里她最熟悉了。
    她轻车熟路地领着四人，将整个花园都走遍了，都没发现穆清雪的影子。
    最后喜鹊拉住一个路过的丫鬟，问道：“这位姐姐，你知道王妃在哪里吗？”
    “王妃去王爷那边了。”丫鬟说完，又离开了。
    喜鹊便道：“奴婢带小姐们去王爷那边。”
    那四人，原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姐。穆清兰在家里再不得宠，除了衣食用度上差一些，出门在外，别人知道她是定国公府的，都不会苛待她。
    这还是四人头一次，被人耍得团团转。
    背后主使之人，竟然还是她们嫡亲的姐妹。
    穆清秋和郭念儿本就看穆清雪不顺眼，二人干脆走到一旁的石桌子边坐了下来。
    穆清秋冲着带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忙蹲下身子替她捶腿。
    穆清秋抱怨道：“走了这么久，我走不动了，你去和王妃说一声，让她过来找我们。”
    郭念儿附和道：“是啊，我们都又渴又累，你让你家王妃来的时候，给我们带点茶水。”
    喜鹊顿时慌乱，她只是个小丫头，怎么指使得动王妃？
    她只能无力地劝说：“王爷的院子不远的，两位小姐不如再稍微走一走？”
    穆清秋和郭念儿根本不去看喜鹊，她们是铁了心地要留在这里。
    喜鹊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一个花园里的粗使丫鬟，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我随你过去。”穆清瑜淡淡一笑。
    墨竹轻轻拉了拉穆清瑜的衣袖。穆清雪有意刁难她们，等她们到了贤王那儿，穆清雪肯定还有下招。
    穆清瑜置若罔闻，只看着喜鹊，面上挂着浅淡的笑。
    喜鹊欣喜，就算只有一位小姐过去，也能跟王妃交待了。
    “二姐姐，”穆清秋唤道，“你别去。”
    郭念儿也在不停地朝着穆清瑜使着眼色，希望她能早点看出，这是穆清雪的诡计。
    穆清瑜失笑：“我去去很快就回来了，在王府里，不会出事的。”
    说着，穆清瑜不管那二人作何感想，就要跟着喜鹊离开。
    走了几步，穆清瑜停下，对亦步亦趋跟着她的穆清兰道：“你不用跟着我，去那边坐着歇一歇。”
    穆清兰听话地往回走去。
    穆清瑜这才继续跟着喜鹊往贤王的院子去。
    王府最西边的角落里，这儿的几处院落没有人住，常年空着。
    好在时常有人来打扫，这院落里还有能下脚的地方。
    穆清雪不顾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她的身边，除了春红再无其他人。
    春红打探消息回来，“王妃，喜鹊领着她们刚把花园翻了个遍。”
    穆清雪笑了起来，“花园那么大，都走了一遍有她们好受的。她们现在去哪里了？”
    “喜鹊带着她们，往王爷的院子里去了。”春红回道。
    “好啊，就让她们在王府里多玩一玩。”穆清雪伸了个懒腰，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
    坐了一会，又有丫鬟过来了。
    “娘娘，殿下回来了。”丫鬟道。

 第280章

    “殿下不是一早入宫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穆清雪皱起眉头。
    她还以为，贤王至少要陪着皇贵妃用完午膳才回来。
    穆清雪站了起来，“殿下现在在哪里？快些拦住他。”
    穆清雪想起从前，贤王看穆清瑜的眼神，里头的欣赏和暧昧，让她心生不安。
    “殿下已经往主院去，怕是已经到了。”丫鬟回道。
    “什么！”穆清雪再也坐不住，匆匆离开。
    春红快步跟上去。
    贤王府的主院，归贤王一人独有。除非有事，穆清雪也不能到这边来。
    喜鹊更是没来过几次，她领着穆清瑜主仆二人走过来，心中愈发的没有底气。
    好在她早晨看到贤王出府去了，要是贤王还在院子里，她打心底里不敢过去。
    前头就是院子的大门了，只要问守门的一声，就可以离开去下一个地方了。
    喜鹊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好不容易走到了院子门口，只是院子的门虚掩着，也不见守门的人。
    喜鹊只好硬着头皮，推开门继续往里头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
    喜鹊不敢带着穆清瑜主仆乱走，只好道：“小姐，您先等等，奴婢进去找人问问，王妃娘娘在哪里。”
    “去。”
    喜鹊便往里头去，希望找个人问一问。
    穆清瑜和墨竹站在原地，耐心地等着。
    没了外人在，墨竹小声埋怨：“小姐，王妃是存心的。”
    “我知道，”穆清瑜淡淡地道，“这是在她的地盘上，我们万事小心些。待会子喜鹊再找不到她，我们就回去。”
    “是。”
    主仆二人心知肚明，喜鹊肯定是找不到穆清雪的。
    说不定喜鹊还要带她们，去下一个地方找。
    “小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墨竹问道。
    同时她竖起耳朵，警惕地朝着四周查看。
    穆清瑜静静地听了一会，除了寒风吹过的声音，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你是不是听错了？”
    “嗯，大概是奴婢听错了。”
    墨竹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像是女子发火的声音，听着音色，应该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这一回，主仆二人都听到了。
    可这是在贤王府，就算听到了，二人也不准备做什么，只站在原地等着喜鹊回来。
    谁知道，那会不会又是穆清雪为她们设下的陷阱。
    二人静静地站着，那边的声音时不时传来。离得太远，完全听不清那位妇人在说什么。
    穆清瑜听着听着，神情怪异起来。
    这声音，竟然有一点熟悉！她敢肯定，她肯定认识说话这人。
    “小姐？”墨竹不解地唤道。
    “去看看。”穆清瑜神情凝重，朝着声音来源走过去，墨竹只好跟上。
    墨竹时不时朝四周望一眼，确保没有人发现二人。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穆清瑜终于能确定，那是范嬷嬷的声音。
    解开疑惑之后她更是惊诧，范嬷嬷是皇后娘娘的人，为何会在这个地方？
    最终跟着声音，二人走到院子最后面的一排屋子前。
    范嬷嬷就被关在其中一间里头。
    “放我出去！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是谁派你们来的！”范嬷嬷仍然在喊叫，她的声音中带着嘶哑。
    穆清瑜和墨竹不急着出声，二人现在四周走了一圈，确定附近一个人都没有，才又走了过去。
    墨竹上前推了下门，门开了。
    二人轻轻走了进去，只见屋子最里头的地上躺着一人，那人的手脚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不远处还有一块团成一团的帕子。
    那帕子显然是用来堵住嘴的，不知怎的被范嬷嬷吐了出去，范嬷嬷得以大喊求救。
    二人靠近范嬷嬷的时候，她还在大声求救。
    为了不吓到她，穆清瑜故意加重了脚步声，让范嬷嬷知道，屋子里来人了。
    果然范嬷嬷闭上嘴，半晌才道：“你是谁？为何要抓我？”
    嘴上这么问着，她心底已经有了判断。
    这些年她为了皇后娘娘，树敌无数。想必抓她的人，定是知道她要离宫的事，想着要报复她。
    如果她一声不吭，铁定死在这里。如果喊来救兵，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且要是还在宫里，皇后娘娘肯定会来救她的。
    范嬷嬷在脑海里飞速盘算起来，可是听到对方的声音，明显一愣。
    “嬷嬷，是我。”穆清瑜轻声道。
    “二小姐？”范嬷嬷惊讶。
    墨竹在穆清瑜的示意下，上前蹲下身子，解开了蒙在范嬷嬷眼睛上的黑布。
    范嬷嬷眼前有了亮光，她眯了眯眼，定睛看去，站在她面前的果然是穆清瑜。
    “二小姐又入宫了？”
    穆清瑜摇摇头，直截了当地道：“嬷嬷，这里贤王府。”
    “贤王府。”范嬷嬷呢喃着，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皇贵妃和贤王，也在范嬷嬷立的树敌名单之中。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的贤王府。
    穆清瑜和墨竹合力，将范嬷嬷身上的绳索解开，又扶着范嬷嬷站了起来。
    “嬷嬷，你有地方去吗？”穆清瑜问道。
    范嬷嬷叹了口气，“从前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她既已被皇贵妃和贤王盯上，如若再回家去，只会是拖累家人。
    眼下要么她再回皇后娘娘身边去，要么远远的寻一处地方隐姓埋名一辈子。
    “嬷嬷，不如你先跟着我回家去。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穆清瑜邀请道。
    范嬷嬷医术高明，要是能有她在身边，指点墨竹和妙香一二，那将来穆清瑜也多了条保命的路。
    而且范嬷嬷帮过她，她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范嬷嬷落入贤王的手中。
    按照皇贵妃和皇后娘娘之间的恩怨来看，范嬷嬷的下场不会太好。
    “可是老奴会拖累小姐的。”范嬷嬷迟疑。
    “嬷嬷难道忘了？我的四妹妹是贤王妃，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贤王也会对定国公府尊敬几分的。”穆清瑜轻松地道。
    没想到穆清雪还能派上用场。
    在穆清瑜的一再劝说下，范嬷嬷终于点头了。
    范嬷嬷捡起被丢在一边的包袱，从里头拿出一身新的衣裳换了。
    她将包袱里值钱的物件收在怀里，又将包袱重新丢到原来的位置，才和穆清瑜往外去。

 第281章

    喜鹊战战兢兢地在贤王府里走了一圈，不知为何，偌大一个主院，她竟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大白天的，喜鹊感到后背凉飕飕的。
    渗人又诡异的感觉，差点叫她吓得落荒而逃。
    喜鹊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准备回去找到穆清瑜和墨竹，随便跟二人编个借口，带二人离开。
    打定主意之后，喜鹊几乎是小跑着离开。
    慌乱之下，她根本顾不上看路。直到撞到了人，她连连后退，余光瞄到对方身上穿的蟒袍，心里咯噔一下，她闯大祸了！
    喜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无需对方发火问罪，她先哭喊道：“是奴婢不长眼撞到了王爷，王爷要打要罚都可以，千万留奴婢一条命啊！”
    贤王被撞了一下，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那丫鬟叽叽喳喳的，好似自己是多么凶神恶煞的人一样。
    贤王不悦：“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丫鬟。”
    “奴婢是打理花园的丫鬟，临时被王妃娘娘指派了来招待客人的。”喜鹊解释道。
    “没规没矩的，王妃怎么让你招待客人？”贤王更是不悦。
    穆清雪身边那么多好的，偏偏指了个粗使丫鬟去招待客人，可不是要丢贤王府的脸？
    “奴婢也不知道。”
    “殿下，该如何发落她？”随行的人问道。
    贤王不答，只问：“王妃既让你招待客人，客人呢？”
    喜鹊这才想起来，穆清瑜主仆二人还在等着自己呢。要是自己当场被发落了，王妃交待的差事怎么办？
    喜鹊便道：“穆二小姐还在等着奴婢，奴婢先将穆二小姐领到王妃娘娘跟前，再来领罚。”
    “穆二小姐？”贤王勾起嘴角，脑海里浮现那一张清妍娇俏的芙蓉面。
    要不是为了最大的获利，贤王真想将这样的美人儿收入囊中。
    有这样的美人，想必能让他结交权贵时更加方便。
    虽说穆清雪磨了磨性子，对他的要求皆是言听计从。
    可穆清雪偶尔亮出的尖刺，都够他头疼一会的。穆清雪远没有柔柔弱弱的穆清瑜来得听话。
    “二小姐？您怎么过来了？”喜鹊的视线越过贤王，落在他的身后。
    贤王闻声回过身，许是自己想得太投入，都没发现身后站了一人。
    只见穆清瑜着一袭月白的袄裙，更显清丽脱俗。领子上一圈雪白的毛领，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
    她眉心微微蹙起，贝齿轻咬着红嫩的唇，欲言又止。
    对上贤王的视线，穆清瑜一颤，眼中水光潋滟，我见犹怜。
    “臣女见过贤王殿下。”穆清瑜屈了屈膝，裙裾划出好看的弧度。
    “都是一家人，二小姐多礼了，快起身。”贤王抬了抬手，一惯的温柔神色。
    “多谢殿下。”穆清瑜直起身子，仍然是欲言又止，时不时怯怯地往贤王方向看一眼。
    “二小姐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本王能帮得上忙的，定全力相助。”贤王主动道。
    穆清瑜轻声道：“不知殿下能不能送我去四妹妹那里，四妹妹邀请我们来王府赴宴，可是我们在王府里找了快一个时辰，都没找到四妹妹。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四妹妹，我想去四妹妹跟前，给四妹妹赔个礼道个歉。”
    贤王扭过头，严厉的视线落在喜鹊身上。
    喜鹊吓得低下头，更不敢与贤王对视。
    她这副心虚的模样，说明了一切。
    贤王暗恼穆清雪的不懂事，他私底下不知道和穆清雪说过多少遍，往后见了穆清瑜要放尊重些。
    殊不知，有了李照的相助，他对那个位置更有把握。
    穆清雪把人请过来了，竟然还敢用小伎俩？
    贤王收拾好情绪，才转回去。
    “她这几日心情不好，你不要跟她计较才是。本王亲自送你过去，她定不会再为难你的。”
    “多谢殿下。”穆清瑜温柔一笑。
    只看穆清瑜的笑脸，贤王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穆清瑜去找穆清雪。
    那一行人走后，喜鹊手脚并用地起来，忙去给穆清雪通风报信。
    主院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墨竹先走出来，确定贤王的人走干净后，才又招了招手，让范嬷嬷跟上来。
    墨竹按照记忆，带着范嬷嬷回到花园里。
    只见穆清秋和郭念儿仍旧坐在石桌子旁，开心地说着话。穆清兰坐在一边，低头不语。
    墨竹带着范嬷嬷，无声无息地走到定国公府的奴仆堆里。
    范嬷嬷穿的，是她亲手为自己做的，准备回家乡后穿的粗布麻衣。
    此刻她站在奴仆堆里，完全不扎眼。
    那些人见范嬷嬷眼生，但她是墨竹领过来的，谁都不敢说什么。
    穆清秋正和郭念儿谈论着最近时兴的衣裳和首饰，余光瞄见不远处疾步匆匆的两人。
    那个人，化成灰了穆清秋都认识。
    穆清秋与郭念儿的话说到一半，她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郭念儿和一众奴仆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纷纷跟了上去。
    穆清秋已经跑到了穆清雪的跟前，挡住了穆清雪和春红的路。
    “好啊，王妃娘娘，原来您在这里啊，可让我们好找。”穆清秋阴阳怪气地道。
    穆清雪看清面前人的脸，傲然一笑，“见了我，为何不行礼？”
    “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呢，也没见你跟我行礼呢。”穆清秋被穆清雪耍了一遭，此时更不愿向穆清雪低头。
    “放肆！”穆清雪冷哼一声，“你信不信我让你打你板子！”
    “我还真不信。”穆清秋不甘示弱。
    从前在家里时，她就看穆清雪不顺眼。现下穆清雪攀上高枝，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难以服众。
    穆清雪拧着眉，在贤王府，她当然能派人打穆清秋的板子。只是打了之后，定有一系列麻烦事。
    此时，郭念儿也跑了过来，看到穆清雪同样没好气，“人不就在花园里，怎的还躲着不肯见我们？”
    穆清雪瞬间黑下脸。这一个个的，和她说话的口气，皆不把她当成王妃对待。
    好像她还是定国公府里，可以随意欺辱的庶女一样。
    “春红，去喊人来。这二人对我大不敬，掌嘴！”穆清雪索性豁出去了。

 第282章

    “娘娘，三思啊。”春红小心翼翼地劝道。
    面前这两位，都是定国公府穆老夫人和方氏的掌上明珠，对这二人动手，定国公府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你去喊人！”穆清雪斥道，“有什么后果，我自会一人承担。”
    今儿个要是她不发作，任凭那二人把她当软柿子捏，往后那二人定会越来越过分的。
    且今儿个的事一旦传出去，将来她在王府里，如何能服众？
    穆清雪是铁了心要给那二人一个教训，完全听不进春红的劝说。
    春红只好去喊人了。
    王府的下人，一大早就被穆清雪支退了。春红一喊，哗啦啦来了一大群的人。
    那群人过来，向穆清雪行礼后，纷纷站到了穆清雪那一头。
    对面的阵仗不小，穆清秋没有了方才的底气，她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郭念儿身边，小声道：“怎么办，她那边好多人。”
    “怕什么，打不过我们可以跑啊。”郭念儿满脸不在乎。
    她能只身从江南跑到都城来寻亲，眼前的阵仗，在她面前只是芝麻大点事。
    腿长在她们身上，打不过跑就得了。
    穆清秋从郭念儿身上获得了些底气，又重新站好。
    “你们把那二人抓起来，我要亲手教训教训她们。”穆清雪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春红看了眼穆清雪，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有再说出劝说的话语。说了也只是白说，平白又要让穆清雪骂她一顿。
    王府的下人，不知道定国公府里的那些恩怨。王妃说什么，她们就做什么。
    那些人不约而同地上前，试图控制住穆清秋和郭念儿。
    定国公府的奴仆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上前来，要护住自家主子。
    两方对峙，以人数上来判定，定是穆清雪这一方赢。
    郭念儿同样卷起了袖子，她早就想好好教训穆清雪一番。待会子打起来，她趁乱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突然出现的人影，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这是在做什么？”贤王温柔中透着算计的声音响起，王府的下人忙向贤王行礼。
    其他人包括穆清秋和郭念儿，也跟着行礼。
    “王爷，您怎么过来了？”穆清雪看到贤王身边的穆清瑜，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穆清瑜完全没看穆清雪，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藏在定国公府奴仆中的那二人，眉心几不可查地一皱。
    在贤王开口之前，穆清瑜似乎站不稳，晃了几下。
    贤王也不管穆清雪，只看着穆清瑜，担忧地问：“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穆清瑜眼神复杂地先望了穆清雪一眼，才无辜地道：“方才走了许久的路，不碍事的。”
    她轻轻柔柔的语气，让穆清雪登时恼怒。
    在贤王跟前做出这副狐媚子的模样，是要做什么？
    穆清雪学聪明了些，她掐着自己的手腕，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待呼吸平息了些，她立刻上前，横在贤王和穆清瑜中间。
    “姐姐累了？那我扶你去歇着。”穆清雪笑得咬牙切齿。
    “我没事的，”穆清瑜虚弱一笑，“三妹妹和念儿表妹可是惹你生气了？你放心，我会为你做主的。”
    穆清瑜看向穆清秋和郭念儿那头，嗔道：“你们怎么能惹四妹妹生气呢？你们现在就出去，回马车上面壁思过去。”
    穆清秋委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郭念儿忙拦住了她，“去就去。”
    穆清秋更是不解，郭念儿怎么转性了？竟然能将这口气咽下去？
    穆清瑜冲着郭念儿微微一笑，侧过头看向贤王时，柔弱一笑，轻声细语地问：“殿下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穆清瑜本就有一把好嗓音，掐着的时候就如同一根小羽毛在心尖尖上划过。
    贤王笑道：“当然不会，来人，送那两位小姐出去。”
    穆清雪笑容凝固住，她卷起的袖子不曾放下，那二人还没受到教训，怎么能就此离开？
    她便道：“不行，我还有话要与她们二人说，她们不能走！”
    “殿下？”穆清瑜的声音愈发轻柔。
    贤王咳嗽一声，脸色沉沉：“王妃，你对本王的命令有异议？还是说你根本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清雪嗫喏道。
    “那便好。”贤王使了个眼色，王府的下人领着穆清秋一行人往外头去。
    穆清瑜状似无意朝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二人混在人群里，只要出了王府，想来是安全了。
    她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了结一桩心事，穆清瑜便察觉，穆清雪正朝着自己飞眼刀子，她讥诮一笑。
    穆清雪当真以为，她也是那等自轻自贱之人，明知道贤王府外人眼中烈火亨油，实则腐朽不堪，还要往里头跳？
    贤王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充满着算计和不怀好意，让她胃里一阵不舒服。
    “二小姐，不如先去院子里坐一坐。”贤王关心地道。
    穆清雪恨恨地瞪了穆清瑜一眼，她不敢对贤王发火，只能想着将不满撒在穆清瑜身上。
    穆清瑜幽幽地叹了口气，“四妹妹似乎不欢迎我，我还是不去了。殿下，我先回去了。等四妹妹什么时候消气了，我再过来。”
    穆清雪闻言，连忙收起脸上的怨毒，可惜晚了一步，悉数被贤王收入眼中。
    穆清雪看着贤王的眸子，越来越冷。她知道，贤王定是对她非常不满。
    要不是碍于旁人在场，贤王肯定要斥责她一番。
    “殿下。”穆清雪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
    穆清瑜比她更加的委屈，眼中甚至带了点水光，再看穆清雪时，眼神怯怯懦懦。
    “殿下，我先回去了。”穆清瑜屈了屈膝。
    “不急不急，雪儿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其中肯定是有误会，不如你们坐下来，将误会解开了。”贤王挽留道。
    穆清瑜根本不想再留下来，她干脆搬出了李照，“李将军马上要出征了，我还得回去，为他祈福。”
    提到李照，贤王笑意更浓。
    “好好好，那你快回去。”贤王眼中都带着化不开的笑。
    穆清雪用绣鞋碾着地上的小石子，把那石子当成了穆清瑜。
    派人送走了穆清瑜后，须臾，贤王冷下脸。

 第283章

    瞅着贤王不善的脸色，下人们识趣地告退离开。
    穆清雪揪着帕子，无辜地道：“殿下，今天的事都是误会。”
    “误会？”贤王冷声道，“本王与你交待过多少次，对你二姐姐放尊重些。过几日，本王就要与李将军一同远赴边关。这是本王头一次被父皇委以重任，将来本王还要跟李将军并肩作战。你却在故意刁难他的未婚妻，你让李将军如何想本王？“
    穆清雪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贤王也与她说过好几次。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嫁到贤王府，扬眉吐气，终于能让定国公府那些人，对她卑躬屈膝。
    没想到成了贤王妃，还要被穆清瑜踩在脚下，让她如何能忍？
    今天她不过是耍了个小把戏，小惩大诫罢了，贤王至于好一番说教吗？
    难道贤王心里，对穆清瑜还有些什么心思吗？
    穆清雪先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温顺地低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我明白了。”
    “望你真的明白才好。”贤王甩袖离开，根本不给穆清雪留半分情面。
    穆清雪的余光瞄到不远处，正悄悄躲在暗处看热闹的王府下人。
    瞬间屈辱蔓延上来，她赤红着眼，朝着喜鹊招了招手。
    喜鹊怯怯地上前，几乎是弓着身子，走到了穆清雪跟前。
    穆清雪一脚踢在喜鹊的小腿上，怒道：“没用的东西！”
    喜鹊吓得跪了下来，辩解道：“奴婢也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碰上王爷的，明明奴婢进王爷的院子里时，里头根本没有一个人。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告诉王爷二小姐过去的！”
    喜鹊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穆清雪一眼。
    果然穆清雪听了她的话，似乎在思索什么，显然是信了几分。
    “也对，王爷明明一早入宫去了，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回来？”穆清雪凝重了几分，肯定是有人去给贤王通风报信，才叫贤王提前回来，坏了她的好事。
    “春红，王爷去哪里了？”穆清雪问道。
    春红小跑着过来，道：“王爷又出府去了。”
    春红的回答，更是印证了穆清雪的猜测。
    “走，去王爷的院子里。”穆清雪沉着脸吩咐道。
    她倒是要去看看，究竟是哪一个人，胆敢坏了她的好事。
    且说定国公府几人，上了马车之后直接回家去。
    回到定国公府，在垂花门处，穆清瑜正准备直接回二房去，只听郭念儿在她身后说。
    “表姐不去外祖母那里吗？”郭念儿提醒道。
    穆清瑜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她心里藏着事，差点把这一遭忘了。
    “墨竹你们先回去，不用跟着我过去了。”穆清瑜淡淡吩咐道。
    “是。”墨竹屈了屈膝，带着穆清瑜院子里的几个下人回去了。
    “五妹妹，你身子不舒服，也先回去。”穆清瑜好心地道。
    穆清兰本就感染风寒，在贤王府时，又在四周通透的花园里吹了一通风，现在她的头愈发昏昏沉沉的，鼻子也堵住了几乎快喘不上气来。
    听到穆清瑜的话，她如蒙大赦，嘶哑着道：“多谢二姐姐。”
    待那些人走后，穆清瑜和那二人，一道往穆老夫人的院子里去，去给穆老夫人请安。
    穆老夫人没有料到，她们这么快就能回来。
    郭念儿熟稔地坐到穆老夫人边上，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地将今儿个在贤王府里遭遇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郭念儿极得穆老夫人的疼爱，她毫不遮掩，将穆清雪有意刁难她们的那点小心思，悉数说了出来。
    穆老夫人当然相信，不悦地道：“当了贤王妃，还这般小心眼，跟她那个娘一样，上不得台面。”
    “外祖母，我们今天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郭念儿噘着嘴。
    “祖母，五妹妹本就身子弱，在王府里吹了冷风。我怕她身子撑不住，就让她先回去歇着，没让她来给祖母请安。”穆清瑜解释道。
    穆老夫人投去赞赏一眼，“还是你懂事，知道爱护妹妹。哪怕贤王妃只有你的一分懂事，我也能少操很多心。”
    “祖母不用担心四妹妹，她总会懂事的。”穆清瑜宽慰道。
    至少上辈子，穆清雪这个贤王妃，还算是称职，没有给贤王和定国公府惹出祸端来。
    穆老夫人只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起穆清雪。
    穆清瑜略坐了坐，随便寻了个理由回去了。
    回到二房，妙香出来相迎。
    “妙香，我肚子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给我弄点吃的。”穆清瑜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妙香清脆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去。厨房里的人，她最熟了。
    进到屋子里，屏退闲杂人等后，穆清瑜带着范嬷嬷进了内室，让墨竹在外头把风。
    “多谢二小姐相救。”范嬷嬷诚心诚意地行了个大礼。
    穆清瑜连忙扶住范嬷嬷，道：“嬷嬷客气了，在宫里时，嬷嬷也曾帮过我。这个礼，我受不得，嬷嬷快起来。”
    穆清瑜扶着范嬷嬷站了起来，又问：“嬷嬷，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范嬷嬷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才出宫，就被人盯上了。
    往后没有皇后娘娘的庇佑，她能不能平安回到故乡，都是个问题。
    “嬷嬷，不如你先留在这儿，这儿是安全的。等明年，别人都以为你下落不明失踪了，你再去你想去的地方。”穆清瑜提议道。
    “可是老奴怕连累二小姐。”
    “嬷嬷放心，就算被那些人发现，是我将你藏起来的，没人敢对我做什么的。”穆清瑜自信地道。
    范嬷嬷没有犯事，就算被人发现了，那些人什么都做不了。
    更没有通天的本事，从定国公府里将人抢走。
    范嬷嬷略一思索，也觉得眼下定国公府，是她最好的藏身之处。
    “那就要麻烦二小姐，收留老奴了。”范嬷嬷道。
    范嬷嬷年纪虽大，眼神里依然精明。且她待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旁人那些小把戏，根本逃不过她的双眼。
    穆清瑜干脆直言不讳，不准备隐瞒自己的意图。
    “实不相瞒，我想将嬷嬷留下来，是存了私心的。我知道嬷嬷医术高明，不知道能不能教一教我的奴婢？只要将嬷嬷的本事，教给她们一两成，我便心满意足了。”穆清瑜说道。

 第284章

    此话一出，范嬷嬷才算彻底放心。
    穆清瑜平白无故对她好，总是让她心中惴惴不安。
    原来穆清瑜救她，是因为她有利可图，她反而安心不少，总算是把这事厘清了。
    范嬷嬷一口应下：“老奴这一身的医术，能教给别人些也好。等老奴回到家乡去，左右不过是一个乡野老妇，满身的医术都无处使了。”
    没想到范嬷嬷答应得如此爽快，穆清瑜大喜过望，倒是省了她一番口舌了。
    “那嬷嬷就安心住下，只是嬷嬷得改个姓，不能让人知道你姓范。”
    范嬷嬷略一思索便道：“老奴夫家姓陈，就叫老奴陈婆子。”
    “好，墨竹。”穆清瑜唤道。
    墨竹走了进来，方才穆清瑜和范嬷嬷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晓了穆清瑜心中的打算。
    “你带陈婆婆，去找个住的地方。对外就说，是你远房姨婆，前来投靠你的。”穆清瑜细细叮嘱道。
    墨竹记在心里，通过穆清瑜的寥寥几句，更是明白，范嬷嬷对穆清瑜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墨竹对范嬷嬷，便存了尊敬之心。
    “婆婆，请跟我来。”墨竹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地道。
    “姑娘客气了。”
    范嬷嬷便跟着墨竹出去了。
    到了晚间，二房的人都知道墨竹的远房姨婆来投靠她。
    虽说陈婆婆只被穆清瑜指派当个粗使婆子，但有墨竹这么一层关系在，众人对陈婆婆同样客客气气的，不敢小瞧了她。
    陈婆婆总算是在穆清瑜这儿住下了。
    到了晚间，都没有人来过问陈婆婆的事。
    穆清瑜总算松了一口气。
    贤王府，贤王在外应酬许久，直到天擦黑，才回到府中来。
    回到府中，他直奔正院，才跨过门槛，就看到她院子里的人，乌泱泱跪了一地。
    穆清雪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用着点心。
    贤王的随从咳嗽了一声，穆清雪看过来，先剜了春红一眼，才丢了点心赶紧过来请安。
    “殿下，您回来得真早，”穆清雪讨好地道，“您饿不饿？我去给您弄些吃食？”
    “这是怎么一回事？”贤王沉声问。
    “哦，是我丢了一支金钗，我怀疑是有人偷了去，正想把那小偷小摸的人揪出来呢。”穆清雪道。
    贤王却是不信的。
    他和穆清雪不住同一处院子，穆清雪丢了金钗，为何要到他的院子里来寻找？分明只是个借口。
    “找到了吗？”贤王挑了挑眉，素来温柔的笑容里，藏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没找到，”穆清雪讪讪地道，“想来是丢在别的地方了，我去别的地方找一找。”
    穆清雪朝着春红等人招了招手，一齐落荒而逃。
    贤王看了一眼穆清雪的背影，虽然头疼，但是没想着去和穆清雪计较。
    只要穆清雪将定国公府的关系维持好了，私底下乖乖听他的话，其他事上，纵容些就纵容些罢。
    “还不起来？”贤王向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奴仆嗔道，说完后大步进了书房之中。
    那些奴仆，自打午后就被穆清雪惩罚，跪到了现在。
    一个个腿脚酸软，需要互相搀扶着才能起来。
    他们这位王妃娘娘，行事毫无章法，果然是个不好惹的。
    奴仆们起身，各自忙活去了。
    贤王等了一会，才见下人端着茶水进来。
    念在他们被穆清雪罚跪一下午的份上，贤王没有计较。
    他抿了几口茶水，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是。”随从金柳出去了。
    过了一会，金柳面带焦急地走了进来，“殿下，人不见了。”
    正在小憩的贤王，倏地睁开双眼，“人不见了？她能去哪里？”
    贤王显然是不相信，一个被捆住了手脚，眼睛蒙上嘴巴堵上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属下将院子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金柳擦了把汗。
    “你的意思是，她逃出去了？守门的人为何没发现？再去找！”贤王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几乎要把扶手抠下来。
    金柳忙再出去找。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金柳回来了。
    “殿下，属下派人，将王府都找了一遍，都没找到她的人影。属下也去问了守门的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大冬天的，金柳仍然冒了一头的冷汗。
    他知道，贤王想听的不是他这样的回答。
    果然只听贤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震怒道：“你的意思是，人凭空消失了？再给本王去找，找不到人，你提头来见！”
    “是。”金柳再次出去了。
    贤王发了一通火，气息不稳，胸脯更是上下起伏不定。
    他按照皇贵妃的吩咐，好不容易将人截了回来。他原本想晾范嬷嬷一下午，让范嬷嬷尝一点苦头，晚上再考虑如何处置她。
    才短短一个下午，范嬷嬷怎么能就不见了？
    金柳叹着气，将下属们都喊了起来，一齐在王府里暗暗寻找着。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贤王一连找了好几日，王府里翻了好几遍，连狗洞都没放过，仍然没有发现范嬷嬷的身影。
    甚至他还怀疑上了穆清雪。
    可是穆清雪没见过范嬷嬷，与范嬷嬷更是没有恩怨，她犯不着打上范嬷嬷的主意。
    贤王还想继续查下去的时候，眼瞧着临近他和李照带兵远赴边疆的日子，他只好作罢，将范嬷嬷的事抛到了脑后。
    一晃眼，就到了李照和贤王出征的日子。
    皇后娘娘早早地起身，枫叶正用着脂粉，试图遮盖住皇后娘娘眼底的一片乌青。
    在梳妆镜前坐了一会，皇后不耐烦地推开枫叶的手，“罢了罢了，涂得再多都挡不住，算了。”
    “是。”枫叶只好作罢。
    桑叶拖着虚弱的身子从外头进来，她身子稍微好一些后，便执意要到皇后娘娘身边伺候。
    皇后娘娘念着旧情，只让她陪自己说说话。
    “娘娘，东宫来人，说是殿下昨夜喝多了，这个时候还起不来身。”一口气说完一句话，桑叶面庞上的血色褪去不少，嘴唇更是干燥起皮。
    “胡闹！”皇后娘娘嗔道，“他也不瞧瞧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他要是迟到了，圣上不知道作何感想！”

 第285章

    “娘娘，殿下心里也苦，”桑叶声音虚弱地劝说着，“圣上偏偏只重用贤王……娘娘都为殿下抱不平……殿下心里更不用说。”
    皇后娘娘坐了回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枫叶主动上前，替皇后娘娘轻柔地按着太阳穴。同时她向桑叶投去崇拜一眼。
    也就桑叶有本事，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叫皇后娘娘消了怒气。
    桑叶歇了歇，又继续劝说道：“奴婢是不中用了，让宫女们进来给娘娘梳妆更衣……娘娘千万别着了那些人的道。”
    皇后娘娘眼中锋芒毕露，是啊，要是她颓废了，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皇后娘娘凑到梳妆镜前，细细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段时日的不顺心，都展现在了她的容颜上。
    她发现，眼角处又添了几道皱纹，面无表情时，满脸的疲惫之色怎么都遮挡不住。
    怪不得晋王不肯见她。
    晋王保养得极好，还和风华正茂的少年一般，意气风华。
    她不过是个半老徐娘了，岁月根本没有放过她。
    只一瞬的黯淡，想起太子和长乐，皇后娘娘又振作起来。
    “枫叶，再给本宫上些脂粉。”
    “是。”枫叶拿起脂粉盒，继续给皇后娘娘上妆，试图遮盖住眼下的乌青。
    皇宫外，大街小巷聚集了不少人。
    众人知道，今儿个是李将军和贤王出征的日子，纷纷在道路两旁，占据了看热闹的好位置。
    临街的酒楼，二楼包厢里，定国公府早早地定下了位置。
    在穆清秋和郭念儿的催促下，穆清瑜才吃完早膳，就被二人拉着到了包厢里来。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
    临近正午，三人点了一桌子的菜。
    穆清瑜正用着一碗鸡蛋羹的时候，那二人已经跑到窗户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正叽叽喳喳说着话。
    好些时日的相处下来，那二人关系极好。
    又都是活泼的性子，好的时候恨不得日夜待在一起，拌起嘴来，又能一天一夜不理对方。
    “咦？那不是我们家的马车吗？”穆清秋指着远远过来的马车。
    郭念儿也看到了，那马车在巷口就停下来。
    这儿聚集了许多人，马车显然是过不来的。
    不一会儿，马车上下来了人。
    先看到平安，二人就猜到马车里的是谁了。
    平安跳下马车，转身去扶马车里的人下来。
    郭念儿拍手而笑，眉眼都染上了笑意。她回过头，脆生生地道：“表姐，表哥来了，你少吃一些，给表哥留一些。”
    “咳咳……”穆清瑜呛了咳嗽几声，墨竹连忙替她顺背。
    穆清瑜将嘴里那一口咽不下去的鸡蛋羹，吐到了帕子上。
    墨竹忙另拿出一块干净的，让穆清瑜擦嘴。
    “我才吃了碗鸡蛋羹罢了，再说大哥哥说不定是用完午膳才过来的。”穆清瑜为自己辩解。
    只是满心满眼都是穆嘉言的郭念儿，根本听不进穆清瑜说的话。
    郭念儿喊来了酒楼的伙计，又点了几道菜，并让伙计将桌子上，没有冒热气的菜，都撤下去了。
    穆清秋走进来，坐到了穆清瑜的身边，后知后觉地问：“表妹怎么对大哥哥这般好？”
    穆清瑜笑着摇头，穆清秋和郭念儿几乎黏在一起，终于看出来了啊。
    瞎忙活一番后，郭念儿就站在门口，等着穆嘉言过来。
    没一会，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平安说话的声响。
    门吱呀一声打开，郭念儿灿烂的笑，却凝固在了脸上。
    穆清瑜和穆清秋忙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的不止穆嘉言，还有另一女子。
    那女子温婉大方，正是穆清瑜不久前才见过的周元英。
    联想起那一晚，穆嘉言深夜出府去，只为见周元英一面。
    穆清瑜再看那二人的眼神，便复杂起来。
    郭念儿心里的不满，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三位妹妹。”周元英温温柔柔地打着招呼。
    穆清瑜起身，“元英姐姐，快请进来。”
    周元英先望了穆嘉言一眼，见穆嘉言往里头走，她才跟着走进来。
    瞧着这二人的模样，郭念儿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她走回去，气鼓鼓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周元英难以忽视郭念儿的怨气，解释道：“今儿个我也是出来，想一睹李将军和贤王殿下的风采的。不曾想出来得晚了，临窗的包厢都满了。好在我想回去的时候，碰到了表哥。”
    穆嘉言已经入座，闻言只道：“表妹不用拘束。”
    “多谢。”周元英走了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离穆嘉言不远的位置上。
    郭念儿更是气恼，恨不得将周元英从窗户边丢出去。
    说是巧合她才不信，分明是周元英处心积虑的。
    周元英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看下来还是穆清瑜最好相与。
    “清瑜妹妹，你和李将军的婚事，是在明年开春么？”周元英问道。
    周元英大方坦荡的神情，让穆清瑜忘记羞涩，如常道：“姐姐好记性。”
    “望李将军能在那之前，平安战胜归来。”周元英由衷地道。
    她说的，倒是实话。
    一旦上战场，短则几个月，多则数年，都是没有定数的。
    穆清瑜心中也没有底，李照能不能在婚礼前赶回来。
    想到此，她的笑容里多了些负担和忧心。
    周元英见状，知晓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再提起李将军，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说了一会，楼下突然一阵阵嘈杂的声响，不用出去看就知道，肯定是贤王和李照的队伍过来了。
    几人便起身，往窗户边走过去。
    正在生着闷气的郭念儿也走了过去，只是她的目光像是黏在了穆嘉言和周元英身上，片刻都离不开。
    郭念儿哼了一声，突然走了出去。
    但除了几个奴仆发现了，其他人都在专心看着不远处，慢慢靠近的队伍。
    那队伍还有一段距离，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
    只见最前头的几人中，有一人身材最为高大，脊背挺直。
    单从一个模糊的影子里，让人如临千军万马之势，仿佛正置身于肃杀的战场上，稍稍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第286章

    穆清瑜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挪不开眼去。
    她早早的在此候着，正是为了见那人一面。
    队伍慢慢的靠近，前头的人影清晰起来。穆清瑜的视线，不由地落在李照前头那人身上。
    李照前头的人正是贤王，贤王身上竟然披着明黄色的披风，披风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龙纹。
    穆清瑜惊讶，贤王披着圣上的披风招摇过市，肯定是得到圣上的许可。
    没想到贤王在圣上的心中，竟如此有分量。
    怪不得皇后娘娘如此忌惮皇贵妃和贤王，甚至逼迫自己，要和穆清雪断绝往来。
    穆清瑜不记得上辈子，贤王究竟到了何等地位。
    但是让贤王这样的人登上大统，对黎民百姓来说，恐怕将是一场劫难。
    “姐姐快看，姐夫在看这边呢，一定是在看你。”穆清秋激动地提醒。
    经穆清秋提醒，穆清瑜才收回视线，往李照那边看过去。
    果然见李照深邃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瞧。
    许是因为自己一直在盯着别人瞧，李照的眼神里，带着些不悦。
    慢慢地，众人都发现，这位战神将军正盯着某一处瞧，众人纷纷地循着视线望过去。
    眼看着看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穆清瑜心中一慌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她的小心思被人戳破，心中又羞又恼，嗔怪李照的大胆。
    她的小脸红扑扑，眼神也格外的亮堂。李照在世人面前，毫不遮掩对她的不一般。她又想再走过去瞧一瞧。
    正犹豫的时候，穆清秋笑着拉了穆清瑜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同时揶揄道：“二姐姐，你也有这一天呀。”
    穆清瑜想回敬几句，只是心跳得厉害，脸上也发红发烫着，干脆抿着唇，只再盯着下方瞧。
    再看过去，李照已经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是在沙场上睥睨一切的战神将军。
    穆清瑜轻轻抿着唇，李照不再看她时，她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失落。
    她的情绪，被李照的一举一动牵动着。
    队伍慢慢在人群中穿梭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穆清瑜等人的跟前。
    穆清瑜的视线，只随着李照而动，不再去理会贤王。
    反正贤王不管如何，都不是她一个闺阁少女能左右的。
    她正仔细打量着李照的肩甲，那肩甲上有几道刀剑划过的痕迹，道道触目惊心。
    只凭着这几道痕迹，她几乎能想象得出，李照无数次命悬一线、死里逃生。
    都说刀剑无眼，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住，差点喘不上气来。
    李照突然抬头，入目的是小姑娘微红的眼尾，和眼中要掉不掉的泪。那泪如珍珠般，晶莹璀璨，李照却不舍得，让它滑落。
    他翘起嘴角，牵动着肌肉，漾起一个安慰的笑。
    世人甚少见李照笑，还以为他是不会笑，更不懂如何笑。
    没想到他一笑起来，脸庞上凝结的冰霜瞬间融化，眼中的戾气悉数消散，柔和温厚。
    站在二楼的几人，看得一清二楚，也看出来，这笑是为穆清瑜而现。
    李照用唇语说了几个字，穆清瑜看懂了，眼中的泪收了回去，破涕为笑。
    李照安下心，收回视线。
    “李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对劲？”贤王察觉到李照的古怪，开口问道。
    “无事，殿下放心。”李照嗓音低沉，眼中再次布满冰霜。
    贤王朝着楼上看了一眼，暧昧地道：“有姐夫在，本王自然是能放心的。”
    贤王打定了主意，此次出征，定要与李照打好关系。
    李照目不斜视，置若罔闻。
    贤王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他的随从金柳目睹一切。
    战神将军又如何，还能比得上他家王爷皇室血脉？
    金柳刚想大着胆子为他家王爷打抱不平，冷不防从他后头上前的马，将他挤到一边去。
    李照的副将钱远将金柳挤开，玩世不恭地看着金柳，甚至挑衅地碰了碰腰间的长剑。
    金柳仗着自己是贤王心腹奴才，才忍不了这口气。
    他瞪着眼，想上前和钱远一较高下。不知钱远怎的一动作，他骑着的马突然发狂了起来，将他重重地摔下了马。
    金柳摔下马，还滚了两圈才堪堪止住，一身干净的衣袍上，沾满了污垢，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贤王觉得没面子，斥道：“还不快起来！”
    金柳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狼狈地上了马。
    出了丑之后，那些人的笑声叫金柳羞愧地无地自容，更是不敢放肆了。
    金柳这出小插曲，让二楼包厢里的人也笑了一阵。
    “那人真滑稽，”穆清秋笑道，“看起来像是贤王府里的下人。”
    穆清秋还惦记着在贤王府里的不痛快，对贤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好看法。
    连一向清冷的穆嘉言，眼中都带着笑。
    “他们走远了，进去。”穆嘉言淡淡地笑着。
    一行人便进了里头去，重新坐下。
    屋子上的菜肴都冷了，穆清瑜便让伙计撤下去，换一些点心上来。
    穆清秋左瞧瞧右看看，怪道：“念儿去哪里了？”
    几人这才发现，郭念儿不见了。
    墨竹便道：“表小姐方才出去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了。”
    “怎的去了那么久？我出找找。”穆清秋说完，兴冲冲地出去了。
    穆清瑜忙让穆清秋的下人跟上去。
    等了一会，都不见穆清秋和郭念儿回来。
    穆清瑜坐立难安，便道：“大哥哥，周姐姐，我出去瞧一瞧。”
    “去。”穆嘉言回道。
    穆清瑜戴上帷帽，带着墨竹出去了。
    二人走出了厢房，只听二楼的雅间静悄悄的。想必为了看热闹，除了她们这一间临街的，其他雅间里都没有客人。
    听不到任何动静，穆清瑜和墨竹只能盲目地走着，先沿着栏杆走一圈。
    “你说你认识周家三小姐？你们是什么关系！”
    突然出现的女声，引起了穆清瑜和墨竹的注意。
    那声音，是郭念儿的。
    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郭念儿了，她们便循着声音走过去，没一会走到了最靠里的包厢。
    二人还来不及进去，又听到了一陌生男声响起。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更不认识什么周三小姐。”

 第287章

    穆清瑜和墨竹听着和郭念儿同在一屋，陌生男子的声音，二人不由地警惕起来。
    靠近门口，门那边，郭念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胡说，我明明都听到了。你在跟别人打听周三小姐在哪里，你还说她是你的表妹！”郭念儿拔高音量，咄咄逼人。
    “没有！”男子除了这一句否认，再也说不出其他。
    男子被郭念儿逼问得恼羞成怒，“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去了。”
    “不行，你不说个清楚就不能走！”郭念儿情急之下去拉扯那男子。
    二人推推搡搡地，不知是谁将门撞开了。
    看到门口的二人，郭念儿看到了救星，惊喜道：“表姐，抓住他，别往他跑了！”
    男子见对面的只是三个女子，根本不放在眼里。
    “还有没有王法了？”男子用力挣脱开郭念儿的手，大步往楼梯那边去。
    郭念儿快步冲上去，再次拉扯住男子的衣袖。
    穆清瑜头疼，急忙上前劝道：“念儿，你先松手！”
    男子和女子的力气相差悬殊，正面对上，郭念儿哪里会是男子的对手？
    只是郭念儿自有一股韧劲，拉着男子不松开。
    二人拉拉扯扯间，慢慢走到了定国公府的厢房之前。
    郭念儿灵机一动，一脚踹开了门。拼尽全力拉着男子，进了厢房里。
    屋子里，穆嘉言和周元英望了过来。
    周元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佯装惊诧，将那一点慌乱压了下去。
    穆清瑜后脚跟过来，看到屋子里的这一幕，忙道：“还不快将他们拉开，这男子胆大包天，快拿了扫帚赶出去！”
    “不要！”周元英失声道。
    说完见众人朝着自己看过来，周元英垂下眼眸，轻颤睫毛，解释道：“我瞧着他也是无意的，倒像是郭小姐……就让他出去就行了。”
    男子已经挣脱开郭念儿，后退几步离得郭念儿远远的。
    男子拱了拱手，恭敬有礼：“这就是个误会，我先告辞了。”
    郭念儿快一步，挡在了门口，高声道：“不行，你不许走！”
    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姐之前说的话，我真的听不懂，就是一场误会罢了。”
    郭念儿哼了一声，她才不信。
    她可是真真切切地听到的，这男子，分明就是在撒谎！
    郭念儿伸出手指着周元英，强势地道：“好啊，那你对着周三小姐说，你到底认不认识她！”
    男子纹丝不动，根本不去看周元英，只不耐烦地道：“我都与你说了千遍万遍了，我不认识她。”
    “你看都不看一眼，怎么就知道你不认识？”郭念儿突然上前抓住男子的肩膀，掰着他的肩膀，强行让他面对周元英。
    郭念儿感觉到，在看到周元英时，男子的身子明显一僵。
    她愈发确定，这二人分明是早就认识的。
    “周三小姐，你认识他吗？”郭念儿质问道。
    周元英拿帕子按着嘴角，低垂着眼眸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回道：“我不认识。”
    郭念儿还想再说点什么，揭穿这二人的谎言时，穆嘉言难得的严厉制止：“你闹够没有！”
    郭念儿眨了眨眼，好半晌才确定，穆嘉言是在冲着自己发火。
    穆嘉言平日里都是温温柔柔、冷冷清清地模样，再艰难的那段日子里，都没对别人发过火。
    穆清瑜也是头一次见到穆嘉言发火。
    穆嘉言说完，突然咳嗽了起来。小厮平安连忙替他顺背，嘴上道：“少爷，大夫说了您不能生气的，您快消消气！”
    好一会儿穆嘉言才停下了咳嗽，他呼吸微弱，嘴唇上的血色更是褪去不少。
    郭念儿万分自责，可是当她看到坐在穆嘉言身旁的周元英时，又咬了咬牙，她不能看到穆嘉言被欺骗，被蒙在鼓里。
    穆清瑜先上前，拉住了郭念儿的胳膊，拉着她的手从男子肩膀上松开。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制止了郭念儿将要说的话。
    男子慌乱地转过身，正好对上穆清瑜的眼。
    穆清瑜：“还不快走？”
    男子立刻跑了出去，甚至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周元英暗暗松了口气，给穆嘉言倒了一杯茶。
    穆嘉言拿起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只是他的脸色仍旧不好看。
    郭念儿跺了跺脚，看着穆嘉言和周元英之间的小动作，心里生出一丝无力感。
    穆嘉言喝完茶水，扶着平安的手站了起来，只道：“二妹妹，我先回去了。”
    周元英跟着站了起来，“那我也先告辞了。”
    二人将要一齐走出去。
    那二人站在一起时，皆是气质如玉的人物，果然般配。郭念儿红着双眼，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有忍住。
    在那二人经过自己，将要出去的时候，郭念儿不死心，质问周元英：“周三小姐，你敢不敢对天发誓，你不认识刚才那个男人？”
    周元英身子一僵，轻抿着嘴角。她皱了下眉，下定决心要开口时，穆嘉言出声解围。
    “别闹了。”穆嘉言冷声道。
    郭念儿一怔，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眶。
    “我们走。”穆嘉言说完，带着周元英出去了。
    郭念儿扁了扁嘴，几乎要哭出来了。
    穆清瑜叹了口气，让厢房里无关紧要的下人都出去了，再将门关上。
    她扶着郭念儿坐下来，郭念儿伏在桌子上大哭一场。
    许是怕外头的人听到，传出去些什么，她从始至终都尽量克制着哭声。
    穆嘉言和周元英出了客栈，穆嘉言道：“我表妹不懂事，你不要和她计较。”
    周元英的眼神不停地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只敷衍地回他：“没事，我不放在心上的。”
    看着周元英毫不遮掩的着急，穆嘉言不多说什么，“他往西边去了。”
    周元英这才看向穆嘉言，道：“多谢。”
    她带着丫鬟往西边去，走出几步，想了想回头说道：“你放心，茹儿那边我会照顾好的。我也照顾不了多久，等过几个月茹儿显怀了，我也无能为力了。你和孙轲，赶紧想好法子。”
    穆嘉言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只管照顾好她。”
    周元英这才带着丫鬟，匆匆往西边去。

 第288章

    穆清秋带着丫鬟出去寻找郭念儿，找了一会都没找到，她干脆出了客栈，在外面玩耍着。
    贤王和李照的队伍早就离开，想看热闹的人跟了过去，街两边瞬间冷清了不少。
    那些人离开后，这才露出两边的摊贩们。
    穆清秋难得出来一趟，下次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将郭念儿抛在脑后，反正有定国公府的奴仆在，郭念儿定然不会出事。
    穆清秋戴着帷帽，走走停停，摊位上摆放着小玩意虽然不值钱，但是每一样对她来说，都很新鲜，她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这一对小人送给二姐姐。这个代表二姐姐，这个李将军。希望姐姐看到了，能解相思之苦。”穆清秋说完，就吩咐丫鬟付银子。
    她继续走着，准备给家里所有人都挑一件称心的礼物。
    “小姐小姐。”穆清秋的丫鬟小云轻声唤道。
    穆清秋头也不回：“我再看一会，马上就回去的。”
    “不是……小姐你看，那不是周三小姐吗？”小云伸出手，指了个方向。
    穆清秋看过去，果然见到周元英。
    只见周元英身边还有一个男子，二人身影一闪，进巷子里去。
    穆清秋擦了擦眼，再看小云，主仆二人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她这才确信，她没有眼花。
    “小姐，奴婢听夫人说起过，老夫人有意让大少爷和周三小姐说亲的。”小云迟疑地道。
    穆清秋拧起了眉头，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用卷进那些事情中。
    可穆老夫人年岁大了，穆嘉言的婚事，肯定还是交给方氏来办。
    这当中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头疼的肯定是方氏。
    穆清秋想到此，疾步跟了过去，小云连忙跟上去。
    主仆二人将一条巷子走到了底，都没发现那周元英的踪迹。
    小云擦了把汗，劝道：“小姐，我们先回去。”
    “也只能这样了。”穆清秋看了眼没有人经过的巷子，除了回去也没有别的法子。
    走了一会，穆清秋不忘叮嘱：“对了，我们看到周家姐姐的事，回去之后，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轻重。”小云保证道。
    “那便好。”
    主仆二人捧着穆清秋精心挑选的礼物，回到二楼厢房里。
    推开门进去，穆清秋惊讶道：“咦？大哥哥怎么不在了？”
    穆清瑜回道：“大哥哥和周家姐姐回去了。”
    提及周元英，穆清秋想起方才看到的，走路的姿势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好在除了离得最近的小云，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
    穆清秋将脑海里的念头甩了出去，走到了穆清瑜身边坐下来。
    “小云，快把东西拿出来……二姐姐，这对人偶是送你的，这个珠钗是送给念儿的……咦？你怎么哭了？”
    穆清秋注意到郭念儿红肿的双眼，忙仗义地道：“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帮你欺负回去！”
    郭念儿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
    穆清瑜见状，朝着穆清秋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
    “我们先回去，等回家后再看看你为我们挑选的礼物。”穆清瑜神色如常。
    “好。”另外二人异口同声地应下。
    回到定国公府后，郭念儿像是变了一个人，对穆嘉言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有时穆嘉言来向穆老夫人请安时，郭念儿都特意避开去，不愿与穆嘉言见面。
    穆老夫人率先发现了异常，拉着小外孙女问：“怎么了？你和言儿拌嘴了？”
    郭念儿只摇头。
    “是不是他说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穆老夫人继续道。
    “外祖母，我和大表哥没事。”郭念儿撒了个娇糊弄过去了。
    穆老夫人便不再问了。
    天气渐渐转凉，就算是大太阳，屋子里还是冷得让人直跺脚。
    好在穆老夫人一向不要求定国公府的几位小姐，早起去给她请安。
    也就是在闺阁里时，还能睡个舒坦觉，等嫁人后，再也没有懒觉睡了。
    穆老夫人大方的，免了几位小姐早起的请安。
    穆清瑜早就醒了，只是贪恋被子里的温度，一直不肯起来。
    穆清瑜侧过脸去，隔着纱帐，能看到丫鬟们忙忙碌碌的身影。
    忙活了一阵，墨竹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小姐，屋子里都暖烘烘的，小姐可以起身了，别误了时辰。”墨竹轻声提醒。
    今儿个要去为秦姝添妆。
    穆清瑜这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只见妙香抱着衣裳进来了。
    “小姐，衣服也暖和着，穿上正好。”妙香道。
    穆清瑜从被窝里出来了，墨竹和妙香伺候她穿上衣裳，洗漱梳妆毕，她带着墨竹和妙香去穆老夫人那一边。
    在外头走了一阵，鼻尖都冻得红通通的。
    穆清瑜紧了紧衣襟，加快了步伐。
    她偶然回过头，看一眼墨竹和妙香手上捧着的红漆匣子，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里头装的都是她精心为秦姝挑选的，她已经迫不及待要送到秦姝跟前，看一看秦姝的反应了。
    到了穆老夫人房里，穆清瑜请了安。
    穆老夫人怕穆清瑜误了好时辰，没留她说话，只让她快些出发去秦家。
    穆清瑜带着墨竹和妙香又匆匆往大门口去，门口早就备好了马车。
    三人上了马车，往秦家去。
    今儿个是秦姝添妆的大好日子，秦府门口并不怎么热闹。
    自打秦府败落后，秦大夫人又是那么个性子，和秦家来往的人家，少了许多。
    定国公府的马车停靠在冷清的秦府门口，墨竹和妙香先下马车，再扶着穆清瑜下来。
    三人往秦府里走去，门口只有几个丫鬟在，看到穆清瑜迎了上来。
    穆清瑜往里头望了望，问道：“怎的不见大舅妈或者三舅妈？”
    按照她的记忆，从前去别的府里为将出嫁的小姐添妆时，门口总会留一位长辈相迎的，以示对婚事的重视和对宾客的尊敬。
    “回表小姐，大夫人和三夫人，都在八小姐房里，请表小姐跟奴婢来。”丫鬟毕恭毕敬地道。
    “嗯。”穆清瑜压下疑惑，先跟着丫鬟往秦姝的院子里去。
    这一路走来，她愈发的不悦，怎的秦府里还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喜气？

 第289章

    原以为秦府门口冷清点就罢了，没想到走进里头，更是冷清，连一点喜气的装饰都没有。
    穆清瑜的脸，沉了下来。
    丫鬟领着穆清瑜进了三房，进了秦姝的院子里。
    才进院子，穆清瑜就发现，角落里显露出了破败之相，竟然也没有人过来修葺一下。
    眼看着秦姝的大婚之日近在眼前，秦大夫人怎么也不上点心？
    穆清瑜边想着，边进了屋子里头。
    进了屋子里，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屋子里，竟然比外头还冷。
    只见秦姝裹着浅桃色的大袄，衬得她面如桃花，白皙的脸颊上透着粉红。
    穆清瑜嗔怪道：“这么冷的天，姐姐屋子里怎么也不放几个炭盆子？怪冷的。”
    秦姝亲自将热热的茶盏，塞到穆清瑜的手上，让她暖一暖手。
    秦姝解释道：“今儿个忙得几乎忘记了，你且忍一忍，我让人去拿。”
    说着，秦姝冲着丫鬟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便出去了。
    珠儿冒着冷风朝后头跑去，对廊下躲懒的两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快捡几块好炭，烧个炭盆子送到小姐的屋子里去。”
    两个丫鬟起来，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为难地道：“珠儿姐姐，我们清点过了，小姐的炭只够晚上暖屋子用的。要是现在用了，晚上小姐就没得用了。”
    珠儿叹了口气，秦大夫人借着为秦姝举办婚礼，家中拮据的由头，又将秦家三房的份例，克扣了不少。
    每个月到三房手里的东西本就不少，再一克扣，几乎都要没了。
    “定国公府二小姐来了，你们别废话，快些拿过去，别冻到了二小姐。”珠儿再次吩咐道，眼前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原来是表小姐，珠儿姐姐，待会子不如和表小姐提一提，我们小姐的窘况？表小姐是国公府的，定有法子帮我们小姐的。”
    珠儿嗔道：“胡说什么，就算是国公府的小姐，也不能插手别人家的事。”
    嘴上这么说的，她心中一动。
    想起秦姝被冻得通红的手脚，珠儿都觉得一阵心疼。或许，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看着那两个丫鬟忙碌起来了，珠儿站着看了一会，纠结了片刻，道：“待会子，你们就装作无意提一嘴。”
    “是。”
    珠儿这才回去了。
    屋子里，穆清瑜让墨竹和妙香将匣子打开，露出了里头的首饰，都是穆清瑜精心准备的，每样都是花了心思，下了功夫的。
    秦姝眸子一亮，更是为穆清瑜的心意所感动。
    “倒是让你破费了。”秦姝眸子湿润。
    “姐姐跟我说这些话太见外了。”穆清瑜笑着握住秦姝的搜。
    “墨竹，将盖子合上，”穆清瑜再看向秦姝，叮咛道，“姐姐好生收起来，别被她们发现了。”
    秦姝知道，穆清瑜所说的人是谁。
    她也知道轻重，要是被那些人看到这匣子的宝贝，肯定又要费尽心思要了去。
    她出嫁后，秦三夫人和秦子梁还要在秦家，在秦大夫人手下讨生活。
    为了亲人，秦姝一忍再忍，且也只能继续忍下去。
    珠儿还没有回来，秦姝亲自捧着匣子，去内室里头小心收好。
    妙香小声道：“小姐，这里可真冷。”
    穆清瑜也感觉到了。
    虽是冬天，但在家里时，屋子里都暖烘烘的。
    穆清瑜忍不住哆嗦了下，她想拿起茶盏再暖暖手，没想到茶盏里的茶水早就冷了，茶盏更是冻手。
    她只好收回手，将双手藏进袖子里。
    秦姝收好匣子走了出来，穆清瑜忍不住抱怨：“姐姐也该好好提点着下人，怎么能任由屋子里冷冰冰的？姐姐马上就要当新娘子了，可别冻坏了。”
    秦姝已经走到了穆清瑜的跟前，穆清瑜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果然她的手一片冰凉。
    二人的手握在一起，如同冰块叠在冰块上。
    秦姝脑海里想着什么，先敷衍过去再说。
    按照穆清瑜的性子，肯定要为她出头的。眼下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姝回握住穆清瑜同样冷冰冰的手，刚想拿出准备好的措辞时，珠儿打起帘子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炭盆子的丫鬟。
    秦姝将话咽了回去，笑道：“好了好了，可以暖和起来了。”
    珠儿命丫鬟摆好炭盆子，屋子里总算暖和了些。
    珠儿使了个眼色，跟着进来的丫鬟看到了，机灵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大夫人那里要一些？现在烧了炭，晚上就没有了。”
    “胡说什么？”秦姝嗔怪道。
    那小丫鬟连忙低下头，和另一人退了出。
    “姐姐，她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一月领一次吗？是不是大舅妈又为难你了？”穆清瑜忙问。
    今儿个从一踏进秦家，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难道是秦大夫人又为难三房的人了？
    “没有，你想多了，”秦姝笑着宽慰，“我快要出嫁了，大舅妈何苦为难我？是前两日，客人来得多，炭火就烧得多了些，是以这个月炭火用得快了。”
    珠儿目光落在秦姝冻红的指尖上，心生不忍。
    或许只有穆清瑜能帮助秦姝改变困境了，珠儿索性将心一横，想将实话都说出来。
    “不是……”
    珠儿才开了个头，秦姝难得的严厉：“珠儿！茶水凉了，换一壶来。”
    她的眸子里布满了不悦。
    秦姝甚少如此，珠儿明白，自己惹秦姝生气了。
    她只好低下头，应了一声好，随即出去了。
    穆清瑜看看秦姝，再看看珠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绣的嫁妆。”秦姝起身，拉着穆清瑜往内室走去。
    “好！”穆清瑜应了一声，将心里那点子疑惑都抛之脑后，兴冲冲地跟着秦姝走去。
    走进内室，只见摆放着好多个架子，上头摆放的都是秦姝绣好的。
    有帕子有香囊，还有龙凤呈祥的被套、枕套。
    尤其是帕子香囊之类的小玩意，数量不少，各个精美，也不知道秦姝耗费了多少精力。
    “我听说章家小姐多，是以多准备了些。”秦姝解释道。
    “姐姐绣得真好。”穆清瑜拿起一个，抚摸着香囊上头的纹路。

 第290章

    穆清瑜待了一会，就该告辞了。
    临走前，穆清瑜不忘问：“对了姐姐，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其他的客人？”
    秦姝笑容一滞，佯装嗔道：“那还不是你记错了时辰，客人们来了都走了。”
    穆清瑜啊了一声，看向墨竹和妙香，那二人也是一脸迷茫。
    穆清瑜问：“难道是改时辰了？”
    秦姝顺口道：“是啊，大师说先前算好的时辰对我不利，便提前了，我忙得都忘记告诉你了。但是你我关系好，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是欢喜的。”
    “原来如此。”穆清瑜松了口气，那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秦姝送穆清瑜到了秦府门口，才回去。
    一路上，珠儿跟在秦姝的身后，欲言又止。
    秦姝回头看了一眼，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小姐为何不把大夫人苛待您的事，告诉表小姐呢？说不定表小姐有法子？”珠儿劝道，“以表小姐和您的关系，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当然知道，”秦姝苦笑，“所有我更不能拖累她，此事你不准再提了。”
    珠儿只好不说话。
    秦姝带着珠儿，径直回到院子里。
    她们出去的时候，秦三夫人进了秦姝的屋子里，正走在临窗的暖榻上，唉声叹气的。
    “是娘对不住你。”秦三夫人起身走了几步，拉着秦姝的手，再次坐了下来。
    看着秦三夫人湿润的眸子，秦姝心里不好受，喉咙酸涩：“娘，不怪你。”
    “不，都怪娘没本事。今儿个是你的好日子，除了瑜儿，却没有一个客人过来。方才瑜儿过来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怕我过来之后，反倒是搅乱你们的好心情，才没有过来的。”秦三夫人缓缓说道。
    说话的时候，秦三夫人还不停地抹着眼泪。
    “娘，真的不怪你。”秦姝重复着道。
    她的舌尖尝到苦涩的滋味，除了这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秦三夫人。
    珠儿在一旁，几乎想要偷偷抹泪了。
    这件事，不怪秦姝也不怪秦三夫人，要怪只能怪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轻飘飘一句忘记给宾客下帖子了，就毁了秦姝的大好日子。
    为了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秦三夫人和秦姝，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向来被大房的人欺负惯了，她们除了哭，也没有别的法子。
    珠儿看在眼里，她一个做下人的，更是没有法子，只能跟着唉声叹气。
    院子突然有点动静，珠儿悄悄退出去，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秦大夫人。
    珠儿连忙跑进屋子里，提醒道：“夫人小姐，大夫人过来了。”
    秦三夫人和秦姝惊讶得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秦三夫人喃喃自语：“她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大夫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珠儿的话语刚落，秦大夫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带进来一阵寒气。
    稍微暖一点的屋子，因为秦大夫人，再次冷了下来。
    秦大夫人扫视了一圈，冷笑道：“呦，这是刚哭过吗？你们不会还在怪我？我一个人要打理整个秦家，做事难免有疏漏。这事你们也有责任，前几日你们就该提醒我一下的。”
    说着，秦大夫人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她面上带着刻薄的笑，眼眸里时不时闪现地锋芒，更是让对面二人，说不上话来。
    秦大夫人明摆着是要推掉自己的责任，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对面二人身上。
    秦三夫人捏了捏秦姝的手，才道：“也是我这个当娘的不上心，不怪大嫂的。”
    秦姝低下头去，咬着唇，尽量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秦大夫人眯了眯眼，嗤笑一声。给她们几个胆子都不敢怪到自己身上，就算秦姝得了门好姻缘又如何？
    三房还不是被自己掌控着？
    “对了，方才瑜儿来过。”秦大夫人说起了正事。
    秦姝心里一咯噔，隐约猜到了秦大夫人过来，所为何事。
    秦三夫人点了点头，“是啊，之前姝儿和瑜儿提过一句今儿个是姝儿的好日子，瑜儿便放在了心上。她才回去没多久。”
    秦大夫人勾了勾嘴角，问道：“瑜儿带了些什么好东西来？能不能给我瞧一瞧？”
    秦三夫人的笑容几乎快撑不住了。
    穆清瑜和秦姝关系好，今日拿来的定当都是好东西。要是有哪一样被秦三夫人看上了，肯定有各种法子要过去的。
    秦三夫人看了眼正低着头的秦姝，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顺从了秦大夫人这么些年，对秦大夫人任何无礼的要求，她几乎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去给大伯母拿。”秦姝不想母亲太为难，主动站了起来。
    门口又有了点动静，三人一齐朝着门口看过去。
    只见秦姝才送走的穆清瑜，竟然又出现在了门口处。
    穆清瑜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给秦大夫人和秦三夫人请了安，才道：“大舅妈想看什么？”
    “哦，我就是想看看，你给姝儿送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也好让我长长眼见。”秦大夫人的笑容不再那么嚣张。
    穆清瑜不是个好对付的，她多留了个心眼。
    “我回来正是为了这事，我方才来的时候，忘记将东西留下了。墨竹，快拿出来。”
    墨竹便将匣子放到秦大夫人的面前，当着她的面打开盖子，只见里头躺着一支孤零零的金钗。
    “就这个？”秦大夫人愕然。按照穆清瑜和秦姝的关系，怎么可能只送这一点东西？
    穆清瑜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嗯，我想多添几样，但是祖母说，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添一样就够了。”
    秦大夫人当然不信，但也不能去问定国公府的老夫人。
    “你和姝儿关系好，多添几样也是成的。”秦大夫人慢慢说道。
    “我和姐姐的关系，不用这些身外之物来证明的。”穆清瑜笑着走到秦姝身边。
    二人相视一笑。
    秦三夫人看着两个小姑娘关系如此亲密，跟着笑了起来。
    这三人的笑落在秦大夫人眼中，格外扎眼。
    秦大夫人皱起了眉，随意说了几句便出去了。

 第291章

    秦三夫人与穆清瑜说了几句话，见她与秦姝有话要说，贴心地先离开了。
    “姐姐，”穆清瑜认真地盯着秦姝，“大舅妈有没有为难你？你与我说实话？”
    秦姝迎上穆清瑜漆黑的瞳仁，“大伯母没有为难我。”
    穆清瑜暗暗叹了口气，看来秦姝是不愿说实话了。就算秦姝不说，她也能看得出来。
    既然秦姝不愿说，穆清瑜不再问。
    折腾了一番，已经快正午了。
    “姐姐，那我先回去了。”穆清瑜道。
    “好，我送你出去。”
    穆清瑜忙阻拦：“姐姐刚刚送过我一次了，不用再送了。”
    “左右我也没事，我就送送你。”秦姝执意要送穆清瑜出去。
    秦姝再次送穆清瑜到了门口，将要分别时，穆清瑜提点道：“姐姐，如若你再如此，大舅妈肯定还将维持她一贯的作风，姐姐为何不试图想点法子，反抗一二呢？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穆清瑜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希望秦姝真的能听进去一句才好。
    她上了马车回定国公府去了。
    秦姝和珠儿一直站在秦府门口，目送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去。
    寒风吹在脸上，刮得脸生疼。
    珠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姐，我们快些进去。”
    秦姝置若罔闻，她的鼻尖冻得通红，脸颊冰冰凉，目光一直落在马车离去的方向。
    珠儿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早就看不到定国公府的马车了。
    珠儿上前一步，见秦姝眼中神色复杂，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这些年三房遭遇的不公和苦楚，珠儿都看在眼中。她这个做下人的，苦一些便苦一些，可是秦姝好歹是秦家的小姐，有时竟连大房有头有脸的丫鬟都比不上。
    珠儿大着胆子劝说道：“奴婢觉得表小姐说得对，小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是叫那些人觉得，小姐就是个好欺负的。”
    秦姝收回视线，苦笑道：“这样我确实能出一口气，可是我娘和哥哥怎么办？”
    秦姝神色黯淡，转身往秦府里头去。
    见秦姝如此回答，珠儿不再劝说。
    但是她觉得，就算秦大夫人有通天的本事，秦老夫人尚在，也不能做三房的主。
    说不定按照穆清瑜所说，秦姝强硬一些，秦大夫人能收敛一些。
    毕竟闹大了传出去，到底是秦大夫人这个做长辈的不是。
    秦大夫人就是料定了秦姝软弱，会选择息事宁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秦姝快步走了进去，珠儿只好收起万千思绪，疾步跟上去。
    她一个做丫鬟的，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
    秦府冷冷清清的，花园子的方向，那点子嘈杂的声响，格外清晰。
    秦姝不由地停下脚步，驻足望过去。
    那个方向，是大房的方向。
    她竖起耳朵听着，那边似乎有不少人在交谈，时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大房难道有喜事？
    秦姝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秦家大房的门口，从三房回来的秦大夫人，已经站在了大房门口。
    “秦夫人，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的闺女。”
    “是啊是啊，要是我家的庶女，也能这么懂事就好了。”
    “哎，还是秦夫人这边的水土养人。”
    这些人，皆是身家地位不如秦家的，都存了巴结秦大夫人之心，现下更是不遗余力地奉承着。
    秦大夫人笑得格外舒畅，将在三房那边受的气抛之脑后。
    秦大夫人开怀大笑的同时，不忘用精明的眼神，在秦珍身上打量一番，如同在打量一件货物，还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
    秦珍拘谨地站着，更是因为这些夫人的夸赞和秦大夫人的打量，彻底抬不起头来。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秦姝看到了。
    秦姝绞着帕子，心如刀割。
    在秦大夫人的做主下，秦家早就定下了，让秦珍跟着秦姝一起嫁到章家去的事。
    今儿个既是秦姝添妆的好日子，同时也是秦珍添妆的日子。
    秦姝那儿冷清清，除了穆清瑜，再无别的客人。
    可大房这儿，热热闹闹的，那些个夫人，都在祝贺秦珍，好像要嫁给章少明当正夫人的是秦珍，自己倒像是那个嫁过去当妾室的，无人问津。
    秦姝的心一阵绞痛，贝齿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身形一晃，踉跄了几步，倒在了珠儿身上。
    珠儿吓了一跳，要是她晚来一步，秦姝就要掉在地上了。
    “小姐，你怎么了？”珠儿担忧地问。
    “我没事，”秦姝虚弱无力，“扶我回去。”
    珠儿看着秦姝将要晕倒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赶紧扶着秦姝回三房去。
    回到三房，秦姝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言不语，更是连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
    秦三夫人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的儿，你好歹用一些。吃了早膳后，你什么都没吃过，身子会遭不住的啊。”秦三夫人捧着一碗白粥劝道。
    秦姝只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帐子，对周遭的一切不为所动。
    秦三夫人只好将手心的碗交给珠儿，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哭了一阵，她问珠儿：“姝儿怎么回事？你一直跟着姝儿的，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珠儿迷茫地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回道：“白天送表小姐出去的时候，表小姐和小姐说了些话，好像是那个时候开始，小姐开始不对劲的。”
    秦三夫人急忙问：“瑜儿都说了些什么？”
    “不关瑜儿的事。”秦姝动了动干涸的嘴唇，眼珠子里终于有了点光亮。
    “姝儿，太好了，你终于肯开口了。你和娘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姝将眼珠子转向另一边，盯着洁白的墙壁。大约是因为年久失修，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纹。
    “我只是在想，以前的我，做了太多的错事。”秦姝怔怔地道。
    “你做错什么事了？”
    秦姝不肯再说话，合上双目，疲倦地道：“娘，我累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好好好，你好好睡一觉，让珠儿守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喊她啊。”
    秦三夫人又好好叮嘱了珠儿一番，见秦姝睡得沉了才离开。

 第292章

    穆清瑜回到定国公府，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秦姝。
    只是秦姝不愿意，她也不能去插手秦家的事。
    午后，穆清瑜小憩的时候，墨竹和妙香便去跟着陈婆婆，从前的范嬷嬷学医术。
    穆清瑜醒得早，加上心中因着秦姝的事，甚是烦闷，便穿上衣服，独自去花园里透透气。
    就算是国公府的花园，自从入了深秋之后，也难免萧条。
    在花园里吹了会冷风，穆清瑜还是决定快些回去。
    正往回走的时候，她蓦地发现，呼啸的风声里，似乎夹杂了女子的哭泣声。
    这是二房的小花园子，哭泣的肯定是二房的人。
    穆清瑜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哭泣声慢慢地清晰起来，她听出，那是翡翠的声音。
    她不由地疑惑，如今在二房，甚至放眼整个定国公府，谁还敢惹翡翠不痛快？
    只是翡翠那人，手段厉害，轻易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穆清瑜转身准备离开，没想到正和从远处过来的穆二爷撞个正着。
    无处躲藏，穆清瑜只好屈了屈膝，唤道：“父亲。”
    穆二爷应了一声，视线越过穆清瑜落在不远处，那低低的啜泣声，让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你听到了吗？”穆二爷问。
    穆清瑜装模作样地听了一会，惊讶地道：“好像有人在哭。”
    “过去瞧瞧。”
    说完，穆二爷提步往那边过去，穆清瑜只好跟上。
    穆清瑜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后头，待她踩着鹅卵石小路，走到空旷明亮之处，只听啜泣声早就停歇，翡翠正被穆二爷搂在怀里。
    穆二爷轻轻拍着翡翠的背，温声安慰：“要不是那些下人来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翡翠哽咽着道：“爷平日里忙，妾身怎么好拿妾身的事，来让您添堵呢？再者妾身也没事的。”
    那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互诉衷肠，穆清瑜目光渐冷。
    她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这场戏码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不经意间瞧见，原来花园子里还有一人。
    只见穆书睿坐在轮椅上，他大半的身子被石桌子挡住，是以穆清瑜一直没有瞧见他。
    养了许久，穆书睿因为伤痛消瘦下去的脸颊，再次丰盈起来。
    穆清瑜听说过，近来穆书睿的性子愈发的刁钻，稍稍不顺心就要摔摔打打的，他屋子里易碎的摆饰，每十天半个月总要重新换一批。
    此时的穆书睿，正毫不掩饰地瞪着翡翠，眸子里能喷出火来。
    要不是穆二爷在场，他早就发火了。
    终于，穆书睿忍无可忍，大声喊道：“爹爹，我没有欺负那个女人！”
    穆二爷和翡翠的柔情蜜意被打断，穆二爷不悦地望向穆书睿。
    他从前最疼爱的儿子，现在变成了个只能依靠轮椅出行的废人，且性子乖戾，人人惧怕。
    穆二爷非常害怕，外人提起他这个儿子，常常问得他哑口无言。
    要不是今日偶然瞧见，他也不知道穆书睿最近如何了。
    穆二爷刚要动怒，翡翠忙拉住他，劝道：“爷，是妾身不好，见了少爷没有行礼，不怪少爷的。”
    说着翡翠离开穆二爷的怀抱，搀扶着丫鬟的手向着穆书睿的方向走了两步。
    她擦了擦眼泪，道：“少爷，妾身这就给你行礼，今儿个的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不要再让你爹爹生气了。”
    翡翠肚子大了，行起礼来也十分困难，屈膝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要紧紧抓着丫鬟的胳膊，才能完成。
    穆二爷上前，拉住了翡翠，不让她行礼。
    “逆子，你闹够了没有？”穆二爷怒极反笑。
    穆书睿语塞，穆二爷极少对他发火。他是穆二爷唯一的儿子，就算做错了事，穆二爷也只会不痛不痒说几句。
    他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遭了那么大的罪，心里本就脆弱一些。
    如今再面对素来疼爱自己的爹爹，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委屈地眼泪都掉下来了。
    “我没错！”穆书睿倔强地道，“都是那个女人，平白无故到我跟前来！”
    翡翠扯了扯穆二爷的袖子，带着哭腔道：“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爷不要怪少爷。”
    穆二爷吩咐丫鬟：“你们快些扶姨娘回去，外头冷，别叫她冻着了。”
    “是。”
    丫鬟们便搀扶着翡翠离开，走出几步远，翡翠不忘回头好心叮嘱：“爷，千万不要责罚少爷。”
    “姨娘，小心脚下。”
    丫鬟提醒之下，翡翠才转回头来。
    她哭了一场，眼尾处通红，眸子还有些湿润。但是她的嘴角，高高的翘起，显然心情格外的好。
    走出一段路，翡翠早就将哭哭啼啼的面具摘下，再鹅卵石小路尽头，冷不防看到一人，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装出抽泣的模样，那人已经笑着与她打招呼了。
    “翠姨娘，好巧啊。”穆清瑜笑道。
    “二小姐。”翡翠轻轻地屈了屈膝。
    “姨娘哭过了？”穆清瑜问道。
    “哦，只是点小事，小姐不用放在心上。”翡翠那帕子按了按眼角，随意敷衍道。
    她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花园里的那一出闹剧，有没有被穆清瑜发现。
    “姨娘如今月份大了，更得注意着了。不要为了一些小事，伤着自己的身子。”穆清瑜叮嘱道。
    翡翠忙不迭地应下，瞧她的态度，巴不得穆清瑜早点把话说完，好早点离开。
    穆清瑜微微一笑，并不为难翡翠，随意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翡翠松了一口气，她目送穆清瑜离开，待确定穆清瑜不会再回来后，她搀扶着丫鬟的手，几乎是健步如飞地回去了。
    回到屋子里，关起门来，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走得太急，倒是出了一身的汗。
    “姨娘，你怕二小姐做什么？”丫鬟司琴不解地问。
    “我只是怕，我们做的事，被二小姐瞧出端倪来。”翡翠如实说道。
    这两个丫鬟，是和她一块入府的，从前她们都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翡翠好不容易，才将这二人弄到自己身边来。
    对这二人，翡翠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另一个丫鬟棉儿附和着道：“是啊，那二小姐看起来是个好糊弄的主，根本不用怕的。”

 第293章

    翡翠失笑：“二小姐才不像看起来的那样，才不是好糊弄的。往后你们若是与她接触，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司琴和棉儿对视一眼，显然是不相信的。
    二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从前还一直被王月娘和穆清雪压一头。
    要不是王月娘自个犯了事，被远远的送走。穆清雪更是嫁到王府去了。
    这二人不离开定国公府，想来二小姐不会有出头之日。
    这样单纯的二小姐，如何会有心机？
    司琴和棉儿二人想不明白，嘴上还是应着说好。
    “司琴，待会子你偷偷去一趟王府，告诉王妃娘娘，她让我办的事，我都会尽心办好的。”翡翠吩咐道。
    这二人当中，司琴为人沉稳。
    “是，奴婢这就去。”司琴领命出去了。
    看着司琴出去，棉儿感慨道：“唉，也不知道王妃娘娘，为何一定要与唯一嫡亲的弟弟过不去。”
    翡翠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仔细外头有人偷听墙角，被人告到二爷那里，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棉儿小声地辩解：“姨娘放心，奴婢知道轻重的。这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嘛。”
    “那也得仔细着，王妃娘娘可不是吃素的。”翡翠警告道。
    棉儿想起穆清雪在定国公府时，那泼辣的作风，顿时噤声。
    翡翠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想起穆清雪让人转告她的话，叫她想法子，让穆二爷把穆书睿送出定国公府去。
    翡翠想破脑袋，除了穆清雪嫌弃穆书睿丢人，再也想不出别的原因，要让穆清雪对嫡亲的兄弟下手。
    好在她没有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穆清雪身上。
    穆清瑜独自回到院子里，只见墨竹和妙香恰好走到门口，要去找她。
    “小姐，您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把披风带上？”墨竹臂弯里夹着一件披风，边走过来，边将披风抖开。
    “我没走多远。”穆清瑜慢下脚步，让墨竹将披风披在自己身上。
    “陈婆婆呢？”穆清瑜问道。
    “婆婆跟着小厮出门去医馆里，买些药材回来。”墨竹回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
    如今有定国公府庇佑着范嬷嬷，范嬷嬷出去安全不少。
    且与范嬷嬷相处一段时日，穆清瑜更是相信范嬷嬷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不告而辞、逃跑的事。
    又是一阵寒风刮过，墨竹和妙香忙迎着穆清瑜进屋子里。
    屋子里，又是另一番天地，暖和得和春天一样。
    穆清瑜不由地想起在秦姝那儿时，冷清又萧条，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自己的话。
    临近傍晚，穆清瑜才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从秦府回来，因着穆老夫人正在佛堂里，她没来得及去给穆老夫人请安。
    一走进穆老夫人的屋子里，让人静心凝神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穆清瑜走到里头，发现方氏正坐在穆老夫人对面。
    她屈了屈膝，给那二人请安。
    “找个位置坐。”穆老夫人和穆清瑜只说了一句，又转过头看向方氏。
    穆清瑜安安静静地坐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捧在手心里听着穆老夫人和方氏说话。
    “然后呢？”穆老夫人示意方氏继续说下去。
    “后来二爷发了老大的火，书睿最近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这父子俩吵了起来，惊动了好些人。最后是丫鬟告诉我，我赶过去时，二爷还想与书睿动手。”方氏尽量不偏不倚地陈述着，不想帮任何一方说话。
    二房除了穆清瑜是明事理的，其他的都是一堆理不清的乱账。
    方氏想想就头疼。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老二这些年，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还要和一个孩子拌嘴，说不过就动手，传出去可不是要让别人笑掉大牙的。”
    方氏默不作声。穆老夫人能说穆二爷，她这个当弟媳的不能说。
    她暗暗一喜，穆老夫人对穆二爷越失望，就会越器重穆三爷。
    指不定将来去请圣上册封定国公时，穆老夫人能想到穆三爷。
    穆老夫人埋怨完，见无人搭话，只能继续说下去。
    “你上次说的那位表姑娘，天气稍微好一些，你就将她接了来。”穆老夫人才埋怨完穆二爷，又提到这位表姑娘，很容易让旁人将这二人联想起来。
    方氏迟疑地看了一眼穆清瑜，着实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穆老夫人注意到了，只道：“瑜儿马上要成亲了，这些事也不用瞒着她。”
    方氏这才道：“族里来信了，恐怕还要过个一两个月，将她的兄弟安置好后，表妹才能过来的。”
    “难为她了，老子娘都走了，还要处理她老子留下来的一堆陈芝麻烂谷子事。”穆老夫人感慨道。
    “这也说明，那位表妹，是个有情有义的。”
    穆老夫人和方氏相视一笑，二人笑得默契，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穆清瑜听了寥寥几句，总算是听出了那二人的意思。
    方氏称作表妹，那便是和穆二爷同辈的，想来穆老夫人有意，让那位表妹入二房。
    要不是翡翠今儿个闹得这一出，恐怕穆老夫人没这么快下定决心。
    穆清瑜知道翡翠的心计和手段，今儿个的闹剧，分明就是她挑拨起来的。
    要是翡翠知道是这样的下场，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方氏稍微坐了坐，外头还有事便出去了。
    只剩穆清瑜时，穆老夫人和她说起了秦家的事。
    穆老夫人随意问了些，穆清瑜一一回答着。
    为着秦家的面子，穆清瑜将秦大夫人刁难秦姝的事略了过去。
    末了，穆老夫人和善地道：“在姝儿出嫁前，请她来家里吃个饭，也好叫家里热闹热闹。”
    自打穆清菱离开后，穆老夫人便喜欢热热闹闹的，尤其喜欢年轻的小姑娘，让定国公府充满欢声笑语。
    “好，姝姐姐肯定会来的。”穆老夫人的提议，正是穆清瑜的想法。
    二人一拍即合，当下穆老夫人让王妈妈拿了自己的帖子，去秦府邀请秦姝，后日来定国公府做客。
    穆清瑜从穆老夫人那儿回去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先是让庄子上送些新鲜的蔬果来，又让手上铺子的掌柜，挑些上乘的丝绸布匹和首饰来，好让秦姝当作回礼带回去。
    穆清瑜忙活了整整一天，没想到来的不止秦姝一人。

 第294章

    到了约定这一日，穆清瑜早早地起身，先去给穆老夫人请安，方氏也在。
    方氏笑道：“瑜儿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省的我操心了。”
    “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打小就好。”穆老夫人笑着说道。
    说完，穆老夫人面带忧愁地看向郭念儿。
    原本这样有客来的日子，郭念儿最是开心了。
    可现下的郭念儿，却独自出神，眼中甚至带着落寞。
    穆老夫人喊了好几遍，郭念儿才回过神来。
    “外祖母，你喊我？”郭念儿茫然。
    “你二表姐要去门口，你去不去？”穆老夫人耐心地问道。
    郭念儿朝着门口看过去，只见穆清瑜已经穿上雪白毛领的大氅，手里捧着暖炉，正要出去。
    听到穆老夫人的话，穆清瑜偏过头来，清澈的眸子里盈着笑意，望向郭念儿。
    不等郭念儿回答，穆清瑜邀请道：“表妹跟我一块出去。”
    “也是，出去走走。”穆老夫人附和着说，并吩咐下人，去拿大氅和暖炉。
    郭念儿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穆清瑜走出了屋子，走在冷冽的路上。
    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和自己并排走着的穆清瑜。
    穆清瑜精致的侧脸上，眉角眼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郭念儿略带失落地问：“表姐，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这么伤心吗？”
    穆清瑜失笑：“你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郭念儿愈发地委屈：“那我的心思，表哥就看不出来吗？”
    穆清瑜无奈地摇摇头，感情的事，她自己都理不清，如何去当别人的说客呢？
    “表哥心思细腻，肯定是知道的。表哥当时那么做，有他自己的缘由。那一日，到底是你冲动了些。换做是我，说不定也会和表哥一样制止你的。”
    穆清瑜安慰的话语简单直白，郭念儿心里好受了不少。
    无论换做是谁都会像穆嘉言那样做，那一日，穆嘉言并不是针对自己，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穆清瑜觑着郭念儿的脸色，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哥哥好，大哥哥本就身子弱一些，如若你换一个法子，慢慢和他说，说不定他能听进去的。”
    看着郭念儿脸色渐渐转晴的脸色，穆清瑜再添了把火：“你难道想看着大哥哥受人欺骗吗？”
    “当然不想！”郭念儿不假思索，向往常一样中气十足地道。
    穆清瑜了然一笑。
    话已出口，郭念儿难得的羞红了脸。
    话都说出去，也收不回来了，好在周围没有旁人。
    “罢了罢了，我也不演了，怪累的，”郭念儿挥了挥手，“我当然不会让表哥受欺骗，我一定会找出证据的。”
    郭念儿打起了精神，把手里捧着的暖炉丢到丫鬟怀里。
    “把这劳什子拿走，我用不着。”
    穆清瑜由衷一笑，悲天悯人不适合郭念儿。郭念儿应当永远是明艳灿烂的。
    二人说着话，已经走到院子门口。
    二人站在门内等候，有围墙挡着风，倒是暖和不少，穆清瑜也将暖炉递给墨竹。
    出门的时候，下人来报，秦姝已经到定国公府门口了。
    二人稍微站了站，就看到秦姝的身影了。
    只是秦姝身边，竟然还有许多人，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部都来了。
    “呦，瑜儿怎么到门口来迎接我们了？”秦大夫人笑着打招呼。
    “要是知道大舅妈要来，我肯定到国公府门口去等。”穆清瑜似笑非笑，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耐。
    她明明只想邀请秦姝一人过来，趁着秦姝还未出嫁，与秦姝好好说一说话。
    没想到来了那么多的不速之客，穆清瑜才没有多少耐心应付她们。
    “瑜儿真是客气了，我们都是自家人。”许久未露面的秦婕走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挽住穆清瑜的胳膊。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往边上走了几步，与秦婕拉开些距离。
    秦姝已然走到了穆清瑜跟前，抱歉一笑：“要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的，快些进去。”穆清瑜只拉着秦姝的手，往里头去。
    对于穆清瑜的偏心，秦婕完全不放在心上，她慢了几步，等秦大夫人走上前来，母女二人才一齐往里头走去。
    不知不觉，母女二人落在了后头。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不愧是母女，眼神里的算计分明是如出一辙的。
    秦大夫人暗暗指了指怀里一物，秦婕慎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落在最后头，她们的小动作，除了贴身侍女，再无其他人发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穆老夫人的屋子里，满身携带的寒气，几乎要将屋子里的暖气压了下去。
    穆老夫人和方氏都没料到，一次会来好些个人。秦三夫人没来，来的竟然是秦大夫人。
    穆老夫人的笑容淡了几分，再看秦姝时，也没那么和善。
    穆清瑜看在眼里，穆老夫人以为是秦姝擅自做主，将秦大夫人和秦婕带了过来，还带了个毫无存在感的秦珍过来。
    秦婕许多年没有过来，秦珍是第一次来，穆老夫人少不得让王妈妈开了匣子，给二人取了见面礼来。
    原本的打算，是秦姝到了之后，给穆老夫人请安后，就去穆清瑜那儿玩。
    没想到秦大夫人巴巴地跟着来了，穆老夫人少不得要应付一下。
    穆老夫人才与秦大夫人寒暄了几句，秦大夫人坐不住了，道：“老夫人，我们就不打扰您了。瑜儿，不如让我们去你那里坐一坐？”
    秦大夫人开口，穆清瑜不得不从。
    于是穆清瑜带着秦府来的一行人，往自己那边去。
    妙香机灵，早就先跑回去准备着了。
    穆清瑜和秦姝走在后头，看着前头的三人，秦大夫人和秦婕左瞧右看，秦珍只低头走路。
    穆清瑜轻声问：“她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秦姝也很是无奈：“我也不知道，早晨我出门的时候，才知道她们也要跟着来。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不怪你。”穆清瑜安慰道。
    一行人进了二房，穆清瑜的院子里。
    这是秦婕头一次，她忍不住惊叹：“瑜儿，你住的院子好生宽敞气派。”
    穆清瑜淡淡一笑，“表姐里头请。”

 第295章

    秦婕头一次进穆清瑜的闺房，她毫不掩饰地四处张望着，丝毫不怕别人会嘲笑她没见过世面。
    多宝阁上琳琅满目的摆饰，角落里放着的绣架，用的事上乘的丝线，还有屏风架子上随意摆着的样式时兴的衣裳，无一不叫秦婕羡慕。
    她小的时候，秦府也曾这般富贵。
    秦婕羡慕又嫉妒，穆清瑜怎么能这般好命？
    穆清瑜等人进来，就看到秦婕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表姐？”穆清瑜唤了一声。
    秦婕回过神来，转过身面对身后来的人。
    “妹妹的闺房布置得真别致。”秦婕笑嘻嘻地夸道。
    “多谢。”穆清瑜心底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总觉得秦婕的笑容里，还藏着些别的东西。
    穆清瑜引着秦大夫人等人入座。有这些人在，穆清瑜也不方便与秦姝说些什么。
    待墨竹和妙香上了茶水和点心后，穆清瑜只喝着茶吃着点心，并不主动说话。
    “哎呀，我的衣裳。”秦婕跳了起来，她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身上，只见她的裙摆湿了一大块，余下的茶水洒到地上，地上铺的垫子也湿了。
    穆清瑜忙让墨竹带着丫鬟进来收拾，她的目光掠过秦婕的裙摆，道：“墨竹，你再去找一身我新做的衣裳，给表姐换上。”
    闻言，秦婕兴奋地道：“那我能不能亲自去挑一身？”
    看着秦婕自来熟的模样，穆清瑜轻皱了下眉，却还是应下了。
    秦婕起身，还将秦姝和秦珍一齐拉了起来，“我们都去看看，瑜儿有多少好看的衣裳。”
    秦姝和秦珍在秦府时，就被秦大夫人和秦婕压一头，此时对秦婕的要求，二人更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秦婕拉着秦姝和秦珍往里头去，穆清瑜只好跟着进去。
    妙香便带着丫鬟，收拾地毯上的水渍。
    “这里这里，还脏着呢。”秦大夫人端然坐着，指了个地方。
    妙香和丫鬟们猫着腰，去擦秦大夫人手指的地方。
    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秦大夫人从怀里拿出一小纸包，迅速拆开，将里头的东西，撒进其中一盏茶水里。
    这东西遇水即化，完全看不出异常来。
    秦大夫人收好，得意一笑，笑容里满是阴狠和算计。
    内室里，秦婕兴冲冲地声音传出来。
    穆清瑜有不少好衣裳，秦婕几乎挑花了眼。
    秦大夫人唤道：“婕儿，差不多就行了，不要耽误时辰了。”
    “好，”秦婕高声应了一声，“那就这身了，多谢瑜儿。”
    秦婕换好衣裳，几人出来的时候，妙香也带着丫鬟，将地毯擦拭干净了。
    穆清瑜和秦婕身形相差不多，她的衣裳穿在秦婕身上，也极为合身。
    穆清瑜的衣裳，用料、刺绣和裁剪，都是最上乘的。
    穿在秦婕的身后，倒像是偷穿小姐衣裳的婢女。
    秦大夫人眸子一暗，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掩饰住嘴边的冷笑。
    快了，她很快就能拥有泼天的富贵了。
    看着穆清瑜几人重新坐定，秦大夫人说道：“你们在里头说了好一会子话，快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穆清瑜伸手拿过茶盏，触及冰凉的茶盏，她又放了回去。
    “先等等，茶水都凉了。墨竹，拿一壶热的来。”穆清瑜吩咐道。
    不等墨竹出去，只见陈婆婆拎着茶壶进来了。
    穆清瑜惊讶：“婆婆？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陈婆婆笑道：“今儿个忙，茶水间里的丫鬟都忙得脚不沾地，老奴正好闲着，便过来了。”
    “婆婆，我来。”墨竹上前，想要接过陈婆婆手里的茶壶。
    陈婆婆躲了一下，笑道：“无妨，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她在穆清瑜这儿，几乎被当成了半个主子一样养着。
    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怕泄露了陈婆婆的身份，穆清瑜和墨竹不再多说什么。
    陈婆婆拎着茶壶上前，给几位主子添茶水。
    滚烫的茶水倒下去，扬起一阵烟气，烟气里还夹杂着浓郁的茶香。
    陈婆婆离得最近，茶香喷到脸颊上，倒是勾起了她想喝点茶水的小心思。
    在倒其中一杯时，茶香扑到鼻子里，陈婆婆拧了拧眉头，又飞快地将情绪隐藏好。
    添好茶水，陈婆婆退到一边。
    秦大夫人率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这茶香味真浓郁，不愧是国公府。”
    穆清瑜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她伸手端起茶碗。
    和秦大夫人母女二人打交道，着实心累。
    陈婆婆看着穆清瑜的动作，抿了抿唇。
    她突然上前，肩膀不小心撞到穆清瑜，穆清瑜身子一歪，又撞到了秦珍。
    二人正好都想喝茶水，这一撞，茶碗里的茶水洒出来不少。
    “啊，是老奴的错，老奴只是想给秦大夫人再添一点。请小姐责罚！”陈婆婆愧疚道。
    “没事的。”穆清瑜边擦着自己的衣裳，边道。
    看着洒出来的茶水，秦大夫人和秦婕双双变了脸色。
    秦大夫人拍案而起，怒道：“你这个奴才，是怎么当差的？”
    陈婆婆的头愈发的低了，只一个劲的道歉：“是老奴的不是。”
    “你几句道歉的话就能将事情摆平了？烫坏了两位小姐，我看你有几个脑袋来赔罪！”秦大夫人不依不饶。
    穆清瑜偏过头，瞧见陈婆婆被秦大夫人数落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穆清瑜冷着声道：“大舅妈，怎么处置奴才，定国公府自有定国公府的规矩。”
    言下之意，希望秦大夫人不要多管闲事。
    “瑜儿，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轻，压不住刁奴。放纵刁奴有害无益，我这是在帮你啊！”秦大夫人的视线掠过洒得到处都是的茶水，就心痛得不行。
    “舅妈的好意我心领了，”穆清瑜站了起来，道，“还请舅妈和姐姐妹妹们起身，让下人将暖榻也收拾一下。”
    秦婕皱着眉头，嗔道：“我娘为你好，你怎么不领情呢？依我看，现在就把这个刁奴处置了！”
    穆清瑜气笑了，这母女二人，真不把自己当客人啊。
    她看着深深低着头的陈婆婆，心里更是烦闷。
    “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表姐放心，我会按着规矩来办事的。”穆清瑜态度强硬地拒绝。

 第296章

    穆清瑜油盐不进，不管秦大夫人和秦婕说什么，都不肯处置了陈婆婆。
    说话的时候，穆清瑜已经擦干了衣裳。茶水洒得不多，在热乎乎的屋子一烘，很快就干了。
    穆清瑜侧过脸，无意间看见秦珍红彤彤的手背。
    “六表姐，你的手没事？”穆清瑜关切地问。
    秦珍一愣，赶紧把手缩回了袖子里，怯怯地道：“没事。”
    秦婕睨了她一眼，不屑地道：“她能有什么事？倒是这个刁奴，要是不把她处置了，往后事情可大了去了。”
    穆清瑜眉眼间沾了些不悦，挥了挥手，吩咐墨竹：“你带着婆婆出去。”
    背对着众人时，穆清瑜朝着墨竹使了个眼色。
    墨竹带着陈婆婆下去了。
    暖榻上收拾干净，众人再次坐了回去。
    穆清瑜被秦大夫人母女二人，说得心里不痛快，只一言不发地坐着。
    屋子里的氛围沉闷起来。
    秦大夫人和秦婕对视一眼，秦婕端起茶碗，笑了起来：“瑜儿，方才是我说错话了，不该擅自做主，想要处置你的下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此事就算过去了。”
    秦婕如此，穆清瑜便伸手端起茶碗，敷衍说：“表姐严重了。”
    希望喝完这杯茶，对面几人能识趣些，自己离去。
    秦婕又冲另外二人道：“你们两个，也一起喝一杯。”
    秦姝和秦珍没有不应的，二人也一起端起了茶碗。
    秦大夫人冲着秦婕得意一笑，果然是她的女儿，和她一样的有主意。
    除了秦大夫人外的四人，碰了碰茶碗，将要收回手喝的时候，墨竹又闯了进来。
    墨竹疾步到了跟前，她弄出的动静不小，四人不约而同看向她，望了要喝茶水的事。
    “回禀小姐，老夫人那里派人来喊大夫人过去说说话。”墨竹说道。
    穆清瑜正有此意，连茶都顾不得喝了，急忙道：“这样啊，那不能让祖母等急了，你快将大舅妈她们的衣裳准备好。”
    在穆清瑜的催促下，秦家几人稀里糊涂地下了暖榻。
    秦婕回头看了一眼放在桌案上，众人一口都未曾喝的茶水，忙道：“走归走，先把茶水喝了，不然我怕妹妹还生我的气。”
    “不会的，我肚量没那么小。表姐快些，衣裳都准备好了。”穆清瑜催促着。
    门口的丫鬟，正拿着几人脱下来的外衣，准备给秦家几人穿上。
    “不行不行，不喝我就不走了。”秦婕耍着赖。
    穆清瑜只好松开拉着她胳膊的手，无奈道：“那你去。”
    秦婕快步走回去，将自己那一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好了，我喝完了，该你们喝了。”
    穆清瑜又拉住秦婕的胳膊，拉着她往外头走去，“表姐喝了就行了，我什么时候都能喝的。”
    “你不喝，那姝儿和珍儿呢？她们肯定是要喝的。”
    穆清瑜不由地看了秦婕一眼，秦婕何时变得这么磨磨唧唧的了？
    穆清瑜巴不得秦大夫人母女快些离开，不愿再应付她们。
    她干脆不说话，只冲着自己的下人使着眼色。
    墨竹和妙香带头，几乎是赶客似的，将秦大夫人一行人连拉带拽弄到了门口。
    秦大夫人和秦婕，嘴里一直说着还不想离开的话，穆清瑜只当听不到。
    在她的闺房里，一切都由她说了算。
    墨竹和妙香好不容易，给那二人穿上外衣，推着那二人往外头去。
    秦大夫人怒道：“瑜儿，我可是你的舅妈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也是为了舅妈好，要是让我祖母等急了，我祖母可是要生气的。”穆清瑜佯装好心地说。
    秦大夫人和秦婕力气大，墨竹和妙香又叫来了好些个丫头，一齐推着那二人出去了。
    秦姝惴惴不安：“瑜儿，这样做，大伯母和六姐，肯定会对你心生怨气，不知道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我才不怕，”穆清瑜笑了一笑，小声说，“你先跟着她们去，待会子我让人把你喊回来。”
    秦姝只好跟在秦大夫人身后出去了。
    秦珍更是一言不发，主动离开了。
    推推搡搡间，秦大夫人和秦婕已经被推出了院子外头，二人再折返进去，总归是没面子。
    “奴婢还有事，就不送了。这个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会带着各位过去的。”墨竹客气有礼地说完，将院子的门关上了。
    秦大夫人和秦婕瞪着关上的门，皆是怒不可遏。
    秦婕用眼神剜了秦姝一眼，怒道：“你不是和瑜儿关系好吗？方才我们被赶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和她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她会听你的！”
    在秦婕咄咄逼人之下，秦姝只能咬着唇，将一切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都是我的不是。”
    另一边，秦大夫人正数落着秦珍：“方才婕儿一个劲的让你喝茶？你为什么不喝？”
    秦珍低着头，嗫喏地道：“是……是我的错。”
    秦大夫人和秦婕的嗓门，一个比一个洪亮，正要带路的丫鬟，听得头都大了。
    这还是在定国公府呢，这二人就没遮没拦的。
    回到家去，这二人还不知道怎么猖狂呢。
    丫鬟提醒道：“秦大夫人，请跟奴婢来，别叫我们老夫人等急了。”
    秦大夫人不甘心地闭上嘴，跟着丫鬟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没走几步路，甚至连二房都还没有出，墨竹跑了过来。
    “给大夫人请安，我家小姐说八小姐有东西落下了，请八小姐回去拿一下。”墨竹说道。
    这个理由漏洞百出，既然漏了东西，为何不亲自送来，还要人回去一趟？
    秦大夫人自然是不信的，“好啊，那我们一块回去。”
    “大夫人，我家小姐只说了，让八小姐过去便是。还请大夫人快些往老夫人那里去。”墨竹道。
    “也罢，婕儿，你就带着珍儿，陪着姝儿回去一趟。”秦大夫人吩咐道。
    墨竹笑而不语，只看向那个穆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
    “我家老夫人说了，要请大夫人和几位小姐一起过去。既然八小姐有东西落下了，快些回去一趟便是。要是让我家老夫人等急了，奴婢可承担不了老夫人的怒火。”
    丫鬟搬出穆老夫人来，秦大夫人眸子一暗。
    此时此刻，还不能得罪定国公府，秦大夫人只好让秦姝，跟着墨竹往回去。

 第297章

    墨竹带着秦姝往回去。
    离那些人远了些后，秦姝的脚步轻快了不少，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墨竹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由地带上了笑。
    二人加快了脚步，回到了穆清瑜的房里。
    秦姝带着笑走进去，没成想对上的是穆清瑜略显凝重的眼。
    “瑜儿？你怎么了？”秦姝担忧地问。
    穆清瑜似乎藏了心事，只拉着秦姝往里头走去。
    进了里头，只见暖榻边，还站着一人，正是方才失手撞了穆清瑜的老奴。
    秦姝多打量了那老奴一眼。
    这老奴浑身气度不凡，不似普通的下人。
    她脸上云淡风轻、执掌一切的气魄，说她是哪一家的当家主母，秦姝也是信的。
    “姐姐站到这边来，”穆清瑜拉着秦姝，站到了暖榻边上，“婆婆，你说。”
    秦姝心里愈发的疑惑，她走得近了，才发现那老奴手上捧着的茶碗。
    那茶碗，是她们先前喝剩下的。
    “这里面，被人加了东西，”陈婆婆言语直白，“是朝阳草，只要喝下这碗加了朝阳草的茶水，不出一个时辰，将七窍流血而死。”
    穆清瑜吓出了一身冷汗，更是心惊。
    是谁，能在她院子里下毒？
    “瑜儿。”秦姝扯了扯穆清瑜的衣袖，眼神里带着怀疑。
    穆清瑜解释道：“陈婆婆医术高明，且值得信任。”
    穆清瑜说的话，秦姝没有不信的。
    她看了一眼还在桌案上摆着的茶碗，陈婆婆拿的是秦珍的那一碗。
    是谁竟然要给秦珍下毒？
    穆清瑜和秦姝皆后怕不已，不管是谁出了事，后果皆不堪设想。
    “墨竹，你去查一查，今儿个院子里，有没有行踪古怪的人。”穆清瑜脸色难看地吩咐。
    “小姐不用让墨竹姑娘去查了，”陈婆婆拦住了将要出去的墨竹，“今儿个老奴一直待在茶水间里，茶碗茶叶茶水都是老奴亲手准备的。”
    “婆婆的意思是，不是在茶水间里下的毒，而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下的毒？”穆清瑜难以相信，究竟是要怎么大的胆子和心计，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将毒药弄进茶碗里去。
    “我们一直坐着说话，眼睛更是看着对方的。就算想耍手段，也没有时机呀。”穆清瑜想不明白。
    墨竹和妙香也跟着回想，更是想不明白。
    二人一直贴身伺候着，眼睛半刻没有离开主子，究竟是怎么让茶水里混进别的东西的？
    秦姝心思细腻，将今儿个的事回想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六姐姐衣裳湿了，去内室换衣裳，我们不都进去了？”秦姝提醒道。
    “难道是大舅妈？”穆清瑜几乎是脱口而出。
    按照秦大夫人的性子，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对，”秦姝呢喃，“大伯母为什么要害七姐姐，七姐姐马上要跟着我去章家了。”
    “可是除了大舅妈，再无其他人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种事。”穆清瑜拧着眉头。
    她不能理解，秦大夫人为何要害秦珍？秦珍如若嫁到章家去，能给她带来的好处不是更多吗？
    穆清瑜和秦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秦大夫人究竟是何目的。
    秦姝又猜测道：“会不会是茶水从茶水间出来的时候，还没送到我们跟前，就被下了毒呢？”
    “不可能，”陈婆婆摇了摇头，“老奴亲手将茶水交给墨竹姑娘的，中间没有假手于人。”
    陈婆婆在宫中许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她十分自信，没有人能够糊弄得了她。
    墨竹接着说：“奴婢从婆婆手上接过茶水，也是亲自端过来的，没有让旁人帮忙。”
    所有人的话加在一起，除了秦大夫人，没有别人有时机，做出下毒一事。
    可秦珍是她的庶女，秦珍出了事，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屋子里，除了陈婆婆，其他人都在想破脑袋，想给此事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陈婆婆提议道：“小姐，不如待会子她们离开的时候，派个人悄悄的跟着。”
    “好，就照你说的。”穆清瑜应道。
    秦姝低垂着头颅，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清瑜让墨竹等人先出去，她坐到了秦姝边上，屋子里只剩她们姐妹二人。
    “姐姐，差一点我们就没命了。”穆清瑜犹有后怕。
    秦姝紧紧地握住穆清瑜的手，只见她的手正在发抖。
    要是秦大夫人起了别的心思，或许死的就是她或者穆清瑜。
    她从来没有想过，秦大夫人能狠毒到这种地步。
    穆清瑜感觉到了秦姝的害怕，自责不已。
    都怪她因为不耐烦，卸下了防备心。秦大夫人和秦婕这么简单的伎俩，都没有察觉到。
    只是不知道她们，为何偏偏选择在她这儿，对秦珍下手？
    “姐姐你瞧，你一直对她们多加忍让，她们依然不满足，要得寸进尺地欺负你。她们一个不顺心，就能要你的命。”穆清瑜趁机劝道。
    秦姝颤抖得愈发厉害了，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心寒，亦或是是害怕。
    穆清瑜静静地陪着，秦姝情绪稳定下来。
    秦姝冰凉凉的手，慢慢有了温度，她回握住穆清瑜的手，声音轻柔却又坚定：“你放心，我会查出来，到底是不是大伯母设的局，和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穆清瑜勾起嘴角，重重的嗯了一声。
    坐了一会，秦姝起身准备离开。
    “要是我在你这里耽搁太久，怕大伯母发现什么。我还是先过去。”秦姝道。
    “我与你一块过去，今儿个是我请你过来的，我不出面说不过去。”
    于是穆清瑜和秦姝一道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二人一进去，秦大夫人和秦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二人的脸色。
    看起来穆清瑜和秦姝什么都没发现，秦大夫人母女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几人说了一会话，方氏主动道：“母亲，我先去厨房，看着点午膳。”
    穆老夫人回道：“也好，你叫她们仔细着些，给客人准备的午膳，绝对不能马虎了。”
    念着是穆清瑜的亲人，穆老夫人准备打起精神，陪她们用一顿午膳罢。
    秦大夫人却道：“多谢老夫人了，我们不用午膳，待会子就走了。”

 第298章

    穆清瑜不由地多看了秦大夫人几眼，她还以为，要到午后，秦大夫人才肯离开呢。
    她瞧着秦大夫人的神色，总觉得秦大夫人没有先前那般开心。
    秦大夫人的眼中，带上了惯常有的算计和冷意，脸上的笑也不再热情，透着一股子阴冷。
    “老夫人，我们先告辞了。”秦大夫人干脆站了起来。
    秦婕、秦珍和秦姝跟着站了起来。
    “厨房里都准备好了，不如留下来吃了午膳再走。”方氏客气地道。
    “好意我们心领了，就不多留了。”秦大夫人执意要走，方氏只好让人准备些回礼，叫她们带回去。
    穆清瑜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
    她为秦姝准备的东西，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给秦姝。
    现在交给秦姝，说不定还要被秦大夫人和秦婕刮走一层。
    “瑜儿，你去送一送。”穆老夫人说道。
    “好。”
    穆清瑜起身，跟着秦大夫人一行人出去。
    穆清瑜只送到垂花门处，便转身进府去了。
    秦大夫人和秦婕上了一辆马车，一放下帘子，秦婕小声道：“娘，我们没有把事办好，那位肯定不会将约定好的东西给我们。娘，我们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秦婕越来越着急。眼瞧着就要到手的富贵飞走了，她怎么还能坐得住？
    “看，等秦姝大婚的时候，穆清瑜肯定会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再试一试。”秦大夫人沉着气。
    “下一次我们好好筹划一番，今天实在是太仓促了，也难怪不成功。”想到此，秦婕的心里好受不少。
    “也是，要不是丫鬟看到秦姝要出门，我们也不知道，定国公府竟然给秦姝下帖子了。三房的人，嘴可真严啊。”秦大夫人讥诮一笑。
    她会叫三房的人知道的，敢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来对付她，会是何种下场。
    后头的马车里，坐着的是秦姝和秦珍。
    二人不甚熟悉，秦珍坐在角落里，只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
    想到过几日，一齐去章家的事，二人之间的氛围尴尬了起来。
    秦姝只用余光打量着秦珍，论容貌和气质，秦珍只能说是平平。
    但是她低着头时，流露出来的温柔小意，让人看着格外舒心。
    秦姝对秦珍的感情很是复杂，一方面痛恨她，将要夺走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且替秦大夫人，继续控制自己。
    但想到秦大夫人对秦珍的狠辣无情，秦姝又忍不住心生怜悯。
    要是秦珍知道，秦大夫人对她起了杀心，不知该有多么绝望。
    秦珍注意到了秦姝的打量，她的头更低了，几乎快埋进胸口。
    可是，她也身不由己。
    秦家的马车很快到了秦府。
    回到三房，只见秦三夫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秦姝快走几步，走到了秦三夫人跟前。
    “我听说，大夫人和六小姐七小姐，都跟着你去定国公府了？”秦三夫人担忧地问。生怕秦姝受了什么委屈。
    秦姝嗯了一声，反正也瞒不了。
    秦三夫人连忙问：“那大夫人她们有没有为难你？她们去国公府，那边的老夫人生不生气？有没有牵连到你？瑜儿有没有不开心？”
    秦姝疲惫一笑，“娘，我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好好好，你快回去歇着，我不打扰你。”秦三夫人忙吩咐丫鬟，照顾好秦姝。
    秦姝回到屋子里，只留了珠儿在身边伺候。
    珠儿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最是能信得过的。
    “珠儿，我好像听你提起过，你有亲戚在大伯母院子里当差？”秦姝问道。
    “小姐好记性，是奴婢的表嫂，在大夫人院子看院门。”珠儿回道。
    看院门？那岂不是对秦大夫人的去向最为了解？
    秦姝心念一动，心中有了计较。
    “既然是你的表嫂，什么时候得空了，请她过来坐坐。只是你务必要提醒她，千万别被别人发现了，尤其是大伯母。”秦姝仔细叮嘱道。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的。”珠儿满口答应着。
    秦大夫人老是欺负自家小姐，要是被秦大夫人知道，她的表嫂来见秦姝，肯定没有好事。
    珠儿对秦大夫人深恶痛绝，更是会小心的。
    “小姐，要不要奴婢伺候您，先歇一会，再起来用午膳？”珠儿提议道。
    秦姝摇了摇头，只道：“不必了，你先出去，我想自己一个人想一想。”
    “是，奴婢就在外头，小姐有事一定要喊奴婢。”珠儿简单收拾了下，便出去了。
    走到门口打起帘子时，她情不自禁地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秦姝正坐在床沿上，目光幽深，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珠儿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家小姐果然是变了，变得眼泪少了许多。
    从前碰上这类事，秦姝只会哭着，将委屈咽下去。
    珠儿甚是欣慰，同时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去一趟，将表嫂请过来。
    定国公府，夜深了，墨竹派出去的人才回来，只可惜一无所获。
    秦大夫人和秦婕回到秦家后，并没有出过门，秦家也没有外人进去过。
    穆清瑜失望。
    陈婆婆在一旁劝道：“小姐被灰心，一定能发现些什么的。”
    陈婆婆在宫中数十年，帮着皇后娘娘渡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她的话，穆清瑜极为信任。
    穆清瑜打起精神来，吩咐道：“墨竹，你再派些人，去秦府守着。”
    “是。”
    穆清瑜派去的人，在秦府轮流守了几日，这几日里，秦大夫人和秦婕常常一块出去。
    她们去的地方，有胭脂水粉铺、酒楼、茶馆，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穆清瑜觉得希望渺茫时，秦姝派人来，送了一张纸条，上门只写了几个字，留心迎芳阁。
    “迎芳阁？”穆清瑜呢喃着，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墨竹提醒：“小姐，迎芳阁是胭脂铺，前天秦大夫人和六小姐去胭脂铺里，坐了大约半个时辰。”
    穆清瑜这才想起来，她派去的人，只敢在门口守着，不敢跟着进去，是以并不知道，秦大夫人母女去胭脂铺里做了什么。
    秦姝特意派人送了这么张纸条来，肯定别有深意。
    “墨竹，吩咐下去，大舅妈她们再去迎芳阁时，速速来告诉我。”穆清瑜吩咐道。

 第299章

    不出三日，线人来报，秦大夫人和秦婕又要去迎芳阁了，已经在路上，快要到了。
    穆清瑜早就在等着这一刻，她稍微一收拾，只带着墨竹，悄悄地从偏门坐了马车出府去。
    二人赶到迎芳阁门口时，正好瞧见秦大夫人和秦婕，刚刚跨进铺子里。
    秦大夫人母女才进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引着二人往里头去了。
    穆清瑜戴上帷帽，在墨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走到迎芳阁跟前，穆清瑜抬起头，打量了一番。
    从外表看，只是间普通的胭脂水粉铺子，生意冷冷清清，没什么特别的。
    穆清瑜和墨竹走进去，只见铺子里没有客人，三四个伙计都百无聊赖，打着瞌睡。
    看到有客人进来，那些伙计先是打量了一番穆清瑜和墨竹的穿着，才招呼了句：“小姐随便挑随便选，要是有喜欢的可以试一试。”
    为了不打眼，穆清瑜和墨竹穿的都是衣柜里压箱底的，最普通最陈旧的衣裳。
    那些个伙计，只当二人是哪个破落户家的小姐和仆人。
    这样的出身，注定了那二人买不了多少东西。是以伙计们并不热情。
    铺子并不大，穆清瑜几眼就看完了。铺子最边上，是一架楼梯，想来秦大夫人和秦婕是沿着楼梯，上二楼去了。
    墨竹也瞧见了，便问：“二楼是什么？”
    伙计懒懒地回道：“哦，二楼是包厢。”
    “我们能上去吗？”墨竹又问。
    “包厢里都没打扫，都是灰尘。”伙计回道。
    因着胭脂水粉铺子并没有什么生意，连二楼包厢都已经荒废许久了。
    伙计们不想多生事端，并不想带着那二人上包厢去。
    “可是刚刚我好像看到，你们的伙计带着位夫人，上二楼去了？”墨竹再次问道。
    正在打瞌睡的伙计，终于有了变化，纷纷精神了起来。
    “你眼花了，今儿个除了你们，没有别的客人来过。”
    “是啊，二楼包厢早就不用了，连我们都不上去，怎么还会带客人上二楼去呢？”
    “你们要是不买东西的话，趁早出去。”
    说着说着，那些伙计竟然想要将穆清瑜二人赶出去。
    墨竹只是提了一句，就叫这几人这么大的反应。
    穆清瑜愈发好奇，二楼到底有什么秘密。
    穆清瑜和墨竹对视一眼，二人先走了出去。
    二人走到迎芳阁对面的茶馆上，上了二楼，正对着迎芳阁的包厢。
    穆清瑜点了一壶好茶，边喝边盯着迎芳阁的大门。
    墨竹则离开了，她拿着银子，去迎芳阁附近的商铺和人家，开始打听起来。
    迎芳阁。
    待穆清瑜和墨竹二人离开后，伙计们立马上了二楼。
    二楼果然如他们说的一样，年久失修、荒废许久，看起来许久没有人上来过。
    可是地板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伙计在二楼走着，没有留下任何印记，鞋底上也依然干干净净。
    伙计走到走廊尽头，只听最里头那间包厢，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声音。
    伙计站到门口，伸出手敲了敲门，就隔着门恭恭敬敬地道：“主子，秦家夫人和小姐进来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
    等了一会，只听里头声音响起。
    “知道了，你出去。”听声音，是极年轻的女子。
    “是。”伙计原路返回。
    包厢里头，秦大夫人和秦婕毫不在意，她们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的，被人瞧见并不甚稀奇。
    看着母女二人满脸不在乎，对面的女子更是生气。
    “我都说了，让你们不要经常过来，省的被人发现。这下可好？要是被人知道我在这里，那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女子气急败坏地道。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大夫人和秦婕才知道此事的严重。
    秦大夫人堆着笑，讨好道：“您放心，我们来的时候也很小心的。看到我们的人，肯定是路人罢了，您不用担心。”
    女子愈发生气：“风凉话谁都会说。”
    “我们也是为您好，”秦婕忙道，“您一个人住在这里，没个人帮着，肯定有诸多不容易的。您要打探起消息来，肯定没有我们容易啊。只要外头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来帮助您逃走。”
    秦婕的这番话，让女子的怒气稍稍散了些。
    也是，自己一无所有了。必要的时候，还是要靠着对面二人才能保命。
    秦大夫人和秦婕交换了个眼神，秦婕便继续劝道：“如今您还在都城里待着，着实不安全。不如让我和我娘想法子，送你出都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行，”女子不假思索地拒绝，“在你们事成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穆清瑜还好端端的活着，叫我如何安心离开？”
    “上一次，只差一点。我那个妹妹死在穆清瑜的闺房里，我们稍做手脚，推到穆清瑜身上。就算为了名声，定国公府的人极力否认，但是一旦传出去，穆清瑜将背负一条人命，再无出头之日的。”秦婕不甘心地道。
    此事只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你们下次，干脆直接对穆清瑜下手。”女子恶狠狠地道。
    秦婕苦笑：“要是我们对穆清瑜下手，定国公府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查到我们身上，肯定要把我们送进大牢去的。”
    秦大夫人和秦婕还有着理智，她们才不想富贵到手了，却没命花了。
    女子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要是对面二人出了事，自己再去寻找帮手，实在是太过冒险。
    可是穆清瑜不死，她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
    女子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片刻，她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回去，没有事就不要过来了。待会子别从大门走，让伙计带你们往后门离开。”
    秦大夫人和秦婕却不站起来，秦婕小心翼翼地道：“您知道的，我们再去弄点毒药啥的，也需要银两的。不如您先给我们一些？就从事先约定好的那份里出？”
    女子冷笑两声，“怎么，你们是怕我事成之后不给你们银子？”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那个意思。”秦婕讨好地笑着。
    秦大夫人更是道：“是我女儿不会说话，您不要想多了。”

 第300章

    女子面上挂着高傲的笑，“那你们就不用来试探我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知道知道知道，我们这就回去了，您保重身子。”秦大夫人和秦婕生怕惹恼了她，叫她不肯给银子了。
    母女二人即刻起身离开。
    二人下到二楼，伙计们迎了过来。
    秦大夫人道：“这里有后门是，带我们往后门出去。”
    “是。”
    伙计恭恭敬敬地领着秦大夫人母女二人，往后门走去。
    伙计的态度，与招待穆清瑜主仆时的冷淡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二楼包厢里的女子，竖起耳朵听着楼下的动静。
    直至那一阵脚步声，自后头处离开，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卸下所有的防备后，她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强烈的恨意更是将她的心脏填得严严实实。
    她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痛。
    “穆清瑜……穆清瑜……”她低声呢喃着，好似这样才不会叫自己忘记这个名字。
    都是因为穆清瑜，才叫自己失去了一切！
    她一定要亲眼看着，穆清瑜比自己更惨！
    对面茶馆二楼的穆清瑜，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顺便紧了紧衣襟。
    她手里捧着茶碗，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迎芳阁的大门。
    自始至终，迎芳阁里都没有人出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墨竹打探好了回来了。
    “小姐，奴婢和街坊四邻打听过了。从前这迎芳阁的生意一直都很好，二楼包厢里常常坐满了人，都是去试胭脂水粉的。只是大约一个月前，迎芳阁突然没了什么生意，加上那些个伙计态度冷冰冰的，迎芳阁就冷冷清清的了。”
    穆清瑜听着，越发的疑惑。
    做生意的，怎么能不热情待客？反而是一副赶客的架势？
    如若不想做生意了，为何不干脆关门大吉呢？
    “对了，这间铺子的主人是谁，你可打听出来了？”穆清瑜又问。
    墨竹摇了摇头，“奴婢打听不出来，那些个街坊四邻也说不上来。”
    “好，总之你让人留心些。”穆清瑜吩咐道。这间铺子里透着古怪，她能肯定，秦大夫人母女二人过来，绝对不是来买胭脂水粉的。
    主仆二人不由自主地朝着迎芳阁的门口望过去，只见门口，连一只鸟儿都不曾逗留。
    “你派人去秦府门口打听一下，大舅妈她们回去了没有。”穆清瑜皱了皱眉，等了许久都不见秦大夫人二人回来。
    想起她和墨竹在铺子里时，那些个伙计突然精神起来的模样，难道是她们打草惊蛇了？
    “是，奴婢这就去。”
    墨竹出去了，她让随行的小厮，赶紧往秦府跑一趟。
    这一来一回，又过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穆清瑜和墨竹都没有瞧见，迎芳阁门口有人出入。
    小厮去秦府打探，秦大夫人和秦婕早就回去了。
    墨竹惊讶：“我们一直盯着，她们是怎么离开的？”
    “肯定还有别的门，”穆清瑜说着站了起来，“走，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守着了。”
    坐了许久，一站起来，双腿都有些不稳。
    墨竹连忙扶住穆清瑜，提醒道：“小姐仔细着，奴婢搀着您出去。”
    穆清瑜便借着墨竹的力，走下了楼梯。
    入了冬后，白日一天比一天短。
    走到外头，只见天边染上了夕阳的暖光。
    原来她们已经在这儿，耽搁了快一下午了。
    好在她们是悄悄出来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留了人在这盯着后，穆清瑜和墨竹上了马车，要回定国公府去了。
    马车才行驶一会，墨竹透过不断浮动的帘子，看到了外头的人。
    “小姐，那不是徐大人吗？”墨竹伸手，掀开了帘子的一角。
    穆清瑜向外头看去，只见一男子走在路边。
    那男子面容白皙俊逸、神情不卑不亢，就算是穿着便服时，脊背也挺得笔直，仿佛走在皇宫中一般。
    此人正是徐屿舟。
    穆清瑜心念一动，忙吩咐车夫停了下来。
    墨竹下了马车，快走几步，追上了徐屿舟。
    “徐大人！徐大人！”
    徐屿舟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待看清身后之人时，停下了脚步。
    不等墨竹说明来意，徐屿舟已经望向停在路边的马车，正好对上马车里，那一对清澈动人的眸子。
    墨竹道：“徐大人，我家小姐想请你过去说说话。”
    徐屿舟“嗯”了一声，大步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穆清瑜微微颔首，唤道：“徐大人。”
    徐屿舟同样低头致意，“穆小姐。”
    “徐大人，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可知道那边那家胭脂水粉铺的底细吗？”穆清瑜伸出玉指，指了个方向。
    徐屿舟眯了眯眼，“迎芳阁？”
    “正是，大人可知道些什么？”穆清瑜问道。
    徐屿舟直言不讳：“近些时日，那家铺子确实有些异常。只是我还没有空去查一查，待我查出些什么，定给小姐送去消息。”
    徐屿舟心思细腻又敏锐，他常常沿着这条路，从衙门回家去。
    迎芳阁的异常，他早就发现了。
    只是被其他人缠着，他还没能腾出手来，去查一查。
    既然穆清瑜开口问了，此事就该往前提一提了。
    穆清瑜等了一会，不解地问：“你不想问一问缘由吗？”
    徐屿舟薄唇边漾起一抹度着夕阳的笑，“穆小姐不愿意说，徐某不会多问。”
    穆清瑜回之一笑，感激道：“多谢。”
    墨竹已经上了马车，徐屿舟后退几步，目送着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开，随即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穆清瑜和墨竹回到定国公府，正好赶上了晚膳时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见郭念儿也在。
    “你终于回来了，”郭念儿松了一口气，“不然我还不知道，要等你到什么时候。”
    “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穆清瑜正在门口处，由着墨竹和妙香伺候她脱掉大氅，并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
    “这是我熬了一下午的鹿茸鸡汤，还热着呢，”郭念儿说完，便起身穿起了外衣，“好了，我也要回去了。”
    “怎的这般着急？不如多坐一会？”穆清瑜挽留道。
    “不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郭念儿调皮地眨了眨眼。
    穆清瑜顿时明白，她还要去穆嘉言那儿。

 第301章

    穆清瑜换好衣裳，走到暖榻边坐下。
    妙香洗干净手，盛了一碗鹿茸鸡汤，放到穆清瑜面前。
    郭念儿的厨艺，放眼整个定国公府，都是拔尖的。
    厨房里最好的厨子，比起郭念儿来，都要差一截。
    穆老夫人心疼她，不让她下厨。整个定国公府，只有穆嘉言，才能尝一尝郭念儿的手艺。
    今儿个，穆清瑜是沾了穆嘉言的光了。
    穆清瑜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鸡汤鲜美，肥而不腻，是她喝过的鸡汤中，最好喝的。
    “奴婢瞧着，表小姐又打起精神来了，表小姐先前那样子，可真吓人。”墨竹说道。
    前段时日，因着郭念儿情绪不对，连带着穆老夫人心情也不大好。
    那段时日，在穆老夫人的院子里当差，都得小心翼翼的。
    “对了，奴婢听说，临近年关，老夫人有意送表小姐回江南去，与全家团圆呢。老夫人已经开始命人，准备起让表小姐带回家去的年货了。”妙香说道。
    妙香得空了就往厨房跑，厨房里的人经常往各个院子里跑，是以消息最为灵通。
    穆清瑜点了点头，“她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家去了。何况祖母心里，应当是惦记我那位姑妈的。”
    她喝了几勺子鸡汤，又吩咐道：“墨竹，你得闲的时候，也准备些东西。就和我为姝姐姐准备的，一样来一份，到时候表妹回家去，让她一齐带回家去，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是，小姐放心，奴婢会准备妥当的。”墨竹应道。
    妙香见穆清瑜将鸡汤喝得见了底，便问道：“小姐，要将晚膳端进来吗？”
    “好。”
    穆清瑜用起了晚膳，而另一边，秦姝早就用完了晚膳，正在院子里溜达。
    院子里，只有她和珠儿二人。
    “大伯母和六姐去迎芳阁的事，你派人去告诉瑜儿了。”秦姝轻声问道。
    “小姐放心，奴婢派人去了。”
    “那便好，也不知道瑜儿有没有查出什么来。下次大伯母她们再去那里，你记得再去定国公府跑一趟。”
    “是，奴婢记下了。”
    秦大夫人自以为秦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对懦弱的三房毫不设防。
    因此秦姝想做起什么来，都轻而易举。
    “对了，大哥哥好几日没有回家的事，大嫂知道吗？”秦姝意味深长地问。
    有了珠儿的表嫂，秦姝打探起来大房的事来，轻松不少。
    “大少夫人不知道，这几日大夫人还在想法子，找到大少爷的下落。可惜大夫人瞒得紧紧的，整个大房，或许只有大少夫人那里不知道了。”
    秦姝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手指，“几个月前大嫂才经历了丧子之痛，一直自责不已，以为是她自己的错，甚至还觉得对不起大哥哥。要是让大嫂知道大哥哥现下在哪里，说不定能少一些愧疚的。”
    “小姐心善，奴婢一定会让大少夫人知道的。”珠儿回道。
    秦姝点了点头，夜深了，外头愈发的凉了，她便进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依然是冷冰冰的，如同冰窖一般。
    珠儿从柜子里又翻出一床被子来，放到床上去。
    “小姐，现在梳洗吗？”珠儿问。
    “不用了，我还不困。”秦姝坐到榻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好，那奴婢先出去了。”
    珠儿出了屋子，趁着夜色，往大房那边去。
    今晚大房的门口，是她的表嫂当值。
    她只敲了一下门，就进了大房去。
    秦姝一直坐在窗边，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的寒风，将她的脸刮得一片冰凉，她都不在乎。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摔摔打打的动静，在宁静的夜晚，格外清晰又刺耳。
    秦姝推开窗户，往声音那边看过去，是大房的方向。
    摔摔打打的动静一直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
    须臾，大房那边亮起了光亮。
    “大晚上的，又在闹什么？”秦大夫人披散着头发走进大少爷秦子恒的院子里，一脸不悦。
    秦子恒的妻子冯氏才摔了一个花瓶，又拿起了书桌上的砚台。
    秦大夫人连忙阻拦：“那个砚台可值不少钱，你别摔坏了，快放下！”
    冯氏才不管那么多，重重地摔了下去。
    秦大夫人气得肝疼，赤红着眼，怒不可遏：“你什么意思？又发哪门子的疯啊！”
    “我问你，秦子恒去哪里了？”冯氏咬牙切齿地问。
    “恒儿在书院里呢。”秦大夫人面不改色地回道。
    冯氏气笑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给着秦子恒机会，秦子恒却一次又一次地伤了她的心。
    “我听说前段时日，父亲给了秦子恒一处宅子，宅子里现下住的是何人？”冯氏质问道。
    秦大夫人说不出话了，冯氏能这样问，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秦大夫人心里盘算着，究竟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说不出来是，亏得我还日日念着他，他心里是一点都没有我。”冯氏心寒无比。
    “那你想怎么样？”秦大夫人揉了揉额角。
    “要么叫他现在回来，与我赔礼道歉，要么我和他和离！”
    秦大夫人嗤笑：“和离？你这样的和我儿子和离后，谁还会要你？”
    自打几个月前，冯氏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和秦大夫人的关系微妙了起来。
    婆媳二人因着秦子恒的事，直接撕破脸皮，针锋相对。
    秦大夫人心想，要是换一个更柔顺的妻子，说不定秦子恒能改好。
    如若她是个男子，也不愿意回家面对脾气火爆的冯氏。
    她改口道：“好啊，就叫恒儿休了你。你要是回家去，一针一线都不许从我家带走。”
    “哼，你家的破烂，我才不稀罕。”冯氏冷笑道。
    秦大夫人拉了拉将要滑下去的外衣，让几个丫鬟在这儿守着，她打了个哈欠，回去了。
    她才不愿意陪着冯氏折腾。
    秦大夫人回去之后，脱了衣裳，准备钻进被窝里去。
    秦大爷被吵醒，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冯氏，要闹着和恒儿和离呢。”秦大夫人简单地道。
    “然后呢？你有没有劝着些？”
    “劝什么？”秦大夫人反问，“换一个更好的儿媳妇，岂不是更好？”
    “糊涂啊！”秦大爷一脚，将秦大夫人踢了下去。

 第302章

    秦大夫人猝不及防，被秦大爷这一脚，踢得滚到了床下。
    她狼狈地坐起来，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慈母多败儿！你还要袒护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到什么时候？”秦大爷瞪着眼。
    “那也是老爷你的亲生儿子啊。我给恒儿换一个好的贤内助，说不定恒儿就能变好呢？”秦大夫人在心里，早就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冯氏身上。
    既保不住孩子，又不能留住秦子恒的心，冯氏再待在秦家，还有什么用处？只是浪费口粮罢了。
    “你可知道我最近要升迁的事？你可知道，我的上峰与亲家公关系极好。要是冯氏就这么回家去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升迁了。”面对秦大夫人的冥顽不灵，秦大爷只能耐心地说。
    说着说着，他愈发的愤怒。
    换成别的人家，早就将冯氏供起来了。偏偏这个秦大夫人，还要一个劲的把冯氏往外头赶。
    秦大夫人嘴硬地道：“难道就凭着一个冯氏，还能让你的上峰改变心意？”
    这话说出口，连冯氏自己都是不信的。
    秦大爷掀开被子，怒道：“你现在就去给我把冯氏请回来，要是真的让冯氏回家去了，我叫你好看！”
    看秦大夫人坐在地上没有动静，秦大爷伸出脚，朝着地上就是一下。
    秦大夫人本能地躲了一下，随即爬起来，抓起外衣又往外头跑去。
    希望冯氏还没有离开。
    秦姝一直坐在窗边，听了许久那边的动静。
    珠儿回来了，看到这副场景，吓得连忙去将窗户关上。
    “小姐，夜里冷，仔细冻坏了身子。不如奴婢伺候你歇下？”珠儿劝道。
    秦姝不言不语，只听着外头的动静。
    “小姐，奴婢回来的时候，那边还在闹着呢。不知道还要闹到什么时辰，小姐先歇息。”珠儿再次劝道。
    屋子里冷冰冰的，连珠儿多待一会都觉得受不了，更何况娇生惯养的秦姝？
    “好。”秦姝终于肯离开窗边。
    珠儿忙伺候着她去梳洗。
    秦姝勾了勾嘴角，秦大夫人就是太闲了，才有那么多狠毒阴暗的小伎俩。
    看来她得时不时给秦大夫人找点事做了。
    秦大夫人劝了冯氏快半夜，直到天亮，冯氏自个累了，才去屋子里歇下不提。
    秦大夫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去，刚好碰上正要出门的秦大爷。
    秦大爷又是好一番数落。
    秦大夫人憋着一肚子气，想好好歇一会，却被气得怎么都睡不着。
    天蒙蒙亮的时候，秦婕跑来了。
    “娘，我又想到一计！”秦婕边走进来边说。
    这些时日，她日夜都在盘算着，如何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叫穆清瑜身败名裂。
    早一点完成，她才能早一点拿到酬劳。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添置几身新衣裳和首饰了。得到那一大笔报酬后，她还要将屋子里陈旧的装饰都换一批。
    夜里做梦的时候，秦婕都在盘算这事。
    她兴冲冲地走到秦大夫人跟前，却被秦大夫人憔悴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娘，你怎么了？”秦婕担忧地问。
    “没事，就是没睡好。”秦大夫人声音嘶哑，头疼得像是要炸开来。
    “娘，我们什么时候再往定国公府跑一趟？这次我想到一个万全之策……”秦婕兴奋地说了起来。
    秦大夫人听着，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她连忙摆了摆手，阻止秦婕继续说下去。
    “先不说这些事，你大嫂和你大哥哥正在闹着呢。要是让你大嫂心灰意冷回家去，恐怕你爹当场就要休了我。你快想想法子，劝你大嫂回心转意。”秦大夫人颓败地道。
    她和冯氏在一起，两个人脾气相似，一个不顺心就要吵起来，根本不能好好说下去。
    “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大夫人只好按着额角，将昨夜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末了，她补充道：“这几天先把那边的事放一放，先把你大嫂劝好了再说。”
    秦婕失望地耷拉着嘴角，乖乖地应下了。
    定国公府。
    穆清瑜一直在府里，等着徐屿舟那边的消息。
    期间在迎芳阁门口蹲守的小厮，一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迎芳阁那几个伙计，吃住都在里头，轻易不出门的。
    而这几日，秦大夫人母女二人，都没有再去过。
    这一日午后，墨竹带着笑意走了进来，看到屋子里没有闲杂人等时，才轻声道：“小姐，有消息了。”
    墨竹将怀里的纸条，交给穆清瑜。
    穆清瑜打开，只看笔迹，她认出来是徐屿舟的。
    徐屿舟说到做到，那一日相遇后的第二日，徐屿舟就专程去查了查迎芳阁。
    徐屿舟手段高明，把墨竹都打听不出来的，关于迎芳阁背后的主子查出来了。
    这迎芳阁，竟然是康月长公主府的产业。
    康月长公主家大业大，手上的商铺众多。这一处铺子，是她刚出宫搬到公主府时买下来的。
    后来有了更多地段更好的铺子，这一处的铺子，连康月长公主府都忘了。
    而铺子的掌柜，借着康月长公主府的遗忘，悄悄的自立门户、自负盈亏，竟也没有被长公主府的人发现。
    是以这些街坊四邻，都不知道这铺子真正的底细。
    如此隐秘的事，也就徐屿舟有本事查出来。
    穆清瑜盯着纸条上，康月长公主府几个字。
    康月长公主……丹阳郡主……
    一旦涉及到丹阳郡主，穆清瑜不得不谨慎些。
    穆清瑜将纸条小心地叠好，问道：“墨竹，之前康月长公主府被抄家了，你可知道康月长公主和丹阳郡主的下落？”
    墨竹回道：“奴婢听说，长公主被夺去公主印鉴，沦为平民。驸马不知道长公主的所作所为，除了被圣上斥责几句外，并没什么事。但驸马为了平息圣上的怒火，做主将长公主送出都城，送回族里去。好像丹阳郡主也跟着去了。”
    “你确定丹阳郡主也跟着去了？”穆清瑜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墨竹有些犹豫：“奴婢也不确定，奴婢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丹阳郡主似乎不在都城里了，想来是和长公主一起离开了。”

 第303章

    听了墨竹的回答，穆清瑜心中愈发的不安。
    “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一趟，查清楚大舅妈她们见的究竟是谁才行。”穆清瑜呢喃道。
    不把这件事查清楚，她始终不能安心。
    “可是小姐，那些个伙计，是绝对不会让我们上二楼去的。上次奴婢只是随口一问，那些个伙计就将我们赶了出去。”墨竹提醒道。
    “除非是带着人冲进去，强行闯到二楼去看个究竟。可是这样做，势必会将事情闹大的。”墨竹又道。
    任凭她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万全的法子来，能让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二楼看一眼。
    “我们不用进去，只要让里头的人自己出来便是。”穆清瑜想出一法子，弯了弯嘴角。
    “里头的人怎么肯出来？”墨竹不解。
    按照蹲守在那边的小厮所说，里头的人除了三天一次的买菜，从来不出门的。
    “放心，我有法子叫他们乖乖走出来的。就今晚。”穆清瑜言语轻快，自信满满。
    “那要奴婢去准备些什么吗？”墨竹问道。
    “不用了，就准备一辆马车便行。我先睡一会，晚上才好打起精神来。”
    “是，奴婢这就去铺床。”
    墨竹铺好床，伺候穆清瑜歇下。
    冬日的深夜，街上巷子里空无一人。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
    迎芳阁。
    在太阳刚刚落山的时候，伙计就关上门落了锁，全然不在乎会不会有客人要上门。
    关上门，他们就在一楼大堂打地铺。
    其中一人不小心碰到了椅子，发出一声巨响，引起了边上人的轻声斥责。
    “小心些，万一惹恼了上头那位，小心你的脑袋！”
    那人着实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
    那人朝着楼上努了努嘴，“听说那位的封号都被夺走了，我们还这么怕她作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些话别叫那位听到了，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那人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了。
    伙计们利索地打好地铺，和衣歇下了。
    二楼，最里头的那间包厢里，还亮着一盏小小的烛灯。
    床上，躺着一琳珑有致的身影，显然是个女子。
    女子似乎在做噩梦，眉头紧紧蹙起，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去……我不去……爹爹……饶了娘亲……”
    女子本就睡得不熟，外头一点动静，都能将她吵醒。
    她惊醒，随即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女子怒道：“我都说了，没事不准上二楼来！”
    “主子！快起来！着火了！”
    女子一惊，连忙起身，穿好了衣裳，边穿边问：“哪里着火了？”
    “咳咳咳……大堂……”
    女子穿好衣裳，才开了一条门缝，一阵浓烟钻了进来，呛得她说不出话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主子……快跑……”伙计艰难地道。
    女子用袖子捂住口鼻，点了点头。
    伙计便在前带路。
    出了包厢，女子才发现，整个走廊都被浓烟包裹着。
    二人极其艰难地下了楼梯，越到楼下，浓烟愈发的多。
    快走到大堂时，女子已经瞧见，正在门口处的明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
    “主子，往后门出去！”伙计喊了一声，率先往后门去。
    女子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跟着伙计往后门去。
    二人自后门逃出去了。
    跑到外头，二人大口喘着气。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怒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烧起来的？”
    女子怒不可遏，这是她最后的不易被人发现的藏身之所了。
    要是连这处地方都被毁了，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伙计们还来不及答话，一道与深冬的夜晚一样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咦？这不是丹阳郡主吗？”
    女子吓得一颤，忙朝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站着两个少女。
    正在说话的少女，漆黑的眸子里盛着笑意，熠熠生彩，竟比天上的星子还要耀眼几分。
    丹阳郡主捏紧拳头，她最想又不想见到的人，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可她不希望是现在这副情形。
    “你在这里做什么？”丹阳郡主拧着眉头质问。
    “我只是出来散步，路过这里。倒是郡主您在这里做什么？”穆清瑜嘴角含笑，眼中闪过冰冷。
    果然是丹阳郡主要害她。
    秦大夫人母女二人的所作所为都有了解释，肯定是丹阳郡主的授意。
    秦大夫人母女最看重的是钱财，这样的人，最容易收买利用了。
    穆清瑜寻的借口太过蹩脚，丹阳郡主气得肝疼。她落到这个地步，谁都能来敷衍糊弄她了。
    “我也是出来散步的，告辞。”丹阳郡主转身就要离开。
    “郡主，”穆清瑜唤道，“我听说长公主回族里去了，您怎么没跟着去？您是不用去，还是逃出来的？”
    丹阳郡主脚步一顿，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回道：“我虽然被夺了称号，但还是镇国公家的小姐，我想去哪里都是我的自有。”
    “是吗？不知道镇国公是不是也这么想的？不如我明儿个去镇国公府上，帮您问一问。”穆清瑜意味深长地道。
    她打量着丹阳郡主，果然她的话说完，就见丹阳郡主身子一僵，极其不自然地转过身来。
    丹阳郡主再也装不下去，冷声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穆清瑜看向丹阳郡主身后，火光几乎快蹿上房顶的迎芳阁。
    因着滚滚浓烟，街坊四邻都起身，想要出来一看究竟。
    穆清瑜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郡主不如随我去马车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丹阳郡主也听到了，开门的动静。
    待会子人一多，恐怕有人会将她认出来。
    那几个伙计倒是忠心，道：“主子，我们护着您逃走。”
    丹阳郡主凄惨一笑，“我还能逃去哪里？”
    自打康月长公主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被一一揭发之后，引得龙颜大怒后，她们母女二人，成了镇国公府厌弃之人。
    她爹，不顾情面，只为了保住镇国公府百年清誉，竟然要将她和她娘送去族里。
    且不让她们带任何下人，另派了一批下人。
    说是伺候她们，实际上是要控制她们。

 第304章

    丹阳郡主在康月长公主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逃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被抓住送走，只有在那边草草配人一条路。
    她堂堂郡主，才不愿意随便嫁给乡野痞夫，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康月长公主帮她逃出来时，告诉她在某个地方，还藏着长公主当年留下来的一大笔钱财。
    有了钱财，丹阳郡主的日子总归是不会难过的。
    只是丹阳郡主并没有去那个地方，她这辈子要是不能亲眼见到穆清瑜倒霉，她死也不能瞑目。
    火越烧越旺，不少人提着水桶出来救火。
    穆清瑜再次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丹阳郡主紧紧抿着唇，朝着马车走去。
    她走到马车边，将要进去时，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过来的几个伙计，这才安心地上了马车之中。
    她有好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穆清瑜只有一个车夫和一个婢女，她完全不用害怕穆清瑜。
    待丹阳郡主上了马车之后，穆清瑜跟着上去。
    墨竹守在马车边，和那几个伙计大眼瞪小眼。
    马车内，穆清瑜和丹阳郡主面对面而坐。
    “你想说什么？”丹阳郡主冷声问道。
    “我大舅妈她们，是你指使的？”穆清瑜直接问。
    “你不是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丹阳郡主嗤笑一声，顺手掸了掸衣裙上沾上的灰尘。
    “皇宫里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穆清瑜目光幽深，紧紧盯着丹阳郡主，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神色的变化。
    丹阳郡主动作一顿，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穆清瑜耐心地等着丹阳郡主的回答。
    “皇宫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你说的是哪一件？”
    穆清瑜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丹阳郡主眸光一暗，声音晦涩：“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穆清瑜笑道，“只是看你的反应，我就确定，我猜的是对的。”
    丹阳郡主气道：“你是在炸我？”
    穆清瑜笑而不语。
    丹阳郡主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痛骂道：“我就说，我和我娘私下的营生怎么会被那些人发现？原来是你！”
    新仇加上旧怨，丹阳郡主的眼神和刀子一样剜着穆清瑜。
    她和康月长公主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女人给毁了！
    丹阳郡主的手拢在袖子里，紧紧地捏成拳头。
    要是手边有一把刀，她恨不得拿起刀子，将穆清瑜千刀万剐！
    穆清瑜眉心一动，揭发康月长公主府的人，怎么可自己扯上联系了？
    她不动声色地道：“哦？我不知道，是谁要揭发你们的。你们为非作歹，迟早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丹阳郡主一拍几案，怒道：“你胡说，要不是李照在扭转黑白，我和我娘做的事，都城里不少达官贵人都在做的，圣上何至于发那么大的火？”
    穆清瑜心中一动，原来是李照在暗中帮她。
    听到马车里的动静，墨竹忙问：“小姐，你没事？”
    “我没事。”穆清瑜平静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墨竹便放下心来。
    “好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丹阳郡主往后一倒，靠在马车壁上，冷冷地望着穆清瑜，仿佛在瞧着砧板上待宰的鱼肉。
    穆清瑜认真地想了一会，“没有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可以，那你就安心上路。”丹阳郡主阴恻恻一笑。
    穆清瑜只不解地盯着她。
    二人中间隔着一张几案，穆清瑜又坐得靠近门口。
    如若丹阳郡主想动手，她有自信，能逃脱出去。
    丹阳郡主高声喊道：“你们！把外头那个车夫和丫鬟都抓起来，再把马车门堵住！”
    那几个伙计，早就被她收买，对她忠心耿耿的。
    将穆清瑜抓起来，她有一百个法子，能好好折磨穆清瑜。
    穆清瑜好奇：“你在跟谁说话？”
    丹阳郡主耳边听着马车外头的动静，倨傲一笑：“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穆清瑜摇了摇头：“郡主说这话，可不吉利。”
    “哼，你一个将死之人，还那么多话。”丹阳郡主再听着穆清瑜带着笑意的声音，都觉得厌恶至极。
    “你们动作利索些！”丹阳郡主不耐烦地道。
    “郡主，我不陪你玩了，我先回去了。”穆清瑜说完，猫着腰准备出去。
    “好啊，你出去。”只要一出去，立刻就会被她的人抓住。
    穆清瑜下了马车，丹阳郡主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她不耐烦地掀起帘子，却发现马车外，有好些个人。
    看那些人的打扮，应该是官差。
    穆清瑜身边也站着一个官差，那官差皮肤白白净净，生得比女人还好看，可是一点都不显得阴柔。
    丹阳郡主心里一慌，连忙放下了帘子。
    她的余光所涉及处，都不见她的几个伙计。
    难道他们趁乱逃走了？
    丹阳郡主气得肝疼，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希望外头几个官差只是来救火的，不要发现自己。
    马车外。
    “徐大人，马车里头的正是丹阳郡主。”穆清瑜轻声道。
    “嗯，镇国公府正苦苦寻着郡主。徐某将她送回去，想必能解镇国公府的燃眉之急。”徐屿舟盯着马车。
    车夫已经换成了他的人，那几个伙计早就被捆成一团，待会子将随着马车一起，送进镇国公府去。
    “将郡主送回去后，镇国公府会如何处置郡主？”穆清瑜问道。
    “徐某听说，镇国公已经在乡下为郡主安排好了一门婚事，只等着尽快将郡主嫁过去。”徐屿舟平静地道。
    只要丹阳郡主成了别人家的人，镇国公府就不用担心，丹阳郡主犯下的事，再牵扯上镇国公府。
    要强的丹阳郡主，竟然要成为一个村妇。这对丹阳郡主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穆清瑜并不是什么圣人，丹阳郡主害得她差点死了。她才不会因为丹阳郡主眼下被夺走一切，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可怜她。
    今晚要不是她早就喊上了徐屿舟，恐怕又要落到丹阳郡主的手里。
    穆清瑜带着墨竹退到一边，“徐大人慢走。”

 第305章

    徐屿舟跳上马车，坐在车夫身边的位置上，朝着穆清瑜抱拳拱了拱手。
    穆清瑜点头致意。
    马车缓慢行驶起来，坐在里头的丹阳郡主终于发现了异常。
    她推了推马车的门，竟然没有推动。
    她打起帘子，探出头去，见那群官差将马车控制住了，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这些个官差，肯定是要送她回镇国公府去的！
    上一次侥幸被她逃出来的，再被抓回去，镇国公府肯定会对她加强看守，不会再让她逃走的。
    丹阳郡主冲着徐屿舟等人大喊：“你们知道我娘是谁吗？我娘可是富可敌国的康月长公主！你们放了我，我一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
    穆清瑜离马车不远，她指了指远处正在救火的人群，好心提醒道：“你要是声音再大一些，那些人都知道你的踪迹了。”
    丹阳郡主的话憋了回去，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
    正在此时，她终于瞧见了她那几个被捆成一团的伙计。
    那些个伙计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去帮丹阳郡主了。
    丹阳郡主心如死灰，难道她就只有被送回去一条路了？
    目光触及穆清瑜那张带着笑的脸，丹阳郡主悔恨，就不该听穆清瑜的话，上这辆马车里。
    穆清瑜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里，都藏着坏心眼。
    马车慢慢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远去。
    丹阳郡主毒蛇吐信一般怨毒的眼神一直黏在穆清瑜身上，直至马车远去。
    墨竹打了个寒颤，她从没见过那般恶毒的眼神，心有余悸地道：“小姐，丹阳郡主回去后，会不会再逃出来？她逃出来之后，肯定会再想发设法，对小姐不利的。”
    “镇国公府比我们更不想她逃出来。”已经让丹阳郡主逃脱了一次，镇国公府定会想尽一切法子，看紧丹阳郡主的。
    迎芳阁的火并不大，马车走后，那火也被熄灭了，只剩下残留的浓烟滚滚。
    正在那边围观的街坊四邻们，暗暗庆幸，大火只烧了迎芳阁，没有殃及到边上。
    忙活了一阵，街坊四邻们纷纷散去。
    墨竹道：“小姐，我们也快回去。可惜马车没了，我们只能走回去了。”
    墨竹自责，出来的时候应该再雇一辆马车。这般走回去，不知还要走多久才能回到定国公府。
    “无妨，走一走也好。”穆清瑜不甚在意。
    解决掉一心头大患，她心情轻快不少，走一走又何妨？
    穆清瑜先走在前头，没走几步路，突然迎面驶来一马车。
    主仆二人正想站到一边，给马车让开道来，却见马车在二人面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马车上，手握缰绳的是一官差打扮的男子。
    穆清瑜认得，这男子常常跟在徐屿舟身边的，是以有几分眼熟。
    “徐大人让小的给小姐送马车来。”说着，男子跳下了马车，将位置让给定国公府的车夫。
    男子冲着不远处的车夫扬了扬下巴，催促道：“还不快过来，送小姐回家去？”
    这刚丢了马车的车夫，连忙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在男子出现前，他心里也焦急得很。要是事后被夫人或者老夫人知道，他竟然叫小姐走路回的定国公府，恐怕他没好果子吃。
    “替我谢过徐大人。”穆清瑜感激道。
    没想到徐屿舟如此细心，还送了马车过来。
    “小姐客气了，小的告辞。”男子并不多留，说完就利索地转身离开。
    穆清瑜和墨竹上了马车里，车夫扬着马鞭，驱赶着马儿往定国公府去。
    墨竹感慨：“小姐，这位徐大人是个好人。”
    穆清瑜深表赞同，“是啊，徐大人还帮了我不少忙，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
    “小姐不如将徐大人引荐给二爷？”墨竹提议道。
    墨竹觉得，如若能让徐屿舟搭上定国公府，再按照徐屿舟自己的本事，说不定能让他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穆清瑜失笑，用手指点了点墨竹的额头，笑嗔道：“傻姑娘，徐大人背后的靠山高深莫测。我听说连父亲去徐大人跟前，都吃了个哑巴亏。徐大人又怎么能看得上定国公府呢？”
    尤其是胸无大志，整日里游手好闲的穆二爷。
    墨竹羞愧一笑，“是奴婢思虑不周。”
    “人吃五谷杂粮，往后，徐大人总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的。”穆清瑜说道。
    “嗯！”
    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墨竹赶紧伺候穆清瑜歇下。
    穆清瑜歇下之后，墨竹忍着疲惫，赶紧往秦家三房送了消息过去。
    送完消息，她才回来小憩一会，将早晨的活计都交给了妙香。
    天亮之后，迎芳阁失火的事，被当成一件新闻传了开来。
    但知道迎芳阁底细的人寥寥无几，众人听一听也就过去了。
    消息传进秦府时，秦大夫人和秦婕还是从下人的谈话中，无意间听到丫鬟的闲聊才知晓的。
    秦大夫人揪住那些个闲聊的丫鬟，厉声问道：“迎芳阁如何了？”
    丫鬟们吓了一跳，只能如实回道：“回夫人，迎芳阁烧成了灰烬，据说那些个伙计，下落不明，有人说是葬身火海了。”
    秦大夫人大吃一惊，迎芳阁烧了？那丹阳郡主？岂不是也死了？那她和丹阳郡主约定好的酬劳，她要去和谁要？
    秦婕见秦大夫人脸色难看，连忙拉着她进了屋子里头。
    “娘，郡主死了，我们该怎么办啊？”秦婕仿佛见着一张张巨额银票，从她眼前飞走了。
    秦大夫人同样心里不好受，咬牙道：“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母女二人当下就命人备了马车，往迎芳阁去。
    果然如同丫鬟们所说，迎芳阁早就是一片废墟。
    昨夜的火想必不小，说不定丹阳郡主也葬身于此。
    母女二人欲哭无泪，得了，又是白忙活一场。
    母女二人看了一会子，唉声叹气的。只是事已成定局，人死也不能复生，二人看了一会，准备离开。
    二人走到马车边，正准备上马车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丫头，喊住了二人。
    那小丫头不过十二三岁，面生得很。
    秦大夫人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想来讹她们的。当即冷下脸就要上马车。
    小丫头忙道：“夫人，是郡主派奴婢来的。”

 第306章

    “郡主？我才不认识什么郡主，你快走开。”秦大夫人板着脸，极为不耐。
    “是给夫人朝阳草的郡主，难道夫人都忘了吗？”小丫头说道。
    秦大夫人这才停下要上马车的动作。
    那么隐秘的事，只有她、秦婕和丹阳郡主三人知道。
    这小丫头真的是丹阳郡主的人。
    秦大夫人一喜，看来丹阳郡主还活着。
    秦婕已经急不可耐地走了过去，“郡主安然无恙？”
    小丫头点了点头，“郡主没事，可是昨夜失火，郡主从里头逃出来，被不少人看到。不知是哪个多事的，去告诉了镇国公府的人，昨夜，郡主被抓回镇国公府去了。”
    “老天保佑，没事就好。”秦大夫人笑着走了过来。
    只要丹阳郡主还留着一条命，她们还有机会，从丹阳郡主那里获得她们想要的东西。
    小丫头苦下脸，“郡主不好，郡主马上就要被送去乡下了，再也回不来了。”
    秦大夫人和秦婕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国公大人，没那么狠心？虎毒还不食子呢。”秦大夫人试探着道。
    小丫头更是愁眉不展：“我家国公爷，生怕被长公主和郡主牵连，引得圣上不悦，是铁了心要将长公主和郡主送走的。”
    “那我们能不能再见郡主一面？”秦大夫人又问。
    她实在是不甘心，让即将到手的富贵跑了。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康月长公主的富贵，就算被抄了又如何？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长公主和郡主手指缝里漏出来些东西，也够她衣食无忧一阵子的。
    因此秦大夫人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
    小丫头上前两步，走到秦大夫人母女跟前，压低声音：“郡主派我来，也是为了此事呢。郡主不想离开都城，只要夫人能帮郡主逃走，郡主就答应夫人，带着夫人去长公主另一处无人知晓的私宅，宅子里头的宝贝，郡主和夫人五五分。”
    秦大夫人和秦婕的眼睛亮了起来，里头充盈着贪婪。
    秦大夫人尚有一丝理智，问道：“可是我们能帮什么忙？我们也进不去镇国公府啊。”
    她们与镇国公府非亲非故，镇国公府更是看不上她们这样的破落户。
    要想进去，还要把丹阳郡主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简直是难上加难。
    “这个夫人就放心，我家郡主已经想到了逃脱的法子。只要今晚，夫人在国公府西边的偏门处，准备好一辆马车就成。”小丫头说道。
    秦大夫人再次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
    “好好好，你去告诉郡主，我一定会准备好的。”秦大夫人保证道。
    只是准备辆马车，简直是轻而易举。
    小丫头应了一声，跑开了。
    秦大夫人和秦婕上了马车，母女二人皆很兴奋。
    秦婕举起手，摊开手掌，“五五分啊，那不得是一座金山。”
    母女二人开始幻想起来，该如何花那一座金山了。
    到了半夜。
    秦大夫人和秦婕按照约定好的，命令车夫驾着马车，到了镇国公府西边的偏门。
    二人坐在马车上，等着丹阳郡主从里头出来。
    没等多久，就听到了一阵开门声。
    二人难掩激动之色。
    “娘，郡主那人，最爱端着架子了，我们要不要下马车去迎一迎？”秦婕提议道。
    想起丹阳郡主那人，秦大夫人皱了皱眉头。
    “也好，不要在这个关头，惹恼了她。”
    秦大夫人说完，率先下了马车，秦婕跟着下去。
    二人就站在马车旁，盼着丹阳郡主从那道门里出来。
    开锁的声音停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秦大夫人二人情不自禁上前两步，她们几乎能透过门缝，看到门那头的一座金山了。
    门打开，里头竟然一连出来了好几个黑影。
    秦大夫人母女这才察觉到不对，二人连连后退，没想到后面不知何时，也站着好几个人。
    那些个人各个板着脸，看打扮是小厮的穿着，且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长棍。
    门里的几个黑影出来，为首的是穿着体面的老妇人。
    “好啊，就是你们两个，想要哄骗我家小姐逃走！”老妇人怒道。
    秦大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丹阳郡主要逃走的事，被发现了，竟然还将她们供了出来。
    秦大夫人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罢。我们这就走。”
    “哼，还想狡辩不成？”老妇人冷笑一声。
    “我娘说的都是实话，”秦婕不悦地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们也没法子。娘，我们回家去！”
    “还想跑？来人，将她们拦住！”老妇人一声令下，那些个小厮立刻控制住了马车，且将秦大夫人和秦婕团团围住。
    秦大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堂堂一个镇国公府，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当然是好好教训你们一顿，看你们还敢不敢再来哄骗我家小姐。”老妇人后退一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小厮们拿着木棍上前。
    秦大夫人和秦婕逃无可逃，且看他们的架势，难道是要对她们二人动手？
    饶是经历过不少风雨的秦大夫人，这还是头一次要被棍棒打。
    秦大夫人撑不住了，连连求饶：“这位老夫人，我们真的只是路过，且根本不认识你家小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请你让我见一见你家主子，把误会解开！”
    秦婕初生牛犊不怕虎，她拉了拉秦大夫人的袖子，道：“娘，他们不会真的打我们的，就算是镇国公府，也不能无视王法。”
    几乎是在秦婕吐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那些小厮一齐举起木棍，朝着秦大夫人母女二人挥了下去。
    秦大夫人母女有再多的话，都化成了痛喊声。
    那些小厮手下丝毫不留情，且将那二人围在当中，那二人完全逃脱不开。
    没一下棍子，都生生地砸到二人身上。
    二人再有心计，也只是深闺妇孺，没一会，痛苦的喊叫声里带上了哭腔。
    在一边的车夫都看呆了，更是不敢上前，生怕那些人注意到自己，将自己也打一顿。
    不远处，还有几双眼睛，正盯着此处。

 第307章

    距离这一出闹剧没有多远的地方，有几人光明正大地看着热闹。
    反正那些人，也根本顾不上她们。
    秦大夫人和秦婕的叫声凄惨，在黑夜里尤其清晰刺耳。
    住得近的人，听到声音想来看一下热闹，但看到是镇国公府的方向，纷纷歇了看热闹的心思。
    如今镇国公府惹了龙颜大怒，虽说圣上只追究康月长公主的罪责，放过了镇国公府，
    但谁都知道，镇国公府是失去了圣心。没了圣心的镇国公府，将来又能走多远？
    现在谁还敢贴上去？生怕被打成同伙，连过去看个热闹，都要在心里思量多久。
    秦大夫人和秦婕撕心裂肺地喊了许久，除了那几个光明正大看热闹的人，竟也没有别的人，听到声音走出来。
    那几个看热闹的人，只静静地瞧着，并不言语。
    看了一会，其中一丫鬟打扮的人劝道：“小姐，夜里凉，不如我们先回去。”
    “也罢，姐姐，你也快回家去。要不是你想出来的主意，我们也看不到这一场好戏呢。”
    秦姝扭过头来，眸子里是少见的冷意，“她们差一点害了你，为了你，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只可惜，没有人看到她们的糗态，不然未来半年，她们都会将自己关在大房，不再出来掀起风浪了。”
    穆清瑜劝道：“马上就是你的大婚之日，她们出了丑，对你也不好的。眼下她们受了这一顿棍子，也算是报应了。”
    秦姝嗯了一声，目光再次移到那边。
    看着那二人的惨样，秦姝眸子里无波无澜、不悲不喜。
    穆清瑜头一次看到这般淡漠的秦姝，她心中竟生出一丝害怕。
    她扯了扯秦姝的衣袖，低声劝道：“姐姐，我们先回去。”
    “好。”秦姝收回视线，在看到穆清瑜时，面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几人转身离去。
    镇国公府偏门处，那老妇人也不想闹出人命来。
    听着秦大夫人和秦婕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便吩咐小厮停手。
    镇国公府的人纷纷从偏门处，进里头去了。
    人群散开后，露出了倒在地上那二人。
    那二人伤痕累累，面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好不狼狈。
    此时那二人躺到在地上，地上冷冰冰又坚硬的触感，更是让二人有苦难言。
    她们出来的时候，怕人多眼杂，因此一个丫鬟婆子都没带，只带了个驾驶马车的车夫。
    那车夫看着倒在地上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的二人，心中焦急难耐。
    夫人和小姐出了事，他可是要首当其冲，先被安一个护主不利的罪责。
    要是夫人小姐断了气，说不定他还要进大牢，再无出头之日的。
    车夫咬了咬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先叫夫人小姐保住性命才行。
    他才不想余生，都被关在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大牢里。
    车夫咬着牙，将秦大夫人和秦婕，先后拖上了马车里，随后赶紧驾着马车，逃离这个是非之所。
    从镇国公府里出来的老妇人，带着小厮们进了里头，并关紧了门。
    老妇人给那些小厮一些赏银，随后独自去向镇国公府老夫人复命。
    “老夫人，老奴已经命人，将那两个想要帮着小姐逃走的人打了一顿，估计她们再也不敢来了。”
    “好啊，对于那样的人，就是不该手软。原本我还想明儿个，风风光光地送了丹阳出去，没想到丹阳还不死心，还想拖累我们。这样，明天天不亮，就将丹阳悄悄的送走，记住，她身边的奴仆，务必都是要签了卖身契的。”
    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镇国公府老夫人，一一叮嘱道。与其说是在安置自己的亲孙女，倒不如说是在想法子解决自己的仇人。
    那老妇人应下，出去办了。
    秦姝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她睡了一觉，睡得极为安稳，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
    秦姝醒来的时候，珠儿兴冲冲地到了秦姝的身边。
    “小姐，奴婢都打听好了。”
    “那边怎么样了？”
    “那边瞒得死死的，只说大夫人和六小姐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但是奴婢去找了奴婢的表嫂，跟她打听到了真相。昨儿个晚上，还是奴婢表嫂开的门，大夫人和六小姐，浑身都是伤，只剩下一口气了。”
    珠儿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
    她的表嫂还和她说了不少细节，但秦姝向来心善，她还是决定不说出来了。
    秦姝听完之后，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许是听到了屋里头的动静，秦三夫人冲了进来。
    “方才看你睡得熟，我没舍得叫醒你。你大伯母和六姐姐病倒了的事你可知道了？按照道理我们应当去看一看，都这个时辰了，我们快些过去，或许还能赶上。”秦三夫人催促道。
    说着，她已经去拿挂在屏风上的衣裳，准备给秦姝穿上。
    秦姝一言不发，掀开被子站起身来。
    珠儿忙出去打热水。
    秦姝收拾好后，跟着秦三夫人往大房去。
    她们连大房的门都没进，就被秦大夫人身边的人，随便寻了个借口赶了出去。
    这是秦姝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她忙拉着秦三夫人回去了。
    定国公府里。
    穆清瑜也打听到了秦府的消息，便派人随便寻了些补品送过去了，聊表心意。
    知晓一切的墨竹笑道：“这下好了，没人能去刁难三夫人和姝小姐了。”
    穆清瑜唇瓣上漾开一抹轻快地笑，未来有一段时日，秦大夫人和秦婕，都不能再出来使坏心眼了。
    “不过姝姐姐还有一个麻烦，我帮她解决了，就当是我送给她新婚的贺礼。”穆清瑜意味深长地道。
    “小姐和姝小姐的关系真好。”墨竹发自肺腑地道。
    “姝姐姐待我好，我也当回报她。你去准备准备，给秦家再送一份大礼。”穆清瑜想起秦姝待她的好，心中甚是温暖。
    “小姐放心，一切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准备好了。”
    秦府。
    秦大夫人和秦婕病倒了，谢门避客。连秦大夫人的娘家人，想要来看一眼，都被拒之门外。
    秦府上下人心惶惶的，不知道那二人究竟生的什么病。
    这一日，突然来了一个道士。

 第308章

    秦家老夫人诚心礼佛，但秦家大爷不一样，信奉道教，做着得道飞升、长生不老的梦，一年到头总要去道观里住几日。
    秦老夫人心里正烦着，叫人拿些银子、吃的喝的，将那道士打发了去。
    不曾想，秦大爷已经快她一步，将道士请去了大房。
    只见这道士须发花白，皮肤却白皙红润。
    秦大爷只看一眼，就认定这位道士法术高深。
    秦大爷和那道士谈论了一会关于得道飞升之术，二人相谈甚欢，只觉得相见恨晚。
    “道长，等我空闲了，一定要去贵处清修几天，道长到时候可别嫌我烦啊。”秦大爷笑呵呵地道。
    道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回之一笑：“只要大人不嫌弃，什么时候来，贫道随时都欢迎的。”
    秦大爷还来不及说感谢的话，竟见那道士敛起笑意，神情肃穆。
    秦大爷心里一紧，揪着心问：“道长，可是有哪里不对劲？”
    “府上最近是不是诸事不顺？想必府上有两位主子，躯体遭受了重创。”道士郑重地道。
    秦大爷大吃一惊，秦大夫人和秦婕受伤的事，阖府上下，只有他、贴身丫鬟和大夫知道。
    贴身丫鬟和大夫，都被他再三叮嘱加威胁过，要是说出去，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眼下却被这素未谋面的道士一语道破，秦大爷咳嗽了一声，避开道士的视线，道：“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我夫人和女儿是病倒了，但她们是感染的风寒。”
    道士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大人不愿意说，那贫道也只当不知道。只是贫道有一句话不得不说，这只是个开始。好了，多谢大人的款待，贫道告辞。”
    道士起身，就要离开。
    秦大爷神色阴晴不定，纠结了片刻，在那道士走出几步路，将要出去之前，秦大爷几乎是本能地出声。
    “道长，能不能多透露一些信息？”秦大爷恳求道。
    道长站定，只问：“大人是不是有一位阴时阴月生的女儿？”
    秦大爷更是惊讶，秦珍可不就是阴时阴月生的？
    女儿家的生辰八字，除了极为亲近的人，根本没有人知道的。
    这道士能算出这么多，可谓是神通广大，秦大爷不得不服。
    秦大爷不再端着架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快走几步到了道士跟前。
    “道长，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回去我们继续聊一聊。”
    秦大爷又将道士请了回去。
    道士说了几句，秦大爷更是信服。
    直到说到化解之道，道士便道：“其实也不难，只要让那位小姐，自今日起的一年内，待在府上不要出嫁，也不要定下任何姻缘。此劫难便可化解。”
    怪不得，原来一切都是因为秦珍的姻缘。
    秦大爷仔细回想，大约也就是在他们决定让秦珍跟着秦姝一块出嫁的时候，秦府接二连三的倒霉，连他的孙子都没了。
    最近更是倒霉，秦大夫人和秦婕遭遇了飞来横祸。
    秦大爷怎么问，那二人只说是晚上出门不小心摔的。
    摔跤能摔得那么厉害，可不就是道士说的劫难？
    秦大爷不敢不信。
    深冬之后，一天比一天寒冷。
    在绣坊将定国公府几位小姐的新衣裳送来时，也快到了秦姝婚礼这一日。
    新衣裳正好穿着去秦府去。
    到了秦姝婚礼这一日，穆清瑜早早的起来收拾妥当，巴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秦府去。
    墨竹和妙香给穆清瑜整理着腰间玉佩的穗子流苏时，穆清瑜早就等不急。
    “好了吗？”穆清瑜急不可耐，“随便整理一下便成，待会子到了秦府，还是会乱的。”
    被催促着，墨竹和妙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二人才松开手，只见裙裾摆动，掀起一道波浪般的弧度。
    二人仰起头，只见穆清瑜已经走出了好远。
    她推开门，闯入屋外，冰天雪地中。
    昨天后半夜起，飘起了小雪，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薄薄的冰雪。
    穆清瑜才在外头站了一会，乌黑的发髻上沾了几片雪花，睫毛一颤，睫毛上的雪花落到脸颊上，在温热的肌肤上化成了一滴水珠。
    墨竹拿着大氅走了出来，“小姐快穿上，外头冷。”
    穆清瑜顿了顿，穿上大氅，戴上兜帽后才继续走。
    “妙香，你留下来陪着陈婆婆便好，不用跟着我们去了。”穆清瑜边走边吩咐道。
    妙香应了一声，送穆清瑜和墨竹到了院子门口。
    穆清瑜带着墨竹到了穆老夫人这儿，耐着心等着其他人过来。
    按照定国公府和章家的关系，穆老夫人和方氏是要去章家的。
    但穆老夫人知道穆清瑜和秦姝的关系，体贴地让穆清瑜先去秦家。
    “你先去，不用等着她们过来了。”自打穆清瑜一坐下，穆老夫人便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今儿个是大喜日子，穆老夫人不愿拘着小辈。
    穆清瑜也不客气，当即起身屈了屈膝，“多谢祖母，我现在就过去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出去，坐上门口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往秦府去。
    与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穆清瑜才下了马车，就感受到了一阵喜气。
    门口的大红灯笼，石狮子上的红色绣球，角落处守着鞭炮炮竹的小厮，无一不彰显着秦府对婚事的重视。
    穆清瑜走了几步，只见秦三夫人亲自迎了出来。
    秦三夫人盘着的发髻上，珠光宝气。一身暗红色多子石榴纹样袄裙，稳重又贵气。
    一改往日懦弱的模样，秦三夫人满面带笑，举手投足间的气度，竟也不输秦大夫人。
    穆清瑜想起曾经听她娘说过，秦三夫人未出嫁时，也是个开朗大方、行动果决的性子。
    只是被秦大夫人欺压许多年，才变成了懦弱，只会哭哭啼啼的妇人。
    穆清瑜先道了一声贺，又佯装无意地问：“怎么不见大舅妈？”
    不知是不是穆清瑜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问完以后，秦三夫人眼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你大舅妈病了，还起不来身呢。是以今儿个姝儿的好日子，只好让我挑大梁了。”秦三夫人用帕子掩住嘴，呵呵笑了两声。

 第309章

    穆清瑜挑了挑眉，秦大夫人和秦婕不是病得不能出来见人，而是没脸见人。
    在镇国公府那一顿棍子，要让身上的痕迹完全消失，恐怕她们还将躲躲藏藏好久。
    今儿个是秦姝的婚事，自然应当叫三房的人出面，接受着宾客们的道贺。
    秦三夫人指了个丫鬟，“你快带表小姐进去。”
    穆清瑜笑着推辞：“舅妈，不用了。我认得路的。”
    秦三夫人看向不远处，正朝着大门口走来的客人，拍了拍穆清瑜的肩膀，“那我就不招待你了，你自个进去。”
    “是。”
    穆清瑜带着墨竹往秦府里头走去，走了几步，她蓦地回头。
    只见秦三夫人与刚来的宾客说着话，秦三夫人脸上的神采，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穆清瑜发自肺腑地位秦三夫人感到高兴。
    “小姐？您在看什么？”
    穆清瑜收回视线，“没什么，我们快进去。”
    主仆二人径直往三房去，一路上张灯结彩，到处都贴着大红喜字。两边的树上，原本光秃秃只剩下个树干，现如今都在树干枝丫上，缠着红色纱布做的花朵，宛若开了一树的桃花，煞是喜庆。
    穆清瑜走着，心情都变好了。
    果然没有大房那些人掺和，秦姝的婚礼才能好好办一场。
    没一会，主仆二人走到了三房。
    三房的下人们，皆知道穆清瑜，纷纷迎着穆清瑜进了里头。
    一进屋子，穆清瑜立刻注意到了，坐在梳妆台前，凤冠霞帔的秦姝。
    她走到秦姝跟前，低着头盯着秦姝发愣。
    秦姝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羞赧地问：“你看什么呢？”
    穆清瑜扬起笑脸，在丫鬟们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我是看姐姐真好看，仙女也不过如此。”
    秦姝被夸得愈发不好意思，笑嗔道：“就你嘴甜。”
    穆清瑜伸出手，拨了拨秦姝鬓边缠在一起的珠串，笑嘻嘻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珠儿从门外进来，快走到秦姝跟前，才发现穆清瑜也在。
    珠儿又连忙朝着穆清瑜行了礼。
    “快起来。”穆清瑜的视线落在珠儿手中的托盘上，只见上头放着一碟子点心。
    珠儿忙走到秦姝跟前，弯下腰来，亲手喂秦姝吃起了点心。
    “小姐，尽量吃一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待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一口饭呢。”珠儿边喂边劝说着。
    秦姝就着珠儿的手，一连吃了好几块，“再给我端碗水来。”
    “小姐且忍一忍，喝了水就会想去净房的。”
    秦姝抿了抿唇，“好，我不喝水了。”
    穆清瑜坐在一旁，新奇地瞧着秦姝和珠儿你一句我一句。
    穆清瑜目光灼灼，让秦姝忽略不了。
    秦姝笑道：“你多看看，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穆清瑜脸一红，“怎么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姐姐还不正经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去。
    屋子里放了好些个暖炉，打开窗户，也不觉得冷。
    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几乎快脚不沾地。
    穆清瑜不由地朝着大房的方向看过去。
    珠儿收拾了下点心碟子，正准备拿到外头去。
    她看到穆清瑜的视线，忍不住走了过去，压低声音说：“表小姐，那边那位，据说也病倒了。”
    穆清瑜挑了挑眉，“那她今日不去章家了？”
    珠儿难掩喜气：“恐怕是去不了了，听着那边的意思，要病上好长一段时日。就算病好了，她再过去。我家小姐早就站稳脚跟了，还怕她？”
    待说完之后，珠儿才察觉自己失了态，忙解释道：“奴婢也是为小姐高兴，才失了分寸。”
    “无妨，我也替姐姐高兴。你快去忙你的。”
    “是！”珠儿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墨竹走到穆清瑜身边，小声地道：“小姐，表小姐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穆清瑜嗯了一声，眉目舒展开来。她也真心地为秦姝感到高兴，章少明是个好人，待嫁过去，没有大房的压制，秦姝肯定能过得很好的。
    因着秦姝的意思，她的房里只让穆清瑜一人留着，其他想来凑热闹的客人，都叫秦三夫人，寻着理由送去了花厅。
    穆清瑜和秦姝亲亲热热地说了一会话，就听远处，传来了炮竹声。
    珠儿从外面进来，笑着道：“小姐，姑爷来了。”
    “前头没有挡一挡吗？”穆清瑜问道。
    “挡了挡了，三少爷带着其他几位少爷挡了。可是姑爷神通广大，挡了一会没挡住。”珠儿回道。
    穆清瑜和秦姝当然知道，按照秦子梁的本事，怎么可能挡不住章少明？
    分明是秦子梁怕得罪了章少明，才故意放章少明一把。
    秦家与章家相比，差了好大一截。秦家自然是不敢也不能在章家人面前，摆起架子来的。
    只望秦姝去了章家后，章少明能好好对待秦姝。
    听着外头越来越近的动静，这下不仅是珠儿，连穆清瑜都慌了神。
    “怎么办？我们该做些什么？”穆清瑜手足无措地问。
    她瞧着秦姝的脸，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一直坐在门口处的喜娘走了进来，笑道：“我的好小姐别慌，有我在呢。”
    她是秦三夫人特意请来的喜娘，公婆俱在，夫妻相敬如宾，膝下二子一女，是公认的全福人。
    喜娘拿起昨夜就熨烫好，平整地放在架子上的喜帕，小心翼翼地给秦姝盖上。
    穆清瑜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差了什么。
    盖上喜帕后，喜娘搀扶着秦姝起身，穆清瑜连忙上前，扶住了秦姝另一边的胳膊。
    穆清瑜能感觉到，秦姝搭在她胳膊上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她和喜娘一起，将秦姝搀扶到暖榻上坐下。
    喜娘又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待会子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虽说这些话，喜娘都与秦姝说了好几遍。
    秦姝只恨，自己怎么没早些背得滚瓜烂熟。
    事到临头，那些话从左耳进右耳出。
    她知道每一个字的意思，却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理解一整句话的意思。
    越是慌乱，越是记不住。
    穆清瑜按住秦姝不停搅动着衣摆的手指，宽慰道：“姐姐别怕。”
    喜娘附和道：“小姐别怕，我会陪着小姐去章家的。”

 第310章

    秦姝带着颤意的声音，从喜帕下传来：“不知怎的，我心跳得厉害。”
    众人会心一笑，这可不就是紧张的了。
    穆清瑜和喜娘陪在秦姝身边，好生安慰了一番。
    片刻之后，章少明已经带着人，闯了进来。
    章少明一身大红喜服，红光满面的，格外精神。
    目光触及到站在秦姝身边的穆清瑜，章少明不忘颔首致意。
    穆清瑜回以一笑。
    章少明走到秦姝跟前，喜帕挡住了二人，叫二人看不到对方。
    但是不用看，他都能猜想到，喜帕下的秦姝，想必早就满脸通红，又羞又怯。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秦姝显然是看到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章少明一笑，主动抓住了秦姝的手，且握得紧紧的，不让她有收回去的心思。
    按照规矩，秦姝该跟在章少明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出去。
    可是屋子里的长辈，看着二人紧紧握住的手，皆是乐呵呵的，没人敢说一句没规矩。
    喜娘更是笑开了花，按照她这么多年的经历，这对小夫妻，定能和和美美的。
    章少明牵着秦姝往外去，不忘回头冲着穆清瑜道：“来章家喝喜酒啊。”
    穆清瑜自然是应下的。
    章少明牵着秦姝的手往外头去，跟着进来的一大帮子人，又一窝蜂的出去了。
    喜娘和珠儿亦步亦趋地陪在秦姝身边，喜娘凑到秦姝身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秦姝便有意无意地，走在了章少明身后。
    只是放在章少明掌心处的手，她舍不得拿出来。
    马上就要到正堂，向秦家长辈拜别。
    喜娘又提醒了句，秦姝只好用了些力气，将自己的手拿了出来。
    再欢喜，也不能不顾着规矩。
    章少明回过头不解地看了一眼，只看到大红喜帕，并看不到秦姝的容颜。
    小厮提醒了句，章少明回过头，率先跨过门槛，进了正堂里去。
    秦家长辈正在上首坐着，笑吟吟地等着这对新人进来。
    穆清瑜和墨竹落在了最后头。
    二人慢悠悠地往外去，等迎亲的队伍离开后，二人再上马车，往章家赶去。
    秦府里的人，几乎都在前院凑热闹，后院可谓是冷冷清清。
    且这么个大好的日子，秦府的主子也不会拘着下人们。
    穆清瑜和墨竹走了一段路，正路过大房时，听到里头不寻常的动静。
    穆清瑜心思一动，走了过去。
    只见大房的门没有关严实，露出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能看清里头的一切。
    院子里，两个戴着厚重帷帽的女子，正站在院子里发着火。
    “那个没用的东西，我给她准备的这么好的婚事，却在这个关头病下了，真真是上不得台面。”听声音，是秦大夫人在发火。
    “娘，先别管那些。倒是院子里的下人，一个个都不见了，想必是去那边看热闹了。”秦婕愤愤地道。
    那些个下人，看到她们“病了”，一个个的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早晨起来，她想喝一杯热茶水，都找不到人影。
    “你放心，待我们能出门了，我一定来一个秋后算账。”秦大夫人咬牙切齿。
    秦婕哼了一声，才想起秦珍。
    “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秦珍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
    “不了，秦珍那里，我们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但是看着三房的人那么得意，我咽不下这口气，”秦大夫人捏了捏拳头，“左右四下无人，不如我们出去……”
    穆清瑜听着，没想到秦大夫人都如此了，还起了歪心思，竟还想着搅乱秦姝的婚事。
    穆清瑜沉下脸，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道：“咦？这不是秦大夫人的声音吗？难道秦大夫人的病好了？不如我们进去看一眼。”
    门那头，秦大夫人和秦婕听到这声音，她们吓得立刻跑进了屋子里，将门紧紧的关上。
    笑话，她们上次受的伤，虽说不疼了。可脸颊上一块又一块的淤青还没退下去，要是被别人看到，传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她们往后还要不要在都城做人？
    唉，小心起见，她们还是关起门来，不要再出去了。
    听到门那一边的动静，穆清瑜讥诮一笑，带着墨竹继续往外去。
    二人才走到门口，正好瞧见迎亲的队伍往章家去。
    二人在门口看来一会，待瞧不见迎亲的队伍，才坐上马车，往章家去。
    赶到章家时，章少明和秦姝已经行过礼、拜过天地。
    穆清瑜便去花厅里，找到了穆清秋和郭念儿。
    穆清秋很是惋惜：“姐姐，你要是早一些过来，就能看到新人拜堂了。”
    “是有点可惜。”穆清瑜淡淡一笑，在穆清秋身边坐了下来。
    郭念儿朝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怪腔怪调地道：“那位王妃娘娘也在呢。”
    穆清瑜顺着那方向望了过去，果然见被一群人簇拥在当中的穆清雪。
    当了一段时日的王妃娘娘，穆清雪如鱼得水地应付着身边的夫人小姐们。
    她嘴上和身边的人说着话，目光径直地望向定国公府那一边。
    她的视线，正好与穆清瑜的目光对上。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各自的视线。
    穆清瑜才与穆清秋和郭念儿说了几句话，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穆清雪已经走到了她们这一边。
    穆清瑜的视线掠过穆清雪满头的珠翠，才对上穆清雪傲慢的神情。
    春红不得已，嗔道：“见了王妃娘娘，还不快起来行礼？”
    穆清秋和郭念儿一窒，旋即怒火中烧。
    穆清雪这样的人，也配她们起来给她行礼？
    可穆清雪是实打实的王妃，如若来硬的，穆清秋和郭念儿也没有别的法子。
    二人正纠结的时候，只见穆清瑜站了起来。
    二人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三人屈了屈膝，向穆清雪行了一礼。
    穆清雪满意：“都是一家的姐妹，你们客气什么，快坐下。”
    穆清雪打量了穆清瑜半晌，视线才从她身上移开。
    在贤王的再三叮嘱之下，穆清雪已经保证，在贤王和李照上战场杀敌时，绝不做出后院失火的事。
    她暂时不能对穆清瑜做什么，但另外二人，她可没保证什么。

 第311章

    穆清雪的视线在穆清秋和郭念儿身上移来移去，最后落在了郭念儿身上。
    这二人之中，如果要挑一个更讨人厌的出来，那还属郭念儿。
    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什么表小姐，可没少给她气受。
    穆清雪理了理层层交叠的袖口，慢悠悠地开口：“我有些口渴，想喝一碗茶水。表姐，茶壶既在你跟前，麻烦你给我倒一碗。”
    郭念儿甚得穆老夫人宠爱，端茶倒水的事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没人敢指使得动她。
    她一向与穆清雪不对付，给穆清雪端茶倒水，岂不是要向穆清雪卑躬屈膝？
    郭念儿只坐着不肯动，“你不是带了丫鬟来？让你的丫鬟给你倒水。”
    说罢，春红身形一动，就要去拿那一壶茶水。
    穆清雪用眼神剜了她一眼，她才讪讪地退了回来。
    “哦？难道表姐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来人。”穆清雪冷下脸来。
    穆清雪话音落下，她身后走出来几个婆子，皆是身强力壮，看着都不好惹。
    看来穆清雪是有备而来。
    郭念儿吃软不吃硬，要是她没点胆子，也不能只身一人，从江南过来寻亲。
    郭念儿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起身的。
    穆清雪冷笑一声，郭念儿的没规矩，正中她的下怀，她刚好有理由，能好好教训郭念儿一番。
    在她将要开口的时候，只见穆清瑜站了起来。
    “王妃想喝一口茶水，何必大费周章。”穆清瑜卷起袖子，漏出一截皓白的手腕，竟比冰雪还纯白。
    穆清瑜拎起茶壶，眉眼弯弯，笑道：“就让我来伺候王妃喝水。”
    穆清雪轻哼一声，语气轻快。
    穆清瑜可是亲自送上门来的，她有何不答应的？
    郭念儿坐不住了，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瞧着，穆清瑜替自己受过呢？
    郭念儿当下想要起身，大不了和穆清雪大闹一场。
    只要穆清雪还当自己是从定国公府出来的，肯定不能拿她怎么样的。
    在郭念儿一时冲动，要站起来时，一只白嫩的小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手看似柔弱无骨，却似有千斤重，让她站不起来。
    穆清瑜冲着郭念儿微微摇了摇头，见郭念儿冷静了些，这才将手收了回来。
    穆清瑜拎着茶壶，往穆清雪身边走去。
    周围的那些人，早就注意到了定国公府这一桌。
    穆清雪虽然成为了王妃，但哪有让自家姐妹端茶倒水的道理？
    但怕得罪贤王，竟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穆清瑜说几句话的。
    穆清瑜拎着茶壶，走到穆清雪身边。
    她刚从外头进来，还穿着厚重的大氅。
    转身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系在领子边的带子，勾到了穆清雪发髻上的珠钗。
    “哎呦！”穆清雪痛得大呼一声。
    许是被这一声吓到了，穆清瑜后退几句，身上的带子扯下了穆清雪发髻上许多珠钗。
    珠钗落到地上，穆清雪的发髻也散开了。
    穆清雪怒道：“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我不过是让你倒杯水罢了，你不愿意直接与我说便是，我不会强迫你的。你又何必想方设法叫我当众出丑，你好狠毒的心啊！”
    吃了那么多的亏，穆清雪总算学聪明了些，来了一招先发制人。
    穆清瑜却没有答话，而是弯下腰，捡着掉落在地上的珠钗。
    墨竹连忙跑上来，帮着一起捡。
    穆清秋和郭念儿也坐不住了，二人刚想过去帮忙，只见穆清瑜已经站了起来。
    穆清瑜手上拿着两截金钗，是从中间断裂的。
    穆清雪看到了，更是红了眼。她的好首饰本来就不多，竟还被穆清瑜弄坏了。
    “这可是我的陪嫁，是爹爹给我的。我知道你嫉妒爹爹对我的好，可是你也不能故意弄坏啊！”穆清雪痛心疾首地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再看穆清瑜的眼神时，纷纷变得古怪起来。
    “王妃，你是不是被骗了？金钗怎么会这么脆，摔到地上就裂成两半了？”穆清瑜只道，完全不理会穆清雪说了什么。
    穆清秋和郭念儿走了过来，凑上前来，看着墨竹捧在手心上，从地上捡起来的穆清雪的首饰。
    “这支红宝石珠钗，镶嵌的红宝石上，边边角角处有好多裂纹呢，不像是摔出来的。”郭念儿大声地说了出来。
    穆清秋听到之后，也认真地瞧了起来，还真被她发现了些什么。
    “这支点翠的珠钗，底下的根本不是金子，好像是铁丝。”
    听着三人的话，附近的夫人小姐们都围了过来。
    这些贵家出身的夫人小姐，见过不少首饰，目光如炬，打量着墨竹手掌心的首饰。
    这些人围在一起，挑着首饰上的瑕疵。你一句我一句的，差点快忘了穆清雪的存在。
    穆清雪只觉得没面子，这些首饰都是她费了不少功夫，托张氏弄来的。
    在那些人的嘴巴里，倒是成了一名不文的废物。
    穆清雪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胡说什么？我的首饰，分明就是被她摔坏的！”
    她这一下，引得那些人纷纷往她那边看过去。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的发髻上，没有被穆清瑜扯下来的首饰上。
    那些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叫穆清雪没脸。
    穆清雪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来，稍稍用了些力捏了一下，金钗竟然被她捏扁了！
    穆清雪愤愤地将金钗藏进了袖子里。
    她太过信任身边的人，才没有仔细查看过这些首饰。
    张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破烂货，就来敷衍她！
    还是说她身边有起了二心的奴才，悄悄将她的首饰换了？
    穆清雪心里头思绪万千。
    “王妃娘娘，要不要报官啊，”穆清瑜好心地道，“毕竟是父亲的一片心意，不能大意啊。”
    郭念儿嘲讽一笑：“何必大费周章去报官，今儿个来喝喜酒的，肯定有衙门里的人。不如派个人去说一声，省的再去跑一趟。”
    “是啊，这么贵重的首饰，可不是小事啊。”人群里有人附和着道。
    穆清雪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当下站了起来，斥道：“王府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过问！”
    这儿的闹剧，将章家大夫人也引了过来。

 第312章

    早在过来的路上时，章大夫人就听说了这儿的一出闹剧。
    穆家几位小姐，章大夫人略有耳闻。
    穆清雪骄阳跋扈，不少人都亲眼见过，大庭广众之下，她将嫡姐欺压得旁人都看不下去。
    今儿个的这一出闹剧，想必也是穆清雪挑起来的。
    章家大好日子上，还有人来挑事。
    向来好脾气的章大夫人，都没有了笑容。
    看到章大夫人过来，众人闭上了嘴，等着章大夫人来做出评判。
    章大夫人瞧见穆清雪松散的发髻，皱了皱眉头。
    穆清雪更是委屈，有苦难言。
    此时此刻她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一句话，又将别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首饰上。
    堂堂贤王妃娘娘，佩戴的首饰竟然是掉到地上，都不会有人捡的破烂货。
    此事闹大之后，穆清雪根本没脸做人了。
    穆清瑜也不打算说什么。
    要不是穆清雪主动挑衅，她也不会如此。
    今儿个是章少明和秦姝的好日子，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穆清秋和郭念儿见穆清瑜不说话，二人也默默无言地站在她身后。
    那些个来看热闹的夫人小姐，更不会有人说话。
    因此章大夫人出现以后，这边异常的安静。
    “王妃娘娘，不如让丫鬟领着您，去把发髻重新梳一下。”章大夫人劝道。
    穆清雪抬手摸了下松散的发髻，想必现下的自己肯定跟个疯子一样。
    她没有不应的，忙点头答应，匆忙逃离。
    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略微失望。
    但是她们还是发现了什么，散开后开始交头接耳，猜测着贤王妃为何要佩戴着劣质的首饰出来。
    墨竹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己捧着的首饰，问道：“小姐，这些该怎么处理？”
    穆清瑜将手上，断成两截的金钗放到了墨竹手上。
    “既然是王妃的东西，你包起来，找个人给王妃送去。”穆清瑜淡淡地道。
    墨竹应下，去找帕子了。
    穆清瑜和穆清秋郭念儿再次坐下来，说起了话。
    三人早就把穆清雪惹出来的闹剧，抛之脑后。
    在章家玩了一会，没了穆清雪的打扰，三人倒是自在不少。
    穆老夫人到了章家之后，直接进了章老夫人的房里，两人说起了话。
    二人不仅是亲家，年轻时更是闺中好友。
    可是算一算日子，二人也有好些个年头没有见面了。
    “老姐姐，好多年不见，你老了许多。”章老夫人打量着穆老夫人，坦诚地道。
    她们是多年的好友，章老夫人不用像旁人那样，一味地捡好听的话说。
    “都这把年纪了，不老不行啊，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年轻多少。”穆老夫人故意佯装怪腔怪调地说。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相互拌嘴的年少时光。
    二人挨在一起坐着，说起了从前的事。
    章老夫人突然叹了口气，惆怅道：“要是菱儿那丫头还在我们身边，那就好了。”
    穆老夫人想起了一些事，心情复杂。她紧紧抿着嘴唇，没有接话。
    章老夫人自顾自说了一会，说出了对穆清菱无限的思念。
    可光她一个人在说，终究是没意思。
    她看向穆老夫人，问道：“菱儿最近也在给你写信，唉，她给我写的信里都在说，在那边过得不开心，想让我想想法子，让她回来。”
    穆老夫人只低着头，盯着自己布满皱纹，干巴巴的双手。
    她知道穆清菱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过来，她是一封都没拆开来看过。
    原来信里写的是这些事。
    只是每当想起穆清菱做下的那些事，穆老夫人无比痛心。
    觑着穆老夫人难看的脸色，章老夫人以为她是在为穆清菱的事伤心。
    “老姐姐，不如我们想一想法子，将菱儿接回来。”章老夫人低声道。
    穆老夫人这才抬起头来，义正严词地道：“此事关系到两国，岂能儿戏？你往后不要再说了。”
    说罢，穆老夫人站了起来：“想必也快开席了，我先出去了。”
    穆老夫人扶着王妈妈的手，不等章老夫人有所回答，挺着腰背往外走去。
    章老夫人愣住，好端端的怎么还生上气了？
    她总感觉，穆老夫人有哪里变了。
    穆老夫人搀着王妈妈，走到了前头宴会厅里。
    待走到定国公的席位那边，看到三位如花似玉、乖顺讨喜的三位小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郭念儿主动搀扶着穆老夫人坐了下来，“外祖母去哪里了？让我们等了好久。外祖母快尝尝，这点心可好吃了。”
    穆老夫人笑得眼角都堆起了皱纹，“你们自己吃，不用管我了。对了，你舅妈去哪里了？”
    “祖母，三婶去帮忙了。”穆清瑜见郭念儿被问住了，主动回道。
    穆老夫人嗯了一声，借着喝茶的功夫，将翻滚的心绪平息了下来。
    才坐了一会，宴席便开始了。
    穆清瑜用了一会，便道：“祖母，我能不能去看一看姝姐姐？”
    穆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
    穆清秋和郭念儿也兴冲冲，想要去看一看新娘子。
    穆老夫人忙道：“你们两个皮猴，就不要跟着去了，让瑜儿一个人去。你们两个粗心，别闯出祸端来了。”
    婚礼的时候，有各种讲究。
    穆老夫人生怕那二人性子跳脱，惹出什么祸来。
    穆清瑜和穆老夫人想到一块去了，便道：“我去去就回来的，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有什么好吃的，记得给我留着。”
    穆清秋和郭念儿这才作罢。
    穆清瑜便带着墨竹，往新房的方向去。
    二人虽说来过章家几回，可是还是头一次去章少明的院子里。
    一路上，靠着问路，二人才到了新房。
    新房处，反而寂静无声，只有丫鬟路过弄出的动静。
    穆清瑜带着墨竹，快步进了新房里头。
    屋子的门没关紧，二人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才进去，穆清瑜便被正中间摆着的龙凤呈祥蜡烛所吸引，据说这对蜡烛，得彻夜燃着，新婚夫妻才能白头到老。
    穆清瑜看了一会，正准备走到里头，和秦姝说说话。
    才走了几步，竟看到了珠儿愁眉不展的神情。

 第313章

    明明是大好的日子，珠儿怎么会露出这种神情？
    穆清瑜心中一紧，急忙快走了几步。
    珠儿听到动静，连忙低下头，将忧愁收了起来，硬挤出笑容。
    “表小姐，你怎么过来了？”珠儿尽量平稳地道。
    “发生什么事了？”穆清瑜直接问，不想绕关子。
    “方才……”
    珠儿才抱怨似地说了两个字，就被秦姝扯了扯衣袖。
    珠儿只好闭上嘴，只是脸上的神情还是不甘心的。
    秦姝边整理着放在膝盖上的喜帕，边道：“也没什么，我和珠儿才到章家来，总归是有些不适应的。”
    秦姝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喜帕交给珠儿，吩咐道：“仔细收起来。”
    “是。”珠儿捧着喜帕，往柜子那边去。
    墨竹怕秦姝有悄悄话要与穆清瑜说，识趣地道：“小姐，奴婢过去帮忙。”
    穆清瑜点了点头，墨竹便跟着珠儿走了过去。
    秦姝坐在床沿上，穆清瑜不好坐下，只站着陪在一边。
    见秦姝神色如常、谈笑风生，想必真的发生了些什么，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穆清瑜安下心来。
    陪了一会，秦姝催促穆清瑜快些往前头去。
    待会子说不定章少明的一帮好友要来闹洞房，怕穆清瑜在这儿不自在。
    反正在这儿干站着也没什么事，穆清瑜便带着墨竹往前头去。
    才出了院子，墨竹低声道：“小姐，事情的原委，珠儿和奴婢说了。”
    “珠儿说了什么？”
    “珠儿说，先前章大少爷在新房落了些什么东西。没想到是章六少爷过来取的，章六少爷的名声小姐是知道的。正因为这事，有两个丫鬟在屋外说了几句不干不净的话，恰好被姝小姐和珠儿听到了。我们进去的时候，珠儿才是那副神情呢。”
    墨竹一口气说完。
    穆清瑜又问：“章少天去拿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冒犯姝姐姐。”
    “珠儿说，她和姝小姐在内室，章六少爷只在外室取了东西就走。要不是听那两个丫鬟碎嘴，珠儿都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墨竹忿忿不平地道。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想来章少天再混账，也不敢在这样的日子里，犯下大不韪之事。
    “不过是两个没规矩的丫鬟，姝姐姐有不少种法子能教训她们。”穆清瑜安下心来。
    主仆二人往前头走去，在半路恰好遇上章少明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要往新房里去。
    穆清瑜和墨竹避之不及，只好站在一边，侧着身背对着那群人。
    这帮人或多或少都喝了酒，要是从前，直接走过去便是。
    偏偏有人看到了穆清瑜二人，还要打招呼。
    “咦？那是谁家的小姐？”
    不知是谁的声音，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穆清瑜那边。
    章少明眯着眼看了一会，“哦，那是穆家的小姐，是我的妻妹。”
    说着章少明晃晃悠悠走了过去，故作老气横秋地道：“表妹啊，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穆清瑜侧过头望过去，章少明说话间带出来的酒气正好喷到她的脸上。
    熏得穆清瑜连连后退。
    “我刚去看了表姐，表哥，你快些过去。”穆清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好，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当心。”章少明想到将来，李照还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一声表哥，他美得要飘起来一样。
    “好了好了，我们快去闹洞房！”
    不知是谁说的这句话，立刻在人群里掀起一阵涟漪。
    众人几乎是架起章少明，要往新房那边去。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
    墨竹却有些担忧：“小姐，他们喝醉了酒，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怕什么？有下人在一边盯着，只要有点不对劲，肯定会去禀明了大夫人。”说着，穆清瑜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不曾想对上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眸。
    那人见穆清瑜望过来，连忙收回视线，转过头去，和那帮人起着哄继续往前走去。
    穆清瑜拧了拧眉头，那人打量自己的眼神，让她着实不舒服。
    “小姐？”墨竹唤道。
    “走，想必祖母她们要派人来找我们了。”穆清瑜笑笑，带着墨竹继续往宴会厅走去。
    宴会厅里，已经接近尾声，不少夫人小姐纷纷坐不住，正四处走动着。
    穆清瑜才走到门口处，一黑影突然撞了过来。
    墨竹尚未反应过来，待她想挡到穆清瑜面前时，那黑影已经撞到了穆清瑜身上。
    穆清瑜后退了两步，墨竹担忧地道：“小姐，没事？有没有撞到哪里？”
    不等穆清瑜说什么，只听对面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原来是穆家二小姐，我就说呢，谁会这么没眼力见。”
    穆清瑜定睛一看，原来是威武大将军的夫人金氏。
    想必是上次在寺庙的后山处，为了杨婉怡的事，和金氏结下了梁子。
    金氏说话的语气，极尽尖酸刻薄。
    穆清瑜只当没看到金氏的神色，屈了屈膝，唤了一声高夫人。
    金氏瞧着穆清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就觉得愤怒。
    穆清瑜肯定是故意撞她的，她这把老骨头，可不经撞呢。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吗？”金氏恼怒道。
    穆清瑜笑道：“那我先告辞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就想绕开金氏，继续往里头去。
    穆清瑜一个小辈，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金氏愈发愤怒，她出其不意地拽了穆清瑜一下，斥道：“你还没和我赔礼道歉，你走什么？”
    穆清瑜顿下步子，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笑容里掺杂着些许怒意和森冷。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不该撞破夫人的好事。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在后山那么偏僻的地方，夫人没有带一个奴仆，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穆清瑜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
    虽说小，却叫附近的夫人小姐听到了。
    那些个夫人小姐纷纷竖起耳朵，眼中已经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挠心抓肺地等着穆清瑜继续说下去。
    “你胡扯什么？”金氏恼羞成怒。
    她知道穆清瑜说的是哪一件事，怎么从穆清瑜嘴里出来，就变了味呢？

 第314章

    穆清瑜委委屈屈地辩解：“我没有胡说，当时还有不少人看到的。夫人想让我把她们喊来，和夫人对峙吗？”
    “那些都是你的人，当然会帮着你说话！”金氏嘲讽道。
    “哦？”穆清瑜拉长尾音，“当时还有不是定国公府的人，需要我把她喊过来吗？”
    穆清瑜说得意味深长，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
    金氏几乎是立刻猜到了，穆清瑜是想把杨婉怡喊来。
    要是杨婉怡一来，将她和高庭之的事公布于众，岂不是相当于往高庭之身上泼脏水？
    高庭之是金氏唯一的儿子，是比金氏的性命还重要的人。
    为了高庭之好，金氏能付出一切，牺牲一切。
    金氏硬生生地将这口怒气咽下去，只为息事宁人。
    “不需要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金氏落荒而逃。
    金氏这副模样，分明在心虚，想要掩藏什么。
    有好奇心重的，已经大着胆子上前，试图从穆清瑜口中得知，那一日在后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穆清瑜迟疑了下，只道：“高夫人不愿我说，我也不好说出来的。”
    看着穆清瑜的反应，众人更是推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穆清瑜低下头，暗暗一笑。
    她在众人心里埋下了种子，那些人为了满足好奇心，自然会想尽各种法子，去深挖威武大将军府各种辛密的事。
    穆清瑜带着墨竹继续往里头去。
    金氏匆匆走到章府门口，上了自家的马车。
    如若知道因为自己的逃离，那些人纷纷鼓足了劲，想要打探自家的事。
    金氏虽然愤怒，但再给她一次选择，她还是会疾步离开。
    上了马车，金氏沉下脸，质问刚从家里赶来的奴仆：“你们是何时发现少爷不见的？”
    那婆子想了想，回道：“午后少爷说要小憩一会，直到傍晚，丫鬟们去喊少爷起来用晚膳，才发现少爷不见的。”
    “一帮废物！竟然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金氏怒不可遏。
    她才出来一会，家里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高庭之肯定是去找那个人了！
    只要她还活着一天，绝对不能看着高庭之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前途。
    金氏的马车才走，章家大门外，从黑暗的巷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高庭之。
    和高庭之并排通行的，显然是个女子。
    “多谢你陪我过来看一眼，虽说我进不去，但是能看到章少爷和秦小姐大婚，我也心满意足了，”杨婉怡温柔一笑，“他们两个都是好人，看着他们修成正果，我十分高兴。”
    高庭之不认识章少明和秦姝，他才不在乎这二人的婚礼。
    他只在乎，杨婉怡露出的温温柔柔的笑，让他的一颗心都化成了水。
    在家里时，不管是母亲还是妹妹，对他的态度，好像他是高家的仇人一样，非要把他往绝路上逼。
    也只有在杨婉怡这边，他才能获得片刻的慰藉。
    二人在远处看了一会，杨婉怡劝道：“你出来许久了，快回去。不然让你家里人知道，肯定会担心的。”
    高庭之几乎是本能地竖起眉头，“她们才不会担心，她们只会骂我。”
    只要想起家中那些女人，冲着他说教，他还不能有一丝一毫地反抗，他就莫名的烦躁。
    杨婉怡轻轻扯了扯高庭之的袖子，“她们也是为你好，你且忍一忍。能有亲人关心，是天底下最好的事。”
    想起了自己孤苦伶仃，她红了眼眶，眼中正慢慢地蓄起泪水。
    高庭之万分自责：“是我不好，让你想起伤心事了。我都听你的，我待会子就回家去，你不要伤心了。”
    杨婉怡破涕为笑。
    又站了一会，高庭之送了杨婉怡回到家，才回威武大将军府去。
    威武大将军府，因为高庭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再加上穆清瑜的挑衅，金氏发了好大一通火，且发落了不少下人。
    威武大将军府的下人们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高庭之从外头走进来，落在下人们的眼中，无异于是救星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金氏嘴里说着苛责的话语，人已经站了起来，朝着高庭之走过去。
    上下打量一番，见高庭之没有受伤安然无恙，金氏才放下心。
    “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小妖精了？”金氏质问道。
    高庭之一声不吭，显然是默认了。
    金氏震怒，扯着嗓子骂道：“好一个狐媚子，为了攀上高枝，竟然引得你离家出走，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她是不是以为，怀上你的骨肉，我就会松口让她过门？呸！做梦！”
    高庭之变了脸色。
    如若金氏骂的是自己，他能忍着。可是金氏骂的是杨婉怡，高庭之忍不了。
    “杨小姐才不是那样的人！是我执意要出去找她的，也是她一直在劝我回家来，不要让家里人担心的。你要骂就骂我好了，都是我的错，好杨小姐无关。”
    金氏愣住，向来听话的儿子，竟然也有冲她大吼大叫的一天？
    待回过神来，金氏更是恨得牙痒痒。
    她再不出手，那个狐媚子都要挑唆得，让他们母子离心了。
    “来人，将少爷带回去，好生看管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少爷出来。要是再让少爷跑了，我要你们好看！”金氏厉声吩咐道。
    那些个下人便上前来，拉着高庭之往他的院子里去。
    高庭之心中清楚，他娘嘴上厉害些，心里对他是狠不了的。关个几日没什么大不了，他还要去书院读书的，关不了多久的。
    吩咐完之后，金氏与贴身丫鬟嘀咕着：“过几日我再去会一会那个狐媚子……”
    剩下的话高庭之没有听清，他挣扎了起来，大喊道：“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去找杨小姐的麻烦！”
    金氏不愿再听，只吩咐下人，快些将高庭之拉回去。
    高庭之又急又恨，只恨自己没有能力护住杨婉怡。
    也恨金氏，他都这么大了，金氏还要处处管束着他。
    高庭之暗暗发誓，一定不能再做金氏手中的木偶。

 第315章

    在章家的宴会已经到了尾声，不少人都已经离开了。
    定国公府这一边，穆老夫人借着王妈妈的力，站了起来。
    她一起身，其他人也相继站了起来。
    “我们也回去罢。”穆老夫人道。
    郭念儿忙走到穆老夫人身边，扶住了她。
    一行人往外走去，方氏问道：“母亲，不去和章老夫人道个别吗？”
    方氏知晓穆老夫人和章老夫人关系密切，二人有着几十年的情谊。
    穆老夫人笑容一滞，淡淡地道：“想必她还忙着，我就不过去了。”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方氏不由地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只见章老夫人身边并没有多少人。
    方氏的心腹丫鬟莺儿提醒道：“夫人，老夫人走远了。”
    方氏收起疑惑，快步追了上去。
    定国公府一行人径直地出了府，回去了。
    章大夫人忙活了一阵，才想起定国公府这一门亲家。
    她便去宴席上，找着定国公府一行人。
    找了一会没找到，问过下人之后才知道，定国公府的人竟然已经离开了。
    章大夫人疑惑，怎么离开前，也不与她说一声？不像是方氏的作风。
    她找到章老夫人，说了这一回事。
    章老夫人更是疑惑，今儿个，穆老夫人处处透着古怪。
    “罢了罢了，先不管她了，”章老夫人摆摆手，将心里头的那些个杂念抛之脑后，“你派人写封信，将今儿个的喜事和菱儿说一声，再送些银票过去。”
    “是，母亲放心。”章大夫人顺从地说道。
    章老夫人担心穆清菱，时常给穆清菱写信时，总要夹带一些银票过去。
    只是这些银票能不能到穆清菱手上，没有人能打包票。
    秦姝和章少明的婚事顺顺利利地完成了，穆清瑜总算能了解一桩心事。
    二人的婚事完成了，过不了多久，就是年关了。
    在穆老夫人的不断催促下，郭念儿终于定下了回家的日子。
    一大早，穆清瑜便起身了，要送郭念儿去码头。
    天气愈发的冷了，穆清瑜穿了不少衣裳，将自己裹得快圆圆滚滚的，更显得她娇小玲珑的。
    收拾好之后，穆清瑜便往穆老夫人那边去。
    她到的时候，郭念儿正拉着穆老夫人的胳膊歪缠呢。
    “外祖母，这次回家去，不知道什么我娘才肯再放我出来。”郭念儿扁了扁嘴。
    按照她娘的个性，说不定会拘着她，嫁人之前都不肯让她过来了。
    且她当初离家出走，郭家还没跟她算账呢。
    回去之后，她爹肯定会让她跪祠堂的。
    想到此，她的嘴上都可以挂油瓶了。
    “你就回家去过个年，年后我再派人去接你过来，可好？”穆老夫人宽慰道。
    郭念儿忙伸出小拇指，“外祖母，我们拉钩钩，不许骗人！”
    穆老夫人失笑，也只好伸出小拇指，与郭念儿勾了一下。
    郭念儿这才心满意足。
    “表姐，你也来送我呀。”郭念儿起身，将穆清瑜拉了进来。
    “让你带回去的东西，我已经交给下人了。到时候你喜欢就自己用着，不喜欢就分给旁人。”穆清瑜道。
    “表姐送我的，我当然是喜欢的。”郭念儿不假思索。
    又等了一会，方氏和穆清秋到了之后，便要送郭念儿出去了。
    前些日子穆老夫人感染了风寒，才好转了一些。
    因此她只能送郭念儿到屋子门口。
    祖孙二人依依惜别。
    郭念儿擦了把泪，闷着头继续往外走去。
    穆老夫人待她，是真心的好。
    几人走到定国公府门口，分开上了马车。
    郭念儿坐在马车上，怅然地道：“唉，他也不来送一送我。”
    穆清瑜失笑，伸手掀开帘子一角，揶揄道：“那人是谁？”
    郭念儿望出去，看到站在大门口处，那长身玉立的身影，猛地扑了过去。
    好在穆清瑜有所防备，率先躲开了。
    不然郭念儿这一下，她们两人都要吃苦头。
    郭念儿看着那人，不知为何泪水模糊了眼眶。
    所以那人对自己，也不是全然冷冰冰的。
    再坚硬的冰块，她都能融化。这人的心，她更有信心能够捂热。
    那人能来送自己，前段时日受的委屈，便送她的脑海里清出去了。
    “你不说些什么吗？”穆清瑜好奇地问。
    郭念儿捂着嘴，摇了摇头。
    马车动了起来，郭念儿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坐了回去。
    穆清瑜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帕子，郭念儿借着擦了擦眼泪。
    “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也是来得及的。”郭念儿笑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
    到了分别的时候，原本有无数的话能说，现下都不知从何说起。
    瞧着穆清瑜欲言又止地模样，郭念儿坦然一笑：“过完年我就回来了，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也好，我怕说得多了，倒是引得你不开心。”穆清瑜松了一口气。
    早晨，官道上的行人和车马不多，定国公府的车队，很快就到了码头上。
    穆清秋为了和郭念儿说话，待马车停稳后，特意跑到后头的马车上去。
    三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方氏倚在车窗处，盯着下人们往船上搬运行李。
    好在接连几日都是大晴天，水面上没有结冰。越往南去，越不可能结冰了。
    郭念儿来时只有一个人和一个包袱，回去时行李不少。
    有这段时日，穆老夫人为郭念儿添置的。
    还有各房主子，让郭念儿带去郭家，聊表心意的。
    方氏还知道，穆老夫人存了私心，偷偷放了一个箱子，箱子里全是给她那位小姑子的。
    不管当初那位小姑子，和家里人闹得多么决绝，穆老夫人放了多少狠话，这些年来，穆老夫人总是放心不下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方氏盯着下人们搬了许久，终于将箱笼搬完了。
    此次跟着船去江南的，还有十个定国公府的奴仆，此时这十人，悉数围在方氏的马车边上。
    方氏敲打了几句，便让莺儿去后头的马车上，让三位小姐下马车。
    莺儿走到后头的马车边，里头的三人正聊得欢呢。
    听到可以上船了，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第316章

    穆清瑜和穆清秋站在岸边，目送着郭念儿离去。
    直到轮船行到天水交集的地方，二人才收回视线。
    岸边的风不多，却极为凛冽。
    饶是穿得不少，穆清瑜只觉得手脚冰凉。
    方氏已经上了马车，催促道：“外头冷，快到马车里去。”
    穆清瑜二人往马车那边走去。
    穆清秋没有上马车，只走到车窗处，央求道：“娘，我们难得出来一趟，能不能出去逛一逛？”
    “这么冷，有什么好玩的？”方氏嗔道。
    “快要过年了，就让我们玩一玩。今年，我们也就再玩这一回。”穆清秋撒着娇。
    方氏只好应下。
    穆清秋兴冲冲地上了后头的马车，“姐姐，我娘同意我们在外面玩一会，再回家去。”
    “还要在外面玩一会？”穆清瑜不由地紧了紧衣襟。
    穆清秋眨了眨眼，“我知道姐姐也很想出去玩的。”
    穆清瑜：“……”是吗，她怎么不知道？
    墨竹连忙将鎏金暖炉递给穆清瑜，穆清瑜双手捧着，才感觉到了一点暖意。
    穆清秋已经吩咐了车夫，往城里去。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不少摊贩，正在卖着年货。
    穆清瑜心里想着不愿意出来，可还是为琳琅的商品看花了眼。
    虽说那些东西不名贵，但是重在新奇。
    穆清瑜和穆清秋下了马车，边走边买了不少。
    穆清瑜正在一家摊子前，被各种新奇的木雕吸引。
    穆清秋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裳，“姐姐快看，那不是周二小姐和大哥哥吗？”
    穆清瑜忙看过，看到的却只是两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穆清瑜眯了眯眼，问道：“你确定是大哥哥？大哥哥身子弱，天气又这么冷，祖母怎么可能放大哥哥出来呢？”
    穆清瑜记得，从前天气冷时，穆老夫人总是会将穆嘉言拘着，不让他出门的。
    穆嘉言的身子骨，一阵刀子似的寒风，都能让他病个几天。
    是以早晨穆嘉言能到门口来送郭念儿，能让郭念儿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确定没有看花眼，肯定是大哥哥！”穆清秋急得不行，再迟一些，恐怕那二人就要走远了。
    “姐姐，快跟我一起去！”穆清秋拉着穆清瑜，往那个地方跑去。
    丫鬟们只好跟上。
    一路上行人纷纷，饶是墨竹等人紧赶慢赶，还是眼睁睁地瞧着，穆清瑜和穆清秋二人，消失在人群中。
    穆清秋的丫鬟小云急得跟没头苍蝇一样，“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把小姐跟丢了。要是小姐有个好歹，夫人肯定要了我们的命啊！”
    墨竹面上不显，实际上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
    “你带着人，再往前追追看，要是找不到便分开去找找。”墨竹吩咐着，她自己则折返身子，往后头去。
    “墨竹，你去哪里？”小云问道。
    墨竹头也不回地说：“我去找人帮忙。”
    说话的时候，墨竹已经走出许久。
    小云只好按照墨竹的吩咐办了。
    穆清瑜猝不及防地被穆清秋拉着跑，她单手攥紧怀里的小暖炉，只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风刮得她的脸，冷的和一块石头一样。
    不知跑了多久，穆清秋终于停了下来。
    穆清瑜忙一手撑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
    穆清秋仿佛根本不知道累，还在四周瞧着，“方才我分明看到大哥哥和周二小姐进了这条巷子里的，怎么这二人不见了？难道是进了哪一处宅子里？可是我没听说，我们家在这儿还有产业的。”
    穆清秋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跟在方氏身边，有时方氏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
    关于定国公府大房二房三房的底细，除了方氏和管事外，没人比她更了解的。
    好一会，穆清瑜才缓过气来。
    跑了一阵，身上热了不少，穆清瑜松了松大氅上的带子，道：“想来是你看眼花了。就算我们找到了大哥哥和周二小姐，又能做什么呢？”
    穆清秋在巷子里走了一圈，闻言走了回来。
    “表妹刚走，我们当然要帮她看着些。”穆清秋义愤填膺地道。
    穆清瑜感慨，迟钝的穆清秋，也终于看出了郭念儿的心思。
    想来郭念儿的那一片真心，是藏不了多久的。
    “现在他们二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不如先回去。”穆清瑜道。
    出了一身汗，再吹一阵风，想来是要感染风寒的。
    穆清秋又走了一遍，才怏怏不乐地道：“好，我们先回去。”
    二人正要往外去，只听“吱呀”一身，二人身后的门自内打开。
    穆清秋以为是穆嘉言听到二人的声音，前来开门的。
    她欣喜地回过头去，没成想瞧见的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青年一身墨绿棉袄，那双眼，正不规矩地打量着穆清瑜二人。
    青年眼中不怀好意的神色，让穆清瑜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二位小姐，是迷路了吗？”青年语气轻浮。
    穆清秋皱着眉头，回道：“我们没有迷路。姐姐，我们快走。”
    青年笑着哼了一声。
    穆清瑜和穆清秋转过身去，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曾想，二人身后，不知何时站了几个男子。
    看那些个男子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什么好人，像是混迹在街头巷尾的无赖。
    穆清瑜扫视了一眼，目光无意间和其中一人相撞。
    那人蓦地低下头去。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二人再次转过身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穆清秋怒道。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请两位小姐，进去喝一口茶。”青年轻佻地笑着。
    他的不怀好意，恐怕方圆十里外的人都听出来了。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待会子我们家的下人就找来了，我们不会进去喝什么茶的。”穆清秋又羞又恼，说着不忘往巷子口瞅了一眼。
    那些个下人，怎么还没有追过来？
    “呵，不就喝一杯茶？你们不肯乖乖进去，非得逼我动手吗？”青年依然是一副轻浮的模样。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下整晚寻欢作乐留下的乌青，愈发的显然。
    穆清瑜终于记起来，在哪里见过面前的男子。
    这男子是知道她的身份的，还敢如此轻浮，想必是不会惧怕穆清秋的威胁的。

 第317章

    穆清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眼熟的面孔，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她稍稍安心。
    青年没有了多少耐心，恐吓道：“两位小姐是准备自己乖乖进去，还是叫我的这群兄弟，请你们进去？”
    “你敢！”穆清秋瞪着眼，“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
    穆清瑜拉了拉穆清秋的袖子，阻止她继续往下说去。
    穆清秋不解，轻声问：“姐姐，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他肯定会害怕，放我们走的。”
    “我们的穿着打扮，想必他也能瞧出些什么来的。你说得再多，也只是枉然。”穆清瑜解释道。
    穆清秋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恍然大悟。
    为了送郭念儿，她今儿个还穿得隆重了些。
    从头到脚的装束，都彰显着国公府的地位和富贵。
    寻常人只一眼，想必就能看出来，她们二人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
    穆清秋心灰意冷，难道今儿个逃不掉了吗？
    青年着实没了多少耐心，朝着后头那帮人道：“你们，送这两位小姐进来。”
    那帮人很是听话，青年话音刚落，他们就朝着穆清瑜二人走过来。
    想来是要上手，将这二人强行押进去。
    穆清秋瞅着那帮人，各个身材魁梧，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穆清瑜镇定自若，勾唇一笑：“公子何必着急？我们自会跟着你进去。”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仿佛盛满了星子，灿若明珠。
    青年被她的笑晃了眼，跟着笑了笑，“只要两位小姐愿意自个进去，我自然不会叫他们做什么的。”
    穆清瑜拉起穆清秋的手，二人慢慢地走进去。
    许是因为跑了一路，走了几步，穆清瑜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青年想要伸出手去扶，穆清秋眼疾手快，将穆清瑜揽在了怀里，同时警惕地瞪着青年。
    “不妨事，我们进去。”穆清瑜轻轻柔柔地道。
    青年刚想因为穆清秋的举止发火，待听到穆清瑜温柔得和春风一样的声音，顿时怒气消散。
    青年在前带路，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两眼，看那二人有没有跟上来。
    她们身后的那帮看起来像是无赖的人，也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二人。
    要是她们试图逃走，想必那帮人会毫不犹豫地将她们控制住。
    穆清秋看看前头，又看看后头，心里忐忑，不知道前头会碰到什么。
    她又开始后悔，不该调皮出来玩，要是跟方氏回家去了，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现下可好，不仅她逃不走，还要连累穆清瑜。
    穆清秋偏过头，望向穆清瑜。
    穆清瑜的侧脸依然宁静美好，穆清秋一颗焦躁的心，渐渐平稳了不少。
    二人随着青年一路往里头去，直到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青年推开门，穆清瑜往里头扫了一眼，看里头的布置，竟然是起居室。
    穆清秋也看不来了，登时羞恼得涨红了脸。
    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要不是身后那一帮人在，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
    青年阴恻恻一笑，“两位小姐，里头请。”
    穆清瑜迟疑了一下，还是拉着穆清秋走了进去。
    二人走到里头，青年折返到门前，冲着外头的人吩咐道：“你们就在门外守着。”
    吩咐完，青年刚想关门，身后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公子，我和我妹妹都是……要是有旁人在……我们……”声音越来越小。
    青年回过头去，只见穆清瑜面颊因为害羞，红得和桃花一般，眸子里盛着一汪水，弄而密的睫毛更是不停地颤抖，犹如蝴蝶振翅般美好。
    青年的心里痒痒的，哪里能不依的。
    “你们，离远些，越远越好。”
    那帮人慢慢的散去，青年才关上门，往屋里走去。
    看着娇艳如花的两位小姐，青年邪笑几声，“今儿个，就让我好好陪你们耍一耍。”
    穆清秋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是从小金尊玉贵，娇养长大的定国公府嫡小姐，更是被方氏捧在手心的明珠，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遇到这样的事，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结局只能是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青年把手在腰间一按，将腰带扯了下来，墨绿的棉袄散开来。
    他嫌棉袄累赘，抖了抖肩膀，脱掉了棉袄。
    他不断上前，目光盯着穆清瑜的腰带，似乎想要帮穆清瑜脱衣裳。
    穆清瑜后退几步，怯怯地道：“我想自己来。”
    “也好。”
    青年便不再上前，盯着穆清瑜白嫩的手指在系带上，灵巧的将系带解开。
    她脱下大氅，里头是一身鹅黄的袄裙，腰间的玉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青年看得眼睛都直了。
    “公子，能不能将我的大氅挂到屏风上头？要是弄脏了，回家后恐怕家里人看出来。”穆清瑜满含希冀，望着青年。
    “小事一桩。”青年说着看向了穆清秋，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穆清秋只好愤愤地将自己的大氅也脱了下来，一并交给了青年。
    青年抱着两件大氅，往屏风那边走去。
    他身量一般，只能踮起脚尖来，才能将大氅挂上去。
    他正垫着脚尖忙活时，突然头一痛。
    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只见方才还娇滴滴的小娘子，手里竟然举着一把小椅子。
    想必方才是椅子的脚砸到了自己，怪疼的。
    青年龇牙咧嘴，更是愤怒。
    穆清瑜大喝一声：“三妹妹，你还等什么？”
    愣住的穆清秋，终于回过神来，她的手在桌子上摩挲到了茶壶和茶碗，便一股脑儿地向着青年砸了过去。
    茶壶里甩出来的水，溅到了眼睛里。
    青年擦了擦眼睛，正想还手时，穆清瑜又举着小椅子，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穆清秋在屋子里找着，只要是顺手的，就朝着青年扔过去。
    青年根本没地方躲，他抱着头，心里哀嚎，这两个小娘子怎么这么有劲？
    穆清瑜和穆清秋相互配合，就朝着青年的脑袋攻击，没一会，青年已经倒在了地上。
    穆清瑜扔掉小椅子，走近了几步。
    她似乎是在查看，青年是否真的晕过去。
    突然，青年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锋芒。

 第318章

    青年睁开的双眼，眼底一片清明，想来晕倒也是装出来的。
    等待穆清瑜靠近后，青年睁开眼，伸出鹰爪一样的手掌，直击穆清瑜的咽喉。
    穆清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尖叫道：“姐姐小心！”
    穆清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抬起脚，往青年肚子上，狠狠地踩下去。
    青年痛得满头大汗，蜷缩在一起。
    穆清秋噔噔噔走过来，恨恨地补了两脚。
    “你在这儿看着，要是他不老实，你就补个几脚，你知道要补在哪里？”穆清瑜挑了挑眉。
    “姐姐放心，他再敢有别的心思，”穆清秋随手捡起地上栓门的木棍，“我就拿棍子狠狠地打他。”
    穆清瑜往地上看了一眼，方才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看这男子的疼不像是装出来的，想来一时半会缓不过来的。
    穆清瑜便走到外头去。
    没穿大氅，走到外头，到底是冷的。
    穆清瑜搓了搓手，按照记忆往外头去。
    只是没走多远，便看到那帮人正在远处大树下，围着坐在一起说闲话。
    她在那一张张面孔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熟悉的那一张，略略失望地收回视线。
    想来原路出去搬救兵这一招是行不通的，只好趁那些人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再次往里头走去。
    穆清瑜边往里头去，边朝着四周查看。
    这处宅子狭小，除了这一条路走到底，竟然没有旁的路。
    她的目光触及到低矮的围墙，心中一动。
    墙角下正好搁着不少杂物，她当机立断，走向那头。
    她抬起脚踩了踩，这堆杂物还好结实。
    “你别哭了……”
    “……呜呜呜……”
    女子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地从屋子里头传出来。
    其中不容人忽视的哭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穆嘉言立在暖阳中，心里却是冰冷一片。
    “原本还想让她跟你回去，在你家住段时日，现在也是不能够的了。”
    穆嘉言回过头，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
    只见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文文弱弱的少年，和他年纪相仿。
    穆嘉言只叹了口气，说不出什么话来。
    孙轲看着穆嘉言眉宇间的忧愁，他知道穆嘉言身子骨本就弱，不能思虑过重。
    “你身子不好，外头冷，快回家去。这儿有我看着呢，不会叫她做出傻事的。”孙轲劝道。
    生怕再来几阵寒风，又叫穆嘉言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
    他无比怀念从前一块读书时，身子骨强健的穆嘉言。
    那时到了冬日，他们为了锻炼体魄，还悄悄的到郊外去，跳入冰冷刺骨的溪流里冬泳。
    “她是老师唯一的骨血了，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穆嘉言怔怔地道，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给孙轲听。
    “你放心，老师对我有恩，我断断不会忘的。还有老师身上的冤情，总有一日我会为老师洗清的。”孙轲目光坚定。
    当他从一个外室子，被接回孙家后，再取代孙朗，成为孙家最受器重的孙辈，他浑身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穆嘉言嗯了一声，侧过头又听了一会屋子里头，那二人的对话。
    无外乎是一人在哭，另一人在想尽法子安慰。
    想来一时半会，哭声是无法平息的。
    穆嘉言收回视线，紧了紧衣襟。
    出来许久，他的四肢早就冰冻住了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暖意。
    喉咙里又涩又痒，还有一点腥甜的味道。
    穆嘉言不敢逞强，“我先回家去了。”
    “我就不送了。”孙轲负着手，立在原地，目送着穆嘉言出去。
    穆嘉言往外走了几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一偏头，正好瞧见矮墙上那一张面孔。
    那人看到他看过来，还想躲开。
    穆清瑜倏地往下一蹲。
    方才穆嘉言和那男子的谈话，被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因为心虚，在穆嘉言看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本能地躲开了。
    蹲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穆清秋连忙从屋子里跑出来看，着急地大喊：“姐姐，你没事？”
    穆嘉言听着墙那一边，穆清秋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
    “瑜儿，你摔着了？”穆嘉言担忧地问。
    这墙看着挨，要是摔下去，也要吃一番苦头的。
    “你认识？”孙轲问道。
    “是我的二妹妹，说话的是我三妹妹。”穆嘉言道。
    “我去看看。”孙轲扔下这么一句话，跑到矮墙边，纵深一跃，双手扒住矮墙，爬到了墙上。
    向下望去，果然见一女子正蹲在一堆杂物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事。
    另一女子跑过来，将她扶了下来。
    “姐姐，你没事？”
    “我没事，你放心。”
    穆清秋这才朝着矮墙上的人望过去，问道：“你和我大哥哥是什么关系？”
    孙轲笑了一下：“我是嘉言的同窗好友。”
    穆清秋这才松了一口气，欢喜道：“我们有救了。”
    因着穆清瑜闹出来不小的动静，守在外头那帮人终于发现了异常，纷纷起身，要过来一看究竟。
    听着脚步声，穆清瑜和穆清秋才放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穆清瑜推了推穆清秋，催促道：“你快爬上去，只要翻过去，就安全了。”
    穆清秋已经被穆清瑜推到了墙边，她顺势踩在杂物上，翻到了墙上。
    墙的另一边，穆嘉言搬来一把椅子。
    穆清秋踩着椅子，轻轻松松地到了墙的那一头。
    隔着墙，穆清秋呼唤道：“姐姐，你快过来。”
    “好！”
    穆清瑜踩在杂物上，正要扒着墙爬上去时，外头那帮人正好冲了进来。
    不知何时，那青年也艰难地走到了门口。
    青年指着穆清瑜大喊：“你们快点把她抓住！不要让她跑了！”
    有了青年的命令，那一帮人跑了起来，朝着穆清瑜冲过去。
    穆清瑜被那群人的气势吓了一跳，怔愣了一会，才伸手想要去扒住墙往上爬。
    她一抓，没有抓到冰冷坚硬的墙面，反而抓到一只触感瘦弱的手掌。
    看似瘦弱，但是孙轲一提，将穆清瑜提到了墙上。
    穆清瑜顺势借着椅子，到了那一边。

 第319章

    孙轲蹲在矮墙上，朝着下头的青年打招呼。
    “原来是冯少爷，好巧。”孙轲拱了拱手。
    站在下头的青年，也就是孙轲口中的冯少爷冯荣，看清楚孙轲的面容后，收敛了几分。
    “孙少爷，”冯荣不屑地道，“冯少爷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怎的来坏我的好事？”
    冯荣扬起下巴，用鼻孔瞧着孙轲。
    不过是个外室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你可知道，那两位小姐的身份？”孙轲质问道。
    冯荣冷笑一声，愈发低不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总之今儿个你要是想坏我的好事，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管她是不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冯荣都不会放过她。
    他遭了老大的罪，现在肚子还在痛着呢。
    “你们，还不跟着上去！”冯荣斥道。
    那帮人只听冯荣的命令，冯荣下令后，他们连忙向着矮墙跑过去。
    孙轲皱了皱眉头，跳了下去。
    听着那一边的动静，穆清秋急忙道：“他们要过来了，怎么办？”
    穆清瑜收起笑意，肃着脸问：“大哥哥，那个冯荣是什么来历？竟如此胆大包天？”
    原以为知道她的身份后，冯荣会收手，怏怏而去。
    没想到他反而更加猖狂。
    穆嘉言回道：“他是皇贵妃的侄子，贤王的表弟。”
    穆清瑜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如此猖狂。
    相比太子，圣上更看重贤王，想来也给了冯荣猖狂的本钱。
    “嘉言，我们现在该如何？”孙轲问道。
    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哭声，穆嘉言蹙着眉：“现在我们想跑也跑不了，你们先进屋子里去。”
    穆嘉言冲着不远处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急急忙忙往外头跑去。
    穆嘉言苦笑：“能撑一会是一会。”
    眼前着那帮人，一个个的翻了过来，穆清瑜和穆清秋只好进了屋子里头。
    屋子里的人听到有人进来，哭声戛然而止。
    没想到屋子里除了周元英外，还有另外一人。
    穆清瑜回想起先前穆嘉言和孙轲的谈话，以及穆嘉言看向屋子里的神色，隐约猜到了另一人的身份。
    看到几乎是闯进来的二人，周元英惊讶，连坐在她身边的黄茹，都忘记了哭泣。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周元英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穆清瑜回道。
    也不用穆清瑜再解释什么，外头传来的不小的动静，也能说明一切。
    周元英和黄茹对视一眼，二人起身，朝着窗户那边走去。
    待黄茹起身，穆清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的肚子上。
    微微凸起的肚子和消瘦的脸颊极为不搭，她有身孕了？
    那二人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瞧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看到了什么，黄茹惊得花容失色，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嘴唇发颤，晃晃悠悠地差点站不稳。
    周元英忙扶住她，她身怀有孕，要是摔了后果不可设想。
    虽说周元英扶住了黄茹，可她的身子还是在继续往下滑。
    穆清瑜和穆清秋见状，忙上去帮忙。
    三个人一起，才将黄茹扶稳了。
    穆清秋觑着黄茹惨白的脸色，道：“这位姐姐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扶她去床上躺一下，再请个大夫来？”
    “不用。”周元英回道。
    大夫才来给黄茹把过脉，黄茹怎么可能病了？
    且看黄茹的样子，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周元英凑过去，安慰道：“茹儿，你别怕。你看到了什么，能不能与我说一说？”
    黄茹咬着苍白的嘴唇，好半出话来，“外头那个人是谁？”
    周元英往外头看了一眼，愈发的疑惑，“外头那么多人，你说的是哪一个？”
    穆清瑜也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外头看了一眼，问道：“你说的是那个穿墨绿袄子的人吗？”
    黄茹点了点头。
    “他叫冯荣，是贤王的表弟。”穆清瑜道。
    “怪不得……一切都说得通了……”黄茹呢喃着，她像是遭受了极大的打击，浑身都在颤抖着。
    她沁着泪水的眼眸里，流露出极大的恨意。
    黄茹抓着周元英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周元英忍不住“哎呦”一声，“茹儿，你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冯荣？”
    “认识……怎么不认识……就是他……是他……”黄茹说不下去了，牙关都在磕磕作响。
    黄茹瞥了一眼穆清瑜和穆清秋，不再说下去了。
    门外。
    冯荣他们，都翻到了墙的这一边来。
    他知道穆嘉言和孙轲的身份，一点都不害怕。
    “你想对我的妹妹做什么？”穆嘉言因为愤怒，说话的时候还咳嗽了两声。
    喉咙里的那一点腥甜，弥漫到了嘴中。
    “我只是想请她们到我那边坐坐，你们不要不识好歹。”冯荣冷笑道。
    一个病秧子，一个外室子，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我妹妹已经定亲，你且死心。”穆嘉言警告道。
    “哈哈哈，”冯荣笑了几声，“不过是一个武将，我怕他作甚？我可是贤王殿下的亲表弟，真要论起来，将来说不定他还得给我下跪行礼呢。我将他的未婚妻请过去坐一坐，想必他还觉得荣幸呢。”
    冯荣无赖的话传到屋子里，穆清瑜和穆清秋皆是愤怒。
    仗着贤王，冯荣就敢如此混账？
    将来若是真的叫贤王登了大统，冯荣肯定是一代奸臣。
    “姐姐，哥哥他们才两个人，怎么挡得住那么一群人？”穆清秋愤怒之余，不由地担忧起来，“我们该怎么办？”
    穆清瑜凝神望去，穆嘉言和孙轲皆是瘦弱的书生，更别提穆嘉言身子骨还不好。
    看着冯荣的架势，是不怕对穆嘉言二人动手的。
    跟这样的无赖，说道理完全没用的。
    而动起手来，肯定是他们这一边吃亏。
    想起秦姝和章少明大婚那一晚，冯荣看自己的不怀好意的眼神，想来他是蓄谋已久。
    穆清瑜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穆嘉言和穆清秋被自己拖累。
    “跟他们对上，肯定是我们输，”穆清瑜下定决心，“冯荣要的人是我，我出去，想必他不会对你们动手的。你们逃出去之后，快些找人来救我。”
    “等等……”黄茹轻声制止。

 第320章

    屋子里的几人朝着黄茹看过去。
    “你别去……我去……”黄茹虚弱无力地开口，她双手揪着肚子上的衣裳，似乎很是痛苦。
    周元英不放心，“你这样子，还怎么出去？”
    黄茹撑着椅子把手，艰难地站了起来，“你别拦我，我有话要去问一问他。”
    黄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她看起来虚弱，但眼中是周元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强硬。
    周元英说不出阻拦的话，只好扶住黄茹。
    黄茹却一把推开了周元英，独自慢慢地朝着门口挪过去。
    周元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穆清瑜和穆清秋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门外。
    冯荣没有耐心再和挡在门前的二人纠缠，他扬了扬手，道：“你们，把那两个碍事的人拉走。”
    “是！”
    那帮人对冯荣忠心耿耿，虽说听出了那二人来历不凡，但只要是冯荣的命令，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帮人也要拉走。
    如若动起手来，穆嘉言和孙轲毫无法子。
    孙轲苦笑一声，“你进屋子里去关上门，我抵挡一会。”
    他的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一道含着怨气和愤怒交织的声音。
    “冯荣，你还记得我吗？”
    “回来！”冯荣制止道。
    这声音熟悉，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正琢磨着，只见那道声音的主人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
    黄茹瞪着冯荣，手紧紧地抓着门框，指尖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好半晌，冯荣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
    冯荣上上下下打量了黄茹一番，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你变化还挺大。”
    听着冯荣轻佻地笑，黄茹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肚子也在隐隐作痛。
    “周二小姐，快带她进去。”孙轲皱了皱眉，催促道。
    周元英只无奈地朝着孙轲摇了摇头，黄茹执意如此，连她都拦不了。
    “你当真忘记我了？”黄茹不敢置信地问。
    “先前是忘了，现在想起来了。”冯荣满脸不在乎。
    黄茹悲愤交加，更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冯荣看向黄茹的肚子，问道：“你又是跟谁去……啧啧，看来你也就是外表看起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哇”的一声，黄茹吐出一口血来。
    周元英忙上前，想扶着黄茹进去，却被她推开了。
    她用袖子擦着自己的嘴角，撕心裂肺地道：“当初是我看错了人，误信了你这头白眼狼！”
    冯荣早就没了耐心。
    不少女人跟黄茹一样，对他放过狠话。
    要是每一个，他都要耐心听着，岂不是要浪费不少大好时光？
    “来人，将那两位小姐带过来。”他看向穆清瑜和穆清秋耳热，嘴角带上惯常有的轻佻的笑。
    “也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穆清瑜冷笑一声，随后冲着远处喊道，“表哥！你快些来，这个登徒子要对我图谋不轨！”
    众人朝着门口处望过去，只见秦子梁带着不少人赶了过来。
    秦子梁到了还不算，还从外头涌入了一队官差，带头的竟是徐屿舟。
    冯荣的那些个手下，天不怕地不怕，但看到那些官差，纷纷吓破了胆。
    胆大包天的冯荣，待看到徐屿舟时，竟然也收敛了几分。
    冯荣看了看两边，明显是穆清瑜的救兵，人数更多。
    冯荣这边，没有胜算。
    “不喝茶就算了，怎的还来了这么多人？罢了罢了，我这就回去了。”冯荣打着哈哈，想翻墙回去。
    徐屿舟眼神示意之下，官差上前，挡住了冯荣等人。
    “徐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冯荣问道。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你跟我回衙门走一趟。”徐屿舟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
    “都是一场误会罢了，我就不跟你回去。”冯荣满脸堆笑。
    徐屿舟却不理会他，只对下属道：“还不快将他拿下！”
    冯荣瞄了一眼自己那些个，几乎就要抱头鼠窜地帮手，只好道：“徐大人，你忘了我是谁吗？”
    穆清瑜脆生生地开口：“你就是个不知来路的登徒子！我们才不想知道你是谁！”
    “我可是……”冯荣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肚子上又挨了一脚。
    这次是徐屿舟打的。
    “我是……”
    冯荣一句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下。
    几个回合下来，冯荣学乖了，不再亮明自己的身份。
    他幽怨地盯着徐屿舟。
    现在还不是和徐屿舟背后的靠山闹翻的时候，等到了那一日，他一定要亲手将徐屿舟大卸八块。
    “来人，将他带回去。”徐屿舟吩咐道。
    看着那些官差上前，冯荣在对面扫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黄茹身上。
    “茹妹妹，你开开口，帮我说一句好话啊！”冯荣求情道。
    他要是落在徐屿舟手里，徐屿舟逼着他说出一些对贤王不利的话，那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黄茹早就被冯荣的态度害得只剩下一口气，现下更是靠着周元英，才能站住。
    “我与你，没话可说……”黄茹一句话说得极为艰难。
    “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爹，茹妹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冯荣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央求着。
    原来冯荣什么都知道。
    黄茹更是觉得无力。
    看着这一幕，要是再叫冯荣留下来，恐怕黄茹迟早要被冯荣气出毛病来。
    穆清瑜催促道：“徐大人，快将这登徒子抓走。周姐姐，我们将她扶进去。”
    徐屿舟眼神示意之下，官差上前，将冯荣控制住。
    “茹妹妹，你真的不念往日的情意了吗？我可是孩子的爹爹啊！茹妹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冯荣不管不顾，大声嚎着。
    看着黄茹的神色有一些松动，冯荣更是说起了从前的事，试图勾起黄茹心底的一丝怜悯之情。
    “茹妹妹，当初我们出去骑马，你不小心掉到小河里，还是我不顾性命，将你救起来的啊！”
    穆清瑜听不下去了，催促道：“徐大人，快将他带走。”
    徐屿舟点了点头，只眼神示意了下，官差押着冯荣，往外头走去。

 第321章

    “等一等！”黄茹出声制止。
    众人不由地朝着她看过去，连那两个官差都停了下来。
    冯荣大喜过望，黄茹是被他说动了？
    他再接再厉，道：“茹妹妹，当初我几次舍命救你，你现在更是不能见死不救啊！”
    穆清瑜皱了皱眉，她最是厌恶这样的男子。
    用到你的时候甜言蜜语，不用你的时候冷淡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穆清瑜正想开口，让徐屿舟快把这人带走，省的他再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黄茹看向穆清瑜，方才是穆清瑜一直在说话，掌控全局。
    “这位姑娘，能不能放了他？”黄茹轻声请求。
    穆清瑜一窒，没有料到黄茹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冯荣得意一笑。
    穆嘉言皱起眉头，“师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虽说不清楚黄茹和冯荣的过往，但是只听二人的谈话，便猜出了个大概。
    “我知道，我这辈子，没有这样清醒过。”黄茹咬破了舌尖，疼痛感让她无比的清醒。
    “他曾救过我的性命，这次就当是我回报他。至此之后，我与他一刀两断。”黄茹艰难地说出这一段话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字字泣血。
    穆嘉言抿着唇，与孙轲对视了一眼，只见孙轲也很是无奈。
    黄茹骨子里都透着倔强，甚至有时候，黄大人都做不了她的主。
    穆嘉言权衡利弊之下，对穆清瑜道：“瑜儿，你将他放了。”
    穆清瑜不甘心：“可是他……”
    “这位妹妹，”黄茹凄惨一笑，“我欠你一个人情。”
    话已至此，穆清瑜也不再坚持什么。
    “徐大人，今儿个只是场误会罢了。”穆清瑜略带失望地道。
    徐屿舟摆了摆手，官差松手，冯荣顾不得其他，慌乱地往外跑去。
    他的那些个小弟，也连忙跟着落荒而逃。
    徐屿舟道：“穆小姐，徐某告辞。”
    说罢，他利落地转身，带着属下们出去了。
    穆清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徐屿舟是如何寻到这个地方来的？
    她扫视了一圈，穆嘉言几人似乎有话要说，她便识趣地拉着穆清秋往外去。
    二人走到门口，便看到了秦子梁带着人守在外头。
    秦子梁还带着不少人来，或坐或站守在门口处。
    穆清瑜顾不得和秦子梁说话，现在他带来的人里找了起来。
    秦子梁带来的，几乎都是秦家的家丁，只有一人，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穆清瑜走到那人跟前，竖起眉头嗔道：“还真的是你。”
    林富嘿嘿的笑了两声，给穆清瑜行了一礼，“二小姐，好久不见。”
    “你怎么到那个坏人手下当差了？”穆清瑜扬了扬眉毛，质问道。
    穆清秋凑了过来，她也认了出来，指着林富道：“你刚刚是和那个什么冯荣一伙的！”
    林富讪讪地笑了两声，尴尬地说：“两位小姐好眼力，小的也是生活所迫，想弄点银子花花。知道小姐们有危险，小的还是立刻去将秦少爷带来了。”
    “也对，此事你也是功劳一桩。”穆清瑜似笑非笑。
    好在从前她常常跟着秦子恒出去玩耍，见过林富几次。
    林富也是混迹在街头的无赖，偶然的机会下和秦子梁结识，常常帮着秦子梁做些事。
    之前王封的事，林富也出过一份力。
    是以方才，穆清瑜一眼就认出了林富。
    好在林富也是个靠得住的，悄悄溜走，去喊来了秦子梁。
    林富傻笑几声，“小的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林富走后，穆清瑜又问秦子梁，“表哥，你怎么还去报官，将徐大人请来了？”
    秦子梁愣了一下，“我还以为徐大人是你们请的呢。”
    二人皆是迷惑不解，徐屿舟是怎么寻过来的？
    穆清秋不认识徐屿舟，她不甘心地道：“姐姐，就这么放那个冯荣走吗？他差点害得我们……”
    穆清秋气鼓鼓，委实不甘心。
    “他是贤王的表弟，贤王妃是我们的妹妹，说起来也和我们沾着点亲。”穆清瑜说到最后，又想起冯荣打量自己时，几次三番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她当下改口：“他连亲戚都不认，我们自然也不必手软的。表哥，帮我们一个忙。”
    秦子梁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冯荣落荒而逃，却没有回家去，而是去了有名的一条街，去寻欢作乐。
    方才经历了那一番惊心动魄，他可不得去温香暖玉堆里，寻找些安慰。
    他是熟客，那里的女子各个都奉承着他。
    完全不像穆清瑜，处心积虑地陷害他。
    想起穆清瑜，冯荣更加不甘心。
    等将来贤王完成大业，他得好好地巴结贤王，弄个丞相权臣来当当。
    到时候管她是国公府的小姐，还是将军夫人，他都不会放过穆清瑜的。
    他定要叫穆清瑜，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怒上心头，冯荣一口气喝了许多酒。
    直到喝得醉醺醺的，才晃晃悠悠地走出来，要往家里去。
    他的那帮小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冯荣才不在乎，他有钱有势，过不了多久，那帮人又要上赶着来巴结讨好他。
    他扶着墙走了一阵，迷迷糊糊地瞧见，对面来了一帮人。
    喝了酒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地瞧见许多人影。
    他只当是他那帮小弟，回来找他了。
    “你们……”
    冯荣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一黑，自己好像被什么罩住了。
    不知是谁踢了他一脚，他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随即雨点般的棍子落了下来。
    穆清瑜和穆清秋站在不远处，笑着瞧着那边。
    “他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打一顿，让他吃吃苦头。”穆清秋啐了一口，恨不得自己上去，打冯荣一顿。
    看了一会，穆清瑜拉着穆清秋走到大街上。
    秦子梁给她们指了个方向，“我还有事，不送你们了。你们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你们的丫鬟了。”
    说着，秦子梁离开了。
    也不用穆清瑜和穆清秋再走，墨竹和小云带着人赶了过来。
    两个丫鬟看着自家主子安然无恙的模样，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穆清瑜和穆清秋只说她们是走丢了，先前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绝口不提。

 第322章

    原先的院子里，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再次陷入了寂静。
    屋子里，几人围着桌子坐着。
    黄茹率先打破沉默，道：“穆师兄，替我谢谢你的妹妹，我欠她一个人情，将来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万死不辞。”
    穆嘉言漆黑的眸子盯着黄茹，苍白的嘴唇轻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茹眸子一暗，低下头去。
    “表妹，不知道厨房里，有没有备下茶水？”穆嘉言转而看向周元英。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周元英识趣地离开了，不忘带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三人时，孙轲急不可耐地催促：“师妹，有什么话不能与我们说的吗？那个冯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黄茹一手掐着自己的大腿，才不叫她失态。
    她抬起头来，用力闭了闭眼，才缓缓说来：“当初冯荣花言巧语哄骗我将真心交付给他，他借着来寻我哥哥的由头，好几次都来找我，用各种理由说想去我爹的书房里看一看，我爹的珍藏。”
    “那时我满心满眼都是冯荣，信了他的话，带他去了我爹的书房。当时他在书房逗留许久，还拿走了一本书。”
    “没过多久，有人拿着我爹的书信，陷害我爹。我现在才想明白，肯定是冯荣去我爹书房的那一日，被他找出来那些书信，夹在书里被他带走的。”
    黄茹声音哽咽，更恨自己的蠢笨，害得黄家家破人亡。
    穆嘉言和孙轲默了默，他们曾想过无数次，没想到真相如此简单。
    “这也不能怪你，”孙轲出言安慰，“没想到贤王，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对太子下手了。贤王野心太大，终将自食恶果。”
    “太子，”穆嘉言顿了顿，“或许也没那个能力。”
    穆嘉言不再说下去。
    世人皆知，太子不务正业，只爱花天酒地、游手好闲。
    圣上更器重贤王，如若哪一日，圣上提出要改立太子，世人也不会惊讶。
    穆嘉言和孙轲叹了口气，圣上只这两个成年的儿子，不管哪一个登上那个位置，都将是一场浩劫。
    “不是太子，”黄茹声音颤抖，“贤王要对付的不是太子。”
    穆嘉言和孙轲惊讶。
    黄茹低下头，“至于我爹真正效忠的是谁，你们不要问下去了。知道真相，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权当我今日没有说过。”
    穆嘉言和孙轲难掩惊讶，黄大人曾经还是太子的老师，他效忠的竟然不是太子？
    贤王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
    黄茹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似乎怕那二人再追着她问个不停，她朝着外头高声喊：“周家姐姐！周家姐姐！”
    周元英听到声音走了进来。
    “周姐姐，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黄茹苦笑，“能不能给我另寻一处安身之所？”
    “自然可以的。”周元英毫不犹豫地回道。
    出了这样的事，就算黄茹不说，周元英也要拉她走的。
    周元英搀扶着黄茹往外去。
    屋子里只剩下穆嘉言和孙轲二人，二人仍然沉浸在震惊之中，说不出一句话来。
    黄茹的这些话，将他们原先的推测，完全推翻了。
    原以为黄大人，是在贤王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中，被牵连至死，原来还有别的隐情？
    黄大人效忠的究竟是谁？
    贤王大费周章，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
    穆清瑜和穆清秋回到定国公府后，只说是迷路了，其他的事绝口不提。
    穆清瑜拉着穆清秋，避开下人们，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
    穆清瑜小声叮嘱：“先前发生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要说出去。”
    看着穆清秋的神态，她又补充了一句：“连三婶也不许说。”
    穆清秋这才变了脸色，追问道：“连我娘都不许说吗？我娘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位怀着身孕的女子，身份肯定不简单。要是说出去，不仅会让她面临杀身之祸，说不定还会牵连定国公府。”穆清瑜肃着脸，凝重地道。
    穆清秋不由地跟着收起了笑意，板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我娘。”
    “那便好，我们快过去，省的被人发现了什么。”
    穆清瑜又拉着穆清秋走到大路上。
    听闻方氏派人来，叫两人去陪一陪穆老夫人，两人便朝着穆老夫人那儿去。
    郭念儿一走，穆老夫人的院子里格外安静，再也没有了清脆爽朗的笑。
    二人才跨进院子的门槛，只见来来往往的丫鬟，脸上都带着愁容。
    王妈妈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边走边行了一礼，“两位小姐总算过来了，自打表小姐离开后，老夫人不吃不喝的，着实叫人担心啊。”
    穆清瑜和穆清秋忙往里头走去。
    王妈妈走在前头，打起厚厚的帐子让二人进去。
    走到里头，只见穆老夫人跟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不少点心和汤羹。
    汤羹已经冷得像是要结冰了。
    穆老夫人用手撑着额头，似乎极为疲惫。
    看到穆清瑜二人进来，她也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子。
    “你们回来了啊，快坐。”
    穆清瑜二人坐下。
    “祖母，您多少吃一点，”穆清秋劝道，“这些冷了，我叫她们换点热的来。”
    穆清秋只是心疼方氏，方氏正在筹备过年的一应物件。
    要是这个时候穆老夫人病下了，方氏还得在穆老夫人跟前伺候。
    方氏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不了，我没胃口，都撤下去。”穆老夫人神情恹恹。
    穆清秋用眼神向穆清瑜求救，穆清瑜只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们二人，在穆老夫人心里完全比不上郭念儿。
    郭念儿离开后，穆老夫人忧思过重，也是人之常情。
    没一会，下人进来禀报，说是穆嘉言过来了。
    穆老夫人一喜，忙让人将他请进来。
    穆清秋不知想到了什么，心虚地低下了头。
    只有穆清瑜神色如常，淡定地喝着茶水。
    但见到穆嘉言进来手，臂弯里拿着的东西，穆清瑜差一点呛到茶水，她忙把茶碗搁到一边。

 第323章

    屋子里的人，皆被穆嘉言臂弯里拿着的大氅所吸引。
    看大氅的样式，显然是女子的。
    且不像是新的，看起来被人穿过好几次了。
    穆老夫人怪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穆嘉言笑了一下，“这是二妹妹和三妹妹的，她们两个粗心，怕是丢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穆清瑜和穆清秋一愣，墨竹和小云已经上前，将大氅拿了回来。
    穆清瑜羞赧一笑，“怪不得我总觉得凉凉的，原来是没有穿大氅。”
    她娇俏的模样，逗得屋子里的人皆笑了起来，连穆老夫人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你们两个到底去哪里玩了？”穆老夫人笑着问道。
    怕穆清秋说露馅，穆清瑜抢先道：“我们就在街上玩了一会，还买了不少小玩意，待会子我叫人都给祖母送过来，祖母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可好？”
    因着先前的一闹，穆老夫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穆嘉言趁机劝道：“祖母，你也吃点什么……咳咳……”
    话未说完，穆嘉言捂住嘴，咳嗽起来。
    他弓着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一样。
    穆老夫人心疼不已。
    知晓内情的穆清瑜和穆清秋，只沉默着。
    穆嘉言在外头待了许久，又和那无赖对上，可不是伤神又伤身。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少爷的？”穆老夫人心疼地皱紧眉头。
    穆嘉言带进来的小厮，只低着头认错。
    穆嘉言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虚弱地道：“祖母，不关他们的事。我的身子骨，你也是知道的。我肚子有些饿了，不如我陪着祖母，吃一些。”
    “好好好，王妈，让厨房里拿些热的吃的来。”穆老夫人哪有不应的。
    穆清瑜和穆清秋对视一眼，便先离开了，将屋子留给祖母二人。
    有了穆嘉言在身边陪伴，因为郭念儿的离开带来的忧愁，终于减轻了不少。
    临近年关，府里又来了一人，叫穆老夫人没有多少功夫伤春悲秋。
    穆清瑜手上，秦氏嫁妆里的田庄铺子的管事，皆将账本交了过来。
    穆清瑜才学着看账本没多久，眼下来了一堆，她头都大了。
    她只好慢慢看起来，除了绣嫁妆，就是在看账本。
    穆清瑜盼望着早点过年，好叫她松乏几日。
    这日午后，穆清瑜午睡醒来，想到马上又要去忙活了，恨不得再次睡过去。
    “小姐醒了吗？”墨竹试探性地喊道。
    穆清瑜闭了闭眼，无奈地回：“醒了，我这就起来。”
    墨竹这才打起帘子进来，“小姐，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说，有客人来，请小姐过去坐一坐。”
    “客人？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穆清瑜边问边坐起来。
    “奴婢听闻，客人是早晨就到的了。”墨竹将放在屏风架子上的衣裳取下来，伺候穆清瑜穿衣。
    重新挽了发髻后，她便带着墨竹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外头听着，屋子里是静悄悄的。
    她走到里头，才发现那陌生的人影。
    只见一看起来二十多岁，穿着朴素的女子，正站在穆老夫人的身后，按着穆老夫人的肩膀。
    虽在做着伺候人的活，但女子面上一片坦荡。
    穆清瑜进屋子的动静，引起了那二人的注意力。
    穆老夫人睁开眸子，朝着穆清瑜招了招手。
    穆清瑜便走到穆老夫人身边。
    “她是我娘家族里分支的，论起来是你爹爹的表妹，你就唤她一声姨妈。”穆老夫人缓缓道来。
    穆清瑜乖巧的喊了一声姨妈。
    童秋蕊这才觉得不自在，连连摆手。
    她瞧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聪慧貌美的侄女，莫名地红了脸。
    她深刻地清楚自己的身份，忙照着嬷嬷教的，屈膝行了一礼，“不敢当，该我向小姐行礼才是。”
    她是童家的旁支，和穆老夫人那一支，隔了好远，几乎快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穆老夫人让穆清瑜喊她姨妈，也是出于客气，不然可以直呼她的大名，都是没有错的。
    她只是个平民百姓，不敢叫定国公府的小姐，向自己低头。
    看着童秋蕊行礼，穆老夫人并不阻拦。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穆老夫人，又看了看童秋蕊。
    她便等着童秋蕊行完一礼，才上前将童秋蕊扶了起来，温声道：“姨妈客气了。”
    童秋蕊红着脸，羞赧地道：“这也是我才和嬷嬷学的规矩，要是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小姐多多包涵。”
    “怎么会？姨妈做得极好。”穆清瑜笑笑，收回手站到一边去。
    没有穆老夫人的问话，她便含笑而立，娴静又美好。
    童秋蕊的眼睛，被穆清瑜浑身的气度所吸引，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她在家乡的时候，见过不少族里人人称道的大家闺秀。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那些人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只是那些大家闺秀，与面前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姐比起来，真正是不够看的。
    就算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也不能叫人忽视了去。
    温柔娴静的模样，美得像是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画。
    穆老夫人指了指位置，叫穆清瑜和童秋蕊都坐了下来。
    “这次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让你和你姨妈认识认识。她是个苦命人，不久前家里发生了变故，失去了双亲，只留一个不懂事的弟弟。她会在我们家，住上一段时日。”
    穆老夫人说完，穆清瑜回想起前段时日穆老夫人和方氏的谈话，想必当时那二人说的，就是面前这位所谓的姨妈。
    穆清瑜已经猜到了，这位姨妈不远千里过来，是为何事。
    怪不得穆老夫人只叫了她一人过来。
    “姨妈现下是住在哪里？”穆清瑜开口问道。
    “我这边还有几间空屋子，先叫你姨妈住了。但是长久的住着也不是法子，总要再寻一处安身之所的。”穆老夫人意味深长地道。
    穆清瑜垂下眼眸，弄而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还是祖母想得周到。”
    童秋蕊低下头，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衣裳。
    来之前，定国公府接她的人，就与她悄悄透露了点口风。
    她真的能坐上那个位置吗？

 第324章

    在来的路上，童秋蕊想着自己家成了那样，她除了放手一搏，再没有别的退路。
    她在家里的时候，独自一人应付着一对穷凶恶极的亲戚，不叫那些亲戚占一点好处。
    想必成为定国公府的夫人，肯定没有比智斗穷亲戚更困难？
    可是当她看到面前这位出挑窈窕的定国公府二小姐，心里又忐忑起来。
    “我有些乏了，瑜儿，你带着你姨妈，出去走一走。”穆老夫人好心地说道。
    她有意叫穆清瑜和童秋蕊多多相处，磨一磨脾气。
    等将来童秋蕊真的过了门，肯定是有益无害的。
    “是，祖母好好歇息，”穆清瑜笑着看向童秋蕊，“姨妈，跟我来。”
    “好。”
    穆清瑜带着童秋蕊到了门口处，墨竹忙伺候穆清瑜穿上大衣。
    童秋蕊孤身一人前来，没有丫鬟，只能自己动手穿外衣。
    穆清瑜使了个眼色，站在门边的小丫鬟忙上前，帮着童秋蕊整衣裳。
    穿好衣裳，二人一齐钻进了冰天雪地之中。
    临近年关，又下了好几场雪。
    路上的雪早就在天亮前，清扫干净了。
    只是路上难免留着水渍，稍微不慎，就要弄脏了鞋子。
    穆清瑜今日穿的是一双羊皮短靴，倒是不怕地上的水。
    她无意间瞄到童秋蕊的裙摆处，那一双绣花鞋，上头已经站了不少水渍。
    穆清瑜轻蹙眉间，道：“我有些冷，姨妈不如去我那里坐一坐。”
    童秋蕊想起自己要嫁的，仿佛就是二房的那位爷。
    她的心颤了一下，点了点头，极轻地应了一声。
    穆清瑜便在前带路，领着童秋蕊往二房去。
    一路上，除了必须出去办事的下人，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
    走到二房时，饶是穿得不少，穆清瑜仍觉得自己的脚冷冰冰的，像是直接踩在了冰面上。
    如今二房里，也是冷清的。
    前几日，穆二爷将穆书睿送回了族里去，说是族里山清水秀，能让穆书睿好生养着。
    说是山清水秀，实际上只是个山沟沟，连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都没有。
    唯一的好处是，王月娘也在那边受着苦，母子二人可以相依为命。
    穆清瑜派墨竹去打听了下，为何穆二爷如此急不可耐，都不让穆书睿在家里过一个年。
    墨竹很容易就打听出来了，原来是穆书睿几次三番地去找翡翠的麻烦。
    翡翠好几次险些动了胎气。
    穆二爷忍无可忍之下，才狠下心来，将穆书睿送走了。
    穆书睿离开之后，二房更加的冷清了。
    进了二房，穆清瑜直接领着童秋蕊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快走到时，她瞧见院子门口，好像站了几个人。
    走近几步，她才认出来，是大着肚子的翡翠。
    她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
    翡翠被两个丫鬟搀扶着，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穆清瑜仍旧按照自己的步子，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临到跟前，翡翠借着丫鬟的力气，极为艰难地屈了屈膝，“给小姐请安。”
    “快起来，你身子重，往后不要再行礼了。”穆清瑜客气地道。
    “这是规矩，万万不能坏的。”翡翠笑道。
    她的目光落到童秋蕊脸上，问道：“这位小姐是……”
    穆清瑜便将童秋蕊的来历说了一遍，没有一丝隐瞒。
    反正她不说，很快也要传开的。
    翡翠恍然大悟：“原来是表小姐。”
    穆清瑜失笑，“她和父亲是同辈的，怎么能称呼她为小姐呢？”
    “是妾身失言，只是表……只是妾身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翡翠为难地道。
    童秋蕊听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脸颊涨得通红。
    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出嫁了。
    还是孤身一人的，要么是和离了，要么是寡妇。
    走在大街上，几乎找不出另一个，和她一样的年纪，却还是黄花大闺女的人。
    此事也是童秋蕊的一块心病，在老家时，那些人常常借此发挥，以此来奚落嘲笑她。
    她耷拉着嘴角，说不上话来。
    穆清瑜瞟了童秋蕊一眼，道：“你就叫她童姑娘，待她成婚后，再改口称夫人。”
    听到成婚二字，翡翠眸光微闪，笑容也不自然了些。
    几人在门口说着话，屋顶瓦片的雪慢慢的化了，雪水顺着屋顶的弧度滴落。
    搀扶着翡翠的丫鬟棉儿，衣裙上便沾了不少雪水，雪水沁到肌肤上，她已经打了好几个寒颤了。
    且看这几人的样子，似乎还要在门口继续聊下去。
    棉儿已经不耐烦了，暗暗扯了扯翡翠的袖子。
    翡翠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道：“妾身就先告辞了，得空了再来陪小姐和童姑娘说话。”
    “好生扶着你家姨娘。”穆清瑜敲打了句，领着童秋蕊，头也不回地进院子里了。
    待走远之后，棉儿不解地问：“姨娘，我们等了二小姐她们那么久，怎么不再跟着进去？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是啊，”另一个丫鬟司琴附和道，“还没给那个什么童姑娘一个下马威的，让她瞧瞧姨娘的厉害！”
    翡翠淡淡一笑，一手已经摸上了自己的肚子，“这不就是最好的下马威了？”
    棉儿和司琴一喜，也对，只要翡翠诞下一个小少爷，她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定是稳固无可撼动。
    主仆三人小心翼翼地回去了。
    穆清瑜请童秋蕊到屋子里，也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童秋蕊除了刚进屋子时，四处打量了一番，待坐下之后，便只低头喝着茶。双手更是安安分分，交叠着搁在膝盖上。
    穆清瑜看在眼里，暗暗称赞，是个懂规矩的。
    而当穆二爷的夫人，只需要是个规规矩矩的就成。
    穆老夫人生怕，又出了个王月娘那样的人物。
    只坐了一会，童秋蕊就要告辞了，“二小姐，我先过去了，我的行囊还没收拾好。”
    “那你快些回去，等安置好后，再来找我玩。”穆清瑜客气地道。
    童秋蕊起身往外头去，穆清瑜跟在身后。
    走到门口，童秋蕊劝道：“外头冷，小姐不要送我了。”
    “你没带丫鬟来，我让我的丫鬟送你回去。”
    童秋蕊看了眼穆清瑜身边，穿得比自己还好的丫鬟，连忙推辞：“不用不用，我还记得回去的路。”
    穆清瑜只好让童秋蕊独自一人回去了。

 第325章

    穆清瑜就站在门口处，目送童秋蕊往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院门突然打开，从外头进来一人，正好和童秋蕊撞了个满怀。
    童秋蕊被撞得连连后退，而突然闯进来那人，更是撞得坐倒在了地上。
    穆清瑜和墨竹连忙往外走去。
    童秋蕊先一步，将摔得坐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妙香哎呦了两声，手上不知沾到了什么黏黏腻腻的。
    她正想去看时，只见扶她起来的人，拿出帕子擦拭着她的手。
    素色的帕子上沾上了绿色的汁水，妙香后知后觉，原来是她不小心用手撑到了草药上。
    那草药是陈婆婆让她去外头买的，现下已经被她糟蹋，成了草汁了。
    童秋蕊耐心地擦着妙香指甲缝里的汁水，道：“这药草的汁水虽然没毒，可是在皮肤上停留久了，会叫皮肤发红发烫。待会子姑娘再打一盆水，将手再洗一洗。”
    “你懂医术？”妙香眼前一亮。
    童秋蕊笑道：“略懂些皮毛罢了。”
    她将脏了的帕子收好，越过妙香出去了。
    妙香盯着自己干净的手指，总觉得对方，不仅只是懂些皮毛。
    穆清瑜和墨竹已经走了出来，墨竹嗔道：“什么事这么急？竟冲撞到了客人，还好她没怪你。”
    “客人？”妙香不由自主地朝着院子外望去，只能看到童秋蕊的背影。
    瞧她的装束，妙香还以为她只是个下人，竟然是客人？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墨竹催促，“还不快把地打扫一下，省的被人踩到，弄得到处都是。”
    “是！”
    妙香应下，忙去寻找工具。
    墨竹则扶着穆清瑜，往屋子里走去。
    童秋蕊的到来，看起来没有在定国公府掀起多少风浪。
    她原本就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成日里除了给穆老夫人请安，就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没多久，就到了除夕这一日。
    不知为何，穆清瑜突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李照。
    去了那么久，也没有一封书信送来。
    穆清瑜恨恨地咬着帕子。
    墨竹端了一盘子点心过来，皆是穆清瑜平日里爱吃的。
    “今儿个是除夕，小姐怎么感觉不高兴？”墨竹怪道。
    穆清瑜从善如流地将帕子搁到膝盖上，“没有，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想到今晚要守夜，有点头疼。”
    墨竹失笑：“一到冬日里，小姐就贪睡。今晚得守夜，小姐可不得难受了。待会子去老夫人那里的家宴，小姐又吃不了多少，先吃点垫垫肚子。”
    一般家宴，只是众人聚在一起的由头，一般吃个七分饱也就差不多了。
    今晚还要守夜，可得吃得饱饱的。
    穆清瑜拿心，吃了起来。
    点心是刚出锅的，拿在手上还是热乎乎的。
    “待会你和妙香也去吃一些，叫那些留下来守院子的丫鬟，只要把门关紧，她们愿意去做什么，就随她们去。”穆清瑜细细叮嘱着。
    “还有你从我那抽屉里，那些金裸子，在我们出去前，先赏给她们。”
    “是，奴婢知道了。”墨竹一一应下。
    穆清瑜填饱肚子，又去睡了一会，醒的时候天已擦黑，她才带着墨竹和妙香出门去。
    才走出院子，妙香神秘兮兮地道：“小姐，奴婢听说，童姑娘最近常常来二房呢。”
    “哦？”穆清瑜饶有兴致地问，“她来二房做什么？”
    来二房这么多次，也不见她来见一见穆清瑜。
    穆清瑜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奴婢听说，童姑娘常常往翠姨娘那边去。”妙香压低声音道。
    穆清瑜扬了扬眉毛，眼尾带上了饱含深意的意。
    童秋蕊和翡翠凑在一起，倒是有意思了。
    “小姐，要不要奴婢暗中留心一些？”妙香又问。
    “不用管她们了，左右算计不到咱们头上。”穆清瑜回道。
    她马上就要出嫁，定国公府的那些小算计，怎么都算计不到她头上了。
    只是这二人凑到一起去，很难叫人不起疑心的。
    墨竹多嘴说道：“翠姨娘还有没多久，就要临盆了。小姐要不要去提醒她一句？横竖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墨竹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
    穆清瑜嘴边嘲讽的笑愈来愈大，“她早就找到更好的靠山了，我再巴巴地凑过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小姐说的是贤王妃？”妙香已经嘴快说了出来。
    除了穆清雪，妙香很难想出第二个，会处处与穆清瑜作对的人。
    墨竹瞪了妙香一眼，妙香连忙闭上嘴，好在附近没有旁的人。
    但就算真的被人听去了，穆清瑜也不在乎。
    穆书睿成了那副模样，翡翠为何还要处处与他作对？
    留着他在府里，将来翡翠的儿子生下来之后，两位少爷处处被比对，更能体现出翡翠儿子的好来。
    翡翠在这个关头，处心积虑地要将穆书睿弄走，除了是穆清雪的意思，穆清瑜很难想出别的原因。
    而穆清雪费劲心思要将穆书睿弄走，无外乎是觉得穆书睿丢人，就跟她当初千方百计，帮着旁人将王月娘送走一样。
    “走，我们快些往祖母那里去。都这个时辰了，估计别人都到了。”穆清瑜看了一眼天色。
    墨竹和妙香不再说别的，一左一右护着穆清瑜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二房里，穆清兰也去了穆老夫人那里，只有翡翠那儿，还有些动静。
    翡翠坐在暖榻上，一只脚搁在小椅子上，温柔地笑着：“多谢童姑娘了，我这脚肿得着实难受，要不是有童姑娘，我还要好些天都睡不着觉呢。”
    “举手之劳罢了。”童秋蕊坐在小椅子边上，轻轻捏着翡翠的小腿。
    “童姑娘是怎么知道玉米须煮水，能消肿的？”翡翠眯着眼问道。
    “我在家里时，见过不少孕妇，都是用这个法子的。”童秋蕊随意地道。
    翡翠想起来了，童家是个大家族，怪不得童秋蕊知道这么多。
    且当初童秋蕊说出这个法子时，她叫棉儿悄悄地去外头问过大夫，大夫说可以用，她才喝的。
    “让童姑娘常常过来照顾我，会不会麻烦你？”翡翠蹙起眉心。
    “没事，我是个闲不住的，”看了一眼翡翠担忧的神情，童秋蕊补充了句，“我都是悄悄过来的，没让其他人知晓。”

 第326章

    翡翠再次扬起笑，“童姑娘也知道我的身份，要是叫旁人知道，我叫你做这些事，旁人肯定会对我说三道四的。可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该求谁了。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和你颇有缘分。”
    “我也是，看着姨娘很是投缘。”童秋蕊淡淡一笑。
    说完，她站了起来，道：“今儿个就到这里，今晚老夫人备下了除夕晚宴，我该过去了。”
    “棉儿，你去送一送童姑娘。”翡翠纹丝不动。
    “是，童姑娘，奴婢送您出去。”棉儿站在门口处，做了个请的动作。
    童秋蕊抿唇一笑，走了过去。
    棉儿领着童秋蕊出去了。
    司琴站在门口处，关上了门，将屋外的寒气隔绝在外。
    她走到翡翠跟前，与翡翠一起透过窗户，往院子里看去。
    只见棉儿正领着童秋蕊往院子门口走去。
    司琴得意地笑着：“这么一来，就算将来这位童姑娘成了二夫人，也不敢拿姨娘怎么样。”
    “她倒是个心善的，”翡翠意味深长地道，“只是我也不能不为我的孩儿打算。”
    翡翠低下头，温柔地摸着肚子。
    如今肚子里的孩子，时常动得欢快，拳打脚踢的很是调皮，肯定是个男孩子。
    翡翠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让你去外头弄的，绝子的方子可寻来了？”
    “奴婢已经照着方子抓好药了，就等着姨娘什么时候下命令，奴婢就去熬好。”司琴的笑同样不怀好意。
    “先叫她好好过个除夕，就明天动手。大年初一她有血光之灾，总归是不吉利的，到时候就算嫁进来，老夫人也不会待见她的。”
    翡翠说出的话无比狠毒，可是只要想到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孩儿，眼神里是无限的温柔。
    童秋蕊出了二房，径直地到了穆老夫人屋子里。
    国公府的女眷们，几乎都在穆老夫人的屋子里。
    众人说着话，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童秋蕊进去之后，只站在一边当背景。
    穆老夫人笑着与众人闹了一会，停下来歇一歇的时候，正好瞧见站在角落里的童秋蕊。
    她忙招了招手，问道：“什么时候来的？倒是把你冷落了。”
    童秋蕊走上前去，坦然地道：“来了有一会了，怕打扰老夫人的好兴致，才没有开口的。”
    穆老夫人越看童秋蕊越喜欢，虽说她出生不高，可坦荡大方的模样，很合穆老夫人的心意。
    穆清秋原本想着凑过去说几句话，可回想起方氏与她说的，关于童秋蕊的来历。
    她顿时抿上嘴，往穆清瑜边上挪了挪。
    穆清瑜以为是她挤着穆清秋了，也跟着往边上挪了挪。
    “老夫人，想必隔壁的菜肴都准备好了，我们快些过去。”方氏提议道。
    “也好。”穆老夫人扶着童秋蕊的胳膊站了起来。
    顾念着穆老夫人的身子，晚宴便设在边上的厢房里。
    厢房不大，一家人挤在一起很是热闹。
    穆老夫人等人走进去，只见里头摆着两张大桌子，桌子当中，还放着一架十二扇的屏风，将两张桌子隔开。
    可是因着这座屏风，原本就不大的地方，看起来愈发拥挤了。
    穆老夫人挥了挥手，“都是一家人，用这个作甚？撤走。”
    方氏看了童秋蕊一眼，便去吩咐人，将屏风撤走。
    屏风搬走后，屋子里似乎亮堂了不少。
    穆老夫人满意地入了座，其他人跟着坐了下来，只有方氏一直在忙前忙后的。
    童秋蕊坐如针毡，也想站起来，去帮方氏打打下手。
    她才离开椅子，穆老夫人拉住了她的手腕，笑呵呵地道：“今年你就先坐着，好好的过一个年。”
    听出穆老夫人的话外之意，童秋蕊面颊一红，复又坐了下来。
    穆清瑜听着穆老夫人的话，只低着头盯着面前的瓷碗上的图案。
    穆清秋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生怕她听出穆老夫人的心意而伤心。
    没一会，下人来报，说是两位爷带着少爷们过来了。
    除了穆老夫人外，其他人皆站了起来相迎。
    先是一阵寒风吹了进来，随后定国公府的几位爷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正在说话穆二爷和穆三爷。
    童秋蕊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穆二爷身上，羞怯地低下头去，时不时飞快地抬起头，朝那边再看一眼。
    穆二爷和穆三爷走了进来，先带着几位小辈，朝着穆老夫人行礼。
    穆老夫人笑呵呵地扫视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了一路想必都冷了，快坐下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多谢母亲。”
    “多谢祖母。”
    男人们入座后，女眷们也坐了下来，晚宴才算开始。
    方氏拍了拍手，端着托盘的丫鬟们依次进来上菜。
    穆老夫人不动筷子，没人敢动筷子。
    待菜肴上了七七八八，穆老夫人先动了筷子，屋子里的人才动起了筷子。
    女眷这边安安静静的，男人那边还要喝点酒，便热闹些。
    穆老夫人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不放心地叮嘱道：“叫言儿少喝几杯酒，莫喝多了难受。”
    “老夫人放心，老奴盯着呢。”王妈妈弓着腰回道。
    穆老夫人这才继续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穆老夫人叫一直为她布菜的方氏歇一歇，也坐下来吃一些，方氏才入了座。
    穆清秋很是心疼方氏，她不由地看了穆清瑜一眼。
    听闻李将军父母早逝，将军府除了他，再没有别的主子。
    待穆清瑜嫁过去后，便是将军府最有身份的女人。
    穆清秋眼中不由地露出了几分羡慕来。
    穆清瑜正专心用着墨竹刚给她夹的鸡肉，偶然瞥见穆清秋的眼神，嘴里的鸡肉差点咽不下去。
    她不解地轻声问：“我脸上可是有什么吗？”
    穆清秋摇了摇头，“没什么。”
    穆老夫人看着那姐妹二人正在窃窃私语，不由地一笑：“今晚也不用拘着，王妈，叫人上酒来，我们也吃一些。”
    穆清秋先笑道：“好啊，多谢祖母！”
    穆清瑜想起上次喝醉酒的情形，悄悄的红了脸。
    喝酒误事，这次可不能再喝多了。

 第327章

    王妈利索地让丫鬟拿了酒壶来，皆是穆老夫人珍藏许久的。
    虽说穆老夫人不常饮酒，但是旁人送的美酒倒是有不少。
    只打开盖子，就能闻到酒香。
    穆嘉德嗅了嗅鼻子，道：“祖母偏心，这么好的酒，也不给我们喝。”
    穆老夫人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笑道：“有有有，都有。王妈，就将我所有的珍藏都拿出来。今晚是个好日子，不必藏着掖着了。”
    “是。”
    王妈妈又出去了，这次带了不少美酒回来。
    穆清瑜虽说不想喝，但是在穆清秋的怂恿下，也喝了不少的果酒。
    果酒甜滋滋的，穆清瑜当作是甜点在喝。
    墨竹小声劝道：“小姐，这杯喝完别喝了。”
    “只是果酒罢了，喝不醉的。”穆清秋忙反驳道，说完亲自又给穆清瑜倒了一杯。
    墨竹讪讪地闭上嘴，不再劝了。
    穆清瑜和穆清秋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倒是喝了不少。
    穆老夫人笑得眯着眼，扫视着屋子里的众人。
    只是看到男人那一桌，她发现穆二爷和穆三爷跟前放的是茶水，那二人竟然一口酒都不喝，实在是不像他们二人平时的作风。
    穆老夫人心里一突，总觉得古怪，且看那二人虽然笑着，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穆老夫人的笑意，跟着减淡了不少。
    童秋蕊离穆老夫人最近，最能感受到穆老夫人的情绪变化。
    她想了想，拿起跟前的酒杯，带着敬意道：“老夫人，我敬您一杯。多谢您愿意收留我。”
    穆老夫人没有动手拿酒杯，而是先问道：“你在这儿，你兄弟在家乡，你们二人想必是头一次没有在一起过年，说不定往后你们姐弟都见不了面了，你会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我还想感谢老夫人，能把我接来。家乡的那些亲戚，知道我在国公府里，至少表面上会对我弟弟客客气气的。只要我弟弟是个有志气的，将来我们定能再见面的。”童秋蕊满脸真诚又坦荡，将心中所有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穆老夫人暗暗点了点头，她果然没有挑错人。
    她这才拿起酒杯，和童秋蕊一齐喝了一杯。
    喝了点热酒，肚子里暖洋洋的，穆老夫人复又笑了起来。
    无人发现，门打开了一条缝，一小厮从缝隙里钻了进来，猫着腰快速地跑到穆二爷和穆三爷中间。
    不知他说了什么，穆二爷和穆三爷顿时变了脸色。
    “还是来了。”穆三爷沉着脸，凝重地道。
    两位爷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站了起来。
    二人走到穆老夫人跟前。
    “母亲，衙门里还有些急事，我们得过去看一看。”穆二爷道。
    穆老夫人垮下脸，“有什么急事？都不能让人在家过个除夕的？”
    穆三爷苦笑：“确实是十分要紧的事，等处理完，我们定立刻赶回来，再给母亲赔礼道歉。”
    穆老夫人哀怨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真有要紧事，我还会拦着你们？快去，早去早回。”
    “是。”
    穆二爷和穆三爷匆匆离开了，穆老夫人只能不舍地盯着两个儿子。
    她心里不放心，便冲着方氏使了个眼色，叫方氏跟着出去送一送。
    穆二爷和穆三爷离开后，男人那一桌顿时冷清了不少。
    只剩下穆嘉言、穆嘉德，还有三房的一个庶子。
    穆嘉德自己夹着菜，吃得不亦乐乎。
    穆二爷和穆三爷离开，他反而觉得轻松不少，胃口也好了很多。
    他抬起头，发现穆嘉言紧皱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哥，你怎么不吃？”穆嘉德没心没肺地问，“这么一桌子好菜，浪费了岂不是可惜？”
    穆嘉言轻声道：“我会吃的。”
    他紧锁的眉头，没有一刻的松懈。话虽这么说，却依然没有动筷子。
    穆嘉德不再管他，自顾自继续吃着。
    两个儿子走后，穆老夫人也没什么心情，草草地用了几筷子后，便将筷子搁到了桌子上。
    见此，其他人也放下了筷子。
    方氏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看到穆二爷和穆三爷的影子。
    她以为衙门有急事，二人会直接去国公府的门口，骑着马往衙门里去。
    方氏便急匆匆地往国公府的门口去。
    赶到门口，却见门外空无一人。
    问了守门的，没有见过穆二爷和穆三爷过来。
    方氏只好再转回头，往前院书房那边去。
    可是在前院里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那二人的身影。
    今儿个是除夕，穆老夫人做主，让除了必须当值的下人们，要么回家过年，要么可以去屋子里玩耍。
    这也是国公府往年的惯例。
    是以方氏带着丫鬟走在路上，走了许久，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否则可以喊来问一问。
    莺儿搀扶着方氏，劝道：“夫人，不如我们先回去。走了这么多路，想必夫人也累了。”
    方氏咬着牙，“现在回去，怎么与母亲说？再找找。”
    莺儿只好搀扶着方氏，继续在偌大的国公府里，如大海捞针一般寻找起来。
    二人才走到路上，正好撞见匆匆往外走去的穆二爷和穆三爷。
    只见二人换下常服，穿上了官服。
    原来二人是去换衣裳了，怪不得方氏找不到他们。
    方氏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二哥，三爷，你们怎么还去换衣裳？不是有急事吗？”方氏边走边问。
    穆三爷对穆二爷道：“哥，你先出去，我和她说两句，马上过去。”
    “好。”穆二爷快步离开。
    穆三爷停了下来，等着方氏走到自己的跟前，先道：“你且别说话，先听我说。这几日，你管家的时候仔细些，别叫下人们胡言乱语、妄议朝纲。一旦发现，绝对不能姑息……嗯……干脆把门都看好，没有你的牌子，不能随意出入。胆敢不听的，直接打发了出去。”
    方氏骇然，穆三爷从来不过问她管家的事。
    如今这一番叮咛，让她越来越害怕。
    方氏压低音量，颤抖着声问道：“爷，可是要发生大事了？”
    穆三爷愁眉不展，只摇了摇头，“你别问了，快进去陪着母亲她们。”
    说完，穆三爷提步往外走去。
    方氏连忙带着莺儿回去了。

 第328章

    方氏回到穆老夫人那儿，只见菜肴都撤下去了。
    穆老夫人一见到方氏，忙问道：“怎的去了那么久？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三爷的衣裳被汤汁弄脏了，又去换了一身，才耽误了点功夫。”方氏神态如常地道。
    “这个老三，还是和个孩子一样，不能叫我省心的。”穆老夫人松了口气，眉头都舒展开来。
    “母亲，这个家没有您是不成的。”方氏顺着她的意思奉承着，把穆老夫人逗得合不拢嘴。
    “好了，你也别杵着了，快坐下歇一歇。”
    “多谢母亲。”方氏坐了下来。
    她环顾了一圈，没人注意着她时，她收起笑，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穆三爷的那番话，让她心里藏着事，沉甸甸地落不到安处。
    穆嘉言目光如炬，敏锐地察觉到方氏的异常。
    他眉心处的褶皱，愈发的深了。
    穆清瑜和穆清秋挨在一起，竟喝了不少酒。
    方氏留意到摆放在二人跟前的酒壶，皱着眉吩咐道：“别叫她们两个再喝了，都撤下去。”
    “是。”莺儿忙带着丫鬟，将那二人跟前的酒壶也撤了下去。
    这桌子才干干净净。
    “母亲，不如让她们，那些果子点心上来，我们边吃边守岁。”方氏提议道。
    “也好，我们去隔壁，这里总归坐着不自在。”穆老夫人搀着王妈妈，站了起来。
    在她的带领下，大家一起移步隔壁。
    穆清瑜和穆清秋喝得脸颊通红，眸子格外明亮，还一个劲地与别人说，她们根本就没醉。
    童秋蕊不知何时走到了方氏的身边。
    方氏看了那二人一眼，转而面对童秋蕊，无奈地笑道：“你别看那两个丫头，看起来一副大人的模样，实际上还是长不大的孩子。尤其是瑜儿，看着做事得体大方又规矩，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心性，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童秋蕊低下头，回道：“两位小姐的赤子心肠，着实难得，更是天底下最宝贵的东西。三夫人言重了。”
    方氏抿唇一笑，童秋蕊这么会说话，怪不得穆老夫人很是喜欢。
    童秋蕊说着奉承的话时，一本正经、语气真挚，仿佛只是在说着实话罢了，很难叫人不喜欢的。
    一行人进了隔壁的屋子里，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穆清瑜坐在临窗的暖榻上，小脸试图凑到窗户跟前。
    窗户的小缝隙里，冒着丝丝凉气。
    她发烫的脸颊，吹着凉气还能舒服一些。
    今晚还是喝多了，方才走在地上，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
    穆清瑜暗恼，只盼待会子不要发酒疯。
    坐了一会，不知为何，屋子里的氛围不甚热闹。
    穆清瑜和穆清秋喝多了，皆是迷迷糊糊的。穆清兰本就不爱说话，此时更是一个锯嘴葫芦。
    穆嘉言和方氏心里藏着事，便没有主动说话。
    穆嘉德只顾喝着茶，也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氛围，好像比外头的寒冬还要冷清。
    坐了一会，穆老夫人精神不济，打起了瞌睡。
    她一个激灵，瞌睡醒了。
    “果然年纪大了，熬不住了。不如你们先回去歇一歇，到了时辰，你们再过来。我老婆子，也得去睡一觉再说。”
    穆老夫人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没人敢再留下来，打扰她的休息。
    除了方氏要留下来伺候穆老夫人，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了。
    穆清瑜巴不得赶紧回去，叫妙香给自己熬一碗醒酒汤，好醒一醒酒。
    只是才回到二房去，她便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墨竹和妙香喊了几声，都没将她唤醒。
    “罢了，不要再喊小姐了，”墨竹轻声道，“就让小姐睡，待会子时辰快到了，我们再来将小姐叫醒，去老夫人那边。”
    “好。”
    墨竹便和妙香走了出去。
    二人见穆清瑜睡得沉沉，准备去看一看陈婆婆在做什么，顺便弄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穆清瑜睡得沉，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她突然睁开了双眼，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盯着帐子半晌，才知道萦绕在心头，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屋子里，似乎还有旁人。
    “墨竹！妙香！”
    她唤了两声，不见那二人答应。
    窗户外头，似乎有一点动静。
    穆清瑜蓦地坐了起来，这种开场，似乎有点熟悉。
    窗户外，有人敲了敲窗户。
    穆清瑜起身，拿下挂在披风上的外衣裹在身上，随即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窗户。
    窗户外头，果然站着一人，正是许久不曾见面的李照。
    穆清瑜擦了擦眼睛，看了看李照，又擦了擦眼睛，似乎不是很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李照明明在千里之外，又如何会到这儿来？且就站在她的闺房外？
    难道真的喝醉了？
    回想起宴席上的情形，她和穆清秋喝空了不少酒壶，肯定是喝醉了。
    穆清瑜懊恼道：“早知道不喝那么多了。”
    “什么？”
    穆清瑜惊奇地望过去，出现幻觉也就罢了，没想到幻觉还会说话。
    “我说，你去了那么久，怎么也不写封信给我。”穆清瑜叉着腰，气鼓鼓地道。
    “你知不知道……我……我会担心的……”穆清瑜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气势也越来越弱。
    虽说面对的只是她喝醉酒出现的幻觉，可她还是羞赧地红了脸。
    她叹了口气，她与一个幻觉置气做什么？本尊又不知道，平白地动气，还伤了自己的身子。
    她扬起脸，盯着李照，只道：“你好好地站着，让我看一会。待会子我酒醒了，你也就要消失啦。”
    李照纹丝不动，任由穆清瑜打量。
    穆清瑜贪婪地看了许久，外头的寒风钻进她的衣领里，她打了个寒颤，四肢都冷得发颤。
    等下还要去穆老夫人那里，要是生了病，这年都过不好了。
    “我看够了，你可以消失了。”穆清瑜娇声道。
    李照轻轻扬了扬嘴角，伸出宽厚的大手，在穆清瑜柔软的头顶揉了一下。
    “我记下了。”李照认真地说完，转身离开。
    穆清瑜的头顶，仿佛还残留着李照手掌的温度。
    这幻觉太过真切，竟然还有人的体温？
    还有，他记下什么了？

 第329章

    穆清瑜阖上窗户，继续回床上，又睡了一会，直到墨竹和妙香进来，将她唤醒。
    这一觉睡得舒坦。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刚过，小姐现在起来收拾一下，去老夫人那里正好。”墨竹道。
    “好。”穆清瑜仍旧闭着眼，让两个丫鬟伺候她更衣。
    睡了一觉，发髻杂乱，她又重新梳了发髻，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到了的时候，原来她不是最早到的，穆清秋和穆清兰都到了。
    穆清秋手心里捧着浓茶，格外的精神。
    穆清瑜请安行礼后，坐了过去。
    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了，除了穆嘉言。
    穆老夫人担心穆嘉言来回折腾，着凉病下了，特意派了丫鬟过去，好生叮嘱，让穆嘉言不要再出来了。
    人都到齐之后，便是坐着守岁了。
    睡了一觉，穆老夫人清醒不少，还叫厨房煮了一锅汤圆来。
    丫鬟们端了汤圆进来，每人一碗。
    汤圆起锅有一会了，现在吃刚刚好。
    穆清瑜轻轻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芝麻充盈整个口腔，吃了几个汤圆后，顿时暖和了不少。
    穆老夫人不由地望向门的方向，叹息道：“要是老二跟老三还在就好了。”
    “母亲放心，他们处理完外头的事就会回来的。说不定待会子放烟花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方氏宽慰道。
    但她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穆三爷对她说的那番话，以及说话时的神情，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她说出口的话，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穆老夫人瞧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自己的愁容所影响。
    她笑道：“我不过随口一提，不要提他们了。”
    于是其他人继续说说笑笑。
    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身边，问道：“姐姐，明儿个去烧香，你要穿哪一件衣裳？”
    “怎么了？”穆清瑜问道，突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是不是明儿个你怕碰到忠烈侯府的夫人？怕我跟你穿一个颜色的，给你丢人？”
    穆清秋脸一红，“哪有，我就随口一问。”
    说了会子话，时辰到了。
    穆老夫人命人将门窗都打开，屋子里的众人，一齐朝着外头望去。
    似乎是约定好的，漆黑的黑夜里，都城各个地方，都响起了烟花炮竹声。
    穆老夫人让王妈妈，将压岁钱都发下去后，就叫众人散了，快些回去歇息。
    穆清瑜等人说了吉祥话后出去了。
    走到外头，似乎还能闻到硝烟的气味。
    众人尚未走出穆老夫人的院子，只见一人匆匆从外头跑进来，看到几位主子，竟然也顾不得行礼。
    那人匆匆往穆老夫人的屋子里跑去，满脸焦急之色。
    穆清瑜等人见状，不再往外去，就站在穆老夫人的院子里，静静地等待着。
    穆清瑜蹙起眉间，似乎从穆二爷和穆三爷突然离开开始，一切都透着古怪。
    她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那人几乎是冲进穆老夫人的屋子里。
    没一会，屋子里响起了瓷碗落地的声音。
    方氏率先走了进去，穆清瑜见状，也跟了进去。
    童秋蕊怕自己一个外人的身份，现在凑到前头去，恐怕引起别人的非议，便只跟在后头。
    走到门口处，她更是不肯再往里头去了。
    屋子里，只见穆老夫人满脸骇然，可以称得上是又惊又怕。
    不知道那突然闯进来的人，说了些什么，能叫她露出这副神态。
    穆清瑜暗暗捏紧了衣袖，果然是有大事要发生。
    穆老夫人方才失手打碎了茶碗，王妈妈正带着下人，收拾着残局。
    “母亲，您没事？”方氏担忧地问道。
    好半晌，穆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我没事，老三媳妇留下，其他人都回去。”穆老夫人扯着嘴角，勉强一笑。
    见此态度，其他人只好离去。
    穆清瑜和穆清兰往二房走去。
    一路上，穆清兰愁容不展，她本就胆子小不经吓。
    目睹了穆老夫人那副模样后，她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穆清兰鼓足勇气，道：“二姐姐，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穆清瑜的酒还没醒彻底，茫然地问：“什么事？”
    穆清兰只好继续问：“就是那人说了什么？祖母为何会是那副神情？”
    穆清瑜如实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祖母不跟我们说，想来不关我们的事。”
    穆清兰低下头，不再多问。
    很快到了二房，二人各自回了院子里。
    穆清瑜回到屋子里，稍稍洗漱下便倒头就睡。
    她喝了酒，睡得沉沉的。
    只是今夜，对于不少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
    皇宫里，圣上的寝殿之外，乌泱泱跪了一片大臣，穆二爷和穆三爷也在其中。
    晋王得到消息，从宫外赶了进来。
    他越过跪着的众人，准备往圣上的寝殿里去。
    只是才走到大殿门口，守门的宫人拦住了他。
    “殿下，圣上病着，谁都不见。请殿下留步。”宫人弓着腰，将大殿的门当得严严实实。
    “本王是圣上的手足，圣上难道连本王都不见？”晋王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
    “奴才不敢撒谎，皆是圣上的口谕。”宫人回道。
    晋王站了一会，“行，那你去和皇兄说一声，本王来看过他了。”
    “是。”宫人应道。
    他转身进了大殿之中，不忘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生怕外头的人闯进去。
    看着大门在眼前阖上，晋王皱起眉头。
    等他转身面对群臣时，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抿着唇，越过群臣离开了。
    圣上顾惜晋王，在皇宫之中，也特意指了一处宫殿，供晋王歇息。
    晋王走到里头坐定，又吩咐闲杂人等退了下去。
    须臾，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一进来，晋王只觉得周遭的气息压抑了不少。
    “怎的现在才到？一路顺利吗？”晋王语气随意地问。
    似乎面对的，是极为亲近之人。
    “一切顺利。”李照淡淡地道。
    晋王动了动嘴唇，如若一切顺利，李照早该一个时辰前就到了。
    李照不是会无故迟到的人。
    晋王将疑惑藏在心底，没有再问。

 第330章

    “唉，方才我过去，那太监都没放我进去，”晋王风雅的眉眼上，沾染了忧愁，“也不知道皇兄究竟如何了？太子也在里头，唯一庆幸的是皇后被困在她的寝殿里，没能过来。不然叫这二人凑在一起，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晋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也没有听李照接个只言片语。
    好在他清楚李照的性子，并没有在意。
    “你出宫去，去西山大营，随时准备听候命令。这里，尚且还在我的掌控之中。”晋王勾唇一笑。
    “是。”李照行了礼，退了出去。
    目送着李照的身影再次隐入黑暗之中，晋王狭长的眼眸眯起，自言自语：“要是天下落入太子手上，真的要完蛋了。”
    李照出去之后，行走在几乎是灯火通明的皇宫之中。
    他选择走的路，一路上几乎没有见到任何宫人，是以无人发现，他曾经进过皇宫。
    守门的人远远见着他，恭恭敬敬地将皇宫的门打开，且低着头，不敢直视李照。
    皇宫外早就备好了快马，李照径直走到马边，上了马，再次消失在黑夜之中。
    圣上的寝殿外，那些大臣依然跪着。
    地面冰冷，寒风萧瑟，谁都不敢第一个起来。
    寝殿之内，圣上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明黄色的锦被将他盖得严严实实。
    他的身边，有好几位太医守着。
    圣上的心腹太监德全，透过窗户往外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个漆黑的头顶。
    这些大臣中，有不少是年长的肱股之臣，要是在寒冬跪个一夜，想必膝盖都要废了。
    德全连忙走到外室，找到了太子。
    圣上是今儿个午后晕倒的，太子不知道是何时来的。
    当时德全按照太医的吩咐，圣上要静养，他要将闲杂人等都赶出去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守在床边的太子。
    德全当时不由地感慨。
    人人都说太子混账，可是在圣上身边最需要人的时候，太子还是第一时间出现。
    可当德全看到太子待在这儿，什么忙都帮不上忙，甚至还喝了一壶小酒，德全难掩愤怒之色。
    只是他不敢对当朝太子说什么。
    “殿下？殿下？”德全轻声唤着，正在榻上小憩的太子。
    太子似乎睡得格外舒坦，呼噜声不绝于耳。
    太子厌恶地摆了摆手，翻个身继续睡。
    德全不死心，继续喊着太子，直到太子不耐烦地睁开双眼。
    “狗奴才，作甚打扰孤睡觉？”太子气呼呼地嗔道。
    德全忙讨好地道：“殿下，外头还等着殿下去住持公道呢。那些大臣，还在外头跪着呢。”
    太子更是不耐烦，“又不是孤叫他们跪的，他们喜欢跪，就跪着好了。”
    德全擦了把汗，“殿下，他们没有殿下或者圣上的命令，谁都不敢起身。要是一直跪下去，恐怕要跪出事情来。”
    “能跪出什么事情来？”太子满不在乎，天大地大，还是他睡觉最要紧。
    今儿个下午，他正睡得好好的，被皇后的人，突然拎到这儿来。
    忙了一下午，他好不容易喝了点酒，才有了睡意。
    太子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准备继续睡。
    德全垮着脸，只好将皇后搬了出来。
    “殿下，要是皇后娘娘知道这儿发生的事，说不定会替圣上出面，请那些大臣先去偏殿歇息候着的。”
    听到皇后的名号，太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下了地。
    “罢了罢了，伺候孤更衣，孤出去会一会他们。”
    “是！”德全大喜过望。
    太子才起身穿好衣裳，跟着他来的宫女枫叶趁着无人发现，走到太子跟前，小声劝道：“殿下，娘娘千叮咛万嘱咐，叫殿下千万不要走出这扇大门，也万万不能叫其他人进来的。”
    太子挠了挠头，为难地道：“啊，我就出去说两句话进来，应该没事。”
    “殿下，万万不可。”枫叶加重了语气。
    她余光瞄到德全正往这儿走来，忙掏出怀里的帕子，装模作样地擦起了桌子。
    “殿下，请跟奴才出去。”德全道。
    太子皱了皱眉头，捂着肚子佯装难受，又坐了回去。
    “孤刚刚喝了冷酒，现在肚子不舒服。我就不出去了，你代替孤出去。”
    “啊？”德全没有反应过来，太子怎么好端端地，又变了主意？
    这次不管德全怎么劝，太子都不肯出去，像是长在榻上的一样。
    德全无奈，只好自个出去了。
    太子松了口气，脱掉鞋子再次躺在了榻上。
    德全出去之后，招呼着那些大臣们，进了偏殿等候，不要再冰天雪地里等着了。
    对于出来的不是太子，而是个太监，大臣们心里忐忑不安。
    圣上究竟病成何种模样了，竟然叫太子寸步都不能离。
    翌日，是大年初一。
    按照往年的惯例，穆清瑜睡不了懒觉，早早的就会被炮竹声吵醒。
    只是今年，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
    她忙叫了墨竹进来。
    “我怎么睡得这么沉？想来是昨晚果酒喝得多了，下一次我再喝多，你可得在边上盯着我些。”
    墨竹怪道：“昨晚已经给小姐喂过醒酒汤了，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我为何没有被炮竹声吵醒？往年我都会惊醒的。”穆清瑜道。
    提到次，墨竹似有顾忌地朝着四周一打量，才凑到穆清瑜跟前，轻声道：“小姐，今儿个早上，圣上病了的消息传遍了，没有人家敢放鞭炮的。是以早晨，小姐才睡得安稳了些。”
    穆清瑜追问：“圣上是什么时候病的？”
    “是昨儿个下午。”
    “想必昨晚能叫祖母失态的消息，就是这件事。”穆清瑜猜测道。
    穆二爷和穆三爷匆匆离去，恐怕是入宫去了。
    墨竹见穆清瑜纹丝不动，忙劝道：“小姐要不要起来，先吃点东西？”
    穆清瑜将脑海里的思绪甩出去，那些事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她想得再多，都是徒劳的。
    “好，替我梳妆。简单些便成，都这个时辰了，估计不会再出去烧香了。”

 第331章

    待穆清瑜梳洗穿戴好，竟也到了午膳的时辰。
    想了想，她还是叫人将午膳摆在了自己这儿。
    想来穆老夫人也没心情见自己。
    正用着午膳，妙香打探了下回来了。
    “小姐，奴婢去打听过了，今儿个上午，老夫人谁都不见。据说三小姐想去给老夫人请安，都被拒之门外了。”妙香说道。
    穆清瑜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瓷碗和牙箸，顿时没了胃口。
    圣上究竟病成什么模样了？
    “我没什么胃口，都撤下去。”穆清瑜起身，往内室走去。
    因着圣上病了的消息，以及穆老夫人的失态，定国公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的。
    虽说是大过年的，府里装扮得喜气洋洋的，却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
    往年这个时候，定国公府几位主子，早就上香回来了。
    今年格外的冷清。
    是以根本无人注意到，童秋蕊又去了翡翠那儿。
    翡翠才不管外头的那些事，她只要肚子里的孩儿平平安安的就行。
    二人互相拜了年，才坐下说话。
    “童姑娘，听说昨晚二爷突然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童姑娘知道二爷是去哪里了吗？”翡翠焦急地问。
    童秋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许是外头有急事。”
    “唉，二爷还说会陪我和孩子守岁的，竟也没有做到。”翡翠摸着肚子，失魂落魄。
    “姨娘和二爷感情深厚，实在是叫人羡慕。”童秋蕊笑道。
    翡翠羞赧一笑：“也说不上感情深厚，只是二爷看我这样子，多怜惜我几分罢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其实我已经知道，童姑娘到这儿来，是何缘故。”
    童秋蕊平静地移开视线，“是老夫人看我可怜，才将我接来的。”
    “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啊，”翡翠拉住童秋蕊的手，亲切地道，“往后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了。”
    童秋蕊这才抿了抿唇，从耳根处泛起红晕，羞答答地说不出话来。
    翡翠见状，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随即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棉儿，你将从厨房拿来的汤圆端过来。”翡翠吩咐道。
    “是。”
    翡翠解释：“这汤圆都是我自己做的，童姑娘尝一尝，要是觉得好吃，我下次再做了给你吃。”
    童秋蕊连连推辞：“怎么好麻烦姨娘？姨娘身子重了，怎么能再做这些事？”
    翡翠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们都是自家姐妹，别说两家话。往后你真成了二夫人，还该是我伺候你才是。”
    “不敢，姨娘在二爷身边伺候久，我怎敢使唤你呢？”童秋蕊忙道。
    翡翠微微一笑，很是满意童秋蕊的回答。
    棉儿端着托盘上来，上头放着两碗汤圆。
    童秋蕊收回被翡翠拉着的手，准备帮棉儿一把，却被棉儿躲开了。
    “这些事怎么能叫姑娘来？”
    棉儿说着，利索地将两碗汤圆，分别搁到翡翠和童秋蕊面前。
    翡翠和棉儿交换了个眼色，棉儿拿着托盘出去了。
    翡翠拿起勺子，劝道：“童姑娘，快趁热吃。”
    “好。”
    童秋蕊也拿起了勺子，舀了一个，只咬了一口却突然吐到了手帕上。
    翡翠心一紧，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
    “姨娘别吃，这汤圆很烫。”
    听童秋蕊这么说，翡翠才松了口气。
    童秋蕊说着，将翡翠面前的碗端到了自己跟前，“我帮姨娘搅一搅，凉得快一些。”
    翡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童秋蕊的动作，直到童秋蕊将碗再次端到她跟前，她才松了一口气。
    “不烫了，姨娘可以吃了。”
    “好，你也快些吃。”
    翡翠拿起勺子，看着童秋蕊吃起了汤圆，自己才吃了起来。
    童秋蕊胃口极好，将一碗汤圆都吃完了。
    翡翠也跟着，吃了大半碗。
    吃好后，童秋蕊便告辞了。
    翡翠也不阻拦，让司琴送她出去。
    棉儿走了进来，笑道：“姨娘，童姑娘可以把一碗都吃得干干净净的。”
    翡翠笑着哼了一声，“也是她命中有这一劫，好了，你将桌子收拾收拾。”
    “是。”
    棉儿正准备收拾桌子，只听翡翠尖叫了一声，吓得她把手上的托盘都扔了。
    “姨娘，怎么了！”
    翡翠捂着肚子，似乎极为难受，“我……我肚子疼……”
    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折磨得她面色苍白，额头开始冒冷汗。
    “姨娘该不会是要生了？算算日子，提前了不少。”
    “喊人……”翡翠用尽全力说出这两个字来。
    棉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了。
    跑到外头，正好碰上送了童秋蕊回来的司琴。
    因着穆三爷的那一番叮嘱，方氏将定国公府各处门都关的严严实实，更是仔细敲打了守门的人，没有她的同意，不准放任何人出去。
    司琴和棉儿跑了许久，说了许久，依然没有说服守门的，让她们能出去找个大夫来。
    二人只好又跑去三房找方氏。
    只是方氏早就去了穆老夫人那儿，二人又往穆老夫人那里跑去。
    还没到穆老夫人的院子，守门的那人朝着二人挥挥手。
    “老夫人急得嘴巴里都起了泡，你们快走快走！省的老夫人迁怒到你们身上！”
    司琴和棉儿吓了一跳，二人对视一眼，皆没那个胆子过去。
    “姨娘还没到预产期，说不定只是吃坏了肚子疼？要是我们现在冲进去，接结果是虚惊一场，老夫人肯定要责罚我们的。”司琴凝重地道。
    棉儿心里正没有主意，司琴这么一说，她立刻点头。
    “也对，我们先回去看一看，说不定姨娘已经不疼了。”
    二人又小跑着回去了。
    二人回去，果然听不到翡翠喊痛的声音。
    二人冲进屋子里，只见翡翠正坐在地上，袄裙上是大片的血迹。
    原来她不出声，是痛得喊不出来了。
    “姨娘，我们到处去求过了，都没法子。”棉儿急得不知该如何。
    司琴猛一见翡翠这样，也顿时焦心。
    “看来姨娘真的要生了，我在这儿守着姨娘，你去和老夫人说一声，老夫人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司琴道。
    棉儿虽说快被吓傻了，但还有一丝理智，她挤开司琴，道：“还是我守着，你去求老夫人。”
    “你没碰到过这样的事，还是我守着好。”
    “你不也是？”
    两个丫鬟，竟然争执了起来。

 第332章

    翡翠要不是因为肚子疼得说不出话来，她真想痛骂这两个丫鬟。
    她都成这副模样了，这二人竟然还有心思，吵了起来？
    听着司琴和棉儿的争执，翡翠倒是听出来一些，原来是这二人，生怕触了穆老夫人的霉头，谁都不敢去穆老夫人跟前。
    翡翠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胡乱一抓，抓到了垫在暖榻上的毛毯。
    她狠狠地揪着毛毯，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去求……二小姐……”
    司琴和棉儿闻言，停下了争执。
    穆清瑜是个好说话的，去求一求她，也没什么难事。
    于是棉儿应下：“奴婢这就去找二小姐。”
    棉儿跑了出去，翡翠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身下流出来的血水，又叫她将这口气提了起来。
    司琴将翡翠扶到了床上，翡翠躺在床上，只觉得肚子越来越疼了。
    司琴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除了急的团团转，也没有别的法子。
    翡翠有心吩咐几句，无奈肚子太痛，想说的话到了嘴边，都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大年初一，因着圣上的事，以及定国公府两位爷入了宫后，就没有回来。
    定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没了过年的心思。
    且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欢欢喜喜的过年，被人知道了，是对圣上的大不敬。
    穆清瑜吃了午膳后，见外头阳光正好，便叫墨竹搬了椅子出去。
    她就坐在屋外回廊栏杆边，做起了女红。
    还没绣上几针，院子门口处吵吵闹闹的，很难叫人不注意。
    穆清瑜蹙起眉间，看向了那边。
    妙香已经快步过去了。
    不多时，妙香回来，脸色凝重地道：“小姐，是翠姨娘身边的丫鬟，翠姨娘要生了，可是请不到大夫和产婆。”
    穆清瑜一怔，“我记得不是还有段时日吗？”
    “是的，可奴婢瞧那丫鬟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许是提前发动了。”
    妙香觑着穆清瑜的脸色，道：“要是小姐不愿意插手，不如奴婢寻个借口，打发了她去？”
    “她都求到跟前了，再装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穆清瑜将膝盖上的东西放到一边，“走，我们过去瞧一瞧。”
    穆清瑜走了几步，又吩咐妙香：“我们先过去，你去请陈婆婆跟着一起去。”
    “是。”妙香便往后头去。
    穆清瑜带着墨竹走到院子门口，吩咐守门的丫鬟将门打开。
    棉儿涕泗横流的脸蛋出现在门后。
    “二小姐，求你救救我家姨娘啊！”棉儿大声喊着。
    她的声音尖锐，刺得穆清瑜耳朵嗡嗡响。
    她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要是穆清瑜选择见死不救，恐怕事后这些人，定会借此事闹出一场风波来。
    “带我去瞧瞧。”穆清瑜淡淡地道。
    不曾想穆清瑜答应得如此爽快，棉儿愣了一下，才道：“请二小姐跟奴婢来。”
    棉儿领着穆清瑜一行人，回到了翡翠那儿。
    穆清瑜一进屋子，便看到翡翠身上盖着的棉被，都被血水浸湿了。
    穆清瑜吓了一跳。
    一同过来的，年长些的妇人，连忙将穆清瑜推了出去。
    “小姐，屋子里头不干净，您还是去外头等着。”
    墨竹回过神来，也拉着穆清瑜往外走去。
    “小姐，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站在院子里，穆清瑜仍然在不停地回想着，看到的那一幕。
    没想到翡翠是如此凶险，要是她不过来，翡翠还不知道会有如何下场。
    “快去找三婶和祖母。”穆清瑜吩咐道。
    墨竹忙跑着去找人了。
    定国公府上下都知道，墨竹是穆清瑜身边有头有脸的丫鬟。
    她所到之处，下人们都会念在穆清瑜的份上，给她几分面子。
    不一会儿，穆老夫人和方氏都知道了翡翠生产在即的事。
    穆清瑜在翡翠的院子里站了一会，不知何时，妙香带着陈婆婆走到了穆清瑜的身后。
    恰好方氏也带着人赶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童秋蕊。
    “三婶。”穆清瑜唤道。
    “这边有我，你先回去。”方氏道。
    “我放心不下，想在这里等一等。”穆清瑜忧心地道。
    方氏点了点头，朝屋子里走去。
    才跨过门槛，她停了下来，道：“童姑娘，你和瑜儿一起，在外头等着。”
    “夫人，稳婆还没来。我在乡下的时候，见过稳婆接生，说不定我能帮上忙。”童秋蕊真挚地道。
    方氏朝着屋子里望了一眼，待看到翡翠凶险的模样时，眉头紧锁，不再多说什么。
    童秋蕊便跟着方氏走了进去。
    陈婆婆和妙香也在穆清瑜的示意下，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翡翠痛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身子底下的床铺，早就被汗水和血水打湿了。
    方氏走到床边，好生安抚：“稳婆和大夫马上就到，你再撑一撑。”
    翡翠只知道自己的肚子痛得厉害，其他什么都听不到，甚至她都没有察觉到，屋子里来了这么多的人。
    陈婆婆是在最后才走进去的，她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榻边。
    只见摆在榻上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两碗汤圆。
    一碗里的汤圆悉数被吃完了，一碗还剩下几颗。
    陈婆婆嗅了嗅鼻子，在屋子里弥漫着的血腥味之中，闻出了一丝别的气味。
    她若有所思地走到茶几边上，看了一眼那两只瓷碗。
    趁着没人注意，陈婆婆掏出帕子，在一只没有汤圆的碗里沾了一下。
    又快速捞起另一只碗里的一颗汤圆，用帕子裹好，小心地藏在怀里。
    做完这一切，她仍旧在塌边站着，别处早就挤满了人。
    童秋蕊走了过来，“妙香姑娘，你也进来了啊。这位是……”
    妙香介绍道：“哦，这位是小姐院子里，负责茶水间的陈婆婆。”
    童秋蕊压低了声音，“姨娘怕是要生了，二小姐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看得了这些？你们快些，劝着二小姐回去。”
    妙香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多谢童姑娘提醒，我这就去劝一劝我家小姐。”
    于是妙香和陈婆婆往外头走去。
    妙香将童秋蕊的话转告给了穆清瑜，同时也劝说着穆清瑜快回去。
    穆清瑜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不少，她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便带着妙香等人往回去了。

 第333章

    穆清瑜回到二房，走进暖烘烘的屋子里，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冻得几乎要僵硬了。
    墨竹搬了个暖炉，就搁在穆清瑜的脚边。
    好一会，穆清瑜才缓过来。
    “二小姐，老奴有话要说。”陈婆婆郑重地道。
    穆清瑜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脊背，道：“婆婆请说。”
    陈婆婆将怀里的帕子拿了出来，展开帕子，里头是一颗圆滚滚又小巧的汤圆。
    穆清瑜不解，这颗汤圆有什么来历？竟然值得陈婆婆一直藏在怀里？
    她伸出手，想要拿到眼前来看一看。
    陈婆婆快速收回手，躲开了穆清瑜伸过来的手。
    穆清瑜抓了个空，讪讪地收回手，更是迷茫。
    “这东西，小姐和两位姑娘，都碰不得，”陈婆婆严肃地道，“这里头，掺了能叫人断子绝孙的药物！”
    穆清瑜、墨竹和妙香三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些。
    妙香害怕地道：“婆婆是从哪里寻来的？”
    这等断子绝孙的汤药，她也只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过。
    谁敢用这样的东西害人，可是要遭报应的。
    “在翠姨娘的屋子里发现的，这些，是有人吃剩下的。”陈婆婆平静的叙述着。
    在皇宫许多年，比这阴狠的手段，她见得多了。
    穆清瑜脸色难看，“你的意思是，翡翠是被人下了毒，才要早产的？”
    陈婆婆点了点头。
    “翡翠那样谨慎的人，谁能在她的地盘上，让她乖乖地吃下掺了毒药的汤圆。”穆清瑜这句话，也是在问自己。
    翡翠为人圆滑，能在她和穆清雪之间两头都得到好处，又怎会与人交恶至此？
    陈婆婆盯着手上的帕子，“翠姨娘屋子里的暖榻上，面对面摆放着两碗汤圆。这两个碗里都放了一模一样的毒药。按照老奴的推测，还有另一人也吃了。这毒药用下之后，很快便会发作，发作的时候会血崩不止。小姐留心些，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
    “妙香，你暗中盯着些。”穆清瑜凝重地吩咐道。
    妙香应下。
    穆清瑜又补充了句：“对了，你再查一查，今儿个到底都有哪些人，去了翡翠那里。”
    “是。”
    同住二房，翡翠那边的动静，都传到了这里来。
    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似乎翡翠的情况很是凶险。
    “婆婆，翡翠她能平安生产吗？”穆清瑜轻声问道。
    陈婆婆叹息似地摇了摇头，“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留下不少后遗症。”
    穆清瑜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墨竹更是感慨，当年她和翡翠一起伺候穆清瑜。
    谁曾想翡翠是个眼高手低的，为了往上爬不惜陷害自己的主子。
    好不容易攀上穆二爷这么根高枝，即将要母凭子贵的时候，又出了这么个岔子。
    孩子能不能安然无恙不说，自己这条命说不定也要搭进去。
    不知道翡翠会不会后悔。
    穆清瑜还是尚未出闺阁的小姐，墨竹怕她听着那边的动静害怕，忙朝着妙香使了个眼色。
    “小姐，婆婆叫奴婢如何种药草。奴婢种成功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妙香笑着问道。
    “大冬天的，如何种的出来？”穆清瑜提起了些兴致。
    “还是婆婆教奴婢的法子，搭了个小棚子，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就在屋子后头的墙根处。”
    “也好，我就去看看。”
    于是几人往院子深处走去，越往后，翡翠那边传来的声响越小。
    翡翠的院子里。
    大夫到了之后，让人给翡翠喂了一碗汤药，翡翠竟然有了力气，有劲生孩子了。
    于是方氏请来的稳婆纷纷上前，准备给翡翠接生。
    只是翡翠的情形太过凶险，还要大夫在一边守着。
    大夫擦了把汗，“夫人，我跟你说句实话，姨娘这情况，恐怕不大好。到了那时候，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方氏瞪了他一眼。
    大夫立刻改口：“保住大人有些困难，我定尽力保住孩子。”
    方氏这才满意地移开眼。
    翡翠不过是个奴婢出生，能给定国公府添个一子半女，已经是她的福气。
    如若她保不下这条命来，也是上天注定的。
    不管是谁在这里，都会做主和方氏一样的决定的。
    一直到深夜，翡翠那边的动静依然不停。
    穆二爷和穆三爷依旧没有回来。
    穆清瑜躺在床上，更是不能安生睡着。
    翡翠时不时凄厉的叫喊，将穆清瑜好不容易有了的瞌睡赶跑。
    就这样睡一会醒一阵的，捱到了天明。
    穆清瑜一醒，便问墨竹：“翡翠生了吗？”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翡翠那边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了。
    墨竹只摇了摇头，“还没有。”
    “好，我要起来了。”
    穆清瑜梳洗好后，穆老夫人派人来，喊她过去。
    赶到穆老夫人这儿，只见她憔悴了不少，像是彻夜没合过眼。
    穆老夫人反观穆清瑜，见穆清瑜眼底下也有一片淡淡的乌青。
    “今儿个是大年初二，从前你娘还在的时候，会带着你回秦家走一趟。虽说你娘不在了，这亲戚关系还是要维护着的。今儿个，你就去秦家坐一坐。”穆老夫人缓缓道来。
    穆清瑜心中一暖，知晓穆老夫人是怕自己被翡翠吓到，才特意让自己去秦家避一避。
    “是，孙女知道了。”
    因着圣上还昏迷不醒着，穆清瑜去往秦家的时候，只用了一辆马车，尽量低调不打眼。
    到了秦家的时候，穆清瑜恰好看到章家的马车往巷子里去。
    穆清瑜下了马车，径直地到了秦老夫人那里，果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秦姝。
    穆清瑜先冲着秦姝眨了眨眼，才屈了屈膝，给秦老夫人行礼。
    “外祖母过年好！”穆清瑜欢快地道。
    秦老夫人笑不可支，忙叫人给了穆清瑜一个荷包，里头装着不少金叶子和金瓜子。
    “多谢外祖母。”
    穆清瑜接过荷包，开始打量起秦姝。
    穆清瑜仔细地瞧了一会，直到把秦姝瞧得都不好意思了。
    只见秦姝除了挽上妇人的发髻，其他的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
    秦姝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穆清瑜摇了摇头。
    她见过不少刚嫁人的夫人，眉角眼梢都会带上一种独特的风情，那是在夫家过得幸福留下的痕迹。
    然秦姝身上没有。

 第334章

    穆清瑜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嫁过去后，章家人有没有欺负你？”
    秦姝失笑：“我是他们八抬大轿迎进门的，他们欺负我做什么？你放心，他们待我都很好。”
    “姐夫待你也很好？”穆清瑜追问。
    秦姝目光微闪，避开了穆清瑜的视线，佯装羞赧：“你说的什么话？祖母你瞧瞧，瑜儿还没出嫁，就开始不正经了。”
    秦老夫人只笑着看姐妹二人玩笑。
    “我也是关心姐姐罢了，姐姐想到哪里去了。”穆清瑜拉着秦姝的胳膊撒娇。
    秦姝笑了笑，说起了别的事。
    穆清瑜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便继续和秦姝说话。
    墨竹趁着没人注意，拉着秦姝的丫鬟珠儿往外头走去。
    反正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众多，二人出去也不耽误什么。
    只是二人不敢走远，就站在回廊那儿说着话。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珠儿问道。
    墨竹抿嘴一笑：“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我关心你一下不好么？”
    “是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
    墨竹小心地问：“我怎么瞧着你心情不好？大过年的，能有什么烦心事？”
    “嗐，还不是我家小姐……不对，我家夫人的事。”珠儿叹了口气。
    “夫人不愿和别人提起，你也别问我了。”珠儿别过脸去。
    “我家小姐和你家夫人，是比嫡亲的姐妹还要亲的，你不和我说，还能和谁说去？”墨竹掰着珠儿的肩膀，让她转了过来。
    看着墨竹真挚的双眸，珠儿嘴唇翕动，将一直以来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我家夫人过门后，章家人待我家夫人都很好，姑爷也常常在外面买小玩意，带回来哄小姐开心。只是这姑爷，实在是有太多的红颜知己了。”
    珠儿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继续说下去。
    墨竹一言不发，耐心地等着。
    珠儿继续往下说：“唉，没到章家去，不知道姑爷那么的受欢迎。几乎到处，都有姑爷的旧相识。那些丫鬟，对待姑爷很是亲昵，常常当着我们夫人的面，就敢和姑爷开玩笑打闹的。”
    “你也知道我家夫人性子一向温柔，更是害怕损了和姑爷的感情，是以有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的。我瞧在眼里，夫人竟是瘦了不少。”
    珠儿一口气说了许多。
    “但是我听闻，章家大少爷不曾纳妾，想来他心中还是有分寸的。”墨竹试图安慰。
    “要是有分寸，也不至于当着我家夫人的面，也丝毫不避讳的。且我看姑爷的样子，似乎是习以为常，不会改的。”
    墨竹默认，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尽量安慰着：“你放心，只要章大少爷不纳妾，那些人是威胁不到你家少夫人头上的。”
    珠儿只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墨竹是不会理解秦姝的委屈的。
    新婚的夫妻，叫秦姝日日看着章少明和其他人，近乎打情骂俏的行为，实在是太残忍。
    从当初那个名叫茵茵的丫鬟身上，她们就该发现一点端倪的。
    也正是因为此事，章少明院子里那些年纪轻轻的丫鬟，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
    秦姝倒是从她们身上，受了不少气的。
    不管珠儿怎么说，想必旁人都是不能理解的。
    “说了这么久都口渴了，我们去弄些喝的。”珠儿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
    “好。”墨竹应道。
    她和珠儿先去茶水间里，讨了一杯水喝，才进秦老夫人的屋子里去。
    说了一会话，只见秦三夫人过来，说午膳备好了。
    穆清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秦三夫人解释道：“你大舅妈的身子还没好，我先帮她打理秦家。”
    秦大夫人闭门不出，秦二夫人向来身子弱，一直待在二房养病，倒是给了秦三夫人出头的机会。
    从前看起来只会哭哭啼啼的秦三夫人，管起家来也像模像样的，这段时日以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好了好了，快叫他们把午膳拿进来。”秦老夫人说道。
    “是。”秦三夫人便出去筹备着。
    待秦老夫人带着穆清瑜和秦姝入座时，午膳正好摆了来。
    因着是过年，秦老夫人叫秦三夫人也坐下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着饭。
    吃完午膳，外头阳光正好，秦老夫人带着几人，到院子里坐着。
    阳光洒在身上，格外温暖。
    穆清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前头秦子梁，派人送了两只雪狐过来。
    “老夫人，这是少爷和别人出去玩抓到的，送来给老夫人、八小姐和表小姐玩的。”跟着进来的下人说道。
    掀开盖在笼子上的黑布，只见铁笼里，关着两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穆清瑜和秦姝毕竟年纪轻，早就凑在一起看着。
    那些丫鬟也跟着围了过去。
    只有秦老夫人和秦三夫人还坐在原处。
    秦老夫人笑道：“梁儿也老大不小了，过了年后，你好好给他相看着。”
    “母亲放心，我都记在心上的。”秦三夫人回道。
    从前有大房那几人在，秦三夫人生怕那些人，要在秦子梁的婚事上动手脚。
    秦三夫人早就打定主意，趁着秦大夫人生病的时候，把秦子梁的婚事定下来。
    穆清瑜和秦姝逗着雪狐玩了一会，秦子梁又叫人送了外头酒楼买的鹅肉包子来。
    穆清瑜咬了一口包子，再看一眼丫鬟们喂雪狐吃东西，只觉得日子就该这般惬意。
    秦子梁源源不断地送了好东西进来，叫穆清瑜和秦姝没有片刻的歇息。
    二人将俗世的烦恼悉数抛在脑后，尽情地玩起来。
    穆清瑜在秦家待到天擦黑时，才和秦姝一齐往外去。
    秦姝是出嫁的人了，不能在秦家过夜。
    好在住得近，章家人也和善，她常常能回家来看一看。
    二人走到秦府门口，恰好章少明在门外，下了马迎了上来。
    章少明和穆清瑜互相见礼后，一把扶住了秦姝的胳膊。
    秦姝满脸通红，推了推章少明没有推开，只好小声地提醒：“瑜儿还在呢。”
    “她不是外人，你怕什么。”章少明笑道。
    穆清瑜揶揄道：“是呀，姐姐要是不自在，就当我不在好了。”

 第335章

    秦府内。
    一丫鬟手里捧着个小包袱，正匆匆的往秦府门口赶去。
    如若有人看到，肯定能认出来，她是秦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百灵。
    百灵急匆匆地赶到入门处的垂花门，饶过影壁，看到还在门口说话的那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
    百灵快步出去，不等几人注意到她，先屈膝行礼：“奴婢给姑爷、八小姐、表小姐请安。”
    穆清瑜等人回头看去，秦姝先认出百灵的身后，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不少。
    穆清瑜只觉得这个丫鬟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还是墨竹心细，在穆清瑜耳边提点了几句。
    穆清瑜面上的笑意也淡去了不少，冷声问：“你有何事？”
    “奴婢是奉了大夫人的命令，来给几位主子送回礼的，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点心意，请主子们不要嫌弃。”
    说着，百灵解开了包袱，先拿出两个红布包裹着的，分别交给穆清瑜和秦姝的丫鬟。
    “这是千年人参，请八小姐和表小姐收下。”
    竟然是千年人参？看来秦大夫人是狠下心来割肉了。
    穆清瑜和秦姝收下，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语，就准备离去。
    百灵捧着还有一点分量的包袱，忙喊道：“姑爷，且等一等。”
    已经走出了几步路的几人，又回过头来，盯着百灵。
    百灵将包袱向前一送，递到了章少明跟前。
    “这是我家七小姐的一片心意，还望姑爷收下。”
    她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
    众人皆知晓秦珍，要不是秦珍突然病下，说是要修养一年才好，秦珍早就跟着秦姝去章家了。
    现在，说不定秦珍是章少明身边唯一的妾室。
    就在众人快要忘记这一回事的时候，百灵突然提起，还拿来了秦珍做的衣裳，要送给章少明。
    送衣服的行为极为亲昵，除了极亲近的人，断断不会如此。
    饶是秦姝修养好，此时脸色也难看。就算是当着章少明的面，也不愿意遮掩一二。
    章少明倒是没有留意秦姝，而是伸手，拿起衣裳看了一眼。
    用料都是上等的，针线做工比章家的绣娘都不差，肯定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章少明放下衣服，就在秦姝以为章少明会拒绝时，他开口道：“那我便收下了。”
    秦姝一噎，不敢置信地盯着章少明。
    章少明回过头，正好瞧见秦姝脸上的失魂落魄，便问道：“你怎么是这个表情？”
    秦姝动了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哦，我只是没想到，夫君会收下七姐姐亲手做的衣裳。”
    她格外加重“亲手”二字。
    章少明笑了：“既然是你七姐姐的一番心意，我怎好拒绝呢？要是我不收下，恐怕这衣裳拿回去，也是要压箱底的。”
    他的回答，叫秦姝说不上话来。
    穆清瑜不知何时，站到了秦姝的身后，轻声提醒：“姐姐，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这里还是秦府的门口，要是秦姝的反应被秦大夫人知道了，岂不是叫她得逞？
    秦姝也想明白这个道理。
    秦大夫人眼巴巴地送了这个东西来，就是想给她添堵，看她不痛快的。
    秦姝吸了吸鼻子，尽量笑得温柔：“夫君说得对，我们快回家去。”
    “嗯。”章少明来的时候骑的马，要回去的时候，反而钻进了马车里。
    穆清瑜和秦姝又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回到定国公府的马车上，墨竹将珠儿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与穆清瑜听。
    穆清瑜听完，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这么点小事。
    “只要表姐夫的心和人，都在姐姐那边便好。”穆清瑜说道。
    “奴婢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奴婢觉得，表小姐和珠儿她们，好像不是这样想的。”墨竹苦恼地道。
    想起从前秦姝劝自己的话，穆清瑜倒是不担忧，秦姝肯定会有想通的那一天。
    “没事的，姐姐总会想通的。”
    待穆清瑜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墨竹扶着穆清瑜下了马车，道：“冬日里就是日头短，小姐饿不饿？”
    “在秦家吃了不少零嘴，一点都不饿。”穆清瑜道。
    在秦家的一个下午，秦子梁各种送东西，让穆清瑜的嘴巴一刻都没停过。
    不仅不饿，还有点撑了。
    定国公府里的路上，都挂着灯笼。
    穆清瑜和墨竹慢慢地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穆老夫人随意问了几句，就叫穆清瑜快些回去歇着了。
    出了穆老夫人的屋子，墨竹先理了理穆清瑜大氅的系带，主仆二人才继续往外去。
    穆清瑜敏锐地瞧见，一个刚进来的丫鬟，看到她时脸色一变，立刻就想着扭头离开。
    穆清瑜拧了拧眉，低声喊道：“等一等！”
    那丫鬟只好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面对穆清瑜时，头低着，几乎要埋进胸膛里。
    墨竹也注意到了，她斥道：“你是怎么一回事？见到小姐也不来请安？转头就走是什么意思？”
    虽说在穆老夫人的院子里，墨竹此举太过严厉。
    可这丫鬟在主仆二人眼里，分明是鬼鬼祟祟，心虚得不行。
    难道是谁派了这丫鬟来，又要给穆清瑜设陷阱的？
    墨竹不得不小心些，试图吓那丫鬟一吓，好让那丫鬟乱了分寸，将实话说出来。
    “奴婢……奴婢没有瞧见小姐……”丫鬟心虚地道。
    “你胡说！”墨竹疾言厉色。
    丫鬟慌了神，嘴唇翕动着，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王妈妈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瞪了那丫鬟一眼，嗔道：“没眼力见的丫鬟，还不快走？省的脏了二小姐的眼。”
    那丫鬟松了一口气，屈了屈膝，赶紧跑远了。
    王妈妈笑着解释道：“这是才提拔过来的，从前在花园子里浇水的，是以上不得台面。大过年的，二小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怎么会，”穆清瑜温声细语，“妈妈快进屋子里去，想必祖母身边离不得人。”
    “没事，老奴送小姐出去。”
    王妈妈执意送穆清瑜到了门口，又一直在院子门口等着，直到穆清瑜主仆二人走远。
    王妈妈黑着脸，往回走进了院子里。

 第336章

    先前跑远了的丫鬟，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正怯怯地站在王妈妈跟前。
    她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你怎么回事？”王妈妈板着脸，“我不是早就叮嘱过了，万万不可在二小姐跟前露了痕迹？”
    “我……我……”小丫鬟嗫喏着，说不出来话。
    早些时候，王妈妈特意将院子里的人喊到了一起，好生敲打了一番。
    这丫鬟自然是记下了，可是真见到穆清瑜时，还是露了痕迹。
    要不是王妈妈及时出来解围，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罢了，这段时日，只要二小姐过来，你就别到前头来。”王妈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丫鬟像是得了赦免令一般，应了一句忙跑开了。
    王妈妈叹了口气，往屋子里走去。
    不知道这件事能瞒多久，至少得叫二小姐安安心心过个年。
    穆清瑜回到二房的时候，没有立刻往回去，而是先带着墨竹，往翡翠那边饶了一下。
    她只站在院子门口，往里头瞧了一眼。
    院子的门大开着，里头还有不少人。
    看起来翡翠还没有生。
    穆清瑜带着墨竹往回去了，回到屋子里，稍微吃了一点便梳洗了。
    妙香寻着机会，将今儿个府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都说与了穆清瑜听。
    “……奴婢打听过了，昨儿个下午，童姑娘去过翠姨娘那里。童姑娘去的时候似乎避开了人，府里甚少有人知道。是奴婢去厨房，厨房的二丫跟奴婢说的。”
    “下午的时候翠姨娘身边的司琴过去，要两碗汤圆。二丫还奇怪呢，翠姨娘一个人，怎么吃得了两碗？但二丫当时没说什么，还是给翠姨娘煮了。后来司琴端着汤圆回去后，二丫发现她的荷包落在厨房，给她送荷包的时候，无意间瞧见童姑娘，进了翠姨娘的院子里。”
    “汤圆是二丫亲手煮的？”穆清瑜问道。
    “是的，但是二丫肯定不会动手脚的。奴婢和二丫认识许多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她也和翠姨娘无冤无仇的，肯定不是她。”妙香拍着胸脯给二丫打包票。
    穆清瑜若有所思：“那汤圆，便是在翡翠的院子里时，被动了手脚的。”
    穆清瑜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什么来。
    “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穆清瑜摇了摇头。
    左右那些人，没有算计到她头上来。
    穆清瑜站了起来，“墨竹，给我研磨。”
    墨竹惊讶：“小姐怎么想着要写字了？”
    穆清瑜往书桌走去，不叫墨竹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晕。
    她强装镇定地道：“哦，就是想练练字了。”
    墨竹便去研磨，妙香将油灯的芯子挑得亮亮的。
    穆清瑜信手取出一张信纸，这信纸还是她好些年前亲手做的。
    信纸用香料熏过，鼻尖若有若无地嗅到淡雅的香味。
    穆清瑜提笔，却怎么也写不下第一个字。
    今儿个下午，秦姝与她说，不如给李照修书一封试一试。
    说不定她先开了这个头，李照便会给她回信说一说近况，报一声平安，省的她自个儿胡思乱想的。
    当时她就打定主意，回家后给李照写一封信。
    可是真的要写起来时，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穆清瑜搁下笔，看了墨竹一眼，又看了看妙香。
    怪不得写不出，这二人在身边，几乎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她写出来的东西，也会被这二人看去。
    “你们两个先出去，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穆清瑜强装镇定。
    墨竹和妙香对视一眼，便退出去了。
    穆清瑜松了口气，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这下流利不少。
    墨竹和妙香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墨竹准备回去歇一歇，不曾想妙香拉着她，往偏僻地角落里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墨竹问道。
    “嘘！”妙香不说话，只神秘兮兮地拉着墨竹往无人的角落里去。
    墨竹无奈地笑笑，也不再说什么。
    妙香拉着墨竹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才小声地道：“姐姐，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得瞒着小姐啊。”
    看着妙香的神情，墨竹以为她做错事了，便道：“你放心，我会替你瞒着的。”
    “现在院子里其他人都不知道，还是我去厨房里打听出来的。”妙香凑到墨竹耳朵边上，悄声说了几句。
    墨竹顿时变了脸色，妙香连忙捂住墨竹的嘴。
    墨竹闭了闭眼，平稳了下呼吸后，拉开了妙香的手。
    “你说的可是真的？”墨竹质问。
    “老夫人那里的人都知道了，但是老夫人下了命令，不许传出去。就怕咱们小姐听了消息后，连年都过不好了。说不定过完年后，就有好消息传来。没必要把这事现在说与小姐听，叫小姐提心吊胆的。”
    末了，妙香补充一句：“所以这段时日，我们得小心些。”
    墨竹回想起在穆老夫人院子里时，碰上的那个看到她们转身就跑的丫鬟，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会小心的。”墨竹沉着脸，提不起一点劲头来。
    要是小姐知道了此事，不知该有多伤心。
    妙香拍了拍墨竹的肩膀，“姐姐，你这副样子可不行啊。”
    墨竹苦笑：“也是，我先回去歇一歇。待会子小姐有事喊人，你先进去顶着。”
    “好。”
    于是两个丫鬟各自散去。
    独自一人时，穆清瑜顺畅地写完了一封信，她将信纸放到一边晾干。
    她准备叫墨竹进来时，妙香突然闯了进来。
    “小姐，翠姨娘生了！”妙香说道。
    穆清瑜挑了挑眉，“哦？生了？”
    “小姐，翠姨娘生了个小少爷。”妙香补充道。
    “是吗。”穆清瑜敷衍地道，并没有多少意外。
    穆清瑜走到门口，望着翡翠院子的方向，问道：“翡翠和小少爷，都如何了？”
    “奴婢打听过了，小少爷因着早产，加上翡翠吃了……据说哭声跟猫儿一样，能不能养大还是个问题。翡翠大出血，好不容易止住了。据说亏空了身子，落下了治不好的病根了。”
    穆清瑜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子里。

 第337章

    定国公府添了一位小少爷，本来是大喜事。
    可是圣上如今还未转醒，就算定国公府再高兴，也得悄悄的来。
    王妈妈瞧着穆老夫人藏不住的笑意，笑道：“添了位小少爷，老夫人真是高兴啊。”
    “那可不是，”穆老夫人毫不掩饰，“家里多少年，没有添人了。只可惜身子弱了点。”
    “老夫人莫担心，俗话说有苗不愁长。且有老夫人的福气庇佑着，小少爷定会平平安安地长大的。”王妈妈宽慰道。
    “净说好听的话安慰我。”穆老夫人笑呵呵地，被王妈妈这一番话哄得极为舒坦。
    “大房、三房都有男丁，偏偏二房就一个书睿，还出了那样的意外。现下我也可以稍稍安心了。”穆老夫人又说。
    二房的女孩子们，都出嫁后，二房该是多么冷清。
    “老奴瞧着，那童姑娘年轻，肯定还能生好些个。”
    “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的。”
    主仆二人说了一会话，童秋蕊便进来了。
    “给老夫人请安。”
    “快起来，坐。”穆老夫人招了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恭喜老夫人，又添了一孙儿。”童秋蕊展眉一笑，笑容发自肺腑。
    穆老夫人瞧了几眼，跟着笑了起来，“不仅是我的喜事，也是我们大家的喜事。”
    “只是小少爷身子骨弱，我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提议。不如让小少爷到老夫人身边养着，老夫人常年礼佛，自有佛祖庇佑。小少爷到了老夫人身边，也能跟着被漫天神佛庇佑。”童秋蕊真挚地道。
    王妈妈笑了：“可不是，老奴方才也想这么说的，童姑娘和老奴想到一块去了。老夫人，要是叫小少爷跟着翠姨娘，难保不出第二个月姨娘啊。”
    穆老夫人心中也是如此想着，可她年纪大了，怎么还有精力照顾一个因为早产，身子虚弱的婴儿呢？
    她看向童秋蕊，若有所思地道：“待二夫人一过门，就叫二夫人养着，我也放心了。”
    “只是不知道二夫人什么时候能过门？”王妈妈又问，“眼下外头的形势，恐怕还要等一等了。”
    “只要形势稍稍稳一些，就把此事办了，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对了，我听说你懂一点医术？”
    童秋蕊点了点头，“略微知道点皮毛。”
    “那就够了，”穆老夫人道，“王妈，待会子你把小少爷抱来，就说先养在我身边。待小少爷接过来后，就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童秋蕊郑重地道，“我定会把小少爷照顾好的。”
    午后，阳光正好，外头也不是太冷，王妈妈带着人，往翡翠那边去。
    知晓翡翠从前做过的事，王妈妈心中是看不起翡翠的。
    如今到了翡翠的院子里，更是不想进去，看一眼翡翠如何了。
    她只抓住一个小丫鬟问了几句翡翠的情况，待会子回到穆老夫人跟前，不至于没有话说。
    王妈妈带来的人，已经去小少爷的屋子里，将小少爷抱了出来。
    棉儿一边追着一边问：“你们是谁？你们要把小少爷带到哪里去？”
    直到看到王妈妈接过小少爷，将小少爷抱在怀里时，棉儿的底气没那么足了。
    王妈妈可是穆老夫人最信任的，原来是老夫人的意思。
    棉儿有十个脑袋，都不敢跟老夫人对着干。
    棉儿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王妈妈一行人，将小少爷带走了。
    翡翠在屋子里大喊：“小少爷怎么了？棉儿？”
    棉儿只好往屋子里跑去。
    “没什么，是大夫来看小少爷了。”
    棉儿绞尽脑汁地扯着谎，要是叫翡翠知道了真相，肯定接受不了。
    往鬼门关走了一遭，翡翠的身子几乎亏空了。
    大夫交代过了，不能再叫她受打击了。
    王妈妈一行人没有避开任何人，守门的丫鬟瞧见了，忙去与穆清瑜说了。
    穆清瑜诧异，上辈子，翡翠生下的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小少爷，也没见穆老夫人抱去。
    “小姐，要不要奴婢留心一些？”妙香问道。
    “罢了，也不关我们的事。”穆清瑜道。
    墨竹小声提醒：“当初小姐不是让翠姨娘立下字据了？”
    穆清瑜嗤笑一声，“她那样两面三刀的人，我还怕她又反咬我一口。”
    从翡翠选择在穆清瑜和穆清雪之间，两头讨好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穆清瑜要袖手旁观。
    穆清瑜没有必要为了翡翠，去得罪穆老夫人。
    想了想，她吩咐道：“这几日关好门，不要让人随意进出。外头的形势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盯着些，别叫人乱说话。”
    宫中的事，早就在外头传开了，也传到了穆清瑜的耳朵里。
    圣上病了，谁也不见，只有太子在一旁伺候着。
    是以眼下恐怕除了圣上寝殿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圣上醒了没，里头又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
    值得庆幸的是，据说皇后娘娘也病倒了，多日没有出门了。
    要是叫皇后娘娘和太子凑到一块去，那才是要天下大乱了。
    提到皇后娘娘，穆清瑜突然想起一人。
    “对了，怎么不见婆婆？”穆清瑜问道。
    “奴婢今儿个一早也没瞧见婆婆，奴婢现在去看一看。”
    妙香利落地往外跑去。
    不一会儿，妙香焦急地跑了回来，“小姐，奴婢没找到婆婆，但是在她的屋子里，发现了这封信。”
    穆清瑜接过信，拆开看了几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范嬷嬷还是放心不下皇后娘娘。
    她起身，将信纸亲手扔到暖炉里，盯着信纸化为灰烬。
    “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婆婆回家去了。”
    墨竹和妙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了声是。
    陈婆婆在穆清瑜的院子里，本来就不打眼。
    她离开之后，也无人问起。
    墨竹和妙香也心有灵犀的，不在穆清瑜面前提起陈婆婆。
    大年初五这一日，穆二爷和穆三爷终于回家来了。
    他们依然不知道圣上眼下的情形，但是这群大臣在皇宫里熬了几日，熬得都没有人样了。
    还是晋王做主，叫各位大臣，回家歇息一。

 第338章

    穆二爷和穆三爷回到家，先去给穆老夫人请安。
    甫一看到两个儿子，穆老夫人吓了一跳。
    才几日的功夫，两个儿子满脸胡渣，瘦得快没有人形了。
    穆老夫人拉了穆二爷一把，好像抓到了骨头一样，更是叫她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大过年的，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穆老夫人哽咽着道。
    穆三爷忙道：“母亲，这话别叫旁人听去了。我们是在宫里，守着圣上，一点都不辛苦。”
    穆老夫人闭了嘴，不再说。
    她向着王妈妈吩咐道：“快去，把老二家的抱来，给老二瞧一瞧。”
    穆二爷笑得合不拢嘴，“我才到家，他们就跟我说了，没想到翡翠这么快就生了。”
    说话的时候，童秋蕊已经抱着孩子进来了。
    那孩子裹着厚厚的包被，穆二爷凑过去看一眼，瘦得跟猴子一样。
    许是换了个环境不自在，孩子扭了几下，哭了起来。
    哭声更是跟小猫一样弱。
    穆二爷皱了皱眉，这和他设想的不太一样。
    “不过是才提前了没多久，怎的这般小。”穆二爷戳了戳孩子的小脸蛋。
    瞬间哭得愈发凄厉了。
    童秋蕊嘴里哼着小曲，忙在屋子里走了起来，好一会才哄得孩子不哭了。
    穆老夫人这才嗔道：“你怎么像第一次有孩子一样，毛手毛脚的。”
    穆二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这孩子还没起名，二哥，你还是快给他起个名字。”穆三爷道。
    穆二爷略一思索，便道：“就叫穆书孝。”
    “不从嘉字吗？”穆老夫人问道。
    “不了，书孝就很好。也不求他将来有一番作为，平平安安长大，孝顺长辈就成。”穆二爷淡淡地道，喜悦分明淡了不少。
    穆老夫人没有反对，“那就叫书孝。”
    童秋蕊温柔地对着襁褓里的孩子说：“我们有名字了，书孝。”
    穆二爷看向童秋蕊，这还是他头一次正经地打量童秋蕊。
    少女温柔的眉眼，让他的心软和得不行，将他这几日的疲劳一扫而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回去梳洗下，好好睡一觉，再来我这里吃晚膳。”穆老夫人道。
    “是，儿子告退。”
    穆二爷和穆三爷走了出去。
    童秋蕊将孩子抱到穆老夫人身边，穆老夫人看了一会，又叫童秋蕊抱走了。
    在穆二爷和穆三爷刚跨进定国公府大门的时候，府里上下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
    翡翠知道穆二爷回来之后，强撑着坐了起来。
    “棉儿，快，给我上妆。”翡翠有气无力地道。
    因着经历过大出血，她脸色苍白的难看，嘴唇上都是起的皮。
    她照过镜子，铜镜里的人，丑得把她都吓到了。
    绝对不能叫穆二爷看到他这副模样。
    “可是……”
    “快去！”翡翠催促着。
    棉儿只好往梳妆台去拿胭脂水粉和梳子。
    躺了几日，翡翠的头发乱得和枯草一般，光是梳头发，就梳了许久。
    再加上上妆，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
    坐了这么久，身下的伤口已经麻木，却还是没有等来穆二爷。
    司琴出去打探了回来。
    “姨娘，那边的人说，二爷回去之后饱餐了一顿，现下已经去见周公了。”
    翡翠失望，又打起精神，“没事，二爷醒了肯定会过来的，我再等一等。”
    棉儿和司琴知晓翡翠的心结，翡翠是想见着穆二爷，央求穆二爷去穆老夫人那里，将小少爷抱回来。
    为着这事，翡翠整日里吃不好睡不好。
    棉儿和司琴不再劝，去柜子里拿了几个软枕，垫在翡翠身后。
    不知坐了多久，翡翠打起了瞌睡。
    等瞌睡醒来，竟然是晚上了。
    “二爷人呢？”翡翠又问。
    “二爷去老夫人那里了。”棉儿苦着脸问。
    “你怎么不拦着。”翡翠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棉儿低着头，没有说话。
    翡翠抬起手，“扶我起来。”
    “姨娘，你还在月子里呢，你想去哪里？”司琴问道。
    “别管，扶我起来。”翡翠固执地道。
    大夫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大夫说她亏空了身子，恐怕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先不去想，当日为何会早产的事，先将小少爷抢回来才是要紧。
    如若叫小少爷真的被穆老夫人养在膝下，那对小少爷来说，她这个生母，只是个陌生人了。
    说不定将来穆二爷厌弃了她，会随便寻个理由，将她赶出去，正如当初炽手可热的月姨娘一样。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将小少爷带回来！
    棉儿和司琴劝不动翡翠，只好扶着翡翠起来，给她穿衣裳。
    穆清瑜收拾妥当，准备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为着给李照写信的事，耽误到这个时候。
    她已经写了好几封了，总觉得不满意。
    “小姐，奴婢听说，四小姐也回来了呢。”妙香说道。
    墨竹训道：“当着王妃的面，可别这么喊。”
    “我知道了。”妙香吐了吐舌头。
    穆清瑜倒是不意外，穆清雪肯定也想知道，宫里的情形。
    此次回来，定是为了贤王和皇贵妃来打探消息的。
    收拾好后，穆清瑜便带着二人往外走去。
    才走出院子，还没出二房，远远的就瞧见几个人影，面对面地走来。
    因着天黑，认不出来。
    待那几人走近，穆清瑜认出来，竟然是翡翠。
    翡翠才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出来了。
    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吗？
    穆清瑜停下来，翡翠恰好走到跟前。
    走到跟前，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翡翠勉强地给穆清瑜行了一礼，唤了一声：“二小姐。”
    穆清瑜温声道：“你才刚生完孩子，怎么不再屋子里好好歇着？外头冷，别落下病根了。”
    翡翠苦笑：“病根是早就落下了，前几日妾身的丫鬟去找小姐，一直找不到。没办法，妾身只能自己出来了。”
    穆清瑜垂下眼眸，“外头的事想必你也知道的，加上三婶的叮嘱，我不得已才叫她们守紧院子的门。再说你有什么事，等养好身子再说也不迟。”
    “现下有更……”
    穆清瑜打断道：“我先不和你说了，四妹妹已经在祖母那边了，要是我去迟叫她等我，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苦笑：“四妹妹的性子，你也是知晓的。”

 第339章

    翡翠站在原地，目送着穆清瑜等人离开。
    棉儿问道：“姨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想法子，叫四小姐过来，与我见一面。”翡翠吩咐道。
    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肯定是贵为贤王妃的穆清雪，说话的分量更重。
    穆清瑜赶到穆老夫人那边时，果然所有人都到了。
    她忙上前，给众人行礼，目光在穆二爷身上也只停留了一瞬便挪开。
    “快坐。”穆老夫人和善地道。
    穆清瑜便在穆清秋身边坐了下来，只见对面坐着的正是穆清雪。
    穆清雪极认真地听着穆二爷说话，连眼神都不给穆清瑜一个。
    总算来了个能说话的人，穆清秋凑过去，悄声道：“姐姐你不知道，四妹妹的野心都快藏不住了。”
    穆清雪一到，就拉着穆二爷问宫里的事。
    事无巨细都要问到，加上穆清雪贤王妃的身份，很容易就让人猜到她的意图。
    穆清瑜只笑笑。
    人都到齐之后，一家人吃了一顿晚膳，穆老夫人才拉着两个儿子问东问西。
    穆清瑜喝了半碗茶，再抬起头来时，见穆清雪不知何时离开了。
    她心下了然，多半是去见翡翠了。
    “你们在家睡一晚上，明天还要入宫去吗？”穆老夫人问道。
    “这是自然，”穆三爷不假思索，“圣上还未大好。”
    “也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才能转危为安。”穆老夫人叹息道。
    圣上这一病，可耽搁了多少事。
    穆三爷不愿与家里人谈论外头的事，转而说起别的事。
    没一会，穆清雪回来了。
    “祖母，我想看一看弟弟。”穆清雪直截了当地道。
    穆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便叫人去把穆书孝抱上来。
    嬷嬷抱着小少爷过来，童秋蕊自然而然地将小少爷抱到自己怀里。
    穆清雪凑过去看了几眼，又道：“祖母，弟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不如将他送回翠姨娘那边。想必在亲娘身边长大的，身子总归是要强健些。”
    穆清瑜抬了抬眼皮子。
    穆老夫人沉声问穆二爷，“老二，你怎么看？你放心把孩子放我这边养吗？”
    “交给母亲，我一百个放心。”穆二爷顺口说道。
    穆清雪笑容凝固住，解释道：“放在祖母这边，肯定是好的。可要是放到她亲娘那里……”
    “好了。”穆二爷不耐烦地打断，穆清雪一口一个亲娘，让穆二爷想起了王月娘。
    难道穆清雪是在指桑骂槐？穆二爷心里一阵厌烦。
    “贤王不在，贤王府的事你多上心些。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担心了。”穆二爷训斥道。
    穆清雪脸色一白，不悦地坐了下来。
    经过她一搅和，屋子里热闹的气氛瞬间减了不少。
    穆老夫人瞧着方氏一直眼巴巴地盯着穆三爷，想必夫妻俩也有悄悄话要说。
    穆老夫人大手一挥，叫众人散了。
    穆清瑜和穆清秋一齐走出去，二人分开，穆清瑜走了一段路，突然被人喊住。
    “二姐姐怎么走得这般着急？”穆清雪快步走上来。
    “贤王妃有什么事吗？”穆清瑜停了下来。
    穆清雪上下一打量，瞧着穆清瑜大氅下，露出的红色袄裙，不由嗤笑一声。
    “出了那样的事，姐姐心情可真好啊。”
    墨竹和妙香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不等二人试图说点什么，穆清雪已经嘴快说了出来。
    “李将军生死不明，二姐姐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穆清瑜狠狠一皱眉头，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掐着自己的手掌心。
    “哦，大过年的，要是我伤心欲绝，恐怕祖母见到了会不痛快的。”穆清瑜平静地道。
    穆清雪摇了摇头，“姐姐还真是绝情啊，我还以为你和李将军感情多么深厚，不过如此。”
    穆清雪失望，自觉没趣地离开了。
    待她走后，穆清瑜撑不住，腿一软，身形一晃。
    墨竹连忙去扶穆清瑜，她的胳膊，被穆清瑜紧紧地攥住。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穆清瑜质问。
    墨竹和妙香的神色镇定，很难不叫她多心。
    “回去再说！”穆清瑜咬着牙，快步往回去。
    回到闺房，关上门，墨竹和妙香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穆清瑜怔怔地出神，下落不明好几日。刀剑无眼，岂不是……
    因为胡思乱想，她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墨竹和妙香瞧着穆清瑜失魂落魄地坐着，眼中化不开的担忧，实在是叫人担心。
    墨竹劝道：“小姐，将军从未打过败仗，这一次，也定会平安归来的。”
    “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穆清瑜睫毛轻颤，乌黑的睫毛上，染上了一点湿意。
    墨竹和妙香只好出去了，二人不敢走远，就在门口守着。
    屋子里只剩自己时，泪珠子毫无顾忌地掉了下来。
    一滴一滴砸在面前的几案上。
    她将手伸进领子里，摸着温润的玉佩。没想到此举，让情绪来得愈发汹涌了。
    这玉佩，还是那一晚，隔着窗户……窗户……
    穆清瑜想起了什么，猛地跑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向下看去。
    天黑，根本看不到什么。
    她拿着放在桌子上的油灯，往外走去。
    守在门口的二人，见穆清瑜风风火火地走出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墨竹，帮我拿着。”穆清瑜不多说，将油灯交给墨竹，随后跑进了边上的草丛里。
    窗户外，是一片草地，冬天荒芜着，只待天气回暖，种上各色的花朵。
    “小姐，那里脏！”妙香提醒道。
    穆清瑜已经不管不顾地走过去了，墨竹只好高高举着灯跟上去，给穆清瑜照路。
    走到窗户下，穆清瑜蹲下身子，盯着泥土看。
    墨竹好不容易追了上来，却见穆清瑜突然站了起来，伸出脚蹍着地，踩啊踩的。
    “小姐，您的鞋子。”墨竹忙提醒。
    “也对，这绣鞋还是新做的。”穆清瑜淡然的收回脚，往回走去。
    走到外边，只见她的绣鞋上，连鞋面上都是泥土，好不狼狈。
    妙香忙去打水，要给穆清瑜洗脚。
    穆清瑜抬手揩了揩眼角残留的泪珠，平静地走回屋子里去。

 第340章

    翌日一早，穆二爷和穆三爷天没亮，又进宫去守着了。
    圣上一天没有好转的势头，谁都不敢松懈。
    圣上的寝殿里，太子正烦躁地走来走去。
    被关了这么些日子，他早就不耐烦了。
    寻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东宫，软而宽敞的床榻上，呼呼大睡。
    不高兴了就叫几个歌姬过来，逗他开心。
    “殿下，该用早膳了。”
    太子瞧着宫女端来的早膳，白粥配些小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就拿这个来敷衍孤？”太子怒道。
    “殿下，圣上正病着，还是清淡些好。”枫叶走了过来，好声劝道。
    枫叶是皇后身边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后的意思。
    太子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他带着怒气在榻上坐了下来，枫叶和宫女一齐将早膳摆在榻上的小茶几上。
    太子吃了几口，又倒头就睡。他心里琢磨着，总得出去透口气才好。
    枫叶和宫女收拾着茶几，她无声地瞧了太子一眼，心里想起皇后娘娘的叮嘱，只要将太子留在圣上身边便好。
    虽说皇后娘娘被困在自个宫里，但枫叶相信，以皇后娘娘的本事，眼下的一切，尚在娘娘的掌控之中。
    枫叶正想着皇后娘娘，皇后也正在想着太子那边的情形。
    她嗤笑一声，那些人以为，这样子就能困住她了？实在是愚蠢。
    “嬷嬷，你都回家去了，实在是不该在回来的。”皇后娘娘看向面前寻常妇人打扮的范嬷嬷，目光柔和不少。
    “老奴放心不下娘娘，老奴在这儿，也能照看下娘娘的入口之物，不叫那些人有机得逞。”范嬷嬷恭敬地道。
    皇后娘娘欣慰一笑，又问：“嬷嬷走密道的时候，可叫人瞧见了？”
    “娘娘放心，老奴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叫别人知道的。”
    皇后娘娘更是放心了，范嬷嬷做事最是稳妥的。
    “娘娘，您知道外头那些守卫是谁的人吗？”范嬷嬷问道。
    才入宫来，她还不清楚宫中的形势。
    皇后冷哼一声，“一直和本宫作对的，除了那边的人还有谁？他们这样迫不及待也好，待太子那边事成之后，便是本宫要秋后算账的时候。”
    想起太子的为人，范嬷嬷拧了拧眉头。
    留太子一人在那，她实属不放心的。
    看出了范嬷嬷心中所想，加之这儿只有她们二人，守在外头的都是皇后的心腹，她便如实道来。
    “嬷嬷放心，那边也有本宫的人。且枫叶在那儿盯着，只要太子寸步不离。”皇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眼中的志得意满，道出了一切。
    范嬷嬷心中一惊，头颅愈发地低了。
    夜深人静，皇宫里依然灯火通明。
    大臣们聚在一起，接二连三的打着哈切。
    虽说回家歇了一晚，可连续在这儿守了好几天，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
    穆二爷和穆三爷坐在角落里。
    穆二爷向来是个散漫的，他早就厌烦了守在这儿，枯燥的日子。
    “三弟，你说圣上什么时候能醒啊。”穆二爷悄声问。
    穆三爷先同样小声：“方才太医出来，听他说。”
    他止住声，轻轻摇了摇头。
    穆二爷一副了然的神色，昏迷了这么久都不醒，可不就是……
    他打了个哈切，继续熬着。
    圣上的寝殿里，守着的宫人们，熬了许久，眼下也正四处找着地方打起瞌睡来，除了德全，仍旧红着眼，守在龙榻边。
    枫叶先瞧了一眼，见太子睡得沉，才去找个地方，阖眼小憩一会。
    待周围安静之后，太子倏地睁开眼。
    他用这辈子最利落的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到最里边的窗户旁。
    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小太监，不发出一丝动静，将窗户打开。
    “殿下，您快去快回。”小太监道。
    “放心。”
    在小太监的帮助下，太子从窗户翻了出去。
    小太监再将窗户关上，他守在窗户边，警惕地瞧着四周，还好没有人发现，太子溜出去了。
    太子出去之后，避开所有的人，往东宫溜去。
    他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回去潇洒快活。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他的行踪，早就被人发现。
    皇宫一角，有一处六层阁楼，因着荒废好些个年头，甚少有人过去。
    眼下六楼处，正站着两个身影。
    凛冽的寒风吹得他们的衣角猎猎作响，二人站如雪松，岿然不动。
    站在前头的男子看起来有些年纪，但风度不减当年。
    “她那么聪慧的人，如何生出这般蠢笨的儿子？”晋王眼中含着嘲笑，摇了摇头。
    回想起当年的情形，他又觉得可惜。
    那么美的一个妙人儿，终究是鲜花配了牛粪。
    “王爷，早做决断。”李照淡淡地道，他的声音，比寒风还冷冽。
    “我既然答应过她，我不会对太子做什么的。你想法子，把消息告诉皇贵妃。想必她知道这个消息，会比我更加高兴的。”
    李照凝视着晋王的背影。
    晋王对他有知遇之恩，如若不是晋王，想必他现在，只是个乡野中的莽夫，一辈子庸庸碌碌，没有出头之日。
    晋王在他面前无话不谈，他更是知道，晋王数十年的筹谋所为何。
    李照平静地收回视线，道了一声事，转身下了阁楼。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消息可靠吗？”皇贵妃盯着面前的小太监，要不是顾着身份，她差点想揪着小太监的衣领，好好拷问一番。
    “奴才不敢撒谎，是奴才亲眼所见。娘娘不如现在派个人去瞧瞧，说不定太子还在东宫。”小太监弓着腰，恭敬地回道。
    “你回去，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将来本宫定不会忘了你的。”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出去后，皇贵妃立刻喊来了心腹。
    “你快去，将本宫之前悄悄弄进宫的那几个扬州来的歌姬，送去东宫。记住，要快！”皇贵妃催促着。
    她不放心，亲自盯着那几个宫女打扮的歌姬，往东宫去了才放心。
    她止不住地激动，这是上天赐给贤王的大好机会。
    贤王几日前就往都城赶了，也不知道现下到哪里了。

 第341章

    天才蒙蒙亮，虽说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子妃依然早早地起来。
    外头那些糟心事，搅得她晚上都睡不好，还不如早点起来。
    一旦忙起来，就不会被那些糟心事困住了。
    太子妃打了个哈切，准备往厨房去，亲自盯着厨娘们做早膳。
    做好的早膳送去圣上和皇后那边，以表她的孝心。
    待到了厨房，里头竟然一片狼藉，显然是昨夜有人用过的。
    赶来的厨娘见状，也是一头雾水。
    太子妃瞧着剩下的那些食材，皆是上等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急匆匆地往太子的寝殿里赶去。
    走得越近，那里传来的动静越来越真切。
    守门的太监远远地瞧见太子妃赶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里头通风报信去。
    太子妃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她加快脚步，直接冲了进去。
    “谁啊！大早上的竟然敢吵着孤睡觉？信不信孤叫人，把你杀了！”太子迷迷糊糊地道。
    太子妃怒不可遏，“殿下！你不是应该在圣上跟前侍疾，如何回来了？”
    “孤想回来便回来，你管不着！”太子躺在床榻上，好不惬意。
    床榻四周的纱帐放了下来，层层叠叠遮掩着太子妃的视线。
    太子妃怒气冲冲地过去，拨开纱帐，想到太子跟前，耳提面命好好与太子说一说道理。
    现下圣上身边离不了人，太子一离开，要是圣上有个好歹，对他们极为不利。
    终于将最后一层纱帐拨开，太子妃正想说两句，却瞧见原来床榻上，不止太子一人。
    那几人瞧见太子妃满脸凶相，纷纷往太子那边躲去，嘴里软软地喊着殿下。
    搂着这些莺莺燕燕，太子的一颗心都化成水了。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宫里还有如此的妙人。真是浪费了。
    太子妃赤红着双眼，咬牙质问：“这些女人，又是哪里来的？都给我滚！”
    太子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他毫不示弱地对上太子妃：“要滚你滚，被扫了孤的兴致。”
    “殿下，我都是为了你好！”
    “孤最烦你们这些话，孤是太子，是一国储君，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你出去，孤不想看到你。”太子搂着那几个柔软的宫女，只觉得意犹未尽。
    太子妃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是家中受宠的幺女，骨子里也是有脾气的。
    太子妃和太子竟然吵了起来，甚至还有要动手的架势。
    床榻上的几个宫女相互看了几眼，她们缩到角落里，一声不吭，任由太子和太子妃打了起来。
    直到屋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才惊动了外头的人。
    宫人们跑了进来，将二人分开。
    太子头发散乱，脸上挨了一巴掌，留下了五根手指印。
    他趁势将太子妃和宫人们赶了出去，自个儿将门关上，大声嚷嚷：“孤要养伤，谁都不准来打扰孤！”
    “殿下，您没事。”
    “殿下，您的脸疼不疼？”
    那几个妖妖娆娆的宫女跑了过来，纷纷温柔地关心着太子的伤势。
    与强势的太子妃相比，这几人才是太子喜欢的类型。
    太子扬起笑，不怀好意地道：“孤受伤了，你们帮孤治一治。”
    隔着门，听着里头传来的笑声，太子妃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罢了，我也不管了！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他自个儿作死！”太子妃撂下狠话，扭头离开。
    早膳时分，枫叶终于发现，太子不见了。
    那守着窗户的小太监，吓得把一切都说了。
    枫叶心里痛骂，太子平时糊涂就罢了，怎么到如此紧要的时候，还这般分不清轻重？
    皇后娘娘已经为太子将前路铺好，太子只需在这儿耐心地等待着，距离那一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枫叶头疼，太子溜出去还未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不许和别人说，你在这儿守着，说不定待会子殿下便回来了。”
    枫叶吩咐完，匆匆往外头去。
    她搬了屏风出来，挡住了暖榻。
    有人过来便道，太子身子不适，不能吹风。
    只希望太子尽快回来。
    因着圣上的事，这个年也没有任何年味。
    穆老夫人因为添了个孙子，心里正乐呵着，便好心地叫几位小姐，出去走一走。
    穆清兰的性子，是不肯出门去的，于是只有穆清瑜和穆清秋去外头走走散心。
    到了外头，大街上也不甚热闹。
    二人只走了一会，便兴致缺缺地回到马车上。
    “我们回家去吗？”穆清瑜问道。
    “难得出来一趟，怎的能这般容易就回家去，”穆清秋咬着唇想了想，“不如我们去郊外，我知道有一片梅花林，想必开得极好。”
    “好。”穆清瑜应下。
    于是穆清秋吩咐车夫，往城外去。
    二人此次出来，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因此只有一辆马车，轻便又毫不起眼。
    车夫按照穆清秋的吩咐，往她所说的方向去。
    不知马车跑了多久，穆清瑜和墨竹都打起了瞌睡。
    最后是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小姐！小姐！”
    车夫的喊叫声，叫马车里的人惊醒。
    穆清秋擦了把嘴边的口水，“到了吗？”
    “没有，按照小姐指的方向，走了许久都没找到梅林。再找下去，恐怕我们天黑之前，都进不了城了。”车夫苦恼地道。
    穆清瑜摸了摸双腿，不知坐了多久，双腿都有些酸疼。
    “那就别去找了，”穆清瑜皱了皱眉头，“我们先下去，活动活动筋骨。”
    穆清秋正有此意，马车上的四人便下了马车。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墨竹和穆清秋的丫鬟小云往小溪去，要洗一洗帕子。
    穆清瑜和穆清秋只在原地动一动腿动一动胳膊，二人朝着四周一看，入目的是一片荒芜。
    “唉，没有叫姐姐看到梅林，白出来一趟了。”穆清秋惋惜道。
    “没事，待我们回去后问一问清楚，在往梅林去。”
    穆清瑜说完话，就见墨竹和小云跑了回来。
    穆清瑜笑道：“怎么跑得这么急？难道水里有蛇吗？”
    穆清秋望过去，见两个丫鬟脸色难看，跟着笑道：“瞧你们，不就是水蛇。”
    墨竹惊慌地拉了拉穆清瑜的袖子，“小姐，快过去瞧一瞧，不是水蛇。”

 第342章

    墨竹和小云拉着穆清瑜和穆清秋走到了小溪边。
    穆清瑜自然而然地朝着小溪里看过去，只见小溪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到沉在底下鹅卵石的纹路。
    “小姐，快看那边。”墨竹颤抖着声音，指了一个方向。
    穆清瑜眯起眼，望过去。
    只见小溪对面，好几里开外，隐隐约约像是有无数个小山坡似的东西。
    “那是什么？”穆清秋同样疑惑。
    都城的郊外，除了高山便是平地，何时有两人高的小山坡了？
    且这小山坡连绵不绝，划出了波浪一样的痕迹。
    穆清瑜偏过头，不远处有一座木桥，“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瞧一瞧。”
    那三人当然不肯，最后是四人一起，走过木桥往对岸去。
    车夫守着马车，等着四人归来。
    穆清瑜等人往那边去，走得越近，越发觉得古怪。
    那边，竟隐隐的有练兵的声音传来。
    穆清瑜看过不少话本，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眼下的情形，十分像话本里描述的。
    “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穆清瑜低声警告道。
    那三人点了点头。
    四人轻手轻脚地继续往那边走去，其实不用走到跟前，稍微走个几步，四人都认出来，小土坡究竟是什么。
    原来那不是小土坡，是一顶又一顶行军的帐篷。
    穆清瑜一阵心惊胆战。
    距离都城不远的地方，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联想起皇宫里的局势，穆清瑜猜到了什么。
    穆清秋想要说话，穆清瑜连忙捂住她的嘴巴。
    穆清瑜用眼神示意了下，几人便慢慢往后退。
    突然身边传来一阵马蹄声，穆清瑜连忙带着三人，躲藏到了草丛里。
    另外三人，虽不知这些帐篷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但是瞧着穆清瑜近乎土色的脸，便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那马蹄声明显是朝着草丛来的，显然四人的踪迹被发现了。
    四人屏气凝神，一动都不敢动。
    马蹄声就在她们的身边停了下来。
    “你们等等，我过去看一看。”
    一男子说道，说完便朝着草丛走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穆清瑜抬起头，心中猜测着，想必她们一旦被发现，就要被灭口的。
    如若亮出定国公府的身份，不知道能不能侥幸逃过一截。
    穆清瑜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男子已经拨开草丛。
    看到草丛后四张娇艳的面孔，男子一怔。
    回过神来，他退了出去。
    “没事，只是只野猫罢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男子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的人往别的地方去。
    四人安全了。
    但是她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连忙往回去，直到上了马车，马车动起来，四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穆清秋夸张地拍了拍胸脯，“我们是不是差一点就没命了？”
    小云安慰道：“小姐是定国公府的，他们不敢对小姐动手的。”
    “可是就算动手了，在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人知道啊。”
    小云害怕地道：“奴婢胆子小，小姐不要吓奴婢，奴婢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
    穆清秋看向穆清瑜，“姐姐，那个男的发现了我们，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放我们走了？”
    穆清瑜摇了摇头，“过去了就别想了，今儿个的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如若泄露出去一个字，将给定国公府招来灭顶之灾。”
    其他三人纷纷表示，不会说出去之后，马车里沉默了下来，没有人再开口。
    穆清瑜已经想起来，那个救了她们的男子是谁了。
    正是威武大将军府的少爷高庭之。
    此事牵扯进威武大将军府，变得复杂起来了。
    回到定国公府时，穆清瑜和穆清秋没什么兴致，也没去给穆老夫人请安，就回了各自的院子里。
    穆老夫人只当那二人是玩累了，也没有说什么。
    歇息了一会，穆清瑜便往穆嘉言那儿去了。
    穆嘉言刚吃了药，屋子里是一股浓郁的药味。
    光闻着，就觉得口腔里泛起苦意来。
    穆嘉言吩咐人将窗户打开，散散味道。
    “你怎么得空往我这边来了？”穆嘉言淡淡地笑着，“听说你今儿个出去玩了，到傍晚才回来，不累吗？”
    穆清瑜心中一动，虽然穆嘉言一直在屋子里养病，可外头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穆清瑜唉声叹气：“出去的时候，外头一点都没有过年的气氛。不像往年，大街上都是人，马车根本过不了。大哥哥，宫里到底如何了？这样的日子还要到什么时候？”
    穆嘉言纹丝不动，只朝着平安动了动眼珠子。
    平安会意，带着屋子里伺候的下人出去了。
    穆嘉言亲手倒了一杯茶水，搁到了穆清瑜的跟前。
    “恐怕圣上很难再醒过来了。”穆嘉言平静地道。
    穆清瑜瞪大了眸子，结结巴巴地问：“醒……醒不过来了？”
    她实在是难以相信，上一次见到圣上时，圣上瞧着身子康健。
    且最近几年，也没听说过圣上有个小病小灾的。
    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她不得不往别的方向想。
    她目光微闪，接着问：“圣上得的是什么病？”
    “太医说，是陈年的隐疾，一直没有被发现。”穆嘉言毫不隐瞒。
    面对着穆嘉言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眸子，穆清瑜鬼使神差地将下午看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下轮到穆嘉言变了脸色。
    “当真？”
    “我不敢拿这种事撒谎。”穆清瑜认真地回道。
    穆嘉言心绪不宁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直把穆清瑜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都搅乱了。
    穆嘉言准备出去，又想起来穆清瑜还在，便道：“你先回去，切记，下午看到的一切，不要和任何人说。”
    穆清瑜重重地点了点头。
    快要出门，她又问了一句：“大哥哥，你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让定国公府再上一步。”
    穆嘉言清澈的眸子里，是毫不遮掩的野心。
    一向病殃殃的少年，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野心，仿佛是一剂利药，治好了他的病，叫他意气风发，不输同龄人。
    穆清瑜睫毛轻颤，穆嘉言的耀眼令她不敢直视。
    她什么都没说，独自出去了。
    走到院子门口，带上墨竹，二人踩着夜色回去。

 第343章

    皇宫。
    枫叶焦心地等待了许久，都不见太子殿下归来，她派去东宫的小太监，自翻窗出去后，也不曾归来。
    枫叶只能守在屏风边，当有人来找太子时，便道太子病了不能吹风。
    原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谁料太子来了这么一出，将皇后娘娘的计划打乱了。
    皇后娘娘或许还不知道，太子昨晚溜回了东宫。
    得想法子告诉皇后娘娘。
    可是眼下，除了枫叶自己，她谁都不敢相信。
    但，皇后娘娘下了命令，不准她离开一步。
    看来只有学太子的法子，待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溜出去一趟。
    正想着，外头似乎传来不小的动静。
    又听到开大殿门的声响，枫叶心里咯噔一下，忙跑了过去。
    这些天，太医和宫人进出，走的是偏门。
    偏门有皇后娘娘的人把守着，极为严格。
    已经好些日没有开过大殿的门了，枫叶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正在开门的，竟然是德全。
    枫叶不管不顾，冲了上去，用自个儿的身躯撞向大门，撞得大门又关上了。
    “哎呦，你作死啊！”德全骂道。
    枫叶关紧门，问道：“公公，你这是给谁开门？圣上口谕，谁都不见的。”
    “咱家给贤王殿下开门，贤王是圣上的儿子，圣上怎么可能不见？”德全理所当然地道。
    作为圣上的近身太监，德全自然知道，在圣上心里，太子和贤王这两个儿子，孰轻孰重。
    德全又想去开门，枫叶沉下脸，直接拍开德全的手。
    德全怪叫一声，怒道：“你干什么啊！”
    “把他抓起来。”枫叶再也隐瞒不下去，沉声吩咐道。
    在她一声令下，德全惊诧地看着，原本在大殿里，各自忙活的宫人，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朝着自己看过来。
    离得最近的两个太监，已经上前将德全控制住，在德全开口前，枫叶往他嘴巴里塞了一块帕子。
    枫叶摆摆手，那二人便将德全拉了下去。
    德全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德全？”隔着门，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
    枫叶的心砰砰作响。
    贤王不是在千里之外吗？如何会出现在门后头？
    不知道皇后娘娘知不知道，贤王已经入宫了。
    “德全？怎么还不给本王开门？”贤王再次问道。
    他快马加鞭赶回来，不知累死了多少匹好马。
    一刻不曾停歇，他直奔皇宫而来。
    他也不顾身子如何疲乏，身上的味道如何酸臭，只想着先见圣上一面，才能安心。
    尤其是圣上身边只有太子一人，一想到这，贤王更是坐不住。
    枫叶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镇定地开口：“殿下请回去，圣上有口谕，谁都不见。”
    “本王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病了这么多时日，本王难道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快些给本王开门。”贤王的声音严厉了些。
    枫叶悄悄命人在门上加了一道锁才安心。
    “是圣上口谕，奴婢不敢撒谎，更不敢擅自放殿下进来。”枫叶的声音恭恭敬敬。
    贤王听得怒火中烧，里头有太子在，隔着门说话的宫女，说不定就是太子那边的人。
    太子和皇后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了。
    “你再不开，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殿下请自重。”
    贤王拧着眉头，后退一步。
    他身后的人上前，撞起了大殿的门。
    枫叶忙叫宫人都过来，全力抵着门。
    正在偏殿歇息的朝臣们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
    穆二爷看到贤王，惊讶了下，便和穆三爷一起，放慢脚步，走在人群最后头。
    穆二爷和穆三爷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趟浑水。
    枫叶听到外头的人多了，拔高音量喊道：“殿下，圣上正在病着，需要静养！还请殿下有什么事，明日一早再来！圣上的龙体重要，殿下也要顾着自个的身子啊！”
    贤王暗道，这说话的宫女，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来历肯定不凡。
    那些朝臣们，也纷纷劝起了贤王。
    如若贤王真的将门强行撞开，那他就算有理，也成了没理的那一方。
    将来有心之人，可以拿着今晚此举，叫贤王好生头疼一番。
    贤王也明白这个道理，命属下收手了。
    “各位辛苦了，你们先回去歇着，本王这就回去了。”贤王恢复了往日里，平易近人的模样。
    群臣说了些让贤王好生歇息的话，便回偏殿里去。
    “岳父！”
    穆二爷脚步一顿，只好朝着贤王走过去，拱了拱手，“殿下。”
    贤王上下打量了穆二爷一眼，道：“守了我父皇这么多日，岳父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这里头的事，”贤王朝着紧闭的门努了努嘴，“岳父知道多少？”
    虽是大冬天的，穆二爷仍然擦了一把汗，“微臣愚钝，什么都不知道。”
    贤王略略失望，掀了掀眼皮子。
    他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想必李将军生死不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不知道二小姐听了消息后，是何反应？”
    “微臣不知，微臣一直守在这儿，许久没有回家去了。”
    贤王皱了皱眉，这才快步离开。
    穆二爷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贤王没有出宫，而是去了皇贵妃那儿。
    母子二人相见，没有叙旧，直接支开所有人，说起了正事。
    当得知太子不在圣上那儿，而是在东宫时，贤王乐得直拍大腿。
    “天助我也！”
    “等太子厌倦了那几个人，想必就会回去的。而且眼下皇后还不知道太子偷偷溜回去了，我们得尽快打算。”皇贵妃忙道。
    “对付太子还不简单，美女美酒送过去，保管他今晚还乐不思蜀。至于皇后那边，只要我派人将父皇那里围起来，任她手段再厉害，也使不出来。”贤王毫不掩饰的得意。
    “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吗？”皇贵妃试探性地问。
    贤王扬了扬眉，傲然道：“自然不是，我是带了千军万马。”
    皇贵妃发自肺腑地笑了，眼中还笑出了泪花来。
    她拍了拍贤王的手，感慨道：“我们终于熬到这一日了。”

 第344章

    深夜，枫叶命人守好，不准放任何人出入。
    她准备翻窗出去，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知不知道贤王入宫的事。
    此事非同小可，不与皇后娘娘说一声，她心里难安。
    反正寝殿之中，属于皇后娘娘的人已经暴露，他们也不再遮遮掩掩的，干脆都亮明了身份，将寝殿控制了住。
    枫叶光明正大地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准备从这儿出去。
    推开窗，竟然瞧见窗户外头，站着两个身着铠甲的守卫。
    枫叶一惊，这显然不是皇后娘娘的人。
    “你们是谁？”枫叶质问。
    那两个守卫纹丝不动，仿佛两座雕塑一般。
    枫叶往前倾了倾身子，只听“唰”地一声，那二人手上的长矛挥动，几乎要贴着枫叶的面颊。
    枫叶猛地缩回脖子，将窗户关上了。
    贤王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看来她得尽快想法子出去了。
    正在枫叶纠结的时候，突然听到外人有人在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枫叶大惊失色，悄悄推开门，从缝隙里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宫殿，窜起了一道火龙。
    她连忙将门关紧。
    宫里失火，引得宫人们起身，纷纷救火去。
    太子也从梦中惊醒。
    他推开身边的人，下了床，踉踉跄跄地往窗户边走去。
    看到远处的火龙，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理智占据脑子，他终于知道，他现在应该在何处。
    “快快快，伺候孤穿衣，孤要去父皇那边！”
    宫里闹了起来，六层阁楼上，依然站着两个人影，居高临下地盯着下头的一切。
    二人神色淡然，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晋王勾了勾嘴角，“闹，闹得越乱越好。越乱，我才越能名正言顺。”
    李照不置可否。
    只见在救火的人群里，另有一队人格外显眼，除了领头的人，身后的各个都身披铠甲。
    领头的人一身月白大袖袍，更衬得他温润如玉。火光映在他月白的袍子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眸子里跳动的，是野心的熊熊烈火。
    他的目的地，正是圣上的寝殿。
    李照的目光只在贤王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平静地移到另外一个方向，那是张皇赶来的太子殿下。
    贤王身后是身披铠甲的数十人，太子身后只跟着一个小太监，势单力薄。
    二人相遇，说了些什么。
    贤王竟然动手，派人将太子控制住了。
    李照微微眯了眯眼。
    果然圣上对贤王的宠信，将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也难怪贤王如此有底气。
    贤王费尽心思为李照设了一个局，让李照有去无回，他好占据边疆十万大军。
    也不知道贤王凭着自己的本事，带了多少人马回来。
    李照被勾起了兴致，抱着手臂，俯视着贤王那边的情形。
    晋王看了他一眼，叮嘱道：“你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是。”
    清晨，穆清瑜睁开双眼，盯着厚厚的帐子。
    这一天天的，她都快记不清，今天是初几了。
    这个年过的，着实没有意思。
    躺了一会，她才发出了些动静，引得墨竹走了进来。
    墨竹打起帐子，再去拿屏风上的衣裳。
    穆清瑜坐了起来，开始苦恼，今天又该做些什么呢？
    如若大过年的，还是绣嫁妆，岂不是太没意思？
    “墨竹，你说表妹什么时候回来？”
    穆清瑜问完，也没听到墨竹的回答。
    她抬起头来，发现墨竹忧心忡忡地，正在神游天外。
    “墨竹？”穆清瑜接连喊了好几声，才将墨竹的喊了回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是怎么了？”
    “本来奴婢不想这么快与小姐说的，因为奴婢也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妙香已经出去打探了。”墨竹心中乱糟糟的，说出来的话也没有章法。
    “到底是怎么了？”穆清瑜又问。
    “外头乱糟糟的，好像是宫里出事了。”
    穆清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圣上死了？
    她抿着唇，没有将猜想说出来。
    如若被她猜中了，马上就能知道了。
    圣上驾崩，天下服丧。
    穆清瑜镇定地穿好衣裳，派人去了穆嘉言那儿，得到的消息却是，一个大早穆嘉言就出去了。
    穆清瑜只好耐心地等着妙香归来。
    不知等了多久，妙香终于回来了。
    只见她裙摆上沾了不少泥土，发髻散乱，发钗歪歪斜斜地挂在发髻上。
    墨竹吓了一跳，早晨送妙香出去时，还不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墨竹问道。
    妙香先喝了一杯水，才道：“小姐，外头乱了，都乱了。”
    穆清瑜斥道：“你仔细些，别被有心之人听去了。”
    妙香捂住嘴，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继续说。
    “小姐，奴婢打听到，昨夜皇宫里失火了。据说贤王带着一队士兵入宫去，为了保护圣上，将圣上的寝殿围了起来。贤王放出消息去，天下名医谁能治好圣上的，赏银千金！”
    这里头的信息太多，穆清瑜好一会才消化。
    “贤王不是在边境御敌吗？如何会出现在皇宫之中？”穆清瑜问道。
    妙香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但是他们都说，是贤王担忧圣上，担心圣上许久未醒，是被人暗算的，才连夜赶回来的。”
    “太子呢？”
    妙香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
    穆清瑜垂下眼眸，“好，你们将院子的门盯紧了，别叫有心之人生出事端来。”
    “是！”
    虽说宫里的局势紧张，但穆清瑜身处内宅之中，不能切身地感受到危机感。
    且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长辈们先顶着。
    穆老夫人院子里，方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
    穆老夫人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可是她也没有什么法子，也不能阻止方氏哭泣。
    “母亲，我们该怎么办啊！以前二爷和三爷在皇宫里，是守着圣上，现下，可是被软禁在皇宫里了呀。”方氏哽咽着。
    想起从前听人说过，皇位更替的时候，总是要流不少鲜血的。
    从前方氏只当故事来听，真的落到自己头上时，一向雷厉风行的她，也露出了软弱之态。

 第345章

    “你怕什么，贤王到底是老二的女婿，他不会对老二和老三做什么的。”穆老夫人道。
    方氏在心里嘀咕，贤王是穆二爷的女婿，又不是穆三爷的。
    如若真到了那一步，贤王定会放了穆二爷一条命，但是穆三爷就说不好了。
    方氏用帕子抹着泪，心里没有底。
    穆老夫人疲惫地挥了挥手，“外头正乱着，你叫人看好各处的门，别叫人趁乱，做出什么来。”
    “是。”方氏擦干了眼泪，强打起精神来，带着下人们出去了。
    待方氏出去之后，穆老夫人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身子砸到了软枕上。
    她安慰方氏的话语，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贤王连自己的手足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且从前因着李照，贤王才对定国公府有几分客气。
    现下李照生死不明，想必贤王的态度，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可怜她失去了最器重最仰仗的大儿子，这两个儿子，哪一个再出事，叫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肯定撑不住的。
    方氏敲打了一番下人后，便往回走去。
    只见穆清秋远远地跑了过来，“娘，爹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家来？我准备亲手做些点心，给爹爹尝一尝。”
    方氏一怔，垂下眼眸藏住了泪光，“我也不知道，你且去做点心，说不定你做好了，你爹爹就回来了。”
    穆清秋没有察觉方氏的异常，兴冲冲地去找了穆清瑜，要和穆清瑜一起做点心。
    厨房里，穆清瑜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想着做点心了？”
    穆清秋脸一红，扭了扭身子，那后背对着穆清瑜。
    穆清瑜看出了些端倪，拉长了语调哦了一声，“是不是要拿出去送人的？”
    “过几日是上元节。”穆清秋声音细如蚊讷。
    或许是因为害羞，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上元节，是少男少女月下相会的好日子，开明的长辈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云不动声色地碰了碰穆清秋的胳膊，穆清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穆清瑜的未婚夫婿生死不明，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提起上元节？
    “姐姐，你要是累了，就去边上坐一坐。”穆清秋生怕穆清瑜伤心。
    想必穆清瑜心里，非常想和李照共度上元佳节的。
    “没事，我和你一起做，”穆清瑜低着头，捏着面团，“从前我娘教过我如何做点心，我再不做一做，都快要忘记了。”
    穆清秋只好不再相劝。
    于是在上元节之前，二人都在厨房里做着点心。
    二人难得下一次厨，做出来的点心，刚开始难以下口。
    做了一锅又一锅后，终于有了点心的样子，也没有那么难吃了。
    在上元节这一日，二人做好了最后一锅点心。
    穆清秋小心地装好，准备拿出去送人的。
    眼下皇宫里，圣上还在昏睡着，太子一直待在东宫称病，贤王自然而然地挑起了大梁。
    贤王特意下了命令，叫众人再上元节这一日，不用再顾忌什么，可以像往年一样热热闹闹的。
    百姓们听到之后，对贤王是千恩万谢的。
    再叫他们憋下去，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天还亮堂着，到处都挂上了灯笼。
    小摊贩们已经出来，架起了摊子。
    那些个唱戏的游行的，早就换好衣裳，准备天黑以后，出一出风头。
    定国公府，众人聚在穆老夫人这儿一起吃晚膳。
    穆二爷和穆三爷不在，到底是冷清了些。
    穆老夫人干脆叫大家，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在童秋蕊地悉心照料下，穆书孝的脸颊上长了不少肉，看起来也精神不少。
    穆清瑜和穆清秋凑到童秋蕊边上，看着她怀里的小人儿。
    “他好小。”穆清秋感慨道，她摸了摸穆书孝的小手。
    穆清瑜也忍不住，碰了碰穆书孝的脸颊。
    许是饿了，穆书孝撅着小嘴，左右寻找着什么。
    童秋蕊便叫嬷嬷，将孩子抱下去了。
    三人入了座。
    一家人默默无言地吃着饭，穆老夫人也不叫方氏伺候着，让她坐下来一起吃了。
    吃到一半，方才抱着孩子出去的嬷嬷，突然跑了进来，惊慌地喊着：“老夫人，不好了……”
    话才说了一半，只见方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近乎狰狞地盯着那嬷嬷。
    她狠狠地咬着牙，才不叫自己在众人面前哭出来。
    穆老夫人一手按着心脏的位置，一口气几乎快提不上来。
    离她最近的王妈妈，忙又是喂水又是顺背的。
    这二人的异常，叫屋子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围了上去。
    那话才说了一半的嬷嬷，另外半句话没机会继续说，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
    “祖母，你怎么了？”穆嘉言站在穆老夫人身边，焦急地问。
    穆老夫人缓过气来了，此时更是觉得心神俱焚，哀声道：“你二叔……三叔……他们……他们……”
    好在穆嘉言聪慧，终于明白了穆老夫人和方氏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穆嘉言看向先前说话的嬷嬷，问道：“你说，到底怎么不好了？”
    那嬷嬷便道：“是小少爷被人抢走了。”
    刚酝酿好了情绪，要痛哭一场的方氏，眼泪生生地止住了。
    穆老夫人同样愣住了。
    穆书孝一直是由童秋蕊照顾着，童秋蕊疾步上前，道：“小少爷是怎么被抢走的？”
    “老奴瞧着抢走小少爷的人，像是翠姨娘。”
    “老夫人，不如让我去翠姨娘那里走一趟。”童秋蕊道。
    “去去，多带些人。”
    童秋蕊便带着人，急匆匆地往翡翠那边赶去。
    穆老夫人和方氏知道，竟然只是一场误会，二人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让其他人回各自的位置上去。
    也因为这么一闹，完全没有了吃饭的兴致。
    穆清秋大着胆子道：“祖母，我们能不能出去赏花灯？”
    “去，多带些人就成。”穆老夫人疲倦地道。
    穆清秋又眼巴巴地看向方氏。
    “你祖母都答应了，我也不拘着你。”
    穆清秋大喜过望，拉着穆清瑜往外去。

 第346章

    走到一半，穆清瑜挣脱开穆清秋的手，“你自个儿去，不用管我了。我可不想杵在你和王公子中间。”
    穆清秋的脸烧了起来，“什么……什么王公子……”
    穆清瑜抿嘴一笑，一副你休想瞒着我的神情。
    “我……我不理姐姐了……”穆清秋捂着脸跑了。
    穆清瑜笑了笑，带着墨竹继续往二房那边去。
    因着要出门去，穆清瑜回屋子，换了一身轻便些的衣裳。
    “小姐，不如将早上做的点心带上，待会子路上饿了吃。”妙香提议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
    妙香欢快地将食盒拎在臂弯里，跟在穆清瑜身后。
    主仆三人拾掇好，往外头走去。
    才走出院子的门，就听到翡翠那边传来的动静。
    翡翠尖声喊叫着，因着嗓子太过尖锐，穆清瑜反而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穆清瑜只停了停，继续往外走去。
    主仆三人只当没有听到这一出闹剧，往定国公府的门口走去。
    门口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和奴仆。
    三人走出去没多久，翡翠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响。
    “扑通”一声，门被撞开。
    童秋蕊抱着孩子，板着脸走了出来。
    她用身上的披风，为孩子挡着寒风。
    她走出来没多久，翡翠也踉跄的跟着出来了。
    棉儿和司琴一左一右搀扶着翡翠。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翡翠拼尽全力大喊，“那一天是不是你！”
    童秋蕊头也不回地离开。
    翡翠追了一段路，棉儿和司琴强行拉着她往回走去。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翡翠低声呢喃着。
    棉儿和司琴用尽全力，终于拉扯着翡翠进了屋子里去。
    翡翠尚在月子里，先不说会不会落下病根，擅自出去说不定要触穆老夫人的霉头。
    两个丫鬟承担不了如此的后果。
    穆清瑜上了马车，马车便往都城里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驶去。
    因着贤王的开恩，这个年总算没有白过，还能好好过一个上元节。
    大街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
    临街的小摊贩们吆喝着，一个比一个嗓门还大。
    路上的百姓，怀里抱着不少好东西，皆是边逛边买的。
    一男子咬了一口鹅肉包子，“要不是贤王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一口。”
    “是啊，多亏了贤王。”
    二人边走边夸赞着贤王。
    穆清瑜打起帘子，看着那二人的背影出神。
    “小姐，怎么了？”墨竹问道。
    “没什么，马车不好走，我们下去。”穆清瑜收回视线。
    三人下了马车，步行往前去。
    其他奴仆只远远地跟着。
    穆清瑜边走边逛着，才走了没一会，已经买了一堆东西了。
    她面上，挂着一块描绘着武松脸谱的面具。
    墨竹和妙香神情古怪，盯着穆清瑜直瞧。
    “怎么了？我有什么好看的？”
    墨竹和妙香在心里异口同声地道，当然“好看”。
    除了她们，只要是路过的人，都会往穆清瑜这儿多瞧两眼。
    狰狞的面具下，是精致的穿着，着实古怪。
    哪家的千金小姐，会喜欢这样的面具？
    穆清瑜继续往前走去，她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往章家去一趟，瞧一瞧秦姝在做什么。
    但想到上元佳节，想必他们那一对新婚的夫妻，定是和和美美。
    穆清瑜便打消了心思，不去打扰那二人。
    走了一会，妙香指着前头道：“小姐，那不是三小姐吗？三小姐身边，还有一位少爷呢。”
    说着，妙香自个儿笑了起来。
    穆清秋和忠烈侯府的少爷说亲的事，定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穆清瑜朝着妙香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穆清秋满脸娇羞，走在王茂的身边。
    王茂这八尺大汉，同样红着脸。
    那二人一会近，一会远的，想靠近又不敢，但离开一些又舍不得。
    穆清瑜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想着想着，一人的面容在脑海里浮现，她的笑容僵住，又收了回去。
    墨竹和妙香知晓穆清瑜的心事，纷纷说起了旁的事，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穆清瑜的嘴角，再次扬起了笑。
    三人继续走着，穆清瑜被花灯上的灯谜吸引，准备上前看一看时，余光瞄见一人。
    那人化成为她都认得，正是前段时日，才打过交道的冯荣。
    冯荣的方向，正是穆清秋的方向。
    穆清瑜警惕起来，冯荣的出现，定不是偶然。
    说不定他是为了报复。
    穆清瑜顾不得其他，朝着那方向走去。
    好在她戴着面具，想必冯荣认不出她来。
    墨竹和妙香正看着灯谜，二人一回头，只看到穆清瑜远去的背影，二人连忙跟上去。
    穆清秋与王茂走了一阵，二人皆是直爽的性子，可并排走着的时候，二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清秋臂弯里是早就准备好的食盒，她便道：“王公子，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好……好……”王茂脸颊红彤彤。
    穆清秋早就看中了一处地方，护城河边人烟稀少，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她领着王茂往那边去，寻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
    她将食盒里的点心碟子一一摆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王公子尝一尝，合不合心意。”
    王茂忙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他不喜欢甜腻的点心，要是平时，早就放下点心不会再动。
    可面对的是穆清秋，他动了动嘴巴，将剩下的也吃了下去。
    “好吃。”王茂真诚地夸道。
    穆清秋愈发地欢喜，“还有，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
    王茂便一块接一块地吃了起来。
    瞧着王茂狼吞虎咽地模样，穆清秋乐开了花。
    二人正欢欢喜喜地坐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在暗处盯着他们二人的毒蛇。
    现下的冯荣，和前段时日的冯荣完全不一样。
    贤王得势，他跟着水涨船高。
    不管他做出什么来，别人都要看在贤王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荣实在是喜欢穆清瑜如花的脸蛋，舍不得动手。
    于是盯上了那日和穆清瑜一起，同为定国公府小姐的穆清秋。
    而穆清秋对面的，是忠烈侯府的少爷，也算是贤王的眼中钉。
    正好一箭双雕了！

 第347章

    冯荣摸着袖子里藏着的地火蛇，是经过专人改造的炮竹，对付一个成年大汉，完全不是问题。
    只要解决了忠烈侯府的人，穆清秋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阴冷一笑，只待时机。
    那对面而坐的二人，并不说话，只有眼神交流。
    冯荣没有多少耐心，他的手已经抓住地火蛇，慢慢地拿了一半出来。
    在他将要全部都拿出来，并用起火折子时，突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两位客官，买面具吗？”
    冯荣顿了一下，将东西又藏进了袖子里。
    穆清秋和王茂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来人。
    穆清秋只凭着穿着和发髻上的首饰，就认出了来人。
    “姐姐，你这是……”穆清秋问道。
    穆清瑜低声道：“你还记得那个冯荣吗？他就在附近。”
    穆清秋怎么忘得了，一提到这个名字，她也警惕了起来。
    “他在哪里？”穆清秋紧张地问。
    “暗处。”
    穆清瑜拿了两张面具，递给穆清秋和王茂。
    冯荣的为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穆清秋忙戴上面具，也催促着王茂将面具戴上。
    王茂虽然不知道她们二人在说什么，但只要是穆清秋说的，他都会乖乖照做。
    “我们分头跑。”穆清瑜等待那二人带上面具。
    穆清秋飞快地与王茂说了一声：“老地方见。”
    于是三人朝着三个方向跑了。
    躲在暗处的冯荣冲了出来，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去。
    待他犹豫的时候，那三人已经汇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冯荣捏紧拳头，随便朝了一个方向追去。
    穆清瑜汇入人群之中，她朝身后望了一眼，就算冯荣追上来，也认不出她来。
    不怕强大的敌人，就怕藏在暗处的毒蛇。
    如今贤王得势，想必冯荣再也没有顾忌。
    真的落入冯荣手中，就算是公主，想必他都不会手软。
    眼下，还是躲着他些。
    穆清瑜慢慢地走着，按照记忆里的方向，朝着墨竹和妙香那边去。
    走了一阵，只听身边人一阵拍手叫好，原来是游行的队伍快到了。
    穆清瑜跟随着身边的人，走到了路边，给游行的队伍让出路来。
    只见游行的队伍，举着各色的灯笼，走着独特的步伐，慢慢上前。
    为首的几人，举着一条长长的龙形灯笼，好不威风。
    穆清瑜不由自主地跟着游行的队伍走了起来。
    她脸上独特的面具，跟在游行的队伍边上，反而一点都不稀奇了。
    “穆小姐，你要去哪里？”
    一道如毒蛇般阴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穆清瑜打了个寒颤，更是听出了，身后之人是冯荣。
    她强装镇定，当作没有听到这句话，继续往前走去。
    “哼，还想跑？”冯荣猖狂地笑着。
    属于穆清瑜的袅袅婷婷的背影，和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早就在他梦中出现了不少次，他永远都忘不了。
    冯荣快走几步，伸出手想要掰住身前少女的肩膀。
    冷不防少女快走几步，竟然走进游行的队伍之中。
    少女面上武松脸谱的面具，混在游行的队伍之中，她身边穿着戏服的人，脸上的面具一个比一个夸张，倒显得她一点都不违和。
    冯荣冷笑一声，也准备走进去，将穆清瑜带出来。
    只是他才稍稍靠近，他身边的人就问：“你想干什么？”
    冯荣不屑和那人说话，自顾自地往里去。
    又有热心的人，将他拉了出来。
    “你是不是想破坏游行啊！”
    “是啊，难得热闹一次，你别惹是生非！”
    他身边的人纷纷站出来说话。
    大过年的憋了好几日，总算热闹了一回，他们才不愿意，被一颗老鼠屎搅和了。
    冯荣孤身一人，只忍耐着。
    待他的小厮赶来，他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群狂妄的人。
    心中这么想着，他的小厮很快跑了过来。
    方才还义正严词的几人，瞧着这几个不好惹的小厮，纷纷闭上了嘴。
    冯荣快走几步，再次走到了穆清瑜身边。
    他冷笑一声，扬了扬手。
    围在他身边的小厮纷纷朝着他指的方向去，准备将穆清瑜抓起来。
    穆清瑜边走边往后退，只要混进人群之中，这些人就很难抓到自己。
    后退了几步，面前一黑，似乎有一堵墙挡在了自己的跟前。
    穆清瑜又后退了一步，仰起头望过去，原来是面前站了一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些小厮们仗着人多，继续上前，同时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
    竟然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
    离得近的人看到了，不由自主地走远了些。
    刀剑不长眼，生怕自己遭殃。
    穆清瑜只能看到左右两边的人让了开去，前头的情形被面前的男子挡着，她完全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男子动了几下，“哐当”的声音接连响起。
    她朝着地上望过去，只见地上躺着好几把刀，那声音，就是刀子砸到地上的声音。
    又是几下，地上躺着的除了刀子，还有人。
    冯荣瞪着突然出现的男子，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胆敢跟我作对？我叫你爬着出都城去！”
    只是他的这一番威胁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带来的小厮都倒在了地上，各个都在痛苦的叫着。
    别看那男子只是轻轻几下，打在人身上，叫他们痛得好似四肢都要断了。
    不管冯荣说什么，那男子杵着，跟块木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冯荣冲了上去，他学过些拳脚，招招狠辣。
    许是为了护住身后的女子，男子只防守，并不反击。
    饶是如此，冯荣也没有占据上风，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冯荣主动停下了攻势，常年养尊处优的他，早就累得气喘吁吁。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好了好了，我打不过你，算是便宜你了，只是你下次别再被我看到，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踢了踢还躺在地上的小厮，“还没丢够脸？还不快起来！”
    小厮们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多谢。”穆清瑜轻声道。
    男子侧过脸，他面上戴着一块老虎面具。
    穆清瑜想起自己戴着的面具，不由轻笑一声。
    才翘起嘴角，笑容凝固。
    冯荣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手里拿着的匕首，刺进了男子的腰间。

 第348章

    冯荣装模作样地要离开，趁着对方放松警惕心的时候，手里握着匕首冲了过去。
    听着锋利的匕首刺进肉里的声音，冯荣阴恻恻一笑。
    他捏着匕首的柄，准备再用些力气。
    突然一掌拍到他的肩膀上，他飞出去好几米。
    他想着用手撑着地站起来，肩膀一酸，又倒了下去。
    “爷，我们还是快走。”小厮劝道。
    那男子看起来深不可测，冯荣靠着诡计才伤了他，现下他有了防备，更难下手。
    冯荣只哼了一声。
    小厮们会意，架起冯荣快速离开。
    “你还好吗？”穆清瑜盯着还在男子身上的匕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男子淡然地拔出匕首，匕首上只有一点血迹，看起来伤口不深，穆清瑜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因为自己，叫他受了重伤，穆清瑜肯定万分自责。
    “你下次……你下次……你下次小心一些。”穆清瑜垂着眼尾，小声地道。
    男子只低着头打量着匕首上刻着的纹案，那是贤王府独有的。
    “我做了点心，你要不要尝一尝？”穆清瑜搅着手指，鼓足勇气道。
    男子抬起头，看向穆清瑜。
    穆清瑜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芙蓉面，眼角微微发红，楚楚可怜。
    男子伸手，将她鬓角一缕顽皮的发拨弄到耳后，“何时认出我的？”
    “从你刚出现的时候。”穆清瑜仰起头，衣裳的毛领更衬得她下巴尖尖。
    她将面具再次戴上，二人一齐往回走去。
    她的目光，总是落在李照腰间的位置。
    李照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袍，她什么都看不清楚，除非凑到跟前去。
    “我没事。”李照低声安慰。
    “可是都流血了。”
    “皮外伤。”
    走了一阵，穆清瑜瞧见了正在寻找自己的墨竹和妙香。
    想着李照此时，应该是不愿被人瞧见的。
    她快步去取了食盒来，又叮嘱两个丫鬟，守在原地，才拎着食盒往回来。
    她和李照走了一阵，找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穆清瑜将点心碟子拿了出来。
    李照盯着点心，似乎在想什么。
    穆清瑜解释道：“是我的三妹妹，拉着我一起做点心，我便顺便做了一些。”
    解释得太过刻意，她脸颊红红，忙低下头去。
    李照咬了一口。
    他原本以为女孩子家喜欢的点心，都是甜甜腻腻的。
    不管穆清瑜做成什么味道，他都会吃下去。
    但咬了一口，这点心的味道只能算是微甜，更多的是茶叶的清香。
    “怕你吃不惯，我没有放很多甜的。”穆清瑜道。
    李照的嘴角几不可查地翘起，继续吃着点心。
    穆清瑜的目光，落在了边上的两块面具上。
    一块是武松，一块是老虎。
    她捂着嘴，眼中泛着细碎的笑意。
    李照胃口极好，将点心都吃完了。
    他掏出帕子，仔细地擦着手指。
    穆清瑜盯着他的动作，有许多话想问。
    比如为何外头都在说，李照生死不明。
    可理智告诉她，不要问是最好的。
    李照收起帕子，直视穆清瑜，“未来一段时日，要叫你受委屈了。”
    “什么委屈？”穆清瑜一愣。
    “你自会知道的。”
    穆清瑜抿着唇，不再问。
    顿了顿，李照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安慰道：“你放心，不会多久的。”
    “好，我记下了。”穆清瑜完全不知道，李照说的是什么。
    但是她能确定，李照不会害自己。
    “我不能久留。”李照深深地望了穆清瑜一眼。
    下一次相见，不知是何时。
    穆清瑜简单地收拾了下，将武松面具戴上。
    她想了想，将老虎的面具亲手给李照戴上。
    “那我先回去了，你保重。”
    她拎着空空的食盒，往回走去。
    偶然一回头，就能瞧见李照远远地跟在身后。
    她安下心，继续往前去。
    和墨竹妙香汇合之后，她再回头看了一眼，这次没有找到李照的身影。
    “小姐，你在找什么呢？”妙香问道。
    “没什么，我们回去。”穆清瑜收回视线。
    几人上了马车，马车驶到定国公府门口，却不急着下去。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又一辆定国公府的马车驶了过来。
    穆清瑜这才下了马车，看着穆清秋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便安了心。
    穆清秋低着头走了几步，一抬头，瞧见穆清瑜揶揄的笑，又闹了个大红脸。
    二人打打闹闹地往里头走去。
    皇宫之中，贤王也叫紧绷了许久的宫女太监们，自去歇着。
    他又命人煮了一大锅的汤圆，备上小菜和美酒，亲自带着宫女，往偏殿里去。
    从前贤王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大臣们在偏殿里，都是随意找个地方，坐着躺着睡觉。
    贤王特意命人，在偏殿支了无数张床榻，能叫他们睡得舒服些。
    贤王一进偏殿，大臣们都迎了上来。
    寒暄过后，贤王道：“今儿个是上元佳节，大家不能回家团聚，本王实在是惭愧。这些是本王的一点心意，请大家享用。”
    大臣们看到美酒，眼睛都亮了。
    他们日夜为圣上守着，已经许久滴酒未沾了。
    “多谢殿下的一片美意，只是下官们为圣上守着，不敢沾酒。”
    其他人纷纷附和。
    贤王笑着劝道：“父皇那边有我，且这只是果酒，不醉人的。”
    在贤王再三相劝之下，美酒还是送了进去。
    贤王走出去，走到门口，不忘叮嘱宫女：“多拿些酒来，别叫里头的酒壶空了。”
    “是。”
    交待完之后，他又站了一会，听着里头的人，都在夸赞他，他得意一笑，才往圣上的寝殿里去。
    圣上的寝殿之中，寂静无声。
    只有贤王的脚步声响起。
    走到龙榻前，只见圣上的床头，伏着一人。
    “母妃，母妃。”贤王轻声唤道。
    皇贵妃抬起头来，见是自己的儿子，会心一笑。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凄凄惨惨。
    她看向仍昏迷不醒的圣上。
    昏迷许久，圣上整个人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完全没了往日的威严，只是一位普普通通、苟延残喘的老者。
    “自打我入宫后，你父皇一直对我爱护有加，偏宠于我。”皇贵妃陷入了回忆之中。
    “母妃！”

 第349章

    贤王略显严厉的声音，将皇贵妃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皇贵妃抹了抹眼角的泪，“真的到这一步了吗？”
    “皇后那边，被我发现还能与宫外互传消息。显然她是假装被我们困住的，只为了将来，能给我们安上足够杀头的罪名。”贤王冷着声道。
    皇贵妃低着头，没有说话。
    “母妃，不能再等下去了。”贤王劝道。
    “你也长大了，都听你的。”皇贵妃站了起来，后退几步，离圣上远了些。
    “母妃，就算我们不动手，父皇也不会再醒过来的，”贤王声音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们帮父皇一把，也是早点帮父皇解脱了。”
    “她，好狠的心。”皇贵妃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皇后能这般狠心。
    皇后和圣上是少年夫妻，有着十几年的情意，竟然能下这般的狠手。
    贤王上前一步，俯视着圣上凹陷的面颊，呢喃道：“父皇，你要怪，就去怪皇后娘娘和太子。”
    深深地望了圣上一眼，贤王偏过头，“母妃，该叫人进来了。”
    “好。”
    皇贵妃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生怕一个回头，就要心软露了痕迹。
    偏殿里，大臣们的理智告诉他们，绝对不能喝多了。
    但当喝了第一杯开始，理智不复存在。
    他们在皇宫里待了十几日，早就累得不行，喝点酒也能精神些。
    穆二爷尤其畅快。
    他本就是懒懒散散的人，只想靠着祖宗的庇荫，混混日子。
    让他在皇宫待了十几日，叫他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如今有了美酒，他也不用酒杯，就捧着酒壶喝起来。
    穆三爷瞧着自家哥哥的糗态，也只摇摇头。
    他挡在穆二爷身前，尽量为他遮掩一二。
    穆二爷的身边，散落着不少空空的酒壶，他也喝得心满意足，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为舒畅。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有人在剧烈地摇晃自己。
    穆二爷怒道：“哪个不长眼的！没看到我睡着呢！”
    “二哥，快醒醒！”
    听着熟悉的声音，穆二爷倏地睁开眼睛，“三弟……”
    不等穆二爷说下去，穆三爷附在穆二爷耳边，说了几个字。
    穆二爷吓呆了，大张着嘴巴，也忘了合上。
    “真……真……真的吗？”
    穆三爷一把将穆二爷提了起来，“快些过去。”
    穆三爷拉着穆二爷往外去，走出偏殿，原来已经是白天了。
    只见外头早就跪了一大片的大臣们，穆三爷和穆二爷跟着跪了下来。
    穆二爷双手撑在地上，他的胳膊都在不停颤抖。
    圣上驾崩了？
    寝殿之中，贤王正跪着，低声哭泣。
    德全的声音，更是盖过了贤王。
    丞相董知严劝道：“殿下节哀，先料理了先帝的后事才行。”
    贤王抹着泪，“本王无德无能，还是快些将太子请过来。”
    “奴才这就是办。”德全躬着身，马上出去了。
    贤王皱着眉头，盯着德全的背影。
    只是董知严又与他说起了别的事，他只好先不去管德全。
    德全从寝殿里跑出来，仍是心惊胆战。
    那一夜大火，贤王突然带兵闯入，那架势，像是要篡位一样。
    也正是那一晚，贤王杀了很多人，又将很多人关了起来。
    寝殿里迷茫着的血腥味，德全现在还能想起那个味道。
    那一晚，贤王的衣衫上，都沾满了血。
    完全颠覆了贤王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德全更是明白，他的这条小命，也是在贤王手上。
    只要贤王一个不乐意，他也要跟着先帝去了。
    走到外头，德全忙派了几个太监，分别去请皇后、太子和晋王过来。
    没一会，皇后娘娘和晋王过来。
    二人恰好在寝殿门口碰上。
    皇后娘娘赤红着眼，外人以为她是哭红的眼，晋王却瞧出来，她的眼中，分明没有半点悲伤。
    晋王行礼：“皇嫂。”
    皇后娘娘步伐一顿，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都没说，疾步冲了进去。
    晋王跟上去。
    皇后娘娘一直冲到了龙榻边，“圣上？您醒醒，看臣妾一眼。”
    太医在旁道：“娘娘请节哀。”
    皇后娘娘跪坐在地上，哭了出来。
    晋王就跪在皇后娘娘的身后，抹着眼泪。
    哭了一场，皇后娘娘哑着声问道：“太子呢？怎的不请太子过来？”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盯着贤王，“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太子一声。太子是储君，接下来的事，没有太子在场住持，如何进行下去？”
    “回禀母后，儿臣早就派人去请皇兄了。许是皇兄的病更加厉害了，才没有过来。”贤王回道。
    “太子就算病得起不来了，也得抬过来。来人，去叫太子过来。”皇后娘娘对自己带来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起身，往外去。
    但还没出去，差点和冲进来一人撞上。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坠湖了……”
    “什么！”皇后娘娘站了起来，她不顾礼仪，跑着上去揪住了来传话的小太监。
    “太子怎么会坠湖，救上来了没有！”皇后急急问道，那气势，像是要将小太监生吞活剥了。
    小太监吓得低下头，颤抖得和秋天枝头的枯叶一般，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没有多少耐心，吼道：“你快说啊！”
    “救……上来了，但是已经没了……没了……”
    不用小太监继续说下去，众人都明白了。
    太子殿下坠湖，虽然救上来了，但是没了呼吸。
    皇后娘娘踉跄了几步，失魂落魄地呢喃：“我不信，不会的，太子怎么会出事？你们都是骗我的，我要亲眼去看看。”
    在众人还来不及为太子悲伤之时，见皇后娘娘冲了出去。
    宫女太监们只好去追赶皇后娘娘，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眼下，只有贤王和晋王还跪在先帝跟前。
    “你不追着去看看吗？”晋王问道，“一个是你的皇兄，一个是你的母后。”
    贤王生硬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去，这里还劳烦皇叔看顾一下。”
    说着，贤王追了出去。
    晋王看向龙榻上，已经没有了生气的先帝，眼中流露出悲哀和怜悯。
    先帝到死都不知道，他最亲近的人，各个都想置他于死地。

 第350章

    穆清瑜早晨醒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意。
    只是还没开心多久，便听到了圣上驾崩的消息。
    她垮下脸。
    “小姐，奴婢翻出一些素色的衣裳。”墨竹道。
    “好，收拾好，去给祖母请个安。”穆清瑜道。
    穆老夫人的屋子里，早就坐了不少人。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自打除夕夜，她就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圣上驾崩还不算完，没想到连太子也去了。
    一国之君和储君先后离世，想来未来一段时日，都不会太平了。
    穆清瑜请安后，在穆清秋身边坐了下来，听着穆老夫人和方氏说着话。
    “也不知道二爷和三爷什么时候能回来。”方氏愁道。
    “宫中接连……许是还要几日。”穆老夫人猜测道。
    “万幸贤王殿下是个开明仁德的，”方氏道，“想必二爷和三爷，定能平安归来的。”
    这段时日以来，贤王善待群臣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
    方氏无比放心。
    但是她还是盼着，穆三爷能早点回家来。
    “对了母亲，我想去贤王府跑一趟。想必贤王妃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方氏道。
    穆清瑜望向方氏，清澈的眸子里无波无澜。
    也对，先帝和太子先后离开，天下的担子唯有落在贤王的肩上。
    且贤王美名在外，他登上皇位，几乎是名正言顺的事。
    穆清雪，将是未来的皇后。
    穆清瑜平静地移开视线。
    “娘，你去找她做什么。”穆清雪不满地道。
    “哎，她是你妹妹，待会子，你和我一起过去。”方氏用不容置喙地语气道。
    “娘……”
    “就这么说好了，瑜儿，你和我们一块去吗？”
    “好，左右我也没事。”穆清瑜应下。
    方氏暗暗松了口气。
    说好之后，几人各自回去收拾。
    穆清瑜换了一身较新的衣裳，便去和方氏穆清秋汇合。
    方氏一辆马车，穆清瑜和穆清秋共乘一辆马车。
    才上了马车，穆清秋神神秘秘地道：“姐姐，你知道太子是怎么……出的意外吗？”
    穆清瑜垂下眼眸，脑海里浮现皇后娘娘的面容。
    不知道皇后娘娘知道这个噩耗，是如何伤心欲绝的。
    也不知道范嬷嬷有没有顺利到皇后娘娘身边，安慰一二。
    “不知道。”
    穆清瑜才说完，穆清秋立刻接口：“听说太子知道圣上驾崩的消息，连忙往圣上那边去。据说太子对外称病，实际上连夜宿醉。他想先去醒一醒酒，就去了湖边。结果不小心失足落水，跟着他的太监宫女，也是醉醺醺的，想跳下去救人，结果一个都没上来。”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穆清瑜问道。
    “外头都传遍了，他们还说，太子对外称病的几日，其实是在东宫里寻欢作乐。要不是有贤王在，皇宫里肯定乱得不行。”穆清秋道。
    穆清瑜算是明白了，眼下外头想必是将太子贬得一文不名，而将贤王高高奉起。
    没一会，就到了贤王府。
    下了马车，她才发现，贤王府的门口都是马车，不少穿着素色衣裳的大人夫人，都往贤王府里头去。
    方氏带着穆清瑜和穆清秋往里头去，在王府下人的指引下，到了贤王妃的院子。
    只见穆清雪的屋子里，更是坐满了人。
    穆清雪一身雪白的孝服，正用帕子擦着眼泪。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在跟着她一道啜泣。
    “咦？三婶来了啊，”穆清雪抬起头来，“来人，给三婶搬把椅子来。”
    “多谢王妃。”方氏道。
    方氏坐下，穆清瑜和穆清秋只能站在方氏一左一右。
    穆清雪只瞟了那三人一眼，便不再去看。
    贤王早就交待过她了，她也得以大局为重。
    屋子里太过压抑，穆清瑜与方氏说了几句，便出去了。
    她走到院子门口，松了一口气。
    “小姐，外头冷，要不要进去？”墨竹问。
    “没事，我只站一会，不会冻坏的。”穆清瑜道。
    院子门口，时不时刮过一阵寒风。
    穆清瑜准备进去时，又看到一人。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盯着那人。
    墨竹不认识那人，但是那人阴冷的眼神，叫她打了个寒颤。
    “小姐，我们还是快进去。”墨竹劝道。
    那人的眼神，着实令人不舒服。
    “好。”
    穆清瑜收回视线，转身进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才打过交道的冯荣。
    冯荣的肩膀上还缠着纱布，走路的姿势也一瘸一拐的。
    他盯着穆清瑜的眼神里，仍旧充满了贪婪和势在必得。
    接二连三的失败，反而激起了他对穆清瑜，更浓厚的兴趣。
    李照生死不明，多半是尸骨无存。
    冯荣猖狂一笑，心中生出一个法子来。
    屋子里的人实在是太多，方氏根本没有机会和穆清雪说上话。
    坐了一会，她只好带着穆清瑜和穆清秋回去了。
    到了傍晚，好不容易送走最后的客人，穆清雪才能彻底放松下来。
    但是她不敢去歇息，坚持等着贤王回来。
    圣上驾崩，想必贤王最是伤心，她得安慰贤王几句。
    等到半夜，才等到贤王归来。
    穆清雪忙端着厨房做好的汤羹，送去贤王那边。
    一进去，正好撞见谢夫人在为贤王更衣。
    谢夫人是贤王的妾室，陪伴贤王有些个年头了。
    平日里不争宠，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院子里。
    但穆清雪明白，这位谢夫人不是个简单的。
    贤王大方，身边的女人只要是被别人看上的，他都能送出去。
    除了这位谢夫人。
    穆清雪咬着牙，上前几步将谢夫人挤开，亲自为贤王更衣。
    谢夫人退到一边，安安静静地站着。
    “你先回去。”贤王冲着谢夫人扬了扬下巴。
    “是，妾身告退。”谢夫人屈了屈膝，出去了。
    “你有什么事？”贤王冷冰冰地问道。
    “殿下是妾身的夫君，妾身只是思念殿下，来给殿下请安。”穆清雪软着声音道。
    贤王盯着穆清雪的头顶，皱起了眉头。
    从前有李照，让穆清雪成为贤王妃，也不是不可。
    可现在，李照大概早就死了。
    他动起了别的心思。

 第351章

    穆清雪伺候贤王换好衣裳，后退了一步，又让春红走近了些，她亲手端起托盘上的汤羹。
    “殿下，这汤还热着，您趁热喝了，好暖一暖身子。”
    贤王就坐在床沿，接过穆清雪端来的汤羹，一言不发地吃着。
    贤王的面上毫无表情，无端生出一股子压迫感。
    穆清雪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贤王吃完后，将空碗交给穆清雪，冷淡地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穆清雪捏了捏拳头，道：“殿下，明儿个，不如让妾身跟您一块入宫去。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母妃身边也要有个人陪着。”
    贤王轻蔑一笑，“宫里不是谁都能去的。”
    穆清雪是在市井长大的，从前贤王觉得她率真可爱。
    可是真的要入宫去，应付成精了的宫中人，还是不够的，说不定还要给他捅出篓子来。
    穆清雪捏紧拳头，将屈辱和怒意强行压了下去，继续好声好气地说着。
    “殿下，今儿个妾身的二姐姐来了。妾身知道，自己年轻不顶事。但是妾身的二姐姐是定国公府的嫡女，浑身的规矩和气度都是不差的。不如明儿个叫二姐姐陪着妾身进宫去，有二姐姐在身边提点着，妾身定不会给殿下丢脸的。”
    贤王略一思索，改口道：“这样也行，皇后娘娘因为太子的事病倒了，母妃一个人忙坏了，你明天，就和二姐一起入宫，好生帮帮母妃。”
    “是！妾身这就回去准备着。”穆清雪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出了贤王的院子，她的脸沉了下来。
    果然她猜的没错，贤王心里，还惦记着穆清瑜。
    李照一死，等贤王登基，可不是要把穆清瑜收入贤王的后宫之中？
    穆清雪向来不是一个大肚的人。
    贤王纳谁都可以，就是不许纳了穆清瑜。
    “王妃，”春红迟疑地开口，“要是明儿个，二小姐不愿意和您一块入宫怎么办？”
    “能怎么办？”穆清雪口气狂妄，“除非她想得罪未来的天子，否则她只能乖乖地跟我入宫去。”
    翌日。
    穆清瑜是被叫醒的，同时被告知，定国公府门口早就停了一辆贤王府的马车。
    她并没有多少惊讶。
    不管穆清雪做出多少离谱的事情来，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小姐要是不愿意去，不如称病。”妙香提议道。
    “我真的称病了，她还有下一招。”穆清瑜已经下了床。
    墨竹给妙香使了个眼色，妙香便不再说话。
    二人伺候穆清瑜穿衣洗漱，虽然是入宫，但穆清瑜仍旧是一身素色衣裳，头上的发髻简单，只用一根银钗装饰。
    她先去给穆老夫人请了安，才去到了门口。
    上了马车，墨竹和妙香也想跟着上马车，却被贤王府的人拦住了。
    “我家王妃说了，二小姐不需要另外带下人了。”
    “你们在家里等我。”穆清瑜爽快地应下，不愿意过多地与贤王府的人纠缠。
    她钻进马车里，马车动了起来。
    墨竹和妙香只能站在定国公府的门口干着急。
    马车没有往贤王府去，而是直接去了皇宫。
    在皇宫之外等了一会，等穆清雪的马车到了之后，才一齐入宫去。
    到马车不能进去的地方，穆清瑜和穆清雪下了马车。
    穆清雪一身洁白的孝服，额头上系着白色的带子，眼睛红红，似乎哭过一样。
    穆清瑜没有说话，只跟在穆清雪身后，往皇宫里去。
    穆清雪准备直接去给皇贵妃请安，但在下人的提点下，只好先去皇后娘娘那边。
    皇后娘娘是中宫，穆清雪得先去向她请安，不能坏了规矩。
    二人便朝皇后娘娘那边去。
    才踏入宫殿的门，穆清瑜便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压抑。
    连穆清雪都安分了不少。
    二人静静地等着，宫女进去通报。
    突然，皇后娘娘暴怒的声音自里头响起：“滚！让她滚！”
    穆清雪明白，这句话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气得拧起眉头。
    都什么时候了，皇后娘娘还看不清局势？虽说她是皇后，但没有太子，等将来贤王登基，随便寻个借口就能将她挪出宫去。
    还猖狂个什么？
    不一会儿，前去传话的宫女走了出来。
    “娘娘心情不好，不想见王妃。”
    “也罢，那我们就走了。”
    穆清雪说完，正准备离开，没想到宫女继续说了下去。
    “二小姐请留步，娘娘说，想见一见二小姐。”
    穆清瑜停下脚步，“王妃先过去，我待会过去找你。”
    “随便你。”穆清雪扬长而去。
    穆清瑜跟着宫女往里头去。
    皇后娘娘的寝殿里，装饰和摆设一点都没有变过。
    越到里头，越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宫女走了一半路，便让穆清瑜自个儿进去。
    穆清瑜走进去，先看到的是范嬷嬷。
    范嬷嬷手里捧着药碗，正亲自一勺一勺地喂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靠坐着，神情恹恹，如牵线木偶一般，嘴巴一开一合，完全不知道汤药苦涩的滋味。
    看到穆清瑜进来，皇后娘娘浑浊的眼珠子才动了动。
    “到本宫身边坐。”皇后娘娘拍了拍床沿。
    穆清瑜垂着眸，屈膝行了一礼，才在皇后娘娘身边坐了下来。
    “难为你还惦记着本宫，”皇后娘娘凄惨一笑，“那些人，巴不得本宫急火攻心，立刻死了才好。”
    穆清瑜的心砰砰跳了起来，睫毛轻颤，不知如何接话。
    “娘娘，再喝一口罢。”范嬷嬷开口劝道。
    皇后娘娘苦笑：“不喝了，光喝药我都喝饱了。”
    此时的皇后，失去了威严，只是一个丧子的可怜的母亲。
    穆清瑜心中一软，“娘娘，为了公主，再喝一口。”
    听到公主，皇后娘娘眼中闪过一道光，强撑着坐直了些，“嬷嬷，我再喝两口。”
    范嬷嬷将药碗送过去，皇后娘娘就着她的手，将汤药喝得一滴都不剩。
    喝完药，用帕子擦干了嘴，皇后问道：“外头的人都是怎么说的？”
    穆清瑜不由自主地看向范嬷嬷，范嬷嬷微微颔首。
    穆清瑜便将从穆清秋嘴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第352章

    皇后娘娘气得捶了一下床沿，咬牙切齿：“我就知道！”
    外头赞扬贤王，贬低太子的话，肯定都是贤王和皇贵妃传出去的。
    皇后娘娘万分后悔，当初就不该放手，叫太子独自面对一切。
    如若当初，她拼了命也要和太子守在圣上身边，太子肯定不会出事的。
    太子出事，贤王和皇贵妃定脱不了干系。
    穆清瑜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皇后娘娘深深吸气又吐气，将怒火和恨意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几个深呼吸之后，皇后娘娘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多谢你如实相告，”皇后娘娘哑着声，“好了，你快去找贤王妃。”
    穆清瑜站了起来，“臣女告退，等臣女有空了，再来看娘娘。”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嬷嬷，送一送二小姐。”
    “可是……”范嬷嬷不愿离开，生怕一个不留神，皇后娘娘就要做傻事。
    皇后娘娘苦笑：“你放心，为了长乐，我不会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是，老奴去去就回来。”
    范嬷嬷带着穆清瑜往外去。
    二人有许多话要说，但谁都没有开口。
    “二小姐，您怎么没带个伺候的人？”范嬷嬷问道。
    “她们两个都是没规矩的，怕入宫惹出乱子来。”穆清瑜笑笑。
    “这样也不成，老奴给您找一个伺候的。”范嬷嬷便在站着的宫女中挑选起来。
    穆清瑜看到一熟悉的人，便道：“嬷嬷，之前我住在宫里的时候，都是采荷伺候我的，不如还叫她跟着我。”
    “也好，”范嬷嬷一口应下，“采荷，过来。”
    采荷低着头走了过来，“给二小姐请安，嬷嬷叫奴婢有什么事？”
    “你好生伺候着二小姐。”
    “是。”
    一齐走到门口，穆清瑜道：“嬷嬷，不用送了。”
    穆清瑜带着采荷走出几步远，范嬷嬷情不自禁开口：“二小姐。”
    穆清瑜回过头来。
    范嬷嬷喉咙酸涩，“二小姐保重。”
    说完，她转身进去了。
    穆清瑜幽幽地叹了口气，和采荷继续往前走去。
    如今宫中的局势，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范嬷嬷一面。
    “我总觉得，皇后娘娘宫里少了不少的人。”穆清瑜轻声道。
    “二小姐有所不知，桑叶姐姐和枫叶姐姐都死了。”采荷如实道。
    穆清瑜吃了一惊。
    桑叶病殃殃的身子，如果死了，倒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枫叶……
    采荷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四周没人，才继续说下去。
    “枫叶姐姐下落不明，多半是死了。奴婢不能贴身伺候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奴婢敢肯定，枫叶姐姐的死，定和贤王有关。”
    采荷觑着迎面走来的人，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穆清瑜压下震惊，望向来人。
    来人是穆清雪身边的人，是来催穆清瑜快过去的。
    在那人的带领下，穆清瑜和采荷在皇宫里七绕八绕，才见到了穆清雪。
    穆清雪并不是一个人，她身边还坐着皇贵妃和贤王。
    比起皇后娘娘，皇贵妃眼下还算精神，眼角的泪珠凄惨又美丽。
    穆清瑜垂下眼眸走进去，依次朝着三人行礼。
    “二小姐来了，快过来，到本宫身边坐。”皇贵妃招了招手。
    穆清瑜只好低着头，走到皇贵妃身边。
    穆清雪咬着牙，恨恨地盯着穆清瑜的背影。
    自打她踏进来一步，都不见皇贵妃对她如此殷勤。
    “二小姐，李将军的事，是本王无能，”贤王扶额，哀声道，“二小姐节哀。”
    穆清瑜睫毛轻颤，微微垂下的眼尾楚楚可怜，“不怪殿下，刀剑无眼。且李将军战死沙场，死得其所。”
    “二小姐能想通就好，往后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去贤王府玩玩。你们姐妹二人，万万不能生分了。”贤王温和地道。
    “多谢殿下关心。”
    穆清雪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她的婆婆，她的夫君，在对她最讨厌的人嘘寒问暖。
    趁着穆清瑜还没坐下来，她拉了一把，将穆清瑜拉到了自己身边。
    “殿下放心，妾身会照顾好姐姐的，”穆清雪忙道，“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我带你去偏殿暖一暖身子。”
    “去。”贤王道，显然他还有事要和皇贵妃说。
    穆清瑜便和穆清雪走了出去。
    偏殿里，果然暖烘烘的。
    进了偏殿，穆清雪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甩开穆清瑜的手，冷着脸走到暖榻上坐了下来。
    “谁在外头？”内室里一道女声响起。
    穆清雪吓得又从暖榻上站了起来。
    “谁在里头！”穆清雪嗔道。
    “奴婢进去瞧一瞧。”春红道。
    不等她进去，里头的人倒是自己出来了。
    那女穿着单薄的衣裳，单手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温温柔柔的模样，穆清瑜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从前差一点要和李照定下亲事的林家三小姐林素。
    穆清雪也认出来了，板着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要是穆清雪没有猜错，贤王这段时日，累了都会在这里歇息。
    林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林素敷衍地朝着穆清雪屈了屈膝，自顾自地去拿放在架子上的衣裳。
    春红上前几步，怒道：“我家王妃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
    “我累了，就在此处歇息，有什么奇怪的吗？”林素边说，边穿好了衣裳。
    她拿起搁在榻上的暖手炉，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准备往外头去。
    显然是没把穆清雪放在眼里。
    “站住！”穆清雪尖着嗓子道。
    “妹妹，”穆清瑜凉凉地相劝，“在此处高声喧哗，被人知晓了，定会说妹妹的不是。”
    穆清雪气得胸脯剧烈欺负，但穆清瑜说的是实话，她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林素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姐姐还真是好心。”穆清雪怪腔怪调。
    “王妃是从定国公府出去的，要是王妃犯了事，定会牵连国公府的。我帮王妃，也是在帮自己。”穆清瑜冷着声道。
    “不用你假好心。”穆清雪气鼓鼓地坐下来。
    穆清瑜眸子里的光泛着冷意。
    瞧着穆清雪愤怒、痛苦，她心里自然是畅快的。
    在穆清雪的脸上，她看到了王月娘的影子。
    想必王月娘知道，穆清雪有望成为未来的皇后，定会开心的。

 第353章

    穆清雪才在皇宫里待了一会，就被贤王请了回去。
    王府里不能离开人。
    但撞见了林素之后，穆清雪明白，什么叫王府身边不能离人，分明是贤王身边有了别人，她在这儿碍眼了。
    这个时候，穆清雪更是不能惹贤王不快。
    她只能乖乖地出宫去。
    穆清瑜跟着她一块出宫去。
    “等下次我再入宫时，再派人去请姐姐。”穆清雪用命令地口吻道。
    “自然可以，贤王和皇贵妃对我都很好的。”
    穆清雪控制住自己，要去撕碎穆清瑜笑脸的冲动。
    她咬牙切齿：“你愿意就好。”
    穆清雪气冲冲地上了马车，马车飞快地离去。
    “小姐，奴婢扶您上马车。”采荷说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由着采荷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将要进马车里前，穆清瑜不放心地看了采荷一眼。
    采荷笑了笑，“小姐坐稳了。”
    穆清瑜这才进了马车里，她打起帘子，“你也快回去。”
    “是。”
    采荷站在一边，目送着穆清瑜离开。
    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往皇宫里去。
    走了一阵，余光瞄到一人影，她低着头，站在一边。
    看那人的方向，是从贤王那边出来的。
    他的肩膀上缠着纱布，走路的姿势一歪一扭的，着实滑稽。
    他并没有理会采荷，径直地离去。
    但走出了几步路，他又用滑稽的姿势走了回来。
    采荷的头愈发的低了。
    冯荣走到采荷跟前停了下来，“你有没有瞧见定国公府的二小姐？”
    “奴婢没有看见。”
    冯荣再次离开，自言自语：“怪了，怎么找不到她。”
    只要找到穆清瑜，带着她往贤王跟前一站，冯荣再说几句好听的话，不就事成了。
    可是他都快把皇宫跑遍了，连穆清瑜的影子都找不到。
    采荷抬起头，盯着冯荣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
    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连穆二小姐都敢肖想？
    也好在李照早有吩咐，今儿个采荷是特意避开冯荣，又叫了些人，给冯荣指了相反的方向，才不叫这二人碰上。
    穆清瑜回到定国公府，才下了马车，就被穆老夫人叫了过去。
    只见方氏也在。
    “还顺利吗？”方氏迫不及待地问。
    “都顺利的。”穆清瑜回道。
    “可是见到你爹和三爷了？”
    穆清瑜摇了摇头，“我只在皇后娘娘那儿坐了一会，又去给皇贵妃和贤王请了安，其他人都没见到。”
    这也是方氏意料之内的回答。
    穆清瑜只是个闺阁女子，进了皇宫，哪里能行动自如，去到穆二爷和穆三爷所在的地方？
    穆老夫人则拉着穆清瑜，细细地问起了穆清瑜自入宫开始碰到的人，去到的地方。
    穆清瑜将林素的事略过不提，其他的一一都说了。
    “好了，你先回去歇着。”
    “是，祖母，三婶，那我就回去了。”
    穆清瑜离开之后，穆老夫人和方氏陷入沉默之中。
    还是方氏先开口，说要回去了，穆老夫人也不拦她。
    方氏离开之后，只见穆嘉言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穆老夫人对面。
    “方才瑜儿的话，你都听到了。”
    穆嘉言点了点头。
    “谁都阻拦不住皇贵妃和贤王了，先帝只有贤王一个成年的儿子，且按照外头的民意，贤王……将是大势所趋。”穆老夫人道。
    按照穆清瑜的所说，皇宫已经在皇贵妃和贤王的掌控之中。
    失去了太子的皇后娘娘，想必会一蹶不振，无力与皇贵妃和贤王对抗。
    穆嘉言没有说话。
    穆老夫人盯着穆嘉言，以她对穆嘉言的了解，显然穆嘉言对她的一番话，并不赞同。
    “言儿，你在想什么？”
    穆嘉言抬起眼来，“我在想，贤王适合那个位置吗？”
    贤王为了陷害黄大人，派了冯荣，使出如此阴毒的招数，害得黄家家破人亡，黄茹这辈子都要生活在悔恨之中。
    穆嘉言是风光霁月的人，他原以为，贤王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物。
    虽说作为皇室子弟，为了自保明里暗里都会使一些手段。
    但是万万不该，将无辜的女子牵扯进来，还要害得她生下仇人的孩子。
    穆老夫人警惕地看了一圈，好在屋子里只有祖孙二人，穆嘉言的话没有被第三个人听到。
    “言儿，慎言！”穆老夫人提醒道。
    “这话我也只对祖母说，”穆嘉言淡淡一笑，“祖母，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穆老夫人连忙拉住穆嘉言的手，她直觉，穆嘉言私下里做的事，被发现了，是要诛九族的。
    穆嘉言停下，只静静地望着穆老夫人，等着她开口。
    半晌，穆老夫人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罢了，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管了。”
    穆嘉言行了礼，出去了。
    他直接出了府。
    听到下人来报，穆老夫人脸上的皱纹都添了好几道，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穆嘉言看着病殃殃，实际上是想要展翅的雄鹰。
    穆老夫人又是忧愁又是欣慰。
    到了傍晚时分，穆二爷和穆三爷终于从宫里回来了。
    定国公府几位主子，再次聚到了穆老夫人那儿。
    这次归来，二人虽然憔悴，但是精神尚可。
    二人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穆老夫人只简单问了几句话，就叫众人散了。
    方氏克制着喜悦，和穆清秋一起，拉着穆三爷回三房去。
    穆清瑜则安安静静地陪着穆二爷，回二房去。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言。
    穆二爷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问道：“李将军的事，你也知道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一切听祖母和父亲的安排。”穆清瑜脱口而出，显然是在敷衍。
    穆二爷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又走了几步路，他道：“今儿个冯大人，就是皇贵妃的娘家冯家，与我提起了你的婚事……”
    “父亲，”穆清瑜冷着声打断，“李将军生死不明，说不定还活在人世，父亲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给我另选一门婚事了？且我和李将军的婚事，是先帝亲口定下的。先帝尸骨未寒，父亲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
    穆二爷惊讶，一向柔顺乖巧的穆清瑜，何时这般尖牙利齿了？

 第354章

    穆二爷垂下眼眸，“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穆二爷不再开口，继续往二房走去。
    墨竹瞧着穆二爷的背影，似乎憔悴了不少。
    她转而看了一眼穆清瑜，只见穆清瑜满脸不悦。
    也不怪穆清瑜发脾气，穆清瑜对李将军的感情，墨竹看得明明白白。
    穆二爷也不安慰几句，反而说起了另选夫婿的事。
    墨竹这个丫鬟，听着也心寒。
    进了二房，穆二爷和穆清瑜各自回了院子里。
    回到屋子里，穆清瑜走到角落里堆着的箱笼前，打开后，里头是她亲手绣的嫁妆。
    箱笼里还放了她惯常用的香囊，熟悉的味道，闻着格外舒心。
    “马上就能绣完了。”穆清瑜轻松地笑着。
    墨竹知道穆清瑜心情不好，只捡好听的话说。
    “小姐为了这些，都把眼睛熬红了。这里每一样拿出去，都不比绣娘做的差。”
    穆清瑜羞赧一笑，“你别哄我了。”
    妙香在一边听着，欲言又止。
    穆清瑜看了一会，准备沐浴。
    墨竹和妙香忙去准备着。
    到了穆清瑜听不到的地方，妙香才说道：“墨竹姐姐，李将军恐怕回不来了，小姐这副模样，我看着心疼。那些嫁妆，不如找个日子，我们收起来。”
    “小姐对李将军是有感情的，小姐相信李将军会回来的，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墨竹说完，去柜子里拿衣裳了。
    妙香依然愁眉苦脸的。
    她常常往外头跑，听了不少关于李将军的话。
    他们都说，李将军是回不来了。
    “妙香，帮我把发髻拆了。”穆清瑜唤道。
    “是，奴婢这就来。”妙香只好将这些心思收了起来。
    入了夜。
    穆二爷和穆三爷总算回来，穆老夫人也能松一口气。
    只是她的心，还不能彻底放下来。
    “言儿回来了吗？”
    “老奴派人去问过了，少爷还没有回来。”王妈妈回道。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
    “老夫人，要不要派人出去找一找少爷？想必少爷是在书院那边。”王妈妈猜测道。
    穆嘉言身子骨弱，平日里不是在定国公府，就是在书院之中。
    “不用了，我要去歇一歇。”
    “是。”
    王妈妈便扶着穆老夫人往内室走去。
    而被穆老夫人惦记着的穆嘉言，不在书院，而是在晋王府之中。
    穆嘉言也记不清，他在晋王府里等了多久。
    好在王府的会客厅里，一直烧着火炉，还有王府的下人送来茶水和点心，没有苛待他。
    直到夜深了，夜里的寒气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穆嘉言打了好几个寒颤。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穆嘉言站了起来。
    门打开，一气质如兰、丰神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有些年纪了，但是精气神完全不输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草民穆嘉言，给晋王殿下请安。”穆嘉言拱手行礼。
    晋王走进去坐下，才道：“是定国公府的大少爷？”
    “正是草民。”
    “坐，你找本王有何事？”晋王问道。
    他原不想见客的，但是听到定国公府几个字，鬼使神差地走了过来。
    他记得，让李照魂牵梦萦的，正是定国公府的小姐。
    这位定国公府的大少爷，长相果然出众，精致的五官掺杂着书生气，不知道勾走了多少姑娘的魂魄。
    想必那位国公府二小姐，容貌更是出众。
    “草民有要事要说。”
    晋王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不知殿下可认识这个。”穆嘉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晋王。
    这封信，是黄茹好不容易保下的，上头是黄大人的字迹，只为留个念想。
    直到那一日，黄茹当着他和孙轲的面拿出来，三人才发现上头的异常。
    晋王拆开信封，信手打开信纸，随意看了几眼，神色丝毫未变。
    “本王有幸见过，是黄大人的字迹。可惜了黄大人。”晋王为黄大人的遭遇叹了一口气。
    从晋王的语气和神态上，完全看不出异常。
    穆嘉言更是暗暗心惊。
    因为他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
    信上写的，都是谋反的大罪。
    只要将这封信送到贤王手上，晋王定会获罪下狱。
    怪不得当初黄大人就算丢了性命，也要全力护住这秘密。
    他原本是叫黄茹将信都烧了，但黄茹为了留个念想，保了下来。
    可晋王的反应，似乎全然不在乎。
    想必这就是皇室中人的气度。
    穆嘉言明白，他若不做点什么，是不能平安出晋王府的。
    穆嘉言朝着晋王跪了下去，“草民愿意效忠殿下。”
    晋王轻笑一声，“哦？你该效忠的是贤王，而不是本王。”
    “实不相瞒，黄大人是草民的恩师，对草民来说，是和再生父母一样的人物。草民不会去效忠，害了黄大人的贤王。”
    穆嘉言诚恳真挚的一番话，打动了晋王的心。
    毕竟只听着定国公府几个字，晋王就能生出几分好感来。
    没有听到晋王的回答，穆嘉言继续道：“草民还有一事要告诉殿下，贤王害了李将军，将李将军的一万大军占为己有。眼下，正驻扎在离都城不远的地方。”
    晋王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手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身子往前倾，“你说的可是真的？”
    “草民不敢撒谎。草民是好几日前无意中发现的，这几日，草民日日过去，发现他们的营地，天天都在变动，在同一处，定不会逗留超过两日。”
    晋王恍然大悟，怪不得连李照都没有察觉到。
    这贤王果然狡诈。
    “你且回去，待有事商讨，我自会飞鸽传书，唤你过来。”晋王对穆嘉言十分满意，亲自扶了他起来。
    穆嘉言淡淡一笑，“多谢殿下，草民定誓死效忠殿下。”
    晋王满意地点头，派人送穆嘉言出去了。
    他则往书房去，进了书房的密道之中。
    密道的另一头，也是一处院落。
    院落虽小，该有的都有。
    厢房的窗户上，还透着暖光。
    晋王走过去，立刻有小厮相迎。
    “将军睡了吗？”晋王问道。
    “回禀王爷，将军还不曾歇息。”小厮回道。
    “嗯，本王自个过去，不用进来伺候了。”
    小厮知晓这是有要事相谈，识趣地去守门。

 第355章

    待料理完先帝和太子的后事，也出了正月了。
    先帝成年的儿子，只剩贤王一人，贤王更是名正言顺地待在先帝的御书房，处理朝堂上的事。
    贤王早就有美名在外，先帝在世时，对贤王也是多加器重。
    众位大臣的力谏，望贤王承太子之位。
    但贤王极力推辞，为了缅怀先太子，不愿承太子之位。
    众人又赞贤王仁德。
    消息传到定国公府里，定国公府的人，几乎都在感慨穆清雪的好命。
    穆清雪只是一个外室之女，竟然将要成为一国之母了！
    穆清瑜的院子里，在墨竹和妙香的敲打下，谁都不敢提穆清雪。
    但是穗儿忍不住，想去贤王府跑一趟。
    李将军生死不明，贤王将承皇位。
    明眼人都知道，穆清瑜和穆清雪，谁更值得效忠。
    穗儿年纪不小了，为了她的将来，她可得豁出去拼一把。
    成功了，她就能翻身，获得锦绣前程。
    穗儿前脚溜出了国公府，后脚墨竹就说与了穆清瑜听。
    “随她去，”穆清瑜语气淡淡，“我原也没有指望，她能忠心于我。除了她，想必还有不少人，动了巴结四妹妹的心思。还有这样的人，你就随她们去。”
    “是。”
    穆清瑜继续低头理着丝线，没一会，原本杂乱的丝线，在她手上一缕一缕都顺了。
    她的思绪也顺畅了起来。
    人人都说李照生死不明，但她知道，李照好好地活着。
    至于李照为何如此，定是有他的原因。
    穆清瑜总觉得，贤王不会如此顺利。
    理完丝线，正好妙香进来了。
    “小姐，月姨娘带着少爷，已经入城了。”妙香回道。
    穆清瑜挑了挑眉，“才几日的功夫，他们就到了？真是难为书睿了，身子不好，还要受舟车劳顿。他们现在在哪里？”
    “月姨娘花光了盘缠，正和少爷想法子，去贤王府见四小姐一面。”
    “月姨娘伺候父亲一场，你去找辆马车，送他们去贤王府，别叫他们留宿街头了。”
    “是，奴婢知道了。”
    妙香出去了。
    墨竹并不明白，穆清瑜为何要帮月姨娘，难道月姨娘做下的错事，小姐都忘了吗？
    但只要是穆清瑜的决定，墨竹都不会有异议。
    贤王拒绝太子一位的事，传到贤王府。
    穆清雪很是失望，她差一点就要成为太子妃了。
    除了这事，她还有更烦心的事。
    她发现，贤王正光明正大地在为自己选侧妃。
    选的侧妃，皆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出生好教养好的小姐。
    她从前能仰仗的，是李照这一位二姐夫。
    李照生死不明，她对贤王来说，没了利用价值。
    说不定贤王在哪一天，就要弃她如敝履。
    她不能坐着等死，一定要想出对策来才行。
    她还没想出对策，又有一件更烦心的事。
    “王妃，姨娘和少爷在王府门口，说是要见王妃。”春红说道。
    “你随便寻个理由，叫他们先回定国公府去。”穆清雪不耐烦地道。
    王月娘的出现，只会叫贤王想起从前的不愉快。
    “姨娘不肯离开。”春红为难地道。
    穆清雪愈发的烦躁。
    春红劝道：“姨娘在外头待的久了，恐怕别人都会知道。”
    “快带他们进来，”穆清雪想了想，补充道，“别走正门，往偏门绕一下。”
    “是。”春红便出去了。
    没一会，春红将王月娘和穆书睿带了进来。
    经过王月娘的悉心照料，穆书睿已经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只是走得极慢，还需要王月娘时不时搀扶一下。
    春红极有耐心，避开王府的下人，领着这二人见到了穆清雪。
    “娘！”穆清雪哽咽地喊了一声，扑进了王月娘的怀里。
    王月娘顺势搂住穆清雪，神色复杂。
    春红站在一边，清清楚楚地看到，王月娘面上并没有多少喜色，更多的反而是算计。
    春红一阵心慌，低下头不再去看。
    穆清雪和王月娘抱着哭了一会，还是穆书睿差点站不住摔倒，二人才分开，三人先到里头去坐下。
    “娘，你憔悴了。”穆清雪心疼地道。
    只见王月娘的脸上，一道又一道的皱纹格外显眼，她的鬓边，生出了不少白发。
    她再与穆二爷站在一起，众人只会把她当成定国公府的奴仆。
    “我年纪大了，自然老了。倒是你，更年轻了，想必是春风得意，人也跟着精神不少。”王月娘和往昔一样，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穆清雪鬓边的发。
    穆清雪身子一僵，忍住躲闪的冲动。
    “姐姐，我饿了。”穆书睿嘟囔着道。
    “是我疏忽了，春红，叫厨房拿些吃食来。”
    “是。”春红便出去了。
    王月娘和穆清雪互相说着近况，有些事，二人都避之不谈。
    比如为何这么久，穆清雪都没给王月娘送些什么去，连一封书信都没有。
    不一会儿，春红带着不少吃食过来。
    三人坐在一起，好好吃了一顿饭。
    穆清雪瞧着外头的天色，道：“娘，待会子王爷就要从宫里出来了。”
    言下之意便是希望王月娘能主动带着穆书睿离开。
    “王爷怎么没住在宫里？”王月娘问道。
    “王爷不是太子，不能住在宫里。”
    王月娘笑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穆清雪抿唇一笑，没有说话。
    穆书睿吃饱喝足之后，打了个哈切，困倦地道：“娘，我困了。”
    “好，马上就能歇息了。”说完，王月娘幽幽地盯着穆清雪。
    穆清雪道：“我叫春红备好马车，送你们回家去。”
    “家？你是指定国公府？想必里头的人，不会欢迎我们二人的。”
    王月娘又看了穆书睿一眼，舟车劳顿，让穆书睿吃苦了。
    她便直截了当地道：“雪儿，你给我们在王府里安排个住处。就算是下人住的地方也行，你弟弟需要马上睡一觉。”
    穆清雪笑容难看：“住在王府，我怕王爷回来知道了不高兴，怪我擅自做主。”
    “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你是王妃，难道连这点权力都没有？要是我们住到外头去，被别人瞧见了，对你和王爷更不好。”
    听出了王月娘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穆清雪只好叫春红，去给王月娘二人安排住处。

 第356章

    好不容易安置好王月娘和穆书睿，穆清雪又好生敲打了下人一番。
    绝对不能被她院子以外的人知道，王月娘和穆书睿就住在这里。
    否则加上这两个累赘，贤王恐怕对她更有意见。
    穆清瑜坐在临窗的暖榻上，窗户开了一条缝，欣赏着寂静的夜空，以及漫天的星子。
    墨竹从外头进来，关上了窗户。
    “小姐，夜里凉。”
    穆清瑜打了个哈切，站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墨竹边走边道：“小姐，月姨娘和少爷进了王府，再没有出来过了。”
    “嗯。”这是穆清瑜意料之内的。
    穆清雪曾经对王月娘和穆书睿做的事，穆清瑜叫人旁敲侧击的，传进了王月娘的耳朵里。
    眼下想必王月娘要死死地扒在穆清雪身上，否则一个不留神，又要被穆清雪毫不留情地甩开。
    翌日，贤王府又派了马车来，要接穆清瑜入宫去。
    穆清瑜心中不大情愿，便对外称病。
    没想到方氏过来了。
    “瑜儿，我听说你病了？”方氏径直地走了过来。
    穆清瑜正坐着，手里捧着书卷，被戳破之后也不慌乱，用手扶着额头道：“许是夜里吹了风着凉了，今早起来头疼得厉害。”
    “叫大夫来看过了吗？”方氏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热，想必一会就能好的。”
    “三婶怎么过来了？”穆清瑜问道。
    方氏避开了她清澈的眸子，“这不是贤王府的马车在外头等着吗，定是接你入宫去的。你久久没有出去，我就过来看一眼。你能自己出去吗？”
    穆清瑜无声地笑了一声，也难怪方氏会如此着急，现下谁不想巴结上，未来的君王呢？
    她将书卷信手放到一边，“我能出去的，多谢三婶关心。墨竹，给我更衣。”
    方氏松了一口气，又道：“你这样子我也不放心，就叫秋儿和你一块入宫去，秋儿也很想她四妹妹的。”
    “好。”穆清瑜一口应下。
    答应得太快，方氏反而惊讶地看了穆清瑜一眼。
    穆清瑜正在墨竹的伺候下更衣，并没有理会方氏。
    方氏耐心地等着，等到她更衣完毕，与她一起往外头去。
    走到垂花门处，不知穆清秋等了多久，脸颊被寒风吹得苍白。
    穆清秋不情不愿地看了方氏一眼，才上前几步，扶住穆清瑜的胳膊。
    候在外头的贤王府下人，瞧见穆清秋，没有多说什么，请两位小姐一起上了马车。
    方氏就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离开。
    她的心腹莺儿便道：“夫人，小姐不愿意，何必逼她呢。奴婢瞧着，小姐心里头定是对夫人有怨言的。”
    莺儿所说的小姐，是穆清秋。
    一大早，方氏软磨硬泡地，几乎是强行将穆清秋拉了出来。
    “唉，要是德儿那脑子能开窍，我何必如此？”方氏叹着气，“这个时候，是出头的最好时机。德儿不懂，我这个做娘的只能另辟蹊径了。”
    方氏只望巴结上贤王后，将来贤王登基那一日，能念着他们三房的好。
    如若真叫二房独大了，那定国公之位……
    方氏不敢再想下去。
    照例，贤王府的马车直接进了皇宫，与穆清雪汇合。
    看到马车上下来的另外一人，穆清雪沉下脸，“我不是叫你去接二小姐，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那贤王府的下人摸着袖口里，沉甸甸的荷包，只嘿嘿笑了两声，“奴才想着三小姐也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想来多来一个人，也能给王妃多一份助力。”
    “哼。”穆清雪冷哼一声，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于是三人往宫里走去。
    照例，得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次三人被挡在门口，皇后谁都不见，这正中穆清雪的下怀。
    穆清雪带着二人，往皇贵妃那儿去。
    走进皇贵妃的寝殿里，穆清瑜瞧见，寝殿的角落处，悄悄地摆上了色彩鲜艳的花朵。
    皇贵妃仍旧穿着素色的衣裳，但她露在袖子外头的手指上，指甲上，分明才用蔻丹染过。
    穆清瑜垂下眼眸，跟在穆清雪身后，与皇贵妃行礼。
    “都起来，去过皇后娘娘那里了吗？”
    穆清雪回道：“去过了，但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没有见我们。”
    “唉，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何时才能好起来。”皇贵妃揉着眉心，很是苦恼。
    “皇后娘娘是心病，母妃放宽心，只要皇后娘娘自个能想通了，想来就能大好了。母妃还有更重要的事呢，何必为此烦忧？”穆清雪眨眨眼，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每每想起她将成为未来的一国之母，她已经好几日兴奋地睡不着觉了。
    皇贵妃听着，皱起了眉头，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悦。
    穆清瑜暗暗叹气，只好帮穆清雪转圜一二，省的叫皇贵妃的怒气，牵连到自己和穆清秋。
    “娘娘，王妃的意思是，娘娘还有更要紧的事，便是为先帝和先太子祈福。皇后娘娘那边，有太医照料着，娘娘可以稍微放松些。”
    皇贵妃这才笑了起来，赞赏地看着穆清瑜，“你说得对，既如此，贤王妃，你回去之后抄录十本经书，到时本宫叫人在佛堂烧了，也算是你这个做儿媳妇的一片心意。”
    穆清雪一僵，她平生最不喜看书写字，抄十本，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且抄经书的时候，她哪有功夫做别的事？
    她眼珠子提溜一转，道：“母妃，我二姐姐写的字最是好看，不如叫二姐姐抄写。且李将军生死不明，二姐姐抄写经书，也能为李将军祈福，一举两得。”
    穆清秋顾不得皇贵妃在场，忙道：“贤王妃，你怎么能这么说？”
    人人都道李照生死不明，多半是死了。
    连穆清秋也是这么猜测的。
    但穆清雪万万不该，当众说出此事，往穆清瑜心上捅刀子。
    穆清瑜顺势抹了一把泪，“不要怪贤王妃，王妃也是为了我好。昨儿个我确实在为将军祈福，吹了风，早晨起来头疼，差一点就不能进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王妃放心，我一定将经书抄录好，只是这段时日，恐怕不能再陪伴王妃左右了。”

 第357章

    “那怎么成，”穆清雪想都没想的拒绝，“抄写经书，也不耽误你陪我入宫啊。”
    “你……”
    穆清秋才说了一个字，就被穆清瑜拦住了。
    “王妃说得对，只是我若常常在贤王殿下面前出现，恐怕会叫殿下时不时地想起李将军。如今压在殿下身上的事务繁多，万万不可因为这个分心了。”穆清瑜说道。
    皇贵妃狠狠皱了皱眉心，心虚地别开脸去。
    她最是清楚，李照究竟是如何失踪的。
    “好了好了，”皇贵妃终于开口，“本宫难道叫你抄写经书，你都要推三阻四的吗？”
    这话是冲着穆清雪来的。
    “没有，儿媳只是觉得二姐姐的字，比儿媳的好看……”
    皇贵妃不耐烦地打断：“不用管字好不好看，只要心意在便成。”
    “是。”穆清雪只好应下。
    又坐了一会，穆清雪借口给贤王送汤羹，率先离开了。
    皇贵妃与定国公府这两位小姐也没话说，就叫二人先去花园里逛一逛，等穆清雪回来，再一齐出宫去。
    二人还没走出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人，二人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迎面走来的正是冯荣，他肩膀上依然缠着纱布，但是走路的姿势正常了不少。
    看到穆清瑜，冯荣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走到二人跟前，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两位小姐好。”他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
    穆清瑜微微颔首，拉着穆清雪的手腕准备绕过去。
    只是冯荣不依不饶，横跨一步，又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两位小姐怎么走得这么急？可是还记着上次的误会？”冯荣笑问。
    “冯少爷想多了，是家中有事，我们要出宫去。”穆清瑜平静地回道。
    “是吗？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没听说？”
    “不足挂齿的小事，不劳冯少爷费心了。”穆清瑜拉着穆清秋，再次想要出去，可冯荣仍旧不肯放二人离开。
    “荣儿？是你吗？”皇贵妃的声音自里头响起。
    “姑妈，是我。”冯荣应了一声。
    他不怀好意地瞧了穆清瑜一眼，随后径直地进去了。
    穆清瑜忙拉着穆清秋走到外头去。
    回想起冯荣那个眼神，穆清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姐姐，那个坏人，是不是又要耍什么心机了啊。”穆清秋害怕地道。
    “大概是，”穆清瑜不愿与穆清秋多说，“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不要乱走了。”
    “好。”
    冯荣走进里头，见到了皇贵妃。
    “坐到本宫身边来，”皇贵妃亲昵地道，“好几日不见你，你又去哪里玩了？”
    “姑妈错怪我了，我一直跟在表哥身边，给表哥打下手呢。”冯荣熟稔地道。
    皇贵妃被他哄得笑了起来，“我们荣儿也长大了，能担事了。”
    冯荣眸子一亮，道：“所有姑妈别把我当小孩子了，姑妈不如帮我寻一门亲事，等成家立业，我才算真正的长大。”
    皇贵妃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你的婚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呢。”
    “姑妈，刚才出去的两位小姐，是定国公府的。”
    皇贵妃一下子就明白了，按照冯荣的性子，可不就是看中了容貌出挑的穆清瑜？
    那穆清瑜说话做事得体，连皇贵妃都心生好感。
    “怎么，你相中定国公府的二小姐了？”
    冯荣不回答，只嘿嘿的笑着。
    “她是订过亲的，恐怕不成。”皇贵妃给冯荣泼了一盆冷水。
    “姑妈，李照肯定死了。”冯荣言之凿凿，他是极少的知晓李照失踪内情的人。
    “我爹也跟二小姐她爹提过，穆大人当时也没有拒绝，”冯荣撒娇般地拉了拉皇贵妃的衣袖，“姑妈，你最疼我了，一定要帮我啊。”
    在冯荣的软磨硬泡之下，皇贵妃没有支撑多久。
    她是看着冯荣长大的，对待亲生儿子时，除了宠溺还要严厉。
    但是对侄子，她只有宠溺。
    “好好，”皇贵妃败下阵来，“你说，需要本宫怎么帮你？”
    “姑妈只要帮我跟表哥说一说就好，将来表哥给我和二小姐也来一道赐婚的圣旨。”
    “也成，本宫先帮你说一声。”
    冯荣大喜过望，“那我就等着姑妈的好消息了。”
    他又说了一堆好话，哄得皇贵妃的笑容没有停过，才先离开。
    皇贵妃对冯荣的事极为上心，当下就去御书房见贤王。
    穆清雪正在研磨，只见她的袖口上，沾了不少墨汁。
    十根葱葱玉指上，更是不能看。
    贤王正专注地写着什么，没有注意到穆清雪。
    皇贵妃咳嗽了一声，贤王和穆清雪才察觉，忙过来请安。
    “母妃，你怎么过来了？”贤王走过去，亲自扶着皇贵妃坐下。
    “我来瞧瞧你，才几天不见，你又瘦了。”皇贵妃心疼地道。
    不等贤王说什么，穆清雪抢先开口：“殿下白日里要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晚上还要赶回王府去，着实辛苦。依臣妾看，不如住在宫里……”
    “好了，你研磨辛苦了，先歇一歇。”贤王打断道，他自然明白穆清雪的意思。
    他不屑太子的位置，他所图的比太子之位更多。
    为了向世人展现他的仁德大义，他每一步都要格外谨慎小心。
    穆清雪闭上嘴，走到一旁坐下。
    春红拿出帕子，穆清雪接过，仔细地擦着手。
    皇贵妃又关心了贤王几句，便说起了冯荣托她办的事。
    “你就放点口风出去，好让荣儿安安心。你也知道荣儿的性子，他要是一直惦记着这事，定会分神的。”皇贵妃语重心长地道。
    穆清雪暗暗乐了一下。
    她很是清楚冯荣的为人，连她见着冯荣，都要避着走。
    穆清瑜竟然被冯荣盯上了，也算是她倒霉。
    穆清雪幸灾乐祸。
    “此事缓缓再说。”
    贤王说完，皇贵妃和穆清雪不约而同盯着他瞧。
    只见贤王脸色淡淡，笑容荡然无存。
    “李将军的尸骨不曾找到，如若本王真这么做了，只会叫天下百姓寒心。”
    “是本宫疏忽了。”皇贵妃改口道。
    只有穆清雪，敏锐地捕捉到了贤王微微上翘的嘴角，以及眼中的势在必得。
    穆清雪惊觉，贤王竟对穆清瑜起了和冯荣一样的心思。

 第358章

    穆清瑜和穆清秋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直到穆清雪派人来传她们。
    二人才去与穆清雪汇合。
    穆清雪打量了穆清瑜片刻，眼中的情绪晦涩难明。
    穆清瑜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王妃，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吗？”
    穆清雪收回视线，冷淡地道：“没有。”
    说完她扭头离开。
    穆清瑜和穆清秋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穆清秋小声嘀咕：“又是发哪门子的疯。”
    三人走远，只见她们原本站着的地方，走出来一人。
    贤王负手而立，目光落在穆清瑜窈窕的背影上。
    几日不见，穆清瑜又出挑了些。
    天气回暖，脱掉厚重的大氅之后，露出的腰肢纤细。
    走起路时，裙摆微微摆动。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小姐，走的每一步路都透着规矩二字。
    这才是贤王心中，贤王妃该有的样子。
    穆清雪与其一比，更像是得宠的侍妾。
    贤王看了一会，才收回视线，往御书房去。
    穆清瑜和穆清秋回到定国公府。
    今儿个天气暖和，太阳正好。
    二人走到花园里，正好瞧见童秋蕊抱着穆书孝在晒太阳。
    二人凑过去。
    在童秋蕊的悉心照料下，穆书孝的脸颊肉嘟嘟的，煞是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是早产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在襁褓里酣睡着，小手时不时挠一挠脸颊，可爱得模样引得穆清瑜和穆清秋看了许久。
    “出来了有一会了，我该抱着小少爷回去了。”童秋蕊笑着道。
    那二人这才退开，各自回去了。
    童秋蕊抱着孩子回去，先去了穆老夫人那里，叫老夫人看一看孩子。
    穆老夫人对童秋蕊十分满意，能把一个妾室的孩子照料得如此好，定是个心胸开阔的。
    二房有她坐镇，穆老夫人也能放下心来。
    “老夫人，”童秋蕊无意间提起，“今儿个翠姨娘来过了，想见小少爷一面。但是没有老夫人的意思，我没敢让她看小少爷。”
    “你做得对，”穆老夫人夸道，“往后她再来，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不许她看孩子。”
    “是，我记下了。”
    坐了一会，童秋蕊抱着孩子回去了。
    院子外，翡翠一直守在暗处。
    童秋蕊回来的时候，她一直远远地跟在后头。
    她只想看一眼自己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可是看到的，只有厚重的襁褓。
    “姨娘，你才出月子，要注意身子啊。”棉儿担忧地道。
    翡翠什么都听不进去，固执地不肯离开。
    棉儿继续劝道：“姨娘还这么年轻，养好身子，定会再有孩子的。”
    “你不用劝我了，我的身子，我自个儿知道。”说到最后，言语里带上了哽咽。
    翡翠清楚，她不可能再生孩子了，她拼死生下的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姨娘，不如再去求一求二小姐。”
    翡翠摇了摇头。
    这段时日，她不止一次派人去找穆清瑜，但每一次都被穆清瑜院子里的下人回绝了。
    翡翠心念一动，“你去王府跑一趟。”
    棉儿便去王府跑了一趟。
    但穆清雪为着要抄录经书，心中正烦着呢，谁都不想见，叫棉儿吃了一个闭门羹。
    棉儿空手而归。
    此时翡翠已经回到了自个的院子里，她狠狠地一拍桌子。
    没想到她从前信任的人，各个落井下石。
    果然，别人都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棉儿愁眉苦脸：“姨娘，我们该怎么办？”
    翡翠摇了摇头，凄惨一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绝对不会叫童秋蕊好过。”
    她已经回过神来，定是童秋蕊动了什么手脚，叫她提前发动的。
    她私下里派人打听过了，童秋蕊会一些医术。
    想必那一日定是童秋蕊识破了她的计谋，将原本为童秋蕊准备的东西，让她吃了下去。
    至于童秋蕊是怎么做到的，她还不知道。
    “我有个表妹叫如意的，你也是见过的。你悄悄地带她进来，与我见上一面。”
    “是。”
    因着先帝和先太子已入土为安，都城的百姓们不用再拘束。
    贤王也下令，让百姓们正常生活即可。
    穆清瑜也能时不时出去走一走。
    只是在外头，总是能听到平民百姓们，一口一句都是夸赞贤王的话。
    穆清瑜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干脆不再出去，只安心地绣着嫁妆。
    墨竹和妙香见状，想劝点什么又不敢劝，只能帮着穆清瑜打下手，叫她轻松一些。
    没过几日，穆老夫人便想去寺庙里烧烧香，叫定国公府的各位主子们一同前往。
    但穆二爷和穆三爷有事去不了，穆书孝年纪太小，也不去，就和童秋蕊一起待在国公府里。
    穆清瑜、穆清秋和穆清兰挤在一辆马车上，穆清兰像往常一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今儿个天气好，出去上香的马车和人不少。
    快到城门口时，马车越发地慢了。
    穆清秋不耐烦地打起帘子，朝着外头张望。
    没想到今儿个出来，穆嘉言竟然是骑马的。
    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常常见穆嘉言骑马。自打大房的老爷和夫人出意外后，她再也没有见穆嘉言骑过马。
    自那之后，穆嘉言一直病殃殃的，他想骑马，穆老夫人也是不许的。
    穆清秋拉着穆清瑜也去瞧穆嘉言。
    穆清瑜看了，同样的惊诧。
    “我看最近大哥哥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肯定是新找到的大夫医术高明。”穆清秋絮絮地道。
    穆清瑜敷衍了几句，正准备坐回去，袖子又被穆清秋拉住了。
    “姐姐你快看，来了好多的官兵。”
    穆清兰一听到官兵，吓得瑟缩了下。
    “许是来维持秩序的。”穆清瑜猜测道，并没有再看。
    穆清秋探着脑袋，“不像啊……姐姐，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说完，她“唰”地一下缩回了脖子，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马车外，定国公府随行的下人也发出了惊呼声。
    穆清瑜心一紧，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头望去。
    只见穆清秋口中的官兵，正团团将定国公府的马车围住。
    她朝着外头看了一圈，只见徐屿舟也在其中。
    看到徐屿舟，她稍稍安心。
    下一刻，徐屿舟清冷的声音响起：“请穆大少爷，跟徐某走一趟。”

 第359章

    穆老夫人坐不住，不顾方氏的阻拦，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方氏只好跟着下去。
    方氏不放心地往后头的马车看了一眼，生怕穆清秋冲动之下也出来抛头露面。
    她悄悄叮嘱下人，去看好后头的马车。
    穆老夫人下了马车，穆嘉言和穆嘉德也从马上下来。
    徐屿舟原本就是步行而来，他走到穆老夫人跟前，拱手行了一礼。
    “不知我孙儿，犯了什么事？”穆老夫人带着长者的威严道。
    “徐某也是奉了上头的命令，要带穆大少爷回去走一趟。如若没事，自会让穆大少爷平安回去。”徐屿舟平静地道。
    他的回答，什么都没有说。
    穆老夫人肃着声，继续问：“上头的命令，你的上头是谁？”
    “贤王殿下。”徐屿舟吐出这四个字，立刻引起一片议论。
    贤王殿下还派来了不少官兵，也不知道这位穆家大少爷，究竟犯了什么事？
    围观的人不由地朝着穆家大少爷望过去，只见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着实想不出来，这样的人物能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是为了黄大人的事吗？”穆嘉言问道。
    一提黄大人，众人立刻想起了那位刚正不阿，几月前才被问斩的黄大人。
    虽说是先帝的决定，没有人敢有异议。
    但是众人心里，都不相信，黄大人不可能是无恶不作的奸臣。
    黄大人位高权重，但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都是亲切有加。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都受过黄大人的恩惠。
    因此一提到黄大人，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徐屿舟眉心一动，道：“贤王殿下听闻你在重查黄大人的案子，特意命徐某带你走一趟。”
    “是入宫吗？”方氏忍不住问道。
    徐屿舟没有回答，只目光幽深地盯着穆嘉言。
    穆嘉言理了理衣摆，朝着穆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我和徐大人走一趟，请祖母不要为我担心。”
    “言儿，”穆老夫人焦急地唤了一声，“不如叫你二叔三叔跟你一块去。”
    穆嘉言淡然地摇了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言儿自己去。”
    徐屿舟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官兵上前，将穆嘉言反手押着，像是在押送犯人一般。
    穆老夫人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想着反正是入宫去见贤王殿下，估计贤王问完话，也该放人了。
    于是穆老夫人眼睁睁地瞧着，那些人将穆嘉言带走了。
    穆清瑜一直在马车里，透过小小的缝隙往外看去。
    看到穆嘉言被带走，她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二姐姐，大哥哥被带走了？”穆清秋问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收回手，坐了回去。
    马车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没等多久，马车又动了起来。
    定国公府的车队调了个方向，往定国公府去。
    回去的路顺畅不少，才下马车，穆老夫人便要派人，去将穆二爷和穆三爷喊来。
    方氏劝道：“母亲，大少爷只是去宫里，和贤王说几句话。贤王是大少爷的堂妹夫，还会害大少爷不成？这几日二爷和三爷在外头也忙得脚不沾地，不一定能赶回来呢。”
    “你说的对，是我急过头了。”穆老夫人稍稍宽心。
    只是穆嘉言没有回来，她始终不能安心。
    穆老夫人叫众人各自散了，她独自回院子里去。
    穆清瑜和穆清兰往二房去。
    方氏带着一双儿女，往三房去。
    走在路上，方氏不由地嗔道：“方才你大哥哥被带走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出来说几句话？”
    穆嘉德一本正经地回道：“他们要带大哥哥走，定是有原因，不会平白无故的。不管我说什么话，都是没用的，还不如不说。”
    方氏一噎，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你别生气，”还是穆清秋贴心，“我们不理他，我给你做点心吃。”
    “还好有你。”方氏叹了口气，拉着穆清秋回去了。
    穆嘉德挠了挠后脑勺，根本不知道方氏为何生气。
    穆清瑜回到二房，换了家常的衣裳，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墨竹安慰道：“小姐别担心，大少爷进宫去问几句话，说不定待会子就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大哥哥是被带进宫里去了？”穆清瑜问道。
    “是徐大人……”墨竹的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
    她本想说是徐大人说的，可细细回想，徐屿舟根本没有说。
    当时是方氏问的，是否是要带穆嘉言入宫去，徐屿舟并没有回答。
    “小姐，大少爷不会有危险？”墨竹急道。
    穆清瑜皱着眉心，说不出话来。
    她想做些别的事，分散下注意力，可是一直打不起精神来。
    她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回廊上，等着外头的消息。
    等到傍晚，依然没有等到穆嘉言归来，反而是穆三爷提前回来了。
    据来报的下人道，穆三爷神色匆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穆清瑜心里一紧，忙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穆老夫人那儿，果然聚集了不少人。
    穆老夫人正顾着和穆三爷说话，顾不上穆清瑜。
    穆清瑜悄悄进去，在穆清秋身边坐了下来。
    “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穆老夫人近乎失态地拉着穆三爷的袖子。
    “娘，你别急，是关于嘉言的……”
    “言儿怎么还没从宫里回来？”穆老夫人忍不住打断。
    穆三爷眼神古怪地瞧了穆老夫人一眼，“谁和您说，嘉言是入宫去了？”
    他一拍大腿，“嘉言现在，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
    穆老夫人大惊失色，心中一痛，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
    “老夫人！”
    “母亲！”
    “祖母！”
    屋子里的人，连忙扶住穆老夫人，不叫她从椅子里滑下来。
    穆三爷离得最近，接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穆老夫人有反应。
    “来人，快去请大夫来！老夫人晕过去了！”穆三爷喊道。
    屋子里又是一阵慌乱，好在方氏还算镇定，吩咐下人出去请大夫，又指挥王妈妈等人，将老夫人扶到了床上。
    童秋蕊听到动静赶过来，掐着穆老夫人的人中。
    老夫人睁开眼，只盯着穆三爷，“言儿……为何会在……刑部大牢……”

 第360章

    “我也不知道，我听到消息，就赶紧回来了。白天他们抓人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穆老夫人已经恢复了点精神，叫王妈妈扶着她坐了起来。
    “好了，你们都出去，”穆老夫人疲惫地挥了挥手，“老三留下就行。”
    屋子里的人见穆老夫人缓过来了，便依次往外去。
    “老三媳妇，你派个人去看看，老二到哪了。”穆老夫人又道。
    “是。”方氏应下，出去安排了。
    穆清瑜走到外头，夜里的凉风吹得她格外清醒。
    果然她一下午的不安，不是没有原因的。
    穆嘉言竟然被关到了刑部大牢里，他那样的身子，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待个一晚，恐怕遭受不住。
    穆清瑜停了下来。
    墨竹差点撞上去，“小姐，怎么了？”
    “我要出去一趟。”穆清瑜道。
    因着穆嘉言的事，定国公府上下，也不会注意到她在做什么。
    “可是小姐天都黑了。”
    穆清瑜固执地往偏门走去，“顾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墨竹有熟识的车夫，悄悄套了马车，带主仆二人出去了。
    马车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穆清瑜和墨竹下了马车。
    墨竹敲响了院子的门。
    敲了一会，都不见有人来开门。
    墨竹退了回来，“小姐，徐大人大概是不在家，我们要不要回去？”
    穆清瑜摇了摇头，“我们等一会罢，反正回家去，我也是睡不着的。”
    墨竹没有再说话，只安静地陪伴在穆清瑜身边。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一阵脚步声。
    主仆二人望过去，只见一男子慢悠悠地走来。
    穆清瑜动了动冻得快僵硬的手指，唤道：“徐大人。”
    徐屿舟快走几步，“穆小姐怎么过来了？”
    他嘴上这么问，心中已有了答案，推开门，站到一旁。
    “穆小姐，进里头说话。”
    “好。”穆清瑜毫不犹豫地往里头走去，墨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徐屿舟关好门，才跟上去。
    徐屿舟带着二人到了自己的书房里，亲手倒了一杯茶。
    穆清瑜捧着热热的茶碗，顿时舒坦不少。
    “徐大人，我哥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徐屿舟没有回答，自顾自又倒了一碗茶水，“这位姑娘，也喝一口暖暖身子。”
    墨竹受宠若惊，“多谢大人。”
    徐屿舟指了指内室，“里头还有椅子，姑娘去里头。”
    墨竹看向穆清瑜，见穆清瑜微微点头，便捧着茶碗往里头去了。
    只剩穆清瑜和徐屿舟二人。
    “穆少爷，是想为黄大人翻案，才为自己招来了祸端。”徐屿舟如实道。
    之前的一些经历，穆清瑜隐约猜测，黄大人的案子，定有冤情。
    按照穆嘉言和黄大人的关系，他不惜冒险想为黄大人翻案，也在情理之中。
    穆清瑜顿时说不出话来。
    徐屿舟也一言不发地坐着。
    内室里头，墨竹坐在一把小椅子上，奇怪外头怎么没有一点动静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瞧一瞧，最终还是没有起来。
    她往里头看去，虽然是书房，但里头还摆着一张床。
    床上收拾得干净整洁，墨竹四周望了一眼，整个书房，都是简简单单，没有一点装饰。
    她想出去看一眼时，外头终于有了动静。
    “多谢徐大人告诉我原因，我先告辞了。”穆清瑜想要起身离开。
    徐屿舟开口问道：“你想去找你那位贵为贤王妃的妹妹？”
    穆清瑜一怔，还是点了点头。
    “穆小姐，如果你信得过徐某，就听徐某一句话。千万不要插手此事。”
    穆清瑜以为他是担心，穆清雪借此刁难自己，便道：“虽说我与贤王妃曾经有不少过节，但我和她毕竟是姐妹，她不会太刁难我的。”
    徐屿舟沉默半晌，在穆清瑜将要起身前，低声道：“穆小姐，我相信，穆大少爷知道你的打算，定会欣慰，但他绝对不希望你插手此事。穆大少爷聪慧过人，他……有自己的打算。”
    徐屿舟说得隐晦，穆清瑜好一会才琢磨出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难道说，穆嘉言进了大牢，是自愿的？
    “穆小姐如若想帮助穆大少爷，不如将此事宣扬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徐屿舟继续道。
    穆清瑜想起徐屿舟帮过自己不少次，应该不会害自己。
    可是不管是不是穆嘉言自己的意思，他待在刑部大牢里，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徐屿舟瞧着穆清瑜眼中流露的担忧和无助，不由地多说了些。
    “穆小姐放心，徐某会照拂一二的。”
    穆清瑜眸子亮亮地抬起头，“那就多谢徐大人了。”
    徐屿舟笑着叹气，看了一眼窗外，道：“穆小姐，夜深了，早些回去。”
    他怕穆清瑜多待一会，他又要心软，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好，多谢徐大人，事后我一定再登门道谢。”穆清瑜感激不尽。
    她叫上墨竹，一块回去了。
    马车上。
    “墨竹，你的表哥最近在做什么？”
    “奴婢的表哥最近在都城里做些小生意。”
    穆清瑜凑过去，附在墨竹耳边吩咐了几句。
    方才墨竹并没有听清穆清瑜和徐屿舟的对话，听到穆清瑜的吩咐，她惊讶不已。
    “可是……”
    “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
    “是。”墨竹应下。
    穆清瑜这才放心。
    她不由地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了几眼。
    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穆二爷在外置办的宅子。
    当初为了查出王月娘在外头的住处，她几乎将穆二爷名下所有的田地产业都查了个遍。
    她正准备收回手，却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墨竹，叫车夫在边上停一停。”穆清瑜严肃地吩咐。
    墨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出去和车夫说。
    马车便靠边停了下来。
    “外头冷，你别出来了。”穆二爷站在门外，面上的神色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从里头伸出来一对玉手，拢了拢穆二爷的衣领。
    “爷，您就不能留下来陪奴家吗？”女子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穆二爷听得骨头都酥了。
    “过几日，最近我都忙得很。”
    女子失望地噘着嘴，“好，那奴家明日再备一桌好菜，等着爷过来，只坐片刻也好。爷要是不来，奴家不依的。”
    “好好好，我一定会来的。”穆二爷笑得眯起了眼。
    又说了几句，他才离开。

 第361章

    “小姐，二爷已经走远了。”墨竹小心翼翼地提醒。
    穆清瑜仍望着不远处，从院子里走出来的女子。
    她只能看到女子的侧脸。
    女子的五官算不得出众，但胜在眼角眉梢都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细细回想，穆二爷喜欢的大抵都是这样的女子。
    她眯了眯眼，道：“墨竹，你悄悄，是不是有点眼熟。”
    墨竹凑到穆清瑜身边，朝着宅子前头的女子望过去。
    穆二爷已经走远，女子转身进了宅子里头，随后响起落锁的声音。
    墨竹确定地道：“奴婢认得她，她是翡翠的妹妹。从前翡翠带她入府来过，奴婢还和她说过话呢。”
    怪不得眼熟，原来是因为那女子和翡翠生得有几分相似。
    穆清瑜收回视线，“与车夫说一声，我们回去。”
    墨竹诧异，犹豫着问：“小姐，要不要做些什么？”
    穆清瑜失笑：“我能做什么？随他们去。”
    “小姐说得对。”
    马车往定国公府去。
    主仆二人是要从偏门进去，是以一路上并没有和穆二爷相遇。
    回到府里，果然没有人发现，穆清瑜悄悄溜出去了一趟。
    穆二爷飘飘然地回到国公府，才没走几步，就被下人带到了穆老夫人处。
    穆老夫人坐在床上，背靠着床的栏杆，额头上还覆着一块冒着热气的帕子。
    穆三爷愁眉苦脸地坐在床沿上。
    穆二爷三步并做两步，冲到穆老夫人跟前，“娘，你哪里不舒服？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了？”
    穆老夫人不想去问，穆二爷为何这个时辰才回来，只将穆嘉言被关进刑部大牢一事说了出来。
    穆二爷大吃一惊，“言儿犯了什么事了？”
    穆老夫人和穆三爷同时摇了摇头。
    “这该如何是好？”穆二爷继续问。
    “言儿是被贤王带走的，去贤王府问一问，肯定有用。”穆老夫人看向穆二爷。
    穆二爷一口应下，“明儿个一早，我就往贤王府跑一趟。”
    夜已深，穆老夫人也心疼两个儿子，便叫二人快些回去歇着了。
    翌日一大早，穆二爷就往贤王府去。
    时辰尚早，他想着能不能在贤王入宫前，见贤王一面，好将穆嘉言的事情问个清楚。
    可惜贤王府的下人与他说，贤王天还没亮，就入宫去了。
    穆二爷失望，只能又叫王府的下人，带他去见穆清雪。
    他是穆清雪的亲爹，王府的下人哪有不应的。
    知道穆二爷来看自己，穆清雪欢欣不已。
    只是想起自己院子里住的那二人，她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要是叫穆二爷看到那二人，定会不高兴的。
    她忙叫下人，带穆二爷去湖边的亭子里。
    那里偏僻，定不会叫三人碰面的。
    穆二爷坐在亭子里，冷得跺了跺脚，不满地道：“来这里说话做什么？”
    “这里风景好，我以为爹爹会喜欢的。要是爹爹不喜欢，我们回去。”穆清雪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不用了。”穆二爷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爹爹怎么一个大早就过来了？”穆清雪问道。
    “我原本是来找贤王的，可惜贤王早就入宫去了。”
    穆清雪叹了口气，“别说爹爹了，我也好几日没见到殿下了。不过爹爹找殿下有什么事？”
    “你大哥哥，被贤王关进了刑部大牢里。”穆二爷肃着脸道。
    穆清雪惊讶了一下，并没有别的反应。
    穆嘉言于她，不过是个陌生的人。
    “是吗，也不知道大哥哥犯了什么事，竟惹得殿下生气了，殿下平日里，最是好脾气的一个人。”穆清雪话里话外，不忘维护贤王。
    穆二爷无言以对，只沉默地打量着穆清雪。
    穆清雪顿了顿，继续说下去，“爹爹是想为大哥哥求情的吗？”
    “嗯，可惜没见到殿下，等殿下回来，你与他说说。你大哥哥身子骨不好，在大牢里关个几日，恐怕命都要没了。”
    穆清雪心里美滋滋的，这还是穆二爷头一次求她。
    没想到，定国公府也有对她低声下气的一天。
    待她成了皇后，定国公府都将匍匐在她的脚下。
    穆清雪克制住想要往上翘的嘴角，装腔作势地道：“既然爹爹都开口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待殿下回来，我与殿下说一说，总不能叫大哥哥在大牢里受苦的。”
    得到穆清雪的回答，穆二爷才算放下心来。
    稍微坐一坐，他便离开了。
    原本出了贤王府，就该往衙门里去。
    可是穆二爷懒散惯了，这段时日早出晚归的，他早就厌烦了。
    于是他骑着马，往人声鼎沸的地方去。
    他悠闲地骑着马，慢悠悠地穿行在人群之中。终于能松一口气，待会子回去，又是一堆烦心事。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听到了定国公府、大少爷、黄大人几个字。
    他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你们知道吗，定国公府的那位大少爷，因为要给黄大人翻案，被贤王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去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昨天我倒是瞧见，官兵去定国公府的马车那边拿人，没想到那位大少爷，直接被送进大牢里了啊。”
    “可不是，据说贤王见都没见那位大少爷，就把人关进大牢里。依我看，贤王是想堵他的嘴，不让他为黄大人说话。”
    “黄大人多么好个人啊，当初我就觉得，黄大人肯定是被陷害的！”
    “我也是，当初我家孩子没钱看病，我逼不得已去黄大人下朝路上拦住了他。他不仅没有责怪我，还给了我一笔银子。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是个奸臣！”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了黄大人的好。
    说到最后，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众人竟然决定，要一起去为黄大人说情，还要一起去为穆家大少爷求情。
    穆二爷皱着眉头，不想再听下去，骑着马快速离开了。
    回到家，穆老夫人又抓着他一顿问，听到穆清雪保证会去向贤王求情，她才肯将穆二爷放走。
    穆二爷径直往二房去。
    半路，恰好遇到穆清瑜，以及抱着小少爷出来晒太阳的童秋蕊。

 第362章

    童秋蕊主动抱着小少爷，走到穆二爷跟前，笑着道：“二爷，要不要看一眼书孝？”
    嘴上这么说着，她已经将襁褓送到穆二爷的身边。
    穆二爷顺势看了一眼。
    刚生下来的时候，瘦得跟个猴子一样。现下脸颊上有了肉，看着可爱不少。
    但穆二爷依然没有想要伸手抱一抱的举动。
    穆二爷笑着看了一会，“多亏有你。”
    童秋蕊自然是谦虚地说了一堆，都是大夫嬷嬷照顾得好的话。
    穆清瑜站在一旁，冷眼瞧着那二人，看似和谐的画面。
    待那二人没有说话，穆清瑜插嘴道：“父亲看起来消瘦不少，最近听下人说，父亲早出晚归的，可要注意身子。”
    穆二爷咳嗽一声，“我会注意的，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罢，他大步离开。
    童秋蕊失望，明明方才还聊得好好的，怎的穆二爷要突然离开？
    她把穆书孝交给了一旁的嬷嬷，道：“二小姐，快到午膳时分了，我们先回去了。”
    “好，我待会子也回去了。”
    穆清瑜目送着童秋蕊等人离开。
    没一会，墨竹从外头回来了。
    穆清瑜起身，带着墨竹回二房去。
    关起门来，穆清瑜问道：“如何了？”
    “小姐放心，都按照小姐教的，办妥了。”
    穆清瑜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希望此举真的能帮到穆嘉言。
    眼下只能希望，徐屿舟能履行他的承诺，照顾好刑部大牢里的徐屿舟。
    自打入了夜，穆清雪便派人，去贤王府门口守着贤王。
    直到深夜，贤王才匆匆赶回来。
    穆清雪叫春红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糕点，往贤王那边去。
    听到穆清雪过来，贤王正想叫人，将她赶回去时，她已经出现在了贤王跟前。
    “殿下，这些是妾身亲手做的点心，您尝一尝？”
    贤王看都没看，“本王乏了，要睡了，你没事就回去。”
    穆清雪看了一眼贤王身边的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殿下，妾身有话要说。”
    “那你便说。”贤王不耐烦。
    “今儿个妾身的爹爹来过了，与妾身说起了妾身哥哥的事。不知道哥哥哪里惹恼了殿下……”
    贤王已经知道穆清雪要说什么了，他正为了此事，闹了一天的头疼。
    原以为回到贤王府，能有片刻的清净，没想到连贤王府里，也叫他不得安生。
    “够了！”贤王震怒，“朝堂上的事，你少管！穆嘉言没犯事，本王是不会关他的。他自个胆大包天，就要承担胆大包天的后果。你回去，本王不会放了他的。”
    说完，贤王起身，怒气冲冲地朝内室里去。
    贤王难得发火，叫穆清雪等人都被震住了。
    连在贤王府待得最久的老人谢夫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半晌，谢夫人劝道：“王妃，王爷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去。待明儿个王爷气消了，说不定会放了您的兄长的。”
    “不用你假好心。”穆清雪心里委屈，面上还要维持着贵为贤王妃的威严。
    她亲自拿起食盒，往外去，春红忙追赶上去。
    谢夫人关上门，往内室里去。
    贤王正坐在床沿上，面上的怒气依然没有消散。
    谢夫人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
    良久，贤王的怒气少了不少，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殿下，是为了黄大人的事么？”谢夫人试探性地问道。
    贤王一拍大腿，咬牙切齿：“是啊，那些人不知好歹，竟想为他翻案？如若一翻案，那我做的那些事，岂不是都要被人知道了？”
    “殿下不如徐徐图之，先放了王妃的兄长。”
    “不行，我将是真龙天子，岂可再叫他们压制？为了我的好名声，我忍耐了那么多年，叫他们都以为我是个好脾气的。这次就给他们些厉害瞧瞧，也当是我登上皇位前的立威。”贤王野心勃勃。
    谢夫人本想劝贤王，既然忍了这么多年，不如再多忍一刻。
    可是看着贤王眼中的狂傲，她将话咽了回去。
    贤王打了个哈欠，将谢夫人拉到身边，语气软和下来，“好了，别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我困了。”
    “妾身伺候您更衣。”
    穆清雪无功而返，干脆当个甩手掌柜，不再穆嘉言的事。
    只要是定国公府来的人，她一概不见。
    自打穆嘉言被关进刑部大牢后，又冒出一批为黄大人说话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被关进大牢里。
    刑部大牢里，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
    贤王此举，非但没有将众人要为黄大人平反的心压下去，众人反而在背后议论，贤王定是心虚了。
    当然，贤王并不知晓众人在背后的议论。
    威武大将军府的小姐高若华的及笄礼，特意给定国公府下了帖子。
    平日里威武大将军府和定国公府并没有往来，且因着李照这一层关系，加上杨婉怡的事，两家颇有些不对付。
    此刻特意给定国公府下了帖子，实在是很难不叫人怀疑他们的用心。
    方氏不想多生事端，便想随便寻个理由推辞了去。
    穆三爷正好休沐，难得在家里歇息。
    知道方氏的意思后，他劝道：“你们还是去，威武大将军府的那位少爷，好像叫什么高庭之的，正是贤王跟前的红人。要是得罪了他，说不定也要得罪贤王的。”
    “贤王是二房的亲家，我们还怕得罪他吗？”
    “贤王连嘉言都不肯放过，且我听说贤王对贤王妃不甚满意，正私下里物色着新王妃呢。”
    夫妻二人对视半晌，方氏开口：“好，我会带着秋儿她们过去的。”
    穆三爷满意，又叮嘱道：“你就别去了，就叫秋儿她们去。母亲为着嘉言的事大病一场，你可得看着些。”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我就是回来换身衣裳的，马上就去母亲跟前侍疾的。”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方氏才匆匆前往穆老夫人那里。
    为着穆嘉言的事，穆老夫人吃不下睡不好的，早就熬病了。
    眼下她病着，也不肯吃药，方氏只好多费心些。
    于是穆清瑜、穆清秋和穆清兰三人，到了那一日，只能在没有长辈的带领下，往高家去。

 第363章

    这还是定国公府几位小姐头一次到威武大将军府来。
    威武大将军府，果然不一样了。
    从前被李照压着，威武大将军府几乎只是个空壳。
    今儿个高若华的及笄礼，穆清瑜瞧着，高家门庭若市，比过年的大街还要热闹几分。
    三人落在人群里，一点都不显眼。
    金氏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
    穆清瑜三人本想径直进高家去，没想到金氏丢开别的客人，朝着三人走来。
    “呦，穆家几位小姐都来了啊，来人，带她们去小姐那里。”金氏脱不开身，只叫了个小丫头，带三人进去。
    说完话，她又匆匆地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被指到的小丫头走到三人跟前，“请三位小姐跟奴婢来。”
    “那就麻烦你了。”穆清瑜客气地道。
    那小丫头在前带路，领着三人往里头去。
    进到里头，没想到高若华的院子里更加热闹。
    小丫头只带着三人到院子门口，就跑开了。
    穆清秋拉了拉穆清瑜的袖子，道：“二姐姐，里头人好多，我不想进去了。”
    “那我们往园子里去。”
    “好。”
    于是二人随便问了个丫鬟，让丫鬟指了园子的方向，二人便往园子里去。
    穆清兰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威武大将军府的偏门处，除了进出的下人，客人不会往这里走。
    杨婉怡手里捧着个红色包袱，正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
    高庭之快步上前，到了她的跟前。
    杨婉怡笑了：“这是我给高小姐准备的贺礼，是我亲手绣的丝帕。我不知道高小姐喜欢什么花样，便准备了十块。”
    “你的女红是顶顶好的，她一定会喜欢的。这样，你跟我进去，你亲手送给她，可好？”高庭之邀请道。
    杨婉怡低下头，怯怯地道：“高小姐……肯定不想看到我。”
    “不会的，你是为她祝贺的，她该高兴才是。再说了，有我在你别怕。”高庭之安抚道。
    可是杨婉怡依然低着头，似乎是害怕。
    高庭之继续道：“当初要不是你，劝我效忠贤王，为贤王做事，我肯定不会有今日的。如今我是贤王跟前的红人，我在家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握住杨婉怡的双手，语气愈发的温柔，“待贤王事成之后，便是我求娶你那一日。”
    杨婉怡含羞带怯地看了高庭之一眼。
    高庭之心中一喜，拉着杨婉怡往府里走去。
    还没走到高若华那儿，那些客人见到高庭之，纷纷上前来寒暄。
    现下谁不知道，高庭之年少有为，是贤王面前有名的少年将军。
    今儿个来威武大将军府的客人，多半是存了讨好高庭之的心思。
    高庭之被不少人缠上，只好叫下人，先领着杨婉怡往高若华那边去。
    穆清瑜几人正往园子里去，还没走到园子，便瞧见了杨婉怡的背影。
    穆清秋道：“二姐姐，那不是杨小姐吗？她怎么会来这里？我记得高夫人，对她可没有好脸色。”
    穆清瑜抿着唇，没有说话。
    穆清秋又道：“二姐姐，我们跟上去看一看。”
    “也好。”
    于是几人又调转方向，往杨婉怡的方向去，没想到又回到了高若华的院子里。
    几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高若华的闺房里时，只听里头传来一声怒吼。
    “滚！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能在这儿发脾气的，除了高若华还能有谁？
    院子中的客人，纷纷上前去想看一看热闹。
    穆清瑜等人混在人群里，自然而然地靠了过去。
    高若华的闺房里，她正发着脾气。
    地上丢着好几块帕子，每一块做工精美，上头绣着的花卉动物，都活灵活现的。
    手艺上等的绣娘做出来的，也不过如此。
    可惜现下就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实在是可惜。
    高若华仍然不解气，走上去踩了几脚。
    要不是因为杨婉怡，她娘和哥哥也不会经常吵架。从前他们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就是因为杨婉怡的出现，将她家搅和得乌烟瘴气的。
    她心疼她娘，也恨她哥哥，怎的跟没见过女人似的，随便一个女人，就将他的魂勾了去了。
    这杨婉怡还敢出现在她跟前，定是来耀武扬威的。
    “不用你假好心，带着你的这些破烂货，给我滚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高若华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杨婉怡低着头，绞着手指，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边上有人看不下去，想要劝几句，都被高若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没人敢为杨婉怡说话的。
    穆清秋看不下去，想冲进去与高若华理论一二，却被穆清瑜拉住了。
    穆清秋不解地望过去。
    穆清瑜朝着她身后示意了下，并拉着她往边上靠了靠。
    穆清秋往身后看过去，只见一男子正行色匆匆地赶来。
    这男子不正是上一次，救了她们一命的男子？
    上一次她们在郊外发现了不知是谁驻扎在那的大营，就要被人发现时，是这男子救了她们。
    “姐姐，你认识他吗？”穆清秋小声问。
    “他是高小姐的兄长。”
    穆清瑜一解释，穆清秋立刻恍然大悟。
    这就是那位，威武大将军夫人金氏口中的宝贝儿子啊。
    也正是因为他，金氏才几次三番地找杨婉怡的麻烦。
    穆清秋站在一旁，歇了要与高若华理论的心思。
    高庭之冲进去，看了一眼里头的情形，忙将杨婉怡护到身后。
    “你这是做什么？她是来给你送贺礼的，你别不知好歹！”高庭之斥道。
    自从他在贤王跟前得脸后，在家人面前说话，更有气势了。
    “哥哥，你怎么帮着一个外人说话！”高若华不敢置信地盯着高庭之，这还是从小对她言听计从的哥哥吗？
    “她不是外人，她是你未来的嫂子，你以后对她放尊重些，否则休怪我无情！”高庭之撂着狠话，看着杨婉怡满脸泪痕，他更是心疼。
    “不要怪高小姐，肯定是我送的贺礼，不合高小姐的心意，都怪我。”杨婉怡自责地道。
    “你还在这里挑拨离间！”高若华上前几步，想要用手去推杨婉怡，反而被高庭之推了一下。
    高若华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跌坐在榻上。

 第364章

    高庭之拉着杨婉怡出去了，高若华气得砸了一堆东西，屋子里的女眷纷纷往外头去。
    穆清瑜几人顺势出去了。
    几人走到外头，恰好碰到高庭之正在安慰杨婉怡。
    他的脸色，和在屋子里时大相径庭，温柔无比。
    看到穆清瑜几人，杨婉怡自个儿擦了擦眼泪，主动迎了过来。
    她羞赧一笑，“方才叫你们看笑话了。”
    “没有没有，刚才我们应该去帮你的才是。”穆清秋忙道。
    穆清瑜看向了高庭之，道：“上次的事，还没有向你道谢，多谢你救了我们一命。”
    穆清秋凑了过来，跟着说：“多谢高少爷的救命之恩。”
    高庭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们是婉怡的好姐妹，我帮你们是应该的。”
    他听杨婉怡提起穆家几位小姐好多次，说这几位小姐帮了她许多次，高庭之也自然而然地将穆家几位小姐当成了自己的恩人。
    说了几句话，小厮突然跑过来，与高庭之说金氏正在过来的路上。
    杨婉怡变了脸色，怯怯地拉了拉高庭之的衣角，“我先回去。”
    高庭之早就设想过无数次，如何告诉金氏，他这辈子唯一的妻子，只能是杨婉怡。
    眼下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他甚至激动了起来。
    “今儿个是高小姐的好日子，我不想因为我，把夫人和小姐的心情都搅和了。”杨婉怡自责地道。
    “没事，有我在呢。”高庭之拉着杨婉怡的手，显然是不想就此离开。
    他问小厮，“我娘是从哪里过来的？”
    小厮指了个方向，高庭之便拉着杨婉怡往那个方向去。
    穆清秋问道：“姐姐，我们要不要过去瞧一瞧？说不定高夫人又要欺负杨小姐了。”
    “有高少爷在呢，你怕什么。”穆清瑜道。
    “也对。”
    于是几人继续往园子里去。
    今儿个来高家的人不少，园子里也有不少人。
    几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墨竹和小云等丫鬟，去要了茶水和点心来。
    坐了一会，穆清瑜才感觉到不对劲。怎么路过的人，都要朝她看一眼。
    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但穆清秋等人，立刻就明白了。
    这些人格外关注穆清瑜，定是因为李将军的原因。
    李将军生死不明，他们可不就是想瞧瞧，作为李将军未婚妻的穆清瑜，是如何的狼狈。
    穆清秋和墨竹对视一眼，穆清秋道：“姐姐，我不想在这里坐着了，我们去别的地方。”
    穆清瑜疑惑：“好端端的，怎么了？”
    穆清秋拉着穆清兰起来，“妹妹也和我一样，走，我们去别的地方。”
    穆清兰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穆清秋拉着走，穆清瑜只好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又走回了高若华的院子。
    守门的丫鬟看到几人，忙请几人进去了。
    屋子里早就收拾妥当，高若华也收拾好了情绪，看不出一丝异常。
    穆清瑜等人走了进去，和屋子里的人相互见礼之后，才坐了下来。
    穆清瑜几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贺礼，高若华叫丫鬟收下了。
    穆家和高家本就没有交际，一年到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穆清瑜便带着两个妹妹，想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高若华目睹她的小动作，嗤笑一声，“穆二小姐想去哪里？难道是因为李将军生死不明，穆二小姐连人都不想见了？”
    穆清瑜清冷的目光望过去，她算是明白，高家为何要特意请了她们过来。
    想来是因为得罪过金氏，金氏怀恨在心，才特意喊她过来，想要来奚落她一番。
    坐在高若华身边的几位小姐，想来早就和她通过气的，此时附和着说：“如若是我，出了这样的事早就跟着未婚夫去了，省的落了个克夫的名声，被人嫌弃。”
    “是啊，克母又克夫，实在是晦气。”
    穆清瑜沉下脸，勾起一丝冷笑。
    穆清秋已经看不下去，冲了过去，怒道：“不准你们这么说我姐姐！”
    “我们说的是实话罢了，怎么，难道实话都不准我们说了？你们定国公府好生霸道。”
    高若华只在一旁看着，笑了起来。
    方才因为高庭之带来的愤怒和委屈，终于好受了一些。
    谁叫穆清瑜敢跟金氏作对，叫金氏受了好大的委屈，实属活该。
    “你！”穆清秋指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她暗暗恨自己，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脑子就不利索了。
    穆清兰纠结，要不要为穆清瑜说一句话。她的心狂跳起来，到底是没有那个胆子。
    看着定国公府几人吃瘪的样子，那些人说得更加起劲，你一句我一句，好像穆清瑜现在去死，才合她们的心意。
    听了一会，穆清瑜只觉得失望。
    那些人就会抓着克母克夫做文章，翻来覆去就是那么些话。
    再抬起头来时，穆清瑜眼中蓄着泪水，道：“正是因为李将军生死不明，我更不能出事。李将军在都城没有亲人，如若他真的……谁还能全心全意地料理他的后事？”
    高若华哼了一声，“我倒是听说，李将军是在两军交战中，因为害怕提前逃跑，所以才下落不明的。”
    穆清瑜幽幽的望过去，“高小姐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门路，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件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要不是有贤王坐镇，李将军做出的事，足以叫我们国破家亡。”高若华言之凿凿。
    穆清瑜冷笑一声，不愧是贤王的作风。
    仗着李照不能出现，贤王扭转黑白，故意抹黑李照，借此抬高自己，真正是小人作风。
    “不知道高小姐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我相信，李将军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李将军上战场无数次，战功累累。我们今日能聚在一起，为高小姐庆贺生辰，也都是拖了李将军的福。谁都不能抹黑他。”穆清瑜认认真真地道。
    高若华脸一黑，“怎么，难道你是说我是扯谎，故意说李将军的不好的？你们说，我是不是在说谎。”
    高若华左右几人，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再怎么想巴结高若华，也不敢昧着良心，污蔑战神将军啊。

 第365章

    没有得到回答，高若华黑着脸，只能自顾自说下去：“你且等着，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的。到时候我看你有什么脸面，还敢出来行走。”
    “高小姐，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惹了你。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罢。李将军生死未卜，但只要没发现他的尸骨，就还有一线生机。高小姐说得对，如若李将军真的战死沙场，我也不会苟活于世的。”穆清瑜眼圈红红，却还是强撑着将话都说完了。
    穆清秋揽着穆清瑜的肩膀，怒道：“李将军只是生死不明，你们就想着把我二姐姐逼死吗？如果李将军真的不幸回不来了，你们是不是要一起把我姐姐弄死啊！”
    “妹妹，她们说的没有错，我是个不详的人。”穆清瑜哽咽着道。
    高若华看向穆清秋，冷声道：“是啊，穆三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到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未定下亲事，说不定就是被这个不祥之人牵连的。”
    穆清秋愣住，回想起上元节那一日，多亏了穆清瑜救了她和王茂，否则他们二人，不知道会被冯荣害成什么模样。
    高若华竟想挑拨离间？简直是痴心妄想。
    穆清秋本就是个嗓门大的人，她高声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啊！要是我姐姐想不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们回去！”
    她拉着穆清瑜冲到外头去，穆清兰以及定国公府一干下人赶紧追上去。
    高若华哼了一声，“随她们去，今儿个的客人多，她们在不在都无所谓。”
    她请定国公府的几人来，就是想为她娘出一口恶气的。
    且看穆家两位小姐的反应，一个哭成泪人，一个气急败坏，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穆清秋拉着穆清瑜往外去，走了一会，二人停了下来。
    “姐姐，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穆清秋气鼓鼓地道。
    穆清瑜伸手指了个方向，穆清秋看过去，只见那边是个亭子，有不少客人在那里歇脚。
    穆清秋会意，拉着穆清瑜往那边去。
    这二人，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少夫人小姐抱着八卦之心，上前来询问一二。
    穆清秋大着嗓门道：“方才在高小姐那里，她们说我姐姐是个克母克夫的不祥之人，要不是我赶紧把我姐姐拉出来了，那些人当场就想把我姐姐逼死了！”
    穆清瑜抹了一把泪，哽咽着道：“高小姐她们没说错，李将军生死不明……都是我害的……”
    “李将军肯定没有死，他是战神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的。”穆清秋安慰道。
    说完，她又忿忿不平地道：“我就是想不明白，高小姐她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我姐姐逼上绝路，真是好狠的心！”
    不知穆清秋是怎么开窍了，说出的话清清楚楚，叫周围的人立刻就知道了，在高若华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美人掉珍珠，楚楚可怜，勾起了旁观之人的恻隐之心。
    那些夫人小姐们，纷纷上前安慰穆清瑜。
    “李将军从来没有打过败仗，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是啊是啊，快别哭了，妆容都哭花了。”
    在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下，穆清瑜止住了泪，只是眼眶红红，眼尾还挂着泪珠，好不可怜。
    “多谢，”穆清瑜带着泪光笑了笑，“我们先回去了，想必留下来，会搅乱了高小姐的好兴致。”
    又与那些夫人小姐寒暄了几句，穆清瑜等人准备回去了。
    几人往门口走去，还没走多远，又听到不知哪里发出的一声怒吼。
    “你要是出去，以后就别回来了！”金氏暴跳如雷，也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几乎是跑着出去。
    她的前头，是高庭之拉着杨婉怡往大门口去。
    高庭之回过头，“要是娘不愿意接纳她，我不会再回来的。”
    “你为了这么个女人，就要和我作对？”金氏悲痛欲绝，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没想到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就想活生生把她气死。
    高庭之失望地看了金氏一眼，拉着杨婉怡转身就要走。
    穆清瑜等人站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切。
    她敏锐地发现，杨婉怡脸颊上还有一个红色的手印，想必是金氏打的，怪不得高庭之会如此。
    高庭之拉着杨婉怡头也不回的朝着高家门口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那些奴仆喊了起来。
    “夫人！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夫人晕倒了，快去请大夫啊！”
    杨婉怡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金氏被好些个人搀扶着，她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好似没有一点生气。
    她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再看向高庭之时，眼中的冰冷被泪光掩盖，“高夫人晕倒了，你快去看看，我自个回去就成。”
    高庭之依然没有回头，“不用管她。”
    他得意的昂着头颅，与其说是为了杨婉怡与金氏作对，不如说是为了自己。
    从小到大，他处处都被金氏管着。
    哪一句话说的不对，哪一件事做的不好，金氏都能在众人面前，训斥得他抬不起头来。
    他仰了仰头，舒畅地吐出一口气，不用低头的感觉真好。
    他拉着杨婉怡，义无反顾地出了高府。
    看完这一切，穆清瑜道：“好了，我们回家去。”
    穆清秋也是这个想法，反正回到家去，方氏问起来她们为何不告而别，她也有话能说。
    定国公府一行人便正大光明地出去了。
    有了这么一个开头，其他的客人纷纷起了要离开的心。
    高家眼下因为金氏突然晕倒，变得乱糟糟的。
    贤王跟前的红人高庭之拂袖而去，而高若华那样一个坏心肠的人，这些夫人还怕高若华会将自家的女儿带坏了。
    于是有胆子大的，和金氏身边的嬷嬷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其他人有样学样，没一会，客人走了大半。
    还留下来的，皆是和高家沾亲带故的，拂不开面子，否则也早就走了。
    金氏先前只是急火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但也很快就醒来了。
    看着冷冷清清的高家，她问道：“客人呢？”
    嬷嬷只好如实相告：“都……都走了……”
    金氏翻了个白眼，又晕了过去。

 第366章

    穆清瑜和穆清秋上到马车上时，二人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穆清兰瞧着，只低着头，不敢在看，尽量不想叫那二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听到外头的动静，墨竹打起帘子，探出脑袋看了一眼。
    “小姐，我们后头，跟着不少马车呢。”
    穆清秋先好奇地伸出头去看了一眼，惊奇地道：“是啊，那些客人怎么都出来了？高小姐的及笄礼还没开始呢。”
    “想必是高夫人晕倒，及笄礼也办不下去了。”穆清瑜猜测道。
    穆清秋哼了一声，“那也是她们活该。”
    威武大将军府里。
    金氏几次三番晕倒，但是为着高若华的及笄礼，还是要强行打起精神来。
    高若华的闺房里，那些小姐们以各种理由，走了一大半。
    她也毫不在意。
    直到及笄礼时，她穿戴整齐到了厅堂，却见观礼之人寥寥无几。
    再一打听，原来客人早就走了大半。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高若华气得肝疼，赌气似地扯下自己头上的发冠，扭头跑回了自己屋子里去，躲在被窝里哭呢。
    “好好的大喜日子，都被你毁了！”威武大将军高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拍桌案拂袖而去。
    金氏一噎，十分委屈。
    怎么能怪到她头上，她也受了不少委屈啊！
    喉咙一甜，竟吐出一口血来。
    屋子里再次乱成一片。
    高庭之和杨婉怡出了高家，去到李照为杨婉怡安置的宅子里。
    “你还是回去看一眼。”杨婉怡劝道。
    高庭之和一个赌气的小孩似的，固执地道：“我不回去，除非我娘愿意接纳你。”
    杨婉怡叹了口气，“我去厨房给你弄些吃的。”
    她走到外头，不忘带上了门。
    高庭之出来的时候，还跟了几个小厮过来。
    杨婉怡把几人喊到一起，叮嘱道：“少爷心情不好，这几日高家的事，你们就不用去打听消息来叫少爷知道。同时少爷现下在哪里，也不许和高家的人说。”
    那几个小厮面面相觑，显然是在犹豫要不要听她的话。
    杨婉怡软下声，“你们也知道少爷的脾气，只能等过段时日，等少爷气消了再劝一劝，说不定少爷会回心转意，回家去的。”
    几个小厮这才应下。
    杨婉怡转身往厨房里去。
    她心中冷笑不已，就叫高家闹起来，闹得越厉害，越合她的心意。
    穆清瑜等人回到定国公府，果然被方氏拦了下来，质问她们为何提前回来。
    穆清秋添盐加醋的将在高家受的委屈，悉数说了出来。
    方氏默了片刻，道：“看来高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往后就不要与她们往来了。”
    方氏又安慰了穆清瑜等人几句，就叫她们各自回去了。
    回到屋子里，穆清瑜迫不及待地问妙香，去外头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妙香机灵，认识的人不少，去打听消息最是合适。
    “小姐，这两天贤王抓了不少人呢。据说只要走在大街上，为黄大人说一句话，就会被抓起来呢，现在人心惶惶的。”妙香绘声绘色地道。
    “走在外头，那些为贤王说好话的人还多么？”穆清瑜问道。
    妙香回想了一下，道：“有还是有的，只是没那么多了。”
    穆清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墨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少爷什么时候才会被放回来。”
    贤王这一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
    但是不满，也只能藏在心里。
    更是因为此事，百姓们没有事都不出去了。
    省的说错了一句话，就叫牢狱之灾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都城瞬间冷清了不少。
    城门口，一穿着破破烂烂的妇人从城外走了进来。
    守城门的侍卫只当她是乞丐，甚至嫌恶地催促她走快一点。
    妇人三步并做两步，进了都城之中。
    她穿着破烂，头发和杂草一样蓬乱着，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臭味。
    所到之处，人人都要离她三步远，恐怕沾上了她的臭味。
    妇人不理会那些，径直地走到衙门口，她走上台阶，站在衙门正中央，背对衙门，面朝来来往往的路人。
    站了一会，那些来往的路人，皆被这么一个大胆的乞丐所吸引，纷纷驻足看了过去。
    有人提醒道：“那里可是衙门，你一个乞丐站在那里做什么？小心贤王殿下把你关进去！”
    他的话带着揶揄的意思，说完，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妇人拨了拨头发，露出一对饱含智慧的双眸，气沉丹田，高声道：“吾乃康月长公主！”
    此言一出，寂静半晌。
    当初康月长公主惹得龙颜大怒，被贬为庶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都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下这么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竟然说自己是康月长公主？众人只当她是失心疯，胡言乱语。
    正想嘲笑几句，人群里出来几个长公主府的旧人。
    那几人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突然跪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啊！”
    看着跪倒的几人，围观的人群不得不相信，那还真的是康月长公主。
    康月长公主微微颔首，“是我，我回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更是叫人信服，她便是曾经荣华富贵不断的康月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您此次回来是有什么事？”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问道。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真相！”说着，康月长公主扫视了一圈众人，缓慢地道，“关于贤王的真相！”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更有好事者，去将自己的亲戚好友拉来，一起看热闹。
    渐渐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人群里，一直有一双雄鹰般犀利的眸子，掌控着全局。
    见人差不多了，他大声喊道：“好了好了，我们静一静，听一听长公主所说的真相是什么！”
    果然，围观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盯着康月长公主，等待着她所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康月长公主便道：“当初，圣上因为我在江南贩卖私盐，在北方私采铁矿铜矿，将赈灾的银子据为己有一事，将我贬为平民。实际上，这么多事，不止是我一个人做的。”

 第367章

    不等康月长公主说完，衙门里突然冲出来一队官兵，为首之人竟是徐屿舟。
    “谁在此妖言惑众！”徐屿舟的声音难得严厉了些。
    不等康月长公主回答，已经有人帮她说了出来。
    “是康月长公主！长公主没有妖言惑众，她是在告诉我们关于贤王的真相！”人群里不知是谁喊道。
    “可不是妖言惑众？”徐屿舟冷笑一声，“长公主，你想污蔑贤王殿下什么？”
    康月长公主不慌不乱，将方才说的话再说了一遍。
    才赶来看热闹的人，也正好听到了长公主方话。
    “你是想说，这些事都与贤王殿下有关？”徐屿舟问道。
    康月长公主底气十足地点了点头。
    “哼，如若此，当初圣上为何不将贤王殿下发落了？来人，将这妖言惑众的妇人抓起来。”徐屿舟抬了抬手。
    他身后的官差上前，将康月长公主制服住。
    康月长公主仍旧挺直着脊背，大声道：“圣上为了包庇贤王，才将我从重处置！可是我不忍心，看着黎明苍生被贤王蒙蔽！”
    “这种毫不根据的话，徐某劝长公主还是别说了。”徐屿舟不耐烦地道。
    制服住长公主的官差，没有得到徐屿舟的命令，只能押着长公主站在原地，听着长公主说出更多骇人听闻的话。
    “我当然有证据，证据就埋在长公主府的地下！”
    徐屿舟没有耐心再听下去，挥了挥手，示意官差将康月长公主带进衙门里。
    衙门的大门关上，围在外头看热闹的群众依然不肯离开，纷纷议论长公主说的有几分可信性。
    一人说道：“要想知道长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去长公主府里挖一挖就知道了。”
    “长公主府哪里是我们能进得去的地方？”
    众人说了几句，见衙门的大门不会再打开，便慢慢的散去。
    一男子站在原地，他的一双眼如同老鹰一般犀利。
    他笑了笑，混在人群里慢慢离开。
    消息传到皇宫里时，贤王气急败坏地砸了好些个东西。
    “本王和她毫无过节，她为何这般污蔑我！”砸了一堆东西，贤王仍然不解气。
    “当时有多少人听到了？”贤王又问。
    徐屿舟回道：“人不少，想来现下半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了。”
    贤王气得又砸碎了一个杯子，茶水溅到徐屿舟的官靴上，他纹丝不动，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殿下，是不是该派人，去长公主府里找一找，长公主府的地下究竟藏了什么？”徐屿舟提议道。
    “本王去找那些东西做什么？长公主说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本王都不知道。她自己作死还要拉上本王。”
    “如若殿下不去找，想来会有好事之人潜入长公主府，一探究竟。”
    贤王警惕起来，“也对，防人之心不可无，说不定长公主埋了不少对本王不利的东西。屿舟，还好你提醒了本王，不然本王就要疏忽了。”
    徐屿舟淡淡一笑，“能为殿下排忧解难，是微臣的一大幸事。”
    贤王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亲昵地道：“从前你效忠我父皇时，我父皇给你的好处，本王照旧会给你，还会给你更多。”
    徐屿舟弯下腰，“微臣定誓死效忠殿下。”
    贤王满意，交待了几句便放他出去了。
    入了夜，徐屿舟带了不少人，潜进康月长公主府中。
    自从里头的人都搬走后，长公主府荒芜了不少，到处长着杂草。
    长公主府偌大无比，要从地下挖出东西来，堪比大海捞针。
    好在来之前，康月长公主透露出了埋藏东西的具体方位。
    徐屿舟带着人，来到康月长公主所说的地方，吩咐人挖了起来。
    果然，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箱子上挂着锁，但或许是埋在地下的时间过长，那锁早就锈迹斑斑，稍微一用力，就能将锁取下来。
    一个官差好奇，试图打开箱子悄悄看一眼。
    徐屿舟呵斥道：“住手！谁都不准将箱子打开！”
    那官差讪讪地缩回手。
    将所有的箱子都挖出来之后，徐屿舟吩咐道：“你们小心些，将箱子搬到贤王府去。”
    挖出来的箱子有十个之多，二人一抬，将箱子抬出长公主府，往贤王府去。
    殊不知，暗处躲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箱子送进了贤王府，贤王亲手将所有的箱子打开，并将箱子翻了个底朝天。
    箱子里，装的都是些布料衣裳之类的东西，衣裳的夹层里，也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贤王恨恨地一踢箱子，将箱子踢翻了，“本王被耍了！”
    徐屿舟无波无澜地道：“殿下，该如何处置康月长公主？”
    “关到刑部大牢里，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给她送吃的喝的，本王倒是要看看，她能撑几天。”贤王恶狠狠地道。
    要不是念在康月长公主与他有一点血缘关系，他早就命人，将这个胆敢戏耍他的小人，处以极刑了。
    不过将她活生生地饿死，也算是解气了。
    徐屿舟带着命令，回到衙门，亲自押送着康月长公主往大牢去。
    一路上，康月长公主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一丝害怕和惶恐。
    被关进大牢里，她走到角落里坐下，闭眼小憩。
    神色淡然仿佛是坐在长公主府里一般。
    徐屿舟看了片刻，往外头去。
    走到一间牢房前，他又停下了脚步。
    只见这牢房里，一男子背对着牢门躺着，男子的身上，盖着一条不起眼的被子。
    但徐屿舟知道，那被子是精心制成的，看起来破破烂烂，实则非常保暖。
    他又看向地上，空空的饭碗边上，还有一只被喝空了的药碗。
    他这才满意地离开。
    他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穆嘉言自己的造化了。
    翌日，到了正午时分，昨夜在康月长公主府发生的一切，早就在坊间传遍了。
    贤王真的派人去挖了长公主府，还将长公主关进大牢里，在百姓们眼中，贤王可不就是心虚了。
    有不信的，偷偷溜进长公主府里，果然看到地上坑坑洼洼的。

 第368章

    更有好事者，将康月长公主昨日的一番话学了一变，神态语气都十足十地相似。
    众人更是相信，康月长公主如此有底气，定不是说谎。
    且看贤王的一举一动，分明是心虚了。
    也不知道从康月长公主府地下挖出来的是什么证据。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贤王都被惊动了。
    贤王又气又恼，吩咐人将昨夜挖出来的箱子，摆在贤王府门口，给百姓们瞧一瞧。
    听到消息的百姓，纷纷赶过去看热闹。
    穆清瑜和墨竹妙香换了男装，也在其中。
    贤王府门口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穆清瑜三人好不容易才挤到前头去，只见贤王府的大门口，摆放着好几个箱子。
    这几个箱子应该是在地里埋了许久，上头沾了不少的泥土，不少地方已经被腐蚀了。
    箱子的盖子都打开着，里头放着的不过是些衣裳布匹之类的。
    贤王府的下人道：“这就是从长公主府里挖出来的东西，你们都来瞧瞧，没什么特别的。”
    众人便凑过去看，穆清瑜也伸着脖子，朝着箱子里看了一眼。
    那些衣裳和布料，看着像是好些年前时兴的花样，也不甚名贵。
    当初的康月长公主府富可敌国，她何必费尽心思，藏这些不甚值钱的东西？
    人群里有人和她一样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箱子里藏的是金银财宝我还相信，放这些破布破衣裳做什么？不像长公主的作风啊！”
    “是啊，当初的康月长公主府何等的风光，这些破烂，长公主还看不上眼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不相信。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认为，贤王将里头的东西掉包了。
    王府的下人怒道：“你们不要胡搅蛮缠，贤王殿下不会做出那等事情！”
    “我们又没说贤王殿下做出什么来啊，我们都是在说当初的康月长公主府。难道你是心虚了吗？”
    “你们……你们是在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禀明了我家殿下，将你们都抓起来！”王府的下人威胁道。
    贤王将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王府的下人也跟着水涨船高，根本受不了一点委屈。
    威胁完之后，围观的人沉默半晌，没有再说什么。
    按照贤王抓了不少人的作风，说不定还真的会将他们抓起来。
    贤王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就已经听不得让他不顺心的声音了。
    如若真叫贤王登上皇位，那往后，众人要说什么话都要仔细思虑一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围观的人慢慢散去，王府的下人当他们是心服口服，便叫人将箱子搬了回去。
    穆清瑜主仆三人也慢慢离开。
    “小姐，奴婢总觉得不对劲。”墨竹小声道。
    穆清瑜偏过头，“嘘，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墨竹闭上嘴，不敢再说下去。
    至此，穆清瑜算是明白了，徐屿舟为何要她将穆嘉言的事闹大。
    穆嘉言的事只是一个开始，眼下贤王在百姓心中的好形象正在逐渐瓦解。
    她不信，康月长公主只凭着自己，就能从千里之外赶来都城。
    当初郭念儿跑来都城，好歹有着不少盘缠。
    而康月长公主身无分文，如何走得了千里的路？
    肯定是被人有人相助。
    “小姐，小心！”妙香忙拉了穆清瑜一把。
    穆清瑜回过神，原来是她想事情想得太过认真，差一点撞上路人。
    “我们快回去。”穆清瑜道。
    三人便往定国公府走去。
    回到府里，便看到了贤王府送来的帖子，穆清雪邀请她去贤王府做客。
    穆清瑜才看完帖子，没想到贤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
    穆清瑜换了衣裳，才带着墨竹和妙香上了马车。
    这一次是乘坐马车，又回到了贤王府。
    贤王府门口看热闹的人早就散去，只见门口的地方，那些个箱子早就不见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不少泥土。
    主仆三人在丫鬟的带领下，进了穆清雪的院子之中。
    “姐姐来了啊，快坐。”穆清雪难得好脸色。
    穆清瑜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不叫人挑出错处来，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只见穆清雪的袖口上，沾了不少墨水，她羞赧一笑：“叫姐姐看笑话了，这两日抄经书，都来不及换衣裳了。”
    穆清瑜淡淡一笑，“妹妹的心意，想必先帝在天有灵，定会欣慰的。”
    穆清雪笑笑，“姐姐快喝茶。”
    穆清瑜纹丝不动，只问道：“不知道妹妹找我来，所为何事？”
    “也没别的事，就是……”穆清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继续往下说，“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太多对不起姐姐的事，我像姐姐赔礼道歉，希望姐姐能原谅我的不懂事。”
    说着，她站了起来，要朝着穆清瑜行礼。
    穆清瑜冲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墨竹和妙香上前，扶住了穆清雪。
    “贤王妃这样，可是要折煞我了。从前的那些事，我早就忘了，王妃也不用放在心上。”穆清瑜语气浅淡又客套。
    墨竹和妙香扶着穆清雪又坐回了榻上。
    “那姐姐，我就不瞒着你了，”穆清雪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贤王……贤王嫌弃我，想要废了我，改立新的王妃。我不知道该找谁，只好找到姐姐，请姐姐帮我想想法子啊。”
    穆清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可怜。
    “王妃放心，你和殿下是先帝亲赐的婚。就算是念在先帝的份上，殿下都不会做出废弃你的事。你就不要多想了。”穆清瑜安慰道。
    “不是的，殿下会做出来的。”穆清雪打开了话匣子，将最近贤王做的那些事，比如是如何嫌弃她的，又是如何物色新的王妃的事，悉数说了出来。
    穆清瑜听着皱起了眉头，她没兴趣听这些，又不得不坐着听。
    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穆清雪说完，将这段时日的憋屈都说出来后，反而好受了些。
    “我这样子实在是没有规矩，姐姐，我先去换身衣裳。”穆清雪示意了下自己的衣袖，起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主仆三人。
    穆清瑜按了按额头，“不知道屋子里点的什么香，闻得我头有些晕。”
    墨竹和妙香也有同感，只要闭上眼，就能晕过去。

 第369章

    穆清瑜说完话，没有听到墨竹和妙香的回答。
    她忍着头难受，向着那两个丫鬟望过去。
    那二人面上晕乎乎的神色，让穆清瑜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她伸手拿起温热的茶水，朝着两个丫鬟泼过去。
    墨竹和妙香瞬间清醒。
    墨竹从前的时候学过制作香料，她连忙在屋子里寻找起来，最后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座不起眼的香炉。
    这香炉看着不起眼，且看似里头没有香料。
    墨竹用帕子捂住口鼻，走到香炉边上，她拿起盖子，果然里头的香灰里，时不时冒出一点火星子。
    如此隐蔽，怪不得她们在屋子里待了许久，都没发现这香炉里还烧着香料。
    “姐姐，等一等，”妙香从怀里拿出一小瓷瓶，“这是陈婆婆教我做的，闻一闻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墨竹便凑过去闻了一闻，这小瓷瓶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清凉得让她的汗毛根根立了起来。
    借着这个势头，她一鼓作气，将香炉里残存的火星子都灭了，伸手捏了一点烧了一半的香料，放进随身携带的香囊里。
    穆清瑜也闻了妙香手上的小瓷瓶，已经没有晕乎乎的感觉了。
    “小姐，贤王妃此举不善，我们要不要快逃走？”妙香问道。
    穆清瑜眼神冰冷，冷静地道：“我们躲起来，我倒是要瞧瞧，她想做什么。”
    于是主仆三人躲到屏风后去，顺便翻找出几把装饰用的匕首准备防身。
    没等一会，屋门再次被打开，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声音厚重，听着像是男人。
    男子直接朝着方才穆清瑜坐的位置而来。
    他走到亮处，躲在屏风后的穆清瑜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正是冯荣。
    冯荣的伤好了，肩膀上没有再缠着纱布，走路的姿势不再滑稽。?
    冯荣走到里头，见屋子里没有人，又气哄哄地出去了。
    屏风后的穆清瑜，脸色冰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墨竹和妙香感觉到她的阴沉，一句话都不敢说。
    “墨竹，你去外头，跟他们说，我就在里头。”穆清瑜吩咐道，她的声音更是森冷。
    “小姐……”墨竹迟疑地道。
    如若被穆清雪和冯荣知道，穆清瑜躲在里头，那二人肯定会想出更恶毒的法子来。
    墨竹不由地担忧。
    “你快去。”穆清瑜的声音严厉了些，墨竹只好出去了。
    墨竹走到外头，循着声音走过去。
    冯荣出去之后，便找到了穆清雪。
    “嫂子，你不是说人在里头吗？我方才进去，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冯荣不满地道。
    “怎么可能？”穆清雪不信，“你给我的那包香料，我放在那屋子里烧着。穆清瑜和她的两个丫头都闻了一会了，怎么可能还跑得了？”
    她尽量拖延了不少时间，让穆清瑜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
    直到她发现，穆清瑜眼神有些许迷离，她才出来。
    穆清瑜能跑到哪里去？
    “嫂子，我难道会骗你？”冯荣扬了扬眉，面色不虞。
    因着贤王对穆清雪的态度，连带着冯荣对穆清雪也没多少尊重。
    穆清雪抿着唇，一肚子的气也不好发泄。
    在贤王心里，他这位不成器的表弟，可比自己重要多了。
    “王妃娘娘。”墨竹走了出去，朝着穆清雪屈了屈膝。
    像是做坏事被人识破，穆清雪心虚地抖了一下，声音也有些不自然，“你怎么在这里？”
    “王妃娘娘，我家小姐想是昨夜没睡好，现下正在娘娘的屋子里小憩呢。不知道娘娘会不会介意？”墨竹问道。
    穆清雪惊喜，先瞟了冯荣一眼，眼神里带着得意。
    就是冯荣自己没找到穆清瑜，不关她的事。
    冯荣没有理会穆清雪，他眼中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当然不介意，就让姐姐好好睡一觉。对了，我有些东西要送给姐姐，你跟我去拿一下。”穆清雪道。
    “是。”
    穆清雪便带着墨竹离开。
    走出几步路，穆清雪不忘回头冲着冯荣使了个眼色。
    只望冯荣能念着她的好，将来贤王真的要废弃自己时，冯荣也能帮自己说几句话。
    冯荣装模作样地冲着穆清雪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往屋子里冲进去。
    他惦记着穆清瑜很久了，每每想起来，都要抓心挠肺的。
    他已经等不及，到贤王为他和穆清瑜赐婚那一天了。
    冲进屋子里，他还不忘关紧了门。
    他搓着手，朝着内室的床榻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子，隐隐约约能瞧见，床榻上被子下窈窕的身影。
    大红锦被勾勒出来的曲线，看得冯荣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吸了吸口水，眼中冒着绿光，朝着床榻扑过去。
    他的手朝着锦被去，摸了几下有点奇怪，他猛地掀开锦被，只见锦被下躺着的根本不是穆清瑜，而是一个枕头。
    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他咬牙切齿，将枕头狠狠地砸到地上。
    好一个穆清瑜，几次三番地坏他好事，把他当猴子耍。
    想来穆清瑜还在贤王府，他一定要叫穆清瑜瞧瞧自己的厉害！
    他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口，一道不知从哪里来的黑烟，被风吹到他的身边。
    他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能睁开眼睛，入眼的竟是一片火光。
    冯荣心中大骇，怎么会着火了？
    他本能地要往外冲去，可是火就是从门口的地方着起来的，他被火光逼得后退了几步，又退回内室里。
    没一会，贤王府的下人们发现了火光和黑烟，纷纷过来救火。
    穆清雪和墨竹也跑了过来。
    穆清雪拍着大腿，急道：“怎么会着火的啊！你们快点，快点啊！”
    先不说她的首饰银钱都在屋子里，冯荣也在屋子里。
    要是冯荣有个三长两短，皇贵妃和贤王定不会饶过她的。
    她恨不得自己也提个水桶，亲自去救火。
    墨竹站在一边，瞧着穆清雪已经急得顾不上自己了，她便趁着穆清雪不注意，悄悄离开了。
    等了一会，那火势根本没有变小的趋势。
    穆清雪等不及了，她把心一横，道：“你们谁要是能进去，将冯少爷救出来，我赏你们一千两！”
    一千两！
    果然有人动心了。

 第370章

    有几人为了那一千两银子，索性豁出去了，披着用水浸湿的棉被，冲进大火之中。
    没一会，他们拖着一个看起来晕过去的人出来了。
    穆清雪提着裙子跑上去一瞧，虽然那人的脸都被黑烟熏得乌漆嘛黑，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正是冯荣。
    “大夫，快去请大夫来！”穆清雪喊道。
    “王妃，不如先叫人将冯少爷抬到厢房里去。”春红提醒道。
    “对对对，快点，将冯少爷抬走！”穆清雪又吩咐道。
    她离得近，鼻子不小心嗅到了些黑烟，顿时咳嗽起来。
    春红连忙拉着穆清雪走远了些。
    “轰隆”一声，似乎是大梁倒塌的声音。
    穆清雪绝望，她的首饰钱财衣裳，想来都要被大火吞灭。
    她欲哭无泪，好在冯荣被救出来了，也算是保全了她的一条命。
    至于穆清瑜，她从头到尾都没放在心上。
    穆清瑜死了，还能解决了她的一桩烦心事。
    看了一会，穆清雪没有心思在看下去，便转身离开，打算去看一看冯荣的情形。
    才走出没多远，只见穆清瑜主仆三人，正朝着自己走来。
    穆清瑜发髻整齐，衣裳干净，好端端地走到了自己跟前。
    穆清雪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站在自己跟前的不是幻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穆清雪质问道。
    不等穆清瑜回答，她又指着墨竹的鼻子问：“你刚才是在骗我？为的就是骗冯荣过去？”
    她毫不客气的手指，又移到了穆清瑜的鼻尖，质问道：“是不是你!”
    穆清瑜被吓得后退一步，“王妃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我屋子里的火，是不是你放的？肯定是你，不然你怎么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穆清雪只要一想到，她的所有身家都在大火之中，就气得肝疼。
    穆清瑜无辜地道：“王妃怎么会这么想？我自小怕火，更不可能去放火的。”
    “肯定是你！”穆清雪愈发肯定。
    “虽说我们从前有些误会，但方才误会不都解开了吗？王妃为何又要污蔑我。”穆清瑜很是委屈。
    “那我问你，你的丫头不是说你在我的屋子里歇息，那火不是你放的还能是谁？”穆清雪不客气地道。
    穆清瑜摇了摇头，“既然王妃非要这么想，那不如报官。”
    “你！”穆清雪气得说不出话来。
    “给王妃请安，给穆小姐请安。”谢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向着二人屈了屈膝。
    看到她，穆清雪收敛了些怒气，黑着脸将指着穆清瑜鼻子的手收回。
    穆清瑜对这位没见过的妇人微微点头致意，看妇人的打扮，不似寻常下人。
    穆清雪哼了一声，语气里充斥着敌意：“你过来做什么？”
    “妾身看到着火了，特意过来瞧一瞧，王妃没事？”谢夫人的担忧不像是作假。
    “我没事，这里没你的事，你退下。”穆清雪没好气地道。
    谢夫人道：“不如让二小姐去妾身那里坐一坐，二小姐是客人，可不能怠慢了。”
    穆清雪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谢夫人的用意。
    片刻之后，她还是替穆清瑜拒绝了。
    “王妃，”谢夫人坚持道，“要是殿下回来，知道妾身怠慢了二小姐，定会怪罪妾身的。”
    穆清雪暗骂一句，她就知道，谢夫人和贤王是穿一条裤子的。
    贤王果然惦记着穆清瑜，才一直不肯松口，为穆清瑜和冯荣赐婚。
    她黑着脸，没有说话。
    谢夫人替她做主了，客气地对穆清瑜说：“二小姐，请随妾身来。”
    穆清瑜看看穆清雪，再看看谢夫人。
    听着谢夫人的自称，她应该是贤王的人。且看穆清雪对她的态度，她的地位还不低。
    既然是和贤王一路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穆清瑜果断地拒绝：“我就不去了，我的头有些疼，我想回去了。”说着，她用手扶着额头。
    妙香接口道：“这位夫人不知道，我家小姐打小就怕火，还是这么大的火，我家小姐回去，定是要病一场的。王妃和夫人不用送了。”
    说完，墨竹和妙香就要扶着穆清瑜离开。
    谢夫人没想到这主仆三人会走得如此干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穆清雪先反应过来，道：“先等等，我还没同样呢，你们走什么？”
    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该拿穆清瑜怎么办，说不定待会子就能想到的。
    穆清瑜腿一软，靠在两个丫鬟身上，面色苍白，看起来真的被吓得不轻。
    墨竹和妙香交换了个眼色，墨竹便道：“王妃，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两个丫鬟搀扶着穆清瑜，飞快地出去了。
    穆清雪眨了眨眼，待回过神来，那三人早就走出老远，她忙示意了下春红。
    春红便赶紧追过去，在穆清雪的视线之内，她跑得飞快。
    待跑到穆清雪看不到的地方，她放慢了脚步。
    她虽说是穆清雪的贴身丫鬟，可她是定国公府出来的丫鬟，她的亲戚好友都在定国公府里，她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春红慢慢地走出去，果然走到贤王府门口时，定国公府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正好碰上赶来的大夫，春红忙带着大夫进去。
    见春红没有将穆清瑜带回来，穆清雪本想骂几句，可是见着大夫，也骂不出来了。
    眼下还是冯荣更要紧些。
    谢夫人叹气道：“要是殿下知道，冯少爷出了事，不知该如何生气呢。也不知道冯少爷今儿个为何过来，明明殿下不在府里……”
    “够了！”穆清雪气急败坏地打断谢夫人，“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谢夫人闭上嘴，眼中的神色意味深长。
    穆清雪见着谢夫人这副样子，心中更是烦躁。
    谢夫人识趣地离开了。
    没了外人在，穆清雪才卸下防备，肩膀都垮了下来。
    她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应对贤王的质问。
    穆清瑜主仆三人上了马车，却没有立刻回定国公府去。
    车夫绕了一下路，到了都城里最热闹的地方。
    这儿聚集着不少酒楼茶楼，到处都是人。
    在这儿，还能看到贤王府那边冒起来的团团黑烟。

 第371章

    没过一会，有人口里喊着贤王府失火了，穿行在人群之中。
    不少人丢下手上的活计，纷纷往贤王府跑去，想凑一凑热闹。
    穆清瑜在墨竹耳边说了几句，墨竹会意，下了马车去。
    墨竹下了马车，混入人群之中。
    这些人没有跑去看热闹，但还在互相议论着，贤王府怎么会失火的。
    墨竹看准时机，道：“该不会是因为贤王撒谎，老天爷看不下去，才降下这一场大火的。”
    她的这一番话，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
    “是啊，听康月长公主说，她做的那些坏事，贤王也参与其中呢。贤王不仅不承认，还要糊弄我们，分明就是天谴！”
    “嘘！你小声点，被贤王知道了，可不得把你关进大牢里去。”
    “近来贤王不知道抓了多少人，大牢里恐怕都没有位置了！”
    “唉，还是先帝爷在世的时候好啊，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说句话都得想一想。贤王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先帝爷走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穆清瑜坐在马车上，听着众人的谈话，勾唇一笑。
    待墨竹回来，马车才往定国公府去。
    待回到定国公府，贤王府那边的大火也扑灭了。
    只是悄悄在百姓心中燃起来的火星子，还没有被贤王府发现。
    贤王从宫里赶回来，见到那一片大火留下后的废墟，只黑着脸没有说话。
    王府的下人见状，赶紧把谢夫人请了过来。
    “殿下。”谢夫人疾步走到贤王身边，语气里透着担忧。
    她跟了贤王十几年，头一次见到贤王如此神态，心中也生出一丝害怕。
    贤王看了谢夫人一眼，勉强一笑，问道：“冯荣呢？”
    “妾身带殿下过去，王妃娘娘请了不少大夫。想来冯少爷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的。”谢夫人边说边领着贤王过去。
    果然才进院子，就见到不少大夫。
    穆清雪提着裙子，飞奔过来行礼，“殿下回来了，您用过午膳了吗？要不要妾身去吩咐厨房，给您弄些吃的？或者妾身亲自下厨也可以……”
    听着穆清雪絮絮叨叨，贤王的眉头狠狠皱起，“冯荣怎么样了？”
    穆清雪一噎，觑着贤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表弟被砸下来的柜子压到了脚，大夫说……大夫说……”
    她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
    贤王耐心耗尽，瞪了穆清雪一眼。
    贤王平日里对外都是温柔如春风一般的人物，动起怒来叫人不寒而栗。
    穆清雪吓得一抖，如实道：“大夫说，可能落下病根，他的脚有可能瘸了。”
    穆清雪院子的后头。
    她是王妃，院子宽敞又气派，大火只烧了院子的一半，靠后头的一半安然无恙，可在后头的人，依然吓得不轻。
    王月娘再三确认，这里平安无事，才转身进了屋子里。
    “娘，外头怎么样了？”穆书睿问道。
    “没事，娘去厨房给你拿了点心来，”王月娘将一盘新鲜出炉的点心放到穆书睿的跟前，“你快吃。”
    来贤王府住了几日，穆书睿又胖了不少。
    他两只手一齐抓点心，将嘴巴填得满满当当，才开始咀嚼。
    好不容易咽下去，他问道：“娘，我好像听到姐姐的哭声了。姐姐没事？”
    “我找下人问过了，她没事。”王月娘神色淡然。
    “那姐姐哭什么？”
    “好了好了，你快吃你的点心，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姐姐是王妃，没人敢欺负她的。”王月娘敷衍着道。
    穆书睿吃着点心，不一会儿就把穆清雪抛之脑后了。
    王月娘走到窗户边，看着不远处的废墟，心里担忧起来。
    她只祈祷着，穆清雪会聪明些，不把所有钱财都放到屋子里，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在知道穆清雪对他们母子二人的狠心后，穆清雪在她心中，已经如同一个陌生人。
    不然知道失火，她定是要冲出去，见到穆清雪安然无恙才行。
    眼下，她只想护住穆书睿，平安长大。
    贤王一边要处理贤王府的事，还要安抚皇贵妃和冯家，一边又听到外头说的什么“天谴”、“老天看不下去”的话，他头疼得要裂开了。
    谢夫人和亲近之人都劝他，此事不宜急，需要徐徐图之，慢慢地安抚百姓的心。
    可贤王做不到。
    他装孙子装了那么些年，如今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登上那个位置，他已经不想再装下去了。
    因此那些人劝他的话，他一概不听，和处理黄大人的事一样，将那些妖言惑众的人都抓了起来。
    他要好好审一审，究竟是谁在背后与他作对。
    晋王府。
    晋王府里只有晋王和晋王妃两位主子，晋王妃一直病着，平时并不出来。
    因此晋王府格外冷清，入了夜之后，愈发的寂静无声。
    只有晋王的书房里，还有一点暖光。
    晋王知道外头的那些关于贤王的流言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对面坐着的李照，虽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但是熟悉的人能感觉到，李照心情不错。
    “你那位穆二小姐，果然是不简单。”晋王夸道。
    在贤王府发生的一切，以及穆清瑜出了贤王府后做的一切，都在这二人的掌控之中。
    李照几不可见地翘起嘴角，晋王夸赞他，比当面夸奖他自己还叫他高兴。
    晋王心思细腻，竟在李照面上发现了一丝得意，他失笑地摇了摇头。
    那位穆二小姐，果然是不简单。
    “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吗？如若安排好了，今晚就行动，省的夜长梦多。”晋王收起笑，一本正经地道。
    “王爷放心。”李照神情淡然地吐出这四个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能叫晋王的一颗心都放在实处。
    “好，康月和我有一同长大的情谊，且她是长辈，不能叫她折在一个晚辈的手上，”晋王目含怜悯，“她愿意帮我的忙，实属难得。”
    李照站了起来，“王爷放心，微臣定将长公主平安送出。”
    晋王点了点头，亲自送李照出了门。
    翌日，定国公府的门被拍响。

 第372章

    临近午膳的时候，定国公府的大门被拍响。
    定国公府的下人打开门，连忙朝门外的人行礼。
    “原来是表小姐回来了，表小姐快进去，老夫人每天都念叨着您呢。”
    郭念儿没有半分喜悦，揪着下人的衣领问道：“大表哥呢？他们说表哥被关进大牢里了，是真的吗？”
    下人忙道：“是真的，大少爷被关进去有一段日子了。”
    郭念儿丢开下人，连忙往府里头去。
    她几乎是冲进穆老夫人的屋子里。
    穆老夫人见着风尘仆仆的郭念儿，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她摸着郭念儿因长途奔波而粗糙的脸颊，不知道该拿这个任性的孩子怎么办。
    感受到穆老夫人手掌的温度，郭念儿的眼泪掉了下来，“外祖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与我说。”
    想起还在大牢里的穆嘉言，穆老夫人哽咽了一下，眼泪跟着落了下来，“你也知道你表哥被关进大牢的事了。求了多少人，贤王就是不放人。他那个身子，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还有没有命回来。”
    祖孙二人抱头痛哭。
    屋子里的下人听着，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王妈妈擦干净眼泪，上前劝道：“老夫人，表小姐快别哭了。老夫人，表小姐千里迢迢过来，是不是得给表小姐准备一顿接风宴。”
    “是是是，”穆老夫人扯出一笑，“可不是，让家里人都高兴高兴。王妈，你去和老三媳妇说一声，接风宴一定要大办特办。”
    “是，老奴这就去。”王妈妈往外去，不忘对其他丫鬟使了个眼色，叫她们劝着些。
    在丫鬟们的劝说下，穆老夫人和郭念儿好歹止住了泪。
    穆老夫人劝说着郭念儿去洗漱一番，再好好睡一觉。
    定国公府上下知道郭念儿回来，都很高兴。
    晚上的接风宴，连穆二爷和穆三爷都露面了。
    穆老夫人和郭念儿却是强颜欢笑，牵强的笑容叫旁人看着，心里也跟着不舒服。
    穆清瑜走过去，寒暄道：“你来之前怎么不与我说一声，我好去码头上接你。”
    郭念儿扯了扯嘴角，“没事，我认得路。姐姐在我身边坐。”
    说着，她已经拉着穆清瑜坐到了自己身边。
    穆清秋到了，自然而然地在穆清瑜身边坐下。
    虽说穆二爷和穆三爷也在，但二人一言不发，只板着脸喝着酒。
    穆老夫人和郭念儿心中记挂着穆嘉言，也提不起劲来。
    一顿接风洗尘宴，吃得众人心里不是滋味。
    穆二爷和穆三爷简单吃了些就离开了，男丁跟着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些女眷。
    郭念儿和童秋蕊从未见过，二人互相认识后，再看了一眼穆书孝，郭念儿便兴致缺缺的。
    穆老夫人心疼郭念儿，忙叫众人散了，想让郭念儿好好歇息。
    “外祖母，我许久不见表姐们了，我想送一送她们。”郭念儿道。
    “也好，早些回来。”穆老夫人爽快地应下。
    郭念儿送着穆清瑜和穆清秋出去，三人默默无言，先走到三房，穆清秋便回去了。
    “表姐，我相信李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的。”穆清秋走后，郭念儿立刻出言安慰。
    穆清瑜看了郭念儿一眼，垂下眼眸，只嗯了一声。
    二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丫鬟们自觉地跟在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走在后头。
    穆清瑜斟酌了一会，轻声道：“你放心，大哥哥不会有事的。”
    郭念儿的眸子一亮，又惊又喜。不知为何，只要是穆清瑜说出的话，她是每一字都相信。
    “那太好了，表姐你不知道。我知道表哥被关起来后，是吃不好睡不好，在家里根本待不住，就瞒着我爹娘出来了。”郭念儿松了一口气，面上也有了笑容。
    笑了一会，她又愁眉苦脸，“但是关在大牢里，表哥也得受不少罪。”
    ”那是自然，但这是大哥哥自己的决定，受再多的罪，想必大哥哥都是心甘情愿，说不定还甘之如饴。”穆清瑜点到为止，不敢说更多。
    郭念儿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管表哥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的。”
    穆清瑜笑笑，“表妹既然放心了，就不用送了，快回去。祖母想必还有许多话要和你说。”
    郭念儿也不与她客气，“那我就回去了。”
    穆清瑜回头看着，郭念儿的步伐轻松了不少。
    她放心地收回视线，往二房去。
    墨竹不动声色地走到穆清瑜身边，提醒道：“小姐，夜里黑，仔细脚下。”
    “嗯。”
    第二日一大早，妙香又跑出去打听消息了，她早就轻车熟路。
    在人群里走了几趟，她就打听出最新的消息，忙跑回去要和穆清瑜说。
    回到二房，穆清瑜已经起身。
    穆清瑜笑着看了妙香一眼，见妙香的话匣子快关不住了，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小姐，奴婢听说，昨儿个半夜康月长公主被他们逼死了！有不少人早起去郊外干活的人，看到他们把康月长公主的尸首，搬到后山去，想要毁尸灭迹呢。”妙香一口气说完。
    穆清瑜不由地惊讶，她没有见过康月长公主落魄的样子，只记得长公主正风光的时候。
    没想到长公主竟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实在是叫人感慨万千。
    “我知道了，你们仔细叮嘱院子里的人，不要乱说话，省的为自己招来麻烦。”穆清瑜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奴婢们知道了。”墨竹和妙香同时说道。
    康月长公主一死，似乎更加证实了，她说的话有十分的可信。
    面对外头的流言，贤王愈发烦躁。
    在他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都要小心翼翼。
    不然一不小心惹了这位殿下不快，骂几句都是轻的。
    也不知道这位殿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成从前，对下人说话都是温和、没有一点架子的模样。
    贤王不愿意再如此憋屈下去，他打定主意，要将登上皇位一事提前。
    等他成了万人之上的存在，看谁还敢在背地里说三道四。
    只是他的想法才刚刚成型，没有付诸行动，一个自边关来的消息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373章

    “请殿下重回边关，如若殿下回去，定能鼓舞士气，将敌国占领的三座城池夺回来！”丞相董知严进言道。
    贤王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很难下决心。
    如若先帝还在人世，他定会大义凛然地主动请缨。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多了不少顾虑，也更惜命。
    “如若本王去了，这里的一堆事情怎么办？桩桩都是不能等的事，高庭之年少有为，就派他去。”贤王下了决心，顿时轻松不少。
    董知严纠结了一会，语重心长地道：“殿下，当初先帝派您和李将军远赴边关御敌，李将军生死不明，殿下更当义无反顾，承担起保家卫国的担子啊。”
    贤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满地道：“董相，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是这儿离不开本王，且要是本王有个三长两短，你叫黎明苍生怎么办？”
    原来是贪生怕死了。
    董知严暗自腹诽，知道是劝不动贤王，也不再劝下去了。
    他改口道：“高庭之是威武大将军的嫡子，颇有威武大将军当年的风采，派他去，自然是好的。”
    贤王见二人的决定终于一致，满意地笑了。
    董知严欲言又止，准备告退前，又问了一句：“殿下，康月长公主的葬礼，要交给镇国公府吗？还是由宫里筹备着？”
    贤王掀了掀眼皮子，昨夜知道康月长公主畏罪自杀，他嫌晦气，早就叫人将长公主丢去乱葬岗了，还拿什么办葬礼？
    “当初康月长公主犯了数不清的罪，被先帝贬为庶民，早就不是皇室中人，更不是什么镇国公夫人。董相不用为她的事费心了。”贤王冠冕堂皇地道。
    “微臣知道了。”董知严再无别的话，告退离宫了。
    他回到家里，不少同僚们都在家里等着他。
    不等他开口，那些人倒是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董知严的一张脸比锅底还黑，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直到有人问了一句，贤王殿下何时御驾亲征。
    董知严才开口：“注意用词！且贤王殿下不会出面，边境御敌的事，殿下会交给威武大将军的公子。”
    “啊？”众人目瞪口呆。
    他们记得威武大将军只有一位嫡子，还是个毛头小子，难道要将重任，交给这么一个半大的小子？
    “殿下已定下决心，你们说得再多都没有用，都回去。”董知严丢下这么一句话，自顾自地走进去。
    其他人只好散了。
    高庭之被委以重任的消息传到威武大将军府，金氏欣喜之余，却又苦恼。
    只因高庭之离家前说过，如若要高庭之回来，必须先接纳杨婉怡。
    金氏咽不下这口气。
    高若华过来了。
    她的及笄礼，准备了近一年的及笄礼，就被两个人毁了，杨婉怡是其中之一。
    “娘，依我看，不如先松口，叫他们二人回来。”
    “不行，”金氏想都没想就拒绝，“绝对不能叫那个女人，踏入我们家一步！”
    就是那个女人，拐走了她的儿子不说，还害得她吃了好几天苦苦的中药，受了不少的罪。
    高若华劝道：“娘，先把哥哥请回来再说。哥哥出征的时候，定不会把那个女人带上，到时候，哼，岂不是任由我们拿捏？”
    金氏恍然大悟，欣慰地瞧着女儿，“是我被气晕了，竟没有你想的周全。你说得对，就按照你说的法子做。”
    高若华怕下人说不清楚，亲自去请高庭之和杨婉怡二人。
    来到李照为杨婉怡置办的宅子，高若华暗暗咂舌。
    李照果然财大气粗，这宅子从外头看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置办这么一处宅子，肯定要花好大一笔银子的。
    高若华敲了门，耐心地等着里头的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高家的小厮，见了高若华，两股战战，忘了行礼也忘了逃跑。
    这位高家小姐的作风，他们都是领教过的。
    竟被她找上门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肯定要吃一番苦头的。
    但没想到，高若华不仅没找他们的麻烦，还温声细语地道：“带我进去，见一见哥哥。”
    没一会，高若华便坐到了高庭之和杨婉怡的对面。
    高庭之不敢置信，试探性地问：“你是说，娘同意了？”
    高若华笑了起来，“哥哥，你是不是高兴傻了。娘同意你带杨小姐回家去，不如你们收拾收拾东西，随我一起回家去。”
    高庭之仍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金氏那么固执的一个人，会这么好说话？他不动，杨婉怡也不动。
    高若华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很好地掩饰过去。
    她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杨婉怡跟前，真挚地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杨姐姐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我给你赔礼道歉。”
    说着，她屈了屈膝。
    杨婉怡忙将高若华扶起来，“上次的事我也有错，不怪你。”
    “快起来，”高庭之也伸出手，拉着高若华站了起来，“都是一家人，你嫂子本来就没记在心上。”
    他欣喜若狂，上下嘴唇微微颤抖。
    高若华都肯放低身段，可不就是真的。金氏真的同意他和杨婉怡的事了。
    当下高庭之就叫下人收拾东西，要带着杨婉怡回家去。
    杨婉怡名正言顺地住进了高家。
    走之前，她叫丫鬟，往定国公府送了一封信。
    她亲笔书写的信，送进了定国公府二房，穆清瑜的手上。
    穆清瑜看完信，上头写的是杨婉怡搬出李照为她置办的宅子，要穆清瑜将宅子收回去，并将藏地契的位置告诉了穆清瑜。
    穆清瑜抿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宅子是李照的，她怎么好插手？
    可是信上写得言真意切，一定要穆清瑜收回宅子，写得好像宅子是穆清瑜给杨婉怡的一样。
    她将信纸收好，道：“妙香，你去打听一下，杨小姐出什么事了？”
    “是。”
    妙香行动利索，当下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过了几个时辰后跑回来，便打听清楚了。
    “奴婢问了住在附近的人，说是快到午膳的时候，宅子里的人突然搬走了。大包小包的，像是搬家。有人认识搬东西的人，是威武大将军府的。”
    穆清瑜心里有了数，准备抽空去宅子走一趟。

 第374章

    穆清瑜本想着抽空去一趟，吃了晚膳，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时，顿时觉得无趣，便带上墨竹和妙香，要悄悄地往那宅子走一趟。
    “小姐，就我们三人，恐怕不安全。不如奴婢去前头，再叫几个小厮一起去。”墨竹劝道。
    “要是再喊了人，岂不是要被人知道了？”穆清瑜说完话，心里就有了主意。
    只叫墨竹去准备马车。
    备好马车，主仆三人先往章家去，请章少明和秦姝和自己走一趟。
    因着涉及到李照的事，章少明自然是乐意的，秦姝更不会不愿意。
    章少明骑马，秦姝上了马车，和穆清瑜坐在一块。
    姐妹二人许久未见，此时二人握着手，都很激动。
    “姐姐，你在章家过得好吗？”穆清瑜仔细地打量着秦姝的面色，只见她似乎又瘦了一点。
    “好的，章家人对我都很好的，你放心。倒是你，你家里出了不少的事，你还好吗？”秦姝关切地问道，怕穆清瑜伤心，没有提起李照。
    “姐姐放心，我也没事。”
    坐在马车里伺候的奴婢们，心中感慨万千。
    她们是贴身伺候主子的奴婢，最是清楚主子过得好不好。
    丫鬟们互相看看，也只能无奈苦笑。
    在章少明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杨婉怡信上写的那处宅子。
    丫鬟们先下了马车，再扶着穆清瑜和杨婉怡下马车。
    穆清瑜下了马车，便看到章少明正轻车熟路地在开宅子的门，她不由地诧异，瞪圆了眸子。
    她刚想开口说话，只见章少明已经把门打开了。
    章少明转过身，想要吆喝着众人进去，刚好看到穆清瑜脸上的神情。
    “表妹，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怎的是这一副表情看我？”章少明道。
    “我想说，没有敲门，里头的人会不会把咱们当成贼人。”穆清瑜幽幽地道。
    秦姝嗔道：“瑜儿说得对，你怎么能不敲门呢？叫里头的人如何看咱们？”
    章少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宅子当初是我置办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别人插手，李妹夫就出了点银子，他连我宅子买在哪里，几进几出的都不知道。我就不小心把这宅子，当成自己的了。”
    穆清瑜原本见了宅子的气派时，心中不由地酸溜溜的。
    但是经过章少明这一番话，她倒是觉得是自己小气，心眼小。
    不过是一处宅子罢了，值得她眼红吗？她想不通。
    “罢了罢了，”秦姝上前几步，将章少明拉了出来，“先等宅子里的人同意了，我们再进去。”
    “里头没人，”章少明道，“黑漆漆的，还有住在宅子里的人，白天的时候就搬走了。”
    “你怎么知道？”秦姝问道。
    章少明眨了眨眼，“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走走走，我们进去。”
    于是一行人往里头去。
    穆清瑜按照杨婉怡在信上写的位置，又在章少明的指引下，到了书房正对面的一块小花圃里。
    章少明卷起袖子，亲自拿着工具，在花圃的泥土下挖出了一个铁匣子。
    打开后，里头放着的一堆文书。
    章少明擦干净手，借着月光仔细翻看了遍，随后都交给了穆清瑜，道：“都在这里了，到时候去把契书上的名字变更成你的，宅子就是你的了。或者我帮你去办，印章都在我这里。”
    不等穆清瑜说话，秦姝道：“那你去，瑜儿不好抛头露面。”
    “行。”章少明又将穆清瑜手上的一堆文书拿了过来。
    穆清瑜也不客气，只是她心中还有点顾虑，“是李将军出的银子，宅子应当还给李将军……”
    “表妹，这宅子给你给和给李妹夫，又没什么区别。好了，这事就交给我去办，你不用操心了。”章少明将匣子交给自己的小厮，自顾自地走到别的地方去。
    “虽然这宅子是我置办的，但里头我还没好好看过。”章少明负手走了起来。
    “我们也走一走，看一看。”秦姝上前，拉起穆清瑜的手。
    章少明三句话离不开李照，她怕穆清瑜听了要伤心，想着转移穆清瑜的注意力。
    “也好。”
    于是姐妹二人在宅子里逛了起来。
    今晚月光明亮，倒也不用灯笼照明。
    穆清瑜心里一直在想着，秦姝为何会瘦了些，肯定是有心事。
    “我想和姐姐单独走一走，你们不用跟着了。”穆清瑜对身后的丫鬟道。
    “也好，珠儿，你和墨竹她们去玩。”
    “是。”丫鬟们异口同声道。
    穆清瑜拉着秦姝往偏僻的地方去，她怕人多，秦姝不好意思张口。
    这处宅子到底没有定国公府大，才走了一会，竟走到后门了。
    再走几步，就要出去了。
    二人只好停了下来。
    穆清瑜整理了下思绪，正准备开口，突然听到后门处传来的动静，她立刻闭上嘴。
    姐妹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躲到了暗处。
    后门那响起了一阵动静，不是野猫野狗，仿佛是有人在开门。
    门没打开，动静突然没了。
    二人依然在暗处躲着，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一黑影从墙上跳了下来。定是那人开门没打开，才想到翻墙的法子。
    那人自言自语：“怎么都黑着，没有人啊。”
    说着，他走到了光亮处。
    穆清瑜惊得瞪大眼睛，秦姝见状，多瞧了那人几眼。
    看样子，穆清瑜认识那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
    男子蹑手蹑脚地往里头走去，待他走远，穆清瑜和秦姝才走了出来。
    “你认识他？”秦姝轻声问。
    “先不说这个，我们快去找表姐夫。”穆清瑜急匆匆地道。
    秦姝不再多问，二人疾步去找章少明。
    那男子在宅子里走着，他对宅子里的每一处地方都十分熟悉，能提前避开人多的地方。
    走到每一处，都黑漆漆的。
    他不由地奇怪，难道宅子里没有人吗？就算主子不在，难道下人也不在吗？
    他便想着，再碰碰运气，实在找不到那人，就先回去再说。
    他在暗处走着，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
    趁他不注意，身后的人一跃上前，将他扑在地上扭打起来。
    “谁啊！”男子被打得无力招架，只好喊道，“我没有恶意！”
    听到他的声音，章少明停下了拳头，惊讶道：“怎么是你？”

 第375章

    穆清瑜和秦姝从暗处走了出来，其他的下人都被穆清瑜支到旁处去，并且再三叮嘱，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到这边来。
    “表姐夫，快把他抓住！”穆清瑜忙道。
    她知道，李照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只能躲在暗处。
    作为李照身边最亲近的人，不好好待在李照身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不得不慎重几分。
    章少明举起的拳头再次挥了下去，李照的副将钱远忙央求道：“章少爷，您别打我的脸啊，不然我怎么见人啊！”
    章少明的拳头，在距离钱远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站起来，再将钱远提了起来。
    他朝着不远处的书房努了努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上，我们到里头去。”
    章少明提着钱远走在前头，穆清瑜和秦姝跟在后头。
    进了书房里，钱远闭着嘴，一言不发。
    “说，你怎么在这里？”章少明质问。
    钱远的视线移到秦姝身上，不停地挤眉弄眼。
    章少明拍了他一下，“你有话就直说，别跟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
    “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我去看一看。”秦姝起身，主动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章少明、穆清瑜和钱远。
    在钱远开口前，章少明恐吓道：“你家主子的事我也知道不少，要是你敢有一句撒谎，我就告诉你家主子！”
    钱远吓得瑟缩了一下，“我哪敢骗你们啊，我一定实话实说。要是我有一句撒谎，章少爷尽管打我，我一声都不吭。”
    穆清瑜多看了章少明一眼，果然章少明知道的不少。
    “其实这件事，”钱远挠了挠头，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口，“这件事与将军无关，将军并不知道我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章少明一手将他提了起来。
    章少明面色狰狞，“什么！你竟然被着他出来，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
    李照的事，章少明只知道一二。
    剩下的八九分，不用说他都知道，定是极为危险，稍微不慎就要把性命搭进去的。
    李照不肯多说，也是为了他，为了章家好。
    在这个节骨眼上，钱远还敢任性妄为，章少明的一颗心都悬在了刀刃上。
    钱远被衣领勒着脖子，呼吸困难，只好向穆清瑜投去求救的眼神。
    “姐夫，你让他先把话说完，再发落他不迟啊。”穆清瑜忙劝道，她再不开口说点什么，钱远不被勒死也要晕过去。
    章少明松开手，哼了一声，退到一边，但是看钱远的眼神依然凶狠。
    钱远大口大口喘着气，待缓过来，才哑着声音道：“章少爷放心，我心里有分寸，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我来这里，是来找杨姑娘的。我和杨姑娘……是旧相识。”
    “你细说。”章少明吩咐道。
    钱远又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来：“当初杨将军救过我一命，对我有恩，所以我与杨姑娘早就认识了。”
    “你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来找杨姑娘做什么？深更半夜的，你小子不会是想……”章少明越想越愤怒，一拍桌子。
    钱远脸色纠结，欲言又止。
    “你快说！”章少明指着钱远的鼻子，他以为钱远是默认了，愈发的气愤。
    在章少明打算要暴打钱远一顿的时候，钱远忙求饶：“章少爷你误会了，我没有欺负杨姑娘，我来是告诉杨姑娘一些事……”
    说到这，钱远慌乱地捂住嘴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什么事？”章少明质问。
    钱远摇摇头，“我和杨姑娘约定好了，不能说出去的。就算章少爷把我打死，我也不能说。”
    “你！”章少明气得就想上手。
    “姐夫，住手！”穆清瑜阻拦道，“我和他说，你别打他。”
    章少明收回手，气呼呼地瞪着钱远。
    穆清瑜上前，温声细语：“钱副将，你说的事，想必是李将军不许你说出去的事。”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仔细观察着钱远面上的神色，说完这句话，钱远的脸色更难看了。
    穆清瑜心中有数，继续说下去：“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说出来，我和我姐夫为你保密。二是，我们到李将军跟前，你说给李将军听。”
    如若这些话是章少明说出来的，钱远说不定还会再想一想。
    可这话是从穆清瑜嘴里说出来，他根本没得选择。
    身为李照亲近的人，他知道穆清瑜在李照心中的分量。
    他只好豁出去了，“我说我说，请小姐暂且不要告诉将军。将军最近在做的事，我都告诉杨姑娘了。”
    此话一出，章少明和穆清瑜都坐不住了，恨不得一齐痛打钱远一顿。
    这些是能说的吗？
    钱远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也万分苦恼。
    他当初也是一句话都不肯说的，可是当杨婉怡搬出杨将军时，他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就当是报杨将军的救命之恩了。
    章少明和穆清瑜轮番数落了钱远一顿，直到口水都干了。
    “两位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等事成之后，我会亲自到将军跟前领罚的。就算将军要杀了我，我也认命。”钱远视死如归，一点都不后悔。
    穆清瑜伸手摸了摸，没有摸到茶盏，又把手收了回来，搁在膝盖上。
    “对了，你知道杨小姐和高家有什么渊源吗？”穆清瑜问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连泄露军机的事钱远都说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于是他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穆清瑜和章少明感慨万千，久久说不出话来。
    穆清瑜没有想到，杨家和高家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如若她是杨婉怡，恐怕不会有杨婉怡这么坚韧、不屈不挠。
    杨婉怡如今的做法，岂不是要把自己也毁了？
    她想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
    “表姐夫，此事你不要说出去，容我探一探杨小姐的口风再说。钱副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功抵过，如若你再透露些什么，我定会去告诉李将军。”穆清瑜认认真真地道。
    那二人都应下了。

 第376章

    秦姝走出书房后，并没有走远。
    通往书房只有一条路，秦姝便守在这条路上，防止有不长眼的人进书房去。
    不知守了多久，穆清瑜先从书房里头出来。
    “都处理好了吗？”秦姝简单地问。
    穆清瑜点了点头。
    秦姝朝着穆清瑜身后看了看，问道：“你姐夫呢？”
    “姐夫和那人还有话说，我们先出去。时候还早，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好。”
    二人出去，带上奴仆往大街上去。
    逛了一会，二人便分开，各自回家去。
    秦姝回到章家，章少明还没有回来，她便去章少明的书房等着。
    从前未成亲时，章少明为了念书，起居都是在书房里。
    这么些年养成了习惯，从外头回来，他也会先去书房里坐一坐。
    珠儿听到外头有开门的声音，喜道：“夫人，定是少爷回来了，要不要去门口迎一迎。”
    “也好。”秦姝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果然瞧见一人从外进来。
    那熟悉的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是章少明。
    秦姝一喜，正准备走上前去，只见从后头走出来两三个丫鬟，纷纷朝着章少明而去。
    那三个丫鬟也是听到动静出来的，走在前头的人，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茵茵。
    看到茵茵，秦姝的脚像是灌了千斤铁，提不起来了。
    茵茵提着裙子疾步上前，亲昵地挽着章少明的胳膊，道：“少爷怎么才回来，夜里黑，奴婢搀扶着您！”
    章少明无奈笑笑，“说，你有什么事要求我的？”
    茵茵回过头，与身后二人相视一笑，她向前倾身，凑到章少明耳边笑嘻嘻说了几句话。
    章少明嘴角的笑越发无奈，“你们去，谁会拦着你们？要是真被人发现了，你们尽管往我身上推。”
    茵茵带头，三个丫鬟朝着章少明福了福身子，笑道：“多谢少爷！”
    行礼后，茵茵又挽住了章少明的胳膊，“少爷想去哪里，奴婢伺候您！”
    “你真要感谢我，就去给我弄些吃的。”
    “奴婢这就去，少爷等着。”说完，三个丫鬟往厨房里去。
    章少明继续往书房的方向去，他已经看到在书房门口等着他的人影了。
    “怎的在这儿等我？夜里凉，快进去。”章少明笑道。
    秦姝笑容淡淡，语气同样冷淡，“我不进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回来没有。”
    章少明皱着眉头，开始回想他是哪里惹秦姝不开心了？不然秦姝为何对他摆脸色？
    秦姝见他不说话，低下头说了一句“我回去了”就要离开。
    珠儿看不下去，暗暗扯了扯秦姝的衣袖，不停地用眼神暗示着秦姝。
    早在几日前，她就劝动了秦姝，有什么不满的就和章少明说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且方才在马车上，穆清瑜也在旁敲侧击的，暗示秦姝不要心中藏事。
    秦姝停下离开的步伐，捏着粉拳，鼓起勇气问道：“夫君，我记得茵茵也到了该许人的日子了，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打算的？”
    章少明双手一摊，“这些事问我，我也不知道的。”
    “我心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厨房管事肖婆子的孙子。肖婆子家底丰厚，茵茵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的……”
    茵茵正好从厨房过来，听到秦姝这话，立刻不依。
    “少夫人，奴婢不想嫁人，奴婢还想在大夫人身边多伺候几年，”茵茵噘着嘴，很是委屈，“少爷，您跟少夫人说说，奴婢还不想嫁人。”
    说着，茵茵还抹了一把泪。
    见着她眼尾的泪珠，章少明哪有不依的。他和茵茵算是一块长大的，早就把茵茵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少夫人就是开玩笑，母亲身边离不开你的，”章少明柔声安慰着，“你别放在心上。”
    他伸出手指，将茵茵眼角的一滴泪珠抹去，神态温柔。
    秦姝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她别过脸去，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我就算开玩笑的，听过就忘了。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秦姝扶着珠儿的胳膊，借着珠儿的力气，一步一步离开。
    章少明盯着秦姝的背影，总觉得从她的背影里瞧出一丝落寞。他心里不好受，不受控制地想要追上去。
    茵茵拉住章少明，“少爷，奴婢从厨房拿了你最喜欢的手撕鸡，是奴婢早就让厨房备着的，特意孝敬您的。您快去尝一尝。”
    茵茵拉着章少明往书房里去。
    秦姝和珠儿走了一路，回头不见章少明追上来，秦姝的心快要碎了。
    珠儿劝道：“您是主子，她是奴婢。她的婚事，主子当然能做主的。您不如去和大夫人说一声，叫茵茵快些嫁人。不然她年纪越来越大，只怕心眼越来越多。”
    秦姝苦笑：“你没看到，她和别的丫鬟不一样。她和少爷之间的情分，怕是我也比不上。要是叫少爷知道，我在背后动的手脚，岂不是要损了我们的夫妻情分？罢了，以后别再提这些事了。”
    来了章家这么多天，除了那个茵茵，章少明的身边，还有许多和茵茵一样的丫鬟。
    解决了一个茵茵，还有好些个丫鬟，横在他们之间。
    秦姝的笑容无奈又落寞，要是章少明的心，能只容纳她一个人就好了。
    翌日，穆清瑜知道杨婉怡身在何处，迫不及待地就将她约出来了。
    怕其他地方不安全，穆清瑜特意将地点选在她娘名下的首饰铺子里，借着挑选首饰的由头，好不引人注意。
    二楼包厢之中，她和杨婉怡相对而坐。
    “小姐，奴婢出去守着了。”墨竹说完，走到外头去。
    杨婉怡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跟着墨竹出去了。
    关上门，穆清瑜直截了当地道：“昨夜我按照你信里说的，去宅子里拿东西，正好碰到来找你的人。”
    杨婉怡惊讶又懊恼，“我与他说了，不要来找我，他怎么还来？没有吓得你。”
    穆清瑜摇了摇头，“没有。”
    “你来找我，想必是钱将军都告诉你了，他与我说的那些事了。”杨婉怡坦然地道。
    见着对方如此坦诚，穆清瑜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

 第377章

    “具体说了哪些事，钱将军没有说。”穆清瑜道。
    “他没有说，也是为了你好。我答应过钱将军，绝对不会将他告诉我的事，告诉第三个人。就算小姐现在要取我性命，我也不会说的。”杨婉怡认真地道。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
    穆清瑜垂下眼眸，心中又生出一丝好感。
    “我来不是为了刨根究底，我只是想叮嘱你一句，千万不要坏了李将军正在筹备的事。”穆清瑜道。
    杨婉怡笑了，“穆小姐放心，我知道轻重。就算是被处以极刑，我也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的。”
    她的语气认真且坚定，与从前哭哭啼啼时完全不一样。
    这还是穆清瑜头一次看到杨婉怡这副模样。她觉得，这才是杨婉怡真正的性子。
    不然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女子，身边又有一个刁奴，无论如何都坚持不到今日的。
    二人相视一笑，穆清瑜说起了别的事。
    “你待在高家，还好吗？”穆清瑜问道。
    毕竟上一次，杨婉怡搅乱了高若华的及笄礼，又气得金氏晕了过去。
    杨婉怡的笑容冷了几分，“她们对我都是极好的，但是我心里明白，她们别有用心。”
    在穆清瑜面前，她索性卸下伪装，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穆清瑜。
    穆清瑜动了动嘴唇，有无数话想说，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半晌，她才劝道：“那二人既不是真心待你，你不如离开高家，那处宅子你随时可以去住的。”
    杨婉怡感激，眼中沁出些许水光。或许是孤孤单单地在这世上太久了，好不容易一点发自肺腑的善意，就能令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杨婉怡摇了摇头，哽咽着道：“我活在世上，不能因为片刻的欢愉，就忘记了血海深仇。想必关于我的一切，钱将军都和你说了。”
    穆清瑜嗯了一声，没有再劝说。杨婉怡一意孤行，想必谁都劝不住她的。
    “我出来的时辰久了，恐怕高家人心里不舒服。穆小姐，恕我告辞了。”杨婉怡站了起来。
    穆清瑜也跟着起来。杨婉怡冷不防，朝着她行了一礼。她赶紧伸出手，将杨婉怡扶了起来。
    “穆小姐放心，”杨婉怡再次保证道，“关于李将军的事，我绝对不会透露分毫。我想方设法，从钱将军那边套话，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如若我泄露一丝一毫，就叫我杨家的血海深仇，生生世世不能得报！”
    杨婉怡郑重地起了一誓。
    这样的誓言，比起叫她天打五雷轰还要沉重。
    “我自然是信你的。”穆清瑜动容不已。
    杨婉怡离开了，墨竹走了进来。
    “小姐，你还好吗？”墨竹瞧着穆清瑜眼中的神色不大对劲，多嘴问了一句。
    穆清瑜垂下眼眸，“我没事，过一会，我们就回去。”
    “是。”
    杨婉怡回到高家，金氏就派人来请她过去。
    杨婉怡毫不犹豫地去了金氏那里。
    金氏屋子里，摆着好多匹精致的布匹，还站着好几个绣娘。
    “来了啊，”金氏热情地拉着杨婉怡的手，“你快挑挑，喜欢哪几个花样，我叫绣娘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杨婉怡羞赧地低下头，“多谢夫人，只是我的衣裳够穿了。”
    “哎！怎么会够穿？女人啊衣裳是不嫌多的，快快快挑一挑，别跟我客气，左右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穿得好看，我脸上也有光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
    杨婉怡便挑了起来。
    又是挑花样又是量尺寸，杨婉怡在金氏这儿待了一下午，吃了晚膳才回家去。
    高庭之直到深夜才回家来，他原本想直接去看杨婉怡，却被金氏的人，好说歹说请了过去。
    走到金氏的屋子里，高庭之因着之前的矛盾，还有些不自然。
    “给母亲请安。”他生硬地道。
    金氏听着他的语气，心里一恨。她最是乖巧听话的儿子，怎的成了现在的模样？可不就是那狐媚子的厉害。
    金氏没有说话，只用手扶着额头，心力憔悴。
    “母亲，你怎么了？”高庭之问道。
    不等金氏回答，她身边的嬷嬷先道：“少爷不知道，今儿个下午夫人要为杨小姐做几身新衣裳，忙了一个下午呢。少爷也知道的，夫人上次的事落下病根，身子骨还没好全，是以又累着了。”
    为杨婉怡做新衣裳？
    高庭之狐疑地看向其他人，其他下人忙点点头，表示是真的。
    “娘，你要保重身子。”高庭之的语气终于软和了不少。
    金氏握住儿子的手，“只要是为了你的事，再累我心里也是快活的。我已经知道，婉怡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你放心，你出征后，我也会像对你一样对待她的。”
    有金氏这么一番话，高庭之心里安定不少。
    “多谢娘。”高庭之笑着，母子二人，恢复了往昔的亲密无间。
    在金氏这儿坐了一会，高庭之才迫不及待地往杨婉怡那儿去。
    杨婉怡也说起了白天，金氏给她做新衣裳的事。
    “夫人待我极好的，白天让我出去置办些首饰，又给我做了好几身新衣裳。你放心的去，不要有后顾之忧。”杨婉怡笑道。
    “你能跟娘相处得好，我自然不用担心什么，”高庭之轻松地笑着，“我娘刀子嘴豆腐心，她要是说了什么重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就成。”
    “好。”杨婉怡应下。
    说了会话，杨婉怡叫丫鬟打了水来，亲自伺候高庭之洗漱。
    洗漱完毕，二人挨着，共用一个枕头。
    高庭之的手，自然而然地朝着杨婉怡那边去。
    杨婉怡按住他的手，低声道：“庭之，现在不行。”
    高庭之只当她是羞涩，便哄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高庭之温温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她躲了一下，道：“不要伤了孩子。”
    半晌，高庭之才反应过来。他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惊讶道：“孩子？我……我要当爹了？”
    杨婉怡笑着点了点头。
    高庭之激动地都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好半天他激动的心才平复了些。
    “你等我回来，我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进门！”

 第378章

    边关战事吃紧，高庭之只准备了三日，就不得不离开了。
    离开前，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杨婉怡。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高庭之温声叮嘱，“有什么缺的短的，尽管去和我娘说。要是无聊了，就叫若华来陪你说话解闷。”
    杨婉怡摸了摸高庭之穿戴的铠甲，指尖冰凉凉的触感，让她的一颗心也冷了几分。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她收回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为了孩子，我也会有分寸的。”
    高庭之的目光愈发的柔软，“为了你和孩儿，我定当凯旋而归！”
    杨婉怡垂下眼眸，道：“贤王如此重用你，你一定要好好效忠他。”
    “你放心，我会的。我们高家的荣辱，都系在贤王身上了。”
    杨婉怡轻飘飘地应了一声，随即道：“快出去，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好，外头冷，你别跟着来了。我听人家说，前三个月最是要紧的。”
    “没事的，冻不坏我的。”
    高庭之劝不动杨婉怡，只好带着她一起到外头去。
    外头，高家人都在了。
    连旧疾复发，好久不露面的威武大将军高老爷也在。
    “爹，娘，妹妹。”高庭之一一唤道。
    高老爷看着高庭之一表人才的模样，很是欣慰。他拍了拍高庭之的肩膀，笑道：“有我当年的几分风范。”
    杨婉怡站在高庭之身后，闻言脸上露出讽刺一笑。
    好在她大半个身子都被高庭之挡着，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交待了几句，高庭之就要入宫去了，众人又送他到门口，目送着他离开。
    高庭之一走，算是了了金氏心中的一件事。她余光瞄着杨婉怡，心思活络了起来。
    忍了这么几日，是该动手了。她该好好想想，要如何折磨杨婉怡。
    一阵风，高老爷咳嗽了起来。
    金氏忙收起心思，拍着高老爷的背絮絮叨叨：“你看看你，病都还没好全就跑出来了。早知道就该叫庭之去给你请个安，不让你出来了。”
    高老爷笑着：“没事，我心里高兴。这些老毛病怎么都治不好的，我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来见人了。”
    他原以为，他们高家会就此消沉，没想到高庭之能有此机遇，得了贤王的青睐。
    高老爷高兴得病都好了大半。
    “嘻嘻，娘，爹爹正高兴呢，你别给他泼冷水了。”高若华挽着高老爷的胳膊撒娇。
    金氏摸了摸高若华的脸，宠溺地嗔道：“你这个丫头，偏帮着你爹，我不疼你了。”
    高若华忙挽起金氏的胳膊，“爹爹和娘我都帮的。”
    一家三口笑了起来。
    高老爷笑得咧开嘴，他的目光触及杨婉怡时，笑容登时凝固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杨婉怡，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这女子的面容，实在是太像一位故人了。
    可那位故人要是活着，应该是半老徐娘了，为何还和小姑娘一样的娇艳？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丝不详的念头，难道是那位故人……来索他的命了？
    青天白日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高若华原本想挽着爹娘往里走，可是高老爷却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再看高老爷的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直下，眼神僵直。
    高若华和金氏吓了一跳，“老爷\/爹爹，你怎么了啊！”
    “快请大夫啊！”金氏喊道，她以为高老爷又犯了心病。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高老爷的心病一旦发作，就是这副模样。
    “不用，”高老爷艰难地开口，“我没事。”
    金氏这才发现，高老爷一直盯着杨婉怡瞧，便解释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庭之要死要活都要跟她在一起的女子。”
    “她叫什么名字？”高老爷艰难地问。
    “杨婉怡。”
    姓杨？高老爷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竟站不住了。
    又是一阵慌乱。
    高若华急得推了杨婉怡一把，反正高庭之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她也懒得再装下去了。
    “你这个晦气的人，从我家滚出去！”高若华刁蛮地骂道。
    不知从哪里出来一老奴，挡在了杨婉怡的跟前。
    “小姐，老奴奉了少爷的命令，前来照顾杨小姐的，如果小姐不愿意看见杨小姐，想要赶杨小姐走，那等老奴先禀告了少爷再说。”那老奴不卑不亢地道。
    “你是哪里来的，敢这么和我说话？而且你是在威胁我吗？”高若华怒道。
    金氏拉了拉高若华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老奴，金氏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高庭之祖母身边的人。没想到高庭之能请得动这老奴。
    金氏如若想动这老奴，都要好好思量一番。
    没想到高庭之留了这么一手，金氏恨恨地盯着杨婉怡。
    “你爹爹要紧，别管她了。”金氏也懒得装了。
    高若华只好将怒气压下去，不再理会杨婉怡。
    杨婉怡被挤到了一边，那老奴走到她跟前，和善地道：“老奴姓关，是少爷特意派了老奴，来好好照顾小姐的。小姐放心，少爷不在的这几日，老奴定竭尽全力照顾好您的。”
    “多谢。”杨婉怡小声地道。
    关嬷嬷拉着杨婉怡走远了些，省的被人冲撞了。
    “小姐，我们先进去。”关嬷嬷道。
    “好。”
    关嬷嬷便小心翼翼地扶着杨婉怡往里头去。
    高庭之入了宫，见了贤王，没多久就朝外而去。
    贤王特意给他权力，叫他骑着马离开。
    高庭之无比得意，享受着旁人羡慕敬仰的目光。
    想必战神将军李照骑在马上时，便是这样的心境。高庭之揣测着，不禁扬起了头颅。
    这一切，被六层阁楼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在众人心里，多半是死了的李照，正光明正大地站在阁楼上，俯视着一切。
    他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到了正春风得意的高庭之。
    晋王在他身后坐着，喝了一口茶水，晋王道：“比起你来，他还差了一点。不过这世间，少有人比得上你。”
    李照收回视线，走到晋王对面坐下，“殿下谬赞。”
    晋王笑笑，“此次高庭之离开，驻扎在城郊外的大军，也会一同离开。高庭之在明，他们在暗，一齐往边关去。”

 第379章

    “那边你安排好了吗？”晋王问道，“被夺去三座城池，那些百姓如何了？”
    “殿下放心，”李照沉声道，“微臣已经安排好，百姓不会受影响。”
    “那边好，”晋王放心道，“我就怕都城这些糟心事，让边关的百姓民不聊生，不能安居乐业。”
    晋王心中有数，李照常年在边关领兵作战。在那边，百姓们心中眼中只有李照。
    当今天子在百姓的心中，都要为李照靠边。
    “殿下心善，是百姓之福。”李照道。
    或许这就是李照一直效忠晋王的原因，不管晋王身处何境地，始终不忘了百姓，初心不变。
    “高家那少年走了，你什么时候出发？”晋王问道。
    “马上。”
    “好，你好好去准备一下。”
    “是。”
    钱远擦了一把汗，才开春，太阳看着不晒人，可在太阳下站久了，太阳便变得毒辣。
    不过站得久还不算磨人的，最磨人的还是站在他前头的主子。
    钱远盯着李照的背影，站了许久，李照的背影依然笔挺。
    “将军，要不末将去敲个门？”钱远提议道。
    李照冰冷的视线移过去，钱远背后一凉，登时闭上了嘴。
    钱远挠了挠头，只好叹了口气。
    李照的背影有了松动，“你先回去。”
    “啊？”钱远抬起头，只见李照翻身一跃，翻进了定国公府之中。
    钱远又叹了口气，他家将军果然变了。大门不走，偏偏偷偷摸摸翻墙进去。
    钱远见四下无人，赶紧离开了。
    李照轻车熟路地进了穆清瑜的院子里。
    他手里还捏着一封信，想来想去，还是他亲自送进来为好。
    穆清瑜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悄无声息地进到穆清瑜的闺房里。
    这是他头一次踏足穆清瑜的闺房，一进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是穆清瑜身上的味道。
    隔着纱帐，只见里头的床榻上躺着一人。那人侧躺着，正在小憩，只露出一点白皙的肌肤和小巧可爱的耳垂。
    李照只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几眼。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他狠下心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翘了起来。
    他将手上的信，放在正中间的桌子上，拿香炉仔细压好，才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怕再多看穆清瑜几眼，会舍不得离开，从而耽误了大事。
    穆清瑜午睡醒来，她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的闺房里，曾经有什么人来过。
    她没有喊墨竹妙香，无声地从床榻上起身，趿着鞋子往外走去。
    直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才安下心来。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她唤了几声，叫墨竹和妙香进来了。
    “小姐，您怎么也不披件衣裳？”墨竹担忧地道。
    “无妨，反正也开春了，一点都不冷。”穆清瑜回道。
    她坐在了椅子上，正准备喝杯热茶时，才瞧见压在香炉下的信。
    她怪道：“这是谁拿进来了？”
    墨竹和妙香纷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穆清瑜拿开香炉，信手拿过信拆了开来。她先是看向落款处，想要知道是谁给自己的。
    待看到那一个苍劲有力的照字时，穆清瑜脸颊一热，心虚地将信合了起来。
    墨竹正在倒茶水，问道：“小姐，是谁送来的信？”
    “没……没有谁，”穆清瑜结巴了起来，“你们……先……先出去，我再睡一会。”
    说着，她抱着信急忙跑到内室去，又躺回了床上。
    墨竹和妙香对视一眼，狐疑地跟了过去。
    二人轻手轻脚地靠近，只见穆清瑜闭上眼，果真又睡着了。
    二人互相看看，又慢慢地退了回去。
    “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妙香小声地问。
    “看着不像，我们先出去，叫小姐好好睡一会。”墨竹悄声回道。
    两个丫鬟又悄悄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穆清瑜睁开眼，将蒙在面颊上的被子拉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来装睡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待缓过来，她坐了起来，这才打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看了起来。
    李照的字和他的为人一样，每个字都透着力量。
    信上寥寥几行字，只是交待了一下，李照将再赴边关，叫穆清瑜安心。
    穆清瑜发自肺腑地一笑，看起来李照是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特意写信来报平安的。
    想到此，她又傻笑了几声。
    听到屋子里奇怪的笑声，墨竹和妙香几乎是冲进来的。
    穆清瑜一心虚，连忙直挺挺地躺了下去，胡乱地将信纸塞到了枕头下。
    墨竹和妙香冲进来，穆清瑜还来不及说话，墨竹的手已经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妙香关切地问：“小姐是不是发热，烧得胡言乱语了？”
    听到此，穆清瑜的睫毛颤了下，“我没事，刚刚就是做梦了。”
    墨竹收回手，“小姐没事。”
    可妙香还是不相信，仔细地打量着穆清瑜。
    穆清瑜正心虚着，佯装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妙香。
    “小姐，奴婢忘了说了，”墨竹的声音传来，“老夫人那里派人来说，收到了宫里来的帖子。是皇贵妃娘娘要在宫里举办赏花宴，邀请定国公府的夫人小姐们一同前往。”
    穆清瑜心下一凛，坐了起来。
    每年开春的时候，皇后娘娘都会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时候，在宫里举办赏花宴。
    接连好几年都如此，已经成了宫里的惯例了。
    没想到今年，是皇贵妃继承了皇后娘娘的传统。
    穆清瑜沉默了下，问道：“在什么时候？”
    “三日后。”
    “好，过年做的新衣裳，还有好几身没穿过，也不用置办新的了。到时候打扮得素净些便成。”穆清瑜叮嘱道。
    墨竹和妙香应下，各自收拾去了。
    空闲的时候，穆清瑜仍旧绣着嫁妆。
    天气暖和些，她便到屋子外头去。
    院子里的下人们看在眼中，谁都不敢多说一句。没有谁敢上前去和她说，李将军多半是回不来了，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穗儿扒在墙角，偷偷盯着穆清瑜看，心思活络了起来。

 第380章

    到了要入宫的这一日，因着赏花的名头办的晚宴，傍晚时分就要入宫去了。
    穆清瑜留妙香看院子，准备带着墨竹入宫去。
    “小姐，”穗儿凑了过来，“小姐只带墨竹一个人，实在是太单薄了。奴婢知道三小姐会带好几个丫鬟的，小姐不如把奴婢也带上？”
    穗儿满含期望地看着穆清瑜。
    穆清瑜心念一动，“也罢，你跟我一块入宫去。”
    穗儿大喜过望，没想到穆清瑜如此好说话，连忙屈了屈膝，“多谢小姐！”
    墨竹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
    已经收拾妥当，穆清瑜带着墨竹和穗儿往老夫人那里去。
    方氏和穆清秋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穆清兰称病，这次不会一块入宫去。
    临出发前，穆老夫人不忘叮嘱：“此次入宫，都要小心些。我们国公府是在刀尖上，到时候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们都不许冲动。”
    她偏过头，看向身边的郭念儿，“尤其是你，性子得收一收。”
    “外祖母，我保证不多说一句话。”郭念儿郑重其事地保证道。
    她知道，此举都是为了穆嘉言好。
    想到穆嘉言还在大牢里受着煎熬，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打定主意，要是见着穆清雪，她一定放低身段，豁出脸去，为穆嘉言求一求情。
    叮嘱完几人，穆老夫人不忘敲打随行的丫鬟几句。
    她的目光在穆清瑜身后的穗儿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到底没说什么。
    王妈妈提醒：“老夫人，时辰到了。”
    “好，”穆老夫人将手撑在王妈妈的胳膊上，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走，别误了时辰。”
    定国公府的女眷们，一齐往门口去。像是提前商量好的，没有人穿艳丽的颜色。
    皇贵妃邀请了不少人家，皇宫再次热闹了起来。
    还是熟悉的入宫的路，穆清瑜早就走过好多次，熟的不能再熟了。
    入宫后，原本要先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但是皇后娘娘病着，谁都不见。
    于是众人直接去给皇贵妃请安。
    先帝去世没多久，皇贵妃一身雪白的衣裳，只在领口袖口处，用银色的丝线绣着繁琐的纹案。她发髻上也只用一根银钗点缀着，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带着三分忧愁。
    看到之人，不得不称赞一句，皇贵妃对先帝用情至深。
    皇贵妃身边是穆清雪，一袭黛色的衣裙，将她衬托得成熟不少。
    加上她不苟言笑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上位者的架势。
    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莺莺燕燕，她眼中不时地闪过一抹阴暗。
    她最是清楚，这场赏花宴的目的是何。贤王迫不及待要向那个位置伸出手，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的事让他渐渐失去了民心，是以为了稳固位置，他要在这群贵女中，挑出几个对自己最有利的。
    只要叫贤王登上那个位置，他将无所顾忌。
    穆清雪捏紧手指，说不定到时候，贤王就会看自己不顺眼了。她的出身，说不定会成为贤王的污点。
    目光触及刚刚进来的定国公府一行人，穆清雪暗恨，定国公府这群人怎么就不能争气些？
    一行人先来向皇贵妃行礼。
    皇贵妃一眼就注意到了穆清瑜，她不施粉黛的脸颊，清丽中透着妩媚，勾人心魄。
    怪不得冯荣非要娶了穆清瑜不可，又入宫磨了自己好多次。
    皇贵妃朝着穆清瑜招招手，和善地道：“来，到本宫这儿来。”
    穆清瑜低着头，向皇贵妃走了两步。
    皇贵妃拉起她的手，将一只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拿去玩。”
    穆清瑜微微抬着手，看向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道：“娘娘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
    穆清瑜这才道谢：“多谢娘娘。”
    皇贵妃又夸了一句好孩子，才叫这一行人离开。
    来给皇贵妃请安的夫人小姐一拨又一拨，也只有穆清瑜获得了皇贵妃的赏赐。
    穆清雪再无嫉妒，反而是幸灾乐祸。她深知皇贵妃的用意，还不是为了冯荣。
    穆清瑜害得冯荣这么惨，冯荣非要把穆清瑜弄到手才罢休。
    “母妃，儿媳想去那边看一看。”穆清雪指了个定国公府的方向。
    “去。”皇贵妃淡淡地道。
    “多谢母妃。”穆清雪起身，带着春红往定国公府那边去。
    看到她过来，郭念儿眸子一亮。
    穆清雪的到来，众人起身又相互见礼。
    “表姐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穆清雪拿出一副主人的架势道。
    “不用劳烦王妃了，王妃平日里忙，哪里还有功夫来接我？”郭念儿笑着回道。
    穆清瑜和穆清秋不约而同地朝着郭念儿望过去，按照从前，郭念儿没有冷嘲热讽算好的，竟然还给笑脸？
    穆清雪同样惊讶。
    “王妃，坐下说话。”郭念儿笑道。
    穆清雪坐了下来，反正在皇宫她的地盘上，她丝毫不怵。
    看着貌似和谐的郭念儿和穆清雪，穆清瑜和穆清秋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贤王早早地就入了皇宫，他只是个王爷，却要料理朝政，已经和天子无二般了。在他心里，他成为天子，是迟早的事了。
    此时的他，正躺在龙榻上，就在几个月前先帝驾崩的地方。
    先帝的病来得蹊跷，他也没兴致查下去。总之他无比感激对先帝动手的人，为他省了不少功夫。
    他轻笑一声。
    一只白嫩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柔柔地问道：“殿下，您笑什么？”
    “本王在笑，本王能躺在这里，瞧见了吗？”贤王指着被子上绣着的金龙，“本王迟早要将它穿在身上。”
    林素从被窝里钻出来，穿着单薄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跪坐着，朝着贤王伏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口里说道：“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王被她哄得笑了起来，佯装一本正经地道：“爱卿平身。”
    “多谢皇上。”林素起身，又钻进了贤王的怀抱里。
    林素撒着娇，“上次臣女不小心碰到了王妃，王妃似乎不喜欢臣女，殿下不能不喜欢臣女！”
    “她？”提起穆清雪，贤王的笑淡了些，“不值一提。”

 第381章

    没待多久，贤王就离开了。
    林素穿好衣裳，摸着黑抚摸了一会锦被上的纹案，才心满意足地往外去。
    因着是见不得光的事，她只能摸着黑往外去，一路上还不能叫人瞧见。
    如若被人瞧见，说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也不怪她出此下策，勾搭上贤王。
    自从上次，她和李照的婚事没有成，她的亲事一直没有着落。
    她娘为她看中了好几门婚事，最终都没有成。
    还是她多了个心眼，暗中去打探了下，才打探出来原因。原来是她和李照的事，叫别人以为她是好高骛远、痴心妄想的人，背地里没少嘲笑她，更别说要和林家结亲的事。
    林素知道后，气得好几日没有吃饭。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将来，她只能摒弃礼义廉耻，为自己搏一搏。
    好在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林素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待会子她还要去和她娘汇合。
    再转一个弯，就能看到大和殿了。
    想起上次在大和殿看到李照的情形，真真是物是人非。
    她感慨了一会，继续往前走，还没转弯，就见一人从那走了出来，拦住了她的路。
    她停了下来，在贤王身边待久了，她一眼就认出来，拦住她的路的，是贤王的表弟冯荣。
    她听说冯荣才受了伤，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她垂下眼眸，屈了屈膝，唤道：“冯少爷。”
    冯荣眯着眼打量了林素一会，见着她脸颊上奇怪的红晕，嘲讽一笑，“林小姐倒是快活。”
    林素涨红了脸，不悦地道：“冯少爷要是没事，我先告辞了。”
    她想绕过去，只见冯荣张开手臂，挡住了她的路。
    “我想请林小姐帮个忙。”冯荣道。
    “我为何要帮你。”因着先前的嘲讽，林素甚是不喜。
    冯荣轻笑一声，“林小姐，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你的事我只要透露一丁点，你猜会怎样？”
    林素一窒，生硬地一笑，语气尽量软和些，“冯少爷，你想让我帮什么忙？请尽管说。”
    “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要你带一个人出来。”
    在大和殿里坐了一会，穆清瑜瞧见秦家一行人过来了。
    她还如往常一般，在里头寻找着秦姝的身影，随后自嘲一笑，秦姝怎么可能还在其中？
    秦大夫人和秦婕难得出现，只看二人的脸蛋，看不出任何异常，一点伤痕都瞧不见了。
    只是二人行动说话的时候，似乎颇有顾虑，时不时地朝左右看一眼，好似在害怕什么。
    穆清瑜暗自一笑，想来这母女二人是被打怕了。
    这一行人之中，秦珍竟然也在其中。
    秦珍还是和从前一样，低着头跟在人群最后头，一言不发。
    见了皇贵妃，秦大夫人挖空心思夸赞着皇贵妃，秦婕也跟在一旁，时不时嘴甜的说上几句话。
    母女二人将皇贵妃哄得嘴巴都没合上过。
    秦大夫人眼珠子提溜一转，佯装随意地问道：“怎的不见贤王殿下？”
    “他啊，”皇贵妃笑道，“估计是在御花园里呢，说是要给本宫挑几盆开得最盛的花，给赏花宴凑趣呢。”
    秦大夫人心里有了数，又奉承了几句，便带着秦婕等人入了自家的席位。
    没坐一会，秦婕借口肚子不舒服出去了。
    临走前，秦大夫人不忘在秦婕耳边叮嘱几句。
    她眼含希冀，目送着秦婕离开。
    她们母女的富贵荣辱，都在秦婕这一搏上了。
    如若秦婕真的能攀上贤王这个高枝，弄个贵妃当当，再生下一个小皇子，她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稳了。
    秦大夫人得意的笑着，到那个时候，看谁还敢踩在她们母女头上。
    头一个要教训的，就是镇国公府那几个不长眼的人。
    独自乐呵了一会，她瞟了正在吃点心的秦珍一眼，冷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秦珍忙把糕点放回去，缩回手端端正正地坐好。
    秦大夫人看着秦珍上不得台面的动作冷笑一声，她起身，道：“跟我来，去给章家夫人请个安。”
    秦珍的心狂跳起来，秦大夫人的意思是她和章家大少爷的婚事还作数？
    她拘谨地跟在秦大夫人身后，朝着章家那一边去。
    她无所谓要嫁给谁，只要能离开秦家就好。
    “哎呦，许久不见，章夫人又年轻了不少。”秦大夫人满脸堆笑，和章大夫人寒暄着。
    章大夫人回之一笑，“许久不见秦夫人，你的身子好多了吗？”
    “已经大好了，”秦大夫人看向秦姝，“姝儿没给你添麻烦？”
    “姝儿乖巧懂事，不仅没添麻烦，还帮了我不少忙呢。”章大夫人温柔地看着秦姝。
    虽说出自秦家，但秦姝温柔懂事又识大体，章家长辈没有不喜欢的。
    秦姝羞赧一笑。
    “那就好，珍儿在家里时，老是念叨着姝儿呢。从前姝儿还在家里时，她们姐妹二人，关系是最好的。”说着，秦大夫人将秦珍往前推了推。
    秦姝脸一白，秦大夫人还是想将秦珍送过来。
    对于章大夫人来说，章少明身边多几个人为章家开枝散叶，自然是好的。
    秦姝深深地低下头去。
    “大舅妈，章大夫人。”穆清瑜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边。
    看到她，秦大夫人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但是在章家人面前还是要保持着微笑，她的五官扭曲了下。
    “章夫人，我能和姝姐姐说说话吗？”穆清瑜问道。
    “去。”章大夫人一口应下。
    穆清瑜便拉着秦姝往别的地方去，秦姝走出几步路，不忘回头看秦珍几眼，眼神晦涩难明。
    “姐姐放心，”穆清瑜笑道，“想来这只是大舅妈自己的主意，大舅舅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秦姝疑惑地问。
    穆清瑜没有回答，只调皮地眨了眨眼。
    秦姝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穆清瑜是绝对不会骗她的，她悬着的心安稳了一些。
    二人没走几步，只见穆清秋也过来了。
    穆清秋抱着胳膊，夸张地道：“那边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念儿表妹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要了，她对四妹妹说的话，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382章

    闻言，秦姝朝着定国公府那一边看过去，果然瞧见郭念儿和穆清雪正聊得热火朝天。
    她怪道：“她们二人何时这般亲密的？”
    穆清瑜已经猜到了些原因，不外乎是为了穆嘉言。
    “不知道，我们去那边坐一坐。”穆清瑜拉着那二人，往边上去。
    只见大和殿边边角角处，摆放着好多个架子，架子上放着盆栽，应赏花宴的景。
    三人坐了一会，本想静心赏赏花，只听附近的宫女喊着给贤王殿下请安。
    三人只好起身，果真见贤王正朝着三人这个方向而来。
    贤王一踏入大和殿的门，大和殿里的宾客立刻起身相迎。
    贤王没有进去，只沿着边角的路，朝着穆清瑜走去。
    走到跟前，三人请安。
    “快起来。”贤王抬了抬手，目光落在了穆清瑜身上。从他的高度，只能瞧见穆清瑜乌黑的云鬓，和雪白的脖颈。
    林素柔弱乖顺的性子，倒是和穆清瑜有几分相似。但真将二人放在一起比较，林素还是差了一大截。
    原本因为和林素亲热过的欢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贤王挥了挥手，身后捧着盆栽的太监上前。
    “这些都是本王亲自挑选的，希望穆小姐能喜欢。”贤王毫不掩饰，那三人站在一起，他的眼中只有穆清瑜一人。
    “多谢殿下。”穆清瑜的声音毫无温度。
    贤王不在意，只瞧着太监们将盆栽好生地摆放在架子上。他不时地指点几句，直到都摆放在合他心意的位置上。
    “不错，本王先过去了，你们自便。”贤王嘴角含笑，朝着皇贵妃的位置走去。
    他风度翩翩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小姐的芳心。
    但那些人看到穆清瑜，不由地嫉妒了起来。
    先是李将军，再是贤王殿下，穆清瑜真是好命。
    “呵，李将军还生死不明，就有心思在这里勾搭贤王殿下，真是不知廉耻。”段翰林家的小姐段薰先看不下去，出言讽刺道。
    穆清秋眉头一拧，就想过去和段薰理论一二。
    穆清瑜忙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忘了出来之前，祖母的叮嘱。”
    穆清秋这才没有冲出去，只噘着嘴，满脸不悦地盯着盆栽，像是要在盆栽上盯出个洞来。
    穆清瑜也不理会她，只偏过头和秦姝说话。
    被完完全全忽视了的段薰，自讨没趣，准备离开时，她身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便拿话来刺她。
    “她仗着是贤王妃的姐姐，就如此忽略你。她肯定是看不上你们段家。”
    “连段翰林家都看不上，她的眼界到底有多高啊？”
    “你没看到方才贤王殿下对她都高看一眼，说不定……”
    “哈哈哈，真有那一日，我们这些人都是要被踩在脚下的。怪不得一个段翰林家，在她眼中就如蝼蚁一般。”
    段薰被这些人说得怒火中烧，穆清瑜的态度可不就是看不起她们段家？
    要是她任由段家被人随意欺辱，将来岂不是谁都能到段家头上踩一脚。
    段薰噔噔噔地走过去，直接走到穆清瑜的跟前，叉着腰不悦地质问：“穆二小姐，我实话实说，你是有哪一句话不赞同的吗？”
    穆清瑜失笑，段薰方才那句话就骂她的，她还能赞同？
    “你这是什么意思？”段薰瞪着眼，“我劝你一句，你还是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待着，日夜祈祷，说不定李将军还有一线生机。你这样在外面招蜂引蝶的，李将军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穆清瑜仍旧笑而不语，穆清秋和秦姝同样不搭理段薰。
    段薰说了一大堆的话，没有得到穆清瑜的丝毫回应。
    倒是显得她和跳梁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她抬眼一看，已经有不少人在看她的笑话了。她的丫鬟拉拉她，示意她快些离开。
    段薰愈发气不过，叉着腰阴阳怪气地道：“原来你们定国公府的都是这样，没有规矩的，别人说话都当听不到，哼，可见就是一群缩头乌龟！”
    穆清瑜看向不远处正走来的人，委屈地告状：“王妃，段小姐在骂你呢，她骂你缩头乌龟。”
    穆清雪想来看一看，贤王亲手挑的盆栽，没成想穆清瑜这么来了一句。她含着怒气的眸子，瞪着段薰。
    段薰比穆清瑜还要委屈，“我没有骂王妃，我骂的是……”
    “方才不是你说的，定国公府的都是一群缩头乌龟？”穆清瑜无辜地问。
    穆清秋和秦姝附和道：“是的，我们都听到了。”
    眼下正是穆清雪心思最敏感的时候，她最怕别人在她背后说三道四，说她不配母仪天下。
    好家伙，竟然还有人敢指着她的鼻子骂。
    “啪”的一声，穆清雪赏了段薰一巴掌。
    段薰捂着脸，屈辱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拿穆清雪没有法子，只能瞪着穆清瑜，都是她在煽风点火，才害得自己挨了一巴掌。
    穆清瑜似笑非笑地迎上段薰的视线，嘴角翘了起来。
    站在穆清瑜身后的穗儿，看到穆清雪过来，心思活络了起来。她暗暗地给穆清雪使了几个眼色。
    穆清雪会意，“我累了，先出去歇一歇。春红，你在这里替我招待我的姐姐们。”
    “是。”
    穆清雪留下春红，带着其他下人扬长而去。
    挨了一巴掌的段薰，真的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
    有了这一巴掌，其他人也不敢在暗地里嘲笑穆清瑜。
    段薰进退维谷的时候，还是她的丫鬟机灵，拉着她悄悄地离开了。
    “小姐们，奴婢去给你们拿些吃的。御膳房里的点心，你们可得尝一尝。”春红是定国公府出来的，面对这定国公府的小姐时，语气亲昵了不少。
    “好，你快去。”听到好吃的，穆清秋的眸子都亮了起来。
    “只是奴婢一个人拿不了。”
    春红的话语刚落，穗儿立即接口，“小姐，不如奴婢去帮一帮春红。”
    穆清瑜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好。
    穗儿欢欢喜喜地跟着春红出去了。
    墨竹盯着穗儿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她想提醒自家小姐几句，但穆清瑜正和秦姝说着话，顾不上她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时机，又有人走过来了。

 第383章

    “穆二小姐。”
    穆清瑜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女，眉眼温柔，声音更是能掐出水来。
    如若站在这少女面前的是男子，恐怕骨头都要酥了。
    穆清瑜认出来，这少女是和她有一些渊源的林小姐，闺名应该是一个素字。
    穆清瑜颔首致意，“林小姐。”
    林素走近了些，低声道：“穆二小姐，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穆清瑜笑道：“有什么话当面说，也是没关系的。她们都是自家姐妹。”
    “是关于李将军的，若是穆二小姐信得过我，不如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林素说完，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往大和殿外去，时不时回头看穆清瑜一眼。
    穆清瑜的笑容淡去，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
    “我出去和林小姐说几句话，你们都不用跟着来，”穆清瑜道，“要是我去了很久都没回来，你们记得出来找我。”
    “什么？难道有危险？”穆清秋猛地站了起来，“我陪你一块去。”
    “不了，我自己去便成，谁都不用跟我去。”穆清瑜固执地道。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外去，要去追林素。
    墨竹不放心，想要悄悄地跟上去。
    秦姝拉住墨竹，劝道：“瑜儿都这么说了，我们且等一等。”
    “好。”墨竹走了回去。
    穆清瑜出去没多久，就赶上了林素。
    林素并没有走远，她盯着大和殿的大门，连穆清瑜走到她身边，她都没有看穆清瑜一眼。
    穆清瑜顺着林素的视线望过去，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
    林素伸出手，指了指大和殿的大门，“上一次我见到李将军，便是在那个地方。当时我满怀期待，以为我会取代你，成为李将军的夫人。但当时，我看到了李将军看你的眼神，我便知道，我永远都取代不了你的。”
    林素自嘲一笑，又道：“当时李将军还和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你想知道便和我来，我都说于你听。”
    说完，她又扭头往前走去。
    这一次穆清瑜没有犹豫，直接跟着林素去。
    没想到林素对宫里的路极为熟悉，跟着林素绕来绕去的，穆清瑜的头都有些晕乎乎的。
    不知绕了多久，林素终于停下来了。
    “穆二小姐，我们到里头去说话。”林素推开面前厢房的门，只见里头黑漆漆的。
    穆清瑜借着月光往厢房里头看了一眼，看里头的摆设，想来是哪位贵人住的。
    “在这里不能说吗？”穆清瑜问道，“里头黑漆漆的，我还是不进去了。”
    林素温温柔柔地笑着，“原来二小姐怕黑，我将里头的宫灯都点起来，二小姐就不用怕了。”
    “那等里头亮一点，我再进去。”穆清瑜又朝着厢房里头看了眼。
    黑漆漆的厢房，像是会吃人的怪物。她的面上浮现出害怕和胆怯。
    “也好，二小姐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手脚快些。”林素往厢房里头去。
    她自信，没有她的带路，穆清瑜根本回不到大和殿去。
    她拿出火折子，先点亮了一盏灯。
    余光瞄到内室，那一个模糊的黑影。她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手势，黑影便往屏风后头躲了躲。
    林素收回视线，准备喊穆清瑜进来。
    她走到门口，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发现穆清瑜的人影。
    她心中一慌，忙在四处寻找了起来。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穆清瑜。
    躲在屏风后头的黑影也发现了异常，径直地走了出来，走到外头月光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怎么回事？人呢？”冯荣不悦地问道。
    方才躲在屏风后头时，他还听到了穆清瑜的声音，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林素找得满头大汗，“我也不知道，穆二小姐哪里去了。”
    “废物！”冯荣斥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在我表哥身边伺候？信不信我把你们的昭告天下，叫你没脸做人！”
    冯荣一下子就戳中了林素的痛处，林素忙道：“说不定她是回大和殿去了，我这就去找一找。”
    “还不快去！”
    林素敢怒不敢言，连忙往大和殿去。
    要是今儿个不将穆清瑜带到跟前，冯荣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冯荣盯着林素离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要是林素坏了他的好事，他定要叫林素瞧一瞧他的厉害。
    他转身，往厢房里去，门外又归于平静。
    穆清瑜走了出来，她瞧见了冯荣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想来那场大火没要了他的命，也叫他吃苦头了。
    她了解李照的性子，李照在言语上最是吝啬的人，如何会对林素这么一个陌生的人，说许多话？
    显然是林素诓她的，为了引她来这个地方。
    听着林素和冯荣的对话，冯荣才是背后主使。
    看来她和冯荣结下的仇，不死不休。只是林素又为何要帮着冯荣算计她呢？
    穆清瑜再次隐入黑暗之中，她慢慢地朝着大和殿的方向去，尽量和林素拉开些距离。
    她心里藏了防备，一直暗中记着路。
    “二小姐，您怎么在这里？”春红突然走了出来。
    穆清瑜飞快地皱了下眉头，随后展颜一笑，“我出来透透气的，穗儿呢？”
    春红脸色凝重，低着头走到穆清瑜跟前，小声地道：“二小姐，奴婢跟您说一句实话，其实方才只是个借口，是王妃要见穗儿。”
    穆清瑜挑了挑眉，“你是贤王妃的人，告诉我这件事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贤王妃的意思？”
    “是奴婢自己的意思，”春红抬起头来，“奴婢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奴婢不敢忘本。只盼将来奴婢没地方去的时候，定国公府里还能有奴婢的一席之地。”
    穆清瑜勾起嘴角，连穆清雪身边最亲近的丫头，都在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可见穆清雪在贤王府的日子不好过。
    穆清瑜伸手拍了拍春红的肩膀，“好丫头，我会记得你的好的。”
    春红感激：“多洗二小姐！”
    “你快回去，别被贤王妃发现了。”
    “是。”
    目送着春红离开，穆清瑜才继续往前去。

 第384章

    贤王陪着皇贵妃坐了一会，因着有密报，他要去御书房里处理。
    走出大和殿，原本该往西边的方向去，但是看到东边处正走来的翩翩倩影，贤王的脚硬生生地拐了个弯。
    他也朝着东边走去。
    穆清瑜想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贤王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跟前，将她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她便靠边站着，保持着屈膝的姿势，一言不发。
    “穆二小姐怎么一个人？”贤王笑吟吟地问道。
    穆清瑜无意与他纠缠，只当没听到。
    “殿下，御书房里的人还等着呢。”贤王身后的太监小声提醒道。
    贤王深深地看了穆清瑜一眼，越过她而去。
    待听不到脚步声，穆清瑜才站起来。她面无表情，目光甚至冷冰冰。
    贤王几次三番地凑上来，只叫她心生厌恶。
    秦婕存了小心思，在贤王出来前，也悄悄地跟了出来。
    没成想一出来，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对她的百般讨好视若无睹的贤王，竟然肯纡尊降贵，去讨好穆清瑜？
    秦婕本就与穆清瑜不对付，现下更是觉得刺得慌。
    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叫穆清瑜占尽了？
    穆清瑜正想继续走，一抬眸，对上秦婕怨毒的视线。
    这眼神她再熟悉不过，秦婕正在盘算着，如何给她设陷阱呢。
    她上前几步，唤道：“表姐。”
    秦婕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情绪，再抬起眸子时，眼中含笑，“表妹一个人从哪里来？你可千万别乱跑，年前惹出的乱子不小，差点把定国公府都连累了。”
    “多谢姐姐关心，我会小心的。”穆清瑜只当没听出秦婕的阴阳怪气。
    “那就好，听说穆大少爷还没关在大牢里啊，方才贤王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趁机和贤王求求情啊。”秦婕饱含深意地试探。
    “我人微言轻，贤王怎么肯听我说话？”
    “哼，你别小瞧了自己，方才我看贤王看你的眼神，分明是对你有意思的，”秦婕的语气尖酸刻薄了起来，“啧啧啧，李将军尸骨未寒，又有贤王来献殷勤，你还真是好命啊。”
    穆清瑜眸子一暗，听到“尸骨未寒”四个字，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
    因为穆清瑜许久没有回去，秦姝便想着出来找一找。
    她正好听到了秦婕冷嘲热讽的一番话，想都没想疾步上前，将穆清瑜护在身后。
    “姐姐，瑜儿正因为李将军的事伤心着，还是别提了。”秦姝近乎讨好地对秦婕说。
    她们姐妹二人向来如此，秦婕高高在上，秦姝卑微讨好。
    秦婕哼了一声，竖起眉毛不悦道：“还轮不着你来教训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过几日秦珍就要去章家了，你回去后好好思量思量，给她的住处安排在哪里。”
    轰隆一声，秦姝的笑容瞬间崩塌。
    果然秦大夫人这次出来特意将秦珍带上，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就有人想要来给她添堵。
    她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如若反抗，倒霉的还是她娘亲和她的兄长。
    “不用那么着急，”秦姝强颜欢笑，“也不一定非要章家的，说不定珍姐姐还能说到更好的亲事……”
    秦婕心里本来就堵了一口气，又被秦姝顶了几句嘴。她带着恨意的目光移到秦姝身上，反正穆清瑜和秦姝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秦婕心里有六分的气也都放大到了十二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话你都说得出口？你是不是觉得你去了章家发达了，就看不上我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还敢顶嘴？”秦婕手心痒痒，顺势挥了出去，在秦姝白嫩的脸蛋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
    秦婕毫不在意，记得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她常常打秦姝玩。
    秦姝捂着脸，也想起了从前的那些屈辱的事，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一巴掌下去，秦婕心里的气消了不少，她扬起手，还想在秦姝另外一半的脸上留下痕迹。
    穆清瑜快一步，抓住了秦婕的手腕。
    她的手冰凉得和冰块一样，秦婕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表姐，适可而止。”穆清瑜的眸子漆黑幽深，瞳仁里毫无光亮。秦婕见着她的眼神，更是觉得后背生寒。
    秦婕收回手，“切，要不是她对我不敬，我也不会教训她。”
    临走前，她不忘再撂下狠话，“你别以为你去了章家，我们就拿你没法子。你且安心等着，秦珍去和你作伴。”
    说完秦婕扭头回了大和殿之中去。
    秦姝勉强一笑，“果然她们还是不肯放过我，我也想反抗，可惜我有太多的顾虑。”
    “姐姐，她们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顾虑？”穆清瑜反问。
    “我娘，我哥哥还要在大房手下讨生活的，我怎么能没有顾虑？”秦姝凄惨一下。
    正因为如此，她一直在想通和没想通之间徘徊着。
    “如若不用再在大房手下讨生活呢？”
    秦姝一愣，一时没有听明白穆清瑜话里的意思。
    穆清瑜凑到秦姝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秦姝震惊，“真的能行吗？但要是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也不是不可，我就再也不用担心我娘和我哥哥他们，被大房的人刁难了。”
    说到最后，秦姝的眼中燃起了希望。
    要不是穆清瑜提醒，她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如此。
    “姐姐好好考虑考虑，该如何说服三舅舅舅妈他们，”穆清瑜轻轻推了秦姝一下，“你先进去，我还有点事没有办成。”
    “你一个人没事。”秦姝担忧。
    “没事的，你瞧，边上都是守着的太监宫女，要是有事，我大声喊人，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穆清瑜安慰道。
    秦姝见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稍稍安下心，往大殿里头去了。
    穆清瑜走到大殿门口，便不再往里头去。
    她探出脑袋往里头一张望，很容易就发现了正穿梭在人群里，在寻找什么人的林素。
    遍寻无果，林素面上露了几分焦急和不安。
    不把人带回去，冯荣肯定会把她和贤王的事说出来的。
    大殿里找不到，林素只好再出去找一找。

 第385章

    林素心里藏着事，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走出大殿，看到面前站着一人，猛地抬起头，对上那一张笑靥如花，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面孔时，反而吓得后退了两步。
    “林小姐，你还好。”穆清瑜关切地问。
    “我没事，”林素心虚地扯出一笑，“穆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屋子里的灯我都点好了，我们快些过去。”
    林素怕穆清瑜再次溜走，想要上前拉住她的手。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林小姐，我看起来就那样好骗吗？”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林素，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林素一阵心惊。
    穆清瑜都知道了！
    林素的心狂跳起来，她仍要强装镇定，道：“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我骗你做什么？”
    穆清瑜失笑，她悄声说了冯荣二字，果然见林素脸色大变，刷的一下血色褪去，比天上悬着的月还要煞白。
    “你都知道了。”林素哑着声音问。
    能说出这个名字，想必她和冯荣的话，也被穆清瑜听去了。她也没有假装的必要了。
    言多必失，林素不想再纠缠下去，不如转身回去，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才好。
    穆清瑜却不愿放她离开，说道：“你空手而归，不知道冯少爷会不会放过你。”
    林素一僵，双腿灌了千斤铁，怎么都抬不起来。她幽怨地盯着穆清瑜，试图看出对方说这句话的用意。
    “冯少爷的为人，我也是了解一点的。眦睚必报，他定不会放过你的。要不要我帮你出一出主意？”穆清瑜好心地道。
    “怎么，难道你愿意跟我过去？”
    穆清瑜嗤笑一声，“当然不可能，你空手而归冯少爷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如带别人过去。”
    说着，她拉着林素走到大和殿门口，伸手指了指里头的一个人，“那个人你瞧见了吗？她一心想要攀高枝，你要是让她和冯少爷成了事，她定会感谢你的。且她的长相不差，想必冯少爷看了也会喜欢的。”
    林素顺着穆清瑜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一位小姐。
    明眸皓齿，张扬娇艳，长相确实不俗。
    林素却为难地道：“但是冯少爷说了要你，我带了别人，他说不定看都不看。”
    “黑灯瞎火的，他能看到什么？”穆清瑜的声音，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待他们两个事成之后，说不定他们二人都是满心欢喜的，还要感谢你这个媒人呢。”
    穆清瑜看向林素，见她的神情有了松动，继续道：“总要把今晚糊弄过去了才是，你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冯少爷把你做的好事戳穿。”
    林素眉心一动，终于下定决心，“好，就听你的。”
    穆清瑜笑道：“你是个聪明人。”
    说完，她越过林素，要往里头去。
    看着穆清瑜摆动的裙裾，轻盈灵动，再看她的笑，没有一丝忧愁。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还能不受任何影响，肆意地笑着。
    林素眼睛刺痛，忍不住道：“穆二小姐，我落到现在的下场，你功不可没。”
    穆清瑜摇摇头，“如若你能守得住自己的心，也不至于被冯荣拿捏住。”
    冯荣这么个小人，落到他手上，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李将军生死不明，你能守住你的心吗？贤王对你百般讨好，你真的能全然不在意？”林素捏着拳头问道，她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为何不能？”穆清瑜言简意赅，她并不想和林素说起自己的真心话。
    说完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大和殿，去和秦姝汇合。
    林素又想起那一晚，在此碰到李照，亲眼见到李照看向穆清瑜时温柔的眼神。
    她心底竟生出一丝欣慰，李将军的一片真心没有白费。倒是她，沦落到现在的境况，都是咎由自取。
    她理了理心绪，才往大殿里头去。
    她径直地走到了秦家那一边。
    “秦小姐。”
    秦婕看到林素，二人从前见过几次面，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起身唤道：“林小姐，你有事吗？”
    四下无人，林素大胆地道：“有位爷要找秦小姐，托我过来和秦小姐说一声。”
    她的借口拙劣，心中也没有底。
    没想到听到这话，秦婕的眸子登时亮了起来，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是克制不住的惊喜，“是贤王殿下吗？”
    林素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肯定地道：“就是贤王殿下。”
    秦婕浑身上下透着喜悦，她就知道，贤王不是薄情的人。欢喜了一阵，她又警惕地问：“不对，贤王殿下为何会让你来喊我？”
    “是我遇到替殿下来传话的宫女，她突然肚子疼，就叫我进来和你说一声。”林素解释道。
    但秦婕还是存着警惕心。
    “秦小姐不如先和我出去，到大殿门口看一看，”林素道，“再者要是叫贤王殿下等急了，那殿下肯定会心生不满的。”
    秦婕心中权衡了一下，决定放手一搏，先跟着林素出去看一看再说。
    她与秦三夫人说了几句，便跟着林素往外头去。
    林素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引秦婕往冯荣那边去。
    待走到大殿门口，真是天助她也，她竟然看到了贤王身边伺候的宫女知书。
    为了在贤王身边行动更方便些，她早就特意和知书打好了关系。
    “秦小姐，就是那个宫女，我去帮你喊她过来。”说着，林素疾步朝着知书过去。
    秦婕今晚为了和贤王“偶遇”，下了不少的功夫。她为了买通贤王身边的人，几乎将贤王身边的宫人都记住了，和林素说话的宫女，正是伺候贤王的。
    林素和知书说了一会话，便走了过来。
    知书屈膝行礼，“秦小姐，奴婢是伺候贤王的，方才奴婢肚子疼，就拜托林小姐帮奴婢请您出来。我们快过去，别叫贤王殿下等急了。”
    “好，有劳了。”秦婕克制着激动，跟着知书走去。
    林素已经嘱托知书，先带着秦婕绕一绕路。她疾步朝着冯荣那边去，为了万无一失，她得先将屋子里的灯都灭了才行。

 第386章

    穆清瑜和秦姝说了一会话，便回到定国公府的席位上。
    郭念儿趴在桌子上，完全打不起精神来。
    穆清瑜拿起团扇遮着半张脸，问穆清秋，“怎么一回事？”
    穆清秋用口型说道：“还不是为了大哥哥的事。”
    穆清瑜算是明白了，大概是郭念儿为了穆嘉言，百般讨好穆清雪，反而碰了钉子。
    现在人多眼杂，她也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等回家去了再说。
    时辰到了，皇贵妃便吩咐宴席开始，叫宫女们上菜，郭念儿这才直起身来，但还是没有多少精神。
    没一会儿，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但是郭念儿只要一想到穆嘉言还被关在大牢里，吃不好睡不好，完全没有胃口。
    穆清瑜朝着大殿里望了一圈，秦家的席位上，秦婕并不在。
    她收回视线，安心吃着面前的菜。
    皇贵妃坐在当初皇后娘娘的位置，谁都不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坐在她附近的夫人小姐们，挖空心思说着奉承的话。
    从前也只有皇后娘娘有资格，端然坐着听人奉承。
    皇贵妃还没享受一会，一太监匆匆赶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她登时变了脸色，急急忙忙跟着太监离开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这番变故，引得大殿里的人议论纷纷。
    因着皇贵妃半路离开，这一场赏花晚宴，众人也没什么心思吃下去了。
    来的都是大户人家，这些菜肴再美味，她们也不稀罕。
    定国公府因为穆嘉言和李照的事，只安安分分地坐着，连方氏都歇了交际的心思。
    连想和贤王攀上关系的人家，都不会来定国公府这边。
    如若贤王真的重视定国公府，重视穆清雪，为何还要将穆嘉言这么一个病秧子，关了那么久还没有放人的意思？
    想来贤王根本没有将定国公府放在心上。
    因此定国公府这边格外冷清。
    方氏嘀咕：“真是一群捧高踩低的。”
    穆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慎言。”
    方氏低下头，继续吃着菜。
    “穆三夫人，”忠烈侯府的王夫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上次一别，竟然许久都没有再见。”
    方氏又惊又喜，忙拉着王夫人坐了下来，“也是，许久不见，夫人又年轻了不少。”
    “哎，不老已经够好的了，怎么还会年轻呢？我这天天为我家茂儿的事烦着，你看看，我眼角都多了好几道皱纹呢。”王夫人指着自己的眼睛，夸张地说。
    方氏抿嘴一笑，“哪有皱纹，是你多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王少爷的婚事，夫人放宽心。”
    王夫人笑吟吟地看着穆清秋，“只要你多多带着穆三小姐上我们那坐一坐，我就能放宽心了。”
    穆清秋脸上泛起红晕，羞得抬不起头来。
    方氏会心一笑，心中知晓，和王家的这门婚事算是定下了。
    穆老夫人被二人的谈话吸引的转过头来，也加入了谈话闲聊之中。
    穆老夫人听方氏提起过王家的事，三位妇人聊得热火朝天的。
    穆清秋更是羞德耳朵都红透了，饶是如此，她竖起耳朵，不肯放过那三人说的每一个字。
    郭念儿心中藏着事，神情恹恹地吃着菜，穆清瑜没有人说话，只兴致缺缺地朝着大殿里看去。
    只见许多席位都空着，待不住的人早就出去，往御花园里去逛一逛。
    墨竹弯下腰，低声道：“小姐，穗儿还不回来，要不要去找一找？”
    穆清瑜毫不在意，敷衍道：“没事，她想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的。”
    墨竹便不再提穗儿的事。
    因着皇贵妃不在，大殿里的人都随意了不少。
    一小姐跑到大殿门口，朝着里头喊道：“快快快，有热闹看！”
    那人说完，又跑开了。
    这一句话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粒小石子，掀起一阵涟漪。
    不少好事的已经跑了出来，穆清瑜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了一眼，宫里又出什么事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都被那人的一句话，将她们的八卦心都勾了起来。
    一个顾不得脸红，一个打起了精神。
    穆老夫人好笑地看了她们一眼，道：“想去便去，只是不要冲到前头去。”
    王夫人凑趣道：“我带来的那几个皮猴早就没影了，你们也快去。”
    得到长辈的点头，穆清秋和郭念儿起身往外去，还不忘将穆清瑜拉上了。
    三人走到章家的席位，还将秦姝一块拉上了。
    四人跟着人群走着，穆清瑜越走越觉得熟悉，这不是林素带她走过的路吗？
    远处一阵嘈杂的声响，越近越清晰。
    穆清瑜和秦姝已经听出来，其中有秦婕的声音。
    “你们都给我滚！快滚开！”秦婕指着正在门口围观的人怒吼道。
    仔细一看，她身上的衣裳没有穿在身上，只是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随着她的动作，不时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你敢做丑事，还不准我们看啊！”正在说话的是镇国公府二房的小姐，平日里最是泼辣。
    她从长辈那边听了一句，这秦家母女二人曾想法子，想要将丹阳郡主救出去，她心里头便对这母女二人存了芥蒂。
    真要叫丹阳郡主被救出去，再在外头惹是生非，她们这些镇国公府的小姐，还要不要做人啦。
    今晚还真是巧，被她撞到秦婕衣衫不整地从屋子里冲出来。
    好在她反应快，将秦婕堵住了，还叫一同来的好姐妹，赶紧多叫些人过来。
    “什么丑事？”秦婕嘴硬地道，“我不过是累了，进去歇了一歇。”
    镇国公府的小姐李雅嗤笑一声，指了指秦婕的衣裳和脸颊的红晕，“你这副模样，分明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还敢狡辩？依我看，里面恐怕还有人，待我进去瞧一瞧！”
    秦婕一心虚，连忙挡住了李雅的路。
    此举，更是不打自招。
    秦婕暗恼，这下怎么都说不清了。
    穆清瑜等人站在后头，她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了。想来是秦婕的好事被人撞破了。
    她拉了拉秦姝的手，道：“姐姐，我们先离开。你虽然嫁到章家去了，但说起来还是秦家的人。”
    闻言，穆清秋也附和道：“是啊，姝姐姐，你们快回去，我和念儿在这看着，待会子回去说与你们听。”
    于是穆清瑜和秦姝先离开了。

 第387章

    穆清瑜和秦姝才回到大殿，只见秦大夫人听闻了消息，正从里头冲出来。
    见着那二人，秦大夫人劈头盖脸地问：“是不是婕儿出事了？”
    “不知道，我们没有过去。”穆清瑜敷衍了一句，便拉着秦姝继续往大殿里去。
    秦大夫人连忙朝着人多的地方赶去。
    她走得急，不一会就拨开围观的人，走到了里头。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她的婕儿正被一群人欺负着。
    秦大夫人忙脱下自己的衣裳，披在了秦婕的身上，怒道：“你们想做什么？可怜我女儿孤单单一人，要被你们这么欺负？”
    李雅暗道，惹是生非的母女二人齐了，可不就能一锅端了？
    “她做了什么她心里清楚，你们拦着她们两个，我进去看个究竟。”李雅点了点身边的几人，吩咐道。
    秦大夫人感觉到秦婕身子一抖，她便张开双臂，拦在门口，“我看你们谁敢！”
    越是这样，越是叫人觉得里头藏了天大的秘密。
    李雅更是坚定，沉着脸道：“还不快去！”
    她身边的人便一齐上，想要制服住秦大夫人和秦婕。
    几人扭打在一块。
    穆清秋和郭念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忘记了烦忧，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看热闹。
    突然，从黑漆漆的屋子里出现一黑影。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着那黑影望过去，扭打在一起的几人也停下了动作。
    那黑影的姿势极其诡异，一会高一会低的，好半天才走到亮光出。
    穆清秋和郭念儿拼命踮起脚尖，想看一看从里头走出来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啊！”二人尖叫了起来，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穆清秋恼怒地道：“那人怎么不知羞，还不穿衣裳，就这么光着出来了！”
    郭念儿也骂道：“真是不知廉耻！在我们那边，这样不知廉耻的人会被万人唾骂的！”
    其他看热闹的小姐，都是和二人一样的反应。
    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的。
    冯荣被尖叫声吵得脑袋疼，不耐烦地道：“叫什么叫？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到秦婕身上，面目愈发狰狞，“就是你，胆敢耍心机爬上我的床？”
    看热闹的大部分是未出阁的小姐，听到这一句话，都羞得抬不起头来。
    穆清秋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她手指分开一条缝，透过缝隙眯着眼看过去，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个狡诈的男人，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郭念儿敏锐地听到穆清秋的磨牙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穆清秋冷淡地道，她别过脸去，不想被冯荣的身子脏了眼睛。
    秦大夫人搂着秦婕，怒道：“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在污蔑我的女儿！”
    冯荣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再看向李雅，斥道：“你捣什么鬼？这些人是你喊来的？”
    李雅和冯荣见过几次，说过几句话，也算是相识。
    没想到里头的男子竟然是冯荣，李雅深知，冯荣这样的人物，如若得罪了他，他定不会放过自己。
    家里人也与她提过一嘴，和冯荣说话的时候，都要小心些。
    “不是我……我也只是路过……冯少爷，你误会我了。”李雅支支吾吾地道。
    秦大夫人竖起耳朵，冯少爷？能让镇国公府的小姐都如此惧怕的，还能是哪个冯家？她心中有了猜测。
    “这些人不是你喊来的？”冯荣问道。
    按照时辰，入宫的客人都该在宴席上，出现在这里可见是有人别有用心。冯荣暗恼，谁敢算计自己？
    他探究的目光落在秦婕身上，难道是这个女人？
    虽说才和这个女人度过一段愉悦的时光，但他看秦婕的眼神，宛如再看一个陌生人。
    “不是不是，”李雅连忙摆手，小心翼翼地道，“冯少爷，你不如先把衣服穿起来，要是冻出毛病来，皇贵妃会心疼的。”
    冯荣不着片缕，早就觉得冷了，汗毛根根竖起。
    但是……
    “来人，去给我取件衣裳来！”冯荣毫不客气地道。
    李雅冲着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进里头去，不一会满脸通红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件男子的衣裳。
    冯荣一把抓过，披在自己身上。
    “看过来没了？”冯荣没好气地道，“要是看够了，就给我离开！否则我去告诉皇贵妃，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
    那些小姐们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看到外男的身子，冲击力实在是太强烈。
    冯荣一说，她们热闹都不看了，纷纷往回去。
    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走远了些，远远地瞧着这边的热闹。
    李雅怕惹事，先带着丫鬟离开了。
    冯荣看了一眼那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他见得多了，他根本不怕。而且在皇宫里，还有皇贵妃会给他撑腰，他更加无法无天。
    冯荣转身要进屋子里，把衣服都穿好。
    秦婕这才敢抬起头来，她脸上布满泪痕，哽咽着道：“娘，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先别急，”秦大夫人冷静了下来，“你知道那男子是什么身份吗？”
    秦婕呼吸一窒，愈发恼怒。她只当男子是贤王，小意奉承着。谁知道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根本不是贤王。
    她当时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哪里还会探究男子的身份？
    “娘，我们快走，我没脸待下去了。”秦婕带着哭腔催促道。
    秦大夫人小声道：“不能回去，我猜这男子是出自皇贵妃的娘家冯家，看镇国公府李小姐对他的态度，我猜他是皇贵妃嫡亲的侄子，冯家的嫡子！”
    秦婕吓得眼泪都止住了，神色认真地听着秦大夫人继续往下说。
    “你和他的事不少人都看到了，你的清白保不住了，我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抱上冯家的大腿，挣个皇亲国戚当一当。”秦大夫人的眸子里闪着绿光。
    这真是上天赐给她们的机会，攀不上贤王，退一步攀上冯家，当然也是极好的。
    秦婕破涕为笑，“我都听娘的。”

 第388章

    赏花晚宴才到一半，皇贵妃就被贤王喊去。
    御书房里，贤王脸色难看，阴沉得能低下水来。
    “高庭之不是过去了，还将原本你带回来的人，悉数带回边关去了，怎么还是节节败退？”皇贵妃不解，更是不敢相信。
    许是从前李照带兵时，从未打过败仗，便让皇贵妃觉得，打胜仗就和踩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高庭之到底是年轻了些，”贤王眉头紧锁，“那些大臣的意思，是要叫我去边关，以定军心和民心。”
    皇贵妃心里咯噔一下，“你没答应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你离开了，谁知道皇后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与她相处十几年，别看她安安分分地哪里都不去，其实她心里定是在盘算着如何为太子报仇。”
    “她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是皇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难道是从旁支的亲王郡王里，找一个来取代我？”贤王不屑地道。
    只要他还在人世，那些老臣们都不会答应的。
    皇贵妃沉吟道：“我们不得不防。”
    “母妃，我不愿等下去了，”贤王认真地盯着皇贵妃，“明日，我要登基。登基大典草率一些也无妨，成为天子后，我才能安心去平定边关。”
    皇贵妃惊得花容失色，她知道那一天迟早会到来的。可真到了这一天，她仍旧紧张得手都在发抖。
    “你想好了？”皇贵妃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已经想了好几年了。”贤王野心勃勃，他数十年的筹划，不正是为了那一刻。
    “恐怕那些大臣不会立即同意的，先前黄大人和康月长公主的事，他们对你颇有微词。再者他们说不定将边关连失三城的事，都怪在了你的头上。明日……恐怕还是着急了些。”皇贵妃劝道。
    贤王冷笑一声，“他们的家眷不是都还在宫里吗？”
    皇贵妃一怔，“这样做，会不会……”
    “母妃，你就是顾虑太多，”贤王起身，双手掰住她的肩膀，“等我成为天子，史书怎么写，我说了算。谁敢说个不是，就是对我的大不敬之罪，我要诛他九族！”
    贤王眉宇间透出的戾气，让皇贵妃很是陌生。
    许是想到了登上皇位，别人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贤王的笑容狰狞了起来。
    皇贵妃心里一抖，头一次对自己的儿子生出了惧怕之情，她低声道：“我都听你的。”
    “多谢母妃，”贤王满意，“母妃现在回去，将那些女眷都看好，一切等我的消息。”
    皇贵妃一言不发出去了。
    她迈着僵硬的步子，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到大和殿的，又是如何坐在上首的位置的。
    坐下之后，她扫了一眼稀稀拉拉的席位，吩咐身边的宫女，“你派些人，去将所有的客人都请回来。在叫御膳房的人，再上些好菜，烫些好酒来。”
    “是。”
    听着皇贵妃的意思，这宴席短时间是结束不了的，宫女们便去各处的宫灯，拨一拨灯芯，让大殿里更亮堂些。
    宫女出去之后，没一会，在御花园及各处闲逛的夫人小姐都回来了。
    皇贵妃还没松一口气，只见秦大夫人母女二人，几乎是扑到了她的跟前，吓了她一大跳。
    再看秦婕，发髻散乱，衣裳的领口裙摆处散乱，一点都不整齐。
    皇贵妃一眼就看出来，定是在哪里受了委屈，找她讨公道的。
    母女二人跪在皇贵妃的跟前，一齐说着话，听得皇贵妃的脑袋嗡嗡响。
    “你们有什么话，慢慢说。”皇贵妃不耐烦地道。
    秦婕闭上嘴，呜呜的哭泣，只听秦大夫人一个人在说话。
    “请娘娘给臣妇的女儿做主啊！臣妇的女儿，被不知是哪里来的男子玷污了，娘娘要给臣妇的女儿做主啊，不然……不然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秦大夫人说完，和秦婕抱头痛哭。
    皇贵妃身边的宫女，弯着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将皇贵妃不在的时候，外头的那一出闹剧叙述了一遍。
    听到冯荣也牵涉其中，皇贵妃登时凝重了几分。
    皇贵妃沉声问道：“你可知那个男子是谁？”
    “臣妇不知，但是臣妇听别人喊他冯少爷，”秦大夫人道，“臣妇还听到，好像是娘娘的侄子，但是臣妇不敢妄言，还请娘娘查一查。”
    她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心中已经确定，玷污秦婕的男子是冯荣。皇贵妃暗恼，这个节骨眼上，还要生出事端来。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你去看看，荣儿在做什么？要是他手头上有事，就不用喊他过来了。”
    听到皇贵妃如此吩咐，秦大夫人坐不住了，连秦婕的哭声都响亮了不少。
    反正她丢过一次脸了，为了嫁到冯家当正房夫人，再丢一次脸也无妨。
    她的哭声，立刻将大殿里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穆清瑜遥遥望去，只能瞧见秦婕哭得一抖一抖的肩膀。
    穆清秋因着见到冯荣，脸上还挂着怒气，倒是郭念儿兴冲冲地说了起来。
    “外祖母，你们是不知道，那个什么冯少爷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都没穿衣裳呢，”郭念儿绘声绘色地道，“真是不知廉耻。”
    “好了好了，”穆老夫人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话也不怕羞的吗？”
    郭念儿羞赧一笑，没再说下去。
    穆清瑜朝着林家的席位看过去，只见林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看向皇贵妃那边，秦大夫人正激动地说着什么。
    皇贵妃吩咐下去后，宫女又上了一批新的冒着热气的菜肴来，又给每一桌上了一壶好酒。
    穆清瑜想着前几次喝醉酒后的情形，这次她下定决心，不会碰一点酒。
    大殿里的夫人小姐们，便一边吃菜喝酒，一边看着皇贵妃那边的热闹。
    听着秦大夫人略显激动的语气和秦婕的哭声，胃口都好了不少。
    眼下也只有秦家那一边，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秦姝不知何时坐在了秦三夫人身边，悄声道：“娘，大舅妈她们这么一闹，我们都抬不起头做人了。不如，分家。”
    秦三夫人被秦姝的想法惊得一动不动。

 第389章

    秦姝朝着章家那边努了努嘴，“我都不好意思和我的婆婆坐在一块，娘，哥哥也要说亲了，你得为哥哥考虑。正经人家的小姐，谁肯到我们家来？娘，你回家去后，好好和爹爹说一说。”
    说完，见秦三夫人认真思考起了她的话，她悄悄地离开秦家这边，往章家去。
    要不是穆清瑜提醒，她也想不到分家这一步。
    分家不是一件小事，甚至秦老夫人在时，谁敢提分家这两个字，就是不孝。
    可眼下，分家是三房唯一的出路了。
    且秦姝相信，只要她开口提，秦老夫人肯定会同意的。难的是该如何让大房的同意。
    毕竟一旦分家分出去，三房不用往公中交银子，对于大房来说是痛失一笔进项。
    皇贵妃派出去的人，将冯荣带来了。
    冯荣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或好奇或嘲笑的视线。
    哼，待会子这群人就能知道他的厉害了。
    皇贵妃看在眼里无比心疼，她瞪了一眼不远处的穆清雪，眼神凶狠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要不是穆清雪的大意，冯荣又怎么会脚受伤？
    好在太医说了，还是有痊愈的希望。否则皇贵妃当场就会让贤王将穆清雪扫地出门。
    冯荣没有行礼，就坐在了皇贵妃的身边。皇贵妃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为冯荣与自己的亲近而欣喜。
    “荣儿，你认识秦小姐吗？”皇贵妃问道。
    冯荣睨了秦婕一眼，方才来不及细看，现在在亮堂的地方一瞧，这女人还算是有几分姿色。
    可是比起穆清瑜来，还是差了一些。
    “认识，”冯荣轻蔑地道，“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进冯家的门吗？也罢，我身边也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荣儿，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娶秦小姐？”皇贵妃不敢相信地问了一遍。
    “不是娶，是叫她给我做妾。”冯荣狂妄地道。
    皇贵妃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对，冯荣怎么会看得上秦家这样的家世？就算冯荣愿意，她也是不肯的。
    皇贵妃面上带着笑，看向秦大夫人，道：“此事就算解决了，你回家后挑个好日子，将秦小姐送去冯家。”
    秦姝立刻不甘地拉了拉秦大夫人的袖子，哭着道：“娘，我不要给别人做妾。”
    皇贵妃板起脸，“怎么？你还想做正妻？人呐，不能太贪心，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秦大夫人也是不甘心的，她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怎么能去给别人做妾室？
    “娘娘，臣妇的女儿也算是正经人家出生，如若没有这么个意外，臣妇的女儿自当选一门婚事，当正头娘子的。要让臣妇的女儿当妾室，岂不是……岂不是欺负人吗。”
    秦大夫人话音刚落，只听冯荣一拍桌案，呵斥道：“我肯叫她给我当妾，已经是给你脸了，你还给脸不要脸？哼，你不肯的话，人也不必送来了，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反正小爷也不愁娶不到可心人。”
    他是贤王的表弟，皇贵妃的亲侄儿，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上赶着要进他家的门呢。
    秦大夫人噎住，更是被冯荣劈头盖脸的羞辱弄得昏了头，喉咙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秦婕愈发着急地扯着秦大夫人的袖子。
    要是冯荣不肯要她，她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今晚的丑事定会传扬出去，哪家还敢上门说亲？
    冯荣的态度强硬，秦家母女二人没有退路，只好暂且应下。
    闹了这么一出，母女二人灰溜溜地回到秦家的席位上，秦老夫人沉着脸盯着这二人，但因着大房向来强势，她气得肝疼，也说不出一句训斥的话来。
    老祖宗当到她这份上，想来是都城里独一份了。
    秦大夫人和秦婕在皇贵妃那里碰了钉子，反而对自家人更没好脸色。
    “你看什么？是想看我们的笑话？”秦大夫人瞪了秦三夫人一眼。
    秦婕更是骂秦珍，“我坐下有一会了，你瞎了吗，都不给我倒杯水？”
    秦三夫人和秦珍不敢反驳，有什么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
    秦姝坐在章家，远远地瞧着秦家这边的情形。
    看到秦三夫人和个孩童一样被人训斥，秦姝也只能忍着心疼，只希望她娘早点想通。
    这边的热闹散去，就有人坐不住，想要先离开了。
    皇贵妃想着贤王的话，便不肯放人。
    穆清瑜估摸着，按照往常，到这个时候宴席也该散了。
    但在皇贵妃的命令下，宫女还在不停地上菜，她早就吃饱了。
    桌子上的茶壶冷了就换新的，不知道换了多少茶水。
    穆清瑜打了个哈切，大殿里不少人和她一样都困乏了，可皇贵妃还是不肯放人。
    一直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长乐公主，困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起身走到皇贵妃跟前。
    “娘娘，我困了，我想回去睡觉。”长乐公主说道。
    没有了皇后的庇佑，她不再骄纵和肆意，说话行事都是规规矩矩的。
    长乐公主从宴席开始就沉默着，皇贵妃几乎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你去，路上小心些。”皇贵妃和善地道。
    长乐公主往外去，却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了定国公府的席位上，将穆清瑜拉着走到皇贵妃跟前。
    穆清瑜猝不及防，迷迷糊糊地就被长乐公主拉走了，定国公府的其他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
    “娘娘，我一个人害怕，我要瑜姐姐陪我回去说说话。”长乐公主说道。
    穆清瑜疑惑，她和长乐公主没有交际。
    甚至因着丹阳郡主从中挑拨，她和长乐公主的关系只能算是一般。
    皇贵妃同样疑惑，她怎么不知道长乐公主和穆清瑜交好？是以她没有开口应答。
    长乐公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道：“姐姐上次送我的荷包我很喜欢，我给你个花样，你再给我做一个。”
    穆清瑜看到荷包，心中明了，定是范嬷嬷要找自己。
    这荷包，是她当初赏赐范嬷嬷的时候，拿来装银裸子的。
    “公主喜欢，是臣女的荣幸。”穆清瑜笑道。
    也不管皇贵妃是不是同意，长乐公主就要拉着穆清瑜往外去。
    “站住，谁准你们离开了？”

 第390章

    冯荣不悦地道，他不过是转个头的功夫，就有人想要离开？
    看看到其中一人是穆清瑜时，他的眼神复杂，贪恋中夹杂着恨意，恨意中带着势在必得。
    “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长乐公主气得涨红了脸，她再怎么说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冯荣又看向长乐公主，似乎在审视着她。
    “姐姐，我们走。”长乐公主拉着穆清瑜就要离开。
    “站住，”冯荣出声制止，“今晚谁都别想先离开！”
    “你！”长乐公主指着冯荣，说不出话来。
    从前她是先帝和皇后的掌上明珠，就算遭遇了变故，她仍旧是嫡公主，谁敢给她脸色瞧？
    今儿个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臣子的儿子训斥，她感受到莫大的屈辱。
    穆清瑜轻柔地拍了拍长乐公主的手背，安慰道：“公主，冯少爷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用意。您好歹是贤王的妹妹，谁敢欺负你，不说贤王殿下定不会坐视不理，且说先帝和先太子在天有灵，定会庇佑您的。”
    “你说的对，”长乐公主睫毛轻颤，上头挂着一滴泪珠，“父皇和太子哥哥要是知道我被人欺负，他们定会帮我报仇的。”
    冯荣只觉得后背一阵寒风拂过，好似先帝和先太子真的出现在他左右，要为长乐公主出去。
    他打了个寒颤。
    “哎，公主说的是什么话，”皇贵妃满脸堆笑，“你快带着穆二小姐去，你们两个好好说会子话，多带些宫女伺候。”
    “多谢娘娘。”长乐公主板着脸，拉着穆清瑜往外去。
    定国公府这一边。
    穆老夫人看了方氏一眼，道：“你要去哪里？”
    方氏保持着要起身的姿势，回道：“我去叫瑜儿回来，待会子我们就要回家去了。”
    穆老夫人沉声道：“你没瞧见吗，这宴席一时半会结束不了的。”
    “啊？”
    “快坐下。”
    方氏只好坐了下来，她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外头的天黑漆漆的，半点星子也无。
    都快深夜了，难道宴席还不结束吗？
    穆清瑜被长乐公主拉着出了大殿，走了一半，长乐公主叫随行的人都在原地候着。
    二人踩着月色走了一阵，竟然越走越偏僻。
    “公主，我们要去哪里？”穆清瑜心里不安。
    “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相反，我母后还要求你帮忙。”长乐公主目光真挚，语气诚恳。
    看到映在长乐公主瞳孔上的自己的倒影，穆清瑜选择了相信。
    长乐公主拉着穆清瑜继续走，直到走到一处荒废许久的院落里，看这院落从前应该是做佛堂用的。
    长乐公主不知按到了什么，触动了机关。
    屋子正中间的佛像移开，露出一条密道。
    长乐公主拉着穆清瑜，毫不犹豫地进了密道里。
    走在幽深的密道里，空气稀薄，只靠着挂在墙壁上的油灯照明，阴暗又潮湿。
    穆清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不敢回头去看，生怕自己生出怯意来。
    长乐公主心中也害怕，但想着皇后娘娘的叮嘱，她只顾闷头往前冲。
    终于看到密道的尽头，出了密道，眼前的景象无比眼熟，竟然到了皇后娘娘的宫里。
    只见皇后娘娘并不像传闻里的那样，病得都起不了身了。
    她穿着整齐，正笑意盈盈地瞧着长乐公主和穆清瑜，她似乎早就等着这二人的到来。
    长乐公主扑到皇后娘娘的怀里撒着娇，“母后，密道里好可怕。”
    皇后摸了摸长乐公主的脸，目光温柔，“好孩子，你去里头歇一歇，我有话和穆小姐说。”
    长乐公主收起怯意，肃着脸道：“母后，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要为你分担一二。”
    “也罢。”安抚好长乐公主，皇后娘娘才抬头看向穆清瑜。
    迎着皇后娘娘的视线，穆清瑜福了福身子，“臣女给娘娘请安。”
    皇后亲自扶起穆清瑜，语气同样温和，“你也是好孩子，如今本宫是这样的境况，你也肯来见本宫。想必长乐也说了，本宫有事求你。”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站在一边的范嬷嬷，道：“不知道臣女有什么能帮得上娘娘的？”
    皇后娘娘挥退了寝殿里的人，她走进内室，又捧着一个木质的箱子出来。
    从外表看，这箱子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到了这个地步，本宫也没必要瞒着你。”皇后娘娘既然选择了穆清瑜，便不会藏着掖着。
    她招了招手，让穆清瑜到了自己跟前。
    皇后娘娘打开了一点盖子，叫穆清瑜看了一眼。
    关于箱子里的东西，穆清瑜有无数的设想，可真的看到里头的东西，她仍旧难掩震惊。
    皇后娘娘、长乐公主和范嬷嬷都静静地等着穆清瑜缓过神来。
    半晌，穆清瑜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看其他三人，张开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
    皇后娘娘便道：“本宫想请你帮的忙，便是将这箱子从密道带出宫去，送到晋王府去。”
    穆清瑜圆润的杏眼瞪得大大的，她指尖颤抖，不知道该不该去拿皇后娘娘怀里的箱子。
    如若被人发现，定是杀头的死罪。
    见穆清瑜正在为难，范嬷嬷道：“二小姐，老奴也不瞒着你，今晚，贤王的狼子野心藏不住了。皇贵妃为何不让你们离开？那是贤王想用你们这群女眷，要挟大臣们乖乖听命于他。如若真的叫贤王事成了，皇后娘娘和公主定没有活路。且老奴知道小姐和贤王妃之间的恩怨，贤王妃成为皇后，定不会叫二小姐痛快的。”
    范嬷嬷说的都是实话。
    先不说穆清雪，且说冯荣，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真叫冯荣成了皇上的表弟，想来他会无法无天，用更强硬的手段，逼得穆清瑜顺从于他。
    穆清瑜立刻有了决断，她果断地接过皇后娘娘怀里的匣子，小心地护在怀里，道：“娘娘放心，臣女一定竭尽全力，将此物送出宫去，送到晋王跟前！”
    “好！”皇后娘娘松了口气，叮嘱道，“本宫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范嬷嬷果然没有看错你。各处的宫门想必都被贤王派人把守着，本宫这里有无数的眼线盯着。如何出宫，都要看你自己的了。”

 第391章

    穆清瑜又从密道离开，这一次，有范嬷嬷和另一个宫女跟着，长乐公主则留在了皇后娘娘的身边。
    范嬷嬷和那宫女早就换下宫装，穿了寻常奴仆的衣裳，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穆清瑜从那二人身上收回视线，随意地问：“怎么没看到桑叶和枫叶？”
    范嬷嬷沉着脸，“她们二人……已经死了。”
    穆清瑜如鲠在喉，不再说话。
    三人默默无言地走出了密道。
    果然如皇后娘娘设想的一样，皇宫里随处可见手持刀剑的侍卫。
    范嬷嬷熟悉宫中的地形，提前带着穆清瑜躲开。
    三人慢慢地走到了大和殿的门口，只见大和殿外有好几队侍卫层层把守，各个凶神恶煞的，手里握着的刀剑泛着无情的寒光。
    穆清瑜心里一冷，怪不得皇贵妃不让任何宾客离开。看贤王这架势，今晚的皇宫必将沾染上血腥之气。
    贤王从前有先帝和先太子制衡着，人前要装出一副平易近人、敦厚仁心的模样。
    现下再无人能威胁到他，他的本性便要暴露出来了。
    这样的小人如若登上皇位，将是黎明苍生的浩劫。
    穆清瑜朝着大和殿看了一眼，想着里头的亲朋好友，不由地抱紧了怀里的箱子。
    范嬷嬷招了招手，让穆清瑜和宫女跟上。
    三人专挑甚少有人走的小路，一路躲开守卫，终于到了宫门处。
    三人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能瞧见宫门处更是把守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下连范嬷嬷都没有法子了。
    “嬷嬷，还有没有别的出宫的路？”穆清瑜轻声问。
    范嬷嬷拧着眉头，仔细地回想着。
    那宫女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二小姐，范嬷嬷，奴婢曾经听东宫的宫女说过，先太子为了出去玩，在东宫偷偷开了一道门，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想必贤王更不会知道。”
    穆清瑜和范嬷嬷看到了一线生机，眼睛都亮了起来。
    范嬷嬷忙问：“你知道那道门在哪里吗？”
    宫女如实道：“奴婢不知道，但是奴婢认识不少东宫的宫女，奴婢可以去问一问。”
    范嬷嬷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这问一问，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功夫。
    穆清瑜当机立断，“走，去东宫。”
    她是一刻都不想耽误，忙指挥着宫女往东宫去，范嬷嬷只好快步跟上去。
    大和殿里，那些个夫人小姐们都快熬不住了，喝了点酒更是昏昏欲睡。尤其是年纪大的老夫人，更是没有精神。
    实在是撑不住的夫人小姐们，人一起结伴，去和皇贵妃辞行。
    但皇贵妃就是不肯放人。
    “难得聚一聚，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御膳房里还备下了饭后甜点，你们尝一尝。”皇贵妃笑道。
    “娘娘，我们实在是吃不下了。”
    冯荣语气不善地道：“怎么？连皇家的厨子你们都看不上了？还是说看不上皇贵妃娘娘和贤王？”
    他此言一出，那几人反驳不了，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席位上。
    穆清秋和郭念儿不知打了多少个哈切，泪眼朦胧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外祖母，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郭念儿疲惫地问道。
    问完没有听到穆老夫人的回答，她便朝着老夫人看过去。
    只见穆老夫人正盯着大殿门口的方向，脸色凝重，眼神里满是警惕。
    郭念儿甚少见到穆老夫人露出这样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唤道：“外祖母？您没事？”
    穆老夫人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郭念儿的面庞上时，才露出些许笑意，“我没事，你要是困了，就趴在丫鬟身上眯一会。”
    “母亲，这也不是法子，”方氏搂着穆清秋道，“她们都困得熬不住了，皇贵妃还要留我们到什么时候啊。”
    “嘘。”穆老夫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
    其他几人不知何意，想再问一问时，穆老夫人已经将视线移开了。
    那几人只好不再说话，也不提要回去一事。
    墨竹也正不停地朝着大殿门口张望，也不知道穆清瑜什么时候能回来。
    许是因着穆清瑜不在，穗儿愈发明目张胆，她就站在穆清雪身边殷勤地伺候着。
    墨竹瞧在眼里，只当看不到。
    在皇贵妃的吩咐下，御膳房又上了一批甜点来，宾客们只好又动起了筷子，应付地吃几口，倒是哈欠声此起彼伏的，没有片刻停息。
    皇后娘娘的寝殿里，长乐公主同样在打着哈欠。
    “母后，我好困。”长乐公主揉了揉眼。
    皇后娘娘正端端正正地坐着，闻言便道：“再等一等，长乐，你会怪母后吗？”
    “啊？母后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要怪母后？母后是说今晚将我牵扯进危险之中？”长乐公主搂住皇后娘娘的腰，“不管发生什么，长乐都要跟母后在一起。”
    皇后娘娘幽幽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长乐的头顶。
    今日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不后悔在先帝的膳食里下毒，唯一后悔的是没有看顾好儿子，现下又让自己的女儿身处险境之中。
    可是她没有别的法子。
    如若将长乐送出去，长乐还不知道要面临多少劫难。也只有将长乐留在自己身边，她才能放心。
    母女二人搂着坐了一会，外头有了一点动静。
    皇后娘娘一凛，这一刻终于到了。
    她推开长乐，理了理衣襟和袖口，才道：“长乐，你去里头。”
    “母后……”
    她的声音严肃了些，“快去！”
    长乐只好往内室里去。
    她的视线从长乐的背影上收回，外头突然闯进来的人终于走了进来。
    皇后宫里伺候的太监飞快地跑进来，跪在皇后跟前，“娘娘，贤王殿下进来了，奴才拦不住他！”
    “无妨。”皇后娘娘面色平静，目光落到门口处。
    贤王被左右簇拥着，脸上带着笑意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贤王弯下腰，“看起来母后是大好了，今晚的赏花宴就该由母后主持大局的。”
    皇后娘娘回之一笑，“皇贵妃能堪重任，有她在那坐镇就足够了。”
    “母后说得对，”贤王摊开手，“那就请母后将那物交出来。”

 第392章

    “哦？你现在就要本宫的皇后宝册了？”皇后娘娘故意道。
    贤王笑道：“母后，你知道儿臣要的是什么。”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儿臣在整理父皇的遗物时，竟没有找到玉玺……”
    “什么？玉玺竟然不见了？”皇后娘娘惊讶道，“你还不快去找，还来找本宫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是本宫拿了玉玺？”
    贤王只盯着皇后娘娘笑而不语，笑容里的意味分明是认定了，玉玺是皇后娘娘所拿。
    “本宫病了这么久，也许久没有踏出过殿门一步，你怎么怀疑到本宫头上来了？”皇后娘娘问道。
    贤王眯了眯眼，不想再看皇后娘娘演下去。
    他招了招手，只见徐屿舟提着一太监进来。
    徐屿舟将太监几乎是扔到贤王和皇后跟前，皇后看到那太监，微微一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
    贤王见着皇后波澜不惊的脸色，心中暗骂一句，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那太监在地上滚了一圈，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所有人，随即连滚带爬地到了皇后娘娘的脚边。
    “娘娘！娘娘救救奴才！”太监凄惨地喊道。
    贤王眼神一示意，徐屿舟提着太监回到他们这一边，徐屿舟恐吓道：“你将你做的事都说出来，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太监是领教过徐屿舟的厉害的，被他一吓，两股战战，好不狼狈。
    贤王质问：“玉玺呢？”
    “是……是皇后娘娘命令奴才……奴才将玉玺偷出来……交给皇后娘娘了……”太监战战兢兢地说完。
    贤王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道：“母后，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想听本宫说什么？说玉玺在哪里？可惜玉玺不在本宫手里。”皇后娘娘道。
    “来人，搜！”贤王没有多少耐心，也不愿再和皇后装慈母孝儿的戏码。
    贤王带来了不少人，纷纷闯进了各处搜寻着，寝殿里也进来不少人。
    长乐公主吓得从里头跑出来，躲到皇后娘娘的怀里。
    皇后娘娘单手搂着长乐公主，镇定自若，就算寝殿里的一切都被搜得乱七八糟，仍旧岿然不动。
    搜了大约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贤王恼怒万分，叫侍卫们都退了出去。
    他五官狰狞，威胁道：“母后，儿臣劝你快点将玉玺交出来！否则别怪儿臣无情！”
    皇后娘娘平静又幽深的眸子对上贤王丑恶的嘴脸，“本宫不知道玉玺在哪里。”
    贤王后退几步，狰狞的五官上，自眼中冒出怒火，他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拿你没法子吗？你拿着玉玺是想要自己登基，效仿前人女子为帝？呵，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反手一拿，将徐屿舟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
    他手拿长剑，剑尖指着皇后，冷笑道：“当初太子死在我的手上，你也当我的刀下亡魂！”
    长乐公主从皇后的怀里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盯着贤王。
    什么？太子哥哥的死竟然不是意外？
    皇后娘娘搂着长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没想到，贤王竟然猖狂到这等地步！连她的性命也不放过！
    贤王没有给皇后娘娘反悔的机会，他已经举起剑，直指皇后娘娘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徐屿舟快一步，抢过贤王手上的剑，道：“这种事，还是由微臣为殿下效劳。”
    “也好。”贤王后退了一步。
    他对皇后娘娘毫无感情，甚至带着恨意，亲手杀了皇后也能泄心头之愤。
    但若是传出去，他背上一个弑母的罪名，到时候处理起来麻烦了些。叫徐屿舟代劳是最好的法子。
    贤王后退了几步时，徐屿舟手上的剑已经刺进了皇后娘娘的心脏的位置，他没有一点犹豫抽出剑。
    皇后娘娘吐出一口血，闭上眼倒了下去。
    伤口处喷出的血溅到长乐公主的脸上，她白嫩的脸颊上，布满了血珠子，很是可怖。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倒下去，直到听到皇后摔在榻上发出的撞击声，她才反应过来。
    “母后！母后你怎么了？你快睁开眼看看长乐啊！你死了，长乐该怎么办啊！长乐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呜呜呜……”长乐抱着皇后娘娘，凄惨地哭着。
    她的泪珠子成串地掉下来，悉数落在皇后娘娘的脸上。
    可皇后娘娘了无生气，身躯无力地耷拉着，泪水流到她的眼睛里，她的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长乐的哭喊落在贤王的耳朵里，只是噪音。
    贤王指了指长乐，吩咐道：“你将她一并解决了，本王先过去那边，你将这里的事处理好就过来。”
    “是。”徐屿舟应道。
    贤王大步走了出去，带走了寝殿里的人。
    寝殿里只剩徐屿舟，哭得撕心裂肺的长乐公主，和没了生气的皇后娘娘。
    徐屿舟走过去。
    长乐泪眼朦胧中认出徐屿舟，是杀了皇后娘娘的凶手。
    徐屿舟一靠近，她便扑上去拳打脚踢，“就是你杀了我母后！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长乐的绣花拳头落在徐屿舟身上，不痛不痒的。他靠近皇后娘娘，不知从怀里拿出了什么，塞进了皇后娘娘的嘴巴里。
    “你还我母后……还我母后……”长乐哭着，使出最大的力气打在徐屿舟身上。
    她也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大，她便朝着徐屿舟的胳膊狠狠地咬下去。
    徐屿舟终于有了反应，他的五官微微一扭曲，痛得闷哼一声。
    长乐咬得愈发用力，舌尖尝到了一点腥甜的味道。
    徐屿舟皱起眉头瞧了她一眼，猛地将她扛在了肩上。
    “放开我！你这个凶手！放我下去！”这下长乐的拳打脚踢，都落了空。
    徐屿舟再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扛着长乐公主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
    走出寝殿，他敏锐地嗅到弥漫在空气之中的血腥味。
    按照贤王的性子，想必在皇后娘娘宫中伺候的下人，都命赴黄泉了。
    长乐公主还在喊叫，徐屿舟停下，警告道：“如若你想留着命找徐某报仇，徐某建议你闭上嘴。要是招来贤王的人，你将落得跟皇后一样的下场。”
    长乐果然闭上了嘴，甚至停止了挣扎。

 第393章

    长乐公主被徐屿舟扛在肩上，她死死咬紧牙关，才克制住自己打徐屿舟的冲动。
    她只要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的便是皇后娘娘毫无生气的脸，和暖榻上四溅的血。
    她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将胸前的衣襟都沾湿了。
    她恨徐屿舟，也恨贤王，将她的亲人都害死了，让她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
    听贤王的意思，她也是死路一条。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被徐屿舟放下了。
    长乐公主四处一张望，虽然在宫里长大，但是她却不认得自己身处何地。
    将她带到这偏僻的地方，难道是方便灭口吗？
    她的手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她悄悄地将石头握在手里。只要徐屿舟一靠近，她定要和徐屿舟拼个你死我活，为她母后报仇！
    但徐屿舟只是站着看了她一会，随后转身离开。
    长乐公主没想到徐屿舟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她拿着石头追上去。但才跑了几步，就听徐屿舟将门关上了。
    她心一紧，跑到门口拍着紧闭的门，“放我出去！”
    可惜她的叫喊声没有得到回应。
    这里偏僻，不管她叫得如何撕心裂肺，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贤王往御书房去，御书房那边已经候着一群大臣。
    他心念一动，先往大和殿去。
    他走到大殿门口便停下，并没有进去。
    一个太监跑进去禀告了声，冯荣一瘸一拐地穿过大殿走了出来。
    “表哥，你放心，这儿有我在，绝对不会出岔子的。”冯荣拍着胸膛保证道。
    贤王朝着里头看了一眼，只见大殿里头座无虚席，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要离开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朝着定国公府那边看了一眼，却没瞧见穆清瑜的身影。
    他便问道：“穆二小姐呢？”
    冯荣照实回道：“穆二小姐被长乐公主带走了。”
    “什么？！”贤王变了脸色，“你是说她被长乐带走了？”
    冯荣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贤王脸色凝重，吩咐左右：“你们快去将穆二小姐找出来，就算将整个皇宫都翻一遍，也要把她找出来！”
    “是！”他身后跟着的侍卫连忙去寻找穆清瑜。
    冯荣不解地问：“表哥，出什么事了吗？”
    “你不用管，你回去将大殿的女眷都看好。”贤王沉着脸往御书房去。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穆清瑜突然不见了，联想到消失在皇后宫中的玉玺，他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
    他脸色难看，回到了御书房处。
    大臣们看到他过来，同样神色复杂，但还是对他行了亲王之礼。
    贤王开口道：“本王知道明日登基大典太过匆忙，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加上边关战事吃紧，竟一连痛失三城。只有天子御驾亲征，才能安定军心，收回失去的城池。董大人，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董知严站了出来，“微臣……微臣……”
    他却支支吾吾地说不上话来。
    如若是先帝刚驾崩那会，他定会支持贤王。可是在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之后，他又犹豫起来。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贤王恐怕不会是一个明君的想法。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终于开口道：“微臣觉得，还是得先让钦天监选一个吉日。”
    董知严极有威望，在朝着的拥护者不少。
    此话一出，不少人附和了起来。
    贤王黑着脸，看向钦天监的何大人。
    何大人低着头道：“微臣觉得董大人说得对，请殿下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这就回去算吉日。”
    贤王一拍桌子，怒道：“你们都想造反吗？”
    “微臣不敢。”大臣们异口同声地道。
    穆二爷也在其中，他尽量往人群的后头去。他和贤王的关系，只希望贤王不要注意到自己，他可不想当出头鸟啊。
    “舅舅，你是怎么想的？”贤王问道。
    冯家是皇贵妃的娘家，自然是站在贤王那一边。但冯大人也不得不顾及董知严的意见。
    “微臣觉得殿下说得对，但是明日举办登基大典实在是太过仓促，依微臣看，不如定在三日之后。”冯大人权衡了一会，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贤王气极，他等不到三日之后了。
    他从前就是一直在等一个时机，结果等着等着，将玉玺等没了。
    要是再等三日之后，谁将皇后已死的事捅出来，不知还有多少麻烦事。
    只要他成为天子，看谁还敢与他过不去。
    他等不急了。
    “舅舅，”贤王不悦地道，“我后日要带兵亲征，如若三日后，恐怕来不及了。”
    希望冯大人能听得懂他的意思。
    董知严顺口道：“不如等殿下战胜归来，双喜临门。”
    “董大人说得对。”不少大臣附和道。
    贤王气得肝疼，先帝成年的皇子就他一个，这些大臣还要拖延什么？
    “舅舅，你怎么看？”贤王问道。
    冯大人抿了抿嘴，低着头道：“董大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说着他上前一步，朝着贤王使了个眼色，想叫贤王别惹了众怒。反正皇位迟早是落在贤王头上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贤王到底年轻气盛，眼看着没有多少人顺应他，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贤王哼了一声，坐在了圈椅上。
    他拍了拍手，在进来的太监耳边吩咐了几句，太监匆匆离开。
    贤王笑道：“希望待会子，董大人还能坚持己见。”
    那太监匆匆地跑进大和殿之中，在皇贵妃和冯荣耳边说了些什么。
    皇贵妃和冯荣一个激灵，将瞌睡赶跑了。
    皇贵妃的视线寻找到董知严的家眷，吩咐伺候的宫女将董家的女眷都喊了过来。
    “恭喜夫人，董大人有喜，你们快过去谢恩。”皇贵妃笑意盈盈地道。
    董夫人摸不着头脑，董大人还能有什么喜事？会让他们一家人去谢恩的？
    董夫人带着两个女儿朝着皇贵妃行礼，随后跟着太监往外去。
    走到外头，看到穿梭于皇宫之中的侍卫，董夫人的脸色凝重了几分，连忙问带路的太监，“这位公公，到底有什么喜事？”
    说着，她递过去一个荷包。
    太监双手拢在袖子里不肯收，只道：“夫人和小姐们过去便知道了。”

 第394章

    太监领着董夫人和董小姐们往御书房去，快接近御书房时，几人身后不知何时跟了好些个带刀侍卫。
    董夫人往后看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
    那些侍卫见行踪已暴露，干脆上前，二人一对，押送犯人一样押着董家的夫人小姐们往御书房去。
    两位小姐吓得哭了起来，董夫人颤抖着声音问：“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说我家老爷有喜事吗？”
    瞧着这架势，难道董大人惹上了牢狱之灾？
    两位小姐哭得凄惨，声音已经传到了御书房那边。
    董知严听到声音，脸色惨白，嘴唇上的胡须不住地颤抖。听声音，是他的闺女！
    贤王轻笑一声，对董知严的反应很是满意。
    “董大人，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本王应该什么时候行登基大典？”贤王好整以暇地问道。
    左边耳朵是贤王的声音，右边耳边是女儿们的哭声。
    董知严的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微臣……微臣觉得还是等殿下战胜归来，再行登基大典不迟。”
    “哼，还嘴硬。”贤王眼神凶神地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
    侍卫跑了出去，没一会，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声，应声响起女人的哭喊声。
    女人的哭声撕心裂肺，将平静的夜晚撕得粉碎。
    董知严闭了闭眼，流下两行清泪。
    贤王再次问道：“董大人，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有改变主意？”
    董知严朝后看了一眼，他知道大部分的大臣们，都是看他的意思行事。只要他松口，那些大臣们都会纷纷支持贤王的意思。
    可是一想到因为贤王擅自回来，都城连失三城，且贤王在黄大人一案和康月长公主的事中牵扯不清，他就不能不明不白地拥护贤王。
    “微臣还是那个意思，等殿下战胜归来，再行登基大典也不迟。”董知严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带上了血泪和坚定的决心。
    贤王捏紧拳头，怒极反笑，“本王对你客气几分，你就以为本王拿你没有法子？来人，送董大人的妻女们，一齐上路！”
    董知严闭上双眼，咬着牙一言不发，更别说改口。
    “你们呢！”贤王伸手指着董知严身后的大臣们，“你们也和他一样？”
    贤王的话才说完，外头接连响起了两道凄惨的声音。
    那些大臣们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
    他们低下头去，将脸藏在阴影之中。
    贤王看了眼天色，冷笑一声。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他可以陪着这些人好好玩一玩。
    这儿凄惨的叫声，也传到了大和殿之中。
    原本还困乏的夫人小姐们，一个个打起了精神朝着大殿门口看去，试图看出一些端倪来。
    有和董家交好的，已经辨认出那几道尖叫声，属于董夫人和两位董小姐。
    明明是去谢恩的，怎么听声音，好像是死前的尖叫一样？
    回想起那几声尖叫，穆清秋打了个寒颤，往方氏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娘，等二姐姐回来，我们就回家去好不好？”
    方氏沉默着，捂住了穆清秋的嘴巴。
    方氏看向穆老夫人岿然不动的背影，才稍稍觉得心安。
    穆老夫人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如若她还镇定，想必没什么大事。
    不一会儿，先前带董家夫人和小姐离开的太监进来了，同样先到皇贵妃和冯荣中间说了什么，皇贵妃派人，将李尚书家的夫人和小姐们喊了过去。
    李夫人带着几个女儿走了过去，只听皇贵妃还是同样的话术。
    李夫人回头看了看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姐，便道：“娘娘，那些是男人家的事，我们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
    冯荣斥道：“叫你去你就去，别废话！”
    李夫人变了脸色，冯荣只是个晚辈，按照道理见着她，还该向她行礼的。
    现下竟然对她大呼小叫的，要不是碍于皇贵妃在一边，她早就发火了。
    “娘娘，臣妇还是不去了。”李夫人克制着怒气道。
    “呵，这里不是你说了算。来人，送她们过去。”冯荣朝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他身后的宫女走出来，强行拉着李家几人出去。
    这些宫女不似寻常宫女，各个孔武有力，李家几人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拉着往外去。
    李家几位小姐吓得哭了起来，她们害怕落得和董家小姐一样的下场。
    李夫人怒道：“娘娘这是做什么？不是说是让我们去谢恩的，为何要如此？”
    皇贵妃脸色沉沉，没有说话。
    冯荣不耐烦地催促：“太吵了，快点拉她们出去！”
    宫女们听命，快速拉着李家女眷出去了。
    经过这一变故，大殿里的夫人小姐们，各个心慌得不行，有胆小的已经在低声抽泣了。
    又有夫人小姐想去和皇贵妃辞行，仍旧被挡住了。
    李家几人出去没多久，远处又响起女子的尖叫声。
    郭念儿吓得缩到穆老夫人的怀里，着急地问：“外祖母，表姐怎么还没回来？”
    “瑜儿和公主在一起，想必是安全的，”穆老夫人握住郭念儿的手，安慰道，“别怕，天塌下来有我老婆子顶着。”
    郭念儿稍稍安心。
    此时的穆清瑜等人，成功地找打了隐藏在东宫的小门，离开了暗藏杀机的皇宫。
    三人悄悄地跑出去，只见大街上也有不少正在巡逻的官兵。
    穆清瑜的装束十分显眼，要是被那些官兵瞧见了，少不得要被抓起来细细询问一番。
    三人只好先躲起来，等着巡逻的官兵走远了，三人再去晋王府。
    可是一队官兵才走远，又有一队官兵过来。
    穆清瑜只好耐心地等着时机。
    只听皇宫的门开启，从里头出来一队御前侍卫。
    侍卫们出了皇宫，骑着马朝着各个方向分散而去。
    每遇到一队巡逻的官兵，御前侍卫都要停下来叮嘱几句。
    “定国公府的二小姐从皇宫里溜出来了，你们要是瞧见了，立刻押着送入宫里去！”
    躲在暗处的穆清瑜三人听着，心都凉了半截。
    “嬷嬷，这样下去不行。”穆清瑜若有所思地道。

 第395章

    都城里因着穿梭于坊市间的佩刀官兵，陷入紧张的局势中。普通老百姓们纷纷关紧门窗，听着连绵不绝的马蹄声，缩在床上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威武大将军府之中，金氏带着高家的女眷们入宫去，高家只剩下杨婉怡和几个高老爷的妾室。
    此时已是深夜，杨婉怡衣冠整齐，坐在暖榻上一言不发。
    高庭之向祖母求来照顾杨婉怡的关嬷嬷，已经劝了好几遭。
    “姑娘，您身子重了，得早些歇息。老奴伺候您歇下？”关嬷嬷再次劝道。
    杨婉怡看向窗外，问道：“夫人她们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一想到迟迟未归的金氏等人，关嬷嬷脸上添了些愁容。
    按照道理，金氏等人应该早就到家，现下早就梳洗好歇下了。
    “派人去打探过消息了吗？”杨婉怡又问。
    关嬷嬷从前是伺候过高老夫人的，在高家的人脉甚广，因此消息也是极为灵通。
    面对杨婉怡，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道：“派人去过了，但是皇宫守卫森严，打探不出来什么。”
    “守卫森严？”
    关嬷嬷压低了声音，“是啊，听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各处宫门，不知道为何多了众多守卫，连大街上，也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像是……”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关嬷嬷怕说出来吓到杨婉怡，害她动了胎气，因此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杨婉怡盯着窗外，茶几上摆放的油灯被风一吹，映得她的眸子明明暗暗，看不出情绪。
    她垂下眼眸，“嬷嬷，我困了。”
    “好好好，老奴扶您去歇息。”关嬷嬷松了一口气，杨婉怡肯歇息就好。
    她搀扶着杨婉怡躺到床上，亲自吹灭了油灯，带上门离开了。
    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杨婉怡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
    杨婉怡起身，随手盘了个妇人的发髻，穿上衣裳往外去。
    金氏故意刁难她，她的院子里除了关嬷嬷和两个粗使婆子，其他下人都被金氏派去了别处。
    是以她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也没人发现。
    来高家好几日，她已经暗暗地将高家的布局都摸清了。
    踩着夜色，她很容易地进到高老爷的院子里。
    高老爷这次一病就是好几个月，大夫说需要静养，因此他的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伺候的下人。
    她听高庭之提过一句，高老爷是心病。
    她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高老爷的屋子里。
    开门的声音响起，浅眠的高老爷从床上几乎是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谁？谁在那里？”
    高老爷朝着门口望过去，待看到站在门框处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时，吓得魂飞魄散，根根寒毛竖起。
    “你……你……你……”高老爷脸色惨白，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的脸上，布满了害怕和心虚。
    杨婉怡缓慢地走进来，朝着高老爷而去。
    她面无表情，月光洒在她洁白的衣裳上，就像索命的无常。高老爷吓得牙关都抖得咯咯作响。
    “你别过来……别过来……”
    “高黎，你为什么要害我？”杨婉怡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如有千斤重砸在了高老爷的脑门上。
    高老爷骇然，果然是来索他的命来了？
    他撑不住，跪了下来，痛哭流涕，“杨夫人，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我不是故意要害杨将军他们的啊！”
    “不是故意的？”杨婉怡轻蔑一笑，“是你给敌军通风报信，才害得我杨家儿郎战死沙场，你说你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不是……”藏了许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开。高老爷只感觉自己的心被剜了一个大口子，撕心裂肺地疼痛让他无处宣泄，只能跪伏在床上，止不住地颤抖。
    瞧着高老爷死到临头还嘴硬，杨婉怡一阵恶心。
    她冷冷地瞥了高老爷一眼，道：“高黎，让你苟且偷生几年，已经是给你的恩赐。我在下头等你，你快洗下来，给我杨家儿郎磕头谢罪！”
    “我……我……”高老爷支支吾吾说不上话，他是贪生怕死之人，就算日日夜夜被良心折磨着，依然苟活于今。
    他想求求杨夫人，让他抱上孙子再谢罪。一抬头，屋子里空无一人。
    他又吓出一身冷汗。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可不就是杨夫人来索命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杨家儿郎们的脸庞，甚至从他脑海里钻出来站到了他的跟前，将他团团围住。
    杨将军厉声质问：“高贼！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高老爷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他眼神发直，愣愣地下了地，从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来。
    杨婉怡走出高老爷的屋子，听着屋子里传来的一声尖叫，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但这远远不够，杨家的血海深仇，不是一个高老爷的死就能化解的。
    她走了一阵，隐隐约约听到从高家外头传来的马蹄声。
    她蹙起眉头，只希望李照和穆清瑜他们一切平安。
    穆清瑜几人还躲在巷子里，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
    “嬷嬷，你跟我说实话，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穆清瑜轻声问道。
    范嬷嬷叹了口气，外头巡逻的官兵接连不断，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回皇宫去见皇后娘娘。
    在这个时候，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贤王要它，”范嬷嬷指了指穆清瑜怀里的小箱子，“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看宫里和宫外的架势，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穆清瑜却不认同，看贤王的架势，恐怕他明日就要登基也说不定。
    登基前，他必定要将玉玺弄到手。
    如若被贤王知道，玉玺在自己偷偷带出了宫，恐怕贤王会亲自出来追杀她。因此在此多逗留一会，就多一分危险。
    穆清瑜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嬷嬷，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带着它往晋王府去。”穆清瑜果断地道。
    范嬷嬷一怔，不假思索地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大不了我被他们带入宫去，到了贤王跟前，我随便寻个理由应付了便是。”穆清瑜言语轻松。
    范嬷嬷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

 第396章

    巡逻的官兵们得了上头的命令，说是要加强都城里的守卫。但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也不知道。
    是以他们在都城里漫无目的地巡逻着。
    突然前头的巷子里走出来一女子，女子发髻精美，衣着华丽，身上随便一样首饰拿出来，都够寻常人家好几年的开销了。
    但这些都不是最珍贵的，最珍贵的还是女子的面容。
    这些官兵都看呆了，仿佛站在那里的是天上的仙女，画里走出来的少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叫人移不开眼，怎么都看不够。
    他们静静地看了许久，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直到后来的官兵追上他们，他们才彻底惊醒过来。可是他们不敢上前，生怕亵渎了仙子。
    直到有人说道：“她该不会是贤王殿下要找的定国公府二小姐。”
    这一句话点醒了众人，他们这才骑着马上前去。
    穆清瑜用宽大的袖子半遮着面庞，楚楚可怜地道：“我迷路了，你们能带我回家去吗？”
    “你是定国公府二小姐？”
    穆清瑜微微点了点头。
    “贤王殿下正在找你，恐怕你得跟我们走一趟。”
    穆清瑜圆圆的杏眸里透出惊诧，眉心微微蹙起，不解地问：“贤王殿下找我回去做什么？难道是贤王妃找我？贤王妃和我是嫡亲的姐妹，有什么话等明日说也是一样的。”
    她不着痕迹地透露出她和贤王妃的关系，果然对面那群人看她的眼神放尊重了些。
    现在谁敢跟贤王府过不去？
    “是贤王殿下的命令，请小姐跟我们走一趟，不要让我们为难。”那群人的语气都客气了不少。
    穆清瑜垂着眼眸，似乎在考虑。那群官兵耐心地等待着，不敢造次。
    直到又一队巡逻的官兵到此，穆清瑜立刻做出决定，“那好，我跟你们入宫去。”
    于是官兵纷纷下马，带着穆清瑜步行往皇宫的地方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后，范嬷嬷捧着小箱子，带着宫女从巷子里出来，快速朝着晋王府的方向去。
    一连走了三队官兵，二人走在路上也安全了些。
    穆清瑜走得极慢，因着她是贤王妃的姐姐，谁都不敢催促她。
    她进了皇宫，被带到了离御书房不远的地方。贤王正大发雷霆，无暇顾及她。
    是以身边除了两个宫女看着，再无其他人。
    穆清瑜嗅了嗅，总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走了一路，腿脚有些酸软无力。
    两个宫女见了，也没说什么。
    突然御书房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五六个御前侍卫走了过来，径直越过穆清瑜离开。
    看他们的神色，像是去办一件大事。
    穆清瑜还在琢磨的时候，不远处的一阵尖叫声，吓得她差点从石凳子上滑下来。
    她定了定心神，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尖叫声的主人，正是之前奚落过她的段薰。
    段薰跪坐在地上，尖着嗓子哭喊道：“你们别杀我，我还不想死啊！爹爹救救我！”
    她面前站着两个带刀侍卫，侍卫腰间的佩刀拿在了手上，悬在她的脑袋上。
    段薰飞快地看了一眼，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只能一个劲的哭喊和求饶。
    她的声音尖锐，刺得人脑袋疼。
    但两个侍卫举着刀纹丝不动，似乎在等一个命令。
    一炷香的功夫，段薰已经把能想到的求饶的词句，都说了个遍。
    她的喉咙嘶哑，依然不敢停歇。她生怕这两把刀什么时候就落下来了。
    “两位大人，两位爷！只要你们放了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一个太监自御书房处走来过来，看到太监摆了摆手，那两个侍卫终于有了反应，将佩刀收了回去。
    太监走到段薰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道：“你可以回去了。”
    段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的时候，忙给面前三人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多谢大人……”
    段薰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跪久了，双腿毫无知觉。
    她不敢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多留片刻，只好一瘸一拐地跟着太监往大和殿去。
    当走到离穆清瑜不远的地方，看着对方清亮的眸子，段薰知道，方才她狼狈的模样肯定被穆清瑜看了去，还不知道穆清瑜在心里怎么嘲笑自己呢。
    段薰又羞又恼，碍于太监在不敢做什么，只好撂下一句狠话，“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穆清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又不屑地移开眼去。
    段薰气极，“哼，待会子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段小姐，别叫咱家为难。”走出了好几步远的太监，不耐烦地催促。
    “是是是，我这就过去。”段薰唯唯诺诺地回道，不再理会穆清瑜，用最快的速度跟了上去。
    御书房处又走出来一太监，这次是请穆清瑜过去的。
    那太监走到穆清瑜身边的时候，方才站在段薰跟前的两个侍卫，不知何时走到了穆清瑜的两边。
    太监横了他们一眼，“穆小姐是贵客，你们还不退下！”
    “是。”两个侍卫退到远处。
    太监笑眯眯地道：“请穆小姐跟奴才走一趟。”
    “公公带路。”穆清瑜站了起来，跟着太监往御书房去。
    太监特意避开了站在御书房外的朝臣们，领着穆清瑜无声无息地进了御书房之中。
    只见贤王正坐在榻上，用着茶水和点心。
    看到穆清瑜进来，贤王露出笑容，问道：“二小姐怎么出宫去了？是御膳房做的菜肴不合你的胃口吗？”
    穆清瑜先行了礼，才回道：“不是，是臣女不小心惹了长乐公主不快，长乐公主斥责了臣女两句，臣女一时想不通，才任性地出宫去了。”
    贤王原是想套一套穆清瑜的话，听到她的回答，想来自己是想多了。
    当初皇后因为桑叶的事，将穆清瑜软禁在宫中，还差点害得穆清瑜身败名裂。
    皇后又怎会信任穆清瑜，将玉玺交给她呢？
    贤王晃了晃脑袋，想来是他多心了。

 第397章

    “长乐就是那性子，她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快去宴席上，那里暖和。”贤王宽慰了几句，又吩咐太监送穆清瑜去大和殿。
    穆清瑜觑着贤王的心情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贤王笑了起来，他心情极好，看着穆清瑜姣好的面容，更觉得赏心悦目。他心念一动，起身走到了穆清瑜的身边。
    走了一路，穆清瑜鬓边的发丝黏上了汗水，粘在脸侧。
    贤王抬手，想将发丝拨弄到她的耳后。
    她低下头，佯装害羞躲过了贤王的手，嗔道：“要是被别人看到，臣女没脸做人了。”
    “你放心。”离得近，贤王嗅到了穆清瑜身上的香味，他忍不住靠近了些，他厚重的呼吸喷到穆清瑜的头顶。
    穆清瑜心里一阵厌恶，她强忍着后退的冲动。
    “等到了明日，本王看谁敢对你说三道四的？”
    穆清瑜一怔，琢磨起贤王话里的意思。因此当贤王再次抬手，用指尖捏着她的一缕头发时，她没有躲避。
    “为何是到明日？”穆清瑜扬起粉脸，一双美目盯着贤王，故作不解地问。
    她眸子里的秋波，和温柔如水的语气，让贤王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他的理智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他俯下身，在穆清瑜耳边说了几句。
    穆清瑜忙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的震惊。
    范嬷嬷说得果然没错！
    她整理好情绪才抬起头来，她带着儒慕和敬仰说道：“那臣女就等着太阳升起来。”
    贤王大笑两声，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太监进来打破了屋子里颇显暧昧的氛围。
    贤王冷下脸，斥道：“怎么了？”
    太监道：“殿下，派去的人没有找到七皇子。”
    贤王不悦：“他不过是个才会跑的小孩，怎么可能找不到？都是一群废物！”
    穆清瑜趁机后退了几步，离贤王远远的。
    贤王只当是自己的怒气吓到了美人，没有继续发火，而是叫了个宫女进来，“你带穆小姐回大和殿去。”
    “是，穆小姐请跟奴婢来。”宫女说道。
    于是穆清瑜跟着宫女离开。
    贤王等着穆清瑜走远后，再次拍桌发火，“你们这帮废物！本王便亲自去找一找！”
    贤王走了几步，不忘人好生筹备明日的登基大典。
    除了要准备登基大典的大臣们，其他的大臣都被关了起来。
    穆二爷和穆三爷也在其中，二人并没有因着穆清雪的关系，有特别的待遇。
    但二人觉得待在这里，也比去面对贤王强得多。
    不知为何，先帝才驾崩没多久，贤王完全换了个模样。
    贤王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样，完全听不得和他不一样的声音。
    从穆嘉言为黄大人出声，却被关进大牢开始，一切都有迹可循。当大臣们发现端倪，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穆二爷看着坐在角落里的董知严，只见董知严眼神直愣愣，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样。
    他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在贤王要将定国公府的女眷带来时，他和穆三爷先改口，拥护贤王的决定。
    虽然大部分的大臣们都和他们兄弟二人一样，为了家中的女眷们纷纷改口。
    但一看到刚正不阿的董大人，穆二爷羞愧万分。
    穆三爷拍了拍穆二爷的手，“二哥，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歇息一会，明日还有很多事。”
    穆二爷便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贤王带着人往昭贵人那儿去，昭贵人原本只是个御花园里洒水的宫女，三年前偶然得了先帝的眼，诞下七皇子，便被封为贵人。
    她原本以为这是她荣华富贵的开始，但被封为贵人之后，先帝似乎将她遗忘了，甚少去看她。
    而她生下的七皇子，瘦弱呆板，先帝看了几次后，将七皇子也抛之脑后。
    是以除了个贵人的称号，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荣宠。
    昭贵人的住处更是在偏僻的地方，贤王走了一会才走到。
    昭贵人的住处里，站了不少御前侍卫。
    贤王径直走进去，沉声问道：“七皇子呢？”
    “回禀殿下，卑职们找遍了，没有找到七皇子。”
    贤王冷着脸走进去，只见昭贵人跪坐在地上，一脸慌张害怕。
    贤王质问：“七皇子呢？”
    “我……我不知道……”
    贤王哼了一声，“来人，将昭贵人身边伺候的人都抓起来，一个个的审，本王不信审问不出来。”
    昭贵人一慌，膝行着到了贤王的脚边，“殿下，七皇子是您的弟弟，您为何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啊！”
    “本王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本王的存在，你和七弟，都下去陪父皇。”贤王阴恻恻一笑。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先帝在世的皇子，除了他，还有一个七皇子。
    谁知道七皇子长大后会成了什么样。
    因此他打定主意，要趁乱将七皇子杀了。
    昭贵人身边伺候的宫人都被带下去严刑拷问了，昭贵人听着那一声声惨叫，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没一会，就有熬不住的宫人说出了七皇子的下落。
    昭贵人闭了闭眼，脸上一片绝望。她和七皇子，怕是见不到明儿个早上的太阳了。
    按照宫人的指示，七皇子被找出来，带到了贤王的跟前。
    贤王毫不犹豫地拔出侍卫腰间的佩刀，冷酷无情地刺向七皇子。七皇子和先帝有几分相像的眉眼，也勾不起贤王的怜悯之心。
    可怜七皇子才三岁，常常生病胆子小，被这一幕吓得更是惨叫一声，连哭都忘记了。
    七皇子吓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脸色慢慢变得青紫。
    想必刀剑没把他杀了，他先吓死了。
    昭贵人心中一痛，急忙扑了上去。贤王的刀剑刺进了昭贵人的身躯之中。
    昭贵人仿佛感觉不到痛，她用温柔的语气哄着：“乖乖儿，娘在这里，你别怕。”
    七皇子回过神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贤王冷漠地拔出剑，一脚将昭贵人踢到一边，再次又快又狠地刺向七皇子。这一次，没有人再敢来坏他的好事。
    眼看着七皇子将要成为他的剑下亡魂，只听铮一声，不知何物击中他的剑，让他手上的剑飞了出去。

 第398章

    贤王恼怒：“谁敢坏本王的好事！”
    他赤红的眼眸四处搜寻着胆敢坏他好事的人，从昭贵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血腥味，激得他兴奋了起来，心尖一阵战栗。
    要是没有人承认，他要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杀光！
    他是真龙天子，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没有人承认？那你们都得死！”贤王捡起剑，“本王先解决了他，再来解决你们！”
    他面目狰狞扭曲，狠狠地朝着七皇子刺下去。
    背后突然被撞击了一下，他面朝地面狼狈地摔了下去。
    这一下摔得他眼冒金星，他猛地抬起头，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时，钱远立刻上前，一脚踩在他的头上，这一次他彻底晕了过去。
    方才那一下撞击，也是钱远的手笔。
    钱远用脚踢了踢贤王，道：“将军，他晕过去了。”
    后面走进来的李照，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
    看昭贵人身下的一大滩血迹，估计是凶多吉少。而可怜的七皇子，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照顾好七皇子。”李照沉声吩咐。
    钱远走过去，一把将七皇子抱了起来。
    李照略带厌恶地看了一眼晕过去的贤王，只吩咐人将贤王看好，等待晋王的处置。
    昭贵人宫里贤王的人，都已经被李照的人制服住了。
    没有人瞧见，不远处一太监看到昭贵人宫里的情形，悄悄地往别处跑去。
    穆清瑜被带回了大和殿之中。
    她在自己的席位上刚坐下，穆清秋和郭念儿就一左一右地围了过来。
    “表姐，你没事太好了！”
    “是啊二姐姐，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看着这二人看到自己平安归来，几乎要哭出来了，穆清瑜会心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好。”
    “好了好了，”方氏小声提醒，“你们小声一些，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穆清瑜听出方氏语气里的惶恐，她不动声色地往大和殿里扫了一圈。
    原本座无虚席，现下竟然少了不少人。
    想到在御书房那边看到的情形，穆清瑜心里有了猜测。
    她抿了抿唇，心里头不是滋味。消失的那些夫人小姐，有不少她都是见过还说过话的。
    现下她只能盼着，范嬷嬷她们能平安到达晋王府，寻求晋王的帮助。
    只要晋王入宫，想必能阻止贤王疯狂残暴的行为。
    她往上首的位置看了一眼，只见皇贵妃和冯荣姑侄俩，喝着茶水很是惬意。
    他们二人肯定知道贤王正在做什么，且深信贤王的行为无人可挡。
    等太阳升起，他们一个将是皇太后，一个将是天子的表弟，他们的后半辈子将拥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冯荣眼珠子一转，正好撞上穆清瑜看过来的视线。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冯荣嘴边的笑阴森了起来，他在这个女人手上吃了太多的亏，害得自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但只要等到太阳升起，他想怎么折磨这个女人，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现下，就先来一点开胃小菜。
    冯荣扶着桌子准备站起来，往穆清瑜那边去。
    只见又一太监跑了过来，想必是贤王有什么吩咐，冯荣又坐了回去。
    皇贵妃也只当是贤王有吩咐。
    但在其他女眷的眼中，这太监就是个催命符。太监一来，就会有女眷被带出去。
    有的女眷还能回来，有的回不来了。
    她们瑟瑟发抖，生怕这一次，刀就要落到自己脖子上。
    那太监跑得飞快，在快要跑到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了，滚了几圈滚到了皇贵妃和冯荣的跟前。
    皇贵妃嗔道：“像什么样子？”
    太监跪着用膝盖爬了几步，惊慌失措地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冯荣翻下脸，不耐烦地道：“好好说话，什么不好了？”
    皇贵妃被太监说得心都乱了，催促道：“你快说啊，要急死本宫吗？”
    太监结结巴巴地道：“李将军……李将军带着好多人……闯进来了……还将殿下……将殿下关起来了。”
    “什么！”皇贵妃和冯荣异口同声地道，二人皆变了脸色。
    但是顾忌着大殿里的其他人，二人只能克制着内心的震撼，强行扭转脸色。
    饶是如此，二人的脸色难看，还是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穆清雪主动走了过去，关切地问：“母妃，出什么事了吗？”
    “滚！”皇贵妃低吼道，完全不顾及穆清雪的颜面。
    穆清雪碰了个钉子，带着委屈和愤恨怏怏不快地回了位置上。
    “王妃，您喝口水消消气。”穗儿挤开春红，殷勤地递上一碗茶水。
    穆清雪接过，喝了一口。
    “王妃，待会子您回王府去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奴婢。”穗儿讨好似的提醒。
    她不愿再回定国公府去了，她执意要跟着穆清雪回去，那里才是最有前途的地方。
    春红便道：“你还是二小姐身边的奴婢，恐怕还是要得到二小姐的同意的。你与二小姐说过了吗？”
    穗儿鄙夷地瞪了她一眼，骄傲地道：“王妃想要个人，二小姐还会不肯给？就算王妃要的是墨竹，二小姐也只能乖乖让出来。”
    穆清雪很是欣赏穗儿的清醒，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笑着道：“我身边正好缺人，等下你就跟着我回去。”
    要是穆清瑜敢说什么，她正好借机发作一番。
    穗儿昂着头，故意撞了春红一下，将春红撞开了去。
    她相信凭着她的机灵劲，春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上首的位置，皇贵妃和冯荣背过身去，听着那太监在说着什么。
    大殿里的人只能瞧见皇贵妃和冯荣，因为激动而抖动着的肩膀。
    穆清秋凑到穆清瑜耳边，小声道：“二姐姐，好像出什么事了。”
    穆清瑜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她自宫外进来，最是清楚皇宫和都城紧张的局势。稍稍不留神，就将爆发一场血腥的惨剧。
    “唉，好好的一场宫宴，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方氏急得几乎快哭出来了。
    她已经算是镇定的了，只听四周，低低的呜咽声连绵不断地响起。
    再看上首的位置，冯荣站了起来，拖着在大火中受伤的脚，一瘸一拐地走了下来。

 第399章

    冯荣一瘸一拐地走下来，大殿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他走路的方向。来传话的太监是催命符，那他就是刽子手。
    坐在冯荣面对着方向的夫人小姐们，大气不敢出，生怕被这条毒蛇盯上。
    冯荣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他拖着病脚，走到了穆清瑜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穆二小姐，请跟我走一趟。”
    穆清秋最是清楚冯荣的可恨，她抱住穆清瑜的胳膊，道：“我姐姐不会跟你走的！”
    冯荣认出了穆清秋，同样是个麻烦可憎的女人。
    如若在平时，他定不会轻易放过穆清秋。可眼下，在生死关头，他根本不想搭理穆清秋。
    “穆二小姐，你是自个跟我走，还是让他们押着你走？”冯荣威胁道。
    他口中的他们，是在大殿里把守的侍卫。
    “冯少爷，”穆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冲我来，瑜儿只是个深闺小姐，你为难她，不怕传出去后被世人嘲笑吗？”
    原以为穆老夫人年长，冯荣作为晚辈，会给她几分面子。
    冯荣嘴角一撇，嗤笑一声，“老夫人，你要不想晚节不保，就闭上嘴。同样的，穆二小姐，你要是想护住你全家平安，乖乖地跟我来。”
    还从来没有一个小辈，敢这样对自己说话，穆老夫人面目惨白，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方氏等人连忙过去，安抚穆老夫人，又是顺气又是喂水。
    穆清瑜站了起来，直视冯荣，“我跟你去。”
    穆清秋拉着穆清瑜的袖子不放，劝道：“二姐姐，他是个坏人！你别去，肯定有危险！”
    穆清瑜用了点力，将袖子收了回来，道：“你照顾好祖母，我去去就来。”
    “算你识相。”冯荣冷笑一声，转身往大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穆清瑜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她的背影单薄柔弱，穆清秋心里一紧，这样的二姐姐落在冯荣手上，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穆清秋还想再追上去，却被方氏一把拉住了。
    方氏死死地拉住穆清秋，低声道：“这是瑜儿的选择，你别去了。”
    “可是……可是……”
    “瑜儿为了我们以身犯险，你别给她添乱了。”
    穆清秋放弃了挣扎，怔怔地盯着穆清瑜的背影。
    没一会，穆清瑜跟着冯荣走出了大殿。
    才出了大殿，一把剑突然横在了穆清瑜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皱起了眉头。
    冯荣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侍卫统领程磊手执长剑，警告道：“穆小姐，只要你听话，剑不会再靠近分毫。如若你乱动，刀剑无眼，你也不想你的脖子被划出一道口子。”
    穆清瑜眼中沁出泪水，紧锁着眉头才不叫眼泪流下来，她可怜兮兮地道：“我不会乱动的。”
    说话的时候她的脑袋微微动了下，眼眶里蓄着的泪滑了下来，粉脸上的泪痕透着委屈和凄楚。
    程磊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将剑拿远了一点。
    冯荣见状，提醒道：“程统领，你别被她的样子骗了，她可不像外表看起来的柔弱。”
    程磊自认见过的人多，怎么可能连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看不穿？
    他嘴上敷衍着：“我知道了。”
    但是手上的长剑，依然离穆清瑜的脖子远远的。
    冯荣恼怒，还想再说几句，只听到齐刷刷的拔剑声。
    他和程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妙。只听一阵马蹄声，是李照带着人到了跟前。
    前段时日高庭之离开，带走了贤王好不容易从李照手上弄来的十万大军。
    那十万大军是贤王的底牌，是他可以猖狂、为所欲为的底气。
    现下只剩些御前侍卫，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与李照身后的身经百战的士兵相比，根本不够看的。
    当太监与冯荣说李照带兵闯进皇宫时，他根本不相信，李照明明死在了边关。
    直到亲眼见到李照，和他身后的士兵，冯荣顿时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李照竟然假死，骗过了所有人！
    冯荣骂道：“你这是谋逆的死罪！只要你迷途知返，将贤王放了，我会和贤王求情饶你一条小命！”
    李照不为所动，目光落在了穆清瑜身上。
    待看到穆清瑜脖子边上横着的长剑，他眸子一冷，周遭的气息陡然变得肃杀凛冽。
    冯荣也注意到了，他得意地道：“你要是不肯，那就让所有人瞧瞧，穆二小姐今儿个穿的里衣是什么颜色。”
    穆清瑜气得满脸通红，没想到冯荣这般无耻。
    程磊看着穆清瑜满脸的委屈和惶恐，心中升起一丝不忍，低声道：“这样恐怕不大好。”
    冯荣啐了他一口，“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丢了性命就好了？”
    程磊仍旧犹豫，他是正经人家出身。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一位娇滴滴的小姐，算什么本事？
    但是碍于冯荣的身份，他也只能将愤慨咽回肚子里。
    穆清瑜楚楚可怜地眸子朝程磊脸上扫了一眼，心念一动。
    冯荣等了一会，没有等到李照的回答。
    他心中暗恼，难道是他算错了穆清瑜在李照心中的分量？
    一不做二不休，他走到了穆清瑜身边，他的手捏着穆清瑜月白披风的带子，手上一用力，披风掉在了地上。
    “李将军，你还是早做决断。”冯荣继续威胁，
    披风一下子被解开，穆清瑜冻得打了个寒颤。程磊将横在她脖子上的长剑移开了些，怕她不小心撞到剑刃上。
    程磊再看李照，后者依旧稳稳地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瞧着穆清瑜被羞辱。
    程磊低声道：“你这未婚夫，靠不住。”
    穆清瑜泪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一张嘴，就要哭出声来。
    美人落泪是极美的，程磊心底里的怜悯被勾了些出来。
    在冯荣想要继续动手解开穆清瑜的衣襟时，程磊抬手挡了挡，劝道：“不如我们换个别的法子。”
    不远处的李照看似纹丝不动，一只手已经摸上了挂在马边的弓箭。
    他有自信，能在一瞬之间射杀冯荣和程磊，但同时，那二人的鲜血势必会溅到穆清瑜的脸上。
    穆清瑜这样娇滴滴的小姐，能受得了这样一幕吗？
    他第一次生出犹豫和忐忑。

 第400章

    李照的犹豫也只在一瞬之间，比起这些，当然是性命最重要。
    且李照现下恨不得立刻将冯荣那一只脏手拧下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弓箭拿在了手上。
    冯荣和程磊只看到黑影一晃，再定睛望去，李照手上搭着的弓箭，直指他们的脑门，随时都能将二人的脑袋射穿。
    二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穆清瑜趁着那二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直直地往后头倒去，躲开了程磊手中长剑的威胁。
    冯荣一怒，看着坐在地上的穆清瑜，道：“别想耍什么花招！快起来！”
    他伸出手，想要将穆清瑜抓到自己身边来，以此继续威胁李照。
    才转身，背后一阵强风刮过，似乎有千军万马一齐朝着他奔来。
    他扭过头，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将他完全遮盖。仰着脖子，才好不容易看清黑影的主人。
    李照骑在马上飞奔而来，五官冷毅，如神只一般盯着冯荣。他用手中的长弓狠狠地击在冯荣地背上，冯荣吐出一口血，踉跄了几步倒在了地上，还剩一口气。
    至于程磊，无需李照动手。随着李照冲归来的下属们，早就将程磊制服住。
    李照翻身下马，看着摔得坐在地上的穆清瑜，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立即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受伤了吗？”李照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不少。
    穆清瑜摇摇头。
    李照的视线在冯荣和程磊的身上移来移去，冷着声问：“是谁推了你？”
    穆清瑜一愣，才反应过来李照是什么意思。
    方才她无缘无故地倒下，在外人看来以为是冯荣或者程磊推了她一把。
    实际上她故意示弱，以此打消程磊的警惕心，就是为了那一刻。
    她相信，只要给李照片刻的机会，李照就能将自己救出来。
    她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委屈地道：“他们两个都有份。”
    李照的眸子里噌的一下燃起愤怒之火，再看冯荣和程磊时，脑海里已经在盘算如何让那二人生不如死。
    “带下去。”李照冷肃着脸吩咐道。
    他的下属们将程磊和冯荣二人拖了下去，至于程磊的下属们，看到战神将军时都吓得腿软，早就乖乖束手就擒。
    局势已经被控制住，穆清瑜松了一口气，但又为范嬷嬷二人提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二人有没有平安到晋王府去。
    “我想出宫去一趟。”穆清瑜还是放心不下。
    “我送你。”李照不问缘由，便一口应下了。
    不等穆清瑜同意，不远处一男子正朝着此处走来。
    男子格外受岁月怜惜，岁月的增长，没有减少他年少时的风姿，反而让他更添魅力。
    男子所到之处，士兵、宫人们行礼，“参见晋王殿下。”
    原来这就是晋王。穆清瑜暗暗地投去几眼。
    晋王已走到跟前，李照弯腰行礼，穆清瑜跟着屈膝行礼。
    “快起来。”晋王笑道。
    穆清瑜听着晋王温和的声音，看着他儒雅的笑，心中不由地猜测，说不定贤王平日里的做派，就是和晋王学的，可惜只学了个皮毛。
    晋王打量了穆清瑜几眼，眼中满是赞赏，“多谢穆二小姐，范嬷嬷都与本王说了，要不是穆二小姐以身涉险，范嬷嬷也不能将东西送到本王手上。”
    穆清瑜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没有辜负皇后娘娘的托付。
    “都是臣女应当做的。”穆清瑜垂着眼眸，语气淡淡，并没有邀功的意思。
    晋王愈发欣赏穆清瑜，他看向李照，再次赞道：“你眼光不错。”
    晋王走到大殿门口，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见大殿里的女眷们本就熬了半宿，又困又累。加上被外头闹出的动静一吓，她们皆是心力交瘁，受不起更大的惊吓了。
    坐在上首的皇贵妃，双眼紧闭，嘴唇翕动，正在低声为贤王祈福。
    晋王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吩咐左右：“将皇宫里都清理好之后，再好生护送着各位夫人小姐回家去。”
    “是。”
    晋王又看向挨着站在一起的李照和穆清瑜，轻笑一声，“你先将七皇子带到御书房去，再和穆小姐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说悄悄话。”
    穆清瑜脸一红，往边上挪了挪，声音细如蚊讷，“我……我先进去了。”
    说着，她低着头走进大殿里头。
    李照目送着她进去，才收回视线。
    “末将这就去。”李照朝着昭贵人的宫里去。
    晋王盯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
    李照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短短半月之内，远赴边关，还将原本就属于他的大军带了回来。
    这短短半月，他几乎都在奔波之中。
    还好这儿光线暗，要是叫穆清瑜看到李照满脸胡渣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嫌弃？
    晋王又笑了一声，才带着人往御书房去。
    他抵达御书房的时候，正好和李照汇合。
    可怜的七皇子，本来就胆小，又被贤王一吓，现在是双眼无神，呆呆傻傻的。
    晋王牵着七皇子的手，走到了御书房之外。
    而那些大臣们全部被放了出来，乌泱泱地站在御书房外，几十双眼睛一齐盯着晋王和七皇子。
    李照将七皇子带来的时候，顺带着将七皇子身边伺候的嬷嬷带来了。
    那嬷嬷看着七皇子被吓傻了的样子，心疼地哭嚎起来：“七殿下，您说句话啊，您别吓老奴啊！都是那个天杀的贤王殿下啊！突然闯进来先是杀了昭贵人，然后连七殿下也不放过，还好李将军来得及时，不然老奴连七殿下都见不到了啊！”
    这老嬷嬷哭归哭，吐字清晰，将在昭贵人宫里发生的事细细说了出来。
    “可怜了昭贵人，”晋王悲痛地道，“好在七皇子保下了，也算是留住了皇兄最后一点骨血。依本王看，贤王这样残暴的人，根本不配做皇子。今晚的闹剧，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没有一国之君闹的。不如明日的登基大典继续，由七皇子登上皇位。”
    董知严深深地弯下腰，道：“殿下说得对，微臣附议。”
    由他起了个头后，其他大臣纷纷附议。

 第401章

    穆清瑜走进大和殿之中，她的出现，顿时吸引了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没想到被冯荣带出去之后，她还能平安无恙地回来。
    皇贵妃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冲着穆清瑜喊道：“你过来，本宫有话与你说。”
    穆清瑜脚步一顿，朝着皇贵妃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她也不行礼，笔直地站在皇贵妃跟前，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荣儿呢？”皇贵妃揪着心，紧张地问。她心中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娘娘不如猜一猜，做尽了坏事的人，会是什么下场。”穆清瑜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道。
    皇贵妃扬手将桌子上的菜肴悉数打翻，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她怒吼：“你撒谎！荣儿不可能出事的！整个皇宫早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穆清瑜后退几步，没叫菜肴的汤汁洒在自己的衣裙上。她才穿了没几次的新衣裳，要是糟蹋了就不美了。
    “娘娘非要这么自信，臣女也无话可说。臣女告退。”穆清瑜转身就要离开。
    皇贵妃指着穆清瑜，气得说不出话来，连往日里的矜持和贵重都舍弃了，眼下就是个气急败坏的妇人。
    穆清雪又跑了过来，先拦住了穆清瑜，质问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清瑜挑了挑眉，“怎么，难道贤王和皇贵妃没有和你说过，他们的计划吗？”
    穆清雪暗恼，这是她的痛处。贤王和皇贵妃嫌她见识浅薄，根本一个字都不和她透露。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穆清雪不耐地道，“你只要告诉我，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不如自个去外头看看，更加清楚。”穆清瑜绕过穆清雪离开。
    亲眼瞧瞧确实是最好的法子，但回想起先前外头不小的动静，穆清雪根本没那个胆子出去。
    她便指挥穗儿，出去一探究竟。
    穗儿为难，“春红姐姐做事稳妥，不如叫春红姐姐去。”
    “也罢，春红，你去。”穆清雪不给春红拒绝的机会，给穗儿使了个眼色，穗儿便大力地推了春红几下，春红不得已只好往大殿外去了。
    没一会，春红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王妃，不好了，外头的人说贤王殿下被抓起来了！明儿个一早，七皇子将登基了！”春红大喊着进来。
    皇贵妃听到这消息，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晕了过去。她的宫女们连忙上前，合力将她扶住。
    穆清雪腿一软，也差一点晕倒，她倒在穗儿身上，颤抖着声音问：“你打听清楚了吗？”
    春红回道：“奴婢不敢撒谎！”
    大殿里的人神情各异，冯家人一齐上前，将皇贵妃和穆清雪围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要二人再想想法子。
    在这阵骚乱中，穆清瑜已经稳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定国公府那几人都是劫后余生的心情，互相看着，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穆老夫人苍老的手拍了拍穆清瑜的手，欣慰地道：“回来就好。”
    穆清瑜抿嘴一笑，“让祖母挂心了。”
    又等了一会，有几个宫人从大殿外进来，说是请大殿里的各位夫人小姐回家去。
    皇贵妃被人掐了一会人中，好不容易醒了。听到宫人的话，她忙嘶哑着声音道：“不许走……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许走……来人，将大殿的门关上，不准让任何人离开！”
    在大殿四处守着的侍卫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换成了晋王的人。
    对于皇贵妃的命令，他们纹丝不动。
    皇贵妃喊了半天，见那些个侍卫跟石头似的根本喊不动，她心里有了底，更是心如刀绞。
    见状，除了和皇贵妃有些关系的人家，纷纷逃也似地往外去。
    那些个和皇贵妃沾亲带故的人家，怕贤王没有死透，万一卷土重来，说不定还要秋后算账。
    她们只好犹犹豫豫地去和皇贵妃辞行。
    定国公府虽和皇贵妃是姻亲，但是由穆老夫人带头，一行人直接出了大殿。
    走到殿外，深夜凛冽的空气也无比甜美。
    每个走到殿外的人，都卸下了重担，脚步轻松地回家去。
    穆清瑜才走了几步，只听身后有人在喊她。
    “小姐，小姐，等等奴婢！”穗儿趁着人不注意，悄悄跑了过来。
    按照现在的形势，跟着穆清雪等同于是送死。
    墨竹忙提醒：“小姐，千万不要信她。奴婢看得真真切切，方才小姐不在的时候，她正一个劲地讨好贤王妃，哪里为小姐担心过？”
    穆清瑜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墨竹提醒，她也知道穗儿的为人。
    从前念着穗儿也为自己做过事，因此对于穗儿的所作所为，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儿个若是贤王的诡计得逞，想必穗儿就是穆清雪身边的一名得力干将。
    穆清瑜对守在大殿门口的侍卫道：“那个是贤王妃的贴身丫鬟，你们别叫她跑了。”
    说罢，她带着墨竹头也不回地离开。
    穗儿见穆清瑜竟然没等她，她心里一紧，跑得更快了，嘴里喊道：“小姐等等奴婢！”
    快要跑出大殿时，守门的侍卫将她拦下。
    “你拦着我做什么？我可是定国公府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侍卫只当这是穗儿在撒谎，凶神恶煞地道：“快进去！不然休怪我将你抓起来！关到大牢里去！”
    穗儿吓得后退了几步，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继续往里去。
    晋王特意派了人，护送一众女眷们出皇宫。
    穆清瑜暗暗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想必贤王的人都被晋王和李照抓起来了。
    她们一路顺畅地出了皇宫。
    上了马车，回家的路上穆清瑜不忘再朝外打量，只见大街上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和往日宁静的夜晚无异。
    回到定国公府，穆老夫人忙叫众人都散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明儿个一早再说也不迟。
    皇宫中依旧灯火通明，晋王正带领着众大臣和宫人们紧张地准备着七皇子的登基大典。
    七皇子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呆呆的如同木偶，任由晋王摆布。

 第402章

    翌日，太阳升起时，便是七皇子的登基大典。因着他年幼，特封晋王为摄政王，在七皇子成年前辅佐七皇子。
    太阳升起时，贤王的所作所为从皇宫里传了出来，他的真面目暴露在世人面前。
    世人不由地庆幸，还好没有叫这么一个小人成为一国之君。
    长乐公主是被礼炮的声音惊醒的，她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四周荒芜破败的情形。
    她的脑子生锈了一样，好半天才想起自己为何会在这个地方。
    血……很多血……是母后的血……
    哭了一晚，她红肿的眼睛又涩又疼，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外头有了动静，她如受惊的小兽，想要找地方躲起来。
    “公主殿下，请跟徐某走。”
    听到这清冷的声音，长乐公主一怔，随即猛地朝着声音来源冲过去。
    徐屿舟站在门外，见长乐冲过来，躲也没有躲。
    “你这个凶手！还我母后的命来！”长乐公主对着徐屿舟一阵拳脚打踢。
    她张开嘴，又想朝着徐屿舟的胳膊咬下去。
    徐屿舟尝试过她牙口的利害，果断地将她扛在肩上往外去。
    “你放开我！”
    长乐公主的挣扎只是徒劳。
    走了一阵，她发现徐屿舟带她走的路，竟是前往皇后娘娘那儿的路。
    她停下了挣扎。
    扛着人走到皇后娘娘寝殿的门口，徐屿舟将人好生地放了下来，道：“徐某只能送殿下到这里，请殿下自己进去。”
    长乐公主站在门口，怔怔地瞧着里头来来往往的宫女，恍若隔世。
    自打皇后娘娘名义上被软禁后，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她顾不上徐屿舟，径直地走了进去。
    一路上，宫女们都朝她行礼。
    她一刻不停，进了皇后娘娘的寝殿之中。
    “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了，”范嬷嬷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您去哪里了？”
    “范嬷嬷？”长乐公主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老奴，殿下是不是还没睡醒？要不要再去睡一会？采荷，送公主回去。”范嬷嬷吩咐道。
    因着这一场变故，皇后娘娘身边能用的宫女少了许多，尤其是桑叶和枫叶一死，如同折了皇后娘娘一臂。
    采荷上前，恭敬地道：“公主殿下，奴婢带您回去。”
    长乐不听，跑向了内室。
    皇后娘娘正躺在床上，面目安详，且带着血色。长乐又惊又喜，“嬷嬷，母后……母后……”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范嬷嬷便道：“公主放心，娘娘没有事。娘娘身上的伤口看着可怕，实则不会要人性命，养上一段时日便能痊愈的。对娘娘动手之人，特意避开了要害。”
    “你是说动手之人是故意的？”长乐半信半疑。
    范嬷嬷肯定地道：“是的，这伤口偏分毫，就会要了娘娘的性命。就算是老奴，也做不到如此精确。”
    长乐拧起眉头，难道说是徐屿舟救下了皇后？她误会徐屿舟了？
    在范嬷嬷的再三相劝下，长乐公主终于愿意回去歇一会。
    在范嬷嬷高明的医术下，傍晚时分，皇后娘娘悠悠转醒。
    睁开眼，只见一男子逆光站在床边。男子的面容，她无数次在梦中见过。
    皇后娘娘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淡淡地道：“你来了。”
    晋王道：“我来了，七皇子……不对，是圣上在外头候着，想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扯动嘴角，“恭喜你，多年夙愿终成真……咳咳……”
    晋王负手而立，对太后娘娘的咳嗽声无动于衷。还是范嬷嬷听到声音擅自进来，替太后顺气。
    太后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疲倦地阖上双目。
    范嬷嬷便道：“王爷，娘娘需要静养。还请王爷和圣上先回去。”
    晋王应了一声，往外走去。
    宫殿外院子里，才成为圣上的七皇子在嬷嬷的牵着下站着，明明是小小的人儿，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稚嫩的脸颊上没有任何神情，原本该是不谙世事的眸子里没有半点光芒。
    晋王从里头走了出来，牵起小圣上的手，拉着他往回走去。
    小圣上的嬷嬷问道：“王爷，圣上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吗？太后娘娘不是醒了吗？”
    晋王回头瞥了她一眼，他没有回答，反而将小圣上抱了起来，按照自己的步伐离开。
    随行的太监周福提醒道：“咱家多嘴提醒你一句，圣上年幼，往后还得依靠摄者王，嬷嬷慎言。”
    说完，周福去追赶贤王。
    嬷嬷沉默，深知往后小圣人就是贤王手中的牵线木偶。她打定主意，往后非必要不再开口。
    圣上登基，大赦天下。定国公府上下都在等着穆嘉言归来。
    穆老夫人早早地派穆嘉德去刑部大牢的门口候着。
    郭念儿更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垂花门处，眼巴巴地朝着门口张望着。
    可是一直等到了天黑，都没见到穆嘉言归来。
    穆清瑜走了过去，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去歇一歇，天都黑了，你还没晚膳。”
    “我不饿，”郭念儿焦急地道，“怎么表哥还没有回来？”
    “墨竹，你派人去打听打听。”穆清瑜吩咐道。
    “是。”于是墨竹指了几个小厮，赶紧去打探一下。
    穆清瑜则陪着郭念儿一直等到了穆嘉德归来。
    穆嘉德是独自一人踏进定国公府的，郭念儿以为穆嘉言还在后面，兴冲冲地提着裙子，跑到外头去。
    但是国公府的外头，除了几个小厮，再无其他人。
    穆嘉德对穆清瑜道：“大哥好像还有别的事，刑部还不肯放人。不过我进去看了大哥一眼，大哥看着精神极好，大哥还让我跟家里人说，不要为他担心。”
    穆清瑜放下心来，想必这段时日，徐屿舟将穆嘉言照顾得极好，没有叫他吃苦头。
    郭念儿失望地走进来，想要抓着穆嘉德问一问。
    穆清瑜阻拦道：“我们先去祖母那里，祖母也很担心大哥哥呢。”
    “好。”
    于是三人一齐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穆老夫人知道后，也只说了一句“言儿是个有主意的”。
    定国公府上下耐心地等着穆嘉言回来。

 第403章

    过了两日，穆嘉言的事终于有了决断。
    圣上召唤穆嘉言，当着圣上的面，穆嘉言将黄大人一事所掌握的证据一一说了出来。
    晋王雷厉风行，立刻派人去查，果然查出了黄大人是被陷害的，而幕后主使之人竟然是贤王。
    得知黄大人是被诬陷的，他自始至终都是一名清清白白的好官，百姓们纷纷跑到大街上，拍手庆贺。
    他们更是在皇宫外等着，等穆嘉言走出来，一起围上去，护送穆嘉言回家去。
    在刑部大牢里关了许久，穆嘉言又瘦了不少，脸色更是苍白得近乎透明，好像一阵轻轻的风就能将他吹散架了。
    但他嘴角含笑，眼中熠熠生辉，极有精神。
    “这次要不是有穆少爷，黄大人的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水落石出呢！”
    “是啊是啊，黄大人这样好一个人，都会被污蔑，那贤王真是可恶！”
    “我听说贤王差点杀了当今太后娘娘和圣上，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百姓们默然，心中无比庆幸。还好没有叫贤王这么一个无恶不作、丧心病狂的人成为一国之君。
    百姓们护送穆嘉言走回了定国公府，定国公府门口早就候着许多人。
    见穆嘉言回来，小厮们连忙跑进去，到各个院子里报喜。
    最后，众人聚集在穆老夫人的屋子里。
    穆老夫人搂着穆嘉言，心疼地眼泪一个劲往下掉。
    众人看到此情此景，都跟着掉了几滴眼泪。
    也只有穆嘉言嘴角含笑，安慰道：“祖母，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穆老夫人摸摸他的脸，心疼地道：“回来是回来了，但是瘦了不少。在大牢里，受了不少委屈？”
    “我不委屈，”穆嘉言认真地道，“我还年轻，吃些苦是应该的。且老师身上的罪名终于被洗清，我的苦也不算白吃。”
    穆老夫人说不上话来，方氏便道：“母亲，不如先叫大少爷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穆老夫人看着穆嘉言嘴唇四周青色的胡渣，又是一阵心疼。穆嘉言何曾这般狼狈过？
    “你说得对，言儿，你先回去，晚上再过来吃晚膳。”穆老夫人松开了手，穆嘉言顺势站了起来。
    “祖母，言儿告退了。”穆嘉言弯腰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穆清瑜目送着穆嘉言离开，待她收回视线，却发现身边坐着的郭念儿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会心一笑。
    穆嘉言带着小厮往自己的院子去，走了一阵，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回过头，只见郭念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不远处。
    看到穆嘉言看过来，郭念儿连忙朝边上躲了一躲。
    穆嘉言失笑，“躲什么？我都看到你了。”
    郭念儿只好走了出来，像做错事一样低着头。
    穆嘉言不用看就知道，想必因着自己的事，郭念儿哭得眼睛都红了。
    光凭着这一点，他的心肠就冷不起来。
    “你站得那么远，我们怎么说话？”穆嘉言轻笑道。
    “啊？”郭念儿抬起头，许是一时没有听懂穆嘉言话里的意思，迷茫地瞧着他。
    “过来，陪我走回去。”穆嘉言耐心地道。
    郭念儿又惊又喜，大声应了一声，便提着裙子欢快地跑到了穆嘉言身边。
    果然还是快活的郭念儿，让人看得更舒心些。穆嘉言抬起脚，继续往回去。
    郭念儿跟上。
    在穆老夫人这儿坐了一会，穆清瑜便离开了。
    但她没有回二房去，而是往府外去。
    她已叫墨竹备上了一份厚礼，准备亲自给徐屿舟送去。
    穆嘉言能平安无事地归来，徐屿舟功不可没。
    墨竹早就在府外候着，一切都准备好了。穆清瑜上了马车，马车便往徐屿舟那边去。
    虽说她不确定大白天徐屿舟会不会在家，只能碰一碰运气了。
    不是第一次去徐屿舟的家，马车很顺利地到了。
    马车停下，她撩开帘子，无意间看到远处一人。
    她瞳孔微缩，那人怎么会在这里？
    墨竹道：“小姐，奴婢扶您下马车。”
    “等一等。”穆清瑜只盯着远处那人。
    墨竹不解，只好继续等待着。
    远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正徘徊着，时不时往徐府的方向看一眼，好像在等着什么。
    穆清瑜心中已经有了猜想，长乐公主定是来等徐屿舟的。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下马车去和长乐公主行礼时，又见到徐屿舟穿着官服，从远处走来。
    一见到徐屿舟，长乐公主立刻跑了过去。
    见状，穆清瑜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小姐，我们还下马车吗？”墨竹又问。
    “不了，待会子你将东西送进去，交给看门的便好。”穆清瑜仍旧盯着外头。
    只见徐屿舟向长乐公主行了礼后，便请长乐公主往徐府里去。
    待那二人和长乐公主带来的宫人都进徐府之后，穆清瑜便吩咐墨竹将厚礼送进去，随后离开了。
    再说徐屿舟请长乐公主进去之后，长乐公主绞着手指，愧疚地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多谢你救了我母后。”
    长乐公主知道，如若那天徐屿舟没有阻拦，而是叫贤王拿剑刺向皇后，那皇后定是没有活路的。
    一想到自己还狠狠地咬了徐屿舟，定是咬出血来了，她羞愧难当。
    “是太后娘娘福大命大，得神佛庇佑。”徐屿舟不卑不亢地回道。
    长乐公主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胳膊上，问道：“上次我咬的你，伤口还疼吗？”
    徐屿舟本能地将手臂藏到背后，“徐某没事。”
    长乐公主才不信，她上前一步，抓住徐屿舟的胳膊，强行将他的袖子拉了上去，果然露出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来，”长乐公主拿出一个瓷瓶来，“我给你上药。”
    徐屿舟已经将手缩了回去，并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公主的距离。
    “这点小伤，劳公主挂怀了。家里有药，请公主回宫去。”徐屿舟淡淡地拒绝道。
    但长乐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再次拉过徐屿舟的胳膊，开始上药。
    徐屿舟皱起剑眉，见她认真的样子，终究没有再拒绝她的好意。

 第404章

    给徐屿舟上完药，长乐公主心里才好受些。她还将金疮药留了下来，嘱咐徐屿舟每日都要上药。
    上完药，长乐公主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且记挂着还在养伤的太后娘娘，便要回宫去了。
    徐屿舟送她到了门口。
    送走了长乐公主后，门房便告诉徐屿舟，有一位定国公府的小姐，送了一份厚礼来。
    只听到定国公府的名号，徐屿舟便知道是谁送来的。
    他快走几步，往外去。
    门房道：“大人，您不看一看送的是什么吗？”
    徐屿舟头也不回地朝着定国公府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惜一直没有看到定国公府的马车。
    他站了一会，只好往回走去。
    定国公府的马车，已经行至半路。
    因着新圣上登基的喜事，大街上人不少。
    人们纷纷左右避让着马车，一人躲避不及，摔在了地上。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穆清瑜扶着墨竹，才没有摔倒。
    墨竹嗔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不用车夫回答，穆清瑜已经透过车窗，看到了摔倒在地的人。
    那人衣衫褴褛，头发和枯草一样杂乱，应该是个乞丐。
    “墨竹，给他点银子叫他去找个大夫看一看有没有受伤。”穆清瑜吩咐道。
    “是。”
    墨竹便走出马车外。
    她弯下腰，问道：“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那人面朝地躺在地上，只道：“我没事。”
    “没事你怎么不起来？”墨竹问道。
    那人没有再说话。
    墨竹看了眼后头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队，她便匆匆丢下一枚银子，急忙回了马车里去。
    直到定国公府的马车离开，那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目光掠过地上的银子时没有片刻停留。
    他踉跄着离开，他前脚刚走，早有人悄悄地将银子捡起来藏在怀里，再悄悄地跑了。
    如若有熟识的人站在他跟前，说不定也不能一下子认出来，他就是前段时日还意气风华，贤王跟前的红人高庭之。
    前段时日，他风风光光离开都城的情形，还有不少人记得。
    谁也没想到，他会悄无声息，和一个流浪汉一样回到都城来。
    他第一次远赴边关，原以为带兵打仗就和兵书里写的一样，只要掌握了计策和谋略，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没想到，战场的残酷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才到边关几天，就被敌军打得连连败退。
    且不知为何，那些将军们根本不听他的命令。他到底还年轻没有经过大风大浪，渐渐地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人。
    都城里又出了贤王一事，贤王出了事，边关的十万大军悉数归新圣上统领。
    李照的下属接管了十万大军，高庭之更是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他便灰溜溜地回了都城。
    回想起离开那一日的风光，他心里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走到了高家，门口挂着的白布更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挂白布，意味着……
    高庭之急忙冲进去，但守门的小厮拦住了他，怒道：“哪里来的要饭的？滚开！”
    高庭之拨开长发，露出满是污泥的脸，“是我。”
    那个小厮好不容易才辨认出，这位要饭的竟是他家少爷。
    “少……少爷，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小厮心头大撼。
    “是谁出事了？”高庭之揪着心问。
    “是老爷，”小厮痛道，“老爷想不开……”
    高庭之没有听下去，急忙朝着里头冲去。
    他先到金氏那儿，金氏看着儿子，立刻哭喊起来。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家里出了好大的事啊！”金氏哭嚎着，“儿啊，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娘，”高庭之哽咽着道，“爹爹为什么……为什么……”
    “想必是你爹爹受了多年病痛的折磨，死了也是解脱，”金氏捧着高庭之的脸，“倒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高庭之的出现，立刻减轻了金氏的悲伤。在金氏心中，到底还是儿子重要些。
    她余生能依靠的只有这个宝贝儿子。
    “说来话长。”高庭之低下头，不愿再说下去。
    金氏急忙叫下人打水来，她亲自替高庭之擦脸。又命人拿了新衣裳来，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将高庭之收拾得干净些了。
    “娘，我想去给爹爹上柱香。”高庭之悲痛地道。
    “去去，我去给你弄些吃的，你上完香后别忘了回来。”金氏贴心地道。
    感受到家的温暖，高庭之心中好受了不少。他又和金氏说了几句话，便出去了。
    给高老爷上完香之后，本该回金氏那里去，但高庭之想都没想，径直地回去找杨婉怡。
    一想到杨婉怡和未出世的孩子，高庭之迫不及待加快了脚步。
    院子里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伺候的下人。
    高庭之脸色难看，急忙冲进了屋子里。只见杨婉怡虚弱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他连忙扑到床沿，着急地唤道：“婉怡，我回来了，你怎么了？”
    杨婉怡睁开眼，虚弱一笑，“你回来了啊，我没事，就是胃口不好。吃的不多才没精神的。”
    高庭之松了一口气，“为了你的身子，也为了孩子，再怎么样饭都要好好吃。”
    屋子里的桌子上，还摆着送过来的午膳。
    高庭之走过去，离得近了，竟然闻到一股酸臭味。
    他用袖子捂着口鼻，走近一看，桌上的几道菜，有的都已经生了蛆！
    “庭之，我渴了，给我倒杯水。”杨婉怡虚弱地道。
    “好。”高庭之又去拿茶壶，只见茶壶上布满了灰尘，里头空空如也。
    他的心绞着疼，他不在的这段时日，杨婉怡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至于幕后主使之人，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谁。
    偌大一个威武大将军府，除了金氏，谁还会故意刁难杨婉怡？
    高庭之忍着心痛，好生安抚着杨婉怡。
    金氏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高庭之回来。她便派了丫鬟去寻一寻，丫鬟寻了好多个地方，终于在杨婉怡这寻到了高庭之。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呢。”丫鬟道。
    “跟她说，我不过去了！”高庭之怒吼，将丫鬟赶走了。

 第405章

    杨婉怡不顾虚弱的身子，强撑着半坐起来，用虚弱无力的声音劝道：“夫人一番心意，你还是快些过去。”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高庭之温柔地道。
    那厢金氏听丫鬟说了高庭之不会过来，心中痛骂，肯定是杨婉怡那个狐媚子又在挑唆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方才她和高庭之的关系明明无比融洽，且高庭之答应得好好的会过来吃饭的，那个狐媚子手段真高。
    金氏又开始后悔，当初就不该听高若华的慢慢折磨杨婉怡，她就应该来一个痛快，叫这个狐媚子彻底消失在人世中。
    金氏带着人，气冲冲地赶了过去。
    她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杨婉怡的屋子里，打破了屋子里原先和谐温馨的氛围。
    “是不是她又跟你说我的坏话了？”金氏指着杨婉怡，问高庭之，“我是你娘，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高庭之冷下脸，“她什么都没说，娘，你做了什么？”
    金氏才不相信，杨婉怡会没有和高庭之告状？
    桌子上食物腐烂的酸臭味传来，金氏厌恶地掏出熏了香的帕子捂住口鼻，淡淡地道：“我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没有胃口，我每天叫厨房变着花样给她弄吃的，她一口都不肯吃，倒是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还有她还嫌丫鬟伺候不好，这院子里的丫鬟，一个个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打发走了。哦，还有那个你请来的什么嬷嬷，也是被她打发走的。”
    金氏的话，高庭之是一个字都不信。他最是清楚杨婉怡的为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杨婉怡垂下眼眸，楚楚可怜，“都是我的错，夫人说的没错。”
    高庭之更是心疼，他离开的这段时日，杨婉怡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你承认便好，来人，把她拖出去，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我们家。”金氏吩咐身后的丫鬟婆子。
    丫鬟婆子们上前，想将躺在床上的杨婉怡拉起来强行带走。
    高庭之恼羞成怒，当着他的面金氏就敢如此？当时他成了贤王跟前的红人，金氏对他尊尊敬敬、百依百顺的，怎么他战败归来，金氏就又把他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这前后的态度天差地别，高庭之感觉到自己的尊严正在被金氏践踏。
    “今天有我在，我看谁敢动她！”高庭之发火。
    金氏还当高庭之是自己亲手带大，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乖儿子，便道：“你们快点把这个狐媚子带走！”
    金氏认定，只要将杨婉怡丢出高家，她再好生哄一哄高庭之，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又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那些丫鬟婆子得了金氏的命令，又要上前。
    高庭之怒不可遏，使出了拳脚功夫，将她们纷纷打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金氏皱起眉头。
    “有我在，谁都不许动她，包括你。”高庭之迎上金氏的怒目。
    金氏气得又想晕过去，她对杨婉怡更是痛恨，就是这么个狐媚子，搅得高家家宅不宁。
    金氏自己上前，想要亲手将杨婉怡赶出去。给高庭之十个胆子，都不敢对她动手的！
    她气冲冲地上前，伸手抓住杨婉怡的领子。杨婉怡本就瘦弱，被她用力一提，头和细细的脖颈离开了床榻。
    杨婉怡闭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没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
    高庭之看在眼里，又是愤怒又是心痛。
    他认定的女子，和亲生骨肉，在金氏的眼中是一文不值。
    他赤红着双眼，猛地伸手一推，推的金氏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最后撞在桌子上才停下来。
    这一下撞得不轻，金氏龇牙咧嘴，痛得直不起身子来。
    “没有我的准许，你们都不许再到这里来！都给我滚！”高庭之像是一头发怒的小兽，逮着谁就要咬谁。
    那些丫鬟婆子们心生怯意，连忙扶着金氏逃也似地离开了。
    杨婉怡已经睁开双眼，眸子里无波无澜，直到高庭之转过身看向自己时，她的眸子里才泛起悲伤。
    定国公府。
    墨竹和妙香正站在穆清瑜的左右伺候着。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随后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穆清瑜。
    穆清瑜和墨竹从外头回来，妙香送上一封门房拿来的信，但连门房都不知道，这信是哪一府上送来的。
    穆清瑜自从看了信，神情便古怪起来。一会笑，一会发愁，一会脸红，一会脸色又发白。
    墨竹和妙香都想着，要不要去穆老夫人那里，请老夫人寻一位得到高僧来给穆清瑜看一看了。
    两个丫鬟见穆清瑜一点没有好转的迹象，二人再次用眼神交流，商讨着谁守在穆清瑜身边，谁去穆老夫人那里。
    最后是妙香决定去穆老夫人那里。
    墨竹稳重，守在穆清瑜身边更为稳妥。
    当墨竹迈出一步时，穆清瑜终于有了反应。
    “你去哪里？”穆清瑜问道。
    “奴婢……奴婢没有要去哪里，”墨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还好？”
    穆清瑜捏着信纸，强装镇定，实际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我没事。”
    妙香突然弯下腰，细细地观察着穆清瑜的脸色。
    “轰”的一下，穆清瑜的脸又变得通红，好似刚从滚水里捞出来的虾。
    她别开脸，“我真的没事，最近下了好几场雨了，你们把我屋里的东西都搬出去晒一晒。”
    墨竹回道：“奴婢瞧着明天定是个好天气，明天奴婢就安排人晒东西。”
    穆清瑜点了点头，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我绣好的嫁妆，都要晒一晒。”
    妙香嘴快，道：“不如等小姐出嫁前再拿出去晒，不然奴婢怕晒着晒着，遗漏了一两件。”
    穆清瑜红着脸，睫毛扑闪扑闪，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墨竹和妙香不约而同地盯着穆清瑜，总觉得她的反应很不对劲。
    被两个丫鬟看得，穆清瑜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故意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本书卷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妙香想再问一问，墨竹忙拉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了。

 第406章

    待墨竹和妙香出去后，穆清瑜长长舒出一口气，信手将书卷丢到一边。
    她又拿出信，再看了几眼。
    她露出发自肺腑的笑，灿烂得如同星河中最亮的一颗星子，池子里最娇艳的芙蕖。
    门房不知道信是谁送的，但是她知道，信上的字迹她认识，每一个字都出自李照的手。
    李照为了平定边关之乱，几日前就已远赴边关。
    这信想必是李照在出发前就写好的，信上干干净净，没有沾上边关萧瑟肃杀之气。
    信上写的是，婚期如约举办。待李照归来那一日，便是他们完婚之日。
    但她心中忐忑不安，毕竟先帝才去世没多久，他们的婚礼真的还能如期举行吗？
    笑着笑着，她又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墨竹和妙香端了茶水和点心来，穆清瑜连忙收拾好情绪，不想叫那二人看出端倪来。
    又过了几日，皇后娘娘的身子好了不少，在范嬷嬷的照料下，已经能坐起来说话了。
    于是不少人家都收到了太后娘娘的帖子，包括定国公府。
    众人还记得上一次入宫去，在宫中并不太平的夜晚。有好些个她们认识的夫人小姐，那一晚就没能回家去，在皇宫里断送了性命。
    再次踏进皇宫之中，宾客们都没多少笑容。
    好不容易走进太后娘娘的宫中，宾客们才有了笑容。
    只是太后娘娘的伤还没好全，她并不出来见客人，只叫长乐长公主和淑妃招待宾客。
    经历那一次变故，长乐长公主老成了不少。
    她一见到穆清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在定国公府一行人给她行礼之前，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穆清瑜的身边，拉起穆清瑜的手亲昵地道：“你来了呀，我等了你好久。”
    穆清瑜跟着其他人一起向长乐长公主行了礼，才回道：“让殿下久等了，是臣女的不是。”
    “啊？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长乐长公主忙解释。
    穆清瑜瞧瞧地示意了一眼周围的人，长乐长公主会意，道：“你们都起来。”
    “多谢公主殿下。”众人齐道。
    “穆二小姐，你跟我进去，我母后要见你。”长乐说道，说着已经拉着穆清瑜往太后娘娘的寝殿里去，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穆清秋奇怪，穆清瑜是何时结交上长乐长公主的？
    穆清瑜被长乐拉着到了太后娘娘的跟前，只见太后坐在临窗的暖榻上，窗户半开着，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
    穆清瑜总觉得，先帝去世后的太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笑容里都多了几分真心随意。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穆清瑜屈膝行礼。
    太后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了下范嬷嬷。
    范嬷嬷忙过去，扶起了穆清瑜。
    “多谢娘娘，多谢嬷嬷。”穆清瑜站了起来。
    长乐拉着穆清瑜坐了下来，才到太后身边，问道：“母后，你今天好些了吗？”
    “好多了。”
    范嬷嬷附和道：“长公主放心，太后娘娘今天都能吃得下一碗米饭了。”
    长乐欢喜地道：“那就好，还是范嬷嬷厉害，太医院最年长的太医，都比不上嬷嬷。”
    范嬷嬷笑道：“长公主折煞老奴了。”
    太后看向穆清瑜，只见穆清瑜乖巧地坐着，安安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脸上挂着恬淡的笑，让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太后从范嬷嬷那里听说，那一晚，多亏了穆清瑜。
    要不是穆清瑜铤而走险，只身一人引开贤王的人，范嬷嬷根本不能将玉玺送到晋王府，并将皇宫里危险的局势告知晋王。
    眼下，太后很难将面前娴静的女子和那个有胆有谋，敢以身涉险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瑜儿，到这边来。”太后嘴角含笑，亲切地招呼穆清瑜。
    穆清瑜受宠若惊，起身走到了太后的跟前。
    她不敢仗着曾帮过太后的忙，就狂妄自大。她仍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着。
    长乐见状，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你不用这么拘束，我母后是有喜事要告诉你呢。”长乐笑嘻嘻地道。
    “喜事？”穆清瑜疑惑地抬起头来，只见周围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含笑看着自己。
    太后便道：“是你的大喜事，按照规矩，先帝走了才没多久，民间婚丧嫁娶不宜大办。但因着新帝登基的喜事，加上你和李将军的婚事是先帝亲口御赐，先帝在天有灵，知道你们的婚事风风光光地办了，想必先帝在天上定会欣慰的。”
    穆清瑜没想到太后会说起她的婚事，她心里一暖，想起前两天收到的李照的信，定是李照在出发前打点的。
    原来他早就在离开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穆清瑜脸蛋红红，低下头细声细气地道：“臣女全凭娘娘做主。”
    “那我就等着去喝喜酒啦。”长乐笑道。
    穆清瑜的头愈发地低了。
    范嬷嬷帮着解围：“长公主，您不如先去前头，淑妃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嬷嬷说得对，那我现在就过去。母后，清瑜姐姐，我先过去了。”长乐道。
    “去。”
    长乐离开后，穆清瑜瞧着太后的模样，像是和自己有话要说。
    她整了整情绪，收起欢喜和羞涩，端端正正地坐好，等着听太后接下来的话。
    太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道：“上次之事后，圣上仁慈，还没有发落贤王他们，眼下他们还被关在宫里，你的四妹妹也在其中。”
    穆清瑜心中一凛，太后特意提起这件事，肯定是别有深意。难道是穆清雪的事，要牵连到定国公府头上了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后继续说了下去，“我让采荷带你去见她一面。她的下场只有一种，过了今日，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穆清瑜总觉得，太后话中有话，她一时摸不清太后的意思。
    听到太后的吩咐，采荷已经走上前来，道：“穆小姐，请跟奴婢来。”
    穆清瑜只好道：“多谢娘娘，臣女先行告退。”
    说完，她跟着采荷往外去。
    自打那一晚，贤王、皇贵妃和穆清雪一起被关在皇贵妃的住处，等着圣上的处置。

 第407章

    一路上，穆清瑜仍在揣测着太后话中的深意。
    采荷与她说了几句话，她都心不在焉的。采荷便问道：“二小姐，您有什么心事吗？”
    知道采荷的底细，穆清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朝着四周看看，才低声问道：“太后要我去见贤王妃，是不是迁怒到定国公府了？”
    采荷笑笑，宽慰道：“小姐放心，太后不是那个意思。太后知道贤王妃未出阁时，和小姐有些不快。太后让您去见贤王妃……”
    她低声道：“是为了让您出出气呢。”
    原来如此。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将简单的事想复杂了。
    她嘴角翘起，“多谢太后还惦记着我。”
    “自打上次小姐立了大功，太后提起小姐都是赞不绝口的。小姐安心！”采荷道。
    穆清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走到了皇贵妃处。
    前段时日还熙来攘往的地方，现下门口有不少侍卫把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采荷晋升为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后，她只凭着这张脸，就能自由出入不少地方。
    她与门口的侍卫说了几声，侍卫便放行了。
    采荷在前，领着穆清瑜进去。
    一进去，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谁在大声喊着什么。
    越往里去，听得越发清楚。
    “我是先帝亲赐的贤王！我父皇在世时，曾经跟我说过，有废太子，改立我为太子的心意！我登上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你们赶快放了我，否则我父皇在天有灵，定会降下天雷，劈死你们！”
    原来是贤王在大喊大叫，穆清瑜神情淡淡。
    采荷谨慎地道：“小姐我们快走，别听一个疯子胡言乱语。”
    穆清瑜挑了挑眉，贤王成了疯子？但是听他说的话，有理有条，根本不像是一个疯子说得出的话。
    但采荷已经加快了步伐，穆清瑜只好也走得快了些。
    没走几步，只听贤王那边又传出来了声音。
    贤王似乎是哭着在说：“父皇啊，你看，他们都欺负儿臣，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话音刚落，一道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圣上，您要为臣妾母子做主啊。臣妾还要告发皇后娘娘心思歹毒，当初臣妾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是被皇后娘娘害得小产的啊！事后皇后娘娘还威胁臣妾，不许臣妾说出去，否则就要杀了臣妾母子。”
    听到这些话，穆清瑜不禁疑惑，怎么将皇贵妃和贤王关在一起了？
    突然，又一道威严低沉的男声响起：“你们放心，朕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大白天的穆清瑜打了个冷战，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先帝……显灵了？！
    穆清瑜的双腿仿佛被冻住了，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贤王那一边。
    采荷忙走回来，解释道：“小姐别怕，那里只关了贤王一人。这些话，都是贤王故意用了皇贵妃和先帝的口吻说的。”
    穆清瑜惊讶。
    “所以奴婢才说，不要听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穆清瑜睫毛轻颤，没想到贤王竟然疯了。
    原以为想要成大事之人，心智都是无比坚韧。没想到还没等小圣上和晋王审问贤王，贤王就先从内里崩溃，成了个疯子。
    穆清瑜心中感慨万千，继续跟着采荷往里去。
    里头安静不少。
    “小姐，贤王妃就在里面。”采荷说着打开了门。
    “你在外面等我，要是有事我再喊你。”穆清瑜道。
    采荷思索片刻，便应下了。
    穆清瑜独自走了进去，一进去，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她神色自若地继续往里头走去，只见穆清雪穿着亵衣正坐在床沿上，原本洁白如雪的亵衣微微泛黄。
    听到外头的动静，穆清雪看向来人，冷淡地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穆清瑜理了理衣袖，道：“是太后娘娘特赐的恩典，准许我来看你一眼。”
    顿了顿，她又道：“既然你一切安好，我先走了。”
    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对着穆清雪仍旧无话可说。
    说的再多，都不如看着穆清雪被软禁一辈子来得痛快。
    她转身往外走去。
    穆清雪没有想到她能离开得如此干脆，穆清雪以为，她总会要说一大堆奚落嘲讽自己的话才解气。
    在这里关了好几天，进出的宫女一言不发，穆清雪已经好几天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她也想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处置？
    贤王和皇贵妃的那些大逆不道的打算，她一点都不知道。如若将她和那二人一样的处置，那她实在是太冤枉了。
    “等一下！”她忙出声唤住穆清瑜。
    穆清瑜已经走到了门口处，闻声停了下来，只见穆清雪穿上了衣裳，跟了过来。
    “贤王妃还有什么事？”穆清瑜问道。
    “你知道太后娘娘要怎么处置我吗？”穆清雪凝重地问。
    “我不知道。”穆清瑜不假思索地道。
    说完，她转身又要出去。
    穆清雪气急，伸出胳膊拦住了她，“你我好歹姐妹一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就不怕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穆清瑜失笑，“我又没有做谋逆的事，我怎么会落得跟你一样的下场？”
    穆清雪见她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耐心地解释：“我是说，贤王的事定会牵连到定国公府的。二姐姐，不如你回家去让爹爹想一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把我救出去。”
    穆清瑜迎上穆清雪的视线，真挚中带着几分儒慕。
    如若不知道她们之间恩怨的，单看穆清雪现在的样子，只会以为她是一位尊敬嫡姐的好妹妹。
    穆清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了几声，“你怎么知道，你的事会牵连到定国公府？你放心，太后娘娘已经说了，贤王府的事，定国公府并没有参与其中，不会牵连到我们的。四妹妹，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
    穆清瑜转身出去，不愿再和穆清雪废话。
    “我也没有参与其中，他们在谋划什么，我都不知道的，他们还想着怎么把我一脚踢开呢！凭什么有好事的时候没想着我，有坏事了反而要把我一起带上？”穆清雪撕心裂肺地控诉着。

 第408章

    穆清雪的声音不小，她说的话悉数传了出去。
    皇贵妃被软禁的地方离得不远，这些话都传到了皇贵妃的耳朵里。
    皇贵妃站在窗户边，高声回道：“当初不是你上赶着要当贤王妃的吗？怎么，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们了？你不要以为你的那些小心思，能瞒过所有人！要是当初不是你，是一位地位更高的贤王妃，我们今日说不定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皇贵妃知道自己的结局已成定数，干脆丢掉架子面子，怎么能叫自己痛快便怎么来。
    穆清雪气得呼吸都不稳了。
    自打嫁到贤王府，皇贵妃便总是给她气受，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的刁难她，叫她下不了台。
    现在，她更是被皇贵妃母子牵连落了个软禁的下场，待圣上处置了贤王府后，说不定她的下场还要更加凄惨。
    现在落魄了，皇贵妃还要来羞辱她？叫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穆清雪怒气冲冲地往外去，穆清瑜让开了一步。
    门口没有侍卫把守着，倒是叫穆清雪轻而易举地出了门。
    采荷一急，想要追上去。
    穆清瑜伸手挡了一下，低声道：“门口都有侍卫把守着，她逃不出去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穆清雪冲到了关着皇贵妃的那一间厢房前，那里有侍卫把守着。
    那些侍卫刚想拦一拦，但看到不远处采荷对他们使眼色，侍卫们便一动不动，任由穆清雪推开门冲了进去。
    皇贵妃没料到穆清雪被软禁了还能过来，一时怔住了。
    “你怎么出来的？”皇贵妃问道，她甚至还抱着一丝期待。
    连一起被软禁的穆清雪都能出来，是不是她也能出去了？
    穆清雪才没心情回答，她怒火中烧，直接冲了上去，伸出双手径直地朝着皇贵妃的头发抓了去。
    皇贵妃猝不及防，等到头皮一痛，才反应过来。
    她更是不敢相信，她再怎么说，还是穆清雪的婆婆。穆清雪胆敢对自己无礼，抓她的头发？
    “哎呦！”皇贵妃痛呼一声，她被穆清雪抓着从暖榻上拉了下来。穆清雪的力气不小，肯定抓掉了她不少的头发。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害得我被软禁起来，还以为我会和从前那样，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咽？”穆清雪揪着皇贵妃的头发，十分解气。
    再看皇贵妃在她手上动弹不得，一点都反抗不了时，她更觉得心中畅快，想大笑几声。
    “你放开我！我好歹是你的婆婆，要是传出去，你别想做人了！”皇贵妃咬牙切齿地道。
    穆清雪嗤笑，“你不是正想方设法，要将我换掉的吗？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婆婆？”
    穆清雪手上又用狠劲扯了几把，地上又添了不少的头发。
    皇贵妃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敌不过穆清雪，只能任由着穆清雪肆意欺辱，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来人啊，快把她带走！”皇贵妃大喊。
    穆清雪气不过，又狠命扯了几下，才将她丢开。
    穆清雪理了理衣裳，道：“往后你小心些，我不是那个你能随意污蔑的人了。”
    她撂下狠话，气呼呼地往外去。
    还没走到门口，只觉得后背一痛。她猛地回过头，原来是皇贵妃拿了个花瓶在她背后砸了她一下。
    皇贵妃的头发被穆清雪糟蹋地凌乱不堪，有些地方还露出了些许的头皮。
    皇贵妃手里拿着花瓶，得逞一笑，“我好歹比你年长些，是你的长辈。我以长辈的身份教训你，不为过。”
    穆清雪怎能咽下这口气，她向来是眦睚必报的人。
    她搬起一把椅子，朝着皇贵妃砸过去。
    屋子里的动静不小，采荷担忧地道：“小姐，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穆清瑜正听得津津有味，闻言便道：“也是，她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采荷会意，上前几步与那几个侍卫说了几句。
    侍卫们冲了进去，将厮打在一起的二人拉开，又将穆清雪强行拖了出来。
    穆清雪还不解气，冲着屋子大喊大叫：“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不会叫你好过的！”
    皇贵妃的哭声从里头响起，“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呜呜呜……”
    当穆清雪再次被关起来，门口还有侍卫盯着时，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穆清瑜这才带着采荷离开。
    太后体力不支，已经歇下了。
    众位宾客坐了一会，就都散了，各自回家去。
    当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宫里对贤王一行人的处置也下来了。
    小圣上念及先帝留在世上的子嗣只剩他和贤王，不忍动杀心，饶了贤王的一条性命。
    贤王、皇贵妃和穆清雪被剥夺封号，将以平民的身份，被永远地软禁在贤王府中的一处偏僻院落里。
    而当初贤王的同谋，悉数发配边疆为奴，永生永世不得离开。
    许是怕出什么乱子，贤王几人是连夜被送回贤王府里的。
    贤王府，穆清雪原先住的院子里。
    王月娘连夜收拾着包袱，在贤王府的主子们都不在的时候，她悄悄地出入各处，搜刮了不少好东西来。
    只靠着这些金银财宝，他们母子二人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她要趁着贤王府被封起来时，赶紧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至于穆清雪，她管不了也无意去管。
    当初穆清雪对他们母子二人的态度，早就寒了她的心。
    “娘，我们不能再多住几日吗？”穆书睿咬了块点心，“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王月娘收拾好了包袱，打了一个结，然后去拿放在角落里的拐杖。
    将拐杖拿到穆书睿跟前，她才解释道：“你姐夫他们闯下大祸了，以后我再跟你解释。你放心，娘拿到了不少银票，往后我们不用再吃苦了。”
    怕穆书睿不相信，王月娘掂了掂包袱，只听包袱里发出金银碰撞的声响，清脆又美妙。
    穆书睿听得眼睛都直了，“太好了！那我每天都能吃上点心了。”
    “我们快走。”王月娘催促着，并扶着穆书睿用上了拐杖。

 第409章

    在王府住了一段时日，王月娘已经摸清了王府的地形。
    她很顺利地就带着穆书睿走到了后门处。
    贤王等人刚刚被送回来，这一道最偏僻的后门还没被封锁。
    王月娘一喜，忙拉着穆书睿走快了一些。
    母子二人很顺利地出了贤王府，王月娘紧紧绷着的精神终于能放松下来，她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穆书睿瞅着黑漆漆的路，愁眉苦脸地道：“娘，我们今晚在哪里睡觉啊。”
    “你放心，一切娘都会……”王月娘后半句话堵在了嗓子眼。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几人，挡住了他们的路。
    带头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王月娘细细回想了一遍，确定她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位小姑娘，心中便有了底气。
    她准备当作不知，带着穆书睿绕过面前的几人。
    妙香横跨一步，拦住了那母子二人。
    王月娘沉下脸，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妙香道：“你是贤王妃的亲娘，你怎么出来的？”
    王月娘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一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她心中暗道不妙，来者不善！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贤王妃的母亲是定国公府的夫人，怎么会是我这样一个村妇？你要找贤王妃的母亲，得去定国公府。”王月娘矢口否认。
    妙香笑道：“我们好几双眼睛，怎么可能认错人呢？”
    闻言，王月娘朝着妙香身边的人看去。这一张张面孔，她都熟悉。
    她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些个丫鬟婆子，分明就是从前在穆清雪院子里伺候的，都是穆清雪的人。
    王月娘的心狂跳起来，她隐约猜出，这帮人拦住她是要做什么的了。
    穆书睿心直口快，已经开口道：“你们不是从前伺候姐姐的人吗？你们拦住我和我娘做什么？”
    妙香顺口说道：“少爷记性真好，我们确实是四小姐的人。是四小姐怕姨娘和少爷流落在外，都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特意让我们来劝你们进去的。王府虽然不必往昔，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且一家人在一起，再苦再累都有个家啊。”
    王月娘暗道，她猜得果然没错，穆清雪没安好心！
    她们母女二人究竟是何时走到这一步的？
    王月娘婉拒道：“我们两个外人长住在王府里，到底不是个事。你去和雪儿说一声，就说我们两个已经找好了去处，叫她不要担心我们。”
    妙香等人仍旧不肯放行，“我们也是听从四小姐的吩咐，姨娘要说什么，还是去四小姐跟前说。”
    穆书睿端起了少爷的架子，怒道：“你没听到我娘说不会跟你回去吗？你回去和姐姐说，我们不会回去的，赶紧让开！”
    王月娘拍了拍穆书睿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妙香笑着，态度强势，“不行，你们赶紧进去！”
    王月娘黑着脸，着实恼怒，“我是你们四小姐的亲娘，难道凭我还使唤不动你们？”
    妙香看都没看她，而是看向了远处，扬起手挥了几下。
    王月娘顺着妙香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妙香的招呼，引来了一队官兵。
    王月娘一手拽紧包袱，一手拉着穆书睿，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
    那群官兵过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妙香道：“大人，她是贤王妃的亲娘，他是贤王妃的亲兄弟，他们二人在贤王府住了好些时日，就住在贤王府的院子里。他们两个，肯定知道些什么，才会在这个时候畏罪潜逃！”
    王月娘吓得一颤，这样大一顶罪名扣上来，他们母子二人定是逃不掉的。
    她连忙辩解：“我们虽然住在王府里，但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你看看我儿子的腿，我们能知道些什么啊。”
    妙香走到领头的官兵身边，低声道：“大人，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啊！要是有个漏网之鱼，想必今上定会龙颜大怒的。”
    王月娘不用听就知道，妙香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也要凑过去，为自己辩解几句。
    但还没到那官兵跟前，他先用手上的刀拦住了王月娘。
    “你们两个进去！”官兵用刀尖指了指王月娘和穆书睿。
    王月娘急道：“大人，你别听她的一面之词啊！她是贤王妃身边的侍女，贤王府的事，她肯定也知道不少！”
    那领头的用怀疑的视线审视着妙香，妙香丝毫不怵，她凑上去，又低声说了几句。
    那领头的明显一愣，随即看妙香的眼神都尊敬了几分。
    他用刀指着王月娘二人，凶神恶煞地道：“你们两个，乖乖地束手就擒！”
    “来人，将这二人拉进去，就和贤王妃关在一起。”领头的一声令下，几个官兵上前，将王月娘母子二人控制住，并要拉着二人往里去。
    王月娘急忙说道：“大人，我把金银财宝都给你，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说着她要去解包袱的带子，但那领头的根本不在乎钱财，钱财终究是没有性命重要。
    他挥了挥手，示意下属赶紧将人带进去。
    王月娘和穆书睿的大喊大叫，根本无人在意。
    不远处，穆清瑜正瞧着这一切。
    直到王月娘母子彻底进到贤王府里，她才露出一笑。
    墨竹道：“小姐还是仁慈，留了月姨娘一条性命。”
    穆清瑜不咸不淡地道：“她好歹伺候我父亲一场，我也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给她一条生路。”
    “可是月姨娘狡猾，奴婢生怕她又逃出去，再去报复小姐。”回想起曾经王月娘做出的事，墨竹不无担忧。
    “怕什么，贤王府重兵把守，他们再也出不去的，”穆清瑜很是自信，“且想必月姨娘认为，是贤王妃害的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墨竹想起穆清瑜特意将散落在定国公府各处，曾经是穆清雪院子里的人召集起来。她顿时明白了穆清瑜的用心。
    “小姐聪慧。”墨竹赞道。
    穆清瑜又站了一会，便往回走去。
    要王月娘死轻而易举，但是她更想看着王月娘和穆清雪被关在一处，母女二人面和心不和，积年累月的不知会发生多少趣事。

 第410章

    王月娘和穆书睿被强行带回了贤王府去，不管二人如何喊叫挣扎，二人还是和穆清雪被关在了一起。
    在宫中软禁了几日，穆清雪猜到自己的下场后，心灰意冷。
    回到贤王府里，被关在这一处王府里最偏僻，连她都不曾来过的院落。
    院子里杂草疯长，几间厢房的屋顶都破破烂烂，只要下雨肯定外面下暴雨，里头下大雨。
    因此厢房里的家具，常年日晒雨淋的，都已经腐烂得只剩一个形状了。
    穆清雪心灰意冷，想着天都黑了，她捂着口鼻走进去，想为自己收拾出一个能睡觉歇息的地方。
    他们身边伺候的人另有处置，在这里穆清雪一切都要亲力亲为。
    皇贵妃好不容易和贤王相见，她搂着贤王哭诉道：“我的儿，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贤王温声安慰道：“母妃放心，我没事。”
    皇贵妃抚摸着贤王的发，“那就好，只要你好好的，我们终有出去的那一日。”
    皇贵妃原本灰败的心里燃起了希望。
    她相信，凭着贤王的本事，他们绝对不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的。说不定他们还能卷土重来，让那些得罪他们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皇贵妃正暗暗地筹谋时，目光偶然瞥见穆清雪的声音，登时气得咬牙切齿。
    “儿子，那个女人对我不敬，你绝对不能放过她！”皇贵妃指着穆清雪的背影道。
    自打那一日被穆清雪欺负之后，她气得好几日没睡好。
    每每想到她被一个黄毛丫头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她都要气得跳起来。
    “母妃放心，我没事。”贤王温声道。
    见他答非所问，皇贵妃只当他是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便又重复了一遍。
    没想到贤王依旧重复着哪一句话，连说话时的神情都不曾变过。
    皇贵妃这才感觉到怪异，她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贤王的眼神空洞，看着像是在盯着自己，实则视线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
    皇贵妃心一紧，忙问道：“我的儿，你怎么了？”
    “母妃放心，我没事。”
    那些官兵将三人送到之后就要离开了，皇贵妃扑过去，大声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可惜没有人理会她，大门重重地关上。
    皇贵妃无奈地走回去，试图说些从前的事唤醒贤王。但不等她开口，贤王的眼中突然冒出了精光。
    他一脚踢向皇贵妃，五官狰狞又可怕，“皇后！我杀了你！”
    可恨的皇后，竟然将玉玺偷走藏起来了！难道是想自己登基不成！他现在就杀了皇后，以绝后患！
    贤王将皇贵妃当成了皇后，眼中冒着凶光，势必要取了皇后的命！
    皇贵妃只能一个劲地逃窜，嘴里大喊：“我的儿，我是你亲娘啊！你快醒醒！”
    穆清雪听到外头的动静，透过破烂的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只见皇贵妃和贤王正追逐着，像演戏似的。
    穆清雪冷笑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那母子二人心情还不错啊。
    只见大门又被打开，穆清雪一喜，难道是太后改变主意，要将她放了？
    还不等她走出去，只见从门外被扔进来两个人。
    那两人，她最是熟悉了，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兄弟。
    穆清雪走出去，避开皇贵妃和贤王，走到那二人边上。
    “娘，睿儿，你们怎么进来了？”穆清雪问道。
    王月娘站起来，顾不得去扶穆书睿，先跑到穆清雪跟前央求道：“雪儿，你去求求他们，把我们放出去。”
    穆清雪目光落在被一起丢进来的包袱上，问道：“娘，你和弟弟要去哪里？”
    穆书睿嘴快地道：“娘说要带我回娘的家乡去……”
    王月娘忙拍了他一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王月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别听你弟弟瞎说，他知道什么？我是想带着他去定国公府，求一求你爹爹。希望你爹爹看在我们的份上，能帮你去疏通疏通，让你早点出去。雪儿，你去和看门的说说，让我们两个出去，我们才好帮你啊。”
    穆清雪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冷意。王月娘这些话才是哄她的，王月娘分明是怕被自己连累，要带着穆书睿连夜远走高飞。
    穆清雪心中一片冰凉，只淡淡地道：“娘，要是我求得动他们，我还会在这里吗？我乏了，我要进去歇一会。”
    说完，她转身往里去。
    王月娘不能接受她和穆书睿后半辈子就要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她连忙去拍大门，喊道：“大人！你们抓错人了啊，我只是个农妇，我儿子腿脚有疾，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参与谋逆！”
    穆清雪走进屋子里，就在她才收拾出来的一块地方躺了下来。
    耳边是王月娘、皇贵妃和贤王的大喊大叫，她无比烦躁。
    难道她后半辈子，就要和这些人困在一起？
    过了几日，宫中来了旨意，穆清瑜和李照的婚事如期举行，晋王府和宫里会帮着筹备二人的婚事。
    定国公府上下喜不自禁，这一意思是贤王府的事不会牵连到定国公府，定国公府终于能彻底松一口气了。
    穆清瑜坐在穆老夫人屋子里，听着宫里来的旨意。
    穆二爷和穆三爷听到消息，纷纷跑了过来，二人喜笑颜开，比过年时笑得还开心。
    “太好了，太好了。”穆三爷一连说了两次太好了，除了这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但他上扬的嘴角，足以说明一切。
    穆二爷欢喜中带着忧愁。
    他痛恨王月娘欺骗他，但穆清雪是他的骨血，是他看着长大的娇娇女儿。每每想起穆清雪如今的处境，他都要叹上一口气。
    这不，他又非常不应景地叹了一口气。
    穆老夫人嗔怪道：“你别来这里，坏了我们的好心情。”
    穆二爷无奈道：“娘，雪儿也是你的亲孙女，难道你不可怜她吗？”
    穆老夫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怎么越来越糊涂了？看来得叫童秋蕊早点嫁进来，有个贤内助，说不定他能开窍些。
    穆三爷生怕穆二爷再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忙拉着穆二爷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一众女眷。

 第411章

    众人纷纷向穆清瑜道贺。
    穆清秋和郭念儿两人一坐一右，将穆清瑜围在中间，说着恭喜的话。
    穆老夫人和方氏两位长辈只笑着坐在一边，不去掺和她们姐妹之间的事。
    方氏双手合十，朝着西边的方向诚心地拜了拜。
    贤王府的事没有牵连他们，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穆老夫人看着方氏的动作，抿嘴一笑，待她拜完，才道：“瑜儿的婚事，不仅宫中，连晋王府都会出力。但我听说那位晋王妃，一向体弱多病，一年到头连门都不会出几次。”
    方氏收起笑意，跟着回忆起来，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时候见过晋王妃。
    “难道说是晋王妃的病被治好了？”方氏猜测道。
    穆老夫人摇了摇头，她听说晋王妃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怎么可能轻易被治好？
    但是想了一会，她也想不出任何头绪来。
    她抬起头，只见原本聊得正欢快的三人，正不约而同地睁着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瞧。
    穆老夫人笑嗔道：“你们怎么不继续聊了？”
    穆清瑜道：“祖母，晋王妃自个身子骨不好，还要操心我的婚事，我心中难安。”
    “母亲，不如我们去拜访一下王妃。”方氏提议道。
    穆老夫人琢磨着道：“也罢，要是王妃身子不好待不了客，你们记得别给人家添麻烦。”
    “母亲放心，我会拿捏好分寸的。”方氏回道。
    晋王妃不是一般人，穆老夫人让人开了库房，要好好挑一挑上门带的礼物。
    礼物穆老夫人会准备的，方氏原不用操心。
    但她回到三房之后，连忙让人挑了几个貌美的丫鬟来。
    穆三爷回来，看这架势，只当是方氏要为自己添几个可心人。
    穆三爷走到门口，理了理衣襟才继续往里头走去。
    走过好几个娇艳的丫鬟，穆三爷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走到方氏面前。
    方氏吓了一跳，“你进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都出去！”穆三爷指着那几个丫鬟，不悦地道。
    那些丫鬟屈了屈膝，就要出去。
    “我还没让你们走，你们走什么？”方氏嗔道。
    丫鬟们只好走了回来。
    “你……你……你，跟着莺儿去，”方氏伸手指了其中三个容貌出众的丫鬟，“莺儿，你带下去，好好教一教规矩。”
    “是。”莺儿让那三人跟在自己身边，带着所有人出去了，让穆三爷和方氏好好说话。
    “这样不行，”穆三爷一本正经地道，“这三个丫鬟绝对不能留下来。”
    方氏放下到嘴边的茶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本来就没想着留她们，你想到哪里去了。”
    穆三爷一噎，准备好的一通长篇大论没了用武之地。
    “那这三个丫鬟，你准备叫她们做什么？”
    方氏凑过去，轻声说了几句。
    穆三爷脸色难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方氏不满地道，“我可是听说很多人家都已经悄悄的，往晋王府送美人了。晋王现在可是摄政王，如若讨好了他，我们德儿的前程就不用愁了。”
    “德儿还小……”
    方氏打断道：“不小了，原本我还指望着你能挣到国公一位，可惜现在是没有希望了。大少爷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加上老夫人一向偏心，国公一位肯定是落在大少爷头上。我可不得为德儿另寻一条明路。”
    穆三爷被方氏说的，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喝了口茶水，缓缓地道：“谁都知道晋王和晋王妃伉俪情深，你送美人去晋王府，还是不妥。”
    “我不是送，”方氏理直气壮地道，“我是将美人带去，要是晋王看中了留下，看不中我再带回来。如若晋王对王妃真的用情至深，自然不会多看美人一眼的。”
    穆三爷挠挠头，丢下一句“随便你”便离开了。
    穆老夫人派人去晋王府送上帖子，等收到晋王府的回信时，她才带着定国公府几人往晋王府去。
    如今晋王是摄政王，位高权重，按照道理晋王府也该门庭若市。
    但当定国公府几人下了马车才发现，晋王府的门口依然冷冷清清，守门的小厮躺在台阶上，还在打着瞌睡。
    他还是被定国公府的小厮叫醒的。
    “哎呦，老夫人来了啊，快里面请。我家王妃一个大早就叫奴才在外头候着了。”小厮笑嘻嘻地迎上来。
    晋王府门口谁都不敢放肆。
    穆老夫人客气地道：“是我们来得迟了，让你好等。”
    “老夫人客气了，快进去。”
    小厮领着几人往王府里去。
    晋王府是当年晋王被封亲王时修建完成的，里头的建筑和布局还是当年时兴的样子。
    王府的女主人常年缠绵病榻，王府的花园子便荒废了，只有角落里野花肆意疯长，倒添了几分闲趣。
    走了一阵，小厮引着几人到了一处院子里，请几人到正堂坐下。
    “老夫人稍等，奴才这就去请主子来。”小厮退下了。
    方氏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三个貌美如花的丫鬟，心中叹了口气，想来今天是见不到晋王了，真是白忙活一场。
    没等一会，一二十岁上下，脸蛋圆圆、身材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圆圆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圆圆的眼睛，极为讨喜。她还未开口，面上便带着三分笑，更是平易近人。
    穆清秋轻声道：“晋王妃好年轻啊。”
    穆清瑜回道：“嘘，别叫人听到了。”
    穆清瑜却觉得，来的这位不是晋王妃。
    女子进来之后，定国公府几人都站了起来。
    “老夫人快坐，我可担当不起，”女子扶住想要行礼的穆老夫人，解释道，“我是晋王妃的表妹，闺名是思芸二字，老夫人叫我一声思芸便是。我表姐身子不好，不能出来见客，还请老夫人担待些。”
    “原就是我们唐突了，我们还要请王妃娘娘别见怪。”穆老夫人客气地回道。
    柴思芸扶着穆老夫人坐了回去，又吩咐丫鬟进来，上茶水点心，将每一位客人都招待到了。
    她还注意到了方氏身后三个貌美的丫鬟，夸道：“定国公府不愧是百年世家，连丫鬟都这么水灵。”
    方氏尴尬地笑笑。

 第412章

    晋王妃没有出面，派她的表妹前来招待定国公府一行人，穆老夫人等人便随意了些。
    穆清瑜只静静地喝着茶，听着穆老夫人、方氏和柴思芸寒暄。
    “这位就是和李将军有婚约在身的二小姐。”柴思芸冷不丁道。
    穆清瑜搁下茶碗，低头佯装不好意思，左右她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谁都不会说她失礼。
    “柴小姐好眼力。”方氏夸道。
    柴思芸走到穆清瑜身边，端详了片刻，道：“怪不得连我表姐都念叨着二小姐，说想见一见二小姐，我看了都是喜欢得不得了。”
    穆清瑜听了，正想说几句谦虚的话，却被柴思芸拉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柴思芸拉着她又走到了穆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我先带着二小姐去见一见我表姐。”
    她的话不是请求而是告知，且去见的是晋王妃，穆老夫人没有阻拦的理由。
    “去，我这孙女调皮，还请柴小姐多担待些。”穆老夫人道。
    柴思芸笑了起来，“老夫人放心。”
    说罢，柴思芸拉着穆清瑜往外走去。
    穆清瑜问道：“晋王妃身子可安好？”
    她正盯着柴思芸瞧，无意间捕捉到柴思芸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我表姐的身子向来如此，恐怕很难好了。”柴思芸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语气也悲伤了起来。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已经走到了晋王妃的院子里，这处宅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雅致。
    宅子后头是一片竹林，穆清瑜远远的能看到竹林边上摆放的一套石桌石凳，石桌上还摆着一副下到一半的围棋。
    听说晋王妃身子不好，那围棋又是谁下的？
    不等守门的婆子通报，柴思芸便带着穆清瑜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去，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屋子里各扇窗户紧紧地关着，药味都被关在屋子里散不出去。
    柴思芸解释道：“我表姐的病，太医说了不能吹风。二小姐且忍一忍。”
    穆清瑜皱起的眉头舒展，道：“我没事的。”
    柴思芸点了点头，她独自走到内室里去。
    穆清瑜停下脚步，没有跟上去。
    为了不让晋王妃吹风，床榻前还摆着一座屏风，将床榻遮挡得严严实实。
    柴思芸绕过屏风，走到晋王妃的床榻前。
    “表姐，二小姐来了。”柴思芸道。
    “哪一个二小姐？”一道嘶哑的女声响起。这声音虚弱暗哑，没说出一个字，都让人担心接不上气说不出下一个字。
    只听声音，就知道晋王妃病得有多重。
    “定国公府那位，前两天你还念叨着的二小姐。”柴思芸解释道。
    “是她啊。”晋王妃恍然大悟。
    屏风后没有再说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两个丫鬟上前，将屏风搬到一边。
    穆清瑜得已瞧见屏风后头，晋王妃的真容。
    她的目光先落在晋王妃的手上，那双手苍白，手上的青筋格外显眼，此时正无力地耷拉着。
    “二小姐。”晋王妃虚弱无力地喊了一声。
    穆清瑜抬起眸子，看向晋王妃的脸。待看清晋王妃的面容时，她瞳孔微缩，用左手的手掐了一下右手的手背，才不叫自己做出任何失仪的举动。
    她垂下眼眸，不再去看晋王妃，心头的震荡久久不能平息。
    她屈了屈膝，道：“小女给王妃娘娘请安。”
    晋王妃扬了扬手，柴思芸会意，上前将穆清瑜拉了起来，笑道：“二小姐怎么又拘束起来了？你放心，我表姐不吃人的。”
    柴思芸吩咐丫鬟搬了椅子来，她让穆清瑜坐在了椅子上。
    坐下之后，穆清瑜低垂着头，只盯着自己的手指瞧。
    “表姐你瞧瞧，不愧是世家养出来的小姐，这规矩一点都不差的。”柴思芸夸道。
    晋王妃虚弱地勾了勾嘴角，勉强露出一笑。
    缠绵病榻多年，对她来说开怀大笑也要耗费不少气力。
    晋王妃无力的手朝着梳妆台的位置挥了一下，柴思芸便走去将梳妆台上放着的一只红玛瑙手镯拿了过来，直接塞到穆清瑜手上。
    “这是我表姐的一点心意。”
    穆清瑜受宠若惊地接过手镯，再看向晋王妃。
    看到这一张熟悉的面庞，她便收下了手镯，感激道：“多谢王妃娘娘。”
    “你喜欢就好。”柴思芸代替晋王妃回道。
    穆清瑜在这儿坐了一会，晋王妃想说什么，都由柴思芸开口。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丫鬟端了药碗来，晋王妃又该喝药了，穆清瑜才离开。
    晋王妃需要静养，因此墨竹不能进屋子里去，只能在门口等着穆清瑜出来。
    见穆清瑜走出来，墨竹赶紧迎上去，轻声道：“小姐见到王妃娘娘了。”
    “嗯。”
    墨竹听着穆清瑜的语气不大对劲，便看向了穆清瑜的脸颊。看到她脸上的疑惑和不解，墨竹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穆清瑜嘴上敷衍着，心中仍旧在想着晋王妃的面容。
    晋王妃的脸颊消瘦，瘦得几乎快脱了形，使得她的五官格外显眼。她的眉眼精致又大气，和另外一人的极为相似。
    穆清瑜开始怀疑，晋王妃和太后娘娘是不是沾亲带故？不然这二人为何长得如此相象？
    第一眼见到晋王妃，她还以为是太后娘娘躺在那里。
    琢磨了一会，也没琢磨出什么来，穆清瑜将疑惑暂压心底。
    王府的下人领着二人回到了原处。
    穆清秋好奇地问：“二姐姐，你看到晋王妃了吗？”
    穆清瑜点了点头。
    郭念儿又凑过来，“二姐姐，王妃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穆老夫人嗔道：“这些话回家再说。”
    穆清秋和郭念儿讪讪地闭上嘴。
    穆老夫人注意到了穆清瑜手腕上的手镯，笑道：“王妃是个好相处的。”
    “那可不是，”方氏口快说道，“王妃平民出生，想来也不会对瑜儿使脸色的。”
    此话一出，穆老夫人的眼风立刻扫了过去，警告道：“这些话别当着别人的面说，且这里还是晋王府。”
    方氏捂住嘴，知道自己失言了，便不再说话。
    穆清瑜留了个心眼，将方氏的话记在了心里。

 第413章

    定国公府一行人坐了一会，都没等到柴思芸过来。一行人就算要走，也只好继续等着。
    等了一会，穆老夫人便叫一个王府的丫鬟，去请柴思芸过来。
    那丫鬟出去了，她原本想去晋王妃那里寻一寻晋王妃，但是听到其他人说晋王从宫里回来了，她便往门口的方向去。
    没走一会，便听到了谈话声。
    “王爷，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回来取一下东西，待会子就走。”
    “王爷要取什么？芸儿帮您去拿。”
    在客人面前的柴思芸，落落大方、行事利索。在晋王身边的柴思芸，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柴思芸今年二十一岁，自十五岁起她便在晋王妃身边伺候着，一直不曾定下婚事。
    她在晋王府里唯一能见到的男子，除了王府的下人外，就是晋王了。
    她朝着晋王身边又走了一步，二人走路间袖子的布料时不时摩擦着。
    柴思芸很享受这种暧昧的感觉，她悄悄地红了脸，正想再靠近一些时，突然看见了在不远处候着她的丫鬟。
    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步，离晋王远了些。
    “你怎么过来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主子的威严。
    “是定国公府的老夫人请姑娘过去说话。”丫鬟回道。
    晋王问道：“定国公府的老夫人？她们怎么过来了？”
    柴思芸便道：“她们是来探望表姐的。”
    晋王脸上的笑意更深，吩咐道：“带本王去见一见老夫人。”
    柴思芸想起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尤其是方氏的婢女各个貌美如花，她心里的醋瓶子打翻了。
    她揪着帕子道：“王爷想必宫里还有事，不如取了东西就回宫去。定国公府老夫人那边，我会照顾好的。”
    “没事，带本王去见老夫人。”晋王执着地道。
    那丫鬟在柴思芸开口前，先道：“王爷请跟奴婢来。”
    看着晋王跟着丫鬟走了，柴思芸恨恨地扯了扯帕子，只能跟上去了。
    定国公府一行人正等着柴思芸过来，她们好告辞回家去。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柴思芸，而是晋王。
    屋子里的几人起身行礼。
    “老夫人不用客气。”晋王虚扶了穆老夫人一把。
    晋王在上首坐下，道：“都快坐。”
    几人起身，重新坐下。刚坐下，柴思芸便进来了。
    “都怪我来迟了，让老夫人好等。”柴思芸笑着走进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晋王的身边。
    “不怪柴姑娘，姑娘为我们忙前忙后也辛苦了。”穆老夫人客气地说了一句，便只是晋王说话。
    穆清瑜抬起头，看着站在晋王身边的柴思芸。
    只见柴思芸的双手就搁在晋王坐着的椅子的椅背上，要是不知道二人的关系，只怕会以为柴思芸是晋王妃。
    没想到人口简单的晋王府，内里也如此复杂。
    穆清瑜收回视线，脑海里又浮现出晋王妃的容貌。
    回想起那一晚，太后娘娘让她将玉玺交给晋王。这样的信任，想来太后娘娘和晋王从前也是有交情在的。
    “瑜儿……瑜儿……王爷和你说话呢。”穆老夫人唤了好几声，才见穆清瑜回过神来。
    穆清瑜心里想着事，根本没有听到晋王在说什么。
    晋王笑着又重复了一遍，“王妃喜欢二小姐，以后二小姐得空了常常过来坐坐，有个人说话，想必王妃的身子也能好一些。”
    穆清瑜只道：“是，只要王妃娘娘不嫌我叨扰，我定常常过来。”
    晋王笑笑，继续和穆老夫人说话。
    坐了一会，穆老夫人便要告辞了。
    晋王起身，目光在屋子里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他的目光在方氏身后的三个丫鬟身上只停留了一瞬。
    方氏心里燃起了希望。
    “本王就不送了，思芸，你好生送老夫人她们出去。”晋王吩咐道。
    “是，王爷放心。老夫人，请跟我来。”
    柴思芸领着定国公府一行人出去，走了一阵，方氏道：“哎呀，我的帕子落下了，你快去给我拿回来。”
    柴思芸回过头去，正想说她派人去拿时，方氏的丫鬟已经机灵地往回跑去。
    那是方氏带来的三个貌美的丫鬟之中，最是出众的一个。
    柴思芸红了眼，暗暗瞪了方氏一眼，继续领着定国公府的一行人往外去。
    在出发前，方氏的丫鬟便知道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她心里欢欢喜喜还带着期待，晋王玉树临风，如若真的能入了晋王的眼，那可是太好不过了。
    她走回去的时候，晋王正要出来。
    她拿出早就训练无初次的仪态，屈膝行礼，雪白的脖颈弯出极美的弧度，交叠的双手柔弱无骨，时不时飞快地抬眸投去含羞带怯地一眼，真叫人的骨头都酥了。
    “你是穆三夫人的丫鬟？”晋王一眼就认了出来。
    丫鬟的心已经在狂跳，晋王竟然记得自己，可不是方才就注意到自己了。
    她得意洋洋，就说嘛，天底下还没有多少男人，会对她的美貌不屑一顾。
    “奴婢正是三夫人的丫鬟，三夫人的帕子落在里面了，让奴婢来取。”丫鬟的声音婉转动听。
    “去。”晋王侧过身子，让丫鬟进去。
    丫鬟赶紧进去，在方氏坐的位置上找到一块帕子，赶紧再往门口去，想和晋王多说几句话。
    可她走到门口时，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四处查看都没有瞧见晋王的影子。
    王府的下人正要进屋子里收拾，她问道：“晋王去哪里了？”
    王府的下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笑道：“王爷还有事，回皇宫里去。”
    丫鬟只好灰溜溜地去追赶方氏等人。
    晋王并没有直接出府，而是去了晋王妃的屋子里。
    晋王妃见到晋王过来，一时激动又犯了病，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晋王毫不犹豫地上前，将晋王妃扶着坐了起来，靠在了他的身上。
    下人拿出一颗药丸给晋王妃服下，晋王妃才幽幽转醒。但她没有精神，只半阖着眼，虚弱地靠在晋王身上。
    晋王轻轻地抚着晋王妃的胳膊，一下又一下，很是耐心。

 第414章

    柴思芸将定国公府一行人送到门口才回来，回到晋王妃的院子，才走进来没几步就听到两个丫鬟在门口嚼舌根。
    “王爷对王妃是真的好，我看着也好羡慕。”
    “王爷对王妃的情深，十年如一日。别说你了，连我也羡慕得紧。”
    “对了，刚刚那个定国公的丫鬟你看到没，妖妖娆娆的长得是好看，可惜王爷都没看她一眼。”
    “那个丫鬟啊？我看她眼神不老实，她肯定藏了什么小心思。她也不在外头打听打听，我们王爷自从娶了王妃之后，可是一房妾室都没有纳过呢。就算王妃不能生育，但是王爷也……”
    看到柴思芸走了过来，两个丫鬟连忙噤声，弯下腰行礼。
    “柴姑娘。”
    虽说柴思芸只是晋王妃的表妹，算不得什么正经的主子。但是在晋王府里，下人们都听她的话。
    “仔细些，”柴思芸警告道，“你们嚼舌根的话被王爷听到，王爷会不高兴的。”
    “是，我们下次不敢了。”
    柴思芸走了进去，只在门口看向内室里，晋王和晋王妃和谐恩爱的场景。
    晋王妃软软地靠在晋王的身上，一脸满足。晋王搂着晋王妃，眼中饱含情意。
    柴思芸勾起嘴角，露出讽刺一笑。
    也许只有她清楚，面前的这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表姐再如何得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没了那一张脸，她的表姐将被晋王亲手掩埋在尘埃之中。
    这一幕刺眼，柴思芸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回到定国公府时，穆清瑜还想着方氏的话，便派妙香出去打听打听。
    晋王妃的身世并不算秘密，但晋王妃并不是都城之人，又长年跟着晋王在外，是以甚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世。
    妙香打听了许久，才将晋王妃的身世打听了出来。
    “小姐，原来这位晋王妃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是晋王年轻时出去游玩时在乡下遇到的。据说晋王对晋王妃一见钟情，不顾阻拦执意要娶晋王妃。”
    “原来是这样。”穆清瑜呢喃道。
    她总觉得她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什么。
    “小姐，奴婢出去的时候，还知道了一事。”妙香说道。
    穆清瑜看了过去，“你说。”
    “奴婢听说，昨天秦家族里来了好多人，都住进秦府了。”
    穆清瑜想起之前跟秦姝说的话，想来是奏效了。
    妙香见穆清瑜神色淡淡，她怕穆清瑜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夸张地比划了一下，“小姐，听说来了很多很多人，秦家都快住不下了。也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的。”
    穆清瑜笑笑，“许是来探亲的。”
    妙香根本不信，哪有那么多的人一起来探亲的。
    也不用猜来猜去的，没过几日，秦府下了帖子来，说是请穆清瑜过府一叙。
    穆老夫人也不阻拦，爽快地放穆清瑜往秦府去。
    穆清瑜带上给秦家各位长辈的礼物，便往秦家去。
    秦家大房，秦大夫人和秦婕本来就够烦的了，又住进来一堆穷亲戚，二人烦上添烦。
    大房伺候的下人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秦大夫人和秦婕抓住又是一通痛骂。
    秦婕砸了丫鬟才端上来的点心，斥道：“好啊，现在是谁都能踩我一脚了是！这什么破玩意，就敢端到我的跟前来？”
    端点心过来的丫鬟低着头站在一边，瑟瑟发抖，小声地位自己辩解：“这是小姐从前最爱吃的点心……”
    秦婕气得拿起茶碗丢了过去，怒道：“我爱吃什么我还不知道吗！”
    秦大夫人走进来，不耐烦地朝着丫鬟挥了挥手，“你快出去，别在站着惹婕儿不高兴。”
    丫鬟赶紧行了礼，飞快地跑了出去。
    秦婕仍然不解气，向秦大夫人告状，“娘，她们都欺负我！”
    “好了好了，你小声些，”秦大夫人忌惮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别被那些人听到了。”
    秦婕气闷，“这里是我们家，他们是客人，就算被他们听到了又怎样。”
    “他们是长辈，连我见到他们，也不能放肆的。”秦大夫人收起了锐气，颇为疲惫。
    秦婕气鼓鼓地噘着嘴，一声不吭。
    秦大夫人接连叹了好几口气，忧心忡忡地道：“我出去打听过了，冯家没有参与贤王谋逆一事的人，都安然无恙。但是冯荣参与其中，还是贤王的心腹，他已经被发配边疆为奴，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秦婕脸上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助和惊慌，她拉着秦大夫人的手，带着哭腔央求：“娘，你一定要帮帮我啊，这件事要是不解决，我往后都没脸做人了。”
    看着秦婕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秦大夫人心疼不已，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出法子来。”
    当时为了能进冯家的门，她们特意将事情闹大。虽说只能给冯荣当妾室，但好歹进了冯家的门。
    凭着她们母女二人的手段，定能再往上爬一步的。
    谁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如若秦婕不去冯家，将来也不会有正经的人家要她的。
    可是如若去往冯家，意味着她要和冯荣一起去受苦。
    先不说秦婕自个不愿意，秦大夫人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受苦。
    母女二人正在犯愁的时候，丫鬟过来说，有客人到了，请二人去秦老夫人那里一聚。
    “娘，我不想见客人。”秦婕当即反对。
    秦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有我在呢。你也不可能在这里躲一辈子，走，我们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看谁敢对你说三道四的。”
    秦大夫人露出惯有的刻薄的笑，秦婕被她的笑所感染，也拿出了从前的娇蛮任性。
    “娘说得对，谁敢对我说三道四的，我撕烂她的嘴！”
    母女二人便气势汹汹地往秦老夫人那里去，二人才走进院子里，看到里头坐着的一堆族里人时，二人泄了气。
    秦婕停下来，拉了拉秦大夫人，“娘，我们还是回去。”
    “也罢，我们回去。”秦大夫人果断地道。
    母女二人打算转身离开，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几人。
    “舅妈和表姐要去哪里？”穆清瑜笑着打招呼。

 第415章

    穆清瑜的声音不小，引得屋子里靠门边坐着的人，走到门口处来张望。
    好几双眼睛盯着秦大夫人和秦婕，她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秦大夫人只能硬着头皮道：“瑜儿来了啊，走，我们一起进去。”
    几人便一块进去，穆清瑜走在后头，以防这母女二人想要溜走。她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走进秦老夫人的屋子里，只见从族里来的人，几乎都坐在屋子里了。
    秦家二房和三房的人也在，连出嫁了的秦姝也坐在秦老夫人身边。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穆清瑜等人走到秦老夫人跟前，秦老夫人一一介绍道：“这是我老大媳妇，这是婕儿，这是我外孙女定国公府的瑜儿。”
    提到穆清瑜时，那些人终于有了笑容。
    “是和李将军有婚约的瑜儿。”
    只说一个李将军，所有人都知道是哪一位李将军。是那一位远赴边关，捷报连连的战神将军。
    先前李将军生死不明，便吃了好几场败仗，更是连失三城。
    而李将军一出征，立刻夺回三城，果然没有李将军是不行的。
    秦氏的族人们又夸了李将军一番，才看向秦大夫人和秦婕。
    穆清瑜已经在秦姝身边坐下了，而秦大夫人和秦婕尴尬地站着，因为屋子里已经没有空余的位置了。
    “来人，搬两把椅子来。”秦大夫人吩咐道。
    丫鬟便搬了两把椅子来，就放在秦老夫人的跟前，秦大夫人和秦婕坐下了。
    对于这二人不敬的举动，秦老夫人早就习惯了。
    只因她是继室，大房的是原配所出，秦大夫人便觉得高人一头，连秦老夫人都不甚放在眼里。
    “卓哥儿媳妇，你婆婆都没让你坐下，你怎么坐下了？”秦氏族里人，秦老夫人的妯娌秦六老夫人说道。
    秦大夫人斜着眼看了秦六老夫人一眼，道：“我婆婆心善随和，从来不会在晚辈跟前摆架子，我这么坐下，婆婆也不会说什么的。”
    秦六老夫人气急，这话的意思是讽刺她摆架子？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没好气地道：“婕儿，你怎么有脸坐下的？你知不知道你的事，都传到我们那里去了，我们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秦婕脸色难看，她就知道她不该过来的。她一声不吭，只等着秦大夫人为她做主。
    “婕儿是秦家嫡女，正经出生，为何没脸坐下？”秦大夫人冷着脸反驳道。
    “哦？她犯下那一件丑事，你还想维护她？”
    “婕儿生性纯良，那件事也是被人陷害的。”秦大夫人说道。
    秦六老夫人才不信，她早就打听清楚事情的原委才敢拿出来说。
    她看向穆清瑜，问道：“瑜儿，那一日想必你也在场，当时在众人面前，她们是怎么说的？”
    秦大夫人和秦婕心中暗道不好，她们和穆清瑜向来不对付，穆清瑜肯定会想法子抹黑她们的。
    秦大夫人果断拒绝：“瑜儿哪里知道，不如我来说一说事情的原委。”
    “不用你说，”秦六老夫人不悦地道，“我都打听清楚了。”
    “大舅妈，那一晚发生了什么我确实不知道，”穆清瑜认真地开口，“但是我知道，六表姐要去冯家，给冯荣做妾室一事，是大舅妈亲口应下的。”
    说完，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瑜儿不敢骗人的。”
    “你休在这里胡言乱语！”秦婕伸出手指着穆清瑜呵斥道。
    穆清瑜吓得往秦姝身后躲了躲，秦姝便道：“六姐，当时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到了，瑜儿没有撒谎……”
    秦婕眉头倒竖，指向秦婕，趾高气昂地骂道：“你也不是好货！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屋子里的众人变了脸色，没想到秦府嫡出的小姐，竟然会用这等肮脏的字眼骂自家的姐妹。
    怪不得她能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
    感受到周围一道道责备的眼神，秦婕气得小脸通红，继续为自己辩解，“她们两个都在撒谎，我怎么会去给别人做妾室！”
    秦老夫人心疼穆清瑜和秦姝二人，不得不为二人说话，“她们两个就是把当时看到的听到的如实说出来，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祖母，连你也偏心！”秦婕气道。
    “好你个丫头，敢对你祖母大呼小叫的？”秦六老夫人看不下去，她看向坐在秦老夫人的对面，来的秦氏族里最年长的妇人，她们的表婶秦太夫人，“婶子，依我看这秦家不好好整治一下是不行的了，否则将来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事情来呢。”
    秦太夫人年纪最长，满头白发，闻言也只是点点头。
    有了秦太夫人的点头，秦六老夫人更有底气，“我们这次来，一是为了解决婕儿一事，依照我们的意思，让婕儿跟我们回去，由我们代为管教。”
    “绝对不行。”秦大夫人不假思索地拒绝。
    让秦婕跟着她们回去，等同于去受苦。
    “这也由不得你，”秦六老夫人强势地道，“你要是不同意，只能将你们从族谱上除名了。”
    秦大夫人的脸色黑得和锅底一样，她清楚地明白从族谱上除名是什么意思。
    瞧着这些秦氏族人对秦六老夫人的话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想来她们是早就商量好的。
    秦大夫人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招数，只能问道：“你们来的第二个目的是什么？”
    秦六老夫人看了秦老夫人一眼，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分家。”
    秦大夫人惊地一把抓住椅子的扶手，才没有从椅子上滑下来，她看看秦六老夫人，又看看秦老夫人，再一一扫过二房和三房的人。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好啊，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啊，在这等着我呢。分家是绝对不可能的，老夫人还在世，我们怎么能分家？”
    秦老夫人道：“没事，你们尽管分开了住，一大家子在一起总叫你有操不完的心。等分家后，你也能好好料理你房里的事，子恒媳妇又跑回娘家去了？”
    “母亲，要是真的分家了，你让外人怎么想我们？”秦大夫人的声音严厉了些。
    她是绝对不会分家的。分开了后，她还怎么叫二房和三房的往公中交钱？

 第416章

    秦大夫人严厉的眼风扫向秦三夫人，想来是她前段时日不能见人，只好让秦三夫人暂掌中馈，让秦三夫人的心野了。
    “是不是你怂恿的母亲？”秦大夫人质问道。
    秦三夫人一怔，回道：“我不敢，都是母亲自己的主意。”
    秦大夫人显然是不信的，“谁要是起了分家的念头，才是想要祸害秦家。真的分家后，叫外人怎么看我们？至于婕儿的事，我要回去和大爷商量过才行。”
    秦大夫人起身，拉着秦婕匆匆离开。
    秦六老夫人气得脸色泛白，“她这是什么态度？”
    穆清瑜安慰道：“姨婆，大舅妈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别和她计较。”
    秦六老夫人叹了口气，冲着秦老夫人道：“老姐姐，原以为你在天子脚下是享福的，没想到还要处处受儿媳妇的气。老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秦老夫人也叹了口气，只道：“叫你们看笑话了，你快扶着婶子去歇歇。”
    “也罢。”
    秦六老夫人将秦太夫人扶了起来，带着秦氏族人离开了。
    二房的人也跟着走了。
    没有外人在时，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看来老大媳妇是不肯分家的了。”
    秦三夫人附和着道：“不如就算了，不然闹得难看了将来更是不好相处了。”
    秦姝也起了退却之心，不想和秦大夫人撕破脸了。
    穆清瑜道：“外祖母，舅妈，六姐姐做出那样的事，要是冯家真的来接她了，那往后秦家的脸面该往哪里放？姝姐姐嫁到章家去本来就是高嫁了，说不定此事还要连累到姝姐姐。”
    听到此，秦三夫人犹豫地道：“冯家都那样了，想来也不会来接婕儿了？”
    穆清瑜意味深长一笑，“这可说不定。”
    翌日，秦家的大门被敲响。
    秦府的下人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个冯家的人，竟然是冯家的夫人。
    只可惜冯家已经败落了，这位从前大名鼎鼎的冯大夫人，现在根本不值钱了。
    秦府的下人趾高气昂地问：“你们来做什么？有我家主子的帖子吗？”
    冯大夫人脊背笔挺，不卑不亢地道：“我来找你们家大夫人，之前我们约定好的，你们家会把秦六小姐送到我家，给我家荣儿做妾室的。我等了许久，都不见秦六小姐过来。我今儿个只能亲自上门，来问一问你家大夫人。”
    秦府的下人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且四周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秦府的下人赶紧放冯家的人进去了，生怕这位夫人再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叫别人看秦府的笑话。
    冯家已经败落，且不可能再起来了。面对冯家人，秦大夫人丝毫不怵。
    “冯大夫人，你家冯荣不是已经被发配边关了？我家婕儿嫁过去也没什么意义。”秦大夫人坐下说道。
    冯大夫人还站在秦大夫人跟前，秦大夫人丝毫没有叫冯大夫人坐下的意思。
    冯大夫人神色淡然，冯家败落的这段时日里，她早就受过不少冷眼了。
    那些人看冯家没落了，纷纷上来踩一脚。秦大夫人的态度，在那些人中已经算是好的了。
    “婕儿嫁进来，可以和我相依为命。如若她想念荣儿了，自然可以去边关找荣儿。”
    秦大夫人啐了一口，眼中泛着冷意，“你的意思是叫我的宝贝女儿跟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起为奴？你想得美！”
    秦大夫人站了起来，“我家婕儿是不会去冯家的，你就死了这条心。来人，送客。”
    秦家的丫鬟上前，“冯夫人，请。”
    冯大夫人纹丝不动，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净的帕子。
    她慢条斯理地将帕子展开，只见白白净净的帕子上，沾着一抹嫣红。
    不用冯大夫人说，秦大夫人已经明白帕子上的是什么。
    秦大夫人气得红了脸，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就能威胁到我了？”
    冯大夫人将帕子好生地收好，笑道：“我没什么意思，既然你们不肯认了，那我就拿着去叫别人帮我评评理。告辞。”
    冯大夫人往外走去，秦大夫人坐如针毡，可她知道要是她现在喊住冯大夫人，那她就落下风了。
    冯大夫人离开后，秦大夫人立刻派人去跟着，等到无人的地方将冯大夫人怀里的东西抢过来。
    冯家败落之后，冯大夫人回去也只等步行。
    原先宽阔的冯宅被收了去，现下冯家十几口人都挤在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回家的时候，必定要经过各种偏僻的巷子。
    冯大夫人匆匆回去，走到半路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没有银钱，你们找错人了。”冯大夫人镇定地道。
    那些男子置若罔闻，一齐上前将冯大夫人制服住。
    冯大夫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们要做什么？”冯大夫人怒道。感觉到她的腰带被扯下，衣襟已经松松垮垮。稍微一用力，她的衣裳就能被扯下来。
    冯大夫人又羞又恼，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
    “你把东西藏哪里了？”男子质问。
    “什么东西？”冯大夫人本能地问。
    “大哥，把她的衣服都扒了，肯定能找出来的。”
    冯大夫人一惊，羞愤欲死。可是面对这些身强力壮的男子，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得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们怎么能欺负人！”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冯大夫人燃起了希望，她拼命地喊着救命。
    不知何时，围着她的男子们都逃走了，一少女走到了她的跟前。
    “夫人别怕，那群坏蛋都被我们赶跑了。”妙香替冯大夫人穿好衣裳。
    “多谢……多谢……”冯大夫人感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透过眼泪望过去，是面前的少女带着好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救了自己。
    “夫人，你怎么惹了秦家的人了？”妙香佯装不解地问。
    “秦家？”
    “是啊，就是那个姑奶奶在章家当大少夫人的秦家。”
    冯大夫人的眼中透出恨意，定是秦大夫人为了灭她的口，安排了这么一出。
    “夫人，这块帕子是你的吗？怎么上头还有血啊。”
    冯大夫人一把抢过妙香手上的帕子塞到怀里，“是我的帕子，多谢姑娘相救。”

 第417章

    冯大夫人穿好衣裳，再三向妙香表示感谢后，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妙香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后才往定国公府去。
    妙香将在外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穆清瑜，末了不忘夸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穆清瑜抿嘴一笑，“我只是太清楚她们的为人了。你再去盯着冯大夫人，她要办什么事，你暗中帮她一把。”
    “是，”妙香应完，又迟疑道，“小姐不怕连累到姝小姐吗？”
    “秦家大房的丑事闹大了，秦家二房三房坚决分家以表立场，不愿和秦家大房同流合污，岂不是更好？”穆清瑜道。
    妙香笑了起来，“小姐英明！奴婢这就去办！”
    当秦大夫人得知，她派去的人没有将冯大夫人的帕子带回来时，她心中暗道不好。
    她好不容易找到时机出去，又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找到冯家现在的住处时，关于秦婕的事已经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了。
    口说无凭，但冯大夫人有那一块帕子，叫旁人不得不信。
    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到秦婕耳朵里时，她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天一夜。
    秦大夫人急得不行，生怕她哭坏了眼睛。
    为着这事，秦大爷气得出去后没有再回家来，她的儿媳妇冯氏更是要和秦子恒和离，要和秦家划清界限。
    秦子恒没了那二人的牵制，更是见不到人影，在外潇洒快活，根本不管家中母亲和妹妹的死活。
    秦家大房即将分崩离析，秦大夫人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就在此时，秦老夫人带着秦氏的族人过来了。
    秦大夫人猜想，她们定是来看热闹的。
    隔着一扇屋门，便是秦婕的哭声。
    秦大夫人脸色冷淡地问：“母亲，你把她们带来是要看我的笑话吗？”
    见惯了秦大夫人如此的态度，秦老夫人反而神色如常地道：“我们是来帮婕儿的。”
    “婕儿名声尽毁，你们能帮上什么忙？”秦大夫人嘲讽地道。饶是她心机颇深，也想不出丝毫对策。
    秦婕名声尽毁已是事实，除了冯家外，哪里还会有人家要她？
    除了将秦婕送往冯家，秦大夫人想不出别的法子来。
    “老大媳妇，将婕儿送回族里去。那里的人都没见过婕儿，只需给她换个身份，嫁个秀才之类的人物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秦老夫人耐心地道。
    秦大夫人的眸子亮了起来。
    屋子里的秦婕听到了秦老夫人的话，也止住了哭声。
    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秦大夫人却警惕地道：“母亲，我们打开亮话，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秦老夫人吐出两字，“分家。”
    秦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她就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眼珠子提溜一转，心生一计，直接道：“分家我也是同意的，但是分家后，母亲定是要跟我们一起住的，想来母亲住得也不会舒心。我倒是有一个好法子。”
    瞧着秦大夫人嘴边不怀好意的笑，秦老夫人心里顿感不舒服，只道：“什么好法子？”
    “那便是母亲和婕儿，一同回族里去。”秦大夫人目光犀利，盯在秦老夫人身上。
    只要秦老夫人跟着秦婕一起回去，想来那些人不敢太为难秦婕的。
    “那怎么成！”秦六老夫人立即反对，“儿女俱在，怎么有回族里养老的道理？”
    “既然母亲不愿意，那婕儿的事我自个会想法子的。往后你们也别再提分家的事。”秦大夫人冷冷地道，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秦六老夫人看不惯嚣张地秦大夫人，不满地嘟囔：“现在还有你说不的余地吗？你连你自己亲生女儿的清誉都不管了吗？”
    秦老夫人沉着脸，她深知秦大夫人的为人。思索片刻，她下定决心道：“好，我回族里去。”
    好不容易下了决心，秦老夫人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她制止住了还想说点什么的秦氏族人，坚定地道：“我已经决定好了，收拾收拾，明天分家后，后头启程！”
    当秦府的人将分家时秦老夫人特意为穆清瑜留的东西送到定国公府里时，穆清瑜才知道秦老夫人将要和秦婕一起离开的消息。
    墨竹着急，“小姐，不能让老夫人走啊。”
    穆清瑜打开秦老夫人派人送来的箱子，里头是各种首饰和一叠银票。
    能在秦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积攒下这么多好东西，想来秦老夫人是将贴身保命的东西都拿出来分了。
    穆清瑜心一暖，秦老夫人对自己的好从未改变过。
    她笑着回道：“你怕什么，外祖母走了，又不是不能回来了。秦家大房败落之势不可挡，没了大房的压制，子梁哥哥定能闯出一番天地。倒是子梁哥哥他们要将外祖母接回来，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墨竹提着的心又安了回去。
    但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什么时候再见到秦老夫人。
    第二日，穆清瑜起了个大早，特意赶去秦府要送一送秦老夫人。
    秦府。
    见着穆清瑜，秦姝懊恼地道：“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提分家的事，害得祖母要千里迢迢去族里。”
    穆清瑜宽慰道：“姐姐放心，将来我们还能接外祖母回来的。”
    秦姝耷拉着嘴角，无精打采地道：“只盼望着那一天快点到来。”
    穆清瑜不再说话，安静地陪在秦姝身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秦府的下人来报，一切都收拾好了，请二人去秦老夫人那里。
    穆清瑜和秦姝走到秦老夫人那里时，秦老夫人都收拾妥当，正准备起身。
    看到二人，秦老夫人一手拉一个，笑道：“你们两个就不要来引我伤心了。”
    秦姝擦了擦眼泪，没有说话。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穆清瑜挽起秦老夫人的胳膊往秦府门口去。
    “对了，外祖母给我的东西我都收到了，我很是喜欢呢。”穆清瑜笑道。
    她真挚的笑容减轻了离别之苦，秦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喜欢就好，那些你悄悄藏起来，谁都别告诉。”
    “是！”

 第418章

    秦府门口，秦大夫人和秦婕正依依不舍地说着话。
    看到秦老夫人一行人出来，秦大夫人最后叮嘱了秦婕几句，便不再说话。
    “好了，上马车。”秦老夫人说着，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秦大夫人喊住将要上马车的秦六老夫人，满脸堆起笑，客气地道：“六表婶，从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再和我一般见识了。”
    秦六老夫人哼了一声，扬起下巴瞧着秦大夫人。
    秦大夫人的笑容分毫未减，继续讨好地道：“等到了那边，还请您多多照顾婕儿。她被我宠坏了，她要是做错了什么，请您担待些！”
    秦六老夫人这才开口：“你放心。”
    秦氏一行人都上了马车，秦大夫人在秦府门口站了很久才进去。
    秦老夫人一行人走后，接下来是分家的事。
    为了不和大房的人过多纠缠，秦家三房决定搬出去，就住在秦三爷好些年前买下的宅子里。
    虽然小了点，但是温馨，事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不用再瞧人眼色了。
    秦姝想叫穆清瑜一起去新宅子里看一看，但穆清瑜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穆清瑜带着墨竹上了马车，远远地跟着秦家的车队，慢慢地出了城。
    马车里，墨竹忧心忡忡地道：“小姐，冯大夫人真的有那胆子吗？”
    穆清瑜眨了眨眼，只道：“你就放心。”
    秦大夫人让冯大夫人吃了好大的亏，冯大夫人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走了一会，路过一茶水摊时，秦府的马车停下来要歇息一会。
    秦婕率先下了马车，她虽然知道离开都城是她唯一的出路。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心中还是万分舍不得。
    舍不得都城的亲人，也舍不得都城的繁华。
    马车才行了没多久，其他人都不累，因此除了秦婕外，都没有人下马车。
    秦老夫人等人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都不见秦婕上马车来。
    还是秦六老夫人没了耐心，吩咐下人去把秦婕带上来，结果下人下了马车，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
    但在秦婕坐过的地方，发现了一张纸条。
    下人将纸条送进马车里，秦老夫人展开看了起来。
    一目十行地看完，秦老夫人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秦六老夫人凑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她火气上涌。
    只见信上是以秦婕的口吻写着她忘不了冯荣，看到信的时候她已经在去找冯荣的路上，望秦老夫人等人不要担心。
    秦六老夫人咬牙切齿，“真是不识好歹，我们快点去把她找回来。”
    秦老夫人沉着脸，道：“这么多的路，我们要往哪里找？”
    “那我们先回去？”
    秦老夫人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分家了，要是这么一回去，先前的筹备都泡汤了。
    她咬咬牙，狠下心道：“罢了，就叫她去。不然我们原路返回，老大媳妇又要闹起来了。”
    秦六老夫人想起秦大夫人先前对她的种种不敬，也点了点头。
    反正回到族里，是属于她们的地盘。要是秦大夫人派人来问秦婕的近况，她们也能隐瞒个几年。
    秦家的马车继续往前去。
    穆清瑜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包括秦婕是如何下的马车，以及是如何被人抓了去。
    同时，她也看到了冯大夫人亲手将一张纸条放在了桌子上，纸条最后被秦家的下人发现送进了马车里头。
    等了一阵，待秦家的马车离开后，妙香从隐蔽的地方出来，跳上了穆清瑜的马车之中。
    “小姐，都按照您说的做好了。冯大夫人找的那些人奴婢都提前给过银子了，不然按照冯大夫人给的银子，怎么可能找得到帮手。”妙香说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我们回去。”
    马车原地掉头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冯大夫人回家去立即筹了一笔盘缠，雇了一辆马车要往边关去。
    马车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子。
    一路上，车夫闲着没事和冯大夫人寒暄道：“夫人，边关苦寒，您是去探亲吗？”
    冯大夫人意味深长地道：“是的，我儿子在那边，我去给他送一个媳妇。”
    车夫大笑几声，“您可真是一位好母亲啊！”
    冯大夫人看向角落里嘴巴被堵住的秦婕，扬了扬眉毛，“你好好跟着我儿子，别起歪心思。如果你跑走了，我就再把你做的好事宣扬一遍。”
    秦婕欲哭无泪，冯荣发配边关为奴。
    她跟着冯荣，岂不是也要为奴为婢？她是秦家嫡出的小姐，又是秦大夫人的掌上明珠，何曾吃过苦？
    秦婕眸子里的光亮渐渐地熄灭了，她知道，她将面对的是无尽的深渊。
    秦家三房搬到新宅子里后，为了不张扬，只请了穆清瑜和秦姝去吃午膳。
    秦三夫人和秦姝终于体会到了扬眉吐气地感觉，她们在宅子里说话，也不用怕隔墙有耳，再也不用担心说错什么传到秦大夫人耳朵里。
    连使唤起丫鬟来，那二人都轻松不少，再也不用费心地去琢磨这些丫鬟的来历，是不是秦大夫人派来的。
    秦三夫人心情大好，特意下厨房去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穆清瑜一直待到傍晚时分才离开。
    穆清瑜和秦姝一齐走出去，走到门口，看到空无一人的门口，秦姝明显有一瞬的失望。
    “姐姐，你怎么了？”穆清瑜问道。
    秦姝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她的丫鬟珠儿小声地道：“我家少夫人和少爷闹别扭了。”
    秦姝嗔道：“要你多嘴。”
    “姐夫欺负你了？”穆清瑜情不自禁拔高音量，瞧她的架势，好似立刻要去找章少明问个清楚。
    秦姝忙拉住她，“没什么，不过是我将一个丫鬟许了人嫁出去，那丫鬟伺候了你姐夫许多年，你姐夫怪我擅自做主，没有提前跟他说一句。过几日就好的。”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姐夫也太小性子了。”穆清瑜不满地道。
    秦姝不想多说，只推着穆清瑜上马车，催促道：“你快点回去，马上天要黑了。”
    穆清瑜只好上了马车。
    距离她的大婚之日越来越近，她突然起了兴致，叫马车往将军府门口绕一绕。

 第419章

    李照常年都在边关，就算回都城的日子里，也甚少与人结交。
    想必此时的将军府门口也是冷冷清清的。
    但是真的到了将军府所在的巷子里，穆清瑜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墨竹和妙香同样不敢置信，两个丫鬟瞪大了眸子，盯着将军府门口的那群人瞧。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都背着行囊。且看他们的穿着，不像是富贵人家出生，就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联想起李照的出生，穆清瑜猜测这些人大概是他家乡的人。
    那些人正在和将军府守门的人说着什么。
    妙香跳下马车，过去打听了一阵才回来。
    “小姐，那些人都是李将军家乡的亲朋好友，说是听到李将军要大婚的消息特意赶来的。可是将军府守门的不相信，不肯让他们进去。”妙香说道。
    “原来如此，”墨竹笑道，“既然是为李将军的大婚而来，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和那守门的说一声？奴婢来过几次，守门的那人肯定还记得奴婢。”
    穆清瑜微微红了脸，“你去算什么意思？”
    还没成婚，她怎么能去插手李照家中的事？
    墨竹也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便不再相劝。
    天已黑，马车该启程了。而将军府门口的那群人还没有散去。
    马车走了几步，穆清瑜终究是心里不忍，吩咐道：“妙香你去章家，请章大少爷来一趟。”
    “是！”妙香应了一声，她让车夫停一停，她下了马车往章家去。
    将军府外，这些人说得嘴巴都干了，这看门的人都不肯放他们进去。
    这是在城里，还是在将军府门口，他们不能用乡下的法子，只能客客气气地继续求情。
    感觉到身后有马车经过，郑柔回过头看了一眼。
    只看到身后慢腾腾过去的马车，马车看着平平无奇，但是车壁上雕刻的繁琐花纹，是村子里最好的木匠师傅都做不出来的。
    风吹动马车车窗处的帘子，郑柔不由自主地望进帘子里去，隐约瞧见一张白皙得泛着微光的侧脸。
    侧脸上的描绘出的眉眼，和画上的仙女一样，一颦一笑牵动着郑柔的心，郑柔看得呆住了。
    “阿柔，你在看什么呢？”
    郑柔回过神来，马车早就走远了。
    “没什么，婶子，”郑柔再次看向说话的那几人，“婶子，他们还不肯放我们进去啊。”
    “是啊，说什么李将军没回来，他们不敢让我们进去。唉，都怪他们不听我的，要是逢年过节我们都过来送点东西，和将军府里的人都熟悉了之后，哪里还有这些破事。”
    听着婶子的絮絮叨叨，郑柔只应付地笑笑。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年少时李照的面容，那时的李照才十岁出头，没有父母的庇佑独自坚强地活着，且从来不接受村民的怜悯和施舍。
    她瞧着李照可怜，厚着脸皮天天往李照家里跑，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才叫李照对她歇下了些防备，拿她当妹妹一样对待。
    她现在都十八岁了还没有成亲，在乡下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
    只因她的容貌放在乡下楚楚不凡，因此来说亲的人还不少。
    可她心底依然记着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听到李照将要成婚的消息，郑柔心情复杂，立刻收拾了行李跟着村里人赶来了。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只见一翩翩贵公子骑马而来，一直到了将军府门口才下马。
    将军府守门的几人见到来人，立刻转变了态度，上前一口一个喊道：“章少爷您可算是来了！”
    章少明看了一眼村民们，道：“诸位是李将军家乡来的？”
    村民们见守门的人的态度，知道面前这位贵公子是个主事的，纷纷围上去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说得章少明的头都大了。
    “诸位！”章少明抬起双臂，“我明白了，只是将军府里正为了李将军的婚礼布置着，实在是不方便住人！这样，我带你们去都城里最豪华的客栈，你们先将就几日！”
    村民们互相看看，便应下了。
    有豪华客栈住也不错！
    章少明安置好这一群村民后，回到章家已经是深夜。
    走进章家，他在自己的院子门口驻足良久，最后还是选择去了书房里。
    书房里有床榻，将就一晚不成问题。
    书房门口，茵茵的好姐妹小柳正在等着章少明过去。
    章少明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
    “奴婢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少爷真的过来了。”小柳忙打开书房的门，请章少明进去了。
    小柳殷勤地忙前忙后，又是点油灯又是倒水，将章少明伺候好了才道：“少爷，其实奴婢是为了茵茵姐姐来的。茵茵姐姐嫁出去后过得并不好。”
    章少明脸上毫无波澜，他沉声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你让她既然嫁出去了，就好好过日子。她向来聪慧，定是能想出法子来解决眼前的困境的。”
    小柳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她难以置信，“少爷，茵茵姐姐和您一起长大的，也是有几分情分在的，少爷难道不管茵茵姐姐了吗？”
    章少明叹了一口气，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柳，“你把这个拿去给她。”
    小柳收下银票，还是不肯走。
    章少明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小柳才道：“茵茵姐姐说想见少爷一面，茵茵姐姐嫁出去后不好回来，只能请少爷过去了。”
    “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说。”章少明说完进了书房里头起居的地方去，小柳这才告辞出去。
    深夜，秦姝还未歇下，仍在等着章少明回来。
    “少夫人，少爷去书房了，想必是不会回来了，奴婢伺候您歇息。”珠儿劝道。
    秦姝没有多少意外，但多少还有些失望。
    “少夫人，小柳去书房见过少爷了。奴婢听说，小柳白天的时候还出去见了茵茵，”珠儿低声道，“要不要奴婢去警告下小柳，不许再将茵茵的事情传到少爷的耳朵里？”
    秦姝泛起苦笑，“不必了，随她们去。”

 第420章

    距离大婚之日没有几天，但李照还不曾归来。
    穆清瑜的房里，为大婚那日准备的东西摆得满满当当。且对于李照还不曾回来一事，除了穆清瑜外，其他人都急得不行。
    上至穆老夫人，下至穆清瑜院子里打扫的丫鬟，都快急得上火了。
    墨竹和妙香更是，二人生怕到了大婚那一日，结果新郎官没有来，害得她们家小姐沦为笑柄。
    天一亮，二人就派了人去城门口候着。
    就这么过了几日，明日就是大婚之日，李将军依然没有消息。
    妙香抚着胸口处的位置，道：“墨竹啊，我这心跳得很快，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啊。”
    墨竹心中也是不安，嘴上却镇定地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等晚上李将军肯定就会回来的。”
    妙香叹了口气，可心里的不安感依旧没有散去。
    厨房里的人来送午膳了，二人进了屋子里，将午膳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好。
    妙香低声道：“小姐大概没有胃口，不如再叫厨房的送些清淡些的来。”
    墨竹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去……”
    不等她说完，只听一阵脚步声，穆清瑜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墨竹和妙香站着布菜，原以为她会没胃口，吃一点就不吃了。
    没想到穆清瑜胃口极好，竟比平时吃得还要多一些。
    墨竹和妙香面面相觑。
    吃完午膳，穆清瑜还吃了点点心，吃完又回内室里去歇息了。
    墨竹跟着走了进去，只见穆清瑜正打算午休小憩。
    墨竹忙上去铺被子，“小姐，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穆清瑜不解地问。
    墨竹只好挑明了道：“李将军还没有回来，您就不担心明日将军还回不来吗？”
    穆清瑜笑道：“原来是这个？他既然答应了我，明日定会回来的。”
    墨竹心里暗道，她怎么能放心？但是她不敢说出来，怕搅和了穆清瑜的好心情。
    除了定国公府，还有不少人在关注着李照的动态。
    城门口坐了不少各府的小厮，都是被主子派来打探李照的消息的。
    他们已经在门口接连坐了好几日了，别说李将军本人了，就连将军府的人都没见到一个。
    坐着等也无趣，他们随意交谈了起来。
    “也不知道今天李将军会不会回来啊！”
    “我看悬，明天就是李将军的大婚之日了，是不是婚礼要改日子了？”
    “没听说啊，今天我还经过国公府了，门口都装扮好了，不像是要改日子的意思。”
    “那没了新郎官，这婚怎么结啊！明天又要热闹了啊！”
    几人说了一阵，心里皆是肯定，明儿个李照也是回不来的。
    在定国公府上下急得不行的时候，穆清瑜照常起居。
    明儿个要早起，她便早早地歇下了。
    穆老夫人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派去的人怎么说？”穆老夫人忧心忡忡地道。
    方氏摇了摇头，“还是没有回来。”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道：“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再派人去守着。要是明儿个早晨李将军还没有回来，我就豁出去我这张老脸去宫里求一求太后娘娘。总归不能叫别人看我们的笑话的。”
    方氏沉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对了老二呢？”穆老夫人问道，“我好像好几日没看到他了。”
    方氏如实回道：“二叔好几日没有回来了，想必是外头忙。”
    穆老夫人哼了一声，“有什么可忙的？再忙也不能不回家啊。”
    她心里打定主意，等穆清瑜的事解决后，就叫童秋蕊快一点过门。
    方氏忙到深夜才歇下，天不亮又早早地起身，问了去城门口蹲着的人，李照依旧没有回来。
    方氏扫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到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今儿个的婚礼指定是办不成的了。
    她立刻去了穆老夫人那里，请穆老夫人赶紧往宫里去一趟。
    穆老夫人也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穿戴整齐，叫人备了马车后便要往大门口去。
    还没出院子，只见院子门口立着一人，竟是穿着单薄的穆清瑜。
    “瑜儿，你怎么过来了？”方氏问道，“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穆清瑜笑道：“我不冷，待会子还要穿喜服，我懒得再穿别的衣裳。”
    她脸上泛起红晕，羞涩一笑，笑容里尽是将要嫁做人妇的期待和喜悦。
    穆老夫人和方氏看在眼里，心中苦涩。
    “祖母，您要去哪里？”穆清瑜问道。
    穆老夫人沉声开口：“瑜儿，你知道……李将军还没有回来……”
    “祖母，”穆清瑜眼神清亮，“您放心，李将军肯定会回来了。如果您是为了这事要出门的话，就不必出去了。”
    “瑜儿，现在李将军都不回来，等下也几乎不可能回来的。就算他赶回来了，说不定要误了吉时。你听我的，让老夫人去宫里跑一趟，再挑一个好日子。”方氏说了一大堆的话。
    但穆清瑜仍旧固执地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觉得今日就很好。”
    穆老夫人和方氏互相看看，穆老夫人继续劝道：“瑜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穆清瑜只恳求道：“祖母，信我这一回。”
    她站在院子门口不肯让开，最终还是穆老夫人和方氏败下阵来。
    “也罢，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就都听你的。你快回去梳妆。”穆老夫人叹着气道。
    穆清瑜喜道：“多谢祖母。”
    看着穆清瑜离开，穆老夫人和方氏神情复杂。
    “母亲，瑜儿任性，我们也要纵容着她吗？”方氏仍有不甘，总觉得还是请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换一个日子稳妥些。
    “罢了，你再派些人去城门口等着。”穆老夫人转身往里头去。
    天慢慢地亮起来时，宾客们都上门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帮着方氏招呼客人。
    宾客众多，二人忙得都快脚不沾地。
    宾客们知道郭念儿只是国公府表小姐的身份，但穆老夫人将她当成眼珠子疼的事都传遍了，没人敢小瞧了她去。
    郭念儿正和小姐们说着话，打算引她们去花厅里坐一坐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穆清秋愤怒的声音。

 第421章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二姐姐！”穆清秋怒吼道。
    她的声音本就不小，此言一出，立刻将附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原本和郭念儿在说话的小姐们，都好奇地朝着穆清秋那边看过去，眼中还闪着八卦的光。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郭念儿还记得这说话的人，是从前和她们有过过节的段家小姐段薰。
    “什么事实？简直是在胡言乱语！”穆清秋大声反驳。
    郭念儿赶紧拨开人群走过去，果然见穆清秋和段薰正对峙着，二人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按照往常，郭念儿定要帮着穆清秋，好好教训段薰一番。可今儿个是穆清瑜的好日子，闹大了她们两个痛快了，但说不定会搅和了这么好的日子。
    郭念儿上前，将穆清秋拉到身后，低声劝道：“今天先放过她，别和她计较了。”
    穆清秋瞪了段薰一眼，气鼓鼓地没有再说话。
    郭念儿便想拉着穆清秋离开，好平息这一出闹剧。
    段薰洋洋得意，“瞧，我说的没错。李将军就是看不上你们家，你们家的那位四小姐，可是从前的贤王妃呢。现在谁沾上了你们家就是要倒霉的。依我看，李将军是故意不回来了。”
    穆清秋本来已经走出了几步，听到段薰阴阳怪气的话，气得又要折回去和段薰理论理论。
    原本想息事宁人的郭念儿，被段薰这一番话激得比穆清秋还要生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圣上都说了贤王的事和国公府无关，不会牵连国公府的！”郭念儿怒道。
    “圣上哪里说过这句话？”段薰嗤笑一声，“还有你又不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在这装什么呢。”
    “你！”
    郭念儿气得想要冲上去和段薰好好“理论”一番，穆清秋没了束缚，也要冲上去。
    上一次在皇宫里时，她们就看段薰不顺眼了。
    当时碍于是在皇宫里，她们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现在可是在她们的地盘上，叫她们如何能忍？
    看着这两位小姐都不受控制，国公府的下人赶紧上前拉住了自家的两位小姐，又连忙去请了方氏过来。
    好在方氏离得不远，赶紧过来阻止了这一出闹剧。
    “莺儿，你送这些客人们去花厅，别在这里站着了。”方氏说道。
    “是！诸位夫人小姐，请跟奴婢来。”莺儿带着正在看热闹的宾客们往花厅里去。
    慢慢的，这儿只剩下没几人。段薰仍旧拿鼻孔瞧着穆清秋和郭念儿二人，她是客人，那二人定不敢对她做什么的。
    “段小姐，请往花厅里去。”方氏淡淡地道。
    穆清秋不满地告状，“娘，你知不知道她刚刚是怎么说二姐姐的。”
    方氏斥道：“她是客人，想怎么说便怎么说。狗咬了你，难道你还要咬回去？”
    穆清秋和郭念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说得对！”
    段薰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夫人，我想问一句，李将军可回来了？”
    方氏黑着脸，没有说话。她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段薰得意一笑，“那我就等着看了，只有新娘子的婚礼会如何进行下去。”
    说罢，她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反而没有因为段薰的态度而生气，而是担忧地问：“娘，李将军还没回来？”
    方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郭念儿急道，“现在改婚期还来得及吗？”
    方氏没有与二人多说什么，只催促道：“我要去厨房瞧一瞧，你们两个去花厅帮我招待下客人。”
    穆清秋和郭念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方氏匆匆地往厨房那边去看看。
    不管这婚礼能不能进行下去，别的地方总不能叫别人挑出错处来。
    穆清瑜的闺房里，只有秦姝在她身边陪着。
    妙香出去拿点心让穆清瑜垫垫肚子，没想到回来时仿佛憋着一肚子的气，让人难以忽视。
    “怎么，谁给你气受了？”穆清瑜笑着问道。
    “小姐放心，谁敢给奴婢气受。”妙香不愿如实相告。
    穆清瑜猜道：“是不是外头在说我什么？”
    妙香脸色一变，穆清瑜显然是猜中了。
    “说给我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穆清瑜饶有兴致地问。
    妙香正想开口，却见秦姝对她使了个眼色，妙香便道：“她们都是夸小姐和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小姐，快吃点点心，待会子可就吃不上了。”
    秦姝也劝道：“是啊，趁热快吃一些。”
    穆清瑜便用起了点心，不再追问妙香，妙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才吃了几块点心，穆清瑜就该穿上嫁衣了。
    墨竹唤了不少丫鬟进来，一起伺候穆清瑜更衣。秦姝是成过亲的，时不时在边上提点一两句。
    穆清瑜的容貌本就耀眼，披上凤冠霞帔后更是夺目，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去。
    穆老夫人特意请来的喜娘也看呆了，道：“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像小姐这般好看的新娘子。”
    穆清瑜盯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盛装之后的她眉眼含情、红唇夺目，白皙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
    “我们瑜儿打小就好看。”秦姝真心实意地赞道，喜娘夸赞穆清瑜，她面上也有光。
    穿戴整齐后，头顶的凤冠压得穆清瑜动弹不得，还有脖子上手上的首饰，同样分量不轻。
    她咬着牙道：“姐姐，我动不了了，成亲原来是个体力活。”
    其他人笑了起来。
    秦姝既无奈又宠溺：“都要嫁人了，还说着孩子气的话。”
    喜娘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用红色帕子包裹好的小册子，悄咪咪地塞到墨竹怀里。
    因着穆清瑜的生母已经走了，方氏不好和穆清瑜说这种事，便托了喜娘来说。
    喜娘叮嘱墨竹，“你好生收好，待去了将军府，得空的时候给你家小姐看几眼。”
    墨竹好奇地打开帕子，瞧瞧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叫她的脸烧了起来。
    “这……这……这……”墨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喜娘直接将那册子塞进墨竹的衣襟里，好生藏好。
    穆清瑜好奇，也想凑过去看一眼。
    喜娘拦住了她，揶揄地道：“等到了晚上，小姐就知道成亲是不是体力活了。”

 第422章

    秦姝听懂了喜娘的意思，更是猜到了喜娘给墨竹的是什么册子，她脸颊微红着转移话题，“瑜儿，你快坐好，外头好像有些声音。”
    屋子里众人屏气凝神听着，果然听到远处隐隐约约嘈杂的声响。
    妙香嘴快，猜测道：“该不会是李将军来了！”
    墨竹便道：“你快出去瞧一瞧。”
    “哎！”妙香欢快地应了一声，连忙朝着外头跑去。
    妙香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与她一块回来的还有方氏等人。
    “夫人，里边请。”妙香打开屋门，弯着腰迎着方氏等人一块进去。
    穆清瑜被凤冠霞帔压得抬不起头来，只有眼珠子转向门口那边，只见方氏身后还跟着好些个慈眉善目的夫人。
    那些夫人她从前也见过，都是和定国公府沾亲带故的。
    她一进来就朝着穆清瑜去，原本想握住穆清瑜的手，可在看到盛妆的穆清瑜时，她不知为何心生怯意不敢去触碰，只好将手尴尬地缩了回去。
    她看着穆清瑜，心中感慨这么美的一个新娘子，新郎却不知道还在何处。
    她想叹口气，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只能生生地将不满和遗憾压下去。
    方氏扯出一个笑，对穆清瑜道：“不用我介绍了，这些婶婶们你都认识的。吉时快到了，我们还有好些个礼数没做呢。”
    穆清瑜微微颔首，“那就有劳婶婶们了。”
    方氏领进来的妇人们便在新房里忙活了起来，那些夫人看着穆清瑜的侧影欲言又止。
    被她们感染着，穆清瑜和秦姝也不说话了。
    离得方氏近的一位夫人瞧瞧地道：“马上要到吉时了，新郎官快到了？”
    方氏想起下人才来与她说李照还没有进城一事，她心里就烦得很。
    于是她只敷衍道：“应该快了。”
    那夫人当着穆清瑜的面，不好再问下去。
    而花厅那边，客人们都聚集在一起，正兴冲冲地说着李将军还未回来一事。
    “李将军不回来，这婚礼怎么进行得下去啊！如果是我，肯定早就将婚期往后推一推了，我们今天该不会是白跑一趟啊。”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其他人纷纷附和着说了起来。
    段薰坐在人群里，插嘴说了句，“我家的小厮刚刚从城门口回来，李将军至今没有回来呢。到吉时还没有多久，李将军肯定是不会回来的。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不然待会子吉时一到新郎官没有出现，定国公府的人多难堪啊。”
    “啊，提前走不大好？”
    “难道你想看到定国公府难堪？你难道想被定国公府的人记恨上？”段薰反问道，“再者，我们都离开后，这就算是定国公府的家事了，他们可以关起门来好生处理。”
    她的话起了一些作用，那些夫人小姐们都在和自家人商讨着要不要提前离开。
    段薰说完话，讨好地看向身边的女子，小声地道：“我说得怎么样？”
    高若华低着头，因着高家没有收到请帖，不在宾客的名单里，她只能低着头不想叫别人认出来。
    她仍然记得及笄礼时，因为穆清瑜的搅和，害得她的及笄礼成了别人嘲笑她的话柄。
    她也要穆清瑜瞧一瞧，没有宾客的婚礼是什么样的滋味。
    “你先带头。”高若华低声吩咐道。
    “好，”段薰刚想起身，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答应我的银票不会忘了？”
    高若华冷笑道：“等你带着人出了国公府，我就把银票给你。”
    “好好好。”段薰连声答应。
    她直接站了起来，冲着附近的人道：“我先出去了，我们家人微言轻，可不想被国公府、将军府记恨上。”
    在场的宾客里，有不少人家都比不上定国公府，当有了一个起头的人时，她们纷纷站了起来，要跟着段薰一块出去。
    穆清秋和郭念儿先前被段薰气得出了一头汗，便先去擦一把脸。因此花厅里并无定国公府的主子坐镇，宾客们来去愈发的自由。
    花厅里伺候的定国公府的丫鬟见状，赶紧分头去找方氏和穆老夫人。
    高若华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那些个定国公府的丫鬟，见她们跑出去，她也指挥着从高家带来的丫鬟赶紧去拦一拦。
    反正高家因为高庭之，注定是要没落了，再无翻身的机会。
    因此高若华毫无顾忌，就算要在定国公府大闹一场她也不怕。
    因着高若华的阻拦，当方氏和穆老夫人知道消息匆匆出来时，宾客们都走到了垂花门处，再多走几步，就可以出国公府的大门了。
    到了这里，又有不少人心生退意。
    “趁着吉时还没到，我们快走。”段薰招呼着，第一个走出国公府的大门。
    “诸位这是……”国公府守门的被这一幕弄得摸不着头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
    段薰瞪了他一眼，斥道：“不用你多管闲事，一边去！”
    她又走了几步，回过头招呼身后的人，“大家快跟我来。”
    方氏被丫鬟从穆清瑜的屋子里喊出来，听到丫鬟说的话，她气得肝疼，怒道：“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丫鬟怯怯地道：“奴婢……奴婢有点事耽搁了……”
    “你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吗？”方氏怒道。
    屋子里的人听到动静，派墨竹出来问一问。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吗？”墨竹问道。
    方氏扯出笑脸，“没什么大事，就是厨房里烧坏了一道菜，我得去看看，你叫瑜儿安心地等着。”
    至于等什么，方氏也说不清道不明。
    她说完转身离开，为了不叫墨竹看出异常，她还不能走得太快。
    好不容易走出了穆清瑜的院子，离开了那群人的视野，方氏几乎是跑起来一样。
    丫鬟在后面追得好不辛苦。
    方氏先到了花厅，只见花厅里少了一大半的客人。
    穆清秋和郭念儿得到消息赶来，皆是心急如焚。
    “娘，这可怎么办啊！”
    “舅妈，我们就离开了一会，她们怎么就走了啊！”
    方氏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嘱咐道：“你们不要急，你们先在这里安抚好留下来的客人，我出去瞧一瞧。”
    方氏又往门口去，转过垂花门，见宾客们都在门口处要离开了。
    她心一紧，快步上前。

 第423章

    方氏喊道：“你们要去哪里？”
    听到方氏的声音，众人才停下脚步。段薰狠狠地皱了皱眉头，方氏出现得真不是时候。
    方氏气喘吁吁地走上前来，道：“你们怎么要回去了？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呢。”
    众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位夫人说道：“穆三夫人，我们就不留下来了。”
    说着她走到方氏身边，压低声音道：“夫人，我们听说李将军还没有回来，我们不想给你添麻烦。待会子吉时到了，人越少越好。”
    方氏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对方说的话，她根本无力反驳。
    她派去城门口打听的下人来报，说是李照还没有回来。
    她正头疼着，到了接亲的时候结果新郎官没有出现，到时该怎么解决这一桩麻烦事呢。
    见方氏不说话，众人只当她是默认了，便继续往外头去。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啊！”穆嘉德带着不少人从国公府里出来。
    方氏正头疼着，闻言训斥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进去。”
    穆嘉德不服气地道：“怎么能没我的事？接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我可不得带着人挡一挡？”
    方氏愈发烦躁，“不会有接亲的队伍了，你们别添乱了，从哪来就回哪里去！”
    穆嘉德伸出手指，指了个方向，“那不就是结亲的队伍吗？”
    方氏只当他是在撒谎，根本不耐烦看过去。直到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方氏才朝着穆嘉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她擦了擦眼睛，瞪大了眸子仔细看着，还真是结亲的队伍！
    方氏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来……来……来了！”
    原本走出去的宾客们，看到接亲的队伍也走不动路了。
    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接亲的队伍到了跟前，领头的是章少明。
    “哎呦，知道我们来了，都在外头等我们了啊。”章少明笑着跳下了马。
    方氏在接亲的队伍里搜寻了一番，根本没发现李照的影子。她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李照不出现，这婚还是结不了啊。
    “李将军呢？”方氏问道。
    章少明笑得一脸神秘，“夫人放心，他待会子就会来的。”
    章少明看向穆嘉德，眨了眨眼笑道：“小弟，舞文弄墨我可不在行啊，你出题的时候稍微放放水。”
    穆嘉德挠了挠头，憨厚一笑，“嘿嘿，我也不会舞文弄墨。你们都过来，只要你能以一敌二十，我就放你进去。”
    章少明眉毛一抖，“你也太不厚道了。”
    “李将军……”方氏插嘴，想多问几句。
    穆嘉德板起脸阻止方氏继续说下去，“娘，接下来是男人们的事。你快点进去，叫二姐姐准备准备。”
    “可是……”
    “好了好了，来人，送夫人进去。”穆嘉德招呼了几个丫鬟过来。
    方氏无奈，只好转身往定国公府里去。
    走了几步，她不忘回头对国公府门口的宾客们道：“诸位，想看热闹的就在门口，不想看热闹的不如跟我进去。”
    当看到接亲的队伍过来时，这群出来的宾客们都后悔了。
    可是她们既已经擅自出来，就这么走回去也不是个事啊。
    好在方氏给了她们一个台阶下，她们纷纷进去了。
    段薰赶紧混在人群里，跟着人群往国公府里去，她总能找到机会再浑水摸鱼的。
    饶是章少明勤于习武，可以一敌二十的事他还是很吃力。
    穆嘉德带来的二十个人显然是提前训练过的，配合得极好。没一会，章少明累得干脆瘫倒在了地上。
    “小弟，我实在是没力气了，”章少明气喘吁吁地道，“还不如舞文弄墨呢！我现在作一首诗，你就放我进去，成不？”
    “不成，”穆嘉德果断拒绝，“你要是不行，就换个人来。”
    章少明费了好大的力气抬起头来，刚想反驳几句，但见不远处正跑来的一人一马，忙伸出手指着那人，“换他来！”
    方氏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亲自在花厅里招待着宾客们，叫穆清秋和郭念儿去陪着穆清瑜。
    “二姐姐，你好漂亮，就跟仙女似的。”穆清秋看着穆清瑜的眼睛里，都能冒出小星星来。
    “表姐比仙女还要好看。”郭念儿附和道。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夸得穆清瑜都害羞了。
    秦姝估摸着时辰问道：“快到吉时了，外头怎么还没有一点动静？”
    屋子里其他夫人们已经在心里开始盘算该怎么安慰穆清瑜了。
    几位夫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先开这个口。
    最后还是穆二爷的表弟妹，穆清瑜的表婶开口：“瑜儿，都到这个时候了，外头还没有动静，不如……”
    “表婶，你听。”穆清瑜笑意盈盈地道。
    只听外头果然响起了一阵声音，似乎是一群人结伴而来，且有说有笑的。
    丫鬟几乎是冲进来，喜道：“李将军来了！”
    屋子里众人皆是难掩震惊和惊喜，只有穆清瑜笑得恬静。她从始至终都相信，李照定会遵守诺言来接她的。
    丫鬟的话音刚落，李照便带着人进来了。
    他一身大红喜服，周遭的冰冷和肃杀之气悉数褪尽，坚毅的眸子被穆清瑜的容颜填满。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
    众人头一次发现，向来冷酷无情的战神将军竟然也会有如此温暖的笑。
    “我来迟了。”李照低声道。
    穆清瑜抿嘴笑笑。
    “快，别误了吉时。”章少明提醒道。
    李照再深深地望了穆清瑜一眼，随后领着穆清瑜往外头走去。
    章少明特意落在后头，直到和秦姝并排走着。
    “晚上给我留着门。”章少明小声道。
    “好。”秦姝会心一笑，接受了章少明的讨好。
    李照领着穆清瑜到正堂拜别长辈。
    好几日没有露面的穆二爷终于出现，他眼底浓浓的乌青格外显眼。
    穆清瑜自然也发现了，她只嘲讽一笑，就不再去看。
    大好的日子里，她不想为了旁的事搅和了好心情。
    此时屋里屋外站了不少人，他们都要亲眼瞧一眼李照才肯相信李照没有误了吉时。
    先前被段薰怂恿着要先离开的宾客们，更是记恨上了段薰，差一点她们就被段薰害得被定国公府记恨上了。

 第424章

    在长辈、亲朋好友和宾客们的见证下，李照和穆清瑜行完礼。
    李照无视喜娘递过来的红绸，直接拉起穆清瑜柔软的小手。
    “这不合规矩。”喜娘急道。
    李照无声地睨了她一眼，喜娘将阻拦的话都咽了回去。
    “新娘子，仔细脚下。”喜娘提醒了一句，便在另一边搀扶着穆清瑜，同时低声在她耳边提醒应当做什么。
    吉时到的时候，刚好是穆清瑜上了马车，随同李照前往将军府的时候。
    方氏总算是能松一口气，并吩咐下人们赶紧将炮竹放起来，热闹一番。
    定国公府里宾客之中，高若华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段薰的人影，打听之后才知道段薰早就偷偷地溜走了。
    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高若华在心里痛骂了段薰一番，也寻了个机会偷偷地带着下人们溜走了。
    要是被国公府的人发现她就不好了。
    宾客里，仍有一人用着嫉妒和不甘的眼神盯着那一对新人。
    林素站在宾客的最后头，国公府门口热烈的炮竹声让她愈发地清醒。
    贤王想要谋逆那一晚，她好不容易才脱身出去，正准备忘记前程往事向前看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肚子里竟然怀了贤王的孩子。
    她几近崩溃，她知道她再也回不了头了。
    回顾往昔，似乎是从当初的皇后娘娘要为她和李将军说亲开始，一切都变了。
    如果没有那一回事，她现在说不定已经嫁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夫君，过着平平淡淡又幸福的日子。
    可现在，她是满目疮痍，而穆清瑜却能和李照拥有风风光光的婚礼。
    她不甘心。
    “素儿，你在想什么呢？”林素的母亲林夫人拍了拍林素的肩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素低下头，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林夫人瞧着林素惨白的小脸，很是心疼，“你最近没胃口，都没好好吃饭，瞧你瘦了好多了。”
    “娘，待会子的喜宴我定多吃一点，你不要担心。”林素扯出笑脸。
    林夫人稍稍放心，拉着林素往宴席上去。
    穆清瑜坐在马车里，她坐得端端正正，生怕乱了头饰。
    一想到李照就骑着马在马车前，穆清瑜的心落在实处，格外心安。
    自心尖尖上泛起的甜蜜，更是蔓延到了舌尖和四肢百骸，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一样。
    李照穿惯了铠甲，头一次穿上鲜艳的颜色，威风不减。
    都城里的人都走到大街上，站在路的两边看着迎亲的队伍。
    百姓们更是乐得拍手叫好。
    李照示意了钱远一眼，钱远立刻带着几个下属，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又大又沉的钱袋子分发给路两旁的百姓们。
    气氛更是欢快。
    在如此热烈的氛围中，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将军府的门口。
    喜娘寸步不离陪伴在穆清瑜身边，时不时提点穆清瑜该怎么做。
    饶是如此，穆清瑜还是被婚礼的一大堆礼数弄得晕乎乎的。
    她晕头转向地完成了礼数，理智再次占据上风时，她已经坐在了新房之中，正要和李照喝合欢酒。
    李照已举起酒杯，静静地等着穆清瑜的动作。
    喜娘轻轻拉了拉穆清瑜的袖子，穆清瑜才举起酒杯，和李照饮了这一杯合欢酒。
    喝完酒，李照的脸庞近在咫尺，还能感受到他的肌肤冒出来的热气。穆清瑜鬼使神差地道：“待会少喝点酒。”
    话说出口她又不由地开口，大婚头一日她就开始用这样的口吻管束起李照了。
    她垂下眼眸，又情不自禁地飞快看了李照一眼，希望他不要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李照已经坐了回去。
    新房里的礼数都全了后，李照就该去宴席上了。
    “将军，兄弟们都等着了，让属下来问问将军什么时候过去。”钱远从门口处探了个脑袋进来。
    李照的视线黏在穆清瑜身上，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走到屋外，面对钱远时，他又恢复了冷冰冰、高高在上的模样。
    “走。”李照的声音无波无澜，像是在战场上发号施令。
    钱远一抖，在新房里将军还是平易近人的模样，怎么跨过这道门槛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李照走出几步，不见钱远跟上来。
    他冷冷的视线一扫，钱远心肝一颤，连忙跑了过去。
    新房里，李照离开后，其他人也慢慢地散去，最后只剩下穆清瑜主仆和喜娘。
    “新娘子在这里坐着，等着新郎官回来。”喜娘又交待了几句，还不忘拉着墨竹到一边说了几句才出去。
    墨竹扭扭捏捏地走到穆清瑜跟前，脸蛋红彤彤的从怀里拿出一物，正是先前喜娘交给她的。
    “小姐，您看看这个。”墨竹将册子外头包着的红绸解开，一股脑儿地将册子塞到穆清瑜手上。
    穆清瑜好奇地打开册子，才看了一眼，登时头顶上生了一把火，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妙香被穆清瑜和墨竹的反应勾起了好奇心，她凑过去，也想看一看那本册子上究竟写的是什么，能叫这一向稳重的二人都失了态。
    穆清瑜眼疾手快，“啪”的一声将册子合起来，胡乱地塞进床铺里。
    她佯怒嗔道：“你忙完了吗？”
    妙香扁了扁嘴，“奴婢这就去收拾。”
    妙香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出能收拾的地方，“小姐，奴婢不知道该做什么。”
    墨竹便道：“你出去看看厨房在哪里，小姐洗漱要用水的时候方便些。”
    “是。”妙香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穆清瑜和墨竹主仆二人静静地坐着，等着李照回来。
    今儿个的婚礼，是先帝亲口御赐，宫里和晋王帮着操办的，因此前来的宾客众多。
    如若每个人和李照喝一杯，恐怕得喝到明天早晨了。
    一些好事的在来之前，已经打算好要把盛名在外的战神将军灌醉。
    但是当战神将军真的走到他们跟前时，反而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终于有个胆子大的，举着酒杯道：“李将军，我敬您一杯！”
    李照平淡略凉的视线移过去，不用他吩咐，钱远已经端着酒杯上前，“我替将军喝了！”

 第425章

    几个回合下来，钱远已经喝得醉醺醺，舌头都大了，“将军……属下……喝不动了……”
    “换人。”李照面无表情地吩咐。
    如此一来，在宴席上转了一圈，李照滴酒未沾，反而是他的下属们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酒量浅的已经跑到角落里吐了。
    章少明拿着酒杯走过来，惊奇地道：“你行啊，都没有被灌醉。想我成亲那日，喝得都快不省人事了。”
    李照一本正经地道：“我夫人不让我多喝。”
    章少明眼睛瞪得大大的，“啥？你说啥？”
    李照没有理会他，转身离开。
    章少明跟上去，问道：“你要回去了？要不要我找些人来去给你闹一闹洞房，热闹些？”
    但见到李照的神色，章少明默默地想，就算他找了一群人去，恐怕也没人敢闹啊！
    “新婚之日你不喝酒也不行啊，要不要和我喝一杯？”章少明改口道。
    李照的目光看向某一处，道：“你跟我来。”
    说着他先离开，章少明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李照带着章少明走到了正堂里，只见偌大的正堂只摆了一桌，门口处还有御前侍卫把守着。
    看到李照，御前侍卫自动地让开，恭敬地站在两旁。
    章少明一凛，心知李照是要将他引荐给晋王，便把吊儿郎当的形态都收了起来，理了理衣裳跟着李照走了进去。
    等了许久，都不见李照过来。
    穆清瑜的脖子都快僵硬了，便让墨竹把自己的头饰都取下来。
    “小姐，不等一等将军了吗？”墨竹问道。
    穆清瑜苦笑，“不等了。”
    墨竹只好拆着穆清瑜头上的首饰，直到头发披散下来，穆清瑜才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她晃了晃脑袋，动了动酸涩的脖子，又起来走了几步。
    妙香自外头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只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穆清瑜一眼就认出来，她们正是先前遇到过在将军府门口想要进来的村民。
    妙香走进来，苦着脸悄声道：“小姐，她们非要跟着过来。”
    “哎呦，这就是照哥儿的媳妇，长得真俊啊！”一位看着和方氏年岁差不多的妇人热情地说道。
    她开了口，跟在她身后的妇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确实俊，我们村，隔壁村，方圆十里都找不出比照哥儿媳妇还好看的。”
    “哎！王二他娘，照哥儿媳妇可是国公府，国公府的小姐，你怎么拿她和村里的姑娘比？”
    王二他娘被李三嫂一说，瞬间脸色不大好看，嘟囔着道：“国公府的小姐又怎么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怎么不能和村里的姑娘比了。”
    看着王二他娘和李三嫂说着变了脸色，刚开始说话的和方氏年岁差不多的妇人连忙劝起来。
    那二人说得不愉快，竟然翻起了旧账，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穆清瑜主仆三人在一旁看得新奇，三个人一声不吭。
    “嫂子。”郑柔不知何时走到了穆清瑜跟前，柔声唤道。
    穆清瑜看向面前的女子，看着年纪比她还要年长几岁，竟然喊她嫂子。
    正杂字她犹豫要不要应下的时候，郑柔又笑道：“忘了说了，我家和照哥哥邻居，我叫郑柔。她们……”
    郑柔指了指快要乱作一团的几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她们嗓门大了些，但是性子直，心眼都是好的。她们都是照哥哥时的长辈，从前照哥哥一个人的时候，她们没少帮忙。送点菜，帮忙洗衣服什么的，都做了不少。你不要和她们计较了。”
    穆清瑜听了这一番话，仍旧保持着端庄娴雅的笑。
    墨竹听着郑柔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些人擅自进来，又吵吵闹闹起来。但自家小姐一直一言不发，什么时候和她们计较了？
    穆清瑜回之一笑，她朝着墨竹招了招手，墨竹凑过来，她吩咐了几句。
    墨竹便上前几步，道：“诸位夫人，我家小姐没有料到夫人们现在会过来，给夫人们准备的礼物还放在箱笼里呢。天色晚了，诸位夫人不如先回去歇着，待明日一早认亲的时候，我家小姐再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
    听到有礼物，连正要吵起来的王二他娘和李三嫂都停了下来，眼睛里冒出了光。
    定国公府的小姐准备的礼物，定不是普通的物件。说不定是一整块黄金？
    那些人笑了起来，纷纷说着要告辞离开。
    “阿柔，你不跟我们回去吗？”李三嫂问道。
    “回去，那我明日再来见照哥哥和嫂子。”郑柔说完，跟着李三嫂她们离开了。
    新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妙香松了一口气，夸张地擦了把汗，“没想到将军还有这么一堆亲戚，看她们的性子好像不好相处啊。”
    “以礼相待便成。”穆清瑜淡淡地道。
    她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头，道：“天色这么晚了，宾客们是不是都要回去了？”
    “是啊，将军也该回来了，妙香，热水备着了吗？”墨竹问道。
    “都准备好了。”
    才念叨完，妙香指了指窗户外，“将军回来了！”
    穆清瑜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在内室里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墨竹忙拉住穆清瑜，“小姐别急，您就坐在床沿边。”
    穆清瑜听话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脸颊绯红地盯着门口处。
    没一会，李照独自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直走到穆清瑜的跟前。
    他的身影高大，投下的阴影将穆清瑜遮挡得严严实实。
    “夫……相……将……”穆清瑜想了好几个称呼，总感觉喊夫君相公将军都不合适。
    “要不要叫下人进来，伺候你更衣洗漱？”穆清瑜垂下眼眸，称呼的事还是以后再头疼。
    李照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墨竹便走到门口处喊人。
    妙香连忙跟过去，道：“姐姐别喊了，我刚才出去走了一圈，都没看到将军府的下人。”
    “那怎么办？难道由我们两个伺候将军？”
    “唉，我们先去打来热水再说。”
    墨竹和妙香便出去打了热水来。

 第426章

    丫鬟们打了热水进来，穆清瑜疑惑，怎么伺候李照的人没有跟着进来？
    李照听到动静，转身走了过去，走到摆放脸盆的架子前自己洗漱。
    穆清瑜纠结，从前穆二爷和秦氏还相敬如宾的时候，在没有丫鬟伺候的时候，都是秦氏亲手伺候得穆二爷。
    她是不是也该过去帮李照打个下手？
    她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李照恰好在拧一块毛巾，穆清瑜瞧见溅起来的水珠朝着自己而来，本能地要后退。
    可只后退了半步，腰间被什么禁锢住动弹不得。
    穆清瑜看过去，原来是李照的手揽在了她的腰上。
    二人贴得极近。
    穆清瑜小巧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酒气，酒气混杂着李照身上独有的气息，成了世上最浓烈的酒，叫穆清瑜闻着便要醉了。
    “我只喝了三杯。”李照的声音在穆清瑜的耳边响起，吐出的气息弄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什么？”她迷惑不解，不知李照为何要说这话。
    “一杯和少明，两杯和晋王，”李照继续说道，他微微低下头，“你让我不要多喝。”
    李照的气息弄得穆清瑜的耳朵脖子都酥酥麻麻的，他的解释，更是让穆清瑜泛起甜蜜。
    墨竹和妙香正收拾着床铺，发出的一点声响让穆清瑜惊得和炸毛的小猫一样，立刻从李照的怀里出来。
    “我我我先进去。”穆清瑜落荒而逃。
    她故作镇定地走进内室，走到墨竹和妙香身边。只是不稳的气息还是漏了马脚。
    墨竹和妙香默契地不在这个时候调侃她。
    两个丫鬟将洒在床铺上的花生莲子之类的东西收走，便算是收拾好了。
    “小姐，我们先出去了。您有事再喊我们。”墨竹道。
    “你们不留下来陪我吗？”穆清瑜拉住墨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道。
    墨竹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小姐，今晚是您的新婚之夜，我们不能留下来。”
    说罢墨竹和妙香走了出去，与李照行礼后离开，还不忘关好了门窗。
    屋子里只剩下穆清瑜和李照二人。
    隔着一道帘子，是李照正在洗漱更衣。
    穆清瑜的手捏着床沿，紧张地不停变换坐姿。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想来是李照收拾完要进来了。穆清瑜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扬起笑脸看向帘子那头。
    帘子一动，李照走了进来。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神色都没有，穆清瑜的视线往下移了一寸，入目的竟然是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
    她的目光又往下移了移，直到……
    “你怎么不穿衣服！”穆清瑜双手捂住脸，羞愤地道。
    她从手指的缝隙里看到李照正朝着自己走来，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过不少风浪，但头一次看到不着片缕的男子，冲击力实在是大，她的头都晕乎乎的。
    眼看着李照就要走到自己跟前，她果断地脱了鞋子，翻身进了床榻之中，拿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可一直做缩头乌龟也不是办法，横竖都是要经历这一遭的。
    她将被子扯了扯，露出了红彤彤的脸蛋，怯怯地道：“除了喜烛，其它的灯都灭了。”
    没听到李照的回答，反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大着胆子望过去，原来是李照在穿睡衣。
    方才是她想多了？
    穿好睡衣，李照走到床边坐下，侧着身看向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眸子的穆清瑜。
    “要吹灯吗？”李照平静地问。
    穆清瑜的手好像摸到了书册一样的东西，她顺口道：“不用了，我还想看会书。”
    李照爬到了床榻里头，将床榻外边光亮的位置让给了穆清瑜。
    穆清瑜从被子里钻出来坐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理了理头发。
    直到狂跳的心稍稍平复些，她才将方才摸到的书册拿出来，信手打开。可是上头写了什么，她根本看不进去，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身边的李照身上。
    李照一点轻微的动作都能牵动她的心。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李照朝着穆清瑜那边挪了挪身子。
    穆清瑜惊得差点将手上的书册扔出去。
    “研究好了吗？”李照冷不丁道。
    “研究什么？”穆清瑜不解。
    李照用眼神示意了下穆清瑜手上的册子。
    穆清瑜这才认真地看向手里的册子，册子上没有字，而是画着各种男男女女的小人。
    她的手不住地颤抖，心里更是懊悔方才怎么没把墨竹给她的册子藏在柜子里，现在倒是叫她出了这么大的丑。
    她根本不敢去看李照此事的神色，李照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轻浮的人？竟敢光明正大地拿出这种册子看着。
    沉默半晌，李照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穆清瑜小心翼翼地侧过脸去，刚想问一问李照是怎么了，她红润的唇才张开就被堵上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一下，连她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墨竹和妙香守在门口处，听到屋里头的动静，二人相视一笑。
    “你再去烧点水。”墨竹轻轻推了推妙香。
    “好嘞！”
    翌日。
    天蒙蒙亮时，穆清瑜自然而然地醒了。
    她盯着周围的摆设看了许久，才接受身处将军府的事实。
    她忙往身边看了一眼，床榻上只有她一人。
    “墨竹。”她喊了一声，没想到开口的声音嘶哑，她默默地闭上嘴。
    听到动静，墨竹和妙香都进来了，她们身后还跟着好些个丫鬟收拾屋子。这些丫鬟皆是从国公府带来的。
    墨竹贴心地倒了一杯温水来，伺候穆清瑜喝了下去。
    “将军呢？”穆清瑜问道。
    “将军早就起来了，夫人，待会还要进宫谢恩，奴婢伺候您起身。”墨竹道。
    “也好。”穆清瑜自己坐了起来。
    这一动，她才察觉自己更要散架了一样，趁着丫鬟们各忙个的，她悄悄红了脸。
    她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一将军府的丫鬟跑了进来，这丫鬟才十岁出头，但也是极规矩的。进了屋子里后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穆清瑜。
    “夫人，门房那边说，将军的亲戚们都在门口候着了，要不要让她们入府来？”小丫头问道。

 第427章

    穆清瑜想起昨晚与那些人说的话，是她说叫那些人今日再来的。
    现在想起来她不由的后悔，那些是李照的亲戚和邻居，她怎么能越过李照擅自做主呢？
    可话已出口，不能更改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奴婢叫雯雯。”
    穆清瑜笑笑，没想到这丫头长得可爱，连名字也可爱。
    “雯雯，你带她们去花厅里坐坐。来得这么早想必没吃早点，你让厨房做些好吃的招待着。和她们说，等我和将军从宫里回来再去见她们。”穆清瑜吩咐道。
    “是，奴婢记下了。”雯雯出去了。
    虽说是新婚，但念着先帝去世没多久，穆清瑜没有选择鲜艳的颜色，而是着了一身深湖蓝的衣裳，再挽上妇人的发髻，浑身的气质沉稳了不少。
    穿戴整齐，李照才从外头回来。
    他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道：“马车准备好了。”
    穆清瑜会意，带着两个丫鬟跟着李照往外去。
    想起从前听秦氏说起的，她低着头走路，时刻和李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走到将军府门口，穆清瑜伸出手，想让墨竹搀扶着她上马车。
    她的手搭过去，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墨竹的手臂怎么变了？
    穆清瑜看过去，只见她身边站着的是李照。
    “你也要上马车吗？”穆清瑜问道。
    “不。”李照稍稍一用力，送穆清瑜上了马车。他走到马车前头的骏马旁，利落地翻身上马。
    墨竹和妙香上了马车里，妙香将拿着的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小姐，先垫垫肚子。”
    穆清瑜捏起一块点心，朝着远处望了望。
    也不知道李照起得那么早，有没有吃过东西？
    将军府的马车很快到了皇宫。
    进了皇宫，李照去见小圣上，穆清瑜则去往太后那一边。
    修养了许久，太后娘娘的伤好了八九成，已经行动自如，甚至更有精神了。
    “李照对你好吗？”太后笑意盈盈地问道。
    穆清瑜抿嘴一笑，“将军对臣妇极好。”
    “你觉得好便好，当初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呢，”面对穆清瑜，太后娘娘自在了不少，说起话来更是亲昵，“你可不能叫那些人顺心如意了。”
    穆清瑜自然明白，那些人等着看她的什么笑话。
    无外乎是想看她被杀人不眨眼的战神将军吓破了胆。
    “母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长乐嗔道，“今天是清瑜姐姐成婚第一日呢。”
    “好好好，是哀家说错话了。”太后宠溺一笑。
    自打穆清瑜舍命帮了她们之后，长乐对穆清瑜十分信任，更是将她当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
    长乐坐到穆清瑜身边，道：“我往后可不可以去找你玩？”
    “自然是可以的，只要太后娘娘恩准。”穆清瑜回道。
    长乐心思活络起来，她开始琢磨起来什么时候出宫去找穆清瑜。这样子她就有机会能去见一见那人。
    虽说那人常常入宫来，可在宫里时，那人与她之间好似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那人对她一直不远不近、不咸不淡。
    如若是在宫外，说不定就能不一样了。
    长乐憧憬着，那人对自己笑起来的情形。
    穆清瑜在太后娘娘这儿坐了一会，突然有个太监进来，说小圣上心疾又犯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犯病了？”长乐不解，“太医不是说病情控制住了吗？”
    太监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知道圣上是在喝茶水的时候犯病的。”
    太后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小圣上打小身子就比普通的孩子差一截，又被贤王一吓，吓出毛病来。
    此时更是无缘无故地犯了病，恐怕……不好。
    穆清瑜识趣地道：“娘娘，臣妇先告退。”
    太后无心留穆清瑜，便让长乐送一送她。
    二人一块走出去，长乐满脸的担忧，且心不在焉。
    穆清瑜默了默，安慰道：“有太医在，想必圣上不会有大碍的。”
    长乐叹了口气，低声道：“唉，最近圣上老是犯病。他身子骨本来就瘦弱，哪里经得住这么频繁的犯病？我真怕哪一次，连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他。”
    穆清瑜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她又想到一事，如若连小圣上都……那皇位又会落到何人身上？
    “我就送你到这儿，李将军在那里等你了。”长乐停了下来。
    “多谢殿下。”穆清瑜屈膝行了行礼，随后带着丫鬟朝李照走去。
    走到李照跟前，几人一块出宫去。
    出了宫，走到自家的马车边上。穆清瑜忍不住轻声问：“圣上的病……严重吗？”
    李照无声地点了点头，他的眼中更是罕见的藏着凝重。
    穆清瑜心一沉，她明白了李照的意思。想必那位才登基没多久的小圣上已经病入膏肓了。
    到时又将是一场动荡。
    等回到将军府，回到院子里，还来不及松一口气，雯雯又来了。
    “将军，夫人，花厅里的客人们知道你们回来了，让奴婢来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过去。”雯雯道。
    才坐下的穆清瑜又站了起来，道：“我现在就过去。”
    那些都是李照的亲戚，如若怠慢了岂不是看轻了李照？
    “夫人，不如先吃了早膳再去。”妙香正好拎着装着早饭的食盒进来。
    “我回来再吃。”穆清瑜刚想出去，手就被李照拉住了。
    李照手上用力，将她拉了回来，道：“吃完再去。”
    穆清瑜只好坐了下来，和李照面对面而坐吃完了早膳。
    花厅那边，李照的亲戚邻居们吃饱喝足，还有丫鬟们伺候格外怯意，在村里，连村长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郑柔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她脸上写满了期待。昨儿个只是远远地看了李照一眼，许多年不见，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回去之后，她满脑子都是李照威风的身影，她更想走到李照身边和他说说话，说说从前那些快乐的事。
    明明她打听过了，李照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怎么还不过来？
    正焦急地时候，雯雯回来了。
    “小丫头，”郑柔唤道，“照哥哥怎么还不过来？”

 第428章

    听到召唤，雯雯走了过去。
    “郑姑娘，我家将军和夫人正在用早膳，等用完早膳再过来。”雯雯回道。
    郑柔眸子一暗，一想到那二人甜甜蜜蜜地坐在一块吃早膳的样子，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郑姑娘，你怎么了？”雯雯见她脸色古怪，忙问道。
    “我没事，”郑柔勉强一笑，“这些你收下，拿去买糖吃。”
    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雯雯手上。在家里时，她的追求者众多，家中父母对她也是疼爱，因此她的手头宽裕。
    这次为了进城，更是准备了不少银子。
    雯雯见她出手阔绰，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将银子还给了她。
    “奴婢不能收，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说完雯雯跑开了。
    郑柔只好将银子收了回去。
    见雯雯出去了，郑柔便走到王二他娘那边。
    还未开口，她先叹了口气，“婶子，我们还要再等一等呢。”
    “咋啦，”王二他娘性子直，直接问，“照哥儿和他媳妇不是都回来了，为什么还要我们等啊。”
    郑柔在王二他娘身边坐下，颇有顾虑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才凑过去低声道：“我只告诉婶子，婶子别跟她们说。方才将军府的丫鬟来跟我说，说是因为昨晚我们不请自来，去新房里闹了闹，嫂子就和照哥哥告状，故意要让我们等着呢。”
    想起昨晚的事，是王二他娘和李三嫂吵了起来，那李照媳妇分明是记恨上了自己。
    王二他娘气红了脸，要是在乡下，她肯定要卷起袖子去问个清楚。
    郑柔拍了拍王二他娘的肩膀，“婶子，你别生气。”
    “哼，我哪里敢和将军夫人生气。”王二他娘阴阳怪气地一笑。
    郑柔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穆清瑜才带着丫鬟过来。
    “让诸位久等了。”穆清瑜笑着说道。
    她走进花厅，自然而然地在主位坐下。
    王二他娘登时不乐意，道：“照哥儿媳妇，你怎么不懂规矩啊。这李婶是你公公的弟媳，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坐在主位上？”
    被点到名的李婶连忙摆手，同时暗暗地向王二他娘投去嗔怪的一眼，“没事，主位当然要给主人坐的，我坐这里就蛮好的。”
    王二他娘是出了名的不会看眼色，她强行拉着李婶站起来，道：“这怎么成，你是长辈，就算照哥儿当了大官，也不能不认你这个婶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嫁过来，也得认李家的亲戚。”
    王二他娘的这一番话，说得穆清瑜和李婶都下不了台来。
    李婶一个劲地给王二他娘使眼色，她不过是一个农妇，哪里敢在国公府的小姐跟前拿大？要不是她和王二他娘一向没有过节，她都要怀疑王二他娘是不是故意挖坑让自己跳。
    李婶忙站起来，道：“没事没事，我坐这里便成。”
    趁着她站起来，王二他娘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了穆清瑜的跟前。
    妙香变了脸色，低声道：“夫人，她们也太过分了！”
    一个个的都想反客为主，骑到她家小姐头上来了！
    “夫人，要不要奴婢把她们赶出去。”妙香忿忿不平地又道。
    墨竹先拦住妙香，“她们都是将军的亲戚，你这么做将军说不定要与夫人产生嫌隙的。”
    “难道就这么看着她们欺负夫人？”妙香不甘地反问。
    丫鬟二人看向穆清瑜，等着听穆清瑜的吩咐。
    如若穆清瑜想要将这几个不知礼数的人赶出去，墨竹也是义无反顾的。
    王二他娘已经将李婶推到了穆清瑜的跟前，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人都到跟前了，穆清瑜怎么还不快起来让座。
    李婶虽说嘴上推辞着，但是期待的眼神怎么都藏不住。
    她偷偷瞄着穆清瑜，如若让她坐在那个位置上，待回到村里，她也能吹嘘一番。说不定她在村里的名望还能提升一大截。
    穆清瑜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奈开口：“不是我不肯让，只是这个位置，不是什么人都能坐得了的。”
    “你什么意思？你都能坐？为什么李婶就不能坐了？”王二他娘质问道。
    穆清瑜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将座位让了出来，“上一次坐这个位置的是晋王殿下，既然婶子要坐，那便坐。”
    晋王殿下！
    她们虽说在乡下，但早就听说过晋王的大名。晋王现下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尊贵无比。
    这个位置竟然是晋王殿下坐过的？李婶的双腿打了个颤，立刻生起了怯意。
    但王二他娘想来吃软不吃硬，穆清瑜的话在她耳朵里就是威胁，她气冲冲地推着李婶在穆清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还不忘瞪了穆清瑜一眼，眼神里仿佛是在说吓唬谁呢。
    待推了李婶坐下后，她在李婶边上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姐，她们欺人太甚！”妙香看不下去了。
    穆清瑜淡淡一笑，“不过是个位置罢了，她们愿意坐哪便坐哪里，随她们去。只是待会子不管发生何事，都要好好看着她们，别叫她们的位置让别人占了去。”
    墨竹眼睛一亮，“奴婢知道了。”
    穆清瑜走下来，郑柔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她们就是这个性子，嫂子别和她们计较。嫂子要是不嫌弃，不如和我一块坐。”
    “也好。”穆清瑜便在郑柔身边坐了下来。
    郑柔帮着穆清瑜一一介绍起来，穆清瑜听得认真。
    末了，郑柔悄悄指了指坐在上首，正得意洋洋的那二人，道：“那位是李婶，想必嫂子已经知道了。李婶边上那位是王二他娘，脾气直来直去的，在村里都得罪了不少人。但是她心眼实，没有恶意的。嫂子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代她和嫂子赔个不是。”
    穆清瑜这才打量了郑柔一眼，没想到乡下长大的郑柔，说话有条不紊，谈吐不凡。
    “没事，不过是个位置罢了。她们愿意坐便坐着，没什么大不了的。”穆清瑜毫不在意地道。
    郑柔一笑，“还是嫂子大肚。”
    李婶和王二他娘在上首的位置坐了一会，还没坐热呢就听到李照来了。
    二人急忙要起来。

 第429章

    王二他娘敢在穆清瑜面前耍威风，但是不敢在李照跟前放肆。李照还在乡下时，就是个不好惹的主。
    李婶听到李照来了，更是吓得抖了一下。
    二人急忙要起来，才离开椅子，又被丫鬟摁了回去。
    墨竹笑眯眯地道：“两位是长辈，还请坐好。”
    “照哥儿过来了，我们得起来迎一迎。”李婶讨好地说。
    “快让我们起来，你们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王二他娘怒道。
    墨竹冲着左右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摁住李婶和王二他娘的丫鬟收回手，退了回去。
    李婶和王二他娘立马站起来。
    饶是如此，二人双双坐在上首位置的情形，还是被李照瞧见了。
    李照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目光若有若无地往那二人身上一瞥。
    那二人只觉得后背发冷，李婶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的那些事，吓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暗暗后悔，就不该听王二娘的话，坐到那个位置惹出怎么多乱子来。
    王二他娘同意心虚，可是她盯着李照冷冰冰的眼神看了过去。再这么说她也是李照的长辈，李照再怎么样都不敢对长辈做什么。
    自打李照离开小乡村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是这些亲戚好友们头一次见到李照。
    昨晚在婚礼上，她们只能远远地看李照一眼，并盼着什么时候能和李照说上话来。
    当李照真的站到她们跟前，反而没有人敢上前了。
    连最期盼的郑柔，都胆怯了几分。她望着李照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里泛着欢喜，却又带上忧愁。
    李照身上还带着年轻时的影子，可是却又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他周遭散发出来的冷冷的气息，直接能叫人望而却步。
    郑柔揪着衣裳，正在纠结的时候，她的余光瞄到一个人影向李照而去。
    待她回过神俩，只见穆清瑜已经走到了李照的跟前。穆清瑜并没有走近，而是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抬起头盯着李照。
    仰起的脖子弧度优美，认真的眸子更是顾盼生辉。
    郑柔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酸意，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照哥哥，你还记得我吗？”郑柔站在李照跟前，大声说道。
    仔细听，还能听出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闻言，李照的声音落在郑柔身上，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且他的眼神里带着的几分审视，让郑柔不由地生出几分心虚来。
    “记得。”李照冷冷地说完，便收回视线。
    穆清瑜瞧着因为李照的态度，氛围有些冷。那些远道而来的亲戚好友们都不敢上前来，那李婶和王二他娘更是被李照吓得两股战战，一副做错了事害怕被责难的模样。
    穆清瑜不由地想笑，那二人既想坐不属于她们的位置，又没有那个胆子，实在是滑稽。
    她轻轻扯了扯李照的袖口，道：“先坐下，你站着她们都不好意思坐着了。”
    李照嗯了一声，任由她拉着自己走。
    穆清瑜就拉着李照在自己方才坐的位置边上，又加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来了。
    见此，昨夜和王二他娘差点吵起来的李三嫂子问道：“你们怎么坐这里？快去坐那边。”她指着方才被王二他娘和李婶占去的位置说道。
    穆清瑜抿嘴一笑，“那是长辈坐的位置，我怎么好意思坐过去？婶子，王嫂子，你们快坐过去，不要干站着了。”
    那二人只能尴尬地笑着，当着李照的面，谁还敢坐到那边去？岂不是不要命了？
    “嘿嘿，还是你们坐过去。”王二他娘尴尬笑笑。
    穆清瑜的笑意更深，“刚才还多亏了嫂子的教训，不然我还会不知礼数地占了长辈的位置。我怎么还敢坐过去呢？墨竹，伺候两位夫人坐下。妙香，快去将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
    李照周遭的气息一冷，但见穆清瑜依旧笑意盈盈的模样，他便什么都没说。
    墨竹带着丫鬟，要请那二人再回到位置上去，可那二人死活不肯。
    李三嫂子笑道：“刚刚当着照哥儿媳妇的面，你们不是坐得很高兴吗？怎么照哥儿一来就不肯坐了？”
    她说得话里有话，从前没少发生过趁着人家男人不在家，欺负人家媳妇的事。
    王二他娘和李婶更是把这一套搬到将军府里来了。
    李三嫂子和李婶同姓李，但二人没有一点亲戚关系。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李照才十岁出头，李婶他们家对李照做的事她还有些印象。
    没想到这次李婶还有脸跟着来都城，李三嫂子更加看不过去了。
    “你别在这搬弄是非！”王二他娘嗔道，想起昨晚的过节，她甚至怒目瞪着对方。
    李三嫂子拔高音量，“你要是没有藏着那点小心机，你就坐下啊，别再耽搁功夫了。”
    “谁不敢坐啊。”王二他娘被李三嫂子拿话一激，拽着李婶坐了下来。
    李婶一坐下，不经意间看到李照寒冰似的眼神，更是心惊胆战，想要起来却被王二他娘强行拉住了。
    王二他娘心里也怵得慌，非要拉一个垫背的才行。
    穆清瑜看着那二人滑稽的小动作，笑着摇摇头。
    恰好妙香已经将她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穆清瑜便起身，按照方才郑柔为她介绍的，她一一喊过去。
    李三嫂子坐得最近，便从她开始。
    “三嫂，这是我准备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穆清瑜客客气气地道。
    李三嫂子忙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道：“我们来给你添麻烦了，怎么还能收你的东西呢？”
    穆清瑜笑道：“说起来，这也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的侄女的，听说她快周岁了，这里头装着的金手镯正好给她带上，你别客气了，快收下。”
    说着，妙香已经将一个精致的荷包塞进李三嫂子的怀里。
    李三嫂子心里一暖，便将荷包收下了，再三感谢穆清瑜。
    走了一圈，穆清瑜给每一位客人都备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的东西都是贴近每一位客人的实际，实用又不失贵重。
    郑柔狠狠地拧了下眉头，原来穆清瑜早就打听清楚了每一个人，亏她还好心的帮着穆清瑜一个个介绍过去。

 第430章

    穆清瑜也没落下王二他娘和李婶，她神态自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反而是那二人心虚着，一举一动都透着不自然。
    最后穆清瑜转了一圈，才走到郑柔身边。
    因着郑柔喊她一声嫂子，她也随意了些，自顾自坐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首饰都是时兴的，想必你会喜欢的。”穆清瑜说完，妙香便将一个小匣子交到郑柔的手上。
    郑柔打开看了一眼，匣子里琳琅满目的首饰泛着柔光，看得她几乎移不开眼去。
    合上匣子，她感激道：“多谢嫂子，我很喜欢。”
    “那边好，”穆清瑜转而看向李照，“方才好在有了柔妹妹帮我介绍，不然我都认不出来谁是谁。”
    李照只微微颔首。
    穆清瑜四周瞧了一眼，花厅里都是客人，李照坐在这里实在是极不相称。
    她便道：“你先去忙，这里有我呢，待会我陪着她们一起用午膳，再送她们回客栈去。”
    李照的大手覆上了穆清瑜柔弱无骨的小手，道：“午膳去晋王府。”
    “那她们……”
    “让下人去招待。”李照淡淡地说道。
    不是他忘恩负义，实在是这些亲戚好友他都没什么印象。自打父母去世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穆清瑜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李照已经站了起来。
    花厅里众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李照再次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目光移到上首那二人时，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随后他拉着穆清瑜往外头去。
    “照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用午膳吗？”郑柔忙喊道，她知道这一面之后，还想再见李照就难了。
    “你离开家乡这么久，我……我们都很想你的。”郑柔绞着手指，露出了小女儿的羞怯。
    她起了个头，李三嫂子等人纷纷附和起来，表达着对李照的儒慕和敬仰。
    李照不为所动，眉头甚至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还是他头一次身处这么多女眷之中，两只耳朵都充斥着叽叽喳喳的声音。他低下头，看向了穆清瑜。
    穆清瑜察觉到李照的目光，他的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求助。
    穆清瑜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一向无所不能的战神将军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肯定是她没休息好眼花了。
    但午膳要是去晋王府，定是要好好准备一番的。看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知道还要说到什么时候。
    穆清瑜便道：“诸位，都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味道是极好的。我让人去准备好雅间，再让马车送你们过去。”
    李三嫂子等人听到此便心动了，要是留在将军府里用午膳，对着李照这么一张脸也吃不下啊。
    于是由她带头纷纷应下了。
    郑柔心有不甘，这一回她学聪明了，她对穆清瑜抱着期待道：“嫂子，我与你一见如故，晚膳我能不能过来和你一块吃？”
    穆清瑜不曾开口，李照先沉下脸。
    他拉着穆清瑜，丢下一句有事告辞便大步离开。
    走了一阵，李照才放慢脚步。
    穆清瑜气息不稳地道：“午膳去晋王府，晚膳不用出去了？既然柔妹妹想和我一起用晚膳，不如……”
    “不可。”李照板起脸，不容人拒绝地道。
    “晚上还要去哪里吗？”穆清瑜不解地问。
    李照板着脸盯了穆清瑜一会，干脆继续拉着穆清瑜往回走去。
    穆清瑜离开前，将墨竹留了下来。
    墨竹留在花厅招待着客人们。
    李照一离开，花厅里的氛围一下子松快不少。
    众人都拆开了穆清瑜送的东西，欢快地交谈起来，只有郑柔一人，带着淡淡的遗憾独自坐着。
    “这位国公府的小姐出手真是阔绰啊。”
    “是啊是啊，好可爱的金镯子。”李三嫂子拿着金镯子爱不释手。
    “有什么大不了的。”王二他娘倔着嘴说道，可是她摸着穆清瑜送给她的柔软布料舍不得松开手。
    这么好的布料做一身衣裳，穿出去都格外有面子。
    李三嫂子讽刺道：“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拿啊。”
    “我拿的是李家的东西，又不是国公府的。当年照哥儿吃不上饭的时候，我给过他一袋米。要不是这一袋米，照哥儿早就饿死了，还能有今日吗？就算他现在要给我一箱黄金，也是我应得的。”王二他娘说得理直气壮。
    李三嫂子懒得和她多费口舌，转而和别人说起了话。
    李婶惶恐地道：“方才我们坐在那里被照哥儿看到，他会不会不高兴，对我们做什么啊。”
    “怕什么，”王二他娘强装镇定，“他难不成能杀了我们？”
    “话虽如此，但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在家里没事干，我就想着让照哥儿给他寻个差事。”李婶接连叹气。
    王二他娘想起此行的目的也暗暗后悔，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和穆清瑜过不去，闹了这么一场笑话？
    穆清瑜和李照回院子里拾掇了下，听将军府门口备下了马车，二人便出去前往晋王府。
    晋王如今是个大忙人，今儿个午膳时有空，便特意请了李照夫妇二人过去。
    将军府的马车到了晋王府门口，恰好碰上从宫里回来的晋王。
    李照带着穆清瑜上前行礼请安，晋王笑道：“快起来。”
    晋王熟稔地拍了拍李照的肩膀，笑得愈发灿烂，“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李照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晋王习惯了李照冷冰冰的模样，对于他的反应毫不在意，笑容也丝毫未减。
    “李夫人，里头请。”晋王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穆清瑜受宠若惊，完全不能把眼下对她客气有加的晋王，和只手能遮天的摄政王联系在一起。
    不等她做出回应，李照已上前一步，用自己挡住了她大半的身子。
    “王爷先请。”李照抬起手，恭敬地道。
    晋王只笑笑，转身朝晋王府里去。
    李照和穆清瑜跟上。
    晋王带着二人走到了之前定国公府众人前来做客待过的客厅里，此时客厅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铺着绣工精美的桌布。
    “你们可算是来了！”一道欢快的女声自外传来。

 第431章

    柴思芸自屋外进来，她没有行礼，直接上手挽起穆清瑜的胳膊，笑道：“穆小姐总算来了，不对，给叫李夫人了。李夫人可算是来了，今天的菜肴都是我盯着厨房做的，你看看合不合口味。”
    “多谢。”穆清瑜笑着回道。
    柴思芸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了穆清瑜身上，她说话的气息都喷到了穆清瑜的脸上。
    穆清瑜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下，将自己的胳膊收了回来。
    “跟我客气什么，”柴思芸又自来熟地挽上了穆清瑜的胳膊，娇声对晋王说道，“王爷，我做了您最喜欢吃的松子鱼。”
    晋王坐下，待李照和穆清瑜入座后，吩咐道：“上菜。”
    柴思芸便出去打点了。
    没一会，柴思芸进来了，她还想在穆清瑜身边坐下来。
    “思芸，”晋王制止道，“你去看看王妃醒了吗？要是她有精神，让她过来坐一坐。”
    “好，我这就去。”
    待她走后，穆清瑜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这次见面柴思芸对她热情了不少，简直叫她难以招架。
    “思芸便是这个性子，”晋王注意到了穆清瑜的小动作，“你不要放在心上。”
    穆清瑜一怔，便道：“柴姑娘性子开朗，我也是很喜欢的。”
    晋王笑笑，半是开玩笑地道：“你不用怕，在我跟前说实话也无妨。李将军在这，就放心大胆的说。”
    李照低声道：“不用拘谨。”
    这二人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穆清瑜要是不多说点什么，也对不起这个气氛啊。
    “我和柴姑娘才见了几面，还不熟络，是以觉得些许不自在。”穆清瑜坦白地道。
    “你把思芸当成王妃身边的丫鬟便好，不需要刻意与她结交。”晋王神色淡淡。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柴思芸贬低成了丫鬟，将她这么多年来的辛苦都抹去了。
    柴思芸走出去后特意多留了一会听到了这话，顿时心如刀割。她的喉咙酸涩，眼眶中也有了湿意。
    这么些年来，她不辞辛苦照顾着晋王和晋王妃生活的一切。
    虽说她是乡野出生，但她自以为这些年攒下的功劳，能叫晋王高看她一眼。
    没想到在晋王心里，她只是个丫鬟，和王府下人是一样的存在。
    她悄悄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头看了一眼。
    只见晋王正带着笑与穆清瑜说着什么，引得穆清瑜笑了一下。
    柴思芸抓紧手帕，怪不得晋王会把她当成下人。晋王对穆清瑜说话时，亲切中带着敬意，对柴思芸是从来没有过的。
    柴思芸更是想起为了招待李照夫妇，晋王特意派人去打听穆清瑜的喜好，再三叮嘱柴思芸好生准备。
    她心底生出一股妒火，烧得心慌。
    她再深深地望了穆清瑜一眼，转身离开。
    她去到晋王妃的院子，将王妃搀扶了过来。
    许是太久没有出门见过光亮，王妃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能眯成一条缝。
    再见到晋王妃时，穆清瑜仍旧有片刻的怔愣，仿佛看到了太后娘娘走来。
    李照和穆清瑜起身向晋王妃行礼，穆清瑜悄悄地看了李照一眼，见李照并不惊讶。
    晋王妃疲惫无力地抬了抬手，虚弱地道：“快起来。”
    柴思芸搀扶着晋王妃到了晋王的跟前，晋王起身，亲自扶着晋王妃坐了下来。
    菜肴上齐，几人拿起了筷子，不再说话。
    晋王妃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软软地靠在柴思芸身上。
    “姐姐？”柴思芸轻轻唤了一声，随即对晋王道，“王爷，不如我先扶着姐姐回去。”
    晋王见晋王妃气息微弱，连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便点了点头。
    柴思芸吃力地扶着晋王妃起来，艰难地走了一步，丫鬟想上前帮忙，却被柴思芸推开了。
    “李夫人，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姐姐一起扶回去？”柴思芸央求道。
    话已至此，穆清瑜便起身，道：“不麻烦。”
    穆清瑜走到晋王妃另一边，和柴思芸一起搀扶着晋王妃出去了。
    离得近了，她能听到晋王妃因为劳累而急促的呼吸声，好几次她都以为晋王妃要晕过去了。
    妙香跟在后头，看着自家夫人吃力的模样，想上前帮帮忙却又不敢。
    走了好一会，才回到晋王妃的院子里。
    穆清瑜和柴思芸二人合力将晋王妃扶到床上躺下，一挨着床，晋王妃便陷入昏睡。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穆清瑜担忧地问。
    “没事，姐姐这都是老毛病了，睡一会便好。夫人跟我到外面坐一坐。”柴思芸拉着穆清瑜走到外头。
    柴思芸将穆清瑜摁到暖榻边坐下，道：“夫人等等，我去拿一壶茶水来。”
    她在屋子里张望片刻，随后将晋王妃床头的茶壶拿了过来。
    茶壶里的水已经被晋王妃喝了一半，好在还温热着，柴思芸亲自给穆清瑜倒了一碗。
    “夫人辛苦了，快喝口茶水歇一歇。”柴思芸道。
    穆清瑜拿起茶碗，刚想喝一口，但是这茶水里好像还加了什么东西，味道着实刺鼻。她又将茶碗放了下去。
    柴思芸解释道：“这茶水里放了人参等滋补的补品，夫人放心的喝。”
    穆清瑜却不肯将茶碗再拿起来，她苦着脸道：“我向来不喜欢吃这些补药，连闻都闻不得。何况我也不渴，不用喝茶水了。”
    “夫人走了一路怎么可能不渴呢？要是叫王爷知道，我都没有让夫人喝一碗茶水，王爷肯定会责怪我的。这样，我去给夫人找一点红糖加进去，就吃不出补药的味道了。”说着，柴思芸便去翻找起来。
    穆清瑜又拿起茶碗闻了一下，刺鼻的味道着实难闻，她的眉头都快拧起来了。
    妙香噗嗤一笑，“夫人，能有那么难闻吗？”
    “不信你闻闻。”趁着柴思芸去找东西，穆清瑜将茶碗送到了妙香的跟前，要叫妙香也闻一闻这刺鼻的味道。
    妙香才不相信，加了补药的茶水能难闻到哪里去？
    她猛地吸了一口之后，脸色突变，差一点咳嗽出来。
    穆清瑜轻笑，“你还不信我。”
    她拿回茶碗准备尝一口试试时，妙香连忙拦住，警惕地道：“夫人别喝，里面加了东西。”

 第432章

    “我知道，加了人参之类的补药。”
    “不是。”妙香急得将拿过穆清瑜手上的茶碗，放得远远的。
    “婆婆教过我，这里头还加了一味药，叫做草乌，虽说它有治疗伤寒、头风的功效，但若是没有煮熟，便是一味毒药。这茶碗里的，显然是新鲜采摘下来的。”妙香解释道。
    穆清瑜瞳孔骤缩，这茶水是晋王妃喝的，难道说晋王妃喝的是毒药？
    她难掩震惊，难道说晋王妃的病和这茶水有关？又到底是谁想害王妃？
    “夫人，我找到一包红糖，”柴思芸拿着一包红糖欢喜地走了过来，“这红糖加进去，就不会那么难喝了。”
    她殷勤地打开包在外头的油纸，拿勺子舀了一点红糖倒进了茶碗里。
    她再次将茶碗搁到穆清瑜的面前，期待地等着穆清瑜喝下去。
    听了妙香的话，穆清瑜哪里还敢碰这碗东西，说不定晋王妃现下这副模样都是这茶水里加的东西害得。
    “夫人，奴婢端给您。”妙香机灵地去拿茶碗。
    她端着茶碗，正准备送到穆清瑜跟前。突然手一抖，茶碗从她手上滑落，掉到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穆清瑜和柴思芸被这一摔都吓了一跳，连在小憩的晋王妃都睁开了眼。
    “是奴婢不好。”妙香连忙低下头认错。
    柴思芸嗔道：“你怎么拿的？还好没把茶水洒在夫人身上！”
    妙香低着头，任由柴思芸教训。
    柴思芸又瞪了妙香一眼，随即她的手摸上了茶壶，“这里让丫鬟收拾了，我再给夫人再倒一杯。”
    看她的意思，好像不叫穆清瑜喝上一碗茶水誓不罢休。
    穆清瑜没有理会她，而是走进了内室。
    被妙香那一摔，晋王妃已经惊醒了，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妃，”穆清瑜关切地问，“是我丫鬟不好，打扰您歇息了。”
    “没事。”晋王妃循着声音看过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笑。
    柴思芸手捧茶碗殷勤地走了过来，脸上还堆着讨好的笑。
    “夫人，我在里头加了红糖，你尝一尝，绝对不难喝的。”
    晋王妃眼神一暗，伸出了手，“我渴了，给我喝。”
    柴思芸一怔，“可这是为夫人准备的，夫人走了一路，定是口渴难耐。”
    晋王妃固执地道：“给我喝。”
    姐妹二人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柴思芸败下阵来。她将晋王妃扶了起来，亲自伺候晋王妃小口小口喝着茶水。
    穆清瑜只站在一边看着。
    喝了小半碗，晋王妃的面上稍稍有了血色，“李夫人，不用陪着我这个病人了，快去宴席上。”
    穆清瑜也不想再待下去，生怕柴思芸又要殷勤地让她喝茶水。
    “那我就先过去了，王妃保重身子。”穆清瑜屈了屈膝，带着妙香往外去。
    柴思芸连忙想起身，去送一送穆清瑜。只是还没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晋王妃抓住了。
    晋王妃费了好大的力气抓着柴思芸的袖子，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牙关更是咬得紧紧的。
    见状，柴思芸又坐了回去。
    待穆清瑜走远后，晋王妃才松开手，问道：“她怎么得罪你了？”
    柴思芸黑着脸没有回答。
    晋王妃又问：“你给她喝那个做什么？”
    柴思芸不耐烦地道：“不做什么，就是看她口渴了，好心地想给她喝点水。”
    晋王妃根本不信，如若要喝水，应该是让丫鬟端了新烧的茶水进来，而不是直接让穆清瑜喝专门为她准备的茶水。
    茶水里掺了什么东西，难道柴思芸会不知道吗？
    晋王妃盯着柴思芸，想从柴思芸脸上看出点什么。
    柴思芸恼怒地起来，让丫鬟扶着晋王妃，她自个儿拂袖出去了。
    晋王妃只能叹着气，拿柴思芸没有法子。
    丫鬟问道：“王妃，还要喝吗？”
    晋王妃看着落到丫鬟手上的茶碗，自嘲一笑。再强壮的人，如若积年累月地喝这茶水，也不会比她好太多。
    当初她嫁过来时，也曾满怀着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晋王对她这么好，她一定要好好当晋王的贤内助，再为晋王添几个孩子才好。
    可到了现在，一样没有完成不说，还落下了一副病殃殃的身子。
    她这辈子更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甚至连起来打理一下王府里的事宜都做不到。
    可是，为了娘家人的锦绣前途，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她就着丫鬟的手，将加了红糖也不好闻的茶水喝得一干二净。
    穆清瑜和妙香走回去，一路上二人默契地没有再提那古怪的茶水。
    宴席上，晋王和李照已经放下筷子，聊着朝中的事。
    见穆清瑜进来，二人同时止住了话题。
    “李夫人，这些菜都凉了，我让厨房再上几道来。”晋王道。
    穆清瑜见那二人都吃好了，便道：“不麻烦王爷了，我已经吃饱了。”
    李照看出穆清瑜面上的疲惫，道：“王爷，我们先回去了。”
    晋王笑了起来，感慨道：“成了家果然不一样了，会疼人了。行，你们新婚燕尔的，我也不打搅你们了，你们回去。”
    “多谢王爷。”
    李照带着穆清瑜告辞离开。
    回去的时候，李照难得没有骑马，而是和穆清瑜一起上了马车。
    原本还宽敞的车厢，待李照坐进来之后拥挤了不少。穆清瑜尽量往边上坐坐，不挤着李照。
    马车一颠簸，她不小心撞到了李照的手臂上，情不自禁地哎呦了一声。
    待她再坐起来时，发现不知何时李照伸开了手臂，而她坐在李照的怀里，被李照独有的气息包裹着。
    她脸颊微红，推了推李照，这个小动作反而叫李照收紧了手，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
    “我自己能坐稳。”她再次小声抗议。
    不知道是不是驾马的车夫听到了，故意让马车又颠簸了一下。
    穆清瑜不再挣扎，认命似地坐在李照怀里，为了让自己舒服些，干脆将头靠在了李照宽阔的胸膛上。
    别说，比自己坐着舒服多了。
    李照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往后无事别去晋王府。”

 第433章

    “可是王妃娘娘很喜欢我，那位柴姑娘对我也很是热情，要是她们特意邀请我去晋王府……”
    “不去，”李照果断地道，怕穆清瑜不解，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王妃那。”
    听到此，穆清瑜肯定李照也知道些什么。晋王府的后院没有看起来的平静祥和，宁静的表象底下是波涛暗涌。
    穆清瑜想知道真相，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正在她纠结着如何开口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口，穆清瑜只好将疑惑暂压心底。
    下了马车，才走进府里，墨竹便疾步走了过来。
    看墨竹的神色，似乎是有话要说。
    “将军，你先去，我和丫鬟说几句话。”穆清瑜道。
    “好。”李照不疑有他，独自朝着府里走去。
    待李照走后，墨竹才带着慌乱道：“夫人，将军的那些亲戚们在外头吃完午膳后，带着行李要搬进将军府。奴婢怎么都拦不住，只好先叫她们去客房那边候着，还请夫人责罚。”
    “什么？那些人搬进来了？”妙香语气不善，她想起其中两人对穆清瑜的刁难，更是不客气。
    穆清瑜淡淡一笑，“将军府养几个人还是养得起的，你让下人们好吃好喝的供着，别叫人说出闲话便是。只是进了将军府就要守府里的规矩，你告诉她们，要是坏了规矩，我自是不会姑息。”
    “是。”见穆清瑜没有怪罪自己，墨竹松了一口气。
    穆清瑜带着妙香继续往府里去，墨竹则去客房那边安排安排。
    将军府里的客房住了一堆人，对于穆清瑜来说并没什么。
    客房外头围着一堵墙，各处的院子都有专人把守。除非是有穆清瑜的吩咐或者是出入办事的下人，其他人谁都不能随意进出。
    郑柔住进来之后才发现，她们和被软禁了没有区别。
    她想去找一找穆清瑜，都被守门的人拦下了。
    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至少住进将军府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因着成婚，晋王特意许了李照三天的假，可从晋王府回来，李照仍旧一头钻进了书房，处理起要是来。
    李照不在身边，穆清瑜终于能喘一口气，收拾收拾自己从国公府里带来的箱笼。
    她从国公府带来的丫鬟不多，贴身的丫鬟只带了墨竹和妙香二人。
    而李照身边伺候的丫鬟少之又少，是以当妙香带着丫鬟们收拾箱笼时便显得人手不足。
    穆清瑜在心里盘算着，得抽个功夫再去添几个丫鬟才成。
    妙香和丫鬟们一起收拾着，不知不觉就收拾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墨竹踩着夕阳的余晖走了进来。
    “夫人，都安排好了。奴婢也敲打过守门的那几个婆子了，叫她们仔细着些。”墨竹回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是该如此，将军平日里忙，不能让她们打扰了将军，耽误了将军的正事。”
    “夫人，快到晚膳的时候了，待会子将军也是要过来的。”墨竹提点道。
    穆清瑜道：“应该是会过来的。”
    见穆清瑜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墨竹只好继续提醒，“夫人要不要去厨房，亲自做一道菜，聊表心意？”
    见穆清瑜一脸懵懂的模样，墨竹不由地一阵心酸。
    如果秦氏还在人世，定会在出嫁前，好好地教导穆清瑜一番，也不至于要她一个丫鬟来提醒。
    墨竹毕竟没有经历过，只能想到什么就提醒什么。
    “好。”穆清瑜看了一眼天色答应了。
    墨竹便带着穆清瑜往厨房去。
    说是要穆清瑜亲自做一道菜，实际上她只要在厨房里盯着，切菜下锅都有厨娘动手，就算是她自己做的了。
    毕竟国公府娇养大的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会做菜呢？
    到了厨房，厨娘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前来请安。
    穆清瑜问道：“将军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厨娘们互相看看，谁都说不出一个一二来，最后厨房的管事道：“回夫人，将军没有特别喜欢吃的。”
    穆清瑜想了一阵，道：“那就来一道桂花圆子羹。”
    墨竹劝道：“夫人，将军想必不会喜欢吃甜食。”
    穆清瑜略失望，妥协道：“那就来一道炖鸡汤。”
    穆清瑜在厨房里待了一会，盯着厨娘炖了一锅鲜美的鸡汤。许是为了讨好她，厨房还将桂花圆子羹做了出来。
    忙完了之后，穆清瑜便离开往回去。
    待回到院子里时，李照已经在了。
    “去哪了？”李照问道。
    “我亲手炖了鸡汤，将军尝一尝。”穆清瑜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说完，妙香吩咐丫鬟们将食盒里的菜肴都拿出来摆上桌。
    穆清瑜卷起袖子，亲手盛了一碗鸡汤搁在李照的位置上，“将军，快过来坐。”
    有如此体贴心意又贤惠的夫人，想必无论是谁都会心满意足、乐开了花。
    但李照的面上没有半分的喜悦，甚至还比从前冷了一些。
    他沉默着走了过去坐下。
    待他坐下，穆清瑜才坐了下来，一双美目幽幽地望着他。
    他拿起筷子，穆清瑜才动筷。
    看着穆清瑜做妇人装扮后，越发貌美的容颜，他心里却更加不悦。
    成亲后，穆清瑜面对自己时多了几分拘谨和客套，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将军，你怎么不吃？”穆清瑜动了几筷子，才见李照一直纹丝不动。
    李照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默默无言地吃了一顿晚膳，期间穆清瑜多次主动地给李照盛鸡汤，没有假手于人。
    一直在边上伺候的墨竹和妙香，总觉得这一顿饭越吃越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寒意。
    可是已经是春天了，将要入夏了，怎么还会有寒意呢？
    因着边关的事还未处理妥当，接下来一日，除了陪穆清瑜用膳，都见不到李照的人影。
    好不容易捱到了回门这一日，穆清瑜难掩激动，特意起了个大早，将要带回去的东西又清点了一遍。
    等李照下了朝回来，二人一齐往国公府去。
    再回到国公府，穆清瑜只觉得恍如隔世。
    穆老夫人早就派人在门口候着了，等将军府的马车一到，立刻引着他们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第434章

    穆老夫人的屋子里早就坐满了人，都在等着穆清瑜。
    “祖母，婶婶，妹妹，表妹……”穆清瑜一一喊过去。
    不等穆老夫人说什么，穆清秋和郭念儿早就一左一右地将穆清瑜围了起来，关心地说着各种话。
    “姐姐，姐夫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表姐，你在将军府里住得还习惯吗？”
    那二人只管自己提问，不等穆清瑜回答，又抛出了不少问题，穆清瑜只能苦笑。
    穆老夫人将穆清瑜拉到自己身边，冲着那二人笑嗔道：“你们这么问，叫瑜儿怎么回答你。”
    穆老夫人上下打量了穆清瑜一番，见她面若桃花，脸上不笑时，眼中都带着笑意，便知道她没有受委屈。
    “你过得好便好。”穆老夫人拍了拍穆清瑜的手，甚是欣慰。
    二人会心一笑。
    穆老夫人留着穆清瑜说了一会话，见穆清秋那二人在一边抓心挠肺的模样，便好心地让她们将穆清瑜带出去，姐妹三人好好说会话。
    这三人关系好，穆老夫人也是欣慰。
    穆清秋和郭念儿拉着穆清瑜到了花园的假山亭子里说话。
    亭子四面透风，吹来的风都暖洋洋的。
    为着穆清瑜的婚礼新栽的一批花卉，此时正开得极旺，瞧着叫人赏心悦目。
    “姐姐，成亲好吗？”穆清秋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不等穆清瑜回答，郭念儿已经笑了起来。
    穆清秋被她笑得脸颊通红，恼羞成怒地要去捂住郭念儿的嘴。
    郭念儿跑到穆清瑜身后，笑着道：“表姐，她这是急着想嫁给王少爷呢。”
    穆清瑜自然知道穆清秋正在和忠烈侯府说亲的事，也忍不住拿起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穆清秋干脆背过身，气呼呼地道：“你们都是坏人！”
    三人玩闹了一会，又说起了别的事。
    穆清瑜仿佛又回到了还未出嫁时的时光。
    三人正开心地说着话，穆嘉言走过来了。
    因为为黄大人正名一事，穆嘉言受到当今圣上的重用，在朝堂上初露头角。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穆嘉言看着瘦了一些，但精神是极好的。从前不离身的大氅早就被脱下，穿着一身湖蓝襕衫，极尽风雅。
    郭念儿痴痴地望着穆嘉言。
    穆嘉言走进亭子里，略过郭念儿，直接走到了穆清瑜边上。
    “大哥哥。”穆清瑜站了起来。
    穆嘉言打量了穆清瑜一番，只说了个好字。
    “大哥哥怎么得空过来了？”穆清秋率直地问道。
    自打穆嘉言受重任以后，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穆嘉言的人影了，甚至在穆清瑜大婚那日，都只是匆匆一瞥。穆老夫人每每想起穆嘉言在外奔波，都要心疼一番。
    这大白天的就能见到穆嘉言，实属难得。
    “我有事要找瑜儿。”穆嘉言直言不讳。
    穆清瑜便问道：“是什么事？”
    穆嘉言并不回答，而是指了个方向，“跟我过去那边。”
    “有什么话是我们听不得的吗？”穆清秋不满地嘟囔着。
    穆嘉言只笑笑，随后转身朝着他先前指的方向去。
    “我去去就来。”穆清瑜毫不犹豫地跟上去，且将墨竹等丫鬟都留在亭子里，只身跟着穆嘉言去。
    穆嘉言领着穆清瑜到了偏僻无人的地方，他先此处张望，确保没有人会在暗处偷听才开口。
    “你还记得黄姑娘吗？”
    穆清瑜立马想起了那位和冯荣有纠葛的，黄家唯一幸存的黄茹，她便点了点头，“记得。”
    穆嘉言抿着唇，眉心微皱，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等了片刻，还是穆清瑜先道：“大哥哥有话不妨直说。”
    她想起上一次见到黄茹时，黄茹身怀六甲，难道是……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一直是周家妹妹帮着照看黄姑娘，但是她生产在即，周家妹妹到底是个闺阁女子，行事多有不便。所有我想请你帮着照看一下。”穆嘉言说道。
    “大哥哥放心。”穆清瑜一口应下。
    黄茹也是个可怜人，被曾经一心一意爱慕着的情郎害得家破人亡，待知道真相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好几个月，如若要流掉孩子恐怕要落得一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一眨眼就到了临产的时候，只是不知道肚子里这个仇人的孩子生下来，黄茹会是何种心情。
    不管是何种心情，终究是不会好受的。
    她心底生出几分怜惜。
    有了穆清瑜的保证，穆嘉言松了一口气，又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穆清瑜回到亭子里，与穆清秋和郭念儿继续说话。但她心里藏着心事，倒显得心不在焉的。
    因着李照还有要事要忙，因此他们不能留下来用午膳。
    稍微坐了坐，穆清瑜便去二房找李照，现下李照应当是陪着穆二爷在说话。
    可到了二房，正在陪着李照说话的不是穆二爷，竟然是穆三爷。
    “三叔。”穆清瑜唤了一声。
    “瑜儿来了啊，都是一家人不要多礼了，快过来坐。”穆三爷笑着说道。
    “三叔，我就不坐了，”穆清瑜解释道，“我是来向三叔辞行的，将军还有要是在身，恐怕不能多陪三叔一会了。”
    “要事要紧，你们快回去，往后有的是机会过来。”穆三爷忙起身，要送李照夫妇出去。
    穆清瑜也不客气，拉着李照往穆老夫人那里去，从始至终都没有提穆二爷一句。
    待这夫妇离开后，穆三爷黑着脸问下人，“怎么样，找到二爷在哪里了吗？”
    下人支支吾吾，“二爷在外面……外面……”
    不用下人说，穆三爷都猜到穆二爷在哪里。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下人离开了。
    唉，穆二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分清轻重呢？才好了一段时日，穆二爷的老毛病又犯了。
    穆清瑜和李照到了穆老夫人这里，要向穆老夫人辞行。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大名鼎鼎的战神将军，穆清秋等人收敛了不少。
    李照朝着穆老夫人拱手行礼，恭敬地喊道：“祖母。”
    这一声倒是把穆老夫人喊得受宠若惊，连忙让李照坐下。
    因着李照还有事，穆老夫人便让李照先回去。
    李照却不动，只盯着穆清瑜瞧。

 第435章

    穆老夫人噗嗤一笑，道：“你放心，瑜儿在我这里不会缺胳膊少腿的，你就放心地去办你的事。”
    穆清瑜也劝道：“将军快去忙，我坐一会就回去了。”
    李照这才离开了。
    他一走，穆清秋和郭念儿凑了过来。
    “姐夫对你真好。”穆清秋羡慕地道。
    郭念儿附和着说起了夸赞李照的话，如若李照还在，说不定要被这二人夸得找不着北了。
    “好了好了，”穆老夫人被这二人逗得直笑，“你们先出去，我还有事和瑜儿说。”
    方氏带头，领着穆清秋二人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穆老夫人和穆清瑜，外加二人的心腹。
    “祖母，您要对我说什么？”穆清瑜问道。
    “方才你过去，见到你父亲了吗？”穆老夫人问道。
    穆清瑜如实地摇了摇头。
    穆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说：“最近你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天天的不着家，就知道往外头跑。”
    现在的情形无比熟悉，当初穆二爷在外有了王月娘和一双子女，也是常常不着家，三天两头的见不到人影。
    穆老夫人都不用派人出去查，都知道穆二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穆清瑜没有说话，也懒得说什么。
    “所有啊，我有一个想法，”穆老夫人郑重地道，“你还记得秋蕊，其实当初我接了她过来，就想着让他约束着你父亲，能让你父亲学点好。眼下你的大事也办好了，我便想着挑一个黄道吉日，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罢了，就不用大办了。”
    穆清瑜成婚后，便算是一个大人了，不能再把她当成闺阁里柔弱无知的小姐。
    说完，穆老夫人便等着听她的回答。
    穆老夫人与自己这么说，肯定是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从接童秋蕊过来时便安排好了一切，穆清瑜没有反对的道理。
    她便道：“童姑娘是极好的，一切都听祖母的。”
    穆老夫人松了口气，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
    说完了正事，穆清瑜便出去了。
    才走出穆老夫人的屋子，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抱着孩子朝着这边张望的童秋蕊。
    想必童秋蕊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夫人，我们现在回去吗？”墨竹走过来，问道。
    穆清瑜没有说话，只看着童秋蕊的方向。
    童秋蕊犹豫片刻，还是抱着孩子过来了。
    穆书孝在童秋蕊的精心照拂下，长得白白胖胖的，煞是可爱。
    且看着穆书孝灵动清澈的眸子，想来童秋蕊对他定是全心全喜，甚至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童秋蕊愿意为穆书孝付出这么多，也是料定翡翠再无翻身之日，她可以将穆书孝视若己出。待她进了二房，随便寻个理由将翡翠打发了便是。
    再将下人们的口都堵上，穆书孝长大了也只会认她一个母亲。
    “都长这么大了。”穆清瑜从童秋蕊怀里抱过穆书孝，手上的分量可不轻。
    “夫人是要回去了，我送送你。”童秋蕊和善地道。
    穆清瑜抿嘴一笑，便抱着穆书孝往国公府门口去。
    穆书孝像是第一次见穆清瑜一样，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好奇，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更是扒住穆清瑜的衣领，看着看着便呆住了。
    “小少爷也觉得夫人好看，都看呆了呢。”童秋蕊笑道。
    稚子的眼眸最是清澈，没有沾染上一点俗世的灰尘。被这么一双眸子盯着，有再多的烦恼都忘却了。
    穆清瑜软了声音，温柔地道：“他这么小，怎么分辨得出好不好看呢？定是见得少了，觉得新奇罢了。”
    “那夫人往后多回来看看书孝，你们姐弟俩多亲近亲近。”童秋蕊顺口说道。
    走了一会，穆书孝分量不轻，穆清瑜的胳膊都酸了，便把孩子交给了嬷嬷。
    她和童秋蕊并排走着。
    穆老夫人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想必童秋蕊早就知道了。
    她意味深长地道：“恭喜童姑娘，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当初翡翠早产的事，到处透着蹊跷。穆清瑜不信，那事会和童秋蕊没有关系。
    童秋蕊捏紧了帕子，紧张地手心都快出汗了，“那夫人的意思是……”
    穆清瑜风风光光地成了将军夫人，在为穆二爷续弦一事上，如若她说一个不字，想必穆老夫人定是要再思量思量的。
    “我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这一切还是要听祖母的意思。”
    童秋蕊松了一口气，知道穆清瑜没有为难她，感激地道：“多谢夫人，往后入了二房，我定会做好分内的事，尽我所能帮着老夫人和三夫人打理好二房的。”
    她只字不提穆二爷，好似她要嫁的不是穆二爷，而是国公府。
    穆清瑜好心提醒，“你知道我父亲最近在哪里吗？”
    童秋蕊毫不在意，“我不知道，但是我见过的男人都那样，从来不会一心一意只守着家里。只要二爷不会被外头的人，迷得忘了家里的大门朝哪里开就好。”
    穆清瑜挑了挑眉，没想到童秋蕊这么能看得开。
    她好奇地问：“你知道月姨娘的事吗？”
    童秋蕊点了点头，“我从丫鬟那里听说过。”
    有了王月娘的前车之鉴，童秋蕊还能如此想，穆清瑜不知道该说她豁达还是天真。
    她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剩下的便是童秋蕊自己的选择。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定国公府的门口，穆清瑜上了马车，童秋蕊一直在门口站着，目送将军府的马车离开。
    回到将军府，正好到用午膳的时候。
    雯雯跑了过来，道：“夫人，郑姑娘亲手下厨做了几道菜，想带来给夫人和将军尝一尝。”
    “好，让她过来。”穆清瑜道。
    “是，奴婢这就去。”雯雯离开了。
    雯雯一路跑过去，和郑柔说了穆清瑜请她过去。
    郑柔欣喜若狂，不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裳。
    她拎起食盒，跟着雯雯往穆清瑜那边去。她做的菜，都是从前李照在家乡时，她常常会做给李照吃的。
    希望吃了这个，能唤起李照尘封已久的记忆。

 第436章

    郑柔跟着雯雯往穆清瑜的院子里去。
    上一次过来时还是晚上，这一次大白天的她能好好地打量一番四周的景致。
    将军府是在李照战功赫赫时，先帝特意派人为他打造。每一处的雕饰都是请了名家设计，建造宅子所用的材料也都是上等的。
    虽然才造了没有多少年，但这宅子处处透着古朴和大气。
    郑柔看得暗暗心惊，她们县里县老爷的宅子一比，就和下人住的地方一样。
    她心里更是羡慕得紧，如果她能住进来就好了。
    走了好一会，才走到穆清瑜的院子里。
    一进屋子里，她立刻被放在屋子里的多宝格吸引了目光，每一格子里放着的装饰点缀，想必拿出去都能让一个普通人一辈子吃喝不愁。
    怕被人觉得她没见过世面小家子气，她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你来了啊。”穆清瑜主动招呼道。
    郑柔忙道：“嫂子，这都是我的拿手菜，你尝尝看，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做。”
    穆清瑜笑道：“倒是让你费心了，妙香，你去帮一帮郑姑娘。”
    “是。”
    妙香接过郑柔手里的食盒，将里头装着的菜肴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显然费了不少功夫。
    说不定郑柔为此还要起一个大早。
    “你也留下来，和我一起吃午膳。”穆清瑜善意地道。
    郑柔用余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有瞧见李照的身影。
    她便道：“我留下来恐怕不好，我还是趁着照哥哥回来之前先回去。”
    “你放心，将军有事不会回来用午膳的。”穆清瑜解释道。
    郑柔失望，但面上还要装出惊喜的模样，“那我便留下来陪嫂子吃饭。”
    正好下人们将午膳都摆好了，请二人移步过去。
    穆清瑜带着郑柔入了座，郑柔亲手做的菜都放到了她们的跟前。
    穆清瑜尝了几筷子，果然味道不错。
    郑柔原本是为了李照而来，没想到李照没有现身，她食不知味，就算是面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都提不起胃口。
    待穆清瑜放下筷子，她也跟着放下筷子。
    “你再吃一些，我瞧着你没吃多少。”穆清瑜劝道。
    “我已经吃饱了。”
    于是穆清瑜带着郑柔再次回到暖榻上坐下，听着郑柔说起了李照家乡的风土人情和李照年少时的事。
    二人几乎聊了一个下午，穆清瑜对郑柔的称呼也从郑姑娘变成了柔妹妹。
    直到傍晚，还是李三嫂子找郑柔有事，郑柔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墨竹感慨道：“夫人和郑姑娘聊得投缘，往后可以让郑姑娘多过来坐坐，夫人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穆清瑜笑道：“她也住不了多久就要回家去的。你去看看，将军回来没有。”
    “是。”墨竹便出去了。
    墨竹还没有回来，被穆清瑜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妙香回来了。
    妙香下午按照穆嘉言给穆清瑜的地址跑了一趟。
    “夫人，奴婢问过了，那边确实住了一位快生产的姑娘。奴婢也物色好了几位稳婆，她们都有接生十几年的经验。”妙香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既然确定了地址，那过两日她可以直接上门去。
    只是黄茹特意搬到外头去待产，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那穆清瑜过去时定不能大张旗鼓，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李照一直到了深夜才回来，穆清瑜熬不住先歇下了。
    她是被李照洗漱换衣裳的声音吵醒的，她揉了揉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李照的身影。
    才睡醒，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含着一块糖，“你怎么才回来。”
    她的声音带着不满，似是撒娇。
    李照大步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宽厚略显粗糙的手掌探了探她的额头。
    他想收回手，穆清瑜本能地抬起头来，不舍地用额头去寻他温暖的手掌。他将手又放了回去。
    “冷吗？”李照低声问。
    穆清瑜没有说话，翻了个身面朝李照又睡了过去。
    借着月光，李照盯着穆清瑜的容颜，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不知道穆清瑜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笑。
    看了一会，他才进了被窝里。
    翌日一早，穆清瑜才醒来没多久，就得到了李照将要回边关去一事。
    虽说边关的战乱已停，但那边还有不少事等着李照过去处置。
    成亲那一天，也是李照一路不停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说不失望是假的，穆清瑜拥着被子坐起来，低着头不让李照发现她眼中的伤感。
    “将军什么时候启程？”穆清瑜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
    “下朝回来。”李照回道。
    “这么急吗？”穆清瑜抓紧了被子，“那将军安心去上朝，我会命人把你的行李收拾妥当的。”
    从前离开都城的时候，李照从来不准备行李，一人一马也就行了。
    他已经穿好衣裳，走到了穆清瑜的跟前，“好。”
    说完，他弯下腰，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穆清瑜的额头。
    羞涩和欢喜占据了穆清瑜的心头，将她的悲伤情绪都驱散了。她打起精神从床上起来，送李照到门口。
    因着不知道需要为李照准备什么，穆清瑜只好按照自己的想法，收拾出了两个箱笼。
    当她还想再叫丫鬟那个箱子来时，被墨竹劝住了。
    “夫人，去边关带三个箱笼恐怕不方便。”
    穆清瑜想想也是，吩咐道：“就这两个，你叫人抬出去。”
    收拾好东西，李照也下朝回来了。
    他只换了一身衣裳就要启程出发了，穆清瑜不舍地送他到了门口。
    钱远正牵着马，在门口候着了。
    上次将消息泄露给杨婉怡的事，他向李照坦白了。没想到李照不仅没生气，还仿佛料到自己会这么做一样，只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
    钱远将李照的马牵了过来，穆清瑜也正好命人将她准备好的箱笼抬了出来。
    钱远盯着那两个箱子，瞪大了眼睛，“这是……”
    “这是我为将军准备的，你们这没有马车，该怎么带上？”穆清瑜苦恼地道。
    钱远挠挠头，刚想说李照不需要这些时，李照先开口：“交给钱副将，他会安排的。”
    钱远：“……”

 第437章

    送了李照离开之后，穆清瑜回到屋子里，怏怏不乐地在暖榻上躺着。
    墨竹和妙香明白穆清瑜的不舍和苦楚，便守在门口不去打扰穆清瑜，直到午膳时分才进去。
    缓了几天，穆清瑜终于又能打起精神来。
    她让人备好马车，又换了衣裳，准备去见一见黄茹。
    住在客房那边的人，也听说了李照离开之事，各个急得不行。
    她们特意来都城，除了要祝贺李照的新婚，还有最重要的事想要求李照帮一帮家中的男丁。
    李照这么大一个官，只要他肯出手，肯定能让自家的男丁飞黄腾达。
    可李照一离开，还去边关那么远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她们要是在这里等到李照回来，家里的农活都没人做啊。
    于是她们让郑柔找了雯雯，叫雯雯去求一求穆清瑜，让她们见穆清瑜一面。
    穆清瑜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肯定是有点能力的。
    穆清瑜并不知道那些人在盘算什么，她坐在马车上出了都城又行了好一会，最终在一处农庄停了下来。
    她特意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发髻上除了一支银钗毫无装饰，身上贵重的首饰只有耳边的一对珍珠耳环。
    农庄里的人听到马车的动静出来查看，待看到穆清瑜下了马车，只当她是隔壁村子上的。
    “你找谁啊？”出来张望的农妇问道。
    “我来找借住在这儿的冯姑娘的。”穆清瑜问道。
    好在让妙香提前过来打探，黄茹为了隐瞒身份，连自己的姓名都瞒住了。
    “你是她的什么人？”农妇好奇地问，眼中还带着一点八卦。
    那位冯姑娘还没有成亲就大着肚子要生了，对于她从前的遭遇更是闭口不谈，农妇着实好奇。
    穆清瑜对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上前，将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塞到了农妇手上，笑着道：“大姐收下这个，给家里的孩子买糖吃。”
    农妇掂了掂荷包，立刻笑开了花。
    “你们跟我来。”农妇在前带路。
    穆清瑜和墨竹跟着农妇进去，一直走到最靠里的一间屋子前头。
    农妇停下来，道：“那位冯姑娘就在里头，我就不进去了。”
    “多谢。”墨竹道。
    看着农妇离开，墨竹才敲了敲门。
    “是谁？”一道清脆的女声自里头传来。
    墨竹守在门口，穆清瑜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沿边，正在理着婴儿衣裳的黄茹。
    “是你。”黄茹又惊又喜。
    她还记得穆清瑜，是穆嘉言的妹子。只这一层关系，就叫二人亲近了不少。
    “姐姐。”穆清瑜走上前去。
    黄茹拉着穆清瑜坐了下来，如今她快生了，身子愈发的笨重，连走路的时候都要用手撑着腰才好受些。
    穆清瑜反手扶着黄茹坐了下来，二人坐下，黄茹又想给穆清瑜倒茶水。
    穆清瑜连忙拦住，“我不渴，姐姐快坐好。”
    “也罢，那你渴了自己倒水。”黄茹这才安生地坐好。
    穆清瑜打量了黄茹一眼，临近生产，黄茹整个人肿了一些，看着很是疲乏。她一举一动都极为吃力，但她从头到脚都收拾得干净整齐。
    “是嘉言让你来的。”黄茹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哥哥很是担心你，所有让我过来看看。姐姐放心，我已经物色好了稳婆。”
    黄茹摸着肚子自嘲一笑，“你们何必为了这个孩子大费周章呢，一切都看他的命数。”
    她的眼神复杂，刚开始知道自己身怀有孕时，是在逃命的路上，她以为这个孩子是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越来越清楚真相，这孩子倒像是她的催命符。
    “我们不单单是为了孩子，更是为了姐姐。”穆清瑜道，她实在是想不出任何宽慰的话语。
    任何话在黄茹面前都显得单薄，黄茹心里的折磨和痛苦，无人能真正地了解。
    “也罢，我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是没有人帮得上忙，元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过来，”黄茹信任地望向穆清瑜，“一切都仰仗穆小姐，不对，该叫你李夫人了。”
    “姐姐放心。”穆清瑜说完，在屋子里转了起来，看看黄茹还缺什么少什么。
    看了一圈，又问了黄茹大概什么时候会生产，穆清瑜才离开。
    马车才进了城，穆清瑜便派墨竹去买些东西，给黄茹送去。
    穆清瑜带着妙香才到将军府的门口时，只见将军府的门口站了不少的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婶和郑柔等人聚集在了门口。
    看到马车停下，穆清瑜被丫鬟搀扶着要从马车上下来，郑柔站在人群里轻声道：“还是算了，照哥哥不在，我们还是不要为难嫂子了。”
    “什么叫为难？”王二他娘立刻反驳，“我们都是照哥儿的亲朋好友，她让人把我们关着像什么样子？明明是她在为难我们，这一次只要她帮我家王二谋个好差事，我不和她计较，立刻回家去。”
    王二他娘说出来众人此行的目的，就连和她一向不对付的李三嫂子都没有说话。
    “可是……”郑柔仍有犹豫和迟疑。
    王二他娘拍了拍郑柔的肩膀，“柔丫头，你就是太心软。你等下就跟在我身后。”
    穆清瑜和妙香下了马车，那些人立刻朝着自己围了过来。
    穆清瑜笑道：“诸位怎么出来了？难道是要回去了？妙香，备一份厚礼叫各位婶子嫂子带回去。”
    “我们才不回去，我们有话要和你说。”王二他娘大声地道。
    “既然有事要说，那便先进去。”穆清瑜说完，先往将军府里走去，其他人跟上。
    王二他娘紧紧地跟在穆清瑜身后。
    待进了府，穆清瑜道：“你们先去客房那边等我，待我处理好了手头上的事就过来。”
    “不行，”王二他娘片刻都不敢离开，“你这就是拖延的借口，我们跟你过去。”
    穆清瑜只好道：“那好，请随我来。”
    几人跟着穆清瑜到了她的院子里，穆清瑜要去换衣裳，便先让几人在隔壁厢房里等着。
    几人在厢房里坐了一会，听到院子里有不少动静，她们在窗户边一看，只见不少穿戴不俗的妇人走了进来。

 第438章

    那些妇人看着三十岁左右，和将军府伺候的下人不一样，她们的面上带着威严和高傲。
    但是在走到穆清瑜的屋子门口时，她们不约而同地低垂着眼眸，恭恭敬敬地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这些都是穆清瑜派去她的嫁妆上当管事的婆子，秦氏的东西加上国公府为穆清瑜添置的，她的嫁妆不是一个小数目。
    穆清瑜换好了衣裳，便让这些管事婆子们进来说话。
    这一说便要花费好一番功夫，隔壁的王二他娘等人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王二他娘，认定了穆清瑜是借机要报复她，是故意拖延时间的。
    郑柔见状，便道：“想必嫂子是真的忙，不如我们改日再过来。”
    “改日改日，要改到哪一日？”王二他娘愤愤地道，“她一定是故意要吊着我们呢，她就是恨着那一日我和李婶占了她的位置。她一个晚辈，要反了天了？就算是国公府的小姐，也不能不敬长辈。”
    “嫂子不是那样的人，嫂子肯定是真的忙。我们要是打扰了她，说不定她会不高兴的。”郑柔佯装愁眉苦脸地道。
    她这句话，又激得王二他娘的性子上来了。
    “好啊，那我倒是要过去看看，她是真的忙还是假的忙。说不定她正在那边，和那些下人们喝茶聊天呢。”王二他娘卷起袖子，气冲冲地就往穆清瑜那边去。
    郑柔暗暗一笑，王二他娘真横起来，可抵得上两个大汉。
    她胡搅蛮缠起来，在方圆十里都鲜有对手。
    王二他娘气势汹汹地出去了，到了隔壁的屋子门口，她先站在门口往里头张望了一眼。
    只见方才那些个进来婆子和媳妇子们，都恭恭敬敬地站在屋子里，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王二他娘心里嘀咕，摆什么架势？
    她刚想继续往里头去，却被出来的墨竹拦住了。
    “夫人，您先等一等，我家夫人办完眼前的事就过去了。”墨竹客气地道。
    “能有什么事？”王二他娘不满地说，她推搡着墨竹想要闯进去。
    离门口最近的婆子嗔道：“你是哪里的管事，怎的这么没有规矩？”
    这婆子不知王二他娘的身份，是以神情严肃，声音严厉，拿出了教训手下人的那一套来，果然将王二他娘唬住了。
    墨竹暗暗一笑，也就是自家夫人好心，不和王二他娘计较，才叫她蹬鼻子上脸。要是换一个脾气不好的，她早就吓得躲起来了。
    好半天，王二他娘才鼓起勇气道：“我……我是你们将军的亲戚！”
    那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显然是不相信。
    “墨竹，让她进来。”穆清瑜温柔的声音自里头传来。
    王二他娘立刻拨开墨竹，走到里头。
    一进去，那些婆子们好多双眼神盯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在穆清瑜跟前停了下来。
    穆清瑜笑道：“怎么？你是想坐我的位置吗？”
    王二他娘在这么多人盯着之下，气势都弱了不少，可是她又不想在穆清瑜面前示弱，便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成何体统？”
    不等穆清瑜说话，早就有看不过去的婆子开口。
    “是啊，那是夫人的位置，就算你是客人，也不是你能坐的。”
    这些婆子和媳妇子都是从定国公府来的，就算是李照的亲戚，她们也丝毫不给面子。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将王二他娘说得都说不出话来。
    穆清瑜低着头继续看着手上的账本，任由她们去说。
    待她看完手头的账本，将账本合上之后，只见王二他娘已经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穆清瑜道。
    “是。”
    婆子和媳妇子们齐刷刷地朝着穆清瑜行礼后退出去了。
    那些人离开后，王二他娘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散，她夸张地松了一口气。
    再看向温顺的穆清瑜时，她清了清嗓子，又拿出了惯常的架势。
    方才离开的那些人是不好惹的，但穆清瑜不一样。穆清瑜一看就是个软弱无能的，她有十成的把握能将穆清瑜拿捏住。
    她便拿出长辈的架势，装腔作势地道：“照哥儿媳妇，这下你有空能听我说话了。”
    “请说。”穆清瑜客气地道。
    “我是为了你王二哥哥来的，他一个大男人的整天做农活也不是个事，你帮他谋个差事。”虽说是求人办事，但王二他娘一张口，就是吩咐的语气，叫墨竹这些下人听着都心里不舒坦。
    穆清瑜更是觉得好笑，她忍住大笑的冲动，问道：“他想要什么差事？”
    王二他娘狮子大开口：“就……当个县老爷就可以了。”
    当上县老爷，那她就是县老夫人，是多么的尊贵啊。后半辈子她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享福了。
    穆清瑜无奈地一笑，“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我也没有什么门路，我先给将军修书一封，让将军想想法子。”
    这写信一来一回的又要耽误很久，王二他娘怒道：“你不是定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在国公府里我也只是个闺阁小姐罢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是帮不上忙。”
    王二他娘见穆清瑜怎么都不肯帮忙，她干脆耍起了泼，愤愤地坐在暖榻上威胁道：“你今儿个要是不帮忙，我就不走了。”
    穆清瑜脸色不变，吩咐道：“你们伺候好贵客。”
    说着她扶着墨竹的胳膊站了起来，往外去了。
    王二他娘气得肝疼，更是打定了主意不离开。反正李照不在，不管她怎么闹都没人能护得住穆清瑜。
    何况这将军夫人住的屋子果然是阔绰，这茶几都是上等的木料做的。
    她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但是桌面光滑，纹理细腻，拿出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她趁着屋子里没人，偷偷溜到多宝格那边，拿了一头金子雕刻的瑞兽塞进怀里。同时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李照孝敬自己的了。
    她又坐回暖榻上，才坐下，一个丫鬟拿着鸡毛掸子走了进来，她走到多宝格前掸着灰尘。
    突然，她发现了什么，大惊失色，“怎么少东西了？”

 第439章

    王二他娘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夸张地挥着双手，想让那个丫鬟不要声张。
    可那个丫鬟早就拿着鸡毛掸子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王二他娘摸着怀里的东西，想趁着没人在悄悄放回去。哪知道她才从暖榻上站起身来，那丫鬟又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那些人一进来，直奔多宝格。
    “我感觉少东西了，但是不知道少了什么，你们帮我看看。”
    “我知道！是夫人最喜欢的那个金子雕刻成的瑞兽不见了，我早晨打扫的时候还在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时不时你们谁挪了位置啊！”
    那些人纷纷说没有。
    王二他娘急得满头大汗，怀里的烫手山芋，烫得她坐如针毡。
    她紧紧抿着唇，纠结着要不要将东西拿出来。
    “我们去和夫人说。”
    那些丫鬟又一齐出去了，只留了一个丫鬟在多宝格前守着。
    王二他娘认识，好像叫什么妙香的。
    她走上去，装模作样地在多宝格上看了一圈，道：“你家夫人有这么多宝贝，少了一样就少一样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夫人不知，那瑞兽还是我家老夫人给我家夫人的，自然要十分重视的。现在丢了，就算把整个将军府翻个底朝天，也是要找出来的。”妙香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二他娘堆起笑，“就算是老夫人给的，再叫她给一个不就成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妙香听得想笑，但还是要耐心地和她周旋。
    没一会，院子里想起一阵脚步声，还有男子的声音。
    “哪里丢了东西？”一男子在院子里大喊。
    王二他娘的心狂跳起来，和妙香一齐走到院子里去。
    章少明的声音不小，另一边郑柔等人也听到声音出来了。
    妙香走到章少明跟前，道：“是我家夫人的屋子里丢了一件金器。”
    “何时丢的？”章少明问道。
    妙香想了想，道：“应该是才丢不久的。”
    “那贼人估计还在院子里，来人，将院子的门都看好，不许人出去！”章少明吩咐道。
    王二他娘满头大汗，强装着镇定问道：“你是谁？这里可是将军府，你一个外人也能指手画脚的吗？”
    “他是衙门的人，”穆清瑜从外头走了进来，“待会子将贼人揪出来，直接送去官府。”
    王二他娘的瞳孔都震了一下，她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她是清清白白的庄稼人，要是被揪出来抓去见官，她这辈子还怎么见人啊。
    “好，方才谁去过夫人的屋子里？”章少明问道。
    那些丫鬟一一出来，妙香指了指王二他娘，“那位夫人也去过。”
    众人再看王二他娘，脸上挂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嘴唇苍白，眼神飘忽不定，可不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不用章少明审问，在场的人都知道谁是那个贼人。
    穆清瑜暗自好笑，王二他娘外表看着是个泼辣厉害的，真遇到事了反而就不中用了。
    她也无意真的拿王二他娘怎么样，到底是李照的亲朋好友，传出去丢的还是李照的脸。
    于是她走上前去，劝道：“章大人，丢的金器也用了许久，大概是我让人搬去库房里收起来了。此事就到此为止。”
    章少明越过穆清瑜盯着王二他娘看，目光犀利，“可如果真的是有贼人，说不定她还要去偷别的东西。不如我将她带去衙门，打上十板子，看她还敢不敢起贼心！”
    打上十板子，估计人都要打坏了！
    王二他娘吓得一哆嗦，她这个老身板，可经不住十板子啊。
    “想来她知道错了，不会再犯了，”穆清瑜走到郑柔这些人跟前，“是我治家不严，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些人也大约瞧出来到底谁是那个偷鸡摸狗的人，各个脸色难看。
    她们祖上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可以苦一点但是手脚干干净净，做人清清白白的。
    此次过来，就算李照不愿帮她们的忙，她们也绝对不会做小偷小摸的事。
    王二他娘这一出，叫她们都觉得在穆清瑜跟前抬不起头来。
    “不是不是，倒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李三嫂子忙道，“我们现在出去，你快去忙你的事。”
    李三嫂子等人忙带着王二他娘出去了，还有人低声叹息了一句，“丢人呐！”
    王二他娘知道是在说她自己，她也只能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些人走后，穆清瑜又让丫鬟们也散了。
    “多谢表姐夫。”穆清瑜笑着对章少明道。
    “都是他该做的。”秦姝自外头走了进来。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章少明说完便往外去了。
    他是送秦姝过来时，临时被穆清瑜拉来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穆清瑜和秦姝走进屋子里坐下说话，墨竹让丫鬟上了茶水点心上来，她则从库房里拿出一株红宝石做的珊瑚，放在了多宝格上，补金器的空缺。
    “没想到将军还有这样的亲戚。”秦姝感慨道。
    “夫人不知道，”妙香趁机告状道，“刚才那人还多次刁难我家夫人呢，这次将军才离开，她更是马不停蹄地过来找麻烦了。”
    秦姝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道：“真的？她哪来的胆子？”
    穆清瑜淡淡一笑，无比清醒，“是因为我一直退让，才叫她觉得我软弱可欺，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那你为何要这样？”秦姝问道。
    穆清瑜的话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情形，对茵茵那些人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
    茵茵就算出了府去，也一刻不停歇地想再见章少明一面。
    刚开始章少明不愿去见茵茵，但那二人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章少明迟早都会有松口的那一天。
    想到此，秦姝舌尖泛起一点苦涩。
    “她们是李照的亲朋好友，我怕没掌握好分寸，叫李照心里不舒服，再说，”穆清瑜调皮地眨了眨眼，“我一而再的忍让，不是叫她露出破绽来了？经过这么一闹，她也不敢再我面前硬气了。”
    见秦姝陷入了沉思之中，穆清瑜又问：“姐姐来找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秦姝纠结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道：“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第440章

    春困秋乏，被春日暖洋洋的风一吹，整个人从骨头里都酥了。
    茵茵搬了一把椅子，在街边坐了一会。她用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瞧着过路的人。
    从前还在章家时，这个时候她应当是陪着章大夫人说话，或者和几个好姐妹到花园里玩耍，哪里会像现在一样无趣。
    在秦姝的建议下，章大夫人为茵茵挑选了一门好夫婿，是个秀才。茵茵当时也是心动的，只要那秀才考取功名，她不就是官夫人了？
    可真的嫁过来之后，她才发现这秀才就是个呆子，无趣得很。
    他整日里就知道读书，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一点积蓄过着平淡的日子。
    茵茵在章家时，吃穿用度和半个小姐一样，由奢入俭难，她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日子？
    于是她常常去找昔日的好姐妹，让好姐妹帮着和章少明传话，希望章少明能将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街边，正是等着章少明过来。
    可是接连好几日都没等到章少明，她不由地失望，想来今天也不会来了。
    看来她还是得想法子，亲自去见章少明一面才行。
    她从椅子上起来，正想搬着椅子回家去时，突然发现章家的马车正自远处而来。
    她又惊又喜，连忙从挥舞着双手，试图引起马车上人的注意。
    马车果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少爷，奴婢就知道少爷不会见死不救的！”茵茵欢快得不得了，激动得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这次回去之后，奴婢再也不要和少爷分开了！”
    马车的车门一动，待看到从里头出来的人时，她的笑容凝固住。
    “怎么是你？”因为太过惊讶，她都忘记了秦姝也算是她的主子。
    秦姝和穆清瑜及随行的丫鬟墨竹和珠儿自马车里下来，穆清瑜笑道：“是表姐夫，让我们来看看你。”
    茵茵脸色难看，“少爷为何不亲自过来？”
    珠儿本就看茵茵不顺眼，此时更是没好气地道：“夫人来看你已经是极大的恩泽了，你还想要少爷来看你？简直是异想天开！”
    “你怎么说话的？”茵茵不悦地道。
    她在章家时，甚得主子的青睐，其他丫鬟们都捧着她，还没有哪个丫鬟敢当着她的面对她这样说话的。
    秦姝阻止了还想说几句的珠儿，和善地道：“少明他最近忙，没有功夫过来。不如你带我们去你家里坐坐。”
    秦姝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茵茵只好道：“两位夫人跟奴婢来。”
    她在前带路，带着穆清瑜和秦姝到了她的住处。
    这宅子三进三出也算宽敞，只是宅子里只住着茵茵和秀才二人，宅子大部分地方没人收拾，都长起了杂草。
    才进宅子，就听到了书房那边传来的读书声。
    穆清瑜笑道：“这么用功，科举时定会有一个好成绩的。茵茵，我先提前祝贺你了。”
    茵茵却笑不出来，嫁过来这么久，她早就清楚她的夫君也只能止步于秀才了。
    茵茵带着二人进了起居的厢房里，也只有这里收拾得干净整洁。
    茵茵给二人倒了茶水，冷淡地道：“奴婢这里没什么名贵的茶水，两位夫人将就着喝。”
    穆清瑜让茵茵也坐下了，和茵茵话起了家常。
    秦姝时不时也插嘴问个几句。
    渐渐的穆清瑜和秦姝将茵茵的现状都了解清楚了。
    穆清瑜开门见山地说：“我可以帮你相公引荐去山西大营里谋一个文职。”
    茵茵心里一动，可是一想到章少明，她又将这点心动压了下去。
    她起身，朝着秦姝跪了下去，嘴里央求道：“奴婢求求少夫人，让奴婢回章家去。就算只能当一个洒水丫鬟，奴婢也是心满意足的。”
    只要让她回了章家，再见到章少明，她自有本事能继续往上爬。
    守着这么一个只会死读书的秀才，还不如攀上章少明这样一年轻有为的才俊。
    她和章少明又有年少的情谊，章少明是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听到她的选择，秦姝知道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穆清瑜则叹息着摇了摇头，“人啊最重要的是知足，姝姐姐，我们走。”
    她给了茵茵一条明路，可惜茵茵不愿意走。
    秦姝跟着穆清瑜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心软，更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二人起身往外去，茵茵站了起来却没有送一送。
    珠儿扶着秦姝，小声地道：“夫人，可不能再心软了。茵茵就没安好心！”
    秦姝无声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到门口，墨竹和珠儿上前打开门。
    门缓缓地打开，秦姝竟然看见了正朝着这儿走来的章少明。她极为震撼，更是痛苦和失望。
    穆清瑜连忙扶住踉跄了一步的秦姝，担忧地道：“姐姐，你怎么了？”
    她见秦姝眼神痛苦，便顺着秦姝的眼神看过去，当看到正大步走来的章少明时，她同样震惊。
    没想到章少明真的敢过来！穆清瑜愤怒不已，恨不得冲过去揪着章少明的衣领质问一番。
    可是当着秦姝的面，她只能改一套措辞，毕竟秦姝对章少明有情意，二人还要继续过一辈子的。
    “姐姐，你先别急。表姐夫过来不一定是和茵茵……要是我们都不相信他，那正好中了茵茵的圈套！”
    在穆清瑜的安慰下，秦姝面上有了血色，她疲惫一下，“你说的对。”
    “表姐夫快走到了，姐姐快收拾一下情绪。”穆清瑜提醒道。
    秦姝暗暗擦了擦眼角的泪，章少明已经走到了跟前。
    章少明办完了事，正从这里路过时突然心中一动，朝着茵茵的住址走了过来。
    待看到门后的穆清瑜和秦姝二人，他惊讶了一下又恢复了平常。
    “你们怎么在这里？”章少明神色如常地问道。
    看着章少明坦荡的反应，穆清瑜和秦姝才放下心来。看来章少明没有存了私心，对茵茵更是没有别的想法。
    可秦姝仍旧因为章少明过来的行为而感到心里不舒服。
    穆清瑜冲着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少爷，少夫人是特意过来想看看茵茵姑娘过得好不好的，没想到茵茵不仅不领情，还对少夫人出言不逊！”

 第441章

    章少明一愣，迟疑地道：“茵茵……不是那样的人。”
    “少爷，奴婢不敢骗少爷！”珠儿说完，可章少明眼中的神色分明是不相信。
    秦姝更是觉得受伤，章少明不相信珠儿，那便是不相信自己。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还比不上茵茵吗？
    她正自怨自艾的时候，章少明想着进去看一眼茵茵。
    她更是受伤。
    为着茵茵的事，她和章少明没少冷战。这一次，大概也是要以冷战好几日收场。
    穆清瑜凑到秦姝身边，悄声道：“姐姐，不要将姐夫推远了。”
    秦姝一愣，正琢磨着穆清瑜的话时，见章少明已经朝着里头走了一步，她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情绪，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从前在秦家大房手下讨生活的时候，再难再累她都没有落一滴泪。
    章少明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坚韧不拔的少女，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秦姝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到了他的心尖上。
    “你……你怎么哭了？”章少明急得手足无措。
    秦姝哭着问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穆清瑜在一边叹了口气，愁道：“姐夫，你和姐姐是不是因为茵茵闹了好几次别扭了？不过是一个丫鬟罢了，难道还能有姐姐重要？依我看，那丫鬟既然已经嫁人，姐夫还是和他保持一点距离，不要叫人误会了。”
    珠儿暗暗地朝着穆清瑜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穆清瑜的话正是她和秦姝一直以来想说又说不出口的。
    如今穆清瑜代她和秦姝开了这个口，珠儿心中无比畅快。
    茵茵听到外头的动静出来查看，她看到章少明时欢喜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刻提起裙子跑了过去，她几乎冲到章少明怀里，两条胳膊环住他的腰撒娇道：“奴婢就知道，少爷不会丢下奴婢不管的。待奴婢跟少爷回去后，定会一心一意地伺候少爷的，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茵茵的突然出现将秦姝挤到了一边，当着秦姝的面她就敢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章少明开始相信，珠儿说的话是真的。
    他强硬地将茵茵推开，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的，不是要带你回章家去的。”
    茵茵急了，“就算不带奴婢回去，只要能让奴婢脱离这个苦海也行。就算是无名无分住在外头，奴婢也是愿意的。”
    茵茵也顾不得什么羞耻之心，她好不容易将章少明盼来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章少明，她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章少明被茵茵的话弄得不好意思，他担忧地看向秦姝，生怕秦姝误会了他和茵茵。
    秦姝只顾低着头抹泪，她的哭声让章少明愈发心疼。
    章少明后退了些，离茵茵远了些，义正严词地道：“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你不要想多了。好了，既然看过你，我也要回去了，姝儿，我们回家去。”
    茵茵不敢置信，她不相信这么些年来，章少明只把她当成了妹妹。她曾经也和章少明形影不离过，章少明待她更是和别的丫鬟不一样。
    难道是秦姝说了什么？
    茵茵怒目瞪着秦姝，质问道：“少夫人，你对少爷说了什么？你这样阻拦着少爷纳妾，就不怕落了一个善妒的名声？”
    秦姝只低着头哭，并不理会茵茵。
    茵茵怒气冲冲地上前，一定要秦姝一个回答。
    章少明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他上前几步挡在了秦姝跟前，拦住了想要问个究竟的茵茵。
    “够了！”章少明斥道，“你不要胡搅蛮缠了，既然你嫁人了，就好好地过日子。”
    章少明听着一直不曾间断过的读书声，道：“好好守着你的秀才，说不定能有出头之日。至于章家，永远不欢迎你。”
    头一次见到如此严厉的章少明，茵茵愣住了。
    章少明拉着秦姝往外走去，穆清瑜等人跟上去。
    待茵茵反应过来，她连忙追了出去，章少明和秦姝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格外刺眼，她蹲在了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宅子里的读书声终于停了下来，秀才跑了出来，看到痛哭的茵茵急得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了？”
    茵茵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瞧了秀才一眼。这秀才年近三十，因着只知道读书而不修边幅，和章少明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茵茵的哭声愈发的撕心裂肺。
    章少明揽着秦姝走到马车边上，听到茵茵的哭声时也不曾回过头看过一眼。
    秦姝已经止住了哭声，不好意思地推开章少明。
    穆清瑜走了过来，故作老气横秋地对章少明道：“姐夫，我敬你是个汉子。你只要保持下去，不和别的女子纠缠不清，你和姐姐定会和和美美一辈子的。”
    章少明向来聪慧，意识到了正是自己的态度让茵茵遐想，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他的行为，害了茵茵，更是伤了秦姝。
    章少明虚心受教，“你的话我都记下了，这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于是穆清瑜和秦姝以及两个丫鬟上了马车，章少明骑着马在前领路。
    一上马车，珠儿掩饰不住喜悦，万分感激：“多亏了表小姐，这下我家夫人和少爷终于能解开心结，不再为了茵茵的事闹得不欢而散了。”
    一时激动，她竟用上了往日的称呼。
    秦姝也握住穆清瑜的手，发自肺腑地感激，“多亏了你。”
    穆清瑜笑道：“不是因为我，是因为姐夫对姐姐有情，不然我那几句话怎么能让姐夫听进去呢？”
    秦姝想起章少明对自己的用心，笑得愈发灿烂。
    马车到了将军府，穆清瑜和墨竹下了马车。
    章少明迫不及待地下了马，把马交给了小厮，自己一溜烟钻进了马车里。
    珠儿无奈地从马车里出来，和车夫并排坐在一起。
    穆清瑜目睹一切，噗嗤一笑。
    同时她放下心来，转身往将军府里去。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正是晚膳的时候。
    还未进屋子里，她闻到了从屋子里飘出来的饭菜的香气。

 第442章

    穆清瑜和墨竹从外头回来，才进了院子就闻到了屋子里传来的饭菜的香味。
    墨竹笑道：“妙香这个丫头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将晚膳都摆上桌了？”
    妙香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走了出来，先朝着穆清瑜屈膝行礼，“是那边的送来了。”她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说是特意送来赔礼道歉的，她们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就用了一下午为夫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妙香说道。
    原来如此。
    穆清瑜带着墨竹走进屋子里。
    果然摆了一桌子一看就不是出自将军府厨房的菜。
    待穆清瑜坐下，妙香又从怀里掏出一件瑞兽样的金器，正是被王二他娘偷走的那一件，“夫人，这也是那边送来的。”
    穆清瑜眼中泛起笑意，“看来她们还是明事理的。”
    “经过这一闹，想必她们都会收敛不少。”妙香道。
    墨竹已经盛了一碗饭，放到了穆清瑜的面前，“夫人忙了一日，先用膳。”
    穆清瑜便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准备尝一尝李照家乡的风味。
    突然一丫鬟跑了进来，“夫人，外头有个妇人说找夫人有要事。”
    不等穆清瑜回答，墨竹已经跟着丫鬟出去查看了。
    穆清瑜干脆放下了碗筷，静静地等着墨竹回来。
    妙香也好奇地朝着屋外张望。
    没一会，墨竹回来了，凑到穆清瑜耳边说了几句，穆清瑜大惊失色，“真的？”
    墨竹点了点头。
    “不是还有好几日吗？怎的今天就……”
    “奴婢听说，是她吃完晚膳出去走走消食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才提前发动了。”
    穆清瑜面上布满愁云，这也是她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妙香，你快去将稳婆请去那边，”穆清瑜吩咐道，“你坐马车去快一些。”
    妙香一下子便明白了，黄姑娘竟然要生了？
    “奴婢这就去！”妙香不敢耽搁，拔腿就往外跑去。
    穆清瑜也无心用膳，要和墨竹往外去。
    墨竹道：“夫人，我们刚刚的马车让妙香去用了，再准备一辆马车还要一会功夫，夫人不如再等一等，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穆清瑜将面前的碗筷推得更远了些，“我哪里还吃得下东西，罢了，我也坐不住，我们先出去。”
    墨竹只好跟着穆清瑜往将军府门口去。
    客房的位置在靠近大门的位置，反正还要一会功夫，穆清瑜便改道先去客房那边一趟。
    虽说她们送来的菜肴穆清瑜一口都未动，但她还是要去感谢一下她们的一片心意。
    才来了几日她们就给穆清瑜添了不少乱，但是在大事上，在是非对错上一点都不含糊。
    王二他娘的事她们没有想着包庇或者撇清关系，而是一齐承担。
    穆清瑜琢磨着，她也不是不能帮她们的忙，到时候回家去求一求三叔……
    正盘算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客房这一边。
    穆清瑜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药味，她嗅觉灵敏，定是不会闻错的。
    她便问守门的婆子，“是哪一位客人生病了吗？请过大夫了吗？”
    那婆子被问得愣住了，想来好一会才道：“回夫人的话，没有人生病啊。”
    “那哪里来的药味？”穆清瑜又用力嗅了嗅，确定自己没有闻错。
    连墨竹也闻到了这苦涩的药味。
    婆子挠了挠头，“老奴确实没有听说谁病了，更是没有大夫来过。”
    穆清瑜和墨竹不再问，直接走了进去。二人闻着味道，在一处隐蔽的草丛里发现了被倒在这里的药渣子。
    如若真的有病要喝药，为何要将药渣子倒在这里？不得不让穆清瑜起疑心。
    “你记着些，悄悄查一下。”穆清瑜严肃地吩咐道。
    “是。”墨竹拿出怀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包了一些药渣子放在怀里。
    “这些拿回去，说不定妙香能看出些什么来。”墨竹解释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
    被这些可疑的药渣子搅乱了心情，穆清瑜无心去和郑柔她们说话，便带着墨竹直接去往将军府门口。
    二人走到门口，恰好车夫架着马车过来。
    因着到黄茹那边肯定是深夜了，穆清瑜和墨竹来不及换衣裳，直接上了马车。
    但为了保险起见，二人还是将身上的首饰摘了下来，省的被人看到她们穿戴富贵，从而想着去打探她们的身份。
    再次回到那处农庄，只见庄子里灯火通明。
    妙香已经带着稳婆们到了，正在忙里忙外的。
    农庄的主人是一对夫人，那妇人白天见过穆清瑜，知道她出手阔绰。再见到她时，妇人无比热情。
    “夫人过来了啊，”妇人笑着说，“夜里凉，快到里面坐。老头子，快点去烧壶热水泡茶。”
    “不用麻烦了，你们先去歇息。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你们只管自己，被子一蒙睡到大天亮。”穆清瑜客气地道。
    墨竹适时地又送上一个精美的荷包。
    妇人捧过荷包，笑得成了一朵花儿。她欢喜地拉着她的老头子离开了。
    “关好大门。”穆清瑜吩咐完，匆匆地往黄茹那边去。
    墨竹便转身去关门。
    穆清瑜径直地朝着黄茹的屋子里去，她想进去看一眼时，却被妙香拉住了。
    “夫人就在外头等，”妙香劝道，“里头有稳婆守着，没事的。”
    妙香一连请了好些个稳婆，皆是经验丰富的，有她们在，想来黄茹定能平安生产的。
    但穆清瑜眉头紧锁，拉住一个出来拿东西的稳婆问道：“里头怎么没有声音？”
    经过穆清瑜的提醒，妙香也发现了异常。
    虽说她见过女子生产的情形不多，但每一次都能听到凄厉的喊声。她来了这么久，竟没有听到过任何黄茹发出的声音！
    妙香也急了，“是啊！里头的那位姑娘怎么不叫啊！”
    稳婆感慨道：“那位姑娘是个坚强的，嘴唇咬破皮了都不喊一声。两位放心，一切都顺利的。”
    穆清瑜和妙香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又有一个稳婆出来，“这位夫人，里头那位姑娘说，请夫人明日一早，把夫人的兄长喊来。姑娘还说，里头污秽，请夫人不要进去。”

 第443章

    墨竹和妙香将隔壁的屋子收拾了一下，让穆清瑜进去坐着等。
    因着黄茹强忍着生产的疼痛，咬着牙一声不吭，穆清瑜根本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只能让妙香过去看一看。
    好在每一次妙香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熬到后半夜，穆清瑜困得撑不住，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墨竹将马车上带着的披风拿来，小心翼翼地披在了穆清瑜身上。
    穆清瑜再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那边怎么样了？”
    “奴婢才问过稳婆，稳婆说快了。”墨竹回道。
    穆清瑜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哥哥最近忙，要是他出去了恐怕就找不到他在哪里了。你快点回去一趟，务必见到大哥哥。”
    “夫人放心，妙香已经去了。”
    穆清瑜这才安下心来。
    她起身走到屋外，清晨凛冽的风拂在脸上，她走到院子里，双眼盯在黄茹的屋子里。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屋子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
    稳婆们跑了出来报喜，“恭喜恭喜，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穆清瑜悬着的心终于能放到实处了，她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太好了，平安就好。”
    稳婆们将屋子里头收拾干净，才请穆清瑜出去。
    因着稳婆们该做的事都做好了，穆清瑜吩咐墨竹厚赏她们，再送她们出去。
    穆清瑜走进屋子里，只见黄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靠坐在床上，而她身边躺着的是被稳婆洗干净，包在襁褓里的孩子。
    那孩子睁着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四处张望着，不哭不闹的煞是可爱。
    穆清瑜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下，伸出手指逗弄着孩子。
    “他真可爱，”穆清瑜发自肺腑地夸道，“长得像你。”
    穆清瑜逗着孩子玩了一会，许是饿了，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穆清瑜吓得手足无措，她从小到大都没哄过哭闹的孩子。
    她抬起头来求助似地看向黄茹，只见黄茹脸色冰冷，看都不看孩子一眼，甚至听着孩子的哭闹声，黄茹脸上闪过不耐。
    “你要不要抱抱他？说不定被娘亲一抱，他就不哭了。”穆清瑜提议道。
    黄茹不为所动，只恨恨地道：“他是仇人的孩子！”
    “可他身上也有你一半的骨血。”穆清瑜说完才想起黄茹的处境，想必黄茹内心也在受着煎熬，她不再劝。
    这孩子哭得脸颊通红，因为哭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仍旧在扯着嗓子哭喊。
    再看黄茹，哭声充斥耳朵。虽说这孩子叫她想起冯荣，让她的心里填满了仇恨。
    可再怎么说这都是她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稚子无辜。
    她闭了闭眼，两行清泪自她脸颊滑落。
    穆清瑜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了起来。如若能哄得孩子不哭，想必黄茹也能好受一些。
    黄茹才生产完，情绪不宜大起大落。
    穆清瑜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孩子慢慢止住了哭声。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黄茹松了一口气。
    她睁开眼，擦了擦眼泪，遥遥地看向门口处，只希望穆嘉言快些过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穆嘉言终于赶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周元英。
    黄茹让周元英扶着她到隔壁的屋子里坐着，这屋子虽然收拾干净了，但空气里还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待她坐下之后，穆嘉言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周元英走到穆清瑜边上，看向襁褓里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的孩子。
    “我能抱抱他吗？”周元英问道。
    孩子虽说不重，但是又软又小，抱着的时候需把握好力度，抱了一会穆清瑜的两条胳膊都和灌了铁一样。
    “给你。”穆清瑜将襁褓交给了周元英。
    周元英抱过小孩子，她抱起来的时候轻松不少，嘴里还哼着温柔的小曲。
    “茹儿，这孩子长得像你。”周元英道。
    黄茹并不接话，她直接与穆嘉言说：“我之前拜托你的事，你别忘了。”
    “什么事？”周元英问。
    穆嘉言看了一眼襁褓，道：“她托我……将孩子送走。”
    穆清瑜和周元英惊诧，可转念一想，却是意料之中的事。如若黄茹日日夜夜面对流着仇人一半骨血的孩子，想必后半辈子都将被痛苦和自责折磨。
    穆清瑜和周元英沉默着不再说话。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至于孩子送去哪里，不必告诉我，永远都不要告诉我。”黄茹说完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要离开。
    穆清瑜冲着墨竹和妙香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黄茹出去。
    自始至终，黄茹都没有再看孩子一眼。
    周元英盯着襁褓里的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哥哥，这孩子肯定饿了，先去给她找个奶娘，不然恐怕走不了远路。”穆清瑜说道。
    “我去问一问这农庄的主人，认不认识奶娘。”周元英抱着孩子出去了。
    这宅子她早就来过几次，与农庄的主子也熟识了，她轻车熟路地出去了。
    穆嘉言起身走到窗户边，双手负在身后，盯着窗户外面陷入沉思。
    “大哥哥在外面忙的时候，也要注意身子。”穆清瑜瞧着穆嘉言消瘦的背影，出言关切道。
    穆嘉言转过身来，露出一笑，“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一个人在将军府，不像在府里时热闹，也没个人帮衬着。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拿不到主意，别忘了回家，找祖母或者找我都是一样的。”
    穆嘉言这一番话发自肺腑，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作为兄长对幼妹的爱护之心。
    穆清瑜的心里流着一道暖流，眼角甚至有了湿意。
    “大哥哥放心，我也有分寸的。”
    农庄的妇人正好知道附近有一位几个月前才生了孩子的农妇，便带着周元英过去，将孩子喂饱了才回来。
    穆嘉言接过周元英怀里的孩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周元英依依不舍地送了穆嘉言离开。
    “李夫人，你熬了一宿了，快回去歇一歇，这里有我呢。”周元英劝道。
    穆清瑜确实困得不行，便带着丫鬟们回去了。

 第444章

    回到将军府，穆清瑜让墨竹和妙香也去睡一会。
    她一直睡到午后才起来，自昨晚开始她一直没有吃过东西，醒来之后更是饿得不行。
    墨竹忙让厨房的上了几道菜来。
    “对了，昨晚那些菜怎么处理了？”穆清瑜问道，那好歹是别人的一片心意。
    “放到早晨不新鲜了，丫鬟们就倒了。”墨竹回道。
    穆清瑜没有再说话，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吃完饭，穆清瑜又想起一事，不忘提醒道：“对了，关于那些药渣子的事，你别忘了查一查。”
    “是，奴婢记在心上了。”
    许是将军府的下人都被提点过，对穆清瑜忠心耿耿。只要是墨竹去问的，他们都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毫无隐瞒。
    是以墨竹很容易就调查到了不少事情。
    “夫人，奴婢问清楚了。是李婶独自出去买了药，悄悄地背着所有人煎的。客房扫地的丫鬟偶然撞见的，那李婶见被人发现，一副非常惊慌的样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那李婶和丫鬟说，她有隐疾不想被别人知道，恳求丫鬟不要说出去。”墨竹说道。
    “原来如此，妙香，跟我过去那边一趟。”穆清瑜说道。
    “夫人难道是想叫奴婢给那什么李婶看病？”妙香不甘地道，“可那李婶上一次占了夫人的位置，奴婢才不想给她看病。”
    穆清瑜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性子了？再者让你给她看病不是单纯为了她，更是为了我。如若她在将军府里犯了病，传出去说不定别人会说我苛待了她。”
    “夫人说得对，是奴婢想岔了。”
    于是穆清瑜带着妙香往客房那边去。
    自打发生了王二他娘那事，客房里的那些人都老实了不少。
    路上碰到王二他娘，王二他娘见着穆清瑜，更是老实。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躲着穆清瑜往相反的方向去。
    妙香小声地道：“奴婢还以为她多厉害呢！也只是外强中干罢了。”
    穆清瑜笑笑，径直去找了李婶。
    李婶没想到穆清瑜会过来，顿时惊得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婶子不用紧张，你是将军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穆清瑜进了屋子先坐下，李婶犹犹豫豫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可是在穆清瑜跟前，她根本拿不出长辈的架势来，反而像是坐了亏心事一样，一直瑟缩着脖子，脊背佝偻着。
    穆清瑜打听过这些人的底细，知道李婶从前做过对不起李照的事。
    她现在无比好奇，当年李婶究竟做了什么事？
    “婶子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穆清瑜问道。
    “习惯习惯，很习惯。”
    穆清瑜向前倾身，明眸盯着李婶好一番打量。
    “婶子撒谎，婶子要是习惯，眼睛下怎么还会有这么一大片的乌青呢？肯定是没歇息好，我这个丫鬟会一点医术，就让她给你把把脉。”穆清瑜说道。
    李婶愣了一下，没想到穆清瑜的话锋转得如此之快，她嗫喏着道：“我身子向来好，不用给我把脉了。”
    “婶子别客气。”
    妙香走到李婶跟前，态度强硬，“夫人，将手伸出来，奴婢替你把把脉。”
    李婶看看妙香，再看看穆清瑜，只好将手伸了出来，卷起袖子露出手腕。
    妙香将手搭上去把脉，好一会才收回手，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夫人身子强健。”
    穆清瑜又和李婶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妙香回去了。
    还未走多远，郑柔喊住了她。
    “嫂子，”郑柔笑道，“上一次我们给嫂子做的饭菜，嫂子吃着合不合口？”
    穆清瑜如实道：“那一晚我有事出去了，并没有吃，辜负了你们一番心意。”
    郑柔的失望藏不住，但很快又被她掩饰了过去。
    “那是我们向嫂子赔罪的，嫂子没吃成，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再给嫂子做一些。”郑柔道。
    “不用麻烦了，那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做菜对我们来说小菜一碟。嫂子等着。”
    郑柔盛情难却，穆清瑜不再推辞。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下菜单。”郑柔欢快地离开了。
    “郑姑娘真是热情。”妙香感慨道，对郑柔也生出了几分好感。
    穆清瑜带着妙香继续往回去。
    李婶身子康健，连小毛病都没有，为何要背着人熬药呢？除非熬出来的药不是给自己喝的。
    穆清瑜吩咐墨竹，多派些人盯着李婶的一举一动。
    高家。
    自打贤王失势后，高家就被圣上遗忘了，渐渐的将被埋藏在灰尘之中。
    高老爷一死，高庭之一蹶不振，整个高家已经是一团糟。
    没了往昔的繁华，金氏和高若华再也享受不了主子的待遇，遣散了不少丫鬟后，有些事还需她们亲力亲为。
    “娘，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们家真的没有一点银子了吗？”高若华被这种日子折磨得痛苦不堪。
    金氏憔悴了不少，“要是有我早就拿出来了。”
    “哥哥一个大男人，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事，娘不如去劝一劝哥哥，让哥哥出去找个活计，让家里好歹有点进项。”高若华劝道。
    这样坐吃山空下去，她们说不定要将宅子都卖了，留宿街头。
    一提起高庭之，金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下一口气接不上来了。
    高若华吓得连忙给金氏顺气，好一会儿金氏才缓过来。
    “唉，每次我去和你哥哥说话，总是要吵起来。他为着那个狐媚子，连娘都不要了。”金氏痛心地道。
    她向来最得意，最听话的儿子，现在见了她，就和见了仇人一样。高庭之眼中的恨意，让金氏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撕心裂肺地痛。
    现下家道中落，又有高庭之护着，想将杨婉怡送走更是难于上青天。
    “娘，你拖住哥哥，我去将那个狐媚子赶走！”高若华愤愤地道。
    “这样行吗？”
    “怎么不行？就算不能赶走她，也不能让她将肚子里的祸害生下来。不然生下来，哥哥更是不会管我们了！”
    金氏捏着手腕上的佛珠，“好，就听你的试一试。”

 第445章

    “都怪我没用，让你和孩子跟着我吃苦。”高庭之捧着杨婉怡的手心疼地道。
    因着身子骨一向不好，加上肚子大了，杨婉怡多走几步路都累得不行，因此一天里大部分的时候都躺在床上。
    高庭之跪坐在地上，她抬手摸了摸高庭之的头发，笑道：“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不觉得吃苦。”
    高庭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是啊，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一直过苦日子的。”
    “我知道的，”杨婉怡会心一笑，“对了，你许久没去给你娘请安了，眼下这个时候，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如你抽空去陪你娘说说话，她也能好受些。”
    一提到金氏，高庭之几乎是瞬间沉下脸，声音也冷了下来，似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样。
    “她害你害得那么惨，还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子，我不可能原谅她的。再说要是我离开你一步，她肯定又要对你打坏主意。”不是高庭之故意将金氏想得歹毒，实在是金氏几次三番的所作所为，早就寒了高庭之的心。
    “夫人不是那样的人，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杨婉怡继续劝道。
    高庭之摸了摸她的脸颊，叹道：“你还是太善良。”
    同时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保护好杨婉怡，就算是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辞。
    也不用杨婉怡再劝，金氏倒是过来了。
    高庭之的脸色愈发难看，在他开口前，杨婉怡先劝道：“我正好想睡一会，你去见一见你娘，就当是为了我和孩子。她好歹都是孩子的祖母。”
    高庭之的心软了一下，只好应下了。
    他扶着杨婉怡躺下，替她掖好了被角才出去。
    院子里的金氏，在面对这个不受自己管束的儿子时，连喘气都要小心翼翼的。
    “她呢？”金氏问道。
    高庭之面上浮现防备，却不正面回答，“你过来有什么事？”
    金氏心里一痛，在心里怒骂那个狐媚子。这一次，高若华一定要将那狐媚子解决了，他们高家才能家宅安宁，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最重要的是，解决了那狐媚子和祸害，高庭之才会再次成为她膝下的乖乖儿子。
    “她是不是睡下了？”金氏猜测道，“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话，省的打搅了她歇息，怀孕的人需要更多的休息。”
    “你到底有什么事？”高庭之的耐心耗尽，不耐烦地道。
    金氏强忍住从心底泛起的复杂情绪，耐着性子道：“是关于你爹爹的事，你跟我来。”
    金氏往外走去，高庭之想了想，跟了上去。
    二人离开之后，高若华悄悄地溜了进来。
    她手上拿着从厨房找出来的刀子，快速进了屋子里。
    杨婉怡听到动静，睁开了双眼，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高若华比划了下刀子，威胁道：“你想活着出去还是被人抬着出去？如果你想活着出去，快点起来跟我走。”
    杨婉怡深知高若华没安好心，她平静地道：“我哪也不去。”
    “你脸皮可真厚啊！”高若华竖起眉头痛骂道，“你这个狐媚子，还嫌害得我们不够惨吗？我们家有这一日，肯定是被你害得！你赶紧地起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要是我不起来呢？”杨婉怡反问道。
    “那我就让你死！和你肚子里的祸害一起！”高若华虽说是个大家闺秀，动刀子都是头一次。
    可是为了高庭之，为了金氏，更是为了日子能好过些，她不得不豁出去。
    她拿着刀子走到杨婉怡跟前，在杨婉怡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再次威胁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不跟我走？”
    杨婉怡淡淡地吐出两字，“不跟。”
    “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高若华索性把心一横，举起刀子朝着她的脖子而去。
    只要杨婉怡一死，高家就能和从前一样，高庭之也恢复成孝顺的儿子，有爱的兄长。
    高若华的眸子里泛起兴奋的光，毫不犹豫地将刀子刺下去。她对于将要发生的血腥一幕，甚至因为期待而微微颤抖。
    刀尖在距离杨婉怡脖子还有半寸的距离时停了下来，高若华使出全力，都没让刀子更进一步。
    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的手腕被杨婉怡钳制住了。
    杨婉怡幽幽地盯着高若华，“你知道我的出身吗？我自小习武，就算成了现在这样，也比你强一些，你把肚子里的小心思收一收。”
    高若华又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挣脱开杨婉怡的手，她索性不挣扎了。
    “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要赖在我们家？”她没好气地问道。
    “因为你们家和我家有仇。”
    高若华没料到杨婉怡这样的回答，本能地问：“什么仇？”
    杨婉怡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说不说？反正你不说，我也能去查出来！”
    杨婉怡竖起耳朵，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想来是高庭之和金氏谈得不欢而散，提前回来了。
    杨婉怡直视高若华，松开了自己的手，用只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是被我逼死的！”
    甫一听到此事，高若华惊得目瞪口呆。待消化了杨婉怡话中的信息时，恨意和愤怒交织充斥着高若华的心，她举起刀子狠狠地朝着杨婉怡扎下去，面目狰狞地怒吼：“你这个狐媚子！我杀了你！”
    正走到门口的高庭之听到屋子里的声音，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他疾步跑了进去，待看到高若华手上的刀子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住手！”
    高庭之的大喊没有起任何作用，高若华还是将刀子刺了下去。
    好在杨婉怡躲了一下，刀子只划伤了她的胳膊，流出的鲜血溅在被子上，触目惊心。
    高若华见没有伤了杨婉怡的性命，举起刀子准备再来一下时，高庭之已经到了跟前。
    高庭之用力一推，将高若华狠狠推开。
    他还不解气，走到高若华身边，双目赤红，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暴怒道：“你这个贱人！给我滚！”

 第446章

    “待会进去见到夫人，你们都机灵着些。这将军府可是顶顶好的去处，谁要是被将军夫人选中了，那可就发达了。”牙婆领着一队年轻的女子，跟着将军府的下人往里头去，边走不忘回过头叮嘱几句。
    一个胆子大的女子怯怯地开口：“可是我听说那位将军是个不好惹的，杀人不眨眼。要是进了将军府，不小心惹了那位不高兴，会不会……”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再想起外头那些传言，纷纷露出了怯意。
    她们是想做丫鬟谋生的，不想为此丢了性命。
    “别胡说！”牙婆嗔道，敷衍了一下不再开口。
    没一会，在将军府的下人带领下，这一行人终于走到了目的地，是一处幽静的院子。
    牙婆让这些女子一字排开，弓着腰满脸堆笑询问将军府的下人，“我们的准备好了，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过来？”
    “夫人忙完手头上的事，自然就过来了。”
    牙婆不敢再问，那些女子也安安分分地站着，等得再久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这一处宅子里仿佛还有李照留下来的肃杀之气，震得那些人不敢放肆。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过来了。
    来的是一穿着桃花褙子的女子，气度不凡，身边还有三四个丫鬟簇拥着。如若说她是将军夫人，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牙婆殷勤地迎上去，试探性地问：“这位是……”
    妙香看都没看牙婆一眼，直接走到她带来的十个女子前，一一打量了起来。
    牙婆在一旁忙道：“这些是我那边最好的姑娘了，出身清白，识得几个字，学过一些规矩的，保证夫人使唤起来顺手。”
    “那就都留下来。”妙香豪爽地道。
    牙婆愣了一下，“这些姑娘的价格也要高一些，这些都要的话……”
    妙香瞥了她一眼，不屑地道：“将军府还会缺你这点银子吗？”
    牙婆乐开了花，“是是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带她去账房那里领银子。”妙香吩咐道。
    牙婆高高兴兴地跟着将军府的下人离开了。
    “愿意留下来的，就去签卖身契。”妙香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将这里的事交给了别人。
    回到穆清瑜的院子里，她复命道：“夫人，新来的十个丫鬟要安排在何处？”
    “就让她们先去做些粗使活计。”穆清瑜吩咐道。
    “是。”妙香这才注意到，穆清瑜和墨竹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将你得到的那张方子，给妙香看看。”穆清瑜吩咐道。
    墨竹便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交给了妙香，“你看看，这方子是治什么的。”
    妙香拿过方子认真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这方子到底是治什么病的？”墨竹又问，且看妙香的神色，这张方子定不简单。
    “夫人，奴婢也不确定，这上面有几味药肯定不是治病的。当时婆婆给奴婢留了一本医书，奴婢去翻一翻。”妙香道。
    虽说不知道这方子到底是治疗什么的，但是她能确定，这肯定不是一张好方子。
    “去。”穆清瑜挥了挥手，妙香拿着方子出去了。
    妙香前脚才走，雯雯后脚跑了进来。
    “夫人，”雯雯行礼说道，“那边的人说要再为夫人备上一桌好菜，想用一用厨房。”
    “让她们用。”穆清瑜道。
    雯雯得了穆清瑜的许可便出去了。
    穆清瑜和墨竹便等着妙香翻找医书，找到答案。期间墨竹去了妙香那边好几趟，见妙香埋头苦读就只在门口看了一眼，没有进去打扰妙香。
    等着等着穆清瑜打了个哈切，道：“也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寻个借口去把李婶带来，我们当面问一问。”
    “是，奴婢这就去。”
    墨竹出去了，没一会便把李婶带回来了，李婶腰间围着的围裙还来不及脱下。
    李婶尴尬地将围裙解了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穆清瑜直截了当地问：“我听下人说，婶子又出去抓药了。上次我的丫鬟给你把过脉，婶子身体康健，为什么又要去抓药？”
    一个“又”字，点出了李婶悄悄去外头医馆里抓药的事早就被发现了。
    李婶紧张地攥紧了围裙，低着头似乎在琢磨着如何应付过去。
    “我……我有不可告人的隐疾……”李婶艰涩地开口，希望穆清瑜听到此不要再问下去。
    “哦？是什么隐疾？婶子不妨说出来，我认识不少神医，可以帮婶子想想法子。”穆清瑜好心地追问。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让你费心了。”李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底气不足。
    穆清瑜话锋一转，“对了我听别人说从前婶子对将军多有照拂，婶子应当是将军府的座上宾。对了，待将军回来，我就问一问将军，当年婶子到底帮了什么忙。”
    许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李婶大幅度地颤抖了下，脸上的血色悉数褪去，嘴唇还在不停的颤抖，眼神更是飘忽不定不敢直视穆清瑜。
    显然是藏了亏心事。
    屋子里静得可怕。
    快要入夏了，穆清瑜嫌天气闷热，叫人将窗户大开着。饶是如此，李婶的额头和嘴唇上覆了一层厚厚的汗珠。
    “婶子不说也没事，”穆清瑜的唇瓣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我问一问将军也是一样的，到时候我可得好好感谢婶子一番呢。”
    穆清瑜轻快的语气成了李婶心头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撑不住了，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我知道错了……当年的事过去这么久，就当过去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将军和夫人高抬贵手，饶我一命！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亲口向将军道歉的……”李婶几乎是哭嚎着道。
    穆清瑜越发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照哥儿他爹娘走了，将照哥儿和娴姐儿交给我。当时我只是走开了一下，娴姐儿不知怎的就掉进池塘里去了……”李婶说不下去了，被良心谴责着大哭了起来。
    穆清瑜深知，李婶说出来的事定美化不少，事实肯定更惨烈。
    当时年幼的李照，失去父母之后又失去了亲妹，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啊。
    穆清瑜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第447章

    李婶自顾自地哭了一阵，见没有人来劝她，她又讪讪地止住了哭声。她边擦眼泪，边悄悄地观察着穆清瑜的脸色。
    看穆清瑜的脸色，应该是信了自己的话了？
    她摸着手上拿着的围裙，小心翼翼地道：“我先过去了？她们还在厨房里忙着呢，我要是出来太久，恐怕不大好。”
    穆清瑜收起负面情绪，似笑非笑道：“可是婶子还没有回答我呢。”
    李婶怔愣了下，“我不是将从前的事都说了？”
    “可是婶子还没告诉我，你抓的药到底是治疗什么的。”穆清瑜眸子亮晶晶地质问。
    李婶机灵地道：“是治疗我的心疾的，因着娴姐儿的事，我常常梦魇。”
    “哦，原来如此。墨竹，将药端进来，”穆清瑜吩咐完，又解释道，“婶子，实在是对不住。我派人去医馆打听，按照你抓的药又抓了一副。现下药熬好了，你趁热喝。”
    墨竹出去了一趟，不知从哪里捧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来。
    “夫人，趁热喝。”墨竹将药碗放到李婶跟前。
    李婶脸色难看，“我……我才喝过一碗。”
    “那我怎么听说，婶子买回去的药都还没开始熬呢？”穆清瑜问道。
    李婶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皆在穆清瑜的掌控之中，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穆清瑜的眼睛。
    李婶盯着药碗，脸色阴晴不定，迟迟下不了决定。
    穆清瑜失去了耐心，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会意，捧着药碗上前。
    “夫人，奴婢伺候您喝药。”墨竹直接将药碗递到李婶的嘴边，李婶几乎是本能地躲开，眼中的厌恶和惊惶仿佛这药是洪水猛兽，沾上一点就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她本能的反应更是让旁人起疑心。
    墨竹冲着守在屋子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住李婶的肩膀。
    李婶瞧着她们的架势，竟是想要将药强行灌入自己的嘴里。
    她拼命摇着头，可那两个丫鬟还把她的头桎梏住了。
    眼看着那药碗就要挨上自己的嘴唇，李婶终于撑不住了，哭喊着道：“我说……我说……我没有隐疾。这也不是治病的药……这是……是……是毒药……”
    穆清瑜脸色冰冷，走到李婶跟前，“你准备毒药是要害谁？”
    李婶心虚地望着穆清瑜，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墨竹怒火中烧，住在将军府里竟然还要害自家主子？
    她伸出手，一把钳制住李婶的下巴，再将药碗送过去，将黑漆漆的药汁灌入李婶的嘴巴中。
    李婶拼命挣扎，可是被左右两个丫鬟桎梏住，根本挣扎不开，只能咕噜咕噜地将药汁喝了下去。
    直到将整碗药都给李婶灌了下去，墨竹才放开她。
    李婶跪坐在地上，用手拼命扣着自己的喉咙，想将药吐出来，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放弃了，心灰意冷地瘫坐在地上。
    “到这个时候了，你若是还不肯说实话，”穆清瑜打量着自己保养极好的柔荑，“单凭想要谋害将军夫人这一罪证，我就能要了你的命。但是死了也太痛快了，我会留你一条命，将你在阴暗、永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关上十年半载，让你余生只能和老鼠害虫作伴！”
    李婶吓得背后爬上一阵冷意，连她的心都被寒风吹过。她的牙关咯咯作响，害怕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墨竹，将婶子送去衙门。”
    李婶终于知道害怕了，她膝行几步到了穆清瑜的跟前，带着两行清泪哭道：“我说我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这药是柔丫头给我的，说是下在你的吃食里……就是她们正在为你做的……上一次你没吃……”
    李婶断断续续地道出了真相。
    郑柔？穆清瑜眉头紧锁，郑柔每一次见到她都是一副热心肠的模样，她和郑柔更是没有过节。郑柔为何要毒害她？
    墨竹厉声质问道：“郑姑娘为什么要取我家小姐的性命！”
    “这药不会害人性命……只会……只会让人不能生育……”李婶说完，又心虚地瞧了穆清瑜一眼。
    穆清瑜不寒而栗，好恶毒的法子！郑柔看着温柔淳朴，没想到内里是一副蛇蝎心肠。
    墨竹同样恨得咬牙切齿，差一点她家夫人就要被郑柔害得再无子嗣，被折磨一辈子！
    对李婶这个帮凶，墨竹更是恨不得立刻将她杀了解恨。
    看着穆清瑜和墨竹带着杀意的眼神，李婶相信，她们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自己。
    “你放心，我不敢给你下这个药，熬药的时候我把那几味凑在一起能让人不能生育的药丢了。你不信派人去我的屋子看看，那几味药还藏在我的床底下。”李婶急忙解释道。
    她当然知道，如若她真的按照郑柔说的做了，一旦事发，她和她的家人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如若李照将当年那事的真相查出来了，说不定还要将她挫骨扬灰，让她死了都没有一个安身之处。
    唉，谁叫那个真相被郑柔知道了，她不得不听命于郑柔，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穆清瑜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便派人按照李婶的话，悄悄去搜一搜李婶的屋子。
    恰好妙香翻好了医书回来了，她从医书里找到的答案和李婶说的话一模一样，显然李婶没有撒谎。
    墨竹派去的人也回来了，还拿着从李婶的床榻下找来的草药。
    李婶紧张地问：“是不是可以放我回去了，我出来这么久，她们肯定会起疑心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郑柔知道，她将郑柔的谋划抖漏了出去，不然郑柔肯定会揪着那件事大做文章的。
    穆清瑜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你回去。”
    妙香竖起柳眉，叉着腰站在李婶身后，愤愤地道：“夫人，不能放了她！她这个坏心眼的，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
    穆清瑜轻轻一笑，“怕什么，对了婶子，你有二子一女，还有两个孙子。”
    李婶一阵恶寒，“他们是无辜的，还是照哥儿的血亲，你怎么能对他们动手啊！”
    穆清瑜嘴角的笑愈发森冷，反问道：“婶子都敢对我动手，我为何不敢对他们动手？”

 第448章

    李婶悔不当初，她还以为穆清瑜是柔柔弱弱、心软善良的闺阁小姐，没想到心肠这么狠，竟然连她才没几岁的小孙孙都不放过。
    面对郑柔的威胁，显然是穆清瑜的手段更加厉害，李婶知道害怕了。
    “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听柔丫头的话了！求求你放过我的家人！”李婶真心悔改。
    穆清瑜轻笑一声，用李婶的家人做把柄，量她也不会再起什么歪心思。
    “你去。”穆清瑜道。
    李婶央求，“能不能让这位会医术的姑娘给我把把脉，毕竟我喝了一大碗毒药。”
    墨竹轻蔑地道：“我给你喝的不是毒药，只是普普通通的补药罢了。”
    李婶愣住了，她再看到周遭人嘲笑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她们的陷阱。
    李婶再懊悔也来不及了。她更是明白，要是因为穆清瑜柔弱的外表就觉得穆清瑜软弱可欺，那便是自寻死路。
    客房那边的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连和穆清瑜有纠葛的王二他娘都一句抱怨的话不说，安安分分地烧着自己的拿手菜，谁叫她竟起了歪心肠做出那种事来？
    好在穆清瑜没有深究，不然她肯定晚节不保。
    郑柔烧了一道拿手的家常豆腐后，便在门口伸长脖子张望着。
    “柔丫头，你在看什么呢？”李三嫂子擦了一把汗。
    “李婶出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郑柔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李婶疾步过来。
    郑柔上前迎了两步，“婶子，你怎么才回来？你去哪里了？”
    李婶低下头，佯装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
    李婶在乡下时就好吃懒做，不甚勤劳，啥活都丢给儿媳妇干，是以郑柔并没有起疑心，只是嗔怪地瞪了李婶一眼。
    郑柔又上前一步，凑到李婶身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药熬好了吗？”
    李婶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小声地回道：“都装在里头了。”
    郑柔赶紧接过瓶子，在自己怀里藏好。她喜笑颜开地回了厨房去，李婶朝着四处望望，在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穆清瑜的丫鬟对她笑了一下，她登时和见了鬼一样，赶紧跟着郑柔往厨房里去。
    忙活了一下午，她们做出了十二道的菜，在家乡时，这样的规格是招待最尊贵的客人的。
    郑柔笑着道：“各位婶子嫂子都辛苦了，我倒好水了，你们快过去歇一歇。”
    于是李三嫂子等人走到一边的椅子处坐下，拿起茶碗喝了起来。李婶捧着茶碗，目光却钉在郑柔身上。
    郑柔背对着众人在灶台那边忙活着，看起来像是在收拾灶台，只有李婶清楚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李婶收回视线，盯着茶碗里平静的茶水。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她得赶紧把自己撇清了。
    估摸着快到晚膳的时辰，郑柔作为代表，随着丫鬟们拎着食盒往穆清瑜那里去。
    见到郑柔，穆清瑜笑道：“又让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们该做的，”郑柔和丫鬟一起将菜肴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这次仓促，做得不够好。嫂子要是得空，一定要和照哥哥回家乡一趟，那里做出的菜才地道。”
    穆清瑜只笑笑，随后坐了下来。
    郑柔将银箸递给穆清瑜，眼巴巴地盯着穆清瑜。
    穆清瑜好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没有没有，嫂子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郑柔热情地道。
    “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来和我一起吃一点。”穆清瑜善意地道。
    郑柔连忙摆手，“我吃过了，嫂子吃。嫂子尝尝合不合口味，我好回去和婶子嫂子们说。”
    穆清瑜不再说话，拿起银箸夹了几筷子吃了起来。
    郑柔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几筷子也够了。她眼中透出期待和激动。
    成亲几年，穆清瑜一直没有子嗣，到时李照肯定会纳妾的。
    到时候她给李照生个一儿半女，在将军府的地位定会不可撼动。别说是国公府的小姐，就算公主来了，也动不了她的地位。
    郑柔仿佛看到了摆在她面前的锦绣前程。
    她将那点小心思收了起来，再看向穆清瑜，只见穆清瑜正吃得津津有味。
    哼，吃吃，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穆清瑜的胃口本来就不大，将桌子上的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就放下了银箸，夸赞道：“每一道味道都好，是都城里尝不到的风味。辛苦你们了，待将军有空，我一定要让将军带我回家乡去看看。”
    “嫂子喜欢就好。”郑柔又客套地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丫鬟们收拾起屋子，穆清瑜走到内室去歇息。
    墨竹不无担忧，这郑柔人前一副热情好心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背后确实一副歹毒的心肠。
    她伪装得极好，一点破绽都没有。要不是墨竹提前知道了郑柔的真面目，恐怕又要因为郑柔今日的举动，对她又添几分好感。
    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无异于放了一条毒蛇在暗处。
    毒蛇正吐着信子，等着穆清瑜不设防的时候，狠狠地咬上去。
    “夫人，不如寻个借口，让她们回去。”墨竹提议道。
    穆清瑜却摇了摇头，“她们的事还没办成，怎么可能回去呢？多派些人盯着也就是了。”
    且她也想看看，郑柔究竟为何要害她。
    晋王府。
    晋王妃的身子好了不少，能起身来去院子里走一走。
    晋王妃窃喜，她精神好起来，定是晋王的原因。难道说是晋王不再让她只做一个木偶，愿意让她慢慢承担起晋王妃的职责？
    柴思芸和晋王妃作伴数年，最是清楚晋王妃的秉性。
    柴思芸恭喜道：“祝贺姐姐，姐姐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晋王妃容光焕发，看着和常人无异，“胡说什么呢，别被别人听到了。我过的，一直都是好日子。”
    “姐姐放心，你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姐姐不如一鼓作气，获得王爷的信任！”
    晋王妃苦下脸，“哪有这么容易。”
    “姐姐，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第449章

    晋王妃浑浊的眼珠子里透出一点光亮，忙追问道：“什么好主意？”
    柴思芸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姐姐知道，如今王爷最信任，最仰仗的人是谁吗？”
    晋王妃略一思索，回道：“是李将军吗？”
    晋王搬来都城这么久，也只请过李照夫妇上门做客，可见李照在晋王心中的分量不轻。
    柴思芸点了点头，“正是，前几日李将军离开都城了，留下了新婚的将军夫人。想必李夫人在将军府里也待着无聊，不如我们去将军府坐一坐。既能陪李夫人说说话解闷，又能让都城里的人都知道，李夫人有晋王府罩着，谁都别想小瞧了她。”
    晋王妃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想必晋王知道她们的打算，也不会阻拦的。
    可晋王妃想起自己的身子骨，在院子里走走还成，如若走出晋王府，恐怕遭受不住。
    她拧起眉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恨我这身子，怕是到不了将军府的。”
    柴思芸压低声音，“姐姐，只要你把你的打算和将军一说，说不定将军会手下留情，不再叫姐姐吃那边多……姐姐不就能去将军府了？”
    晋王妃的眸子里再次亮起一小簇火苗，她显然是动心了。
    “再者，姐姐也知道外头多少人想往王府里送美人来，姐姐难道不想叫世人知道，你这位晋王妃的身子骨还没那么糟糕，叫他们收一收心思？”
    柴思芸的话说到了晋王妃的心坎里，晋王妃咬紧牙关，把心一横，“你去让人盯着些，王爷一回来就告诉我。”
    “是，姐姐想通了就好。”柴思芸起身去安排。
    在背对着晋王妃的时候，她眼中的笑意和尊敬悉数褪去，只剩下一片阴暗。
    她为了晋王妃，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累病了好多次都始终如一，不曾有片刻的懈怠。
    现在，也到了晋王妃回报她的时候了。
    晋王妃的身子早就被那些药物弄得伤了根基，是不能好的了。那倒不如早点投胎去，下辈子希望晋王妃能遇上一个良人。
    柴思芸阴森的笑如同地狱爬上来的修罗，那一天早就该来了。
    到了傍晚时分，晋王从宫里回来了，他才踏入王府的大门，就被晋王妃请了过去。
    当晋王妃将和柴思芸对好的措辞说出来时，晋王略想一想便同意了。
    晋王妃更是欢喜，她和柴思芸的猜想都是正确的！
    于是翌日，晋王府的下人送了帖子到将军府里去。
    穆清瑜手捧着帖子，脑海里浮现出在晋王府时遇到的奇怪的事。尤其是晋王妃的茶水里被加了的东西，和柴思芸一直殷勤地劝自己喝茶水的事。
    “夫人……夫人……”墨竹一连唤了好几声，才将穆清瑜的神思拉回来。
    “怎么了？”穆清瑜问道。
    “三日后晋王妃就要登门，要准备的实在是太多了，奴婢怕来不及。”
    “要准备什么？”穆清瑜不解地问。
    在定国公府时，一向事务有方氏打理着，到了客人登门那一日，穆清瑜只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客人说话就行。
    从前穆老夫人也曾让穆清瑜和方氏去学一学管家，可方氏一人打理整个国公府，实在是忙不过来。
    墨竹虽说是个丫鬟，但是和别的丫鬟聊天的时候，知道要招待一位皇室宗亲，需要准备的事情有多少。
    穆清瑜一筹莫展，墨竹只是个丫鬟，事事定不能周全。
    最后穆清瑜派人去了章家，将秦姝请来了。
    自打上次秦姝和章少明和和美美地回去之后，穆清瑜就没有秦姝那边的音信。
    今日一见，只瞧着秦姝慢慢丰腴的脸颊，就知道她过得定是很好。
    穆清瑜摸了摸秦姝光洁的脸颊，“姐姐胖一点好看，之前太瘦了，瞧着叫人心疼。”
    秦姝端详了下穆清瑜的脸颊，心疼道：“你倒是瘦了不少，唉，才新婚，李将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要是在家待着无聊，可以来找我玩，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姐姐想到哪里去了，”穆清瑜失笑，“我过得挺好的。”
    只是这句话说完，她也不甚确定，自己说的是实话吗？
    “两位夫人，进屋子里说话。”墨竹道。
    穆清瑜和秦姝便往屋子里走去，二人坐着说话。
    “今儿个，你先让下人将整个将军府都打扫一遍，角落里不能有杂草，任何一张桌子都不能有灰尘，这是最基本的事。”秦姝道。
    不用穆清瑜吩咐，妙香已经出去吩咐丫鬟打扫将军府了。
    “我们再拟一张菜单，晋王妃深居简出，也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听说她身子骨不好，就按照清淡些的拟。”秦姝又道。
    “好。”
    穆清瑜唤来了厨房的管事，几人一起，花费了一个时辰终于将菜单拟好了。
    厨房的管事抄录了一份菜单，拿着菜单回去了。
    “剩下的，你就按照平常的来。”秦姝道。
    像招待晋王妃的茶水点心之类的，秦姝相信穆清瑜平常用的自然是不会差的。
    “其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穆清瑜问道，“我见过晋王妃，她的身子骨……我还真担心她在将军府里累倒了。”
    在晋王府时，晋王妃只是出来走了几步，就累得自己走不动路了。
    从晋王府到将军府，再留下来用一顿饭，王妃怎么撑得住？
    “那就请几位大夫在将军府里悄悄地候着，没事最好，如若真出了什么事，大夫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穆清瑜点了点头，“就按照姐姐说的，墨竹，你去多请几位有经验的大夫，三日后务必过来，诊金不是问题。”
    “是，奴婢这就去。”
    待一切都布置好后，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穆清瑜留秦姝用完晚膳再回去。
    珠儿笑着打趣：“要是少爷知道少夫人不回家去，肯定立刻冲过来要接少夫人回家去。”
    秦姝红着脸，嗔道：“瞎说什么呢！”
    “奴婢说的是实话，这几日少爷和少夫人形影不离，只要少爷在家中，定是和少夫人一起用膳的。”珠儿掩着嘴笑道。
    几人正笑着得开心的时候，妙香进来了，她面色不虞，“夫人，郑姑娘又来了。”

 第450章

    听到妙香的话，穆清瑜面上的笑意减淡了不少，“郑姑娘到哪里了？”
    看着主仆二人如出一辙的反应，秦姝倒是好奇那位郑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妙香回道：“在院子门口了。”
    “请她进来。”穆清瑜淡淡地道。
    许是不放心，穆清瑜凑到秦姝身边，飞快地说了一句，“待会子不管她要给你吃什么，你都别吃！”
    秦姝愣了一下，不知道穆清瑜是什么意思。
    她刚想再问一问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大概是那位郑姑娘到了。
    她便不再说话。
    妙香领着郑柔走了进来，秦姝朝着郑柔望过去，只见那人还未开口就带着热情的笑，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人。
    怎么穆清瑜和妙香会是那种反应？
    郑柔走到跟前，甜甜地喊道：“嫂子。”
    听到这称呼，秦姝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只看年纪，穆清瑜比郑柔还要小好几岁。
    郑柔听到声音看向秦姝，问道：“嫂子，这位夫人是……”
    “她是我的表姐，你唤她一声章夫人便行。姐姐，她是李将军在家乡时邻居家的妹妹，姓郑。”穆清瑜介绍道。
    秦姝微微颔首，“郑姑娘好。”
    郑柔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秦姝，对于秦姝的印象便是端庄贤惠。穆清瑜的姐妹，想来出身也不平凡。
    只看秦姝身上的衣裳和首饰，都是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的好东西。
    如若自己选择在家乡，随便找了个人嫁了，那这些东西是她这辈子都不能企及的。
    “章夫人好，嫂子，我听说王妃娘娘过几日要上门来做客，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郑柔殷勤地道。
    “有丫鬟在呢，你是客人，不用做什么的。”穆清瑜敷衍道。
    郑柔略失望，却又不死心地问：“那一日要不要我给王妃娘娘做几道拿手菜？”
    穆清瑜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她不得不怀疑，郑柔又想打什么主意。
    她当然拒绝，“这些有厨房里的人做。”
    “没事的……”
    秦姝见郑柔开口还想说一大番话来说服穆清瑜，在想起先前穆清瑜对自己的叮嘱，秦姝打断了郑柔。
    “晚膳怎么还没端上来？吃完回去我还有事呢。”秦姝特意拔高了音量，盖过了郑柔。
    “奴婢去瞧一瞧。”妙香说道。
    不用她出去，厨房的人已经提了食盒进来。
    屋子里的丫鬟都忙碌了起来，郑柔找不到机会和穆清瑜再说几句。
    见穆清瑜和秦姝用起了晚膳，郑柔更是没有机会说话，只好先离开了。
    用完晚膳，秦姝才问道：“那位郑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穆清瑜怕自己说的事情会让秦姝害怕，只能敷衍道：“姐姐也听到了她喊我一声嫂子，我就是觉得别扭。”
    秦姝见她不愿说实话，也没有强行问下去。
    略坐了一会，章少明亲自来接人了。
    “姐夫对姐姐真好。”穆清瑜揶揄地笑道。
    秦姝挑了挑眉，“难道将军对你不好吗？好了，你别送我了，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
    “也好，我就不和姐姐客气了。”
    穆清瑜送秦姝到院子门口，便转身进去了。
    秦姝和珠儿独自往将军府门口去，她和穆清瑜熟得不能再熟，自然不会在乎那些虚礼。
    原来郑柔离开后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府里闲逛了会。等到秦姝离开后，她再去求一求穆清瑜。
    她深知，只要能攀上晋王妃这么一根高枝，光是从晋王妃手指缝里漏下来的，就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的。
    她听到不远处的主路上有脚步声，猜想肯定是穆清瑜送秦姝离开。
    她心一动，跟了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竟只有秦姝一人，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正准备离开时，一个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
    郑柔定睛一看，那男子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间尽是贵公子的风度。男子的皮相也是上等的，和秦姝站在一起极为登对。
    郑柔看着看着红了眼，如若她能遇到这样的男子，何至于这么大的年纪还是个黄花闺女？
    那男子亲昵地揽着秦姝的肩膀离开了。
    郑柔在夜晚的凉风里站了一会也回去了。
    穆清瑜紧锣密鼓地布置着，终于在晋王府一行人要登门前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这日一大早，她就派了机灵的丫鬟去巷子口候着了。
    是以当晋王府的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时，穆清瑜刚好在门口候着了。
    穆清瑜快走几步朝着晋王府的马车走去，柴思芸先从马车上下来，随后和下人一起将晋王妃从马车里扶了下来。
    从高处下来，晋王妃有一瞬间的头晕，靠在柴思芸身上缓了一会才缓过来。
    穆清瑜心中暗道，还好她请了不少大夫过来。待会子王妃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夫们也能及时赶到。
    “给王妃请安，柴姑娘好。”穆清瑜上前行礼。
    柴思芸将晋王妃交给下人，她亲自扶了穆清瑜起身，“李夫人太见外了，快起来。我们突然上门，倒是给夫人添麻烦了。”
    “柴姑娘客气了，王妃能来，是将军府的荣幸。”穆清瑜客气地回道。
    在门口寒暄了几句，穆清瑜请二人入府去。
    因着晋王妃身子不好，穆清瑜特意命人备了三顶软轿。
    柴思芸却不肯坐软轿，执意要走在晋王妃身边陪着王妃。几次相劝之下，穆清瑜也只好放弃了，让人将原本为自己准备的软轿悄悄藏起来，她也走在晋王妃的软轿边。
    一行人往将军府里去，在经过客房这边时，穆清瑜不忘叮嘱墨竹，让人守好门，别叫里头的人擅自出来。
    穆清瑜指挥着下人，将软轿抬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柴思芸扶着晋王妃往屋子里头去，晋王妃坐在暖榻上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有了说话的力气。
    晋王妃四处张望了下，才笑道：“你这屋子布置得雅致。”
    “多谢王妃娘娘夸奖，比起王府来，我这只是班门弄斧。”穆清瑜谦虚地道。
    晋王妃笑笑，继续说起了闲话，话起了家常。
    柴思芸时不时在旁凑趣地说几句，便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出去一趟。”

 第451章

    穆清瑜指派了个小丫鬟待着柴思芸往净房去，那丫鬟看着是新来的，多有拘束。
    柴思芸在内宅浸润已久，随便使了点小手段就将那丫鬟打发了去，她独自一人在将军府里走起来。
    没费多少功夫，她找到了厨房。
    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厨房的人见了这么一位穿着不俗的妇人，纷纷走了过来。
    柴思芸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身份，那些人见了她更是尊重。
    柴思芸挥挥手，“你们都去忙，我就是过来看一看准备的午膳，有没有王妃不能吃的东西。”
    晋王妃身子弱的事情，几乎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
    柴思芸在厨房里穿行，每到一处，都有厨房的人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走了一会，柴思芸强压着恼怒，面上装出客客气气的模样道：“你们忙你们的去，不用跟着我了。”
    厨房的人嘴上应着，手头上却没有任何动作，仍旧在盯着柴思芸的一举一动。
    前几日穆清瑜特意派了墨竹和妙香去敲打厨房里的人，厨房里任何的吃食都要格外小心，如若有厨房以外的人进厨房里，不管是谁，务必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谁没有做到，穆清瑜都将拿着整个厨房的人的卖身契，包括厨房管事的，一齐打发了出去。
    是以就算柴思芸是王府的人，可为了自己的差事，厨房里的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柴思芸在厨房走了一圈，也被盯了一圈，最后怏怏地出去。
    “柴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穆清瑜见柴思芸进来，关切地问。
    柴思芸抿唇一笑，“没有没有。”
    她朝着晋王妃走过去，她向来行事风风火火，走起路来都能带起一阵风。
    那阵风刮到了穆清瑜的脸上，穆清瑜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一股厨房里才会有的油烟味。
    “姐姐，你还好吗？”柴思芸在晋王妃身边坐下，让晋王妃靠在自己身上。
    “是有点累了。”晋王妃虚弱一笑。
    她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虽说有力气走路了，可和正常人相比，她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穆清瑜便道：“隔壁早就收拾出了一间干净的厢房，王妃不如过去歇一歇。”
    “好。”晋王妃也不逞强。
    于是柴思芸和穆清瑜一起将晋王妃扶到了隔壁的厢房里，晋王妃挨着床榻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柴思芸轻声道：“姐姐真是累极了。”
    “柴姑娘，去隔壁坐。”穆清瑜怕打扰到晋王妃，说话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于是二人轻手轻脚地再次回到了隔壁。
    二人在暖榻上相对坐下，墨竹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将军不在，我瞧着夫人比上次见面时清瘦了不少。”柴思芸道。
    穆清瑜摸了摸脸，笑道：“许是天气热起来，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了。”
    “夫人早说，我那有制好的山楂条，王妃没胃口的时候吃一块开胃，都能吃下小半碗饭。等我回去之后，我让人给夫人送一些来。”
    “那就多谢柴姑娘了，柴姑娘对王妃真好。我听说这些年来，都是你衣不解带地照顾王妃，王妃的身子才一日好过一日，现在王妃都能出王府做客，这都是你的功劳。”
    柴思芸拿着帕子掩唇一笑，“哪里，都是太医们的功劳。”
    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神色分明是觉得都是自己的功劳。
    “王妃的一切，包括吃食都是柴姑娘负责料理的吗？”穆清瑜不动声色地问道。
    “自然，只要是王妃入口的东西，都要由我先检查一遍。”柴思芸不假思索地回道。
    穆清瑜想起那一碗奇怪的茶水，不知道柴思芸知不知情。
    “王妃那边离不开人，我先过去了。”柴思芸起身，穆清瑜跟着站了起来。
    柴思芸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道：“我早晨起来都没顾得上吃早膳，我可以带过去吗？”
    “自然可以。”
    柴思芸便带着点心去了隔壁。
    待她走后，穆清瑜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柴思芸看自己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不自在。那个眼神，绝对不单纯。
    穆清瑜细细回想，也想不出自己何时得罪过柴思芸。
    待会晋王妃醒来，估计是用午膳的时辰了，穆清瑜派妙香再去厨房看一看，准备妥当了没有。
    穆清瑜坐回暖榻上，稍稍歇息一会，和晋王妃和柴思芸打交道着实累人。
    “不好了！不好了！”雯雯边喊边跑了进来，只见她神情慌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穆清瑜和墨竹心一紧，墨竹强装镇定地嗔道：“贵客在呢，你这个样子人家只会以为将军府没有规矩。”
    雯雯仍旧慌乱地大喊：“王妃不好了！”
    这回轮到穆清瑜板起脸嗔道：“别叫王府的人听到了。”
    雯雯急得跺了跺脚，伸出手指着隔壁大喊：“是王妃不好了，夫人快过去看看！”
    穆清瑜失手打碎了手上的茶碗，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快！去把大夫请来！”穆清瑜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催促墨竹。
    “是！”墨竹飞快地跑出去了。
    如若让晋王妃在将军府里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穆清瑜急忙带着雯雯往隔壁的厢房去，她不敢去想那些后果。想得越多，只会让她乱了思绪。
    一进隔壁的厢房里，就能看到柴思芸正搂着晋王妃哭呢。
    穆清瑜疾步过去，忙问道：“王妃怎么了？”
    柴思芸哭了一会，眼眶湿润，待听到穆清瑜的话时，她目光凌厉地扫了穆清瑜一眼，质问道：“这该问问你自己！我姐姐醒了，我喂她吃了一口点心，她就这样了！我姐姐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穆清瑜的目光移到床头的茶几上，上面搁着的点心正是柴思芸先前拿过来的那一盘，而盘子边上放着的一块点心，被人咬掉了一小口，想来那一块正是晋王妃吃过的。
    穆清瑜顶着柴思芸责怪、问罪的眼神走到晋王妃身边，只见晋王妃双目紧闭，面色痛苦，苍白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

 第452章

    “姐姐，你醒醒啊，你别吓我！”柴思芸哭嚎道。
    穆清瑜拍了拍柴思芸的肩膀，劝道：“柴姑娘，先请大夫来看看，王妃到底怎么了。”
    柴思芸一把拍开了穆清瑜的手，震怒道：“你不要假好心！不需要你去请大夫，你们都没安好心！”
    柴思芸拒绝了穆清瑜的提议，只顾抱着晋王妃又哭又嚎。
    柴思芸力气不小，穆清瑜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她瞧了瞧自己的手背，再看看柴思芸。
    按照道理，柴思芸打理晋王府这么多年，能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怎么能被晋王妃一吓，成了一个只知道哭嚎的妇人呢？
    现在不应该是赶紧去请太医请大夫吗？
    好在穆清瑜早就有准备，在府里准备了不少大夫。
    没一会，墨竹带着大夫们赶来了。
    看着乌泱泱一片背着药箱的大夫进来，柴思芸的哭声戛然而止，心里更是恼怒。
    大夫怎么来得这么快？她原本打算着在将军府里耽搁一会，回到晋王府在去请太医来。
    要是被大夫一治，岂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要被公布于众了？
    柴思芸紧紧地抱住王妃，大喊道：“你们都出去，你们都是将军府的，谁知道你们安了什么坏心！”
    大夫们想上前看一看，可是柴思芸抱着晋王妃背过身去，用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护着晋王妃，大夫们根本看不到晋王妃。
    “你们看什么！你们这群登徒子，这位可是晋王妃，你们胆敢无礼！待我回去之后定会禀明晋王，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柴思芸挑起柳眉恐吓道。
    知道晋王妃的身份后，那些大夫们纷纷怯怯地往后退。
    谁不知道晋王现在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小圣上都要仰仗着晋王。晋王只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都能把他们的老底掀了。
    于是这群大夫纷纷对墨竹说，这病他们看不了要告辞离开。
    墨竹只看了晋王妃一眼，几乎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她感觉晋王妃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要是晋王妃真的在将军府里出了事，那穆清瑜肯定会被牵连的！
    为了穆清瑜，墨竹急忙跑到门口，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门口，不让大夫们出去。
    穆清瑜瞧着柴思芸对自己的敌意和固执的态度，知道想要说服柴思芸只是徒劳。
    她便拔高音量，对着想要逃走的大夫们说：“你们要是现在离开，那便是见死不救。先不说晋王那边，我将军府定不会饶过你们！你们谁治好了晋王妃，我赏银千两！”
    赏银千两，那是得看多少病人才能赚到啊！
    那群大夫们纷纷转过身子来，面对着穆清瑜。
    穆清瑜看向墨竹，墨竹大声道：“夫人，将军留下来的亲兵都在门口守着了，谁敢擅自出去，那些训练有素的亲兵定不会轻饶了去！”
    墨竹只是为了拦住这群大夫，亲兵都是胡诌的。但她胡诌的话也起了作用。
    毕竟将军的府里，不管出现多少亲兵都是理所当然的。
    在想起李照在外的名号，一干大夫又抖了一抖，这次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两边都是不好得罪的。
    两方对比一下，穆清瑜给出的报酬有了吸引力，大夫们又想走回来。
    柴思芸仍旧搂着晋王妃不松手，她瞪着穆清瑜，质问道：“你想做什么？想让这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玷污了我姐姐的名声？”
    穆清瑜狠狠地皱了下眉头，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尽量温声细语地安抚：“柴姑娘，这些都是都城里有名的大夫，不如让他们给王妃看一看。要是你不放心，先让他们看着，我让人快点请个太医过来。”
    柴思芸把嘴一撇，没好气地道：“我才不信你，你害了我姐姐，这些人恐怕都是你请来的帮凶！”
    柴思芸说话难听，连墨竹都听不下去。要不是她要在门口守着，她非得冲进去帮自家夫人说几句正清白的话。
    “柴姑娘，真相到底如此，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但是现在，先让大夫给王妃诊治是最要紧的，要是柴姑娘信不过我，那我现在备下快马，送你们回王府去。”穆清瑜冷静地道。
    可柴思芸只听了一半，又抱着晋王妃哭嚎了起来。她这样如同泼妇一样的行径，根本无法交流。
    穆清瑜在为晋王担心的同时，心里又生出一股无名火。
    柴思芸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眼看着距离晋王妃晕倒过去了好一会，再这么拖延下去，对晋王妃更加不利。
    穆清瑜当机立断，对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下人们道：“柴姑娘因为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你们将她带走！”
    柴思芸心里咯噔一下，怒道：“你才得了失心疯！你以为在将军府里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从王府带来的惹也不是吃素的！”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是冰冷一片，“柴姑娘尽管可以试一试，看一看在将军府里，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墨竹，带人进来，将柴姑娘拉走！”穆清瑜吩咐道。
    墨竹立刻从门口看热闹的人里挑出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几人一齐进去，要将柴思芸强行拉走。
    柴思芸极力挣扎，口中还在愤怒的大喊：“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晋王一定会帮我主持公道，严惩你的！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穆清瑜皱了皱眉头，柴思芸说的竟然是帮她主持公道，而不是帮晋王妃主持公道？
    柴思芸被一堆人强行拖了出去，走到外头，她才发现王府的人都被将军府的人抓起来了，怪不得她喊了半天，都不见一个王府的人过来帮忙。
    柴思芸看向墨竹，恶狠狠地道：“你家夫人的这种行为，一定会受到报应的！”
    墨竹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理会柴思芸。
    柴思芸就像一拳头打到了棉花里，根本使不出力气来。
    只希望晋王知道这边的消息能赶快过来，来为她做主。
    墨竹将柴思芸关在了一间厢房里，她亲自在门口把守着，以防柴思芸跑出去给穆清瑜添乱。

 第453章

    柴思芸离开后，那些大夫终于能去为晋王妃诊治。
    眼下的晋王妃陷入了昏迷之中，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妙。
    穆清瑜深深地望了晋王妃一眼，拿起那盘点心往后退去，给大夫们让出位置来。
    恰好妙香听到消息，从厨房赶了过来。
    “夫人，您没事！”妙香听说了柴思芸气势汹汹，她跑到穆清瑜跟前，顾不得行礼先细细地将穆清瑜从头看到尾，生怕穆清瑜在柴思芸手上吃了亏。
    “我没事，你看看这盘点心，有没有什么异常。”穆清瑜将手上的点心盘子交给妙香。
    “这边人多，奴婢去隔壁。”妙香道。
    “好，一旦发现了什么，赶紧过来与我说。”
    “是！”
    妙香拿着点心盘子离开了，穆清瑜守在屋子里。
    好在墨竹请来的这些大夫都是经验丰富的，众人一起上，为晋王妃施了针，晋王妃终于幽幽转醒。
    “夫人，王妃娘娘是中了毒，好在医治得及时，性命没有大碍了。”宝善堂的毛大夫走过来说道。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夫。”
    “老夫写个药方，夫人按照药方让人去熬药。”
    “好。”
    穆清瑜点了个丫鬟，待毛大夫写好药方拿去抓药熬药。她则走到床榻边上，看着气喘微微的晋王妃。
    “我……我是怎么了？”晋王妃气若游丝，又变成了从前那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穆清瑜忙在床沿坐下，握住了晋王妃抬起的手，晋王妃的手冰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穆清瑜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搓着晋王妃的手，晋王妃的手慢慢有了温度。
    晋王妃抬起眸子看向穆清瑜，虚弱地问道：“我是怎么了？”
    “听柴姑娘说，王妃是吃了一块点心中毒晕过去了。”穆清瑜如实地道。
    晋王妃似乎想起了什么，睫毛轻颤，如同一只孤苦无依的蝴蝶，着实可怜。
    “娘娘，你怎么了？”穆清瑜感觉到手心里晋王妃的手在颤抖。
    “思芸呢？”晋王妃一开口，牙关都在咯咯打颤。
    “柴姑娘因着王妃的事吓得神志不清了，我让人将柴姑娘扶下去了。王妃要是想让柴姑娘过来，我这就让人将柴姑娘请回来……”
    “不要！”晋王妃惊慌失措地拒绝，她眸子里的惶恐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穆清瑜怕晋王妃情绪大起大落，忙安抚道：“王妃放心，我不会派人去的。”
    晋王妃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枕头上，很是无助。
    说了几句话，晋王妃又累得睡过去了，但是呼吸好歹有力量了些。
    穆清瑜坐在床沿陪着晋王妃，屋子里的大夫们纷纷退了出去。
    穆清瑜唤过站在一边的雯雯，道：“他们都有功劳，每人赏银千两。你再好好敲打一下，要是哪一个将今儿个将军府里的事说了出去，这银两，有命拿也没命花！”
    瞧着穆清瑜的豪爽和阔绰，雯雯惊了一下，“奴婢这就去。”
    雯雯拔腿就跑。
    雯雯是将军府的家生丫鬟，还能留在李照院子里伺候，想必她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
    等丫鬟熬好药端过来，穆清瑜轻轻地将晋王妃唤醒，喂她喝好药后，晋王妃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穆清瑜坐了一会，才轻轻地将晋王妃的手放进被子下，她则走到外头去。
    屋外，雯雯送了大夫们出去折返回来了。
    那些大夫每人捧着一千两的银票，各个笑得和菊花一样。
    当她将穆清瑜交代的后半句话说出来之后，虽说是威胁的话，那些大夫们依然收不住笑，恨不得起个毒誓。
    看到廊下站着的倩影，雯雯快步走了过去。
    “夫人交代的事奴婢都办好了。”雯雯道。
    穆清瑜还来不及开口，又有一个丫鬟跑进来。
    这丫鬟是才进将军府的，慌慌张张地跑到了穆清瑜的跟前，也忘了行礼，手指着大门的方向结结巴巴道：“夫人，晋、晋王来、来了。”
    雯雯大吃一惊，这个时辰晋王赶过来，肯定是来问罪的！
    “夫人，您要不要躲一躲！”雯雯年纪还小，只凭着直觉劝道。
    晋王见到穆清瑜肯定会发好大一通怒火的，只要穆清瑜避开，待晋王气消了再过来，说不定晋王就能饶了自家夫人？雯雯天真地猜想着。
    饶是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穆清瑜被雯雯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清瑜抬手摸了摸雯雯头上的小揪揪，笑道：“我能躲到哪里去？你跟着我去迎一迎晋王。”
    “是，”雯雯肃着脸，“夫人放心，待会子要是……奴婢一定会保护好夫人的！”
    看着雯雯小大人的模样，穆清瑜乐不可支。
    她带着雯雯往外去，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被不少人簇拥着的晋王。
    守门的看到晋王，拦都不敢拦，直接让晋王进来了。
    穆清瑜上前几步行礼，“臣妇见过王爷。”
    晋王抬了抬手，“起来。”
    穆清瑜站起来，抬头往晋王脸上看了一眼，只见他面色凝重，眉角眼梢处还带着忧虑。
    穆清瑜猜想晋王定是知道晋王妃中毒的事匆匆赶来的，至于晋王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她事后定要好好查一查。
    “王爷放心，王妃无大碍了。”穆清瑜沉声道。
    晋王明显地愣了一下，“王妃怎么了？”
    穆清瑜更是迷惑，难道晋王不是为了晋王妃的事情来的？
    “算了，先别说这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晋王收起疑惑，肃着声道。
    穆清瑜会意，“王爷请跟我来。”
    她领着晋王往里去，直接领着晋王到了晋王妃所在的厢房里。
    “王爷放心，王妃喝了药没有大碍了。待王妃睡一觉醒来，就有精神了。”穆清瑜解释道，生怕晋王是误会晋王妃是晕过去了。
    晋王不为所动，甚至没有仔细去看一看晋王妃的睡颜。
    “有件事让别人告诉你，还不如本王亲口告诉你。”晋王道。
    听着他沉重的声音，穆清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晋王坐了个请的姿势，“去那边说。”
    穆清瑜跟着晋王往边上去，脚步不由地沉重了起来，心中更是有不好的预感。

 第454章

    晋王来到将军府的事，没一会便传遍了将军府上下，同样也传到了柴思芸的耳朵里。
    柴思芸听到窗户外丫鬟们的谈话，晋王竟然现在就赶来了！
    她欢喜地跑到门口去，虽说不知道是谁把将军府里的事告诉晋王的，但晋王在这个时辰赶来，显然是对她和晋王妃极其重视。
    “让开！”柴思芸冷冷地斥道。
    墨竹沉着脸，挡在门口不肯让开。
    柴思芸恼怒，“你没听到王爷来了吗？你要是不让开，我定不会让王爷轻饶你的。”
    有了晋王做靠山后，柴思芸说话都有底气了。
    “没有我家夫人的命令，奴婢不敢让开。”墨竹沉沉地开口，就算晋王亲自过来，她也只听穆清瑜的命令。
    见墨竹油盐不进的模样，柴思芸气得出手推了墨竹一下，扬声斥道：“不知好歹的奴才！给我滚开！”
    墨竹没有防备之下，被柴思芸推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柴思芸抓住时机，拂袖而去，墨竹站稳之后，连忙追上去。
    柴思芸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跑得更快了。按照记忆，她跑回了穆清瑜的院子里。
    果然院子里站着不少王府的下人，应该是晋王带来的。
    柴思芸一喜，跑得愈发的快了。
    她循着说话声，几乎是冲进了屋子里，果然见到了晋王高大的身影，她激动得眼泪都快夺眶而出。
    “王爷！”柴思芸哽咽地喊了一声，随即无助可怜地走到晋王身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墨竹这时候才追上来，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她默默无言地走到穆清瑜身边站着。
    只看穆清瑜紧锁的眉头，墨竹心里头不是滋味。难道晋王已经斥责过穆清瑜了？
    “夫人，你没事？”墨竹不放心，悄声问了一句。
    穆清瑜失魂落魄的，并没有听到墨竹说话，她只怔怔地出着神。
    柴思芸到了晋王身边，嗅到了晋王身上熟悉的味道时，甚是觉得安心。
    她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用凄惨可怜的声音告状，“王爷，姐姐吃了将军府的点心就中毒晕了过去，还好我没吃，要是我吃了说不定现在也毒发身亡了，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穆清瑜一眼才继续说：“姐姐晕过去后，李夫人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堆登徒子，说他们是大夫，竟然想……”
    晋王听不下去了，他心里本就烦躁，柴思芸叽叽喳喳的话让他愈发的不悦。
    尤其是柴思芸越说越过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他不拦着，还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口无遮拦的话来。
    “够了！”晋王厉声打断，“来人，将王妃扶起来回府去。”
    柴思芸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王爷，您要为我和姐姐做主啊，方才李夫人还派人，将我软禁了起来啊！”
    这么多年来晋王对晋王妃和柴思芸一向和善，体贴又大方，柴思芸相信这一次就算对面的是穆清瑜，晋王肯定依然会站在她和姐姐这一边的。
    穆清瑜终于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脸上滑下一滴清泪，说话的声音透着委屈又悲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妃和柴姑娘好，王爷尽管去查。”
    柴思芸见穆清瑜的气焰弱了下来，猜想她定是害怕了，柴思芸愈发得意。
    “王爷……”
    “你说够了没有！”晋王斥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晋王一向是如同春风一般的人物，甚少动怒。这还是柴思芸到了晋王府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晋王发怒，且这怒火是冲着自己来的。
    柴思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来人，将她拉出去！”晋王再次吩咐道。
    在门口的王府的下人，听着里头的声音纷纷冲了进来。
    他们守在门口，没有目睹里头的一切，听到晋王的吩咐想当然地朝着穆清瑜而去。
    柴思芸在晋王府，是半个主子的存在，谁敢和柴思芸过不去岂不是等于找死吗？
    看着下人的动作，晋王只觉得又有一股火冲上脑门。他一向修养极好，要不是得到了那个消息，他根本不会乱了手脚，失了分寸。
    墨竹见王府的下人朝着穆清瑜而来，急忙张开双臂将穆清瑜护在身后，“你们想对我家夫人做什么？”
    “是王爷的命令！你们乖乖地束手就擒！”王府的下人道。
    “谁的命令？”晋王强行克制着要摔东西的冲动，“本王有说要你们抓李夫人吗？你们，把柴思芸带出去！再将王妃抬出去！”
    听到晋王竟然直呼自己的大名，柴思芸的心和撕裂了一样的疼痛。
    为了穆清瑜，晋王竟然这样对自己？
    王府的下人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晋王要他们抓的是柴思芸？
    顶着晋王的怒气，下人们只好上前走到柴思芸身边，碍于柴思芸的威势，下人们犹豫着不敢动手。
    柴思芸心灰意冷，含着泪自己跑出去了。
    下人们走到床边，将还在昏睡中的晋王妃强行扶了起来，几人合力抬着晋王妃往外去，直到抬上侯在外头的软轿上，再抬着软轿朝门口去。
    屋子里只剩下晋王一人，晋王走到穆清瑜对面，欲言又止。
    穆清瑜只低着头，无意识绞着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晋王抿了抿唇，道：“本王先回去了。”
    说完，晋王就离开了。
    穆清瑜仍旧呆呆地坐着，也没有想着要出去送一送。
    墨竹觉得穆清瑜的状态不对，难道方才她不在的时候，晋王对穆清瑜说过什么重话了？
    “夫人，你怎么了？”
    直到晋王府的人都离开了，妙香才从隔壁过来。
    她没有察觉到穆清瑜的异常，直接说道：“夫人，奴婢检查过了，点心里并没有被下什么别的东西，奴婢吃了一块也没事。”
    墨竹不停地冲着妙香使着眼色，妙香不解地道：“墨竹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了？要我给你看一看吗？”
    “不是，是夫人……”墨竹小心翼翼地提醒。
    穆清瑜已经抬起头来，淡淡地道：“此事就到此为止。”

 第455章

    穆清瑜说完，墨竹和妙香都不同意。
    此事差点害得穆清瑜身败名裂，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呢？要是不把真相调查出来，不把背后捣乱的那个人查出来，怎么能让人安心呢？
    “夫人要是觉得麻烦，奴婢和妙香悄悄地去查。”墨竹说道。
    妙香重重地点了点头。
    穆清瑜的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真相都摆在眼前了，还需要查吗？”
    墨竹和妙香默然，二人想到柴思芸奇怪的反应，顿时都明白了。
    柴思芸是晋王妃最信任的人，除了她，谁还能轻而易举地在晋王妃身上使手段？且看柴思芸前后天翻地覆的态度，此事不是柴思芸做的还能是谁？
    墨竹和妙香都想明白了这件事，但妙香依旧不解，问道：“可是这么浅显的手段，她不怕晋王知道是她要害王妃吗？”
    连她这么个丫鬟都猜到了，那精明如晋王，稍微想一想也能想到的。
    穆清瑜冷哼一声，“如若顺了她的意，到时候晋王妃一死，谁还顾得上真相是什么？沉浸于悲伤之中的晋王，自然是她说什么晋王便信什么。”
    墨竹和妙香犹有后怕，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若真的顺了柴思芸的意思，她们现在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说话。
    不知想到什么，穆清瑜睫毛轻颤，眼眶中的泪珠更是摇摇欲坠。
    墨竹和妙香以为穆清瑜是后怕，二人急忙上前宽慰。
    好一会，穆清瑜终于将眼泪收了回去，一开口，声音嘶哑，“墨竹，你派个人回国公府问一问，上次祖母说要大家一起吃一顿饭，有没有将日子定下来？我好提前准备东西。”
    “是。”
    墨竹派人去问了，派去的人回来，顺便带回来一张帖子。
    穆老夫人经穆清瑜一提醒，便请人算了个吉日，正好明天是个好日子，便定在了明日。
    因着贤王府的事，定国公府在这个关节上不能太过招摇，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也算是穆二爷和童秋蕊礼成了。
    左右就是吃一顿饭，放在何时都一样。
    既然穆清瑜提起，择日不如撞日，穆老夫人大手一挥就定在明晚。
    穆清瑜忙让墨竹开了库房，准备些绸缎布匹首饰摆件之类的，明儿个带回去当贺礼。
    墨竹出去之后，穆清瑜又变得失魂落魄，三魂好像只留了一魂一样。
    妙香看着着实担心，据将军府的下人说，当时晋王和穆清瑜说话的时候支退了所有的下人，因此谁都不知道晋王对穆清瑜说了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正是晋王对穆清瑜说了什么，穆清瑜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时不时就魂不守舍的，要边上的人喊好几遍才能回过神来。
    妙香看着心疼，可是不管怎么问，穆清瑜都不肯吐露一个字。
    她只能静静地守在穆清瑜的身边。
    穆清瑜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出神，直到晚膳时分，晚膳更是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吃完便走到内室里去要睡下了。
    她破天荒的睡这么早，着实叫墨竹和妙香担心。
    到了半夜，墨竹悄悄地走进内室里头去，只见穆清瑜背对着外头睡得深沉。
    墨竹走到床榻边上替穆清瑜掖了掖被子，穆清瑜的一只手握成拳头，似乎紧紧抓着什么。
    墨竹无意间瞥了一眼，是穆清瑜一直贴身佩戴的坠子。
    她又将帐子整了整，不叫一点光透进去，收拾好一切她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翌日，一大早定国公府便忙碌了起来。
    方氏更是早早地起身去安排一切，虽然穆老夫人说只是一场寻常的家宴，但方氏可不敢真的只当寻常的家宴来准备，否则就是不给二房的面子。
    别看穆老夫人看起来最疼爱早就身故的穆大爷，但穆二爷和穆三爷在她心中的分量也不轻。
    自从穆嘉言靠着自己的本事获得晋王的青睐，同样也靠着此举让定国公府没有受贤王府的任何牵连。
    方氏深知这国公一位定是落在穆嘉言身上的，她倒是看开了不少，不再想着让三房去争一争。
    想通了之后的方氏，轻松了不少，更有精力去打理国公府上下的事宜，穆老夫人对她赞不绝口。
    童秋蕊一直带着穆书孝住在穆老夫人的院子里，她自打起身后，一直看着为今晚准备的衣裳，是一身新做的桃红色的衣裙。
    不知道有多少年，她不曾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了。
    也只有看着这鲜艳的颜色时，她才想起自己只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小姐。
    “姑娘，奴婢先抱小少爷去二房了。”丫鬟进来说道。
    今晚之后，童秋蕊便是穆二爷名义上的夫人了。同时穆老夫人大手一挥，让穆书孝搬回二房去。
    现下二房那里，属于穆书孝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只等着人过去了。
    童秋蕊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晚宴的时候别迟到了，叫人说我们没规矩。”
    “是。”这奴婢名唤卉儿，受了童秋蕊不少恩泽，和童秋蕊关系也好，把穆书孝交给她，童秋蕊也放心。
    今儿个也算是童秋蕊的大喜日子，忙起来也顾不得穆书孝了。
    卉儿出了童秋蕊的屋子，走进了穆书孝的屋子里。
    “你们拿上箱笼，跟我去二房。”卉儿亲自抱起穆书孝走在前头。
    外头天气正好，太阳高照，稚儿皮肤娇嫩，卉儿一手抱着穆书孝，一手撑着伞，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二房去。
    一路上，国公府的下人见到这么一行人，纷纷避开。
    待看清这是哪几人，一年长的奴仆嗔道：“我还当是哪一位主子呢！一个庶出的少爷，就敢这么招摇过市的！”
    她身边的人连忙劝道：“嘘！别被别人听到了。虽说是庶出的少爷，可二房统共就这么一位少爷了，可不是比嫡出的还宝贵？”
    “二房马上就要有一位新夫人过门了，那位新夫人年轻，还怕生不出个嫡子来？”
    “这话可不好说啊，先前那位夫人，不还是只生了个小姐？”
    “哎！咱们二姑奶奶虽说只是个女子，可现下是顶顶尊贵的将军夫人，就连少爷们在她跟前，都得给她不少面子呢！”

 第456章

    卉儿并不知道身后的人是如何议论的，她抱着穆书孝昂首挺胸地回到二房。
    面对二房的下人，她扬着下巴不可一世。
    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可是二房里除了穆二爷外最尊贵的主子。
    进了二房，来往的下人对这一行人也是尊敬。
    穆书孝许是醒了，在襁褓里挣扎了起来，想要被竖着抱起来。
    卉儿本能地丢了伞，双手紧紧地抱住穆书孝温声细语地哄着。
    伞掉到地上，阳光照到穆书孝的眼睛，穆书孝猛地闭上眼，不高兴地挥舞着小拳头。
    卉儿嗔道：“都是没有眼力见的吗？没看到伞掉了？”
    卉儿身后的丫鬟急忙上前，想要去捡起那把伞，却被别人先了一步。
    司琴捡起伞，走到卉儿身边，为穆书孝撑着伞遮挡阳光。
    卉儿是才被提拔上来的，不曾见过司琴。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司琴寒酸的打扮，略带嫌弃地道：“你是哪里的丫鬟？”
    “奴婢是茶水间里伺候的丫鬟。”司琴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道。
    自打上次翡翠闹了一出，她身边的丫鬟几乎被遣散，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只留了一个棉儿照顾翡翠的日常起居。
    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丫鬟是二爷身边伺候的，卉儿正眼看着司琴，客气地道：“那就劳烦你帮我撑着伞。”
    “是。”
    司琴便撑着伞，送这一行人到了穆书孝的屋子里。
    穆书孝的屋子被安排在了新房的隔壁，方便童秋蕊照顾。
    卉儿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
    她将穆书孝放在床上，陪着穆书孝玩了一会。
    小小的孩子一会儿就饿了，卉儿将他交给奶娘，自己出去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二房，她准备出去摸摸路。
    走出门外，那位给她撑伞的丫鬟已经不知所踪，她只好随便喊了个丫鬟，让那丫鬟带着自己在二房走走。
    司琴避开所有人，神色匆匆地进了翡翠的屋子里。
    如今翡翠身边只有棉儿一人，她的几处屋子里冷清得很。
    司琴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翡翠的屋子里，见到了翡翠。
    自从生产之后又被夺去了孩子，身体和心里上的双重折磨之下，翡翠瘦得脱了形，若不是她的眼睛里还有一点光亮，只怕别人会当她是苟延残喘，即将撒手人寰的将死之人。
    看到司琴进来，翡翠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来了啊。”
    “姨娘快坐，”司琴搀扶着翡翠坐了下来，“姨娘猜猜，我碰到谁了？”
    翡翠摇了摇头。
    “姨娘，书孝少爷搬回二房来了！”
    翡翠又惊又喜，激动得手都在打颤，却仍是不敢置信地问：“我的书孝回来了？”
    司琴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棉儿同样大喜过望，穆书孝回到二房，那翡翠岂不是能熬出头来了？她也不用再在这里吃苦受累了！
    听到这个消息，翡翠浑身又充满了力气，她不用扶着桌子，自己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书孝，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得我。”
    司琴急忙拦住翡翠，将今晚的宴会之事也告诉了翡翠。
    翡翠怔怔地坐了回去，棉儿同样不甘：“司琴，你是说那个坏女人就要成为二房夫人了？”
    司琴看着翡翠受伤的神色，叹着气点了点头。
    翡翠还以为他们愿意发发善心，将穆书孝交给自己，原来穆书孝是要和童秋蕊一块回来的。
    这么说，他们还是不肯将穆书孝还给自己？
    翡翠的心像是被撕碎了一样疼。
    棉儿生怕翡翠受不了打击，忙安慰道：“姨娘放心，我们还有如意姑娘啊。如今如意姑娘深得二爷的宠爱，那个坏人就算进了二房，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的。到时候只要如意姑娘多给二爷吹吹枕边风，让二爷将书孝少爷还给姨娘，说不定哪一天二爷会同意的。”
    翡翠攥紧拳头，恶狠狠地道：“我等不到那一天了，你们再帮我这一次，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司琴和棉儿对视一眼，二人一齐凑到翡翠身边，等着听翡翠的吩咐。
    她们二人是伺候过翡翠的丫鬟，不会有正经主子愿意要她们的。她们除了跟着翡翠，并希望翡翠夺回亲生儿子出人头地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到了傍晚时分，穆清瑜坐着将军府的马车带来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二人就和穆清瑜还未出嫁时一样，一起上前，一左一右地拉着穆清瑜的胳膊往穆老夫人那里去。
    虽然穆老夫人口头上说，今晚只是普通的家宴，但是她还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新作的衣裳，额头上陪着着福字不断抹额，抹额上点缀着一颗大拇指头一样大的珍珠。
    “祖母。”穆清瑜行礼道。
    穆老夫人喜气洋洋地招了招手，让穆清瑜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瞧着穆清瑜穿着的衣裳半旧不新，袖口处微微泛白，心里开始猜想难道穆清瑜对穆二爷和童秋蕊的事还是不满意的？
    再看穆清瑜的眸子，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哭过一样。
    穆老夫人的心沉了一沉，敛起笑意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穆清瑜耷拉着脑袋，没有说话。
    穆老夫人便拉着穆清瑜进了内室，只有祖孙二人促膝而坐。
    没了外人，穆清瑜卸下了伪装，急道：“祖母，我有事要求你。”
    穆清瑜的性子一向沉稳，甚少露出如此神态。穆老夫人的心又沉了一沉，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穆老夫人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不多。还望祖母知道后，千万不要说出去！”穆清瑜顿了顿，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是晋王来和我说，将军出事了。西域那边得知当今圣上年幼又多病便起了反心，将军带了几人深入西域，至今下落不明。”
    说着，穆清瑜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穆老夫人安慰道：“许是将军的计策，李将军百战百胜，这次说不定也只是虚惊一场。”
    穆清瑜哽咽着拼命摇头，“如若只是虚惊一场，也不用晋王来和我说了。”

 第457章

    穆老夫人的心提了起来，事情都惊动了晋王，难道说李照凶多吉少？
    她向来知道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多少将军都战死沙场。
    虽说李照是鼎鼎有名的战神将军，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但是谁都不敢保证，李照一辈子不会打败仗。
    穆老夫人伸出粗糙的手指，揩掉了穆清瑜脸蛋上的一滴清泪。如若李照真的出了意外，她只是可怜她的小孙女，年纪轻轻就要成了寡妇。
    “我这个老婆子能帮上什么忙？”穆老夫人问道。
    “祖母知道，大姐姐如今是西域的王后了吗？”穆清瑜道。
    闻言，穆老夫人沉默了半晌。自打查出了穆清菱做出的那些事，她对穆清菱极其失望之后，穆清菱寄回来的书信，她是一封都没看过，只当没有这个孙女，连提都没有提过。
    甫一听到穆清菱的消息，穆老夫人有片刻的震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不是嫁给三王子了？怎么成了王后了？难道先前的国王死了，三王子登基了？”穆老夫人猜测道。
    “祖母猜得对，也是晋王跟我说起，我才知道这事的。”
    穆老夫人心情复杂，“唉，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穆清菱能成为王后，想来她在那边的日子也不用自个儿操心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一求菱儿？”穆老夫人又问道。
    “只要祖母能从大姐姐那里知道，将军现在到底在哪里，晋王就能派人去把将军救出来的。”穆清瑜道。
    这也是昨日晋王过来与她传达的意思。
    “你放心。”穆老夫人拍了拍穆清瑜的手，以示安慰。
    二人稍微坐了坐，收拾好情绪便往外头去了。
    穆清秋和郭念儿见穆清瑜出来，又一齐上前将她围住。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表姐放心，谁敢欺负你，”郭念儿挥了挥拳头，“我帮你出气！”
    穆清瑜牵动嘴角露出一笑，“放心我没事，就是太过想念你们了，我一个人住在将军府里实在是无趣，你们也不来看看我。”
    原来如此！
    穆清秋和郭念儿松了一口气，拉着穆清瑜坐下来热烈地说起话来。
    说着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天黑了，到了晚宴的时辰了。
    穆二爷风尘仆仆地自外头回来，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尘土的味道。
    穆老夫人登时不悦，“你这是去哪里来？”
    穆二爷淡淡地道：“和几个好友去城外走了走。”
    “你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吗？还不快去洗把脸换身衣裳来。”穆老夫人催促道。
    穆二爷神色依旧淡淡，就算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依旧没有提起他的半分兴致。
    “我就洗把脸，衣裳懒得换了。”穆二爷回道。
    穆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劝，随他去了。
    她知道，穆二爷嫌童秋蕊行事古板又老气横秋，碍于她的面子不得不应下这件事。
    她只盼望着，日后穆二爷能知道童秋蕊的好，好好过日子。
    待穆二爷稍微拾掇了下，也到了时辰了，穆老夫人便带着众人往客厅里去。
    方氏在客厅里忙前忙后的，见到众人过来忙迎上去。
    “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我可要过去喊你们了。”方氏搀扶着穆老夫人入座，其他人依次入座。
    当方氏还要再去忙时，被穆老夫人拉住了手。
    “好了，你别去了，在我边上坐下。”穆老夫人对最近方氏的态度甚是满意，对方氏也亲切了不少。
    方氏推辞了几下没有成功，便带着笑在穆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穆清瑜扫视了一圈，几乎国公府里所有的人都来了，二房三房的姨娘都到了，除了翡翠。
    因着她心里藏了事，便只顾着用膳，对其他的事没有丝毫兴趣。
    穆老夫人另一边坐的是童秋蕊，穿了一身桃红色衣裙的童秋蕊明艳动人，一改给人老成刻板的模样，整个人生气活泼了不少。
    穆二爷入座之后，朝着童秋蕊的方向频频投去几眼。
    如若是这么一个美娇娥，或许也不错。
    旁人知道今晚设宴的目的，纷纷冲着穆老夫人、童秋蕊和穆二爷说着吉祥话，宴席上的氛围一片祥和。
    卉儿原本是在二房守着穆书孝的，不知何时到了这儿来，悄悄地走到童秋蕊的身后，与童秋蕊说了几句话。
    童秋蕊的笑容凝固住了。
    穆老夫人注意到了，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童秋蕊道：“丫鬟说书孝有点咳嗽，我想过去瞧一瞧。”
    “让丫鬟请个大夫，今晚是你的好日子就别过去了。”穆老夫人劝道。
    “老夫人知道书孝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我去去就回来的，老夫人安心地坐着。”童秋蕊坚持地道。
    童秋蕊对穆书孝上心，穆老夫人心里也是欢喜的，于是她便让童秋蕊去了。
    童秋蕊带着卉儿往外去，一走出客厅，到了没人的地方，童秋蕊猛地变了脸色。
    “你是说，翠姨娘想要去看书孝？”童秋蕊的语气阴狠，透着危险，和她一贯给人温柔的形象天差地别。
    卉儿对于童秋蕊的语气并没有惊讶，反倒是习以为常。
    “是啊，姑娘快去看一看！”卉儿道。
    “哼，她还不死心。”童秋蕊快步往二房赶去，她是绝对不会让翡翠碰到穆书孝的。
    如若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现在还是个完完整整的女人，更不用将穆书孝视如己出，把一个姨娘生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发誓，待她入了国公府二房，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翡翠赶出去！最好翡翠从这个世上消失！
    童秋蕊快步赶到二房，只见二房里静悄悄的。
    “怎么回事？你没留人看着点小少爷吗？”童秋蕊质问道。
    卉儿忙道：“奴婢留了人的啊，怎么都不在这里，都去哪里了？”
    主仆二人心知不妙，快步往穆书孝那里去。
    主仆二人几乎是冲进屋子里去的，屋子里更是静谧得诡异。
    童秋蕊连忙跑到摇篮那边，只见摇篮里只有几床小被子，穆书孝不在这里！
    童秋蕊的心悬了起来，她准备去别处找一找时，突然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

 第458章

    听到门口处突然出现的脚步声，童秋蕊主仆二人警惕地望过去，借着月光，只见站在门框里的人竟然是翡翠，翡翠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她正低着头，温柔地瞧着怀里的孩子，眼睛里充满着爱意。
    看到这一幕，童秋蕊暗自冷笑一声。
    从前的时候翡翠赢不了她。现在她将要成为穆二爷的正妻了，翡翠更没有可能赢得了她了。
    但是穆书孝在翡翠怀里，为了不打草惊蛇，面上童秋蕊要表现得客客气气的。
    “原来书孝是被你抱去了，我刚刚一进来没看到书孝，吓了一大跳呢。”童秋蕊用从前和翡翠说话时的语气说道。
    见翡翠对她的话不为所动，她继续道：“翠姨娘，把书孝给我，老夫人说要看一看书孝呢。”
    翡翠深深地用爱恋的眼神再看了儿子一眼，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儿子的容颜。
    眉眼处像极了穆二爷，想必将来也是和穆二爷一样的美男子。
    翡翠抬起头来看向童秋蕊，她的眸子里黑黑沉沉，一点光亮也无。
    看着这眼神，童秋蕊的心一沉，“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要我的儿子永远陪着我。”翡翠平静地道。
    她平静得可怕，仿佛是暴风雨来前平静的水面，童秋蕊总觉得，翡翠没安好心。
    可是穆书孝还在翡翠的怀里，她更不敢轻举妄动。
    童秋蕊只好对卉儿使了个眼色，让卉儿出去喊人来。
    卉儿不动声色地走到墙边，沿着墙慢慢地出去了。
    好在翡翠的眼里只有童秋蕊，并没有注意到偷偷溜出去的卉儿。
    卉儿当即朝着客厅里走去，她想来想去还是得请方氏走一趟。毕竟方氏是定国公府执掌中馈的主子，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穆书孝的屋子里，童秋蕊等了翡翠许久，都快失去了耐心。
    她朝着翡翠迈出了一步，翡翠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童秋蕊干脆张开双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翡翠走过去，嘴里温柔地说着：“翠姨娘，把书孝给我，老夫人还等着呢。要是你不放心，你一起跟我过去。”
    翡翠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她已经被童秋蕊欺骗过一次，只一次就叫她付出了沉重毕生难忘的代价，难道童秋蕊以为还能再骗她一次？
    她清楚地明白，只要她把穆书孝交给童秋蕊，待明儿个一早童秋蕊成了二房的夫人，第一件事便是将她远远地打发了，让她一辈子都回不了都城，见不到穆二爷和穆书孝。
    看着童秋蕊越来越近，翡翠心里暗暗地向穆书孝道歉：“接下来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母子，你一定要原谅娘啊！”
    童秋蕊慢慢地靠近了翡翠，只要再走三步，就能将穆书孝抱过来了。
    她嘴角微微的翘起，待此事了结后，她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翡翠！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穆书孝，但在看到翡翠接下来的动作时，她瞳孔骤缩，惊得什么都忘了，双手更是和石雕一样僵在半空中。
    卉儿一路小跑着到了客厅处，宴席上穆二爷和穆三爷喝起了酒，女眷那一桌也拿了酒来。
    穆清秋和郭念儿见穆清瑜心里藏了事，一直闷闷不乐的，二人便哄着穆清瑜多喝几杯，借酒消愁。
    穆清瑜想起曾经几次醉酒后，都能见到李照，第二日自己还以为是在做梦，不由地噗嗤一笑。
    穆清秋和郭念儿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都稍显凝重，她们总觉得穆清瑜不对劲，难道是快要失心疯了？
    穆清秋小声地对郭念儿说：“你看着姐姐，我让我娘来看看，说不定我娘有经验。”
    “你快去。”郭念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穆清秋不动声色地离席，朝着方氏那儿走去。
    只见方氏正在和一个丫鬟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当穆清秋走到方氏边上时，方氏刚好站了起来。
    “娘……”
    穆清秋才喊了一声，方氏已经带着那丫鬟越过她离开了。
    穆清秋追了几步，方氏脚下生风，已经出了客厅了。
    穆清秋只好怏怏地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她张开嘴刚想说话，却突然听到一阵孩子凄厉的哭声，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
    夜里本就安静，小孩子独有的撕心裂肺的哭声能划破夜空。
    想必不少人都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宴席上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穆清瑜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细细听去，那哭声竟然没有半刻的停歇。
    整个国公府里，能发出这样哭声的只有一人。
    她朝着穆老夫人望过去，只见穆老夫人已经敛起笑意，脸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老二媳妇呢？”穆老夫人沉声开口。
    穆清秋回道：“我娘刚刚出去了，想必一会就能回来的。”
    穆老夫人将手搭在王妈妈的臂弯处，借着王妈妈的力气站了起来。
    “那我老婆子亲自过去瞧一瞧。”穆老夫人语气凝重，率先往外走去。
    她一走，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
    穆清瑜等人也坐不住了，簇拥着穆老夫人而去。
    男眷那一桌，穆二爷早就猜出正哭得凄惨的孩子是穆书孝，可他不为所动，依然和穆三爷一杯一杯喝着酒。
    直到穆老夫人离开，二人才停下了动作。
    穆三爷问道：“二哥，你要不要跟着去看一看？”
    穆二爷摆了摆手，“母亲都去了，我去做什么？来，再陪我喝一杯！”
    穆三爷只好再拿起了酒杯。
    穆老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声音来源走去，穆清瑜记得，这是去往二房的路。
    一行人又进了二房，那哭声越来越清楚。
    穆老夫人黑着脸，她倒是要看一看，谁敢欺负二房这位小少爷。
    终于一行人循着声音来到了二房里为穆书孝准备的屋子里，声音正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穆清秋眼尖的瞧见门口守着的丫鬟是方氏身边的，看来方氏早就到了。
    穆老夫人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屋子里，只见穆书孝正被方氏搂在怀里哭个不停，整个小身子哭得红彤彤和烧起来了一样。

 第459章

    虽说穆书孝只是个庶出的孩子，但国公府这么多年才添了这么个孩子，穆老夫人视若珍宝，都不舍得给穆书孝摆脸色。
    除了刚出生那一日，这还是穆书孝头一次哭得这般凄厉，穆老夫人心疼不已，就连王妈妈这些看着穆书孝一天一天长大的奴仆也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穆老夫人朝着穆书孝走出了一步，不知道从哪里扑出来的人抱住了穆老夫人的大腿，吓了她一大跳。
    要不是修养高，穆老夫人都要失态了。
    她身后的穆清秋和郭念儿倒是吓了一跳，惊呼道：“你是谁啊！”
    穆清瑜只听到那人的哭声就已经认出了那突然出现的人是翡翠。
    翡翠正抱着穆老夫人的大腿哭得好不可怜，“老夫人，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知道小少爷今儿个过来，因着念子心切，妾身趁着没人的时候想看一眼小少爷就走，只要看一眼就行，小少爷生下来之后，妾身都没好好看过他一眼啊！谁想到妾身刚想离开的时候，童姑娘过来了，童姑娘见妾身和小少爷亲近竟然生了醋意，还泄愤似地将小少爷摔到了地上！她……她好恶毒啊！”
    翡翠虽然哭着，但吐字清晰。
    童秋蕊也冲了出来，指着翡翠怒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摔了书孝，竟然还想污蔑到我头上！”
    翡翠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哭声也愈发的凄惨，“小少爷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就算是让我死个千遍万遍，我也不可能伤害小少爷啊！”
    说完，翡翠带着泪痕的脸看看穆老夫人，又看看方氏，“老夫人，三夫人，你们都是做母亲的，肯定是知道的，一个母亲再怎么样，都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下手的啊！”
    穆老夫人和方氏默然，翡翠说得没错，如若要让她们伤害自己的孩子，还不如杀了自己来得容易。
    童秋蕊看到穆老夫人眼中的动容，更是气得肝疼。
    她没料到翡翠会来这一招，她真的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冤屈了。
    比起翡翠，她辩解的话苍白无力，“老夫人，虽说我不是书孝的生母，可是自打书孝出生后都是我亲自带着，我怎么舍得对书孝下手啊！”
    翡翠哼了一声，“就因为你不是小少爷的生母，你体会不到生母的心情，往后你和二爷还会有许多孩子，你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对待小少爷？说不定你只是把小少爷当成一个会哭会笑的玩偶！”
    “你不要在这胡言乱语、颠倒黑白，老夫人一定会还我一个清白的！”童秋蕊抱着期望看向穆老夫人。
    自打她来到国公府后，穆老夫人对她一向亲切有加，这一次肯定也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可是这一次，老夫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走向了方氏那一边。
    “请大夫了吗？”穆老夫人问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方氏哄了一阵都哄不住穆书孝，只好将穆书孝交给了后头进来的奶娘。
    翡翠依然瘫坐在地上，正低着头抹泪，她偶然瞥见一角衣裙，抬起头来看到穆清瑜时，又抹着泪爬到了穆清瑜的身边。
    “二小姐，您帮帮奴婢！奴婢往后定会报答小姐的！”翡翠央求道。
    穆清瑜看向站在门口处看热闹的丫鬟，指了指其中两个，道：“你们两个，快点把姨娘扶起来，地上冰冷，仔细跪坏了身子。”
    被点到的两个丫鬟正是棉儿和司琴，这下二人躲都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一左一右地将翡翠从地上扶了起来。
    童秋蕊看着穆清瑜对翡翠的亲切，睫毛轻颤，问道：“二小姐也是相信翠姨娘，觉得是我害了书孝吗？”
    穆清瑜并不想搅入这趟浑水之中，她轻轻摇了摇头，敷衍地道：“此事有祖母决断。”
    说完，她便走到穆清秋和郭念儿那一边。
    哭了好一阵，穆书孝哭得累了睡下了，大夫也正好来了。
    大夫摸遍了穆书孝的全身，没有发现伤口。
    “老夫人，小少爷并没有外伤。”大夫说道。
    “没有外伤是什么意思？”穆老夫人敏锐地听出了大夫的话外之意。
    大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如若伤到脑子里，老夫也瞧不出来，只能先观察着。”
    伤到脑子可是比摔出外伤更严重的事。穆老夫人紧张地问：“要是伤到脑子会怎么办？”
    大夫惆怅地摇了摇头，“老夫说不好，但是老夫见过，从床下摔下来摔成傻子的。”
    顿了顿，大夫扬起笑，“但小少爷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不过最近几日，老夫人还得派人多盯着些。老夫就开一点安神的药。”
    穆老夫人让丫鬟送大夫出去，她把大夫的话记在了心里。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大夫的话，穆清瑜姐妹三人长长叹息一声，只能乞求穆书孝平安无事。
    翡翠主仆三人低下头，掩盖住惊魂未定的神色。
    翡翠心中更是不好受，她不知道自己临时起意的举动，有可能会给穆书孝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她只希望穆书孝平安无事，往后她定会好好补偿儿子的。
    童秋蕊双手垂在两侧，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老夫人派人将穆书孝抱回自己的院子里，又让除了翡翠和童秋蕊之外的所有人坐了下来，竟是打算现在审一审二人。
    不管是谁敢伤害了穆书孝，她绝对不会手软。
    “母亲，方才我问过下人了，当时书孝被摔在地上的时候，屋子里除了她们，没有旁人在。”方氏道。
    众人的目光落在翡翠和童秋蕊身上，没有旁人在，那就只能听这二人的辩解了。
    翡翠将自己那一番话，又带着哭腔说了一遍。
    相比之下，童秋蕊为自己的辩解实属无力。
    穆清瑜静静地坐在一边，只当一个听者。
    面前这二人，都是极有手段的。事情想必没有这么简单。
    虽说现在是翡翠占据了有力的那一头，但穆清瑜明白，童秋蕊是不会这么容易被扳倒的。

 第460章

    穆老夫人失望地看向童秋蕊，亏得她这么相信童秋蕊，没想到童秋蕊竟然是那样的人。
    她不由地想起穆清菱，这种被人欺骗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她愈发地愤怒。
    “你说！”穆老夫人拍着桌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国公府哪里对不起你了？”
    “老夫人，这几个月来我对书孝的用心您也是看到的，我真的将书孝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童秋蕊郑重地道。
    说完，翡翠立刻反驳，“你也说了你只是把小少爷当成你的亲生孩子，实际上他并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怎么能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呢？”
    童秋蕊攥紧拳头，不知想到什么，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直挺挺地朝着穆老夫人跪了下去，就算新做的衣裳被弄脏了也毫不在乎。
    她下了极大的决心艰难开口：“老夫人，有一件事我瞒了你许久。其实……其实……”
    她的内心似乎正在遭受着极大的折磨，连呼吸都不稳了，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
    翡翠讽刺道：“你不要装可怜了，可怜的是我的儿！”
    说完，翡翠又掉了几滴眼泪。
    童秋蕊用力地闭了闭眼，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老夫人，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我几年前出过意外，不能再生育了！是以我是真的把书孝当成亲生孩子来养育的。”
    说着，她朝着穆老夫人重重磕了个头，“多谢老夫人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拂，如若老夫人要改变心意，让今晚的晚宴作罢，我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
    此话一出，满堂默然。
    甫一听到这件事，所有人都惊得愣住了，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穆清瑜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何童秋蕊费心心机要得到翡翠的孩子，还将孩子视如己出，毫不介意是翡翠的孩子。
    她朝着童秋蕊看过去，只见童秋蕊紧紧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来，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
    童秋蕊的眸子动了动，对上了穆清瑜的眼神。
    童秋蕊的眼眸里无波无澜，穆清瑜却从中看出了……自信。
    穆清瑜收回视线，对童秋蕊更是刮目相看。
    从一个没有父母依靠，受尽族人欺负的境况，能从那么一大堆小姐里脱颖而出，被选中入了国公府，又成为了穆老夫人身边的红人，童秋蕊这一路走来，稍微不慎就将前功尽弃。
    她敢把不能生育之事公布于众，显然是早就做过打算的。
    翡翠率先反应过来，她捏着帕子继续朝着童秋蕊泼脏水，“所以你是……你是嫉妒我为二爷生了个儿子，才对小少爷起了杀心！”
    穆清瑜抿了抿唇角，翡翠这话说得太过急功近利，倒显得刻意了。
    果然，穆老夫人看翡翠的眼神都变了。
    童秋蕊撑不住了，无声地流起了眼泪。
    穆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地上凉。”
    “多谢老夫人。”童秋蕊站了起来。
    “事发的时候，屋子里当真没有别人？那一直照料书孝的奴仆们去哪里了？”穆老夫人沉声问道。
    卉儿知道自己不能再眼睁睁地看下去了，她主动站了出来，走到穆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
    “老夫人，今儿个是奴婢带着书孝少爷来到二房的。晚上的时候，小少爷许是不习惯二房这边突然哭闹不止，奴婢不敢擅自做主，便去客厅那边请童姑娘过来看一看。小少爷一直是童姑娘照顾的，说不定见到童姑娘小少爷就不哭了。奴婢走之前，叮嘱过小少爷身边的丫鬟要好生看着小少爷。后来奴婢请了童姑娘过来时，小少爷被翠姨娘抱在怀里，那些丫鬟们更是不知所踪。奴婢见翠姨娘不肯松手，才又回去请三夫人过来。”
    卉儿一五一十地说完，只是将一些细节改了改，连翡翠听了都找不出一点错处。
    方氏登时发怒，“那些个丫鬟怎么能不见呢？定是去躲懒去了，来人，去将她们找来！”
    翡翠眉心一蹙，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更是想躲一躲，却又无处可躲。
    方氏的婢女莺儿很快就将伺候穆书孝的一干奴仆都找来了，这些个奴仆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
    穆老夫人愈发地气愤，“来人，拿几盆冷水来，让她们都清醒清醒！”
    王妈妈指派了几人去打了冷水，并让几人端着脸盆，当头朝着那些醉酒的奴仆浇下去。
    那些奴仆打着寒颤，终于清醒过来了。
    见到严肃且愤怒的穆老夫人和方氏，纷纷跪了下去。
    方氏走到她们跟前，质问道：“你们不好好看着小少爷，都跑去哪里喝酒了？你们知道小少爷发生什么事了吗？将你们千刀万剐都抵消不了小少爷受的罪！”
    那些奴仆们互相看看，皆是迷惑不解。她们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卉儿便在一边，将之前发生的事再说了一遍。
    当听到穆书孝有可能伤到脑子时，这些奴仆终于知道害怕了，不知是因为冷水还是因为胆怯而颤抖起来。
    要是知道她们离开之后穆书孝会发生意外，她们说什么都不敢走开的啊。
    其中一人道：“是……是有两个二房的丫鬟说能帮我们看一会小少爷，我们才离开的……”
    “胡闹！”穆老夫人又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照顾书孝是你们的职责，你们怎么能假手于人？”
    方氏接着问：“你们知道是哪两个丫鬟吗？”
    这些人只顾摇头，她们是头一次来二房，连二房里的人都认不全。
    “如果我将二房的人都带来，你们能指认出那两个人吗？”方氏又问。
    那些人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当时天黑，奴婢们没有看清她们的容貌。”
    方氏气得无话可说，因着这些奴仆是穆老夫人院子里的，她不好管束，不然她肯定命人将她们拖出去打个二十大板，看她们记不记得起来。
    翡翠暗暗一喜，司琴和棉儿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就算童秋蕊因为不能生育将穆书孝当成亲生孩子又如何？她才是穆书孝的生母！

 第461章

    翡翠暗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方才跪了一会，膝盖都僵硬了。
    她想稍微动一动腿，没想到腿才抬起来，就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步。
    司琴忙扶住翡翠，低声问道：“姨娘，你没事？”
    没想到就是这一声，被其他人听去了。
    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奴仆听着这声音耳熟，纷纷转过头来，好几双眼睛一齐盯着司琴，她们越看越觉得眼熟。
    终于有一人伸出手指着司琴，肯定地道：“夫人，就是她！是她和另外一个丫鬟来和我们说，她们接手让我们去歇息的，她们还给了我们几壶好酒，说是二爷舍不得喝的。”
    那几双眼睛又看向翡翠另一边的棉儿，棉儿吓得往翡翠身后躲了一下。
    那人又肯定地道：“另一个丫鬟，肯定就是她！”
    棉儿和司琴都吓得躲到翡翠身后去了，翡翠大声反驳：“你们方才不是说没看清那两人的容貌吗？你们凭什么认定就是她们两个？”
    “容貌只记得个大概，但是声音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翡翠看着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她强装着镇定道：“你们别瞎说！拿出一点证据来！”
    方氏看着眼前这一团乱糟糟的，便向穆老夫人道：“老夫人，这里不如交给我。”
    穆老夫人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有了穆老夫人的许可，方氏挺直了腰背，伸出手指了指司琴和棉儿，道：“来人，将这两个丫鬟拖下去打，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停手！”
    司琴和棉儿吓坏了，二人揪着翡翠的袖子哭喊道：“姨娘救救我们！”
    翡翠挡在二人跟前，不悦地道：“夫人，您这是想屈打成招吗？”
    方氏冷笑，“如若她们没有做过，怎么可能招呢？莺儿，将她们带出去。”
    莺儿指挥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要将司琴和棉儿拖出去。
    翡翠再不肯，终究以一人之力，敌不了对面数人，她只能着急地向穆老夫人求情，“老夫人，她们两个做不出那样的事啊！求求老夫人放过她们两个啊！”
    见穆老夫人不说话，她又看向穆清瑜，“二小姐，您最是清楚奴婢的本性了，这两个丫鬟从前一直伺候奴婢，她们的秉婢也清楚的，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
    穆清瑜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长辈跟前，我也说不上话的。我将军府里最不缺的便是上好的金疮药，姨娘放心，等我回去后就叫人送金疮药来。”
    翡翠知道自己眼下的情形如同海中的一叶扁舟孤苦无依，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个丫鬟对自己忠心耿耿，就算被打晕过去了也不会将自己供出来。
    没一会，自屋外想起了司琴和棉儿凄惨地叫喊声，一声又一声听得翡翠的心都揪了起来。
    她紧张地看向屋外。
    穆清秋和郭念儿两个小姑娘，听到这么凄惨的声音害怕地靠近了彼此。
    穆清瑜看着翡翠的紧张和童秋蕊的淡然，知道这一场拉扯的胜负已经定了下来。
    童秋蕊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希望她的手段能用在正处。如若她想对穆清瑜亲近之人动手，穆清瑜也绝对不会手软的。
    那叫喊声响了没多久，终于戛然而止。
    翡翠吐出一口浊气。
    莺儿自外头走进来，先是朝着翡翠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继续朝着方氏而去。
    “夫人，那两个丫鬟什么都招了。是翠姨娘指派她们两个，将小少爷屋子里的人都引开的。”莺儿道。
    翡翠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忙解释道：“妾身让她们两个将人引开，只是为了抱一抱小少爷。自打小少爷出生后，妾身还没有抱过呢。奴婢并没有恶意的。”
    翡翠用手指指着童秋蕊的鼻子，“摔了小少爷的是这个毒妇！”
    莺儿怜悯地看了翡翠一眼，又道：“那两个丫鬟还说，她们来之前，翠姨娘说想好了计策，一定能将小少爷要到自己身边来。翠姨娘的计策，便是往童姑娘身上泼脏水，只要童姑娘失去了老夫人的信任被扫地出府，老夫人定会将小少爷还给翠姨娘的。”
    穆老夫人勃然大怒，指着翡翠痛骂道：“虎毒不食子，你简直连畜生不如！”
    童秋蕊哽咽着道：“翠姨娘思念书孝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怎么能对书孝动手啊！”
    “我没有……我没有……那两个丫鬟定是被威逼利诱，才撒谎的！”翡翠嘴硬地道。
    方氏登时不悦，“你的意思是是我让她们撒谎的？”
    翡翠讪讪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接下来便是该处置的处置，该发落的发落。
    涉及到穆二爷后宅之事，穆清秋和郭念儿这两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在恐怕不方便，穆清瑜便主动带这二人离开了。
    穆老夫人让人将翡翠关押起来，她自己要和童秋蕊说会子话。
    穆清瑜、穆清秋、郭念儿和一干奴仆走在回去的路上，那边的晚宴才进行到一半，众人要再次回到席位上。
    穆清秋吐槽道：“翠姨娘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而且书孝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她怎么下得去手的？”
    郭念儿道：“你们家人口简单，你是不知道。我家是个大家族，几十口人还住在一起，这种事情我听到不少了呢。有些人为了争宠，跟得了失心疯一样，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穆清秋惊讶，她拉起郭念儿的手，道：“你们家太可怕了，你还是别回去了，往后就住在这里。”
    好在是黑夜，没人看到郭念儿突然红了的脸颊。
    三人回到宴席上，穆嘉言朝着三人看过去，似乎想问什么。
    穆嘉德嘴快已经问了出来：“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祖母和娘怎么还不回来？”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穆清秋只给了他个白眼，嗔道：“管好你自己罢。”
    说完，姐妹三人在席位上坐了下来。
    穆老夫人、方氏和童秋蕊不在，宴席上总归是冷清了不少。
    不知等了多久，院子里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第462章

    众人齐刷刷地朝着门口处看过去，连穆二爷也放下了酒杯，定定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那一道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到了门口处。
    只见方氏和童秋蕊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穆老夫人进来，童秋蕊的衣裳猛地一看还是同一件，但细细看过去，和她之前穿的那一身完全不一样，显然是重新梳洗打扮过的。
    但怎么梳洗，都洗不掉她眼尾处因为哭过而泛起的红意。
    再看穆老夫人和方氏，二人到底是经历得多，此刻二人神色淡淡，从她们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方氏和童秋蕊扶着穆老夫人坐下，穆老夫人道：“继续吃着，老三媳妇，再让厨房上点热乎的菜来。”
    “是，儿媳这就去。”方氏来不及坐下，又往厨房去了。
    童秋蕊挨着穆老夫人坐着，只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用着菜。
    穆清瑜收回视线，看起来童秋蕊已经获得了穆老夫人的信任和欢心，能继续当她的定国公府二夫人了。
    穆清秋暗暗地指了指童秋蕊，小声地问：“她怎么也回来了？”
    童秋蕊不能再生育了，难道穆老夫人还要她嫁给穆二爷？穆清秋不解。
    她再看穆清瑜和郭念儿，皆是一副了然的神色。那她再这样问，倒是显得她的蠢笨无知。
    穆清秋讪讪地闭上嘴。
    晚宴的后半部分便在沉默和安静中结束了。
    结束之后，穆老夫人很是疲惫，让王妈妈搀扶着回去歇息了，郭念儿忙陪着她一块回去。
    她一走，其他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男卷那边早就散了。
    “瑜儿，今儿个忙，你下次来我们定好好招待你。”方氏客气地道。
    经历了那些事后，方氏同样疲惫不堪。
    穆清瑜听出了方氏口中的赶客之意，笑道：“那我就下次再来叨扰婶婶了。”
    “姐姐，我送你！”穆清秋热情地挽上穆清瑜的胳膊。
    “不用了，你快跟着婶婶回去。我好歹是这里长大的，才出嫁没多久，我还记得路呢。”穆清瑜调皮地道。
    “也好，那姐姐路上慢一些。”
    穆清瑜便带着墨竹等丫鬟往外去，没走多久，就被人喊住了。
    穆清瑜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见童秋蕊疾步朝着自己走来。
    她便等着童秋蕊走到自己身边，二人继续走，丫鬟们自觉地落在后头，给二人说话的空间。
    “恭喜你了，”穆清瑜淡淡地道，“我准备了一份厚礼，已经让人送去二房那边了。”
    “我已经知道了，多谢二小姐。”童秋蕊道。
    二人没有言语地走了一路，看着即将到分别的地方，童秋蕊再次开口：“方才翠姨娘被拖走的时候，一直喊着二小姐的奴婢呢，求二小姐帮她求情呢。”
    听着童秋蕊试探的话，穆清瑜的神色愈发冷淡，“哦，她从前是我的奴婢，我们之间有旧日的情分在。”
    童秋蕊的笑容收了回去，没想到穆清瑜毫不隐瞒地将她和翡翠的关系说了出来。
    既然有着主仆情分，想来穆清瑜和翡翠的关系不一般。
    童秋蕊不由地猜测，今晚的这出闹剧里，穆清瑜有没有参与？
    经历了生产和被夺子的双重打击之后，童秋蕊心中认定翡翠是翻不起水花来的。
    今儿个翡翠差一点害得她前功尽弃，让她被赶回去。现在想起来，她犹有后怕。
    同时她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翡翠再也翻不出浪花来。
    童秋蕊幽深地目光再次落在穆清瑜脸上，她继续试探，“那现在翠姨娘成了这副模样，想必二小姐十分痛心的。”
    穆清瑜心里暗道，童秋蕊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如若她回答痛心，童秋蕊是不是要报复自己？将用在翡翠身上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来？
    穆清瑜惆怅地叹了口气，“我自然是痛心的，她从前伺候我的时候尽心竭力。虽然她也做过对不起我的事，那也是被人挑唆的，她的本性并不坏。”
    听着穆清瑜一口一句都是在为翡翠说话，童秋蕊不由地收拢五指，她料定翡翠的事里肯定有穆清瑜的掺和。
    穆清瑜出嫁后，必然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娘家，需要一个有出息的兄弟依靠。
    而国公府里和穆清瑜是至亲的只有同为二房所出的穆书孝，童秋蕊断定，穆清瑜肯定需要穆书孝！
    穆清瑜敏锐地捕捉到童秋蕊眼眸里生出来的一抹异色，想必童秋蕊是将她打成了翡翠一派。
    穆清瑜只觉得好笑，不管自己怎么说，她在童秋蕊那边的嫌疑都是洗不清的。
    “可翡翠的心肠歹毒，竟然连亲生孩子都不放过。二小姐为何要为这样的人说话？”童秋蕊的语气里充斥着敌意和不善。
    穆清瑜蹙起眉心，眼尾微微下垂，透着一股委屈，“我方才也说了是从前的翡翠，夫人为何要曲解我的意思？之前夫人并不是这样的，为何现在要这样误会我？”
    穆清瑜的声音不小，足以叫附近的丫鬟们都听到。
    童秋蕊更是一怔，听出了穆清瑜话外的意思之后更是惊得冒出几滴冷汗。
    要是被别人听去，肯定会以为她成了二房夫人之后，就变得眼高手低、骄阳跋扈，敢在国公府嫡出的姑奶奶跟前摆架子了。
    童秋蕊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姑奶奶不要放在心上。我送你去门口。”
    她拿过丫鬟手上提着的灯笼，亲自打着为穆清瑜引路。
    她这般做小伏低的行为，穆清瑜更是惶恐地后退一步，“夫人现在是我名义上的母亲，您这样做，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吗？”
    童秋蕊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位二小姐如此难对付？这位二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说话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童秋蕊只好讨好地笑着，将灯笼还给丫鬟。
    多说多错，她只敲打着丫鬟们，“你们仔细着，别叫姑奶奶摔了。姑奶奶，我就不送了。”
    穆清瑜扶着墨竹慢慢地离开了。
    童秋蕊站在原地，盯着打量了一会穆清瑜的背影，才转身往二房去。

 第463章

    到了二房特意布置过的新房里，童秋蕊将一切烦心事都抛之脑后，露出小女儿的羞态。
    数年的筹划，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激动地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在榻上坐下，时不时地朝着窗外张望，苦苦地等待着穆二爷的归来。
    突然，一阵小儿的啼哭声自隔壁屋子传来。如若放在从前，童秋蕊不管是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可现在，她略显烦躁，隔着窗户将卉儿喊来了。
    “书孝怎么了？”童秋蕊端坐在榻上，对于一直哭闹不止的穆书孝不为所动。
    卉儿回道：“小少爷睡得好好的突然哭起来了，肯定是之前那一摔被吓到了。姑娘，不对，夫人过去看一眼，只要夫人抱一抱小少爷，小少爷指定就好了不哭了。”
    卉儿说的是实话，因着童秋蕊的悉心照料，穆书孝已经把她当成了亲生母亲。
    可童秋蕊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只道：“大夫不是开了安神药？你给书孝再喂一点。”
    卉儿迟疑，“可是小少爷已经喝过一碗了，再喝会不会不好啊？”
    童秋蕊不耐烦，“有什么不好的？我学过医术，再喝一碗出不了什么事。”
    卉儿见童秋蕊脸上明晃晃挂着的嫌弃和不耐，只好按照她的吩咐下去了。
    没一会，穆书孝终于停下了啼哭，童秋蕊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儿个是她和穆二爷的好日子，怎么能被旁的人搅和了呢？
    何况穆二爷说不定已经知道翡翠的事了，她要费一番口舌，将自己的嫌疑完全洗清了。
    不知等了多久，童秋蕊坐得身子骨都僵硬了，也不见穆二爷回来，她指派了个丫鬟去前头打听打听。
    坐了一会，童秋蕊又发现了异常。
    翡翠被关在二房里，之前一直在哭嚎着，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童秋蕊又指了个丫鬟去翡翠那边瞧一瞧，如果翡翠畏罪自杀，那可太好不过了，也省的她麻烦。
    去翡翠那边打探的丫鬟先回来了，那丫鬟一脸惊慌，说翡翠不见了。
    童秋蕊猛地站了起来，怒容满面，“不见了？她能跑去哪里？给我找！”
    那丫鬟不曾出去，去穆二爷那边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来了。
    “夫人，奴婢打听到，有人看到二爷带着翠姨娘出府去了。”
    童秋蕊不敢置信地瞪着眼，“你确定？”
    “奴婢确定，那人看得真真切切的。”丫鬟肯定地道。
    童秋蕊遭到了极大的打击，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为何穆二爷还要帮翡翠？难道穆二爷认为翡翠说的是真的，是自己在撒谎？
    她惊魂未定，连丫鬟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到。
    “夫人……夫人……”一连好几声，才引起童秋蕊的注意力。
    “怎么了？”
    “夫人，二爷出去了，大概不会再回来了。夫人要不要先歇息？”
    童秋蕊拿过手边的茶盏朝着说话的丫鬟砸过去，斥道：“今晚是二爷和我的大好日子，二爷定会回来的！”
    丫鬟挨了砸也不敢出声，只能退下去了。
    童秋蕊依然坐在榻上等着穆二爷的归来。
    不知等了多久，等得她身子都僵硬，天边微微泛白时，穆二爷终于回来了。
    穆二爷没料到都这个时辰了，童秋蕊还等着自己，他毫不掩饰的惊讶。
    “你怎么还没睡？”
    童秋蕊笑道：“二爷不回来，我不敢睡。”
    “哦。”穆二爷自顾自地拖了外衣，往床榻边去。
    童秋蕊心中一喜，但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我听说翠姨娘被二爷带走了？要是被母亲知道，定会不高兴的，二爷不如告诉我把翠姨娘带去哪里了，我派人去将她带回来。”
    没想到才成亲没几个时辰，童秋蕊就开始管束自己了。穆二爷背对着童秋蕊，是以童秋蕊没看到他脸上浮现的不耐烦之色。
    “哦，我知道了。”穆二爷敷衍了一声，脱掉鞋子钻进被窝里去了。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童秋蕊心中的一腔火都浇灭了。
    她站了一会，安安静静地也上了床榻，只在穆二爷身边躺下。
    穆二爷感觉到她的动作，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童秋蕊，随即想起了轻轻的呼噜声。
    童秋蕊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就算眸子里布满了红血色，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她自胸腔里又烧起一股恨意之火，将她整个人都快吞噬了。
    穆清瑜回到将军府之后，她将心底里藏着的事和穆老夫人说了之后，顿时觉得心里好受不少，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过了好多日，宫里又传出来不少坏消息，小圣上经常犯病，从前半个月才犯一次病，现在三天两头就要犯病。
    而李照失踪的事也瞒不住了，传遍了都城上下。
    从前李照失踪，是贤王暗算将计就计。这一次失踪，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是可怜了李照那位娇滴滴的夫人，才成婚没多久就要成了寡妇。可就算是寡妇，以她的容貌和出身，想必要上国公府说亲的人还不少。
    妙香出去办事走了一圈，听到的几乎都是这样的话，她气得恨不得上去和那些胡言乱语的人打一架，撕烂他们瞎说话的嘴。
    可是这样一来就要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妙香只能将怒气憋回去，憋得她都快炸了。
    回到将军府里，穆清瑜正在带着丫鬟收拾将军府，正打理到书房的位置。
    穆清瑜怕动了书房里放着的机密文件，只叫丫鬟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尘。
    墨竹眼尖地瞧见妙香回来，看妙香的脸色不对劲，便向穆清瑜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顺便将正要过来的妙香拉走了。
    她将妙香拉到了无人的地方，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又在哪里受了气了？”
    妙香跺了跺脚，愤愤地道：“姐姐不知道，外头的人说得多过分！他们编排将军府的那些话，我都听不下去了！”
    原来是为了此事，墨竹抿嘴一笑，“嘴长在他们身上，你还管得了他们说什么？”
    “可是姐姐是没听到，不然你肯定会比我更生气的！”
    墨竹按住了她，“快别说了，那边有人过来了。”

 第464章

    妙香闭上嘴，和墨竹一齐朝着脚步声的来源看过去。
    只见来的人是雯雯，待看到雯雯身后跟着的人时，墨竹和妙香都惊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宫装，竟然是宫里来的人！
    墨竹和妙香不再躲藏下去，连忙出去了。
    穆清瑜站在廊下光亮处，手里正翻看着一本兵书，上头还有李照亲手所做的笔迹。
    李照字如其人，笔下的字霸道遒劲。
    她翻看了几页，余光瞄到走来的几人，便将兵书收在了怀里。
    她抬起头来，朝着那几人看过去。
    墨竹和妙香迎面走来，二人身旁还跟着一宫女打扮的人。
    穆清瑜一喜，连忙站了起来，朝着那几人走来几步。
    采荷忙疾步走了几步到了穆清瑜的跟前，屈膝行礼，“奴婢给夫人请安。”
    穆清瑜亲手将采荷扶了起来，语气里是难得的喜悦，“快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采荷同样笑意盈盈，”奴婢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而来的。”
    “去我那里说话，”穆清瑜又吩咐妙香，“妙香你留下来盯着些，别叫她们粗心打坏了将军的什么东西。”
    “是。”
    穆清瑜拉着采荷往自个的院子里去。
    回到屋子里，穆清瑜让墨竹在门口守着，她拉着采荷在屋子里说话。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采荷一番，只见采荷的打扮和第一次见到时的小宫女完全不一样了。现下的采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显然不再是太后娘娘身边普普通通的小宫女了。
    “采荷姐姐不一样了。”穆清瑜笑道。
    因着她知道采荷的底细，语气也愈发的亲昵。
    但采荷却不敢在穆清瑜面前放肆，穆清瑜让她坐，她也只敢在脚踏上坐下，不敢和穆清瑜并排平起平坐。
    “都是托了夫人的福。”采荷真心实意地道。
    她原本是李照的人，原本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一个不起眼的眼线。
    如若不是之前在穆清瑜被困在宫里时，她帮了穆清瑜一把，也不会被李照重用的，是以她说的每一字都是实话。
    穆清瑜抿唇一笑，又问：“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奴婢是来带太后娘娘的口谕，”采荷肃着声道，“太后娘娘邀请夫人后日一齐去栖云寺上香。”
    穆清瑜一怔，“上香？”
    采荷见穆清瑜如此反应，又露出点笑意宽慰道：“夫人放心，太后娘娘是知道夫人定是为了李将军的事日夜难安，特意请您去上香散散心，说不定夫人的心情能好一些。”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问道：“那太后娘娘又为何要去上香？还是栖云寺那么远的寺庙？”
    采荷先四处看看，确定屋子里没有偷听之人才压低声音道：“夫人在宫外是不知道，且这消息也压得死死的。小圣上从前几乎半个月犯一次病，可现在三天两头就要犯病，太医都没有法子。所有太后娘娘知道栖云寺灵验，便想着去栖云寺为小圣上祈福的。”
    穆清瑜想起曾经见过小圣上一面，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那一日贤王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亲生母亲，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么多，穆清瑜感慨万千，更多的是怜悯和怜惜。
    “我知道了，劳烦你去和太后娘娘说，多谢娘娘还记挂着我。”穆清瑜道。
    采荷站了起来，屈膝行了行礼，“太后娘娘的口谕已带到，奴婢就先回去了，宫里还有不少活计呢。”
    “好。”
    穆清瑜跟着起身，要送采荷出去。
    快走到门口时，穆清瑜飞快地问了一句，“你可知道李照如今怎么样了？”
    采荷脚步一顿，只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走到门口时，她又换上一副淡淡的笑脸。
    “夫人就送到这里。”采荷道。
    “墨竹，送一送采荷。”
    墨竹便带着采荷往外走去，穆清瑜倚在门框上看了一会便转身回屋子里去。
    虽然所有人都对她说李照失踪了好几日，情况不妙，但是她坚信，这一次李照定能平安归来的！
    穆清瑜独自在屋子里失魂落魄地坐了一会，随即起身往书房那边去，书房那边还没收拾好呢。
    除了收拾将军府，穆清瑜还将自己陪嫁的箱笼收拾了起来。
    只要手上忙个不停，便没有功夫胡思乱想，这日子过得便快起来了，很快就到了要陪太后娘娘去栖云寺上香这一日。
    栖云寺在城郊外，路途不短，又是在山半腰上，上去要费一番功夫。
    是以穆清瑜在天还未亮时就收拾妥当往宫里去了。
    到宫里的时候，太后娘娘早就穿戴整齐了，长乐公主也陪在身边。
    “臣妇给太后娘娘、公主殿下请安。”穆清瑜跪下行礼。
    长乐公主亲自走过去，将穆清瑜扶了起来，佯怒嗔道：“清瑜姐姐怎么和我生分了？快起来，到我身边来。”
    穆清瑜迎上太后娘娘看过来的目光，只无奈地一笑，太后娘娘也拿这颗掌上明珠没有法子。
    太后娘娘张开口，还未说话先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穆清瑜这才发现太后娘娘面上掩盖不住的疲倦，还有眼下浓浓的乌青，像是一夜不曾合眼的样子。
    她关切地问：“太后可是夜里没歇息好？”
    长乐抢先替太后开口，“姐姐是不知道，昨夜圣上又犯病了，母后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一个晚上呢，都不曾合过眼。母后之前受的伤还没有好全，我怎么都劝不动，姐姐帮我劝一劝母后。”
    太后嗔怪地瞪了长乐一眼，长乐吐了吐舌头，根本不放在心上。
    “照顾圣上是哀家应当做的，圣上还年幼，身边没个人陪着不行的。且哀家的身子哀家心里有数，你不要在这瞎说！”太后没有半点威严地训斥道。
    穆清瑜问：“那今儿个太后还要去庙里烧香吗？太后不如先好好休息一日，改日再去烧香。”
    “话已出口，怎么能不去呢？”太后搀扶着采荷的手站了起来，“倒是也省的哀家更衣了，走。”
    穆清瑜和长乐互相看看，皆不再相劝，二人一齐起身跟在太后娘娘身后出去。

 第465章

    因着太后娘娘一夜不曾合眼，精神不大好，长乐公主特意陪伴在其左右，穆清瑜便带着墨竹坐在后头的马车上。
    “夫人，你天没亮就醒了，靠在奴婢身上睡一会。”墨竹道。
    “没事，我还不困。”
    出了城之后，道路没有城里的平坦，一颠一颠的，晃得穆清瑜都困了，于是她便靠在墨竹的肩膀上，阖上眼小憩一会。
    她睡了一觉，车队终于走到了山脚下。
    穆清瑜便不再睡，拉开帘子一角朝着外头张望，山路的两边长着一排排的树木，树叶晶莹青翠，赏心悦目，是都城里难得一见的景致。
    穆清瑜便保持着朝外张望的姿势，除了树木，还有站在路边的平民百姓。
    那些人拘谨恭敬地站在路边，待马车过去一半，又好奇地抬起头朝着马车里张望。
    墨竹劝道：“夫人，外头的人多了，还是不要再往外看了。”
    穆清瑜听话地收回手，将帘子放了下来。
    毕竟是跟着太后娘娘出来的，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先前穆清瑜掀起的帘子从外头看来，只是一条窄小的缝隙。而她放下帘子，别人也只当是风吹得帘子动了一下。
    而站在路边的一农妇打扮的女子，目光犀利地盯着那帘子，待帘子放下时，眼中透出复杂的情绪。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从前那里有一个小生命，现在却空空如也。
    林素闭了闭眼，才没叫痛苦的眼泪流下来。
    在贤王落败被圈禁起来之后，她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贤王的孩子！
    如若贤王成了千秋大业，这孩子便是她后半辈子无上荣宠的依靠。可现在，她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但她当时只是个闺阁女子，又不敢和别人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竟叫肚子一天一天大了起来，叫她母亲发现了。
    她母亲狠下心让她隐瞒身份搬出去住到庄子上，在庄子上将孩子流了再坐一坐小月子，对外只说回远在江南的外祖家玩去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么长一段时日，她家里人都不曾来看她一眼。
    她只能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些痛苦，可每每想起来，她都要痛哭一场。
    昨儿个她偶然得知消息，知道穆清瑜会随着太后娘娘过来烧香。
    她不顾自己尚在小月子中，早早地起身在路上候着了。
    隔着一道帘子，虽说看不清里头的人，但林素就是知道，马车里坐着的人便是穆清瑜。
    她在这里受尽苦楚，穆清瑜却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陪伴在太后娘娘左右，是无比的尊荣。
    虽说眼下李照生死不明、凶多吉少，但就算李照死了，那穆清瑜还有将军夫人遗孀的身份，更有定国公府这么个娘家做后盾。
    相比之下，林素要是走错半步，就会成为家族的弃子。
    “姑娘……姑娘……”林素身后的老妇人好心提醒，“姑娘还在月子里，吹不得风的，快些回去。”
    林素往后看了一眼，这位老妇人是她所住庄子上的，她便转过身去，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万千情绪。
    “好，我跟你回去。”林素低着头跟在老妇人身后往回去。
    一老一少走得都不快。
    林素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儿子是不是给栖云寺里送菜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是啊，今天寺庙里有贵客，他还要送好几趟呢。”
    送的菜越多赚的银钱也越多，说着老妇人笑了起来。
    林素眼珠子提溜一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走了半天终于到了栖云寺，栖云寺的住持亲自出来迎接。
    穆清瑜落在后头，听着太后娘娘和住持说话。
    她偶一抬眸朝着栖云寺看过去，只见寺庙早就被御林军把守得密不透风。
    前头的人动了起来，穆清瑜跟着抬起步子朝寺庙里头去。
    往日香客络绎不绝的寺庙，现下冷清得能听到枝头的鸟叫声。
    住持领着太后三人走到里头。
    连一向活泼好动的长乐公主，在进到庄严肃穆的寺庙里时安静得一言不出，只好生地搀扶着太后娘娘。
    到了佛祖跟前，待太后娘娘和长乐公主磕过头后，穆清瑜才到蒲团前跪下，朝着佛祖磕了三个头，她双手合十，阖上双眼满脸虔诚。
    太后娘娘和长乐公主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穆清瑜起身来。
    三人移步到住持特意为贵客准备的厢房之中。
    脱离了肃穆的氛围，长乐公主才敢说话，“清瑜姐姐方才定是为李将军祈福。”
    穆清瑜点了点头，嘴边的笑也有些勉强。
    见到穆清瑜眼中闪过的落寞，长乐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明明是让穆清瑜出来散散心的，她却又说起会让穆清瑜伤心的话。
    长乐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补救一下。
    太后娘娘一夜未合眼，又一路舟车劳顿，此刻已经撑不住了，顾不得太后的威仪一个接着一个嫡打起了哈欠，眼中更是困得沁出不少眼泪来。
    长乐忙道：“母后，你先睡一会。”
    太后也正有此意，“好，哀家先睡一会，睡醒了再和住持说话。”
    宫女们扶着太后在床榻上躺了下来。
    临睡前，太后不忘叮嘱：“你和瑜儿就在那边临窗的桌子上抄写佛教，别想着出去惹是生非。”
    长乐佯怒道：“儿臣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太后苦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长乐，躺了下来合上眼，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采荷见状，轻手轻脚地将帐子放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的光亮。
    穆清瑜牵着长乐走到临窗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声道：“公主，我们一起抄录佛教。”
    长乐不甘心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看着穆清瑜的玉手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了第一个娟秀的字，她也只好坐了下来，拿起笔抄写了起来。
    没有了其他的香客，栖云寺里幽静，倒是很快让二人静下心来。
    为了接待太后娘娘，栖云寺的正门关着，只留着偏门让人进出。
    现下正是快到午膳的时候了，也只有送新鲜蔬果的驴车进入。

 第466章

    为着招待宫里来的贵客们，栖云寺还在周边的村庄里请了几个家世清白有为人淳朴的妇人帮忙。
    虽说太后娘娘此行带了不少宫女，但男女有别，寺庙里还是准备了几位妇人帮忙。
    一和尚在厨房里走了一圈，在清点人数时发现多了一人，便找出了那一个眼生的。
    “你是哪里来的？”
    林素低着头，“我是跟着我丈夫来送菜的，这位是我认识的婶子，我来和婶子说几句话。”
    和尚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说完话赶紧离开啊。”
    林素保证道：“您放心，我丈夫将菜都搬进来，我就走。”
    和尚放心地走了。
    待他离开后，那位被林素称为婶子的妇人小声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家那小子又逃学了？”
    “是啊，我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山脚下的池塘里摸鱼呢，那池塘水不浅，我听说去年那池塘还溺死了两个人呢。”林素熟稔地道。
    面前的这位妇人一家住在隔壁，这位妇人厨艺一绝，林素便委托了她来给自己做一日三餐，顺便将她的家底都打听清楚了。
    这位妇人哪都好，就是将小儿子看得和眼珠子似的，宠得不成样子。
    果然，林素的话说完，妇人面上浮现起浓浓的担忧。
    要是她那宝贝疙瘩出了什么意外，她也不要活了。
    她连忙将自己腰间的围裙解了下来，急道：“我和你一块回去，你们捎我一程！”
    林素却按住了这位妇人，劝道：“可要是你丢开这里的活计走开了，他们会不会怪罪你？”
    妇人的脸色难看，她知道今儿个要招待的皇家贵客，如若真的出了岔子，说不定会追究她到。
    可那边是她的儿子，叫她怎么取舍？
    妇人神色纠结着，就是下不了决心。
    林素拿过妇人手上的围裙，“这样，这里的活计我帮你，你快去看看你的儿子。”
    妇人又惊又喜，如若她的缺有人顶上，事后定不会怪罪到她身上。
    可她又迟疑地问：“你还未出月子，身子吃得消吗？”
    林素轻轻推着她往外去，“婶子放心，我还年轻，怎么可能吃不消？你快些去，你帮我和竹哥说一声，不用等我了。”
    “那好。”
    穆清瑜和长乐公主对面而坐，各自抄录着经书，二人聚精会神，连太后娘娘醒了起身都没察觉到。
    太后娘娘也特意示意了屋子里的下人们不要声张，她悄悄地走到了那二人边上。
    一向活泼好动的长乐甚少有如此静得下心的时候，太后甚是欣慰，向穆清瑜投去赞赏的一眼。
    当初将穆清瑜关在自己宫里时，她便知道这位娇滴滴的小姐不是个简单的。
    那一晚穆清瑜拼死让玉玺到了晋王手上，太后更是高看了穆清瑜一眼。
    现下太后和将军府没有利益冲突，她便可以放心大胆地表现对穆清瑜的喜爱和欣赏。
    穆清瑜和长乐几乎是同时将经书抄录好，一齐将笔搁在笔架上。
    甫一抬眸，看到太后娘娘就在跟前，穆清瑜吓了一跳，急忙朝着太后屈了屈膝。
    太后笑着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又让穆清瑜坐了下来。
    “让人把午膳端上来，我们也尝一尝外头的风味。”太后娘娘吩咐道。
    长乐公主抚掌而笑，“好呀，我整天吃御膳房的东西，早就吃厌了。”
    穆清瑜凑趣道：“公主这话要是被御膳房那些厨子听到，他们定会扼腕叹息的。”
    穆清瑜和长乐公主笑着玩闹了一会，宫女们端着午膳进来了。
    于是二人不再言语，陪着太后娘娘用起了午膳。
    厢房外有不少宫女候着，林素在院子门口张望了下，立刻有宫女过去问话了。
    “你在那里做什么？”宫女问道。
    林素束手低头，拘谨地道：“我只是想看看，我们做的菜合不合贵人的口味。”
    太后娘娘所用的午膳，大部分出自寺庙里的厨子，小部分便是由寺庙请的农妇动手烧制而成，为了让太后娘娘尝一尝地道的农乡风味。
    宫女睨了她一眼，自认为看出了她的意图，冷声道：“你就是想要赏钱，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林素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多谢姐姐！”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
    用完午膳后，太后娘娘要去找住持说话，让长乐和穆清瑜小憩一会。
    长乐却不肯睡，执意陪着太后娘娘离开了。
    墨竹问道：“夫人，要歇在这里吗？”
    穆清瑜看了一眼太后娘娘睡过的床榻，道：“你去找个师傅问问，看看有没有空的厢房。”
    墨竹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她问到了隔壁还有空着的厢房，便在前带着穆清瑜过去。
    虽说是在隔壁，但是出了为太后娘娘准备的厢房还要走上好一段路。
    越走伺候的宫女越少，到了这间厢房时，更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宫女守着。
    穆清瑜此行出来只带了墨竹一个丫鬟，墨竹眉头紧锁，道：“夫人，这里太安静了，不如我们回去。”
    闻言，穆清瑜朝着四处环顾一周，四下里无人，确实太过安静。
    “我们就进去坐一坐，没事的。”穆清瑜先走进了厢房里，墨竹只好跟了进去。
    好在厢房里收拾得干净整齐，墨竹摸了摸桌子椅子，上头没有一丝灰尘。
    穆清瑜已经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窗外，感慨道：“难道有这般安静的时候，倒是能让人静心想一想事情。”
    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隙，从外头并不能发现窗户开着，但是从屋子里头却能透过窗户清楚地瞧着外头。
    穆清瑜正望着外头的一片幽翠出神时，不想被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搅和了心思。
    穆清瑜定睛看去，那人影又不见了，仿佛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穆清瑜神情凝重，心里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夫人，怎么了？”墨竹问道。
    穆清瑜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想起在寺庙门口看到的层层把守的御林军，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又怎么能混进来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呢？
    肯定是她的幻觉。

 第467章

    此次太后娘娘出宫随行伺候的人，都在伺候着太后娘娘和长乐公主，是以穆清瑜这边冷冷清清的。
    林素从厨房端来一盘子点心往穆清瑜那边去，一路上都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阻拦。
    她捧着点心盘子，深深地低着头走到了厢房门口处。
    她试探性地推了推门，竟没有推动。
    也正是这推门的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林素怕打草惊蛇，正想再悄悄地离开时，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一条缝隙。
    墨竹站在门口，板着脸扫了一眼屋外的人，心里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屋外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墨竹想再看一眼，那人却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只露出一个漆黑的头顶。
    “你是送点心的？”墨竹问道。
    林素点了点头，故意压低了声音，让声音粗犷了些，“是的，这些都是厨房里新做的，请夫人尝一尝。”
    墨竹的目光移到点心上，自打上一次郑柔想在穆清瑜的饮食里动手脚后，她在穆清瑜的吃食上是谨慎再谨慎。
    墨竹婉拒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家夫人已经睡下了，你把点心端回去。”
    “夫人睡下了？”林素多问了一句。
    “是的。”墨竹带着顾虑朝着屋子里扫了一眼，似乎是害怕将穆清瑜吵醒了。
    林素识趣地屈膝行了一礼，捧着点心盘子原路返回。
    穆清瑜一直坐在窗户边，扒着窗纸看着外头的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林素离开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墨竹见那人走远，轻轻关上门走了进来。
    穆清瑜收回视线，问道：“那人是谁？”
    “回夫人，她是来给夫人送点心的厨娘。”
    “厨娘？”穆清瑜惊讶。
    听出了穆清瑜语中的惊疑，墨竹问：“夫人，可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瞧她举手投足间都规规矩矩的，不像是个厨娘，倒像是，倒像是，”穆清瑜想了一会，“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闺秀。”
    “夫人这么一提醒，奴婢倒是想通了。奴婢方才见到那人的面容就有些熟悉，肯定是从前奴婢陪着小姐去哪里应酬时见过她。”墨竹道。
    这么一说，主仆二人都不禁疑惑起来，大家闺秀何至于来寺庙里做厨娘？还来给穆清瑜送点心？
    墨竹心里生出不安来，尤其是在这偏僻的地方，如若真的发生了什么，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夫人，不如我们走。”墨竹忐忑地提醒，她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穆清瑜道。
    墨竹揪着帕子，只好将还想再劝的话咽了回去。
    林素捧着点心盘子走出了院子，将盘子连同点心随手丢到了角落里，用脚拨了点土将它们盖了起来。
    她眼中阴暗一片，穆清瑜睡着了？那不是更容易动手了？
    她摸了摸怀里藏着的匕首开始犹豫起来，这样的死法似乎让穆清瑜太痛快了，她也要穆清瑜试一试身败名裂的感觉！
    她走到今日所受过的苦楚，也叫穆清瑜尝一尝。
    如若李照侥幸归来，他见到那样子的穆清瑜，定会毫不犹豫地休了她！
    她勾唇一笑，说不定这就是她和李照的缘分，这一次她定会想尽一切法子将李照夺过来。
    见四下无人，林素疾步往厨房那边跑去。
    厢房的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墨竹将门打开了一半。
    “是你？”墨竹认出来屋外之人正是先前来送点心的人。
    “是长乐公主那边的宫女派我来问问夫人醒了吗？”林素粗着嗓子，发出略粗犷的声音。
    “我家夫人还没醒，公主有什么事吗？”墨竹问道。
    林素飞快地朝着厢房里头看了一眼，只见里头的床榻上，被子凸起，显然下头躺着一个人。
    林素收回视线，继续深深地低着头。
    “我也不知道，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如你和我去一趟。”林素提议道。
    “也罢，你在这等我一下。”墨竹关上门走了进去。
    林素在门口等了一会，墨竹再次打开门走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
    “你在前面带路。”墨竹道。
    “好。”
    林素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张望一眼墨竹有没有跟上来。
    二人走后，从厢房后头走出来一人，她在原地看了一会，又隐入了暗处。
    许是知道将军夫人在此，几乎没有人会过来，倒显得格外冷冷清清，躲在草丛里鸣叫的昆虫声都变得刺耳无比。
    因此当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时，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这脚步声有力，应该是个男子。
    当脚步声的主人走到厢房门口时，果然是个孔武有力、身长八尺的汉子。
    他一身古铜色的肌肤，眼神里透着狡黠的光，盯着厢房的门时，他的眼睛都直了。
    他早就听说过，定国公府二小姐是一位仙女似的人物，可惜嫁给李照才没几日，李照就下落不明。
    这么貌美的夫人要守寡，真真是糟蹋了。
    好在他得到这位二小姐正独自一人歇息的消息就赶紧跑了过来，他嘿嘿笑了两声，就让他来慰二小姐的“相思之苦”。
    他手上稍一用力，就将厢房的门推开了，他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厢房里传出重物落地的声响。
    声响过后，先前躲起来的女子走了出来，竟是原本应该在厢房里熟睡的穆清瑜。
    她用一块撒过醒神药物的帕子掩着口鼻，走到了厢房的门口。
    只见厢房里的香炉正烧得旺盛，将厢房里熏得烟气袅袅的。
    墨竹识香料，懂制香，这原本是做了要给穆清瑜安神的香。
    一次妙香心血来潮，在香料里加了加倍的安神的药物，这香功效翻倍，只闻几口就能放倒一个健壮的汉子。
    穆清瑜让墨竹收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今儿个和太后娘娘出来用上了。
    穆清瑜关上门，朝着墨竹和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林素不知道是第几次回头了，墨竹虽说跟着她走，可墨竹走得不快，走几下还要歇一歇。
    林素不得的怀疑，墨竹是不是故意的。

 第468章

    林素不得不停了下来，警告道：“你走快一些，要是去得迟了惹了公主殿下不悦，后果谁担待得起？”
    墨竹苦笑，“不是我不愿意走快，实在是我真的走不快。”
    说着她锤了锤自己的腿，“这两天走路走得多了，腿里跟灌了铅一样。”
    林素不耐烦，“你就不能忍一忍吗？惹了公主殿下不悦，别说你的腿，说不定你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墨竹惊慌失措，听到小命保不了时更是闪过一丝惶恐。
    她咬紧牙关快步跟上去，“你说得对，你快点带路。”
    林素勾了勾嘴角，真是不禁吓的奴才！
    她低着头继续在前带路，这一回墨竹走得快些了。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走了一阵，墨竹发现越走越偏僻，最后二人在一个池塘边停了下来。
    这池塘看起来甚少有人过来，池塘边长满了杂草，根本无处落脚。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墨竹不解地问，“公主殿下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
    林素指了指池塘，“水里有东西，你去瞧一瞧就知道我带你过来做什么了。”
    墨竹看看池塘，再看看林素，最终还是提着裙子，朝着池塘边走去。
    她猫着腰，极力朝着池塘望去。可是池塘边的杂草有半人高，根本看不到什么，她便又往池塘走了几步。
    林素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墨竹的身后，她五官狰狞，猛地伸出双手朝着墨竹的背推去。
    只要这么一下，墨竹就会坠入深不见底的池塘里，池塘下水草丛生，就算墨竹通水性也绝对逃不掉的！
    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就算不见了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因此林素使出了十分的力气，根本不打算给墨竹逃脱的机会。
    但在她的双手将要接触到墨竹的衣裳时，突然她的后脑勺一痛，她本能地收回手捧住自己的头，嘴里不自觉地发出痛苦的呜咽。
    墨竹猛地转过身来，看到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林素吓了一跳，差点失足滑入池塘里。
    墨竹往边上走了走，质问道：“你站在我身后做什么？”
    林素怕墨竹逃跑，趁着墨竹没反应过来又想去推墨竹。
    没想到她的后脑勺又一痛，这一次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一阵天旋地转她仰面倒在了地上。
    她在失去意识以前，入目的竟然是穆清瑜的脸！
    可惜在来不及细想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
    穆清瑜盯着手上随便捡的破瓦片，感慨自己拿东西将人砸晕的本事越来越精进了。
    墨竹走了过去，关心道：“夫人，仔细割破手。”
    穆清瑜便将手上的东西丢到一旁，她走到地上那人边上蹲了下去，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她惊讶得瞪大了眸子。
    墨竹走到穆清瑜边上，朝着那人看了一眼，随即惊讶地捂住嘴，“这不是林家小姐吗？她为什么要害夫人？”
    穆清瑜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盯着林素的眸子里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夫人，该怎么处置她？”墨竹问道。
    “那就将林小姐为我准备的厚礼，悉数还给她。”
    长乐陪在太后身边，听着太后和住持说着话。
    她毕竟年纪还小，听了半个时辰就打起了瞌睡。
    太后觉得无奈又好笑，“你快去歇一歇。”
    “可是出来前，我答应了王叔要看顾好母后的。”长乐小大人似地道。
    太后笑着叹了口气，她转而看向宫女，让宫女将长乐带出去。
    长乐确实听得快睡着了，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她稍稍一挣扎，就跟着宫女出去了。
    没走几步，只见穆清瑜带着墨竹走了过来。
    长乐打了个哈欠走了过去，“清瑜姐姐。”
    穆清瑜失笑，“公主还是快去眯一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姐姐跟我一块去。”长乐亲昵地拉着穆清瑜的手，拉着她往先前太后娘娘歇息的厢房去。
    太后娘娘的厢房外，门口有御林军把守，进去后三步一宫女，守卫森严。
    一路上，长乐都在打着哈欠，进了厢房里头，让宫女伺候着她脱了衣裳鞋子，她倒头就睡。
    穆清瑜走在先前坐着的地方坐了下来，拿起笔继续抄录着佛教，墨竹便在一旁研磨。
    厢房里只有长乐轻轻的呼吸声和宣纸翻动的沙沙声，宫女们进进出出没有半丝声响。
    宫女们进出时，都忍不住往窗边投去一眼。
    穆清瑜执笔书写时的侧脸认真娴静，白皙如玉的脸颊散发着暖光，美好得让人大气不敢出，生怕搅扰了美人落笔。
    但一想到如今李将军生死不明，比起贤王那次境况更是凶险，恐怕是凶多吉少。
    宫女们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穆清瑜直到手腕发酸时才放下笔，接过墨竹递过来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一队御林军跑过去的声音，这声音厚重、气势磅礴，让听到的人心头一颤。
    能惊动御林军，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守在院子里的宫女们纷纷变了脸色，厢房里伺候的宫女也驻足朝着外头看过去。
    穆清瑜手一颤，茶碗里的茶水洒了一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床榻上，长乐公主惊得自床上拥被坐起，声音中充满了胆怯，“发生什么事了？”
    许是回忆起贤王要谋逆那一晚发生的种种惨剧，噩梦再次袭来，长乐的声音都在颤抖。
    穆清瑜放下茶碗，朝着床榻边走了过去。
    正准备围上去的宫女们纷纷让开，让穆清瑜先行。
    穆清瑜坐在床沿，握住长乐公主冰凉的小手，安慰道：“公主放心，没有什么事。”
    长乐挪到穆清瑜身边，挨着穆清瑜坐着才觉得心安了些。
    “外头明明是有一队御林军跑过去了，肯定出事了。”长乐肯定地道。
    “公主放心，宫女已经出去打探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太后娘娘定会先派人来告知公主的。”
    长乐想了想，也是，太后那么疼爱她，什么事都会与她说的。
    挨着穆清瑜坐了一会，长乐终于安了心，和穆清瑜说说笑笑起来。
    没过多久，出去打探的宫女回来了。

 第469章

    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女名叫问萱，是从小陪在长乐公主身边的玩伴，机灵聪敏甚得公主的心。
    往日里问萱见了谁都面上带着笑，她打探完消息回来，难得的收起了笑，眉头更是拧起。
    见她的神色，长乐公主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忙朝着问萱挥手，“快过来快过来！你打探出什么来了？快和我说！”
    问萱脸色怪异地走到了床边，先朝着公主行了一礼，可她似乎在纠结着怎么开口。
    公主一向被太后娘娘保护得极好，要是从她口中，让公主听到了那些肮脏事污了耳朵，不知道事后太后娘娘会不会责怪她？
    长乐公主急得不行，偏偏问萱还不开口，她急得锤了两下被子，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穆清瑜瞧瞧问萱，再看看公主，便道：“公主别急，看她的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问萱顺口说道：“李夫人说得对，奴婢出去打探的时候，外头风平浪静的。太后娘娘那边更是什么事都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不知道该如何和公主交待。”
    长乐公主松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是她想多了。
    她嗔怪地瞪了问萱一眼，“那你也不直说，差点把我吓死。”
    穆清瑜笑着劝道：“公主不如再睡一会。”
    “也好，刚刚被惊醒的，我的头还有点难受呢。”
    宫女们上前，伺候长乐公主再次歇下了，穆清瑜走到外头抄写佛教的地方。
    问萱走了出来，走到穆清瑜身边屈了屈膝，“方才多谢李夫人替奴婢解围。”
    穆清瑜郑重地问：“你出去打听出什么来了？”
    问萱心思一动，穆清瑜是出嫁的妇人，这件事和穆清瑜说肯定没错。
    “请夫人跟奴婢来。”问萱低声说完，带着穆清瑜走到厢房外头人少的地方，墨竹只远远地看着，并不走到近处。
    问萱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宫女，道：“那边确实出事了。”
    穆清瑜的脸色凝重起来，“出什么事了？”
    问萱凑到穆清瑜耳边，悄声说了起来。
    穆清瑜眼中透出一股恍然大悟的神色，可面对问萱，她用捏在手里的帕子捂住嘴，瞪大了眸子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你说的都是真的？”穆清瑜不敢置信地问。
    问萱很是满意穆清瑜流露出来的震惊，因为她知道这事时，也是同样的反应。
    问萱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奴婢不敢撒谎。太后娘娘派人去城里要将林家的长辈们请来，让他们将这个不知羞耻的林小姐领回去呢。”
    穆清瑜仍旧沉浸在惊讶之中，神色复杂，“我从前也曾见过林小姐一面，林小姐不像是这样不知礼仪羞耻的人啊。你有没有打听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林小姐已经被关起来了，太后娘娘根本不屑搭理她！”问萱又愤愤地吐槽了一遍，她们是出来祈福的，偏偏林素不知羞耻，竟敢在寺庙里做出那样的事！可别惹恼了佛祖！
    穆清瑜听着问萱的吐槽，抿着唇没有接话。
    末了，问萱道：“夫人，奴婢和您说的话千万别被公主知道了，奴婢怕污了公主的耳朵，被太后娘娘责罚。”
    穆清瑜保证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林素被关了起来，她只知道自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床榻边竟然还躺着个男子，那男子她认识，是她喊来想要玷污穆清瑜的清白的！
    怎么男子竟然躺到了自己的身边？
    林素正想逃的时候，正好有小和尚过来厢房这边，看着林素和男子，小和尚尖叫着跑开了。
    没一会，一队身穿铠甲的人将她和男子拖走分开关了起来。
    林素稀里糊涂地被关了起来，她拍着门，不管如何叫喊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好闭上嘴，坐在地上细细回想着，今天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才让自己陷入了如此的境地。
    不知想了多久，她都没想出个什么名堂来。
    如若知道在池塘那边，是谁敢把自己打晕的，或许她就能将一切的事都厘清了。
    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终于响起了开门声。
    林素起身走到门口，待门一打开，她又怒又恼地喊道：“究竟是谁！竟然敢把我关起来？我做错什么了？”
    只听“啪”的一声，打得林素晕头转向，快找不着北了。
    她缓了一下，捂着脸朝着面前之人望去，待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时，她愣愣地道：“娘，你怎么过来了？”
    林夫人见林素衣衫不整的模样，只恨自己对林素管教得太过松散了，倒是叫这个不成器的女儿一次又一次地闯出大祸来。
    林夫人气得跺了跺脚，“你问我为什么过来，我还要问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令家族蒙羞的事情来！”
    “我……我……”林素心虚，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领着林夫人过来的宫人趾高气昂地催促道：“林夫人，快些带着林小姐和奴婢去见太后娘娘。”
    林夫人再怒瞪了林素一眼，面对宫人时换上了笑脸，客客气气的。
    “这位姐姐，能不能劳烦你稍微等一等，小女这样见太后实在是不合礼仪。”林夫人讨好地道。
    “都做出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来了，还怕不合礼仪？”宫人嗤笑一声。
    林夫人满脸堆笑往宫人手上塞了个荷包，宫人掂量了一下，才带着轻蔑的眼神背过身去，给林家母女二人留出空间来。
    林夫人心里恨极了林素，却还是耐心地替林素收拾衣裳。
    面对母亲时，林素心里发虚，乖巧地任由林夫人拾掇。
    收拾好之后，林夫人带着林素，跟着宫人要去面见太后娘娘。
    走进太后娘娘所在的厢房之中，二人心中有愧，大气不敢出。
    “臣妇\/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二人跪下，朝着太后行礼。
    太后手上正捧着一卷佛教，听到那声音，太后抬眸冷冷地瞥了那二人一眼。
    二人感觉到头顶上一阵冷风飘过。
    等了一阵，都没听到太后娘娘开口。
    林素想起太后还是皇后时，对自己亲切有加，她便大着胆子道：“娘娘，臣女是被人陷害的。”

 第470章

    林素说完，林夫人暗暗掐了林素一把，责怪林素擅自开口。
    林素疼得龇牙咧嘴，可完全不后悔开口。
    太后娘娘听了林素的话，合上佛教，冷眼朝着林素望过去。
    见状，林素伏了下去，“娘娘，臣女真的是被人陷害的，要是娘娘不信尽管可以去查！”
    林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跟着央求道：“娘娘是知道小女的秉性的，绝对做不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的，还望娘娘彻查。”
    太后冷声问道：“林小姐，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林素一滞，想了片刻才道：“臣女前一月感染了风寒，总是不好，所以便搬出来在庄子上住着养病。臣女听说太后娘娘今天会来栖云寺上香，便想着来给娘娘请安。”
    太后摇了摇头，“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林素身子一僵，打不定主意该不该在太后娘娘跟前，将真相吐露出来。
    林夫人悄悄地往上头看了一眼，待看到太后娘娘犀利的眼神时，她身形一晃，知道太后娘娘问出口时，必定是将一切都查出来了。
    林夫人便代林素开口，“回娘娘，是小女和别人做出了不知廉耻的事，竟然和别人……和别人有了身孕，是臣妇教女无方。为了不酿成大错，臣妇才将小女送到庄子上了，为了悄悄的将这个错误抹去。”
    太后娘娘早就派人查过了，听到林夫人的一席话没有任何的惊讶，只冷静地问道：“孩子是谁的？”
    “是……是……是……”林夫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冒出了一头汗珠，仍旧无法开口。
    还是林素仰起头来，自己回道：“是和家里的奴仆，臣女做出的事太过丢脸，所以说不出口来。”
    太后捏了捏鼻梁，疲惫地道：“还是不肯说实话吗？哀家查出，林小姐先前和贤王走得很近。”
    林素和林夫人震撼，没想到太后娘娘连这般隐秘的事都查出来了。
    林素更是害怕，贤王和太后娘娘有不共戴天之仇，太后娘娘知道她和贤王的纠葛，还会放过她吗？
    她忙磕了个头，道：“娘娘，当初是臣女不懂事才做出那些傻事来，臣女知错了！”
    太后抚着胸口处的伤口，那里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娘娘，小女年轻无知犯下的错，还请娘娘饶她一命。”林夫人苦苦哀求。
    “哀家饶她一命，谁饶太子一命？”太后落寞地道，对于和贤王有牵扯的一切，她都深恶痛绝，更何况面前这个女子，肚子里曾经有过贤王的骨血。
    林夫人和林素听出了太后娘娘话里的杀机，二人纷纷磕头乞求太后饶她们一命。
    “林夫人，你是要林家，还是要你的女儿？”太后不耐烦地问。
    林夫人哑口无言，那些还要为林素求情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去。
    林素见状，忙扯着林夫人的胳膊道：“娘，你不能不管我啊！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啊！”
    在太后娘娘犀利的目光下，林夫人将自己的胳膊拿了出来，艰涩地道：“我不得不为你爹，为你哥哥弟弟们考虑。”
    林素知道为了林家，林夫人选择将自己放弃了，她打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颓废地跪坐在地上，看林夫人的眼神又是幽怨又是失望。
    “林小姐放心，”太后娘娘冷笑道，“哀家不会做棒打鸳鸯之事，哀家会让礼部为你挑一个好日子，让你进贤王府和贤王作伴的。林夫人，你带着林小姐回去好生准备。”
    林素很是不解，她知道贤王一直被软禁在贤王府里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院子里头没有下人伺候，除了一日三餐有专人送进去不用他们操心外，院子里其他的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这分明就是太后娘娘为了活活折磨贤王等人，不让他们一死了之痛快的法子。
    林素要是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在林夫人和林素还在琢磨太后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时，太后已经不耐烦地请二人出去了。
    二人被宫女带到厢房外时，二人才反应过来，林素在寺庙里做出的那等不知廉耻的事，太后娘娘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
    自回廊上走来好些人，被宫女丫鬟簇拥在其中的正是长乐公主和穆清瑜。
    长乐公主心里牵挂着太后这边的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干脆不睡了，拉着穆清瑜一定要去太后那边亲眼看一眼。
    “咦？那不是林小姐和林夫人吗？她们怎么进来的？”长乐公主指了指站在门外的那二人。
    穆清瑜随意猜测道：“许是来给娘娘请安的。”
    “她们两个从前倒是常常入宫来，算算日子许久不见了。走，我们上去打个招呼。”长乐公主兴致冲冲地拉着穆清瑜走上前去。
    林夫人和林素见着长乐公主，赶紧请安。
    林素瞥见站在公主身边安然无恙的穆清瑜，突然明白了一切。
    在池塘边打晕自己的人定是穆清瑜，不然为何她会代替穆清瑜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她毫不掩饰既愤怒又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瞪着穆清瑜。
    要是没有公主在场，她肯定要狠狠地撕碎穆清瑜的脸！
    长乐公主刚想和林素说几句话，甫一看到林素凶狠地眼神，吓得为之一颤。再看那眼神是冲着穆清瑜而去，长乐愈发不解。
    “林小姐，你怎么了？”长乐不满地朝着穆清瑜走了走，挡在了穆清瑜跟前，也挡住了林素的目光。
    “公主殿下，臣女和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您现在想要护着的人，并不是您想的那么简单。您要是一直信任着她，终有一日会被她所害！”林素郑重地道。
    她怕公主不相信，还伸出手起誓，“要是臣女说的有一句假话，就叫林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都不得好死！”
    林夫人吓了一跳，忙打了一下林素的手，嗔道：“你在公主面前瞎说什么呢！”
    “公主，我们先行告退了。”林夫人拉着林素行了礼，匆匆离开。
    穆清瑜没想到林素敢起这样的毒誓，一时哭笑不得。她都没找林素算账，林素竟然还恶人先告状了。

 第471章

    林素临走前与长乐公主说的那一通挑拨离间的话，还用全家性命起了毒誓，她不信不能在长乐公主心里埋下一根刺。
    只要长乐公主和穆清瑜交好时，公主总会时不时想起自己的这番话，从而对穆清瑜多有防备。
    林素与林夫人离开，等待着她将面对的惩罚。
    穆清瑜盯着林素，直到林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视线。
    她瞧着长乐公主的侧脸，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穆清瑜轻声唤了两声。
    长乐公主回过神来，她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地道：“林素真的是疯了，往后我不要再和她说话了。”
    穆清瑜笑笑，和长乐公主继续往厢房里头去。
    二人给太后请安，看到太后安然无恙，长乐才真正的放心。
    “母后，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长乐抱着太后的胳膊问道，她实在是不相信方才一点事都没发生？
    太后点了点长乐的鼻子，笑嗔道：“哪里发生什么了？你别一天天的胡思乱想。好了，今儿个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来人，将公主她们抄录的佛教拿来。”
    有一宫女闻言退了出去，不一会拿着一大叠抄录好的佛教回来了。
    太后翻看了几页，先是长乐公主抄写的，开始写的几个字倒是端正，越到后头越发的龙飞凤舞起来。
    太后知道，这是抄到后头没了耐心，就敷衍了事了。
    再看穆清瑜抄写的，从头到尾每一个字都娟秀端正。且太后手上拿的厚厚一叠，大半都是出自穆清瑜之手。
    太后赞赏地看了穆清瑜一眼，又将手上的佛教交给了宫女，吩咐道：“去和住持说，把这些拿到佛前供起来，算是哀家、公主和瑜儿的一番心意。”
    “是。”宫女双手捧着佛教出去了。
    略坐一坐，时辰不早了，且回去的路程不短，太后娘娘便吩咐即刻启程回去。
    回去的路上，又多了不少守卫。
    今日竟然让林素闯入了栖云寺里，还与别人做出了不知廉耻的事。
    虽然太后娘娘没有提起此事，更没有为此惩罚任何人。但是跟着前来的御林军和宫人知道，待回皇宫之后，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因着回去的时候太后娘娘想歇息一会，长乐便和穆清瑜共乘一辆马车。
    二人送太后娘娘上了前头的马车后，二人一齐往后头的马车去。
    待看到站在那马车边的男子，丰神俊朗、五官精致，明明嘴角带着笑，却在他脸上察觉不到一点笑意，反而只让人觉得生冷。
    男子的目光触及到迎面走来的两个女子时，尤其是看到那作妇人装扮的女子时，那笑才真心了几分。
    长乐公主看到徐屿舟，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脚步里都透着轻快。穆清瑜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徐大人！”长乐公主欢快地喊了一声。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徐屿舟拱手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别这么客气。”长乐公主忙道。
    徐屿舟便直起了身子，双手垂在两侧。
    “李夫人。”徐屿舟冲着落在后头的穆清瑜唤了一声，语气亲昵不少，仿佛是在对一个亲近的好友说话。
    穆清瑜眉目带笑，点头致意。她立在长乐公主身后，问道：“徐大人怎么过来了？”
    “徐某是来护送太后和公主回宫去的。”徐屿舟回道。
    “那一切就有劳徐大人了。”穆清瑜说完，就想拉着长乐公主上马车去。
    她拉了一下，竟然没拉动。
    穆清瑜疑惑地看向长乐，只见长乐凝视着徐屿舟的眸子里亮晶晶的，正大放光彩。
    她心里头生出一个猜想，难道说长乐公主对徐屿舟……
    采荷走了过来，恭敬地道：“公主殿下，太后娘娘说回去的路程不短，请公主快些上马车去。”
    “好。”长乐公主恋恋不舍地看了徐屿舟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往马车上去。
    采荷便回前头的马车去了。
    徐屿舟朝着穆清瑜走了半步，低声道：“李将军定会没事的。”
    穆清瑜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便冲着徐屿舟笑了笑，“多谢。”
    她转身跟着长乐公主上了马车，徐屿舟驻足看了一会，才翻身上马。
    马车里，长乐公主拉开帘子，朝着外头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穆清瑜想起长乐公主的那个眼神，心里便明白了一二。
    “公主快坐下，仔细摔着。”穆清瑜拉了拉长乐的袖子。
    长乐探出脑袋在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心中的那个人。明明方才还在马车外的，怎么一会就不见了？
    听到穆清瑜的话，她怏怏不乐地坐了回去。
    长乐公主用手托腮，自个儿闷闷不乐了一会，冷不丁问道：“清瑜姐姐，你和徐大人熟识吗？”
    穆清瑜斟酌着道：“从前机缘巧合之下见过几面，算不得熟识。”
    “哦。”长乐公主拉长声音，失望地哦了一声。
    “公主似乎对徐大人格外上心。”穆清瑜明知故问。
    长乐公主的脸上泛起红晕，她强装镇定地道：“徐大人对我和母后有救命之恩，我只是想报答他的恩情罢了。”
    怕旁人不相信，她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这样。”
    可惜她红的和桃花一样鲜艳的脸蛋，任谁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连问萱和墨竹这样的奴婢都看出了些端倪，但碍于公主的面子不好说出来。
    穆清瑜忍着笑，道：“既然如此，公主不如备上一份厚礼送到徐大人府上。”
    “我试过了，可是每次去徐大人都不在家。”长乐公主一说完，见马车里其他三人狐疑的眼神望过来，她才察觉自己说错话了。
    “我的意思是，每次我派人送谢礼去徐大人都不在家。”长乐公主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穆清瑜道，只是她眼中的笑意仿佛洞悉了一切。
    越描越黑，长乐公主干脆不再提及徐屿舟，转而说起了闲话。
    可不管说什么，长乐都心不在焉的。
    眼瞅着快要到了，长乐越发坐立难安。
    她下定了决心，咬着牙道：“清瑜姐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第472章

    “公主有话请直说，我能帮定会帮的。”穆清瑜道。
    长乐公主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话说出口，“过几日我能不能去你家玩一玩？”
    她原本说的是想请穆清瑜盯着些徐府，好让她知道徐屿舟究竟什么时候会在家里，她好随便寻个借口偷偷溜出皇宫去徐府。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徐屿舟在躲着她，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可是这样一说，相当于将她对徐屿舟的心意昭告天下。
    她面皮薄，还是问不出口。
    “自然可以的，公主想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的。只是公主来提前与我说一声，我好收拾收拾。”穆清瑜笑道。
    “好，那我们就说好了。”
    进了城之后，太后娘娘念着一路舟车劳顿，便命人特意往将军府绕路，在将军府门口将穆清瑜和随行婢女放了下来，不让穆清瑜入皇宫去再折腾一番了。
    穆清瑜和墨竹站在将军府门口，目送着皇家的车队离开。
    直到车队消失在视野中，主仆二人仍旧站在门口看着。
    “夫人，太后娘娘还是疼您的。”墨竹感慨道，今天一天太后娘娘对穆清瑜赞不绝口的，她与有荣焉。
    穆清瑜抿唇一笑，“这话就当着我的面说说。”
    “奴婢知道的。”墨竹回道。
    墨竹知道，要是她的话和别人说，别人定会在背后说穆清瑜狂妄的。
    主仆二人转身往府里去，没走多久，住在客房里的客人们都过来了。
    她们将主仆二人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什么。
    穆清瑜只觉得耳边聒噪，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她还得忍着不耐烦强撑着笑容。
    墨竹看出了自家主子的不耐烦，她高举双臂大声道：“好了好了，诸位有话慢慢说！”
    她们这才停下了叽叽喳喳，派出了郑柔做代表。
    郑柔小的时候去学堂里读过几天书，肚子里是有一点学问在的，说话也比旁人有条理。
    郑柔走到穆清瑜跟前，穆清瑜看到她泪眼朦胧的模样着实吃了一惊。
    郑柔眸子里的眼泪不像是虚情假意，像她这样的人物，还有什么事能惹得她伤心呢？
    “嫂子，照哥哥是不是死了？”郑柔哽咽着说完，她咬着嘴唇才不让自己哭出来。
    话说完，站在她身边的李三嫂子等人纷纷抹起了眼泪，低沉的呜咽声更是不绝于耳。
    穆清瑜的眼中含着怒气，语气冷冷，“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外头的人都这么说的，”郑柔边擦着眼泪边说，“而且姐姐今天特意去庙里烧香，不就是为了超度照哥哥？”
    这一下连墨竹都黑了脸，忍不住嗔道：“郑姑娘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将军只是下落不明，定会回来的。”
    “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郑柔瞪了墨竹一眼，墨竹只是个丫鬟罢了，就敢这样子对她说话？
    郑柔不理会她，只看向穆清瑜苦苦央求道：“嫂子，你就跟我们说一句实话，照哥哥是不是死了？”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我们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穆清瑜知道外头正流言纷纷，没想到这些李照的至亲至敬之人竟然也信了外头的话。
    瞧着她们一个个的脸色，都是信了李照死了，绝无生还的可能。
    穆清瑜心中一片凄凉，这就是所谓的亲朋好友吗？可想而知，当初李照年少时，这些人又是怎么对他的。
    穆清瑜觉得，也不必对这些人太好了。
    她板起脸，冷淡地道：“我没有隐瞒什么，如若你们觉得将军死了，那请你们自便。”
    说完，她带着墨竹扬长而去。
    “她这是什么态度？”王二他娘指着穆清瑜的背影骂道，“我们好歹是她的长辈，她就敢对我们使脸色？”
    “唉，还是先想想照哥儿死了，我们该怎么办。照哥儿死了，我们想要托他办的事指定是办不成喽。”人群里又有一人说。
    “不如我们去求求照哥儿媳妇，快点把我们的事办成了，我们也好安心啊！”
    “可是照哥儿媳妇油盐不进的，现在更是轻易见不了她的面，怎么去求她办事？”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人？不如我们一起冲进去！”
    “不行不行，将军府里那些官兵都不是吃素的，再想想别的法子。”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想着法子，郑柔并不参与其中。
    郑柔怔怔地站着，眼角还挂着泪珠。
    看穆清瑜的反应，李照看起来真的回不来了。她心灰意冷，只觉得后半辈子再无依靠了。
    不行，她得另想法子才行，她才不想再回家乡去，随便配一个庄稼汉，就在乡下消耗一生。
    以她的容貌和身段，做个官夫人都是绰绰有余的。
    她的脑海里浮现一男子的面容，逐渐有了打算。
    穆清瑜回到院子里，先洗漱换了衣裳，再让人将近一个月的账本拿了过来。
    穆清瑜翻看着账本，神色淡淡。
    妙香带着丫鬟将晚膳摆好，道：“夫人，不如先用晚膳。”
    穆清瑜合上账本，信手放到一边，“我已经看完了，将账本送回去。”
    “是。”
    穆清瑜思索片刻，道：“自打那边的人来了之后，念着她们是将军的亲朋好友，都是按照最好的招待的。自现在开始，就按照普通的份例来。”
    “是。”墨竹和妙香齐声应下，二人暗道，早该如此了。
    穆清瑜这才起身去用晚膳。
    过了几日，秦姝怕穆清瑜自己待在将军府里胡思乱想，特意下了帖子要请穆清瑜去章家散散心。
    穆清瑜欣然应允，让人备好马车，她带着墨竹往将军府去，留下妙香看顾着府里。
    主仆二人走到门口正准备上马车时，不知道郑柔从哪里跑了出来。
    “嫂子，嫂子。”郑柔喊了两声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了。
    穆清瑜只好停了下来，“郑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郑柔走到穆清瑜另一边，挽起她的胳膊，道：“我知道嫂子这几日心情不好，不如我陪着姐姐一块出去。我怕墨竹一个人伺候着姐姐不稳妥。”

 第473章

    墨竹解释道：“郑姑娘有所不知，这次我们去的是夫人的表姐家，我家夫人和表夫人关系最是要好，郑姑娘放心。”
    郑柔手上用了些力气，紧紧地挽住穆清瑜的胳膊，生怕她逃了一样。
    郑柔道：“那我也是不放心的，毕竟是表姐不是嫡亲的姐姐。嫂子，就让我陪你一块去。”
    穆清瑜侧过头，看着郑柔软磨硬泡的模样，心中一动。
    在墨竹还想着怎么让郑柔死心时，穆清瑜已经开口，“好，那你就跟我一块去。”
    郑柔大喜过望，“嫂子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添乱的。”
    墨竹却是不解，怎么能让这样的人跟在穆清瑜身边？经过上次一事知道郑柔的真面目后，墨竹心知郑柔平白无故地要和穆清瑜往章家去，定是没安好心。
    可当着郑柔的面，她不好说什么。且穆清瑜和郑柔已经往马车上去了，墨竹只好闭上嘴跟了上去。
    马车里，穆清瑜和郑柔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
    自打来了这儿后，郑柔除了将军府很少往外面去。
    难得出来一趟，她打起帘子往外看着。
    都城比她们那的县城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到处都是新鲜的玩意。
    “嫂子，前面便是贤王府了。让车夫快点过去，那地方晦气得很。”郑柔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闻言，穆清瑜亲自打起帘子看了一眼，果然是快到贤王府了。
    远远望去，今儿个贤王府的门口似乎又多加了层守卫，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上还挂着大红绢布。
    她想起前几日听到的消息，难道就是在今日？
    穆清瑜吩咐道：“让车夫驾马慢一些。”
    “是。”墨竹便去交待车夫。
    郑柔惊讶，不知穆清瑜此举为何意，难道是故意要和她作对的？
    穆清瑜招了招手，示意郑柔到自己身边来。
    郑柔带着不解过去走在穆清瑜身边，穆清瑜指了指另一辆马车。
    郑柔看过去，那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稀奇的，根本比不上她们所乘坐的这辆马车。
    “嫂子让我看什么？”郑柔问道。
    穆清瑜的目光随着那马车而动，“你瞧，马车停下来了。”
    郑柔再次看过去，只见那马车竟然在贤王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停了片刻，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谁都知道贤王谋逆，小圣上心善没有杀了他，只将他关了起来。
    这女子身穿嫁衣出现在贤王府，难道是要嫁给贤王的？
    路过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热闹，这条路上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
    躲在马车里的林夫人瞧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生怕被别人认出来她们的身份，忙戴了个厚厚的帷帽遮挡住自己的面容。
    她瞧着林素下了马车之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催促道：“你快进去，你还在等什么？”
    林素头上盖着大红喜帕，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见她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
    林夫人动手推了林素一下，道：“你快去。”
    林素委屈地道：“我要是进去了，就一辈子出不来了。娘难道忍心吗？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林夫人抹了把眼泪，怪腔怪调地道：“我怎么忍心啊，可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我也没法子啊，你快点进去。”
    林夫人知道，如若不牺牲个林素，太后娘娘定会怪罪上整个林家的。
    林夫人见林素到了这个时候还倔强，她生怕太后娘娘知道了不高兴，便让下人去喊了两个守卫来。
    两个守卫走了过来。
    “两位大哥，小女不知道进去的路，还请两位大哥带带路。”林夫人讨好地道。
    “夫人客气了。”
    两个守卫说完，一左一右地拉住林素的胳膊，竟是要强行将她拖进去。
    林素疯狂地挣扎起来，“我不要进去！娘！救救我啊！”
    林夫人提心吊胆地看着，好在进了贤王府里时，林素头上的盖头都不曾掉下，她才松了口气，吩咐车夫快点离开。
    贤王府大门关上，这马车灰溜溜地离开后，看热闹的人便慢慢地散去了。
    郑柔也收回视线，在马车上坐好，她的心神久久难以平静。
    “嫂子，你知道那新娘子是谁吗？哪有这样子嫁人的。”郑柔怔怔地道，她瞧着那新娘子的模样，不像是要去嫁人的，倒像是要进去受酷刑的。
    穆清瑜意味深长地道：“费尽心机想要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是这样的下场。”
    郑柔心中一凛，总觉得穆清瑜这些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朝着穆清瑜望过去，却见穆清瑜已经看向了别处。
    郑柔抿了抿唇，许是她想多了。
    她之前做的事隐蔽，李婶有把柄在她手上，更是不会说出去的。
    是以她极有自信，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她做过的事，穆清瑜更是无从知晓。
    为了看热闹将路堵住的人已经散了，马车继续前行往章家去。
    穆清瑜盯着贤王府的围墙，高高的围墙将被困在里头的所有人的生路都堵住了。
    死了才是最痛快的。
    没过多久，终于到了章家，秦姝亲自在门口迎着。
    秦姝见李家的马车到了，欢欢喜喜地迎上去。待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郑柔时，饶是她修养再好，笑容依旧凝固了。
    她的笑也没那么自然了，“郑姑娘也来了啊。”
    说着，她用眼神示意着穆清瑜，怎么将郑柔也带来了？
    穆清瑜只笑着，没有回答。
    “秦姐姐难道不欢迎我吗？”郑柔自来熟地道。
    秦姝只好维持着客气的笑，“怎么会呢，快里面请。”
    一行人便往章家里头去。
    章家是年代久远的大家族，一路上总是能遇到来来往往的下人，比起将军府来热闹不少。
    郑柔只在将军府住过，她还以为大家贵族都是和将军府一般，冷清高贵。
    待看到章家的热闹时，郑柔感慨，大家族就该像这样热闹鼎盛的。要是能住在这里，可比住在将军府里快活多了。
    秦姝带着穆清瑜二人先去章老夫人那里请安。
    章老夫人一见到穆清瑜，就拉着她掉起了眼泪。

 第474章

    章老夫人拉着穆清瑜哭道：“李将军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比少明还要亲呢。别看他平常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实际上最是心善的好孩子。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又能出这样的事呢？也可怜你了，才成亲没多久，就要这般担惊受怕的。”
    章老夫人说着掉下了眼泪，为着李照的事她也清减了不少，整个人瘦了一圈。
    被她的悲伤所感染，穆清瑜的眼泪也像是开了阀门，接连不断地掉了下来。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因着李照的事哭过了，此时被章老夫人引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了。
    一老一少哭成一团。
    秦姝等人急忙上前相劝，劝了好一会才叫这二人收起了眼泪。
    “祖母，瑜儿，你们再哭，我也要跟着你们哭了。”秦姝眼眶红红地道。
    一老一少被秦姝逗得破涕而笑，终于是不再哭了。
    章老夫人看向郑柔，问道：“我倒是疏忽了，这位是？”
    穆清瑜介绍道：“她是将军在家乡时的邻居妹妹。”
    郑柔照着在将军府里跟着丫鬟们学的，像模像样地朝着章老夫人行了一礼，道：“郑柔给老夫人请安。”
    “原来是将军的妹妹，当初将军刚来都城时，还是个黄毛小子呢。”章老夫人想起了旧事，眼泪又要出来了。
    秦姝怕章老夫人再哭哭坏了身子，赶紧带着穆清瑜和郑柔去大房了，让章老夫人好生歇息。
    回到大房，秦姝又带着二人去给章大夫人请安。
    章大夫人慈眉善目，看着是个好相处的。
    穆清瑜瞧着章大夫人待秦姝也是和蔼可亲，心中甚是欢喜。
    因着是头一次见郑柔，章大夫人又让丫鬟拿了只镯子来，当作见面礼给了郑柔。
    “多谢夫人，我很喜欢呢。”郑柔捧着镯子甜甜地道。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几人自去说话。”章大夫人笑着让几人离开了。
    秦姝便带着穆清瑜和郑柔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穆清瑜坐在榻上歇息极为自然，在秦姝跟前，她根本不用遮掩什么。
    “你这个皮猴，”秦姝无奈地摇了摇头，“郑姑娘可别被她的外表骗了，你坐这里。”
    秦姝拉着郑柔坐了下来。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男子的声音，穆清瑜听出来是章少明的声音，不禁问道：“姐夫今儿个没出去吗？”
    秦姝朝着院子里张望了下，“今儿个他休沐，约了几个好友出去玩耍，不知为何提前回来了。你们且坐一坐。”
    说完秦姝起身往外去。
    穆清瑜和郑柔透过窗户，看到秦姝走进院子里将从外头进来的章少明拦住了，秦姝拉着章少明往别处去，没让章少明突然进去冲撞到两位贵客。
    穆清瑜收回视线，喝起了桌子上的茶水。
    方才和章老夫人一起哭了一会，喉咙里像是有一把火烧着似的难受。
    她一连喝了半碗茶水，抬眸只见郑柔还眼巴巴地望着窗外。
    她顺着郑柔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除了伺候的丫鬟，再无别人。
    “郑姑娘看什么呢？”穆清瑜问道。
    “没什么。”郑柔心虚地收回视线。
    穆清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喝着茶水。
    秦姝进来了，还带着捧着水盆的丫鬟进来了。
    “瑜儿，过来洗把脸，瞧你都哭成个小花猫了。”秦姝亲自拧了帕子。
    穆清瑜走过去洗漱。
    郑柔独自一人坐在榻上，试探性地问道：“秦姐姐，姐夫怎么突然回来了？”
    秦姝正亲自替穆清瑜擦拭着脸颊，闻言便道：“他和几个好友出去玩，几人一起喝了点酒，他喝醉了就先回来了。”
    穆清瑜惊讶，“上午就喝上了？姐夫没事？”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秦姝毫不在意地道。
    “我们在这里，姐夫去哪里睡了？”穆清瑜又问。
    郑柔竖起了耳朵，穆清瑜问的正是她想问的。
    “哦，我让他去前头书房去睡了。”秦姝回道。
    郑柔将秦姝的话记在了心里，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穆清瑜重新梳洗后，和秦姝一起在榻上坐下，三人说起了话。
    说了一会，郑柔提议道：“秦姐姐，过段时日我就要回家去了，恐怕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姐姐能不能带我出去逛一逛，好让我开开眼？到时候回家去，我也好在家乡人的面前炫耀一番。”
    郑柔的脸上带着亮晶晶的笑，宛若一个不谙世事、天真可爱的少女。
    秦姝心软不忍拒绝，便道：“自然是可以的，我……”
    “姐姐，”穆清瑜出言打断了秦姝，“你今儿个叫我来不是说要和我讨论花样，要在老夫人的寿辰时送一件你亲手做的衣裳？”
    秦姝愣了一下，才觑着穆清瑜的脸色道：“是啊，我差点把这茬事忘记了。郑姑娘，不如待会子再去？”
    “没事的，要是两位姐姐都没空，不如让丫鬟带我出去逛一逛。”
    秦姝看了穆清瑜一眼，才道：“也好，珠儿，你陪着郑姑娘出去走一走，切记照顾好郑姑娘。”
    “是，郑姑娘请随奴婢来。”
    珠儿领着郑柔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姝和穆清瑜时，秦姝迷茫地问道：“我何曾和你说过花样子？我也没有要做衣裳呀。”
    穆清瑜一笑，坦言道：“是我胡诌的。”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带着郑姑娘过来了？”
    “我出门的时候，她非要跟着一起来，我便把她带来了。”
    秦姝听了愈发迷惑不解，“我和她不过是一面之缘，她为何一定要跟你来？”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秦姝会意，又派了几个丫鬟悄悄地跟上去，有什么事即刻回来禀告。
    珠儿领着郑柔往章家的花园里去，一路上，郑柔亲切地一口一句姐姐，将珠儿哄得团团转。
    “珠儿姐姐，花园好气派啊！”郑柔惊喜地瞧着花园，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看着郑柔的反应，珠儿也笑了起来，“奴婢带着姑娘在里头好好逛一逛。”
    “那一切就拜托珠儿姐姐了。”
    珠儿带着郑柔往花园里去。
    郑柔一边走一边看着，装作无意地道：“我听说大家族都注重男女大防，不知道章家的几位爷们在哪里？我好避着些。”

 第475章

    珠儿伸出手指了个方向，道：“这条路走到尽头便是前院了，老爷们少爷们如若休沐或者放学时，基本上都在书房那边歇息。郑姑娘，你跟着奴婢往那边去，那边有个小池子养了好几尾锦鲤，甚是好看呢。”
    郑柔深深地望了那边一眼，随即跟着珠儿要去看锦鲤。
    走了一半，郑柔哎呦一声，猫着腰捂着肚子。
    珠儿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郑柔尴尬地笑笑，“我肚子不舒服，净房在哪里？”
    珠儿指了个方向，刚想说她带着郑柔过去，没想到郑柔拔腿就跑。
    珠儿只愣了一下，郑柔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了。
    珠儿挠了挠头，看起来郑柔真的很急，她只好留在原地等着，省的郑柔解决完回来后找不到人。
    郑柔跑出珠儿的视线之后，按照记忆朝着珠儿先前指的地方去。
    她生怕被人发现，走起路来蹑手蹑脚，要是被人看到了，恐怕会把她当成小贼。
    虽说她小心谨慎，但是不曾想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别人的眼中。
    好在大上午的丫鬟们都在忙活，来花园子里的人甚少。
    郑柔曾经有幸去过县老爷的宅子里，她知道连通前院和后宅的门肯定有人把守，且轻易不会让人出入。
    她一路往前院的路上，脑海里都在琢磨着待会子碰到守门的人该说些什么，找个什么借口得以过去。
    是以见到那守门的婆子，郑柔理了理衣裳才走了过去。
    那婆子上下打量了郑柔一番，见对方不是府里的丫鬟，便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我是跟着李夫人过来的，”郑柔神情自若地道，“夫人让我去找大少爷，有东西要我转交给大少爷。”
    那婆子显然是不信的，狐疑地道：“不过是给个东西，自有府里的丫鬟跑腿，怎么会叫你来？”
    郑柔警惕地朝着四周望望，她煞有其事地低声说：“因着是极为要紧的东西，事关我家将军。”
    郑柔点到为止，没有再说下去，说的多反而要露馅了。
    那婆子想起自家大少爷和李将军最是要好的，现下李将军正生死未卜。这女子要带的东西，难道事关将军的生死？
    那婆子感觉双肩上压了重担，她给这女子开门，更是为了李将军出了一分力，她哪里敢有不答应的。
    “那你快些去，别被人发现了。”婆子也压低声音，说着将门打开了。
    “多谢！”郑柔道完谢，穿过门走向另一边。
    走之前她不忘叮嘱那婆子不要将自己的话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那婆子果然被唬住了。
    郑柔就用这借口和这吓唬人的一套，成功找到了书房所在。
    在她的认知里，章家大少爷是章家的嫡长子，肯定一切都得紧着他。
    这一片又大又阔绰的书房，肯定都是章家大少爷的。
    郑柔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起章少明的面庞，翩翩少年玉树临风。
    如今李照多半是死了，为了她的出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章少明。
    就算是做妾，只要有个孩子傍身，也比做县夫人风光多了。
    郑柔捏紧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继续往书房那边去。
    突然转角处出来两个丫鬟，郑柔忙躲了起来。
    两个丫鬟并排而行，两人都捧着红漆托盘，托盘上头分别摆着醒酒汤药和浓茶。
    “也不知道少爷醒了没，要是没醒，这些该怎么给他喝下去？要是不叫少爷的酒醒了，少夫人定会怪罪我们的。”其中一丫鬟苦恼地道。
    另一丫鬟同样愁眉苦脸，“唉，就算少爷不醒我们也没法子啊。就算被少夫人怪罪，也只是骂几句，忍一忍便是了。”
    两个丫鬟说着已经到了书房门口，二人推门进去。
    郑柔悄悄地看了一眼，只见那两个丫鬟推门进去了，她便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突然书房里传来一声尖叫，随后两个丫鬟捧着托盘出来了，二人手上的茶碗汤碗，汁水洒出来一半。
    “看来少爷是真的醉了，我们快走。”
    “好。”
    说着两个丫鬟疾步离开，说话时二人背着郑柔，郑柔并没有看到两人因为羞愤而通红的脸颊。
    两个丫鬟捧着托盘往回去，走到偏僻的地方二人拧着眉互相看看，皆是羞愤得说不出话来。
    她们家少爷打小就是那个德性，她们作为下人，除了忍耐再无别的法子。
    没多久前少夫人进门，要是被少夫人看到少爷对哪个丫鬟动手动脚的，少夫人只会怪那丫鬟行事轻佻，动辄打骂绝不轻饶。
    这两个丫鬟苦不堪言，方才在书房里吃的亏也只能咽回肚子里，不能跟任何人诉说。
    两个丫鬟走后，郑柔见那书房的门半掩着，她便趁着没有人快速跑了进去。
    进了书房之后，她还不忘将门带上了。
    珠儿在花园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郑柔回来，她只好去净房处找郑柔，可是郑柔不在那里。
    难道郑柔迷路了？
    珠儿便指派了几个丫鬟和她一起在花园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郑柔的影子。
    珠儿这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连忙往回跑去，想请穆清瑜和秦姝想想法子。
    珠儿一进屋子，竟瞧见章少明也在。
    章少明和李照是好友，穆清瑜和秦姝是关系要好的姐妹，是以穆清瑜、秦姝和章少明三人坐在一起不用避讳。
    章少明不知道在说什么，屋子里的氛围有些沉闷和压抑。
    珠儿一进去，章少明闭上了嘴。
    秦姝道：“你不是带着郑姑娘出去逛园子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夫人，奴婢把郑姑娘弄丢了。”珠儿焦急地道，将在园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末了，珠儿泄气地道：“夫人，奴婢带着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郑姑娘。”
    “再多派些人去找找。”秦姝沉声吩咐道。
    “姐姐悄悄地派人找，要是大张旗鼓地去找，恐怕要传出什么闲话来。”穆清瑜提醒道。
    说不定有人知道了会在背后编排秦姝，说她连个客人都照顾不好。
    且穆清瑜清楚郑柔的手段，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第476章

    “瑜儿说的对，你带着悄悄地去查一查。”秦姝拧着眉头道。
    要是郑柔真的在章家出了点什么事，她难逃其咎。
    她是章家大少夫人，不知道多少人对她高嫁这件事颇有微词，要不是有章少明、章大夫人和章老夫人护着，别人的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她一向小心谨慎，不给人留有话柄。
    这次郑柔的事，她得万分小心才行。
    “要是花园里找不到，不如去前院找一找。”穆清瑜提醒道。
    “前院？”秦姝不解，“郑姑娘去那里做什么？”
    “珠儿已经带着人在花园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人了，花园和前院离得近，说不定是郑姑娘迷路不小心误进前院了。”穆清瑜解释道。
    “你说得对，珠儿，按照瑜儿说的去做。”秦姝忙道。
    要是郑柔真的进了前院，冲撞到什么人惹出麻烦来可不好了。
    章少明唤住珠儿，道：“还是我让人去找，前院我方便些。”
    秦姝瞅了瞅章少明的脸色，还有一些红晕，便问：“你的酒醒了吗？”
    章少明捏了捏鼻梁，“头还有些痛，但是脑子是清醒的，找个人还不成问题。”
    秦姝没多说什么，只让伺候章少明的下人上心一些。
    于是章少明带着人往前院去，准备悄悄打探一下郑柔的下落。
    屋子里只剩下穆清瑜和秦姝二人，穆清瑜拉住秦姝的手，愧疚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将她带出来的，平白无故地为姐姐添了不少麻烦。”
    秦姝拍了拍穆清瑜的手，“这事不怪你，也不知道郑姑娘去前院要做什么？不过我们提前将明郎喊了过来，想必她在书房也闹不出什么来的。她找不到明郎，自然就会回来的。”
    原来自打郑柔随着珠儿出去之后，一举一动都在穆清瑜和秦姝的眼皮子底下。
    章少明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穆清瑜便察觉出郑柔对章少明异常感兴趣。
    因此当知道郑柔是要往书房去时，秦姝先她一步将章少明喊了过来。
    只是不知道郑柔现在在书房那边做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穆清瑜轻启朱唇，刚想再说几句话时，只见章少明又折了回来。
    章少明摊开手，无奈地道：“好了，也不用我去找了。”
    穆清瑜和秦姝对视一眼，不知章少明是何意。
    章少明也不解释，他往边上站一站，一丫鬟顺势走上前来。
    “奴婢松枝给大少夫人、李夫人请安。”名唤松枝的丫鬟屈膝行了一礼，她面色不虞，算不得恭敬。
    “原来是松枝啊，”秦姝却对这个丫鬟客客气气的，“六弟妹找我有什么事？”
    这松枝是章家六少夫人的陪嫁丫鬟，六少夫人嫁给章少天没多久就显露出了刁蛮任性的性子。
    果然知道章少天在外的名声还敢嫁过来的，定不是普通的女子。
    “大少夫人跟奴婢去一趟便知道了。”松枝噘着嘴道。
    “也好。”秦姝站了起来，穆清瑜也跟着站起来，看样子是要和秦姝一块去的。
    松枝皱了皱眉，道：“我家夫人只找大少夫人，李夫人还是不要跟着来了。”
    穆清瑜动作一滞，幽深的目光移到这猖狂的丫鬟身上，“哦？六少夫人不欢迎我？”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我家夫人找大少夫人有话单独说。”松枝格外加重了单独二字。
    穆清瑜已经挽起了秦姝的胳膊，轻飘飘地道：“那待会子她们说话的时候我避开便是了，你快带路。”
    松枝想着自家少夫人的吩咐，还有些犹豫。
    章少明已经不耐烦了，斥道：“磨磨唧唧做什么？要是你带不了路，换一个人来！”
    章少明难得肃起脸时，还是挺能吓唬人的。
    松枝吓了一跳，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
    她在前带路，带着穆清瑜几人往书房那边去了。
    走到一处书房前头，里头还隐隐地传来女子愤怒的咒骂声。
    秦姝听出来，这声音正是她那位过门没多久的六弟妹发出来的。
    “你先去忙别的，你进去恐怕不方便。”秦姝对章少明道。
    章少明也听到了书房里的声音，“你小心些。”
    说完章少明离开了。
    待他走后，松枝松了一口气，连腰杆都挺了起来。
    松枝轻哼一声，看秦姝和穆清瑜的眼神不善，她佯装自言自语地道：“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要搅乱别人的家庭。有这点心思，还不如好好盯着自己房里的那点事！”
    秦姝气得肝疼，这儿没有别人，松枝自说自话时时不时朝着自己看几眼，她的话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要是自己现在应答，岂不是自认了自己做过那些事？
    穆清瑜掏出帕子轻轻点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不满地道：“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就是让我们听你抱怨的吗？你这些编排别人的话在我们跟前说说便是了，要是被那人听去，肯定要撕烂你的嘴的。”
    穆清瑜满脸真诚，一副是为松枝好的态度，叫松枝憋得脸都黑了，偏生她还说不出什么话来。
    “多谢李夫人为奴婢着想，”松枝咬牙切齿地道，“两位夫人请跟奴婢进去，我家夫人就在书房里头。”
    松枝在前带路，先进了书房里头。
    秦姝和穆清瑜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才进书房，穆清瑜远远地瞧见了跪坐在地上捂脸哭泣的郑柔。
    郑柔原来在这里。
    秦姝先注意到的是正提着章少天耳朵痛骂的章六少夫人高氏，高氏丰腴富态，在气势上就压了章少天一头。
    一向无法无天的章少天，在高氏跟前和只猫儿一样乖巧，他被高氏咒骂着大气都不敢出。
    看到秦姝和穆清瑜进来，高氏骂得愈发起劲了。
    “好啊，你说要到书房里用功，原来是偷偷藏了人在这里？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高氏手上用力一揪，高少天立刻连声求饶。
    “痛痛痛，你轻一些，我的耳朵要被你扯下来了。我说到书房里用功其实是偷偷来喝酒了，至于这个女人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都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不是还派人给我送醒酒汤来了吗？”

 第477章

    “是有这么一回事。”高氏说着松开了手，章少天在地上一个翻滚，离高氏远远的，生怕高氏又要来揪他的耳朵。
    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到郑柔身上，郑柔察觉到了，抬起了眸子。
    她一眼就看到了穆清瑜，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样。
    “嫂子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郑柔哭嚎着，膝行到了穆清瑜身边。
    穆清瑜冲着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便将郑柔扶了起来，道：“郑姑娘先起来。”
    高氏挑了挑眉，“做错事的人，怎么还敢起来？”
    穆清瑜已经自顾自地拉着郑柔坐了下来，闻言便道：“如若郑姑娘真的错了，再叫她跪下来也不迟。”
    高氏气得哼了一声，她早就知道李将军生死不明的消息，这一次和贤王那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没想到穆清瑜不躲在家里哭，还敢出来横行霸道？且没了李将军的庇佑，成了个寡妇后，高氏倒是要看看穆清瑜还能不能横行！
    高氏还从下人们的嘴里听到章少天从前和穆清瑜的一些纠葛后，对穆清瑜愈发地看不上眼。
    “姐姐，你也坐。”穆清瑜拉着秦姝坐了下来。
    屋子里只剩下章少天一人还跪在地上，高氏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还跪着坐什么？”
    章少天急忙起身，在高氏身边坐了下来。
    高氏冷声道：“今儿个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种攀高枝的下三滥招数，难道你们两位没见过吗？”
    章少天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睡得好好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我实在是冤枉啊。”
    郑柔抹着泪，可怜兮兮地道：“我是清白人家出身，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高氏质问：“那我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你进书房干什么？看到书房里有人，你为什么不躲开？”
    郑柔心虚地瞟了一言不发的穆清瑜和秦姝二人，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只好用帕子捂着眼睛继续伤心地哭了起来。
    “你别光哭，你说话啊！”高氏愕然，这人怎么就知道哭？
    高氏只好看向穆清瑜和秦姝二人，“李夫人，大嫂，你们总该给我一个交待。”
    穆清瑜微微摇了摇头，“这种事，我和姝姐姐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不如六少夫人和六少爷自个关起门来想一想，此事该要如何了结。”
    高氏瞪大了眼，“她是你带来的人，你怎么能置之不理？”
    高氏打量了一下郑柔身上的穿着，她身边的丫鬟穿的都比郑柔富贵，她便猜测郑柔只是穆清瑜身边的丫鬟罢了。
    于是高氏补充道：“她是你的丫鬟，你别想脱身。”
    穆清瑜道：“她不是我的丫鬟，她是将军从前时的邻居，是清白出身。”
    高氏嗤笑一声，“我早就知道李将军出生乡野，果然乡下的民风就是如此，出来的人一个个的都是这副德性。”
    高氏这是将李照也一齐骂进去了。
    穆清瑜冷下脸，眼中泛着细碎的光，“慎言！你胆敢在背后污蔑我夫君，要是这话传出去，恐怕你也知道。”
    李照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要是高氏诋毁的话传出去，人家肯定会指着她的脊梁骨骂。
    可是今儿个的事，本来就是自己占理，那边理亏的，高氏气势上不想输。
    她嘴硬地道：“我说的是假话吗？做下不知羞耻的事的人，难道不是她吗？”
    正在高氏喋喋不休的时候，外头突然有个小丫鬟来说，章老夫人要留穆清瑜和郑柔用午膳。
    秦姝让珠儿出去，将那个小丫鬟打发走了，省的书房里发生的事泄露了出去。
    高氏嘲讽道：“怎么，大嫂也觉得丢脸，不想叫书房里的事传出去？”
    面对高氏的纠缠，秦姝只能维持着好脸色。谁叫她是做大嫂的，该有的气量绝对不能少。
    “这件事传出去总归是不好的。”秦姝好脾气地道。
    “有什么不好的？我家夫君添了个美妾，有什么不好的？”高氏怪腔怪调地道。
    穆清瑜笑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事情便好办了，郑姑娘你放心，章六少爷不会对你不负责的，你快别哭了，快谢过六少夫人。”
    郑柔将帕子移开了些，看了眼在高氏一边懦弱的章少天，连章少明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也怪她鲁莽冲动，进了书房后只看到床上躺着一人便过去了。
    她到底是不曾出嫁过的姑娘面皮薄，都不敢睁开眼看一看。
    要是她能提前看一眼，定不会叫这样的事发生的。
    可事已至此，除了扒上章少天，似乎没有别的出路了。
    郑柔到底是个有谋的人，几个呼吸间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在了高氏跟前，给高氏磕了个头，道：“多谢六少夫人。”
    高氏显然是被这一幕惊得愣住了，她说的明明是反话，这二人一唱一和地倒是当真了。
    可是受了郑柔这一跪，高氏再说什么反对的话都是在打自己的脸，她憋得脸色铁青。
    章少天一向觉得高氏管自己管得太严厉了，连多看丫鬟一眼都要挨高氏的骂。
    没想到高氏竟然同意他纳妾？不管郑柔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这里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章少天都是欢喜的。
    尤其是看到郑柔颇有姿色，章少天的嘴角都翘起来了。
    “嘿嘿，多谢娘子。”
    听着章少天欢快的语气，高氏气得一巴掌飞了过去，“这种事我怎么能做主？方才既然祖母派人来了，我们就去让祖母做主！”
    郑柔想起章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好说话的，她便道：“我愿意跟六少夫人过去。”
    穆清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高氏哼了一声，率先起身往外去，郑柔和章少天赶紧跟上去。
    穆清瑜和秦姝落在了后头，秦姝后知后觉地道：“她这一招，该不会原本是冲着明郎去的？”
    “多半是的。”穆清瑜神色淡淡。
    “她！”秦姝惊得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没想到郑柔外表看着温和大方，心里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第478章

    一行人到了章老夫人的跟前，章老夫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将屋子里的闲杂人等都支了下去。
    高氏道：“祖母，这样有心机的女人，绝对不能让她进我们章家的门啊。”
    郑柔愣住了，明明方才高氏都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改口了？
    郑柔在章老夫人的跟前跪了下来，道：“老夫人，当时我路过书房，听到里头有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讨水喝。我便想着进去看一看，没想到……六少爷喝醉了酒力气大……我挣脱不开……”
    郑柔将在路上想好的托词说了出来，反正她只要将一切都推到章少天身上便成。
    章老夫人最是清楚这个孙子的秉性，郑柔说的每一字她都是信的。
    章老夫人瞪了章少天一眼，“是我没管教好这个孙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你是将军的故人，章家定不会亏待你的。”
    郑柔没想到章老夫人这么好说话，登时一喜，朝着章老夫人道谢。
    高氏瞪着郑柔的笑脸，恨得牙痒痒。她暗暗掐了章少天一把，催促道：“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说啊！”
    章少天愣愣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喝醉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你！”要不是章老夫人在场，高氏都想再给章少天一巴掌，让章少天清醒清醒。
    高氏扫了眼屋子里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旁观的穆清瑜身上，道：“祖母不要被人蒙骗了，说不定是有人想要往我们章家安插眼线！”
    穆清瑜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你是在说我么？”
    “你心里清楚，”高氏冷笑，“你是不是怕你成了寡妇后，一个人支撑不起将军府，才想出这种法子来的？”
    “住嘴！”章老夫人怒道，更是被高氏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屋子里的人赶紧给老夫人顺气喂水。
    好一会章老夫人才缓过来，但她仍旧用愤怒的眼神盯着高氏。
    李照在她心里，是和章少明一样的存在，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好孩子。
    高氏如此说，岂不是在戳她的心窝子？何况李照下落不明，她心中本就不好受。
    高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站在一旁。
    “老夫人消消气，”穆清瑜已经坐到了章老夫人身边，“都是我不好。”
    “与你何关。”章老夫人拍了拍穆清瑜的手。
    穆清瑜自责地摇了摇头，“如若我没有让郑姑娘自己去逛园子，让她迷了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更不能怪你了，要怪只能怪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章老夫人又瞪了章少天一眼。
    “祖母怎么老是有偏见，不把少天往好处想。”高氏委委屈屈地说道。
    章老夫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高氏勾了起来，这一次在章老夫人生气前，穆清瑜和秦姝连忙替她顺气。
    “来人，将六夫人请来！”章老夫人气道。
    没一会章六夫人过来了，来之前六夫人早就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进了章老夫人的屋子，她先狠狠地瞪了章少天和高氏一眼。
    这两个人都是不成器的，不知道要给她惹出多少祸端来。
    原本还猖狂着的高氏，见了章六夫人反而和章少天一样乖巧。
    倒是章少天见自己的亲娘来有了底气，略略狂妄了些。
    章六夫人走到章老夫人跟前，又是捶背又是喂水，将章老夫人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母亲，都是我没教好那两个不成器的，让母亲生气了。母亲放心，待回去后，我定好好教他们。”
    章六夫人说完，章少天和高氏皆是吓得一颤。
    高氏知道待回去后，章六夫人肯定要借着立规矩好好折磨她一番。
    而章少天则是知道，高氏会把在章六夫人那里受的气，都撒到自己身上而害怕。
    章六夫人见一直跪在地上的人，想必就是那位被章少天玷污了的姑娘。
    她命身边的丫鬟将郑柔扶了起来，她则亲切地拉着郑柔说话，“你放心，我会为你做主的。”
    郑柔看着章六夫人的笑容中，似乎藏着一些算计和锋芒，她打心底里高兴不起来，她不喜欢自己被这样盯着。
    “择日不如撞日，李夫人，不如今天就把这姑娘交给我，我定会好好待她的。”章六夫人笑眯眯地看向穆清瑜。
    穆清瑜只道：“郑姑娘也是我府上的客人，一切还要听郑姑娘自己的意思。”
    郑柔看了高氏一眼，她怕夜长梦多，高氏从中作梗，便忙不迭地道：“我愿意留下来。”
    穆清瑜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章老夫人也没有心情再留人吃饭了，生气之后她愈发的疲惫。
    章六夫人见状，亲自伺候着章老夫人歇息了。
    高氏见婆母不在，她狠狠地瞪了郑柔一眼，拉着章少天扬长而去。
    郑柔再站着倒是显得尴尬，她慢腾腾地走到穆清瑜跟前，眼中含了泪珠，自责地道：“嫂子，今天我给你惹麻烦了。”
    穆清瑜的目光洞悉了一切，郑柔只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
    她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穆清瑜的目光。
    “郑姑娘，事到如今，你还想留下来吗？”穆清瑜问道。
    章家六房，从章六夫人起都不是善茬，进了六房，势必每日都要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天都不得安生。
    郑柔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捏成拳头，她领教过章六夫人和高氏的厉害，更是知道了章少天的懦弱无能。
    进了六房之后，少不得每日要打起精神来，应对各种明枪暗箭。
    这绝对不是郑柔想要生活，可是眼下她没有第二条出路了。
    郑柔抓住穆清瑜的手，真诚地道：“就算我留在了章家，还请嫂子往后多多来看我。”
    穆清瑜毫不犹豫地缩回手，面上挂着冰冷疏离的笑，“你进了六房做妾室，我更没有名义去看你的。往后你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郑柔没想到穆清瑜这般狠心，她又求救似地看向秦姝。
    秦姝接收到郑柔的目光，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道：“瑜儿，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去吃午膳。”
    当秦姝知道郑柔心中原本打的小算盘竟是冲着章少明而去，她根本不想再看到郑柔。

 第479章

    穆清瑜和秦姝带着丫鬟们走了之后，只剩下郑柔一人。
    在章老夫人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们进进出出，根本不给郑柔一个眼神，只当她是不存在一样。
    郑柔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拳头。
    章六夫人伺候了章老夫人歇下后，从内室里走出来。
    才打起帘子进来，猛地看到站在正中央的郑柔时，她的步子一顿。
    郑柔机灵，迎面走了几步，甜甜地唤道：“夫人。”
    章六夫人上下打量了郑柔一番，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一样。半晌，她给了郑柔一个满意的眼神。
    “走，跟我去六房。”章六夫人道。
    待走出了章老夫人的院子后，她还不忘敲打了一句，“待进了六房，你那些小心计收一收。”
    郑柔背后一寒，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原来她自以为算计得好，其实早就被所有人看穿了，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郑柔不由自主地离章六夫人远了些，恭敬地说了一声是。
    章家尚未分家，人口众多，原本章家的老宅子住不下了，便又买了街对面的地盖了宅子。
    章老夫人亲生的子女当然要住在老宅里，像六房这样庶出的，章少天又是个惹是生非的主，章老夫人便打发了六房的去新建的宅子里去。
    章六夫人却不在意，虽说被迫从老宅里搬走了，新宅子也是属于章家名下，但中间隔了一条街，六房倒是过起了独门独户的日子，六房的人想要出入都很方便，就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时要走得远些。
    郑柔跟着章六夫人走了许久，从章家的后门出去，穿过一条人来人往的街，终于到了六房。
    进了六房，章六夫人将郑柔安置在一处空厢房里，就忙自己的去了不再管她。
    穆清瑜和秦姝回到了大房，穆清瑜愧疚地道：“因着这事，倒是让姐姐和六房的结下梁子了。”
    “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郑姑娘歪了心思。”秦姝安慰道。
    “可到底是我将她带来的，还差一点害了……姐夫。”
    秦姝拍了拍穆清瑜的手。
    穆清瑜略一思索，道：“姐姐，到时候郑姑娘真的诞下子嗣，在章家立了足，恐怕会与你不善。”
    秦姝愣了下，“为何？郑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穆清瑜凑到秦姝身边耳语了几句，秦姝听着眼珠子慢慢瞪大，脸上难掩震惊之色。
    待穆清瑜说完，秦姝用手捂着大张的嘴，惊诧道：“她敢做出那样的事？”
    穆清瑜点了点头，“人证物证俱在，只是我还没揭发她罢了，她就当我还是个好糊弄的主，面上装着与我姐妹情深的。”
    见穆清瑜如此肯定，秦姝眼中流露出恨意和愤怒，她重重地拍了下茶几，“她竟敢如此害你！不报复回去，难消我这口恶气！”
    “姐姐，那不如按照我说的去做。”穆清瑜凑到秦姝耳边又说了几句。
    高氏和章少天回到六房后，章少天怕高氏又要打骂自己，变趁着高氏不注意翻墙逃走了。
    高氏知道后更是生气，她倒是要看看章少天能躲到什么时候去。
    高氏气鼓鼓地回了屋子里，当得知章六夫人亲自将郑柔领了回来后，更是在屋子里摔摔打打的，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少夫人，大少夫人和李夫人过来了。”松枝道。
    高氏停下了动作，语气不善地道：“让她们进来，她们想看我的笑话，门都没有！”
    穆清瑜和秦姝进来，在高氏对面坐了下来。
    高氏道：“你们来做什么？是想看看我有多凄惨吗？”
    “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来是给弟妹赔罪的。”秦姝好脾气地道。
    秦姝自怀里掏出一张方子，直接摆在了茶几上，“弟妹也不想郑姑娘先你一步，生下六房的长子。”
    “当然是不想的，”高氏厉声道，她的目光被那方子吸引，“这又是什么？”
    秦姝已经将方子收了回来，“能让弟妹顺心如意的方子，珠儿，端过来。”
    珠儿将臂弯里拎着的食盒拿来放到几人中间的茶几上，打开盖子，里头放着的是一碗黑漆漆还冒着热气的东西。
    高氏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能让我顺心如意的东西？”
    “是的。”
    高氏又哼了一声，“可就算如此，那个女人还是进了六房碍我的眼。”
    穆清瑜笑道：“六少夫人，六少爷不可能一辈子不纳妾，否则别人说不定会在背后编排你善妒的。这下子有了个美妾，别人还要夸你贤惠大方呢。”
    高氏动了动身子，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
    她饶有兴致地指了指装在食盒里的药碗，“这真的能顺我心意？”
    “弟妹放心，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家人，要是这不能让你如意，你大可以来找我算账。”秦姝道。
    “好，那就多谢大嫂了。松枝，送去给那人喝了，务必要盯着她，不许剩下一滴。”
    “是。”松枝拎着食盒出去了。
    高氏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她想到章少天老是有借口往外跑，但只要给他纳了妾，高氏更有理由将章少天拘束着，不让他出去花天酒地。
    且美妾不会有子嗣，对高氏根本不会有威胁。
    高氏脸上堆起笑，讨好地道：“嫂子，方才那张方子我没有看清楚，能不能再给我看一眼？”
    她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想将方子记下来。
    秦姝笑着婉拒，“这方子要是被人知道了始终是个祸端，还是由我保管着，到时出了什么由我一力承担。”
    闻言，高氏不再说什么。
    没一会，松枝拎着食盒回来了，她笑道：“夫人你是不知道，那位郑姑娘真是好骗，我说是补药，她还真的信了，一口气就喝下去了。”
    “她喝完了？”高氏谨慎地道。
    “夫人放心，奴婢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一滴都没剩下！”松枝道。
    “好好，喝下去就好。”
    穆清瑜和秦姝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二人便起身要离开了。
    高氏和松枝起身，主仆二人一直送着那二人到了街边开的门处。

 第480章

    高氏送穆清瑜和秦姝二人到了临街的门处，秦姝道：“弟妹快别送了。”
    高氏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我这人有时候脑子不好使一根筋，如今想通了，这么个美妾进了六房反而是个好事。我之前说了得罪的话，还请大嫂和李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郑柔到了章少天身边，既能宣扬她贤惠的名声，又给了她个借口将章少天拘在六房。
    且她是章少天明媒正娶的夫人，郑柔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威胁。
    等哪一天郑柔触及到了她的底线，悄悄处理了便是。
    高氏看向穆清瑜，试探性地问：“这位郑姑娘和将军府有点渊源，要是我将来不小心一根筋做了什么对不住郑姑娘的事……”
    “郑姑娘进了六房便是章家六房的人，往后她有什么委屈苦楚，也与将军府无关。等我回去后，就让人将郑姑娘的东西收拾了都送过来。”穆清瑜清清楚楚地道，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对于高氏这样的人，绕弯子反而是下策。
    高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乐得笑开了花。
    “好好好，我就喜欢李夫人这样爽快的人。”高氏乐道。
    穆清瑜和秦姝穿过大街，到了那一边的章家。
    穆清瑜没有再去大房，而是直接回去了。
    回到将军府里，穆清瑜才坐下，就叫人去收拾郑姑娘的东西送去章家。
    住在客房里的人都知道了郑柔进了章家六房的事，她们托人一打听，更是打听出章家是簪缨世家，论家世不输将军府。
    住在客房里那些人纷纷动了心，虽说郑柔只是去章家做个妾室，但肯定比显夫人都强。
    她们和穆清瑜不熟，说不上话。但是郑柔不一样啊，她们都是看着郑柔长大的，要郑柔帮个忙，郑柔肯定会帮的。
    翌日一大早，住在客房那边的人纷纷过来说要辞行了。
    “怎么这么急着要走？不多住几日？”穆清瑜客套地道。
    李三嫂子道：“我们出来这么久了，家里还有许多活呢。到农忙的时候，家里更是离不开人的。而且我们打扰了你这么久，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们了，”穆清瑜招手将墨竹唤了过来，“墨竹，你去备几份厚礼，叫嫂子婶子带回去。”
    “是。”
    听到还有厚礼能带回去，客人们又是一阵感激。
    待墨竹带着丫鬟拿着厚礼来分发完后，客人们心满意足地去客房那边，收拾收拾行囊便要出去了。
    待客人们出去后，穆清瑜唤来妙香，在妙香耳边吩咐了几句，妙香便悄悄地随着客人们往客房那边去。
    李婶才回到屋子里，就听她的屋门被敲响了。
    李婶放下收拾到一半的衣裳，转身去开门。打开门，见到站在外头的妙香时，李婶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李婶的心猛烈地跳了两下，随后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弯着腰客气地道：“妙香姑娘怎么过来了？可是夫人喊我？”
    自打她帮着郑柔的那些事被穆清瑜知道后，又被穆清瑜明里暗里威胁恐吓了一番，李婶只要见到和穆清瑜身边的人，都会吓得和老鼠一样。
    尤其是在即将要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了。
    妙香一把拉住李婶的手腕，李婶挣扎了下没有挣脱开。
    “婶子是我家夫人的长辈，夫人特意为婶子准备了盘缠，”妙香意味深长地道，“当初要不是婶子，恐怕郑姑娘的诡计就得逞了。这些盘缠，也当作是报答婶子的。婶子跟我走一趟。”
    按照往常，李婶肯定是不答应的，她没那个胆子再去穆清瑜跟前。
    可是妙香格外加重语气的盘缠二字，让李婶动了心。
    将军府夫人定出手阔绰，且听妙香的意思，这盘缠定是不少。
    李婶内心挣扎了一番，终究是败给了钱财。
    “那就请妙香姑娘带路。”李婶道。
    妙香笑笑，眼中透着嘲讽，“婶子跟紧了，别走丢了。”
    妙香在前带路，李婶亦步亦趋地跟着。
    二人才出了客房，雯雯就跑了进去，招呼道：“马车都准备好了！”
    客房里的人没人提着好几个包袱都出来了，众人看看，发现少了李婶一人。
    李三嫂便道：“等等，李婶还没来！”
    有腿脚快的已经推开了李婶的屋子，只见里头空无一人。
    雯雯道：“李婶是不是先走了啊，准备的马车已经被人坐走了一辆，肯定是李婶！”
    王二他娘登时怒道：“好一个李婶，就是想抢在我们前头和柔丫头套近乎！我们快点，别被李婶得逞了！”
    于是众人不再管李婶，纷纷冲了出去。
    雯雯送众人上马车后，招呼了一堆下人去打扫清理客房。
    李婶跟着妙香往将军府里走，她也去过穆清瑜那里好几趟，还记得点路。
    但这一次，怎么感觉越走越偏僻了？
    李婶的脚步慢了下来，焦急地问道：“姑娘要带我去哪里？这好像不是去夫人那边的路？”
    妙香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跟着我来便是了，不要多嘴！”
    妙香继续在前走着，李婶朝着四周望望，只好跟着妙香走。
    妙香终于停了下来，李婶跟着停了下来。
    但这里根本不是穆清瑜的院子，反而像是将军府里最偏僻，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李婶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勉强地笑着，“姑娘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妙香收起笑，眼角眉梢都结着寒冰。
    她猛地靠近李婶，推着李婶向前走了几步，李婶这才看到，这儿竟然有一条小溪。
    “姑娘想让我看什么？”
    “当初将军的妹妹，娴姐儿真的是失足落水吗？”
    妙香的声音空灵，宛若从地狱里响起。李婶僵住，每一个毛孔都被寒气侵蚀，连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娴姐儿确实是失足落水。”李婶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妙香又狠狠地推了李婶一下，厉声质问道：“你再说一遍，她是失足落水？”
    “我没有撒谎！娴姐儿是……失足落水！”李婶心虚地声音都拔高了。

 第481章

    “好啊，那你就下去亲口对娴姐儿说，将你对我说的话再与她说一遍！”妙香后退一步，从草丛里跳出来两个腰粗膀圆的婆子。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钳制住李婶的臂膀，将她按倒在小溪边，她的脑袋恰好悬在溪水上头。
    妙香在李婶身边蹲下，她伸出手张开五指按在李婶的脑袋上。
    “妙香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娴姐儿确实是失足落水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李婶哀嚎道。
    客房那边的人知道她不见了定会来找她的，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得救之前一定不能说漏了嘴。
    要是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先不说穆清瑜，李照定是第一个提剑要来取她的项上人头！
    妙香冷哼一声，“还嘴硬是？”
    她手上用了力，将李婶的头按到了溪水之中。
    李婶极力挣扎起来，可是她被那两个婆子钳制住，根本动弹不得。
    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妙香收回手，她连忙仰起头来，吐出了好多溪水。
    在妙香的示意下，两个婆子松开了手。
    李婶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膛在剧烈起伏着。
    “婶子还有没有话要说？”妙香问道。
    “她是……失足落水……”
    妙香拍掌而笑，“好啊，看来婶子还是不肯说实话。刚才只是点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来人，将东西拿过来。”
    李婶悄悄抬眸，看向了走过来的两个婆子，只见一人手里拿着绳索，另一人则搬着一块大石头。
    再联想到身后的小溪，李婶明白了她们要做什么，被吓得心肝儿都颤了一下。
    “我再怎么说都是你们将军的长辈，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为何不能？”妙香含笑反问。
    李婶瞪着眼，“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了，照哥儿被人骂冷血无情！”
    “那不被人知道就好了，”妙香轻松地道，“到时候派人来把小溪一填，弄个花园，谁还会发现？”
    “是你的意思，还是照哥儿媳妇的意思？你们说的我都乖乖照办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李婶凄声问道。
    “我们也没说不放过你呀，只要你把当年的事情真相说出来，我家夫人自会放你走的，你们过来，快把婶子绑起来。”
    妙香退后，给两个婆子让出了空间。
    两个婆子手脚麻利地拿着绳索和大石头布置起来。
    李婶的力气不敌她们两个，在她们两个手上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李婶的心底仍旧抱有一丝期望，她竭力抬起头瞧着远方，希望那些人快点发现她不见了过来寻她。
    妙香顺着李婶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
    “婶子是等着有人来救你，可惜了，她们不会过来了。”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李婶紧张地问，她们可是自己最后的希望啊！
    “我只是让人与她们说，婶子早就去投奔郑姑娘了，她们现在正往章家赶呢。”
    李婶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掐灭了。
    她愣愣地低下头，只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着根本动弹不了。
    而留出来的一截绳索还绑着一块大石头，只要待会子她们把自己往小溪里一丢，自己的小命就会悄无声息地丢在这条小溪里，最终她会与溪底的泥土和石子化为一体。
    两个婆子麻利地布置好之后，妙香道：“直接丢下去，过几日再喊些工人来，将这小溪填平了。”
    妙香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身准备离开了。
    两个婆子将李婶抬了起来，要合力将她丢进溪水之中。
    当身子悬空的时候，李婶终于意识到，妙香是真的要对自己动手，要自己死！
    这一刻，李婶终于知道了害怕。
    “妙香姑娘！我说，我说实话！”李婶大喊道。
    已经走出了几步的妙香折返回来，笑眯眯地说：“早这样多好，还有郑姑娘已经将真相告诉我家夫人了……”
    李婶打断道：“她跟我保证过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她怎么可能告诉照哥儿媳妇？”
    “不然婶子觉得，郑姑娘是如何进了章家的。”
    李婶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是啊，郑柔一个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可能突然进了章家当人上人去了？
    定是她为了进章家，用真相和穆清瑜做交换！
    李婶自心底生出一股怒火。
    为了保命，她只好把埋藏了许久的真相说了出来。
    “当年照哥儿和娴姐儿的父母去世后，由我来照顾两个孩子。但是我嫌……嫌娴姐儿是个赔钱货……就把她……把她推下……”
    说到最后，李婶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了，可就算她不说下去，妙香也听明白了。
    李照的亲妹妹根本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李婶推下水的！
    妙香气得七窍生烟，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的人？
    她的手心痒痒，恨不得赏李婶几个巴掌。可在穆清瑜做决断前，她不能胡乱动手。
    妙香狠狠一甩手，“你们把她丢在地上再说，等我回去禀告了夫人，看夫人如何处置她！”
    “是！”
    妙香甩袖离去。
    李婶大喊：“我都把真相说出来了，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啊！”
    妙香回去之后，将李婶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穆清瑜脸色阴沉，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墨竹站在穆清瑜身后，听到这丧心病狂的真相，同样愤慨不已。这世上还有这般狠心的婶子？
    “夫人，定不能饶过那毒妇！”妙香忿忿不平地道。
    穆清瑜抬起眸子，眸子中的冰冷和恨意让妙香吓得一颤，她还从没见过自家夫人如此的神态。
    “李婶在何处？”穆清瑜沉声开口，平静的语气更是令人害怕。
    “她还在溪水边。”妙香被穆清瑜吓得气势收敛了不少。
    “看来是不能放她回去了，妙香，你去为婶子在都城里找一门活计。”穆清瑜意味深长地道。
    “夫人放心，奴婢定会为她找一门好差事的！”
    妙香想起来，前段时日听闻有人在江边招洗衣的婆子。
    那差事，一年四季就算是江水结了薄冰，都要将手伸进刺骨的江水里洗衣裳。她好好去安排一番，李婶定会满意的。

 第482章

    转眼到了立夏，小圣上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甚至从宫里传出了小圣上熬不过暑热的传言，闹得都城里是人心惶惶的。
    如若小圣上真的……又将是一场动乱。
    定国公府里，方氏也为穆清秋的婚事操碎了心。
    如若小圣上真的驾崩了，民间又有好一段时日不能婚配嫁娶，也只有穆清瑜和李照是例外。
    穆清秋年纪不小了，再被耽搁就要成为老姑娘了。
    方氏与忠烈侯府稍稍透露了点意思，两府一拍即合，赶紧准备起穆清秋和王茂的婚事。
    才入夏的时候，二人的婚事都准备妥当了。
    李照至今还没消息，穆清瑜也闭门不出许久。
    为着穆清秋的婚事，她特意命人做了新衣裳。到了这一日，她更是早早地起身了。
    在前往定国公府的路上，穆清瑜特意命人往江边绕一绕。
    妙香知道穆清瑜的意图，忙和车夫说了一个地址。
    车夫便驾着马车朝着妙香说的地址而去。
    马车到了江边停了下来，穆清瑜打起帘子看出去，只见江边有几个人正在江水里洗衣裳，看着她们边上堆起的衣服小山，恐怕天还没亮她们就过来了。
    而她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手里拿着鞭子来回走着，要是谁敢偷懒就是毫不留情的一鞭子。
    穆清瑜在那几人中发现了李婶的身影，一段时日不见，李婶瘦得可怕，眼中更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神采，只是机械似地重复着洗衣裳的动作。
    穆清瑜放下帘子，吩咐道：“去国公府。”
    马车又动了起来。
    穆清瑜阖上眼小憩，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一副画面，李婶强行拉着一个小女孩到了水边，将小女孩按到水里。
    不管小女孩如何挣扎，李婶都不放开手，直到咽气……
    “夫人……夫人……”
    穆清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是墨竹在喊她。
    墨竹松了一口气，“夫人可算是醒了，方才夫人梦魇了。”
    穆清瑜摸了摸额头，摸到了一手的汗。
    她明明才闭上眼一会，竟然睡着了？
    墨竹掏出帕子，轻轻地给穆清瑜擦着汗。
    妙香打起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道：“夫人，到了。”
    墨竹拿出梳妆镜，穆清瑜就着镜子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和头上的珠钗。
    不等穆清瑜下马车，定国公府的下人们见了将军府的马车已经迎了过来。
    “奴才给二姑奶奶请安，板凳已放好，姑奶奶请下马车。”
    “倒是个机灵的。”妙香赞了一句，先下了马车。
    果然马车边放了一张矮凳，妙香没有踩上去，而是直接跳到了地上。
    下了马车之后，妙香朝着马车伸出手，搀扶着穆清瑜下了马车。
    “二姑奶奶可算是来了，三小姐已经念叨了一早上了。”那下人说道。
    穆清瑜会心一笑，让妙香赏了那下人一块碎银子，便带着丫鬟们往府里去了。
    她先去给穆老夫人请安，穆老夫人见着她，赶紧催着她往穆清秋那边去了。
    穆清瑜又赶到了穆清秋的新房处。
    穿上嫁衣、凤冠霞帔的穆清秋端然坐在榻上，覆盖着厚厚妆容的她面容平静祥和，倒像是一位沉稳的夫人。
    可她一看到穆清瑜，上挑的眉毛还是露了行迹。
    “二姐姐，你终于过来了。”穆清秋似是惊喜又像抱怨，她想从榻上起来，却被两个丫鬟摁住了。
    “小姐，您才换好衣裳，仔细乱了发髻。”丫鬟提醒道。
    “只是起来走一走罢了，你们不要大惊小怪的。”穆清秋抱怨道，可那两个丫鬟是方氏特意派来的，根本不听穆清秋的。
    穆清秋拉无奈地冲着穆清瑜做了个鬼脸。
    “小姐，可千万别这么做！”丫鬟又提醒道。
    穆清秋拉长着脸，颇为幽怨。
    穆清瑜在一旁看得好笑，她朝着屋子里望了起来。
    和穆清秋的比起来，自己成亲那会真是冷冷清清的。
    “好了，你就好生坐着。”穆清瑜笑嗔道。
    “小姐，仔细坐姿。”丫鬟再次提醒。
    穆清秋忙坐得端正了些。
    穆清瑜熟络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问道：“怎么不见念儿？”
    “她在祖母那里呢，早晨来看了我一眼就过去了。”穆清秋道。
    说了一会子话，方氏的贴身丫鬟莺儿进来了。
    “奴婢给姑奶奶请安，给三小姐请安，”莺儿行礼后看向穆清瑜，“姑奶奶，我家夫人有请。”
    “婶子找我？”穆清瑜微微诧异。
    “是的。”
    莺儿才说完，穆清秋忙道：“二姐姐才坐了一会，我娘有什么事？她自己都忙得不可开交了，还怎么招待二姐姐？”
    莺儿笑道：“三小姐放心，夫人自有分寸的。”
    话虽如此，穆清秋念念不舍地望着穆清瑜，“二姐姐，你要不别过去了，就在这里陪陪我。”
    穆清瑜看了看莺儿，道：“既然婶婶有事找我，定是有事找我。我去去就过来。”
    穆清瑜起身，带着丫鬟们和莺儿离开。
    穆清秋再不舍也没法子，她才叹了半口气，站在她身边的丫鬟用颇为严厉的语气提醒道：“小姐，大喜日子里不能叹气！”
    穆清瑜随着莺儿去找方氏，一路上可见来来往往的下人，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可想而知方氏到底有多忙。
    穆清瑜疑惑，方氏这会子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随着莺儿走了一路，竟然走到了待客的花厅这边。
    莺儿引着穆清瑜坐下，客客气气地道：“姑奶奶先坐着，等夫人忙完手上的事就会过来的。”
    穆清瑜嗯了下，坐了下来。
    莺儿便离开了，她回到三房处找到了方氏，方氏正和好几个管事的说着话。
    为了今晚的婚事不出一点岔子，方氏极为上心，任何事都要亲力亲为，交给谁都不放心。
    看到莺儿过来，方氏还是挥挥手，让管事们先下去了。
    “怎么样？”方氏忙问。
    “夫人猜得果然没错，姑奶奶一到就去了二小姐那里。奴婢已经将姑奶奶带到宴会的花厅里去了，只说夫人一会就过去。”莺儿回道。
    方氏松了一口气。

 第483章

    方氏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我就知道，她和秋儿关系要好，定是会直接去秋儿那里的。”
    莺儿觑着方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奴婢觉得，就算姑奶奶在三小姐那里待一会，也没什么事的。”
    “你不懂，”方氏眉头紧锁，“她才新婚就出了那样的事，李将军至今下落不明，她说不定马上就要成为寡妇了。为了秋儿好，我还是得谨慎些。”
    方氏怕穆清瑜的不吉利，影响了穆清秋往后的运势，才让莺儿将穆清瑜带走的。
    都是为了穆清秋好，方氏不得不小题大做。
    “夫人一片慈母心肠，三小姐知道了定会感念夫人的好的。”
    方氏叹了口气，“我也不需要她报答我什么，只要她能懂事些就好了。”
    穆清瑜在花厅坐下之后，一直没有等到方氏过来。
    妙香猜测道：“该不会是夫人将我们忘了。”
    墨竹看着满满一花厅的客人，“许是三夫人真的脱不开身，这么多客人，都要三夫人招待呢。”
    穆清瑜朝着客人那边望过去，一女子对上她的视线，朝着她走了过来。
    待那人走到跟前，墨竹和妙香警惕起来，两个丫鬟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挡在了穆清瑜跟前。
    “你们还怕我吃了你家夫人不成？”段薰讥诮地笑着。
    穆清瑜笑吟吟地回道：“万事小心些为好。”
    段薰笑容一滞，被她气得差点笑容都挂不住了。
    “哼，我还当夫人不会过来呢。”段薰怪腔怪调地道。
    “我三妹妹的婚礼，我为何不过来？”穆清瑜反问。
    “因为你是个煞星啊，几次三番克得李将军生死不明，要是换做我，我这辈子都不出门，都会安生地待在家里，省的把晦气传给别人了。”段薰似笑非笑地道，一副要瞧穆清瑜笑话的模样。
    她的声音不小，引得附近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穆清瑜清楚那些眼神的含义，都是等着看好戏的。
    她有许多种法子能料理了段薰，可是她突然厌倦了，不想再用从前那种弯弯绕绕的方子。
    穆清瑜沉下脸，将手臂搁在桌子上，微微眯着的眼透着威严。
    “来人，掌嘴。”穆清瑜朱唇轻启。
    她今日一身湖蓝色的装束，沉稳又老练，配上她抑扬顿挫的语调，颇显上位者的威严。
    段薰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质问道：“今儿个是你三妹妹的大好日子，你敢打我？”
    穆清瑜歪了歪脑袋，“就算是大好日子，说错话了的人依旧该罚。就不用惊动国公府的下人了，墨竹，掌嘴。”
    “是！”墨竹早就看不过去这位段小姐的作风了，几次三番挑衅自家夫人。
    墨竹朝着身后的奴仆点了两个，那两人跟着墨竹走向段薰。
    “段小姐，您配合些，少些挣扎，奴婢下手自会轻一些。”墨竹警告道。
    段薰连连后退，她有那么傻吗？让人架着打？
    墨竹自是察觉到了段薰的退缩，她忙吩咐两个婆子疾步上前将段薰制服住。
    段薰带来的丫鬟们见自家主子被制服，连忙想要解救自家主子出来。
    妙香眼疾手快，带着人上去挡住了。
    今儿个穆清瑜出门，带来的一半婆子都是原本将军府里的，各个习过武，手上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段薰不顾形象极力挣扎着，可抓住她的两只手像是铁打的一样，她挣扎半天，那两只手都不动弹一下。
    她只好怒目瞪着穆清瑜，“李夫人，你这样做不怕搅乱了府上三小姐的婚事，让三小姐怪罪你！”
    “如若我三妹妹在场，定是赞成我的做法的。”穆清瑜油盐不进，根本不会被段薰的话吓到，有一丝一毫的退意。
    妙香主动上前，“夫人，奴婢的手劲比墨竹姐姐的大，奴婢瞧着段小姐冥顽不灵的模样，恐怕需要大力打醒才行。”
    穆清瑜便道：“那你去，一定要将段小姐打得清醒些。”
    妙香兴致冲冲地走到段薰跟前，卷起了袖子来。
    段薰朝着四周看看，她这才清楚地认识到，穆清瑜真的敢在穆清秋的大好日子里打她啊。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就不怕传出对你不利的话！”段薰继续威胁。
    穆清瑜轻笑一声，“你都说我是个煞星了，我还怕这些？”
    穆清瑜的视线缓缓移过正明里暗里看热闹的人，用刚好周围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今儿个我掌你嘴，也好叫别人知道，有什么话藏在心里便好了，要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管她是什么来历，只要将军府亲兵能到的地方，我定不会轻饶了她！”
    穆清瑜的话说得霸道，谁人不知将军府的亲兵，皆是身经百战，上过沙场真正杀过敌的。
    且将军府受小圣上和晋王的重视，前段时日晋王和晋王妃都去了将军府上做客，此等殊荣，还是都城里头一份。
    想来不管穆清瑜做出什么来，晋王都会给她撑腰的。
    原本还等着看热闹的夫人小姐们，纷纷扭过头去只当做不知道，谁都不敢再去招惹将军府。
    段薰见状，心都沉到了谷底。她拼命扭过头，在人群里搜寻着另一个的身影，希望那人能救自己一命。
    搜寻一圈无果后，段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高若华根本就没过来。
    听闻高家眼下是一团糟，高若华分身乏术，自是不会过来的。
    如果高若华在，肯定能给她出个主意，帮她解围的。
    段薰失望地扭回头，她的视线刚触及到穆清瑜，只听“啪”的一声，妙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得段薰的脸都歪了过去。
    段薰只觉得嘴角火辣辣地疼，她更不敢相信的是穆清瑜真的敢打她？
    穆清瑜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眼前这一幕。
    妙香左右开弓，一连赏了段薰二十个巴掌。
    穆清瑜只觉得痛快无比，她又有一丝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这样做。
    这段时日外头的流言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为了避免麻烦几乎不出门。
    这一出门，果不其然麻烦又找了过来。
    今儿个来一招杀鸡儆猴，看谁还敢没有眼色，再舞到她跟前来。

 第484章

    一时间偌大的花厅里鸦雀无声，只有一声又一声清脆的掌嘴婶响起。
    十几双眼睛幽幽地盯着穆清瑜这一边，穆清瑜丝毫不怵，悠闲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方才在马车上小憩一会时，袖口处压了一条褶皱出来。
    她慢条斯理地将袖口抚平的时候，妙香的二十巴掌终于打完了。
    她笑意盈盈地看向段薰，只见段薰的脸颊红彤彤的，嘴边的皮肤更是肿的高高的，好不狼狈。
    当众挨了打，屈辱和痛苦交织着，段薰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眼泪从手指缝里滚落出来。
    穆清瑜耐心地等着段薰的大哭声渐渐停止，成了时不时地抽搭一下。
    段薰哭了一会见没人来劝自己，顿时觉得没意思。
    她止住了哭声，从手指缝里悄悄望过去，正好对上穆清瑜含笑的眸子。
    段薰气鼓鼓地盯着穆清瑜，可又怕挨打，一句话都不敢说。
    穆清瑜似笑非笑地道：“段小姐可不要白白挨了这次打，要记住这次的教训。往后可千万不要口出狂言了。”
    “我看狂妄的是李夫人，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折磨一位小姐。如若她出生显贵，李夫人还敢折辱她吗？”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家的小姐齐蔓站了出来，虽说她听到了段薰的那几句尖酸刻薄的话，可她就是看不过去穆清瑜张狂的模样。
    一个把夫君克得生死不明的女子，竟然敢在外猖狂？
    如若换做是她，早就躲在屋子里哪也不去，省的将晦气带到别的地方去。
    穆清瑜看向齐蔓自以为正在伸张正义的神态，嘴角轻蔑地勾了起来。
    她耷拉着眼尾，眼中更是含了无限的忧愁，“段小姐知道我的夫君下落不明，还在这里往我伤口上撒盐，我不过是轻轻打她几下，就叫折辱她了？”
    她的声音委屈，如若不是段薰红肿的脸颊，只怕众人只会以为是穆清瑜受尽了委屈。
    “再也怎么样，也不能打别人的脸啊！”齐蔓反驳道，“谁都知道打人不打脸，尤其是一位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你这样叫她往后还怎么做人？”
    听到有人为自己出头，段薰又放声大哭起来。
    “我也只是为了叫段小姐记住，我的夫君只是下落不明，他回来是早晚的事，”穆清瑜的眼眸里燃着一簇小火苗，“如若让边关将士知道了段小姐说的话，误以为我的夫君真的死了，从而乱了军心，那到时候段小姐可就不是挨几个巴掌这么简单的事了。”
    段薰一怔，她只不过是想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趁着穆清瑜失势落井下石，她还没有想的那么深远。
    段薰吓得忘记了哭，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那个意思……”
    穆清瑜摇了摇头，“你没有那个意思，难保有心之人没有那个意思。说不定已经有人听到你说的话，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到时候边关那些个小国纷纷起了贼心，趁此发起进攻，段小姐又该当何罪？”
    段薰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气，如若真的按照穆清瑜说的那样，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不只是她，连她的家人们都难逃其咎。
    她连连摆手，小脸更是吓得苍白如纸，“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齐蔓不知何时悄悄地退到人群之中，不敢再为段薰说话。
    一时间段薰孤立无援地站着，绞尽脑汁地想找一个完美的借口将话圆回来。
    穆清瑜嗤笑一声，敢做不敢当，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穆清瑜估摸着时辰，快到吉时了。
    她便指了一个定国公府眼熟的丫鬟，“你带着段小姐去上点药。”
    “是。”那丫鬟领着段薰走了。
    这一回段薰老老实实的不敢再造次。
    有了段薰为例子，那些原本想看将军府热闹的人纷纷歇了心思，连看都不敢再看穆清瑜一眼。
    秦姝带着珠儿走了过来，熟络地在穆清瑜身边坐了下来。
    “我来得迟了，竟错过了一出好戏。”秦姝轻声道，说着冲穆清瑜眨了下眼。
    穆清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来一出杀鸡儆猴，不知道还有多少段小姐。”
    “你做得对，那些人敢当着你的面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就不该轻饶！”
    “好了，姐姐快别夸我了，”穆清瑜拍了拍秦姝的手，“对了，郑姑娘在章家如何了？”
    秦姝失笑，“你是没看见，我那位六弟妹走到哪里都把郑姑娘带上，显摆她的贤惠大度，连老夫人都夸了她几次呢。不过我听说，六房关起门来的时候……”
    秦姝朝着四处瞧瞧，凑到穆清瑜耳边说：“六弟妹整日叫郑姑娘在身边立规矩，有时候还叫她在院子里站着，一站就是一天一夜呢。”
    秦姝说完，捕捉到穆清瑜面上的惊诧和疑惑，便解释道：“这种法子最是折磨人，又让人看不到伤口。且就算传出去被外人知道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穆清瑜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
    毕竟这一切都是郑柔自个愿意的，她们这些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秦姝又问：“你和你三妹妹关系要好，你怎么不去陪着她反而坐在这里？”
    穆清瑜轻笑一声，眼中是洞悉一切后的不屑和好笑，“我这样子的人，才新婚没几日就克得夫君身陷险境，还是不要去新房那边平添晦气了。”
    秦姝肃着脸，嗔怪似地拍了下穆清瑜的手，“你不能这样想自己，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你的福气定能帮助将军化险为夷、平安归来的！”
    秦姝满脸郑重之色，穆清瑜心里暖暖的，她挽住秦姝的胳膊撒娇道：“姐姐说的对，是我自己想岔了。”
    姐妹二人在花厅一角坐着，直到外头传来一阵喜庆的炮竹声时，二人一齐起身往厅堂去观礼。
    二人刚到时，新人也恰好过来拜别父母。
    郭念儿正跟在新人后头，满脸洋溢着快乐的笑。
    待看到穆清瑜时，她毫不犹豫地跑到了穆清瑜身边。
    “一直没看到表姐，我还以为表姐没来呢。”郭念儿怕声音嘈杂穆清瑜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特意拔高了音量。

 第485章

    郭念儿原本嗓门就不小，这么一下倒是叫几乎半个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穆清瑜的余光已经瞄到方氏犀利的眼神望了过来，似乎是等待着郭念儿会说出什么话来。
    在郭念儿的话说到一半时，穆清瑜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道：“三妹妹和三妹夫要行礼了，你可别错过。”
    还是穆清秋的婚礼更有吸引力，郭念儿眸子亮晶晶地看向了新人处，将自己方才只说了一半的话不知道丢到哪个旮沓角落里了。
    穆清瑜再往上首望过去时，方氏已经看向了新人，没有再看这边了。
    行礼后，在一阵敲锣打鼓的声响中，新郎官牵着新娘子往外去。
    厅堂里的人凑热闹地跟了出去，厅堂里只剩下了没几个人。
    穆清瑜看着如脱缰马跑出去的郭念儿，只无奈地笑笑。
    秦姝看着屋子里没剩多少人了，便道：“瑜儿，我们也出去。”
    “好。”
    穆清瑜没走几步，就被人喊住了。听到是方氏的声音，穆清瑜转过身去。
    方氏一手拿着帕子揩拭眼角的泪，一手召唤着穆清瑜过去。
    因着对方是长辈，穆清瑜只能面目带笑走上前去。
    “三婶叫我有什么事吗？”穆清瑜问道。
    “之前我让丫鬟去找你，后来又因为忙脱不开身去，倒是叫你一个人在花厅里孤零零的坐着，婶婶给你赔个不是。”方氏客客气气地道。
    “今儿个婶婶是大忙人，一时疏漏也是有的。我在花厅里时有姝姐姐陪着，一点都不无聊的。”穆清瑜笑道。
    方氏仔细观察了下穆清瑜的脸色，见她果真没有放在心上从而生了芥蒂。
    方氏暗暗松了口气，让穆清瑜跟着秦姝去了。
    那二人走后，莺儿站到了方氏身后。
    “还好二姑奶奶没看出些什么。”莺儿轻声道。
    “嗯，待会子瑜儿回去的时候，你准备份厚礼送上。”方氏嘱咐道。
    “是。”莺儿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方氏敛起了笑，眸子里覆上一层阴霾。
    虽说平日里她对待穆清瑜也付出了几分真心，可真的到涉及自家利益时，方氏做不到大度。
    今儿个是穆清秋一辈子一次的大好日子，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她更不想让穆清秋和穆清瑜一样，新婚没几日就面临着天人永隔。
    穆清瑜和秦姝走到大门口时，只看到一个迎亲队伍的尾巴。
    二人在门口略站了站，就跟着其他宾客回府里去了。
    估摸着时辰，喜宴该开始了。
    喜宴结束后，穆清瑜和秦姝向穆老夫人道别后便要离开了。
    郭念儿追着她们出了院子。
    “表姐怎么这么急着要走？”郭念儿扁着嘴抱怨道，“自从姐姐出嫁后，我们都没见过几面。你难得回来一趟，我们更是没说上几句话。这下三表姐出嫁后，我都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了。”
    瞧着郭念儿委屈的模样，穆清瑜心软。
    “你要是在家里无聊，随时可以来将军府找我玩。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的。”
    穆清瑜好生安慰了一番，郭念儿才心里好受些。
    穆清瑜依旧没有多留，跟着秦姝出去了。
    郭念儿一直站在院子门口，直到看不见那二人的身影。
    她怏怏不乐地回到屋子里，穆老夫人知道她心中所想，便道：“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兰儿玩，你们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定能玩到一块去的。”
    郭念儿噘着嘴摇摇头，“她在我跟前束手束脚的，似乎是怕我。”
    穆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就是那个性子。再者秋儿出嫁后，也该轮到你了。你不如趁着这段日子，好好学一学掌家的本事。”
    郭念儿的眸子里亮起一簇火苗，又因为羞涩垂下了眼眸，“我不嫁人，我要陪着外祖母一辈子。”
    穆老夫人嗔道：“说什么瞎话呢，哪里能不嫁人？过几日我让人送封信去江南，和你爹娘通个气先。”
    郭念儿低垂着脑袋，手指不停地绞着衣摆。
    她来都城那么久，家中的爹娘都不曾强行要她回去，想必她的婚事，爹娘也不会反对的。
    一想起往后能和那人永不分离，她的心就被欢喜填满。
    穆清瑜和秦姝往外走去，走到一半，穆清瑜突然想起一事停下了脚步。
    秦姝问道：“怎么不走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怎么一个上午都没见到我那位名义上的母亲。”穆清瑜遥遥地看向二房的方向。
    这是童秋蕊成为定国公府二房夫人后，定国公府第一次来这么多的宾客，她怎么可能不露面呢？
    穆清瑜朝着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立刻去打探了。
    “姐姐，不如你先回去，我且等一等。”穆清瑜道。
    “我不急，左右家中无事。”秦姝便陪着穆清瑜一起等着。
    不一会儿墨竹打探回来了，她眉头紧锁，快步走到穆清瑜身边悄声说了几句。
    穆清瑜震惊之下又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怎么了？”秦姝见主仆二人神色不对，便问道。
    “夫人病了，我去请个安，姐姐先回去。”穆清瑜道。
    秦姝见状，知道穆清瑜不想多说，便带着珠儿出去了。
    穆清瑜带着一干奴仆往定国公府二房去，相比之下，二房冷清了不少。
    才进二房，几人就看到正在花园里无所事事闲逛的穆清兰。
    穆清兰难得穿了一回娇艳的颜色，她似乎心情不错，和一只展翅的蝴蝶一样穿梭在花园之中。
    穆清兰猛地一回头，待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些人时，尤其是当中的穆清瑜时，吓得瑟缩了下脖子，又恢复了往日里怯懦的模样。
    穆清兰低着头，走到穆清瑜跟前怯怯地请了个安，喊了一声二姐姐。
    “夫人的病如何了？”穆清瑜问道。
    穆清兰细声细气地回道：“夫人病了后不爱见人，我也不知道。”
    “嗯，我既然回来了，总要去给夫人请个安的。”穆清瑜越过穆清兰，往童秋蕊的院子里去。
    待这一行人离开后，穆清兰松了口气。
    穆清秋出嫁后，府里只剩下她一位尊贵的小姐，想必往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了。

 第486章

    穆清瑜走到正房的门口，这里从前是王月娘的住处又重新修葺了一遍，完全看不出旧时的影子。
    墨竹上前，与守门的婆子道：“我家夫人想去给二夫人请个安。”
    守门的婆子早就认出来穆清瑜，她忙不迭地答应了往屋子里跑去。
    不一会儿婆子出来，打起帘子请穆清瑜进去。
    穆清瑜只带了墨竹一人往屋子里去，让其他丫鬟在外头候着。
    进到里头，只见童秋蕊的床榻前放着一道纱帐，只能看到床榻上半坐着的人影。
    墨竹上前，自然而然地想打起帘子来，却被在一旁站着的卉儿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卉儿摁住墨竹的手，“夫人伤寒会传染的，这纱帐还是不要拉起来为妙。”
    墨竹回头看向穆清瑜，见穆清瑜微微点头，墨竹便后退几步，退到了穆清瑜身后。
    “卉儿，搬把椅子过来让姑奶奶坐。”童秋蕊略显疲惫的声音自纱帐后传来。
    “是。”卉儿搬了一把椅子到穆清瑜的身边。
    穆清瑜坐下，关切地道：“夫人的病如何了？怎的连三妹妹的好日子也不能出去？可有请过大夫来？”
    卉儿抢先道：“是前几日小少爷病了，我家夫人夜以继日照顾小少爷，好几天都没合眼，这才累病下的。”
    “夫人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穆清瑜道，“对了，今儿个怎么没看见父亲？”
    卉儿五官狰狞了下，又很快地掩饰了过去。这一次她没有再帮童秋蕊开口。
    穆清瑜嘴角含笑，望着映在纱帐上模糊的人影，半晌才听到童秋蕊开口。
    “你父亲外头有事，所以没有回来。”
    穆清瑜朝着屋子里望了一圈，许是因为还要照顾生病的穆书孝，丫鬟们便来不及收拾屋子，屋子里稍显杂乱。
    穆清瑜望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穆二爷起居在这里的痕迹。
    “那等父亲回来，劳烦夫人代我向父亲问好。”
    “你放心，我会和他说的。”
    穆清瑜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
    卉儿送穆清瑜一行人出了二房的门才折返回来。
    回到屋子里，卉儿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赶出去了。
    在屋子里只剩下卉儿时，童秋蕊忙让卉儿打起帐子，再将窗户打开。
    天气渐渐热起来，才一会童秋蕊就被闷得出了一层薄汗，鬓边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了。
    卉儿打开窗户，凉风吹进来，童秋蕊舒服得眯起眼睛。
    卉儿递给童秋蕊一块干净的帕子，看着童秋蕊拿帕子擦汗。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童秋蕊额角的乌青上。
    这乌青已经好了不少，前几日刚受伤时才叫触目惊心。
    “夫人，既然二爷不喜欢听那样的话，夫人就不要再说了。”卉儿劝道。
    前几日穆二爷难得回来和童秋蕊一起吃晚膳，童秋蕊趁着这个机会，说教似地说了一堆大道理。
    穆二爷听着不耐烦，失手推了童秋蕊一下，童秋蕊撞到桌角上，额头上瞬间留下一片淤青。
    饶是如此，穆二爷一点都不心疼，反而拂袖而去。
    童秋蕊的五指如鹰爪一样紧紧攥住帕子，眼中更是覆着厚厚的阴霾。
    “我要是不说，他恐怕要被外头的狐狸精勾得连家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了。”童秋蕊愤愤地道。
    她已经打探清楚那个外面的女人是翡翠的妹子，上一次翡翠能脱身也是那个女人的手笔。
    她对那个女人恨得牙痒痒，只要一查到那女人住在什么地方，她一定要叫翡翠和那女人付出代价来的。
    “你去给我找身衣裳，再找个帷帽出来，我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童秋蕊吩咐道。
    卉儿一愣，“可是您额头的伤还没好。”
    童秋蕊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我就是要叫老夫人瞧瞧，为了二爷我付出了多少。前几日府里为了三小姐忙上忙下的，现在三小姐出嫁了，老夫人定是有空见我的。”
    卉儿笑道：“还是夫人聪慧。”
    童秋蕊试探性地用手指碰了碰额角的伤，顿时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白白受伤的！
    卉儿伺候童秋蕊更衣时，穆清瑜已经出了国公府，上了将军府的马车里。
    马车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先在一条巷子里停了下来。
    穆清瑜打起帘子，朝着一处宅子望去。
    先前正是在这个地方，她碰到了从那宅子里出来的穆二爷。
    这次过来，也不过是想碰一碰运气。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宅子那边终于有了响动。
    一阵开门声响起，只见穆二爷走了出来。
    穆二爷一脸轻浮又餍足的笑，瞧得穆清瑜一阵恶心。当初王月娘住在外头时，穆二爷自她的住处出来时，想必是一副同样的表情。
    可怜了她的娘亲，被穆二爷瞒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后，穆二爷依旧本性难改。
    穆清瑜猛地放下帘子，把两个丫鬟吓了一跳。
    墨竹忙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回将军府去。”穆清瑜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马车便掉转头，往将军府去。
    站在宅子里的女子目送着穆二爷离开后，才转身往里去。
    她的外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走起路来时，纤细的腰身一扭一扭的，瞧得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走了一会，看到迎面走来的翡翠，她才伸出手将衣领拉了拉。
    “姐姐怎么出来了？”如意笑着问道。
    “二爷走了？”翡翠指了指大门。
    如意嗯了一声。
    翡翠上前，拉住如意的手，感慨道：“我的好妹妹，我往后就全指望着你了。我听伺候二爷的下人说，上一次二爷回去，竟失手打了童秋蕊！假以时日，这二房夫人的位置还不是你的？等到了那一日，我喊你姐姐，当你妹妹伺候你。”
    如意掩着嘴，发出一阵铃铛般悦耳的笑声，“姐姐说的是哪里话，要不是姐姐当我和二爷的媒人，我也不会有今天的。姐姐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亲亲热热地挽着手往屋子里去。

 第487章

    三日后是穆清秋的回门之日，方氏也给穆清瑜下了帖子。
    穆清瑜只推脱说身子不适，那天并没有回去。
    没过几日，长乐邀请穆清瑜入宫去坐一坐。
    虽说她很想出宫去，但太后怕她惹出麻烦来，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她出宫去。
    长乐只好退而求其次，让穆清瑜入宫来。
    墨竹迟疑地道：“可是夫人才推了国公府的帖子，要是入宫去，会不会让三夫人起疑心？”
    穆清瑜笑笑，“公主的邀约，我怎么能推掉呢？三婶要是起疑心，就随她去。”
    穆清瑜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方氏既然觉得她晦气，大婚那日不让她待在穆清秋的新房里，想必穆清秋回门那一日，方氏也不想穆清瑜来的。
    “夫人说的对，奴婢去替夫人收拾衣裳。”墨竹想通了，也心安理得起来。
    但只要想起方氏那一日的所作所为，墨竹便替自家主子感到寒心。
    穆清瑜入宫的马车，被不少人看到了。将军府的马车，想要不显眼都难。
    她入宫的事很快传入了方氏的耳朵里。
    方氏愕然，“瑜儿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能入宫去？”
    莺儿猜测道：“许是好了。”
    “可上一次派人送帖子过去，那人说瑜儿病得都快起不来身了，怎么能好这么快？”方氏才说完，就知道了答案。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颓败地道：“原来都是借口罢了，瑜儿恐怕是知道秋儿大婚那一日，我是故意将她支开的。”
    “夫人也是为了姑奶奶好。”莺儿宽慰道。
    “话是这么说，但只怕这一来，瑜儿要和我们生分了。”方氏难掩惆怅。
    “夫人放宽心，都是一家人，怎么会生分呢？且二姑奶奶将来肯定是要娘家的依靠的，夫人再送些东西过去，想必此事就能过去了。”莺儿劝道。
    “但愿如此。”
    穆清瑜入宫好几次，早就对入宫的流程熟得不能再熟了。
    她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才让她起身时，长乐就咋咋呼呼地从外头进来了。
    “清瑜姐姐，你怎么才到啊，我等你好一会了。”长乐热情地将穆清瑜拉了起来。
    穆清瑜屈了屈膝，“臣妇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长乐已经拉着穆清瑜坐下了，太后嗔道：“就你跟个泼猴似的，你还得和瑜儿好好学一学，学学瑜儿这一身的规矩。”
    长乐吐了吐舌头，只推脱道：“我过几日再学。”
    长乐不再理会太后，而是拉着穆清瑜说话。
    皇宫里长乐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最重要的是在皇宫里轻易不得和人交心，省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清瑜姐姐，我新得了一些首饰，你跟我去我宫里挑一挑，要是有你喜欢的你尽管拿去。”长乐兴致冲冲地道，不等穆清瑜答应，她大有让人扛着穆清瑜去她宫里的架势。
    穆清瑜便道：“那我就和长公主去开开眼。”
    二人还没有离开，一宫女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启禀太后娘娘，圣上的毛病又犯了。请娘娘过去看一看。”
    穆清瑜难掩震惊，她早就听说了圣上常常犯病，没想到还能被她碰上一回。
    反观其他人，倒像是习以为常了。
    太后娘娘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她抬起手臂，采荷立即上前，搀扶着太后起来。
    “走，哀家过去看一看。”
    长乐也没心思带穆清瑜去看她新得的好玩意，而是拉着穆清瑜跟在太后娘娘的身后。
    在宫女的带领下，一行人到了御书房处。
    只见御书房外站了好几个太医，见到来人纷纷行礼。
    太后没有一刻的停留，径直地进了御书房里。
    穆清瑜跟在后头进去，只见小圣上正躺在暖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原本量体裁衣的龙袍，现下反而显得空荡荡的。小圣上的小脸上，瘦得一点肉都没有了。小小的人儿，只剩了一把骨头架子。
    太后娘娘在边上坐下，单手握住了小圣上的小手。
    一旁的太监道：“娘娘放心，圣上已经喝了药了，想必待会子就能醒的。”
    太后沉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见太后脸色不好看，御书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告退往外去。
    穆清瑜觑着太后的脸色，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还是长乐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她才没有出去。
    待御膳房里伺候的人都出去后，只剩采荷和范嬷嬷二人时，长乐立刻忿忿不平地道：“母后，皇弟也太可怜了。”
    穆清瑜挑了挑眉，听着长乐的语气和神态，似乎小圣上的病不是被贤王吓出来的那么简单。
    “好了，”太后横了长乐一眼，“当初哀家就不该告诉你，省的你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
    长乐委屈地扁了扁嘴，“我有分寸的，清瑜姐姐也不是外人。”
    太后看了穆清瑜一眼，叹道：“好了，别把瑜儿再卷进来了。”
    穆清瑜嘴唇动了动，“如若能用得上臣妇的地方，臣妇定万死不辞。”
    “呸呸呸，姐姐不会死的，李将军也会平安归来的，姐姐不要说不吉利的话。”长乐忙道。
    穆清瑜心下一动，长乐怎么会提到李照？难道说她知道李照失踪的内情？
    穆清瑜的心砰砰地狂跳起来，她眉宇间添了一抹愁容，“可是他们都在说，将军凶多吉少……”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长乐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才引得穆清瑜伤心的，她慌乱地安慰道：“姐姐放心，李将军肯定不会有事的。如若李将军迟迟不回来，我们就去把他……”
    太后娘娘打断道：“好了，你别再胡言乱语惹得瑜儿伤心了。”
    长乐讪讪地闭上嘴。
    太后深深地看了小圣上一眼，借着采荷的力气起来了，“圣上没事就好，我们不要打扰他歇息了。”
    太后走出几步，不忘对身后的范嬷嬷吩咐：“你给圣上掖一掖被子，别叫圣上着凉了。”
    “是。”范嬷嬷背对着众人，整理盖在小圣上身上的被子。
    她飞快地往门口和窗口看了一眼，见无人察觉，动作迅速地往小圣上的嘴里塞了颗小小的药丸。

 第488章

    太后娘娘走到门口的时候，范嬷嬷已经替小圣上盖好被子，疾步走到了太后的另一边。
    太后停下脚步，问道：“圣上的被子盖好了？”
    范嬷嬷回道：“娘娘放心，老奴已经盖好了。”
    太后娘娘点了点头，唇边露出些许欣慰的笑意。
    太后一行人走出御书房，又是一堆人迎了过来。
    太后细细地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走出一会，穆清瑜悄悄地回头往御书房看了一眼，她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晋王的身影。
    晋王风姿绰约，在人群中也是最出众的那一个，绝对不会叫人认错的。
    晋王察觉到了穆清瑜的目光，冲着穆清瑜笑笑。
    穆清瑜回之一笑，又微微颔首致意。
    晋王提步往御书房里去。
    穆清瑜收回视线。
    走了一会，长乐便拉着穆清瑜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叫宫人将她新得的新奇玩意儿都拿了出来，要和穆清瑜一块把玩。
    能到长乐跟前的定不是普通的玩意，件件都是珍贵中带着新意。
    但穆清瑜心中藏着事，眉宇间带着些许忧愁。
    长乐便问道：“清瑜姐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圣上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圣上被这病折磨得瘦了好多。”穆清瑜感慨道。
    穆清瑜想起在御书房外站着的那些太医，竟然没有一个能医治得好圣上。
    闻言，长乐也收起了笑，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儿个还算好的，姐姐是没瞧见皇弟犯病时的模样，”长乐似乎回想起恐怖的一幕，眼中流露出惶恐，“姐姐还是不要看见的为好，不然肯定要做噩梦的。”
    穆清瑜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但是看着长乐的神色，她深信不疑。
    长乐拉着穆清瑜进了内室，小声地道：“姐姐我只告诉你，我总觉得皇弟的病没那么简单。”
    穆清瑜吓了一跳，连忙捂住长乐的嘴。
    她顾忌地向外看了一眼，还好没有人听到。
    穆清瑜才收回手，“长公主小心，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又是一场风波。”
    长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姐姐放心，我也是看着没有人才告诉姐姐的，我有分寸。”
    瞧着长乐大胆的样子，穆清瑜只无奈地笑笑。
    但穆清瑜关心自己的模样，还是叫长乐心中暖暖的。
    长乐笑着拉穆清瑜往外去，拉了一下，却没拉动。
    一回头，看到的是满脸严肃又欲言又止的穆清瑜。
    长乐退了回去，“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说。”
    穆清瑜抿了抿唇角，拉着长乐走到了角落里，在这里说话绝对不会被别人听到。
    “我想问你一事，关于李将军的。”穆清瑜郑重地问道。
    “姐姐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姐姐的。”长乐也敛起笑，一脸严肃的模样。
    “那我就问了……”
    太后带着宫女们回去之后，将宫女们都遣散了，只留下范嬷嬷一人。
    “娘娘放心，老奴给圣上喂了护心的药，圣上还能再撑一段时日的。只是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如若不能好好的诊治，恐怕撑不了多久，圣上就要……”范嬷嬷没有说下去。
    “再给哀家一点时间。”太后娘娘目光悠长又深远，她的脑海里已经在盘算起来对策。总之绝对不能叫那背后主使之人得逞的。
    饶是范嬷嬷医术高明，此时还是犯了难。
    她再次提醒道：“娘娘，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的。”
    太后抬眸看向范嬷嬷，苦笑一下，“哀家尽快，只希望圣上自己也能争气些。如若他真的撑不到……那也是他的命数了。”
    说完，太后和范嬷嬷相视无言，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二人眼中浓浓的忧愁怎么都化不开。
    如若真的叫背后主使之人得逞了，她们将面对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结果。
    穆清瑜随着长乐出去了好一会，太后便将采荷唤了进来，让采荷去请穆清瑜过来。
    采荷领命出去了。
    范嬷嬷开口道：“太后是该好好叮嘱李夫人一番，省的李夫人不经意间成了别人的棋子。”
    “她是个聪慧的，如若真的被人利用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剑，后果不堪设想。”
    没一会，采荷带着穆清瑜和长乐回来了。
    恰好御膳房来送午膳了，太后娘娘便先让二人陪着自己用午膳。
    用膳的时候讲究食不言，待用完午膳，再次移步到暖榻上时，太后娘娘才有机会开口。
    太后斟酌了下，想好措辞准备开口时，又有个宫女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她这样惊慌的神色，这段时日太后见得多了，肯定又是圣上那边出事了。
    “圣上怎么了？”太后沉声问道。
    “回禀太后娘娘，圣上吃了午膳后就觉得肚子痛，太医已经过去了，可圣上还是觉得难受，正哭闹着要见娘娘呢。”宫女一口气说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痛？难道是午膳不干净？”宫里最不缺各种算计人的手段，太后心一紧，别是被人下了毒了。
    太后坐不住了，立刻起身跟着宫人出去了。
    范嬷嬷等人赶紧跟上去，一时间宫殿里只剩下穆清瑜和长乐，以及她们各自的下人。
    穆清瑜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才入宫没多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样的事。
    在宫外时，虽然常常听说圣上经常犯病的事，可是圣上住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离得远穆清瑜并没有什么感觉。
    如今切身体验了几回，又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殿下，我还是先回去。”穆清瑜的语气里带着无力感。
    经历了一上午的大喜大悲之后，穆清瑜已精疲力尽。
    “好，我让人送你出去，母后那边我会替你说的。”长乐道。
    穆清瑜行礼后便跟着宫女出宫去了，长乐独自坐了一会，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还是往圣上那边去了。
    穆清瑜带着丫鬟随着宫女往宫外去，在半路竟然遇上了晋王。
    穆清瑜上前行礼请安。
    “夫人快起来，”晋王笑道，“夫人是要出宫去吗？”
    “正是，臣妇正要出宫去。”穆清瑜恭敬地回道。
    “那可真是巧了，本王也是要出宫去，夫人请。”

 第489章

    晋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穆清瑜先行。
    但穆清瑜还存着分寸，哪敢越过晋王走在他的前头？
    “王爷先请。”穆清瑜客气地回道。
    晋王笑笑，先提步往前走，穆清瑜跟上。
    “不知道晋王妃身子如何？上一次在将军府，我一时疏忽竟让王妃遭了那么大的罪，我心中委实过意不去。”穆清瑜满脸自责和愧疚。
    “她的身子向来如此，上次的事和夫人无关，夫人不用自责。”晋王的眸子暗了暗。
    回去之后，他早就将真相查了出来。知道真相的他发落了一大堆的人，晋王妃和柴思芸身边伺候的人悉数换了一批。
    他非常厌恶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更厌恶那二人胆敢有了自己的心思。
    他要的只是乖巧听话的木偶。
    穆清瑜嗯了一声，默默无言地跟在晋王身后。
    她的目光触及晋王高大的背影，晋王虽说到了中年，但单看背影，只会以为他还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
    她疑惑起来，怎么这个时辰晋王要往宫外去？尤其是小圣上那边还出了事，晋王作为摄政王，又是小圣上的皇叔，怎么能不陪伴在左右呢？
    穆清瑜嘴唇动了动，还是紧紧地闭上了，一声不吭地随着晋王往宫外去。
    晋王回过头看了穆清瑜一眼，随后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地和穆清瑜并排走着。
    待穆清瑜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和晋王走在一块了，她刚想慢下来，就听晋王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上次本王让夫人去打听的事，夫人打听的如何了？”晋王低声问道。
    穆清瑜愣了一下，才想起先前自己心神不宁地去定国公府，还在穆老夫人面前哭了一通，只为求远在西域的穆清菱打听一下李照的下落。
    穆清瑜眼中沁出一点水光，眉心也揪了起来，她咬着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没有打听出来将军的下落。”
    晋王落在穆清瑜面上的目光幽深，似乎是在审视。他鹰隼般犀利的眸子在穆清瑜面上转了一圈才收回去。
    “唉，他失踪得越久，恐怕……夫人不如再回去求一求穆老夫人，本王这边也会多派出些人去找他的。”晋王沉声说道。
    “多谢王爷，只要王爷能将将军找回来，我万分感激。”穆清瑜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只盼着晋王能将李照寻回来。
    “他也是本王的好友，夫人无需如此客气。”
    到了宫门口，二人才分开。
    穆清瑜等晋王离开后才继续往前去，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后，墨竹连忙递过帕子，还用马车里温热的茶壶倒了一杯水。
    穆清瑜擦拭了眼泪，又喝了一碗温热的水，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墨竹方才一直跟在穆清瑜身后，听到了穆清瑜和晋王的谈话。
    墨竹提议道：“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国公府一趟？”
    “是该回去一趟，”穆清瑜若有所思地道，“恰好长公主赏了不少好东西，我该带回去孝敬祖母和三婶。就现在，让车夫去国公府。”
    “是。”
    墨竹伸出脑袋和车夫说了几句，车夫连忙应下，挥舞着鞭子驾驶马车往国公府去。
    马车里的人没有注意到后头还跟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男子骑在马上风度翩翩，正是才分开的晋王。
    晋王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将军府的马车后头。
    直到见马车在定国公府的门口停下，马车里的人下来后进了国公府，晋王才嘴角含笑，骑马离去。
    方氏没有料到穆清瑜今儿个分明是入宫去了，竟然还会来国公府。
    许是因为心中对穆清瑜有愧，方氏丢下手上的事，立刻赶往穆老夫人那儿去。
    她猜测穆清瑜回来的第一件事，定是要去给穆老夫人请安的。
    方氏赶到穆老夫人这儿，果然见到了穆清瑜，但没想到童秋蕊也在这里。
    她记得童秋蕊说病了一直闭门不出，连穆清秋的婚事都没有出席，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她。
    但童秋蕊家世不显，她出不出席穆清秋的婚礼，对方氏来说都没什么要紧的。
    童秋蕊没有料到这个时辰，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她略显慌乱，只侧着身坐，用一边的脸面对众人。
    但正是她这样的举止，反而引得不明就里的人都看了过去。
    察觉到童秋蕊的局促不安，穆老夫人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转过身来。”
    童秋蕊这才扭扭捏捏地转过身来，她额头上还没褪下去的乌青格外醒目扎眼。
    穆清瑜和方氏都惊诧了一下，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乌青定是穆二爷造成的，不然童秋蕊为何要遮遮掩掩的，不肯示人？
    童秋蕊看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中，有吃惊、怜悯、看热闹，她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了。
    她来穆老夫人这里，只是想博取老夫人的同情罢了。
    如若她知道穆清瑜和方氏会过来，她一定不会过来的。
    穆清瑜也反应过来，为何上次去见童秋蕊时，二人之间要隔着一道纱帐了。
    ”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当心？把头摔成这样？“方氏明知故问。
    童秋蕊觑着穆老夫人沉沉的脸色，斟酌着道：“我以后会当心的，绝对不会再笨手笨脚地将自己摔了。”
    方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便看向穆清瑜。
    “瑜儿怎么得空回来了？”方氏笑着问道。
    穆清瑜便让墨竹将长乐赏的东西拿了出来，道：“今儿个长乐长公主邀请我入宫去，还赏赐了我这么多的珍贵的首饰，我便想着先来孝敬祖母和三婶。”
    方氏笑了起来，连穆老夫人的面上也添了笑意。
    “难为你还记得我们，”方氏拉起穆清瑜的手，“这么多的小姐中，还是瑜儿最贴心了。”
    穆老夫人也越看穆清瑜越喜欢，“秋儿也好，我们国公府的小姐，没有一个是不好的。”
    当然穆清雪已经被穆老夫人从国公府除名了。
    童秋蕊见她们热热闹闹地说话，自己被冷落在一旁。
    她顶着这么一块乌青，浑身都不自在。
    她便站了起来，要告辞出去。

 第490章

    穆老夫人知道童秋蕊心中的别扭，便放她回去了。
    童秋蕊出了穆老夫人的屋子，立刻戴上了帷帽。
    虽说她头上乌青的事藏不住了，但是她一向好强，不愿意去看那些人怜悯同情的目光。
    童秋蕊离开后，穆老夫人想起了什么，道：“老三媳妇，我前几日新得的几匹绫罗绸缎，花样都是时兴的，你去库房找找，拿几匹来叫瑜儿带回去做衣裳穿。”
    “是，我这就去找。”方氏没有多想，立刻就出去了。
    “王妈，你带着人都出去。”穆老夫人侧着头，对王妈妈吩咐道。
    “是。”王妈妈带着下人出去了。
    穆清瑜冲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墨竹也带着丫鬟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穆清瑜和穆老夫人二人。
    “之前你拜托我的事，我已经将信寄出去了，可惜还没得到回音。”穆老夫人耷拉着嘴角。
    许是她太久没有给穆清菱写信，头一次写信还是要穆清菱帮忙，恐怕穆清菱心中有气。
    穆老夫人也不确定，穆清菱会不会出手相助。
    “没事的，晋王告诉我，他会多派些人去找将军的，就不用麻烦大姐姐了。想必大姐姐在西域那边成了王后之后事务繁多，抽不开手去寻找将军。”穆清瑜安慰道。
    穆老夫人眼睛一亮，“晋王肯出手相助，定能把将军找回来。”
    晋王作为摄政王，只要他开口，定没有成不了的事。
    穆老夫人安心不少。
    “那大姐姐那边，祖母就不要再送信过去了。”穆清瑜再次提醒道。
    “好。”穆老夫人一口应下。
    说完话，穆老夫人便叫王妈妈等人进来了，方氏也从库房将缎子找了出来。
    “对了，怎么没见到表妹？”穆清瑜问道。
    穆老夫人宠溺地道：“许是跑去哪里玩了，你和秋儿出嫁后，她心情就不大好。我也不拘束着她，随她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穆老夫人时不时会敲打一遍郭念儿的丫鬟，要好生伺候好郭念儿。
    “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着穆清瑜从匣子里挑选出几支金钗和几朵珠花，“这些还请祖母转交给表妹，让她戴着玩。”
    穆老夫人让丫鬟收下了，笑眯眯地道：“难为你还记得她，她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穆清瑜没有多留，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方氏还想送她到门口，都被她婉拒了。
    穆清瑜快走到国公府的门口时，正好瞧见自外头进来的穆二爷。
    她瞧了一眼天色，天已擦黑，没想到在国公府坐了一会，就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
    穆二爷快走到跟前了，穆清瑜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唤道：“父亲。”
    穆二爷没料到会碰上穆清瑜，他进来时面上还带着些怒气，待看到穆清瑜时，怒气消散了不少。
    但穆清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看穆二爷的架势，像是气冲冲要找人算账一样。
    “你来了啊。”许久不见穆清瑜，再见到穆清瑜妇人的装扮时，穆二爷略感尴尬。
    穆清瑜没出嫁时，他大可以拿出父亲的架势摆谱。可是穆清瑜已经成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穆清瑜说话了。
    “是的，我回来和祖母婶婶说说话。对了，我还见到夫人了，她的额头还受了伤。”穆清瑜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穆二爷尴尬的脸。
    穆二爷回想起上一次失手推了童秋蕊，童秋蕊似乎是撞到了额头，还撞的不轻。
    可他也是在气头上，一时冲动之下才动的手，并不是有心的。要怪也只能怪童秋蕊，偏生要说出那些会惹自己生气的话。
    他已经在心里暗骂童秋蕊，受伤了不好好在家待着，还要到处去显摆，竟让穆清瑜也知道了。
    穆二爷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随便拿话敷衍穆清瑜，“哦，她也太不当心了，我会说说她的。你是要回去了？那快些出去，省的天黑了看不清路。”
    穆清瑜往边上站了站，穆二爷越过穆清瑜大步往二房去。
    墨竹这个做丫鬟的，看了都摇摇头。
    她们才离开国公府没多久，怎么穆二爷变成这副模样了？
    待上了马车之后，墨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夫人，翡翠和如意做得太过了，将二爷挑唆成这副模样。如若将来闹出事来，于夫人也是面上无光。”墨竹郑重地道。
    她从前和翡翠共事过一段时日，翡翠这一次在童秋蕊的手上吃了大亏，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按照翡翠的性子，定要闹出更大的事情来才肯。
    穆清瑜瞪着杏眸，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父亲这副模样是被翡翠和如意挑唆的？”
    墨竹不知穆清瑜为何这么问，她如实地点了点头。
    穆清瑜失笑，“傻瓜，我父亲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不过是没了人约束，他就将本性暴露了。”
    穆清瑜眼中含着浓浓的讽刺，与穆二爷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中含着厌恶和恨意。
    就是因为穆二爷的本性，将她娘一步一步逼上了绝境。
    墨竹不敢评判主子，只沉默着没有接话。
    穆清瑜打起帘子望向外头，“我没什么胃口用晚膳，你去给我打包点点心。”
    “是，奴婢这就去。”墨竹忙下了马车，去穆清瑜正盯着看的酒楼里打包点心。
    天已经黑了，到处亮起灯笼。
    穆清瑜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从医馆里出来的人影，立刻就认了出来，那人是高若华身边的丫鬟。
    她突然起了兴致，不知道高家现在如何了，住在高家的杨婉怡又如何了。
    她让随行的丫鬟跟着那人去打探一番。
    等墨竹捧着许多油纸包着的糕点回来时，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也回来了。
    “回夫人，奴婢跟着那人一直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那宅子看起来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奴婢和邻居一打听，宅子里住着的是高家夫人和小姐。据说她们和高少爷起了矛盾，被高少爷赶出来了。高夫人更是气得病下了，靠药续着命呢。”
    穆清瑜沉默良久，还是在墨竹的提醒下回过神来。
    “先回去。”穆清瑜放下了帘子。
    待墨竹上了马车，马车继续往将军府去。

 第491章

    回到将军府后，穆清瑜又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天气渐渐的热起来了，穆清瑜开了库房，让墨竹取一些轻薄的布料赏赐给将军府的下人，让他们拿去做衣裳。
    穆清瑜自个儿也进了库房，翻找出几匹墨色的缎子来，她记得李照喜爱穿这个颜色的衣裳。
    但穆清瑜看着缎子又犯了愁。
    从前秦氏疼她，从来不拘着她做女红。
    虽说她会缝制一些小玩意，但真的要给李照做一身衣裳时，她完全没有头绪，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穆清瑜还是放弃了，“府里有绣娘吗？”
    墨竹摇摇头，“要是夫人要裁制衣裳，奴婢去外头请几个裁缝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写下尺寸，你带去给裁缝，让他看着做几身男子的衣裳便成。”
    “夫人是要给将军做衣裳？”墨竹问道。
    穆清瑜点了点头，“待将军回来，怕是要盛夏了，到时候再做衣裳就来不及了。”
    穆清瑜走到书桌边，拿出一张宣纸铺好。
    墨竹急忙走过去研磨。
    她瞧着穆清瑜落笔的模样认真，心中更是不好受。
    将军都已经下落不明了这么久，久到连她这个做丫鬟的都觉得将军凶多吉少，回来无望了。
    墨竹心中不好受，且一直逃避着这个事实。
    她不敢想自家主子真的成了寡妇之后，未来的路会有多忐忑。
    从前先夫人才去，又要在王月娘母女的欺压下讨生活，好不容易日子慢慢的好起来了，怎么又能遇上这样的事呢？
    墨竹心如刀绞，低着头研磨，不想叫穆清瑜看到自己的伤心。
    穆清瑜毫无察觉，她按照自己的记忆估摸着写出了几个尺寸，“待墨水干了，你就拿去。”
    穆清瑜搁下笔，离开了书桌。
    墨竹便守在书桌边，等着宣纸上的墨水干了好叠起来收好。
    正当此时，又有好消息传来，秦姝怀孕了！
    穆清瑜听到消息后高兴得不得了，让墨竹挑选了不少适合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就迫不及待地往章家赶去。
    穆清瑜欢天喜地地赶到章家时，一进秦姝的屋子，没想到秦姝竟然躺在床上。
    穆清瑜的笑容瞬间消散，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床边，“姐姐怎么躺在床上？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眼神在秦姝身上到处打量着，非要在秦姝身上看出点什么来才肯罢休。
    秦姝笑道：“好了好了，你快坐下来。我只是觉得头疼，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的，所以在床上躺着。”
    “头疼？”穆清瑜慌乱得不肯坐下来，“头疼可不是小毛病，可有请过大夫来？我倒是知道有位大夫，很会看头疼的毛病，我让墨竹去请他来。”
    秦姝笑了起来，连忙叫珠儿将穆清瑜拉住了。
    珠儿头一次瞧见穆清瑜乱了手脚的模样，她也随着自家主子一起笑了起来，“夫人放宽心，我家夫人头疼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是正常的不是什么毛病。”
    穆清瑜睁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她只知道刚怀孕的女子会恶心，还是头一次知道还会头疼的。
    穆清瑜看看秦姝，再看看珠儿，见二人都肯定地点头，她才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
    她拉着秦姝的手，又开始在秦姝的面上打量起来。
    秦姝都快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姐姐，怀孕之后有什么变化。”
    秦姝嘴角的笑意愈盛，“哪有这么快，还要等上几月肚子才会大起来呢。”
    “墨竹，将东西拿来，”穆清瑜吩咐道，“这些都是给你的孩儿的。”
    秦姝苦笑，“你送得也太早了些。”
    “那就姐姐先玩，等孩儿出来了再给孩儿玩。”
    “你呀！”秦姝笑嗔道，她知道穆清瑜的一片心意，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没坐一会，章少明回来了。
    穆清瑜也不避开，就在秦姝身边坐着。
    章少明大步进来，他原本想直接冲到秦姝身边，好好亲热一番的。
    但看到穆清瑜，章少明只好放慢了脚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表妹来了啊。”章少明道。
    “姐夫。”穆清瑜点头致意，仍旧挨着秦姝坐着。
    章少明是好不容易回来的，他看到穆清瑜和秦姝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中更是酸溜溜的。
    可惜穆清瑜根本不看他，他也使不了眼色。
    那姐妹二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他倒是成了个外人。
    章少明站了一会，自觉得没趣，就打算出去了。
    穆清瑜想起来什么，冷不丁地问道：“姐夫，你还在帮着晋王做事吗？”
    章少明不知穆清瑜是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多亏有妹夫的举荐，我才能入了晋王的眼。”
    穆清瑜眸子暗了暗，“听闻晋王御下严谨，姐夫可要仔细些。”
    “放心，我不会给妹夫丢脸的。”章少明出去了。
    秦姝离穆清瑜最近，她能感受到在提到李照时，穆清瑜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起来。
    秦姝知道穆清瑜的心结所在，一想起李照，她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李照才和穆清瑜成婚几日，要是李照真的回不来了，叫穆清瑜往后怎么过啊。
    秦姝握着穆清瑜的手，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妹夫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一定会和上次一样，平安归来的。”
    “姐姐放心，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穆清瑜的眼神认真，且最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这世上真心为李照好的人不多了，如若连她都不相信李照能平安归来，李照知道了必定要失望的。
    穆清瑜陪着秦姝坐了一会，秦姝就觉得困乏，一个劲的打起了哈欠。
    刚怀孕的人精神头总是短一些，尤其是秦姝还头疼着，一天到头有大半的时辰里都在睡觉。
    穆清瑜便告辞回去了。
    这马车才离开章家的大门，墨竹就从窗子处看到不少熟悉的人，她连忙告诉了穆清瑜。
    穆清瑜往外看过去，还真是好些个熟人。
    只见李三嫂子等人背着包袱，正往章家后头的那条街去，显然是去六房的。
    穆清瑜收回视线，左右不是来找她的，她就当没看见。

 第492章

    章家六房。
    郑柔在大太阳下站了一上午，六少夫人高氏终于发了善心叫她回去了。
    郑柔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她的屋子在六房最偏僻的角落里，连她在家乡时的闺阁都比不上。
    且高氏故意刁难她，只给了一个黄毛丫头伺候她。
    这小丫头什么都不会，所以一切的事还要郑柔自己动手。
    郑柔虽说名义上是章少天的妾室，实际上就是个丫鬟的待遇。
    不对，甚至比丫鬟还不如。
    至少她从没见过高氏让哪个丫鬟在大太阳下罚站的。
    郑柔躺在床上，自己捶着腿，一下又一下。
    她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只能想着该如何让自己的处境好一些。
    “姨娘，姨娘，”她的丫鬟倩儿跑了进来，“门房的说有好多人来找姨娘，说是姨娘的亲戚。”
    郑柔不为所动，她知道这些人是谁，除了李三嫂子那些人不会有其他的人。
    前段时日她刚来六房，这些人就找上门来了。
    当时章少天想趁着高氏不在，好好的与郑柔亲近一番，可最后却被那群人吓得落荒而逃。
    自打那时起，章少天就再也没有来找过郑柔。
    郑柔浑身乏力，根本不想动弹。
    那群人知道穆清瑜油盐不进，就打上了郑柔的主意。
    可她们也不想想，自己就是个妾室，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姨娘，姨娘。”见郑柔不说话，倩儿又喊了两声。
    郑柔不耐烦地道：“跟她们说，我身子不适，让她们改天再来。”
    “好。”倩儿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但倩儿才出去一会，又跑了回来。
    对这个不顶事的丫鬟，郑柔没有多少耐心，她斥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不是，是少夫人做主，让姨娘的亲戚们进来了，她们已经到门口了。”倩儿忙解释。
    郑柔暗恨，高氏是要逼死她才肯罢休吗？她在心里又给高氏添了一笔。
    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郑柔少不得打起精神坐了起来，一想起要应付她们，郑柔的头都大了。
    高氏那边，她正听着郑柔那边的动静。
    六房本来就不大，那边叽叽喳喳的动静吵得高氏耳朵都疼了。
    但那边闹得越厉害，高氏心里就越高兴。
    高氏吩咐丫鬟松枝，“你去盯着些，别叫那些人跑到别的地方去，只准她们待在那个女人那边。”
    “是，奴婢这就去。”松枝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欢快地出去了。
    待那边的动静小了些，高氏又让丫鬟将章少天喊了过来。
    章少天正在自己老娘的屋子里，享受着老娘的嘘寒问暖。但高氏派人来喊，他不得不去。
    章少天脑海里想了一遍，他最近并没有做错事，他便挺起胸膛走了进去。
    但看到高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章少天又怵得慌，猫着腰走了过去。
    “娘子，你找我来做什么？”章少天讨好地笑着。
    高氏指了指郑柔的方向，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去那边吗？那你去，我可不拦着你。”
    按照高氏从前善妒的性子，章少天第一个反应就是高氏在说反话。
    他登时警惕起来，举起手发誓道：“我对娘子的心青天可鉴，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娘子一个人！”
    高氏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我说的是实话，柔妹妹来了这么久你都没去过，一直都让她睡冷被窝。她那么一个可人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章少天仔细打量着高氏的神色，见她说的不像是假话，难道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高氏见章少天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她笑着推了章少天一下，嗔道：“在我改变心意前，还不快去！”
    章少天这才相信高氏不是在糊弄他，是真心实意地让他去郑柔那一边。
    “多谢娘子！”
    章少天一溜烟地跑了。
    高氏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希望待会子他还能笑得出来。
    章少天几乎是跑着进了郑柔那儿，他兴致冲冲地打开门，一声“美人”还含在嘴里，待看到屋子里一大堆人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十几双眼睛一齐看向章少天，她们瞧着章少天富贵的穿着打扮，立刻猜出这位便是章家六房唯一的少爷，是郑柔的夫婿。
    她们方才怎么讨好郑柔，郑柔都不肯给一个准话，帮她们的家里男丁谋个差事。
    这下六房主事的来了，她们将郑柔丢开，将章少天团团围住。
    章少天喜欢被女人们围住的感觉，可他喜欢的是年轻貌美的，而不是这些年纪比他大上许多的。
    且她们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章少天只觉得头疼得要炸了，根本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好半天，章少天才明白她们是想让自己帮忙，给她们的丈夫儿子谋个好差事。
    一个人还好说，这一下十几个人，到底是件烦心事。
    章少天极力挣扎着从人群里出去，手脚并用地跑了出去。
    郑柔心一紧，拨开众人追出去，只可惜她并没有追上章少天。
    章少天难得来一回，下一次来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章少天直接跑到外头大街上，郑柔那边太可怕了，他往后绝对不要再过去了。
    章家六房里的这一出闹剧穆清瑜不知道，但是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那群人和自己不熟，所以在自己面前还有几分矜持。
    但郑柔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她们肯定没有多少客气，够郑柔喝一壶了。
    宫里又来帖子了，穆清瑜也不再去想旁的事，更不想去探听郑柔那边的事，这一切都是郑柔作茧自缚。
    过几日就是长乐的生辰，太后娘娘原本的意思是简单办一下，请一些亲近的夫人小姐进宫来，一起吃一顿饭便是了。
    但晋王得知后，极力劝说太后娘娘好好给长乐办一场生辰宴，好扫一扫连日来皇宫里的晦气。
    同时希望小圣上能借着喜气，身子能慢慢好起来。
    因此这一次长乐的生辰宴要大半，都城里大半的有家世的人家都收到了宫里来的帖子。

 第493章

    穆清瑜看好帖子，便让墨竹拿去好生收好。
    妙香在一旁也看到了帖子上的内容，便道：“夫人，宫中许久没有这么大的宴席了。先前在国公府里，夫人教训了段小姐一番，想必这一次无人再敢对夫人不敬了。”
    穆清瑜却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而是想起了上一次宫里有这么盛大的宴席时，结果出了贤王那件事。
    她心里头总有不好的预感。
    墨竹将帖子仔细收好回来后，看到的便是穆清瑜忧心忡忡的脸色。
    她用眼神问妙香发生了什么事，妙香无奈地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墨竹只好问：“夫人可是在担心什么？”
    穆清瑜回过神来，笑道：“我在想你和妙香的婚事，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我可不能耽误了你们。”
    墨竹和妙香被穆清瑜弄得闹了个大红脸。
    “夫人快别拿我和墨竹姐姐打趣了，不过奴婢知道，墨竹姐姐心中有人了。”
    不等妙香说下去，墨竹连忙去捂妙香的嘴巴。
    “你这个小丫头胡说什么呢！”墨竹慌乱地捂住妙香的嘴巴，她的心砰砰得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墨竹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好好的，没想到竟被妙香知道了。
    穆清瑜饶有兴致地问：“哦？墨竹有喜欢的人了？你大胆的说出来，一切有我给你做主。”
    墨竹红着脸，将妙香的嘴巴捂得更紧了，生怕妙香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夫人别听妙香瞎说，奴婢并没有心上人。”
    “好，”穆清瑜略失望地道，“如果有喜欢的人记得告诉我，我给你做主。若是没有喜欢的人，我便给你相看一门好婚事。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不会亏待你的。”
    墨竹用眼神剜了妙香一眼，警告妙香不许再胡言乱语才收回自己的手。
    墨竹收起害羞，在穆清瑜面前跪下，一脸郑重地道：“夫人，奴婢不愿意出嫁，奴婢要一辈子陪伴在夫人左右。”
    穆清瑜叹了口气，亲手将墨竹扶了起来。
    墨竹对她的忠心她自是知道，可不能因为自己需要得力的丫鬟，就耽误了墨竹。
    上一辈子墨竹被自己连累得没有一个好结果，这一辈子她一定要好生补偿墨竹。
    “好了好了，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快起来。”嘴上这么安抚着墨竹，穆清瑜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好生帮墨竹留意着。
    说了一会话，穆清瑜困了要午休了。
    伺候着穆清瑜歇下后，墨竹和妙香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走到外头，墨竹瞪了妙香一眼，低声问道：“你都看到什么了？”
    妙香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如实坦白道：“我看到姐姐常常拿着一个香囊发呆，那香囊看起来是男子佩戴的。”
    墨竹正色解释道：“你看错了，那香囊是我做给家中祖母的，祖母年纪大了，喜欢深色的物件。”
    妙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她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方才是我冲动了，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没事，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话。”墨竹大方地道。
    妙香还有差事，又往外走了。
    墨竹等着妙香出了院子，才往自己的屋子里去。
    她神色匆匆的将妙香看到的那个香囊，从床铺下头翻找出来。
    这香囊以藏青色为底，上头绣着节节竹子，也难怪妙香会认错，这本来就是墨竹无意间拾到的。
    她本该在捡到香囊后还给那人或者交给穆清瑜，由穆清瑜处置。
    可是她存了私心，将香囊自己藏了起来。
    她和那人之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沟壑，就算有穆清瑜做主，她和那人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且她更是知道，那人的心意已经有了归处。
    墨竹胡思乱想了一会，将香囊随便拿一块帕子裹了，放到了箱笼最底下好生藏好。
    穆清瑜和长乐关系要好，且长乐对她一向亲厚。
    到了长乐生辰宴的这一日，她早早地入宫去了。
    今日的长乐长公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襦裙，眉心更是用胭脂花了一朵精致的桃花。
    自打先帝和先太子先后走后，她许久没有这般打扮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难免会想起先帝和先太子。
    先太子虽说品行不端，但是对于她这个唯一的妹妹还是上心的。
    往年她的生辰宴，先太子都会费尽心思从各地寻来好东西，只为哄得她一笑。
    “殿下，今儿个是您的好日子，您快笑一笑。”宫女劝道。
    长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殿下，您别伤心了。要是太后娘娘看到了，定是要心疼的。”
    长乐苦着脸，“我也想高高兴兴的，可是想起父皇和皇兄，我就高兴不起来。如今连皇弟都是体弱多病的，说不定哪一天就……唉！”
    这下连宫女都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劝长乐了。
    守门的宫女进来，说是穆清瑜过来了，长乐才有了些许笑意。
    穆清瑜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长乐的跟前，敏锐地察觉到了长乐眉宇间的忧愁。
    方才一直劝说的宫女在穆清瑜耳边说了几句，穆清瑜会意地一笑。
    “臣妇给长公主殿下请安。”穆清瑜屈膝行礼。
    长乐起身，亲手要拉穆清瑜起来，“清瑜姐姐快起来。”
    穆清瑜却执意跪着不肯起来。
    “姐姐怎么了？”
    “我有一事要求殿下。”
    “姐姐快说！我一定帮你！”长乐以为穆清瑜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
    “我一入宫就来殿下这边，没有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待会子在娘娘跟前，还请殿下为我美言几句。”穆清瑜拧着眉头道。
    长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回事，姐姐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母后那边。”
    长乐将穆清瑜拉了起来，仗义地拍了拍胸膛。
    “多谢殿下。”
    这还是穆清瑜头一遭如此求自己，长乐忘了忧愁，兴致冲冲地拉着穆清瑜往太后那边去。
    穆清瑜来得早，眼下还没有多少宾客入宫来。
    太后听到长乐说的话，笑道：“原来如此，要不是你帮着说话，我可不会轻饶了瑜儿。”
    知道是开玩笑的话，宫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第494章

    宾客们都入宫里来了，大部分的宾客都直接被宫女们请去御花园里暂时歇息。
    如今天气暖和起来了，御花园里一片良辰美景。
    只有少数相熟的人家，太后娘娘才会让宫女带过来说话，长乐和穆清瑜陪伴在左右。
    长乐坐在窗户边，无所事事地从窗户缝隙里往外看去。
    正巧有两个小宫女在窗台边说话，从她们的谈话中长乐得知，晋王入宫来了。
    长乐眼睛一亮，晋王入宫来了，那个人肯定也跟着来了。
    她坐不住了，拉着穆清瑜起来，道：“母后，我和清瑜姐姐出去走一走。”
    不等太后娘娘回答，她拉着穆清瑜行礼后出去了。
    穆清瑜回过头看了太后娘娘一眼，太后娘娘只是无奈并没有恼怒。
    跟着长乐走了一段路，穆清瑜问道：“殿下要带我去哪里？”
    长乐头也不回地道：“姐姐跟我来就知道了。”
    穆清瑜只好不再说话，只专心看着路。
    随行的宫女们知道自家这位殿下的脾气，也不敢拦着，只能都跑起来护在二人左右。
    在宫里不知小跑了多久，长乐终于停了下来。
    穆清瑜一向养尊处优，此时已经气喘吁吁，扶着栏杆才堪堪站住。
    她的脸颊更是泛起热热的红晕，比胭脂还要鲜艳自然。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朝着长乐看去，只见长乐跟个没事人一样，正双手扒在栏杆上往远处看着。
    长乐的眸子亮晶晶的，似乎还在闪着光。
    穆清瑜顺着长乐的视线望过去，原来那个方向是入宫的必经之路。
    入宫的马车络绎不绝，也不知道长乐在看什么。
    穆清瑜等了一会，就长乐还是一副兴致冲冲的模样，便问道：“殿下在看什么呢？”
    长乐抿着唇，似乎看到了什么，身子前倾，脖子也往前伸着。
    穆清瑜再次看过去，这一回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别人都是乘坐马车，只有那男子徒步而行。
    穆清瑜看看长乐，再看看徐屿舟，她似乎看出点什么来了。
    长乐伸长脖子，直到徐屿舟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怏怏然收回了视线。
    “姐姐，我们走。”长乐略微有点不悦，只遗憾没有多看那人一会。
    穆清瑜没有说话，跟在长乐身后往回走去。
    没想到走了没几步，竟又碰到了徐屿舟。
    长乐又惊又喜，丢开穆清瑜三步并做两步迎了上去，娇声唤道：”徐大人！”
    徐屿舟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他的神情清冷，语气里也只有客套。虽说他的嘴角勾起一个上弯的弧度，可在他面上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笑意。
    直到穆清瑜慢慢上前，走到了长乐的身边，徐屿舟的五官才柔了不少，唇瓣更是漾起了一丝笑意。
    “李夫人。”徐屿舟唤道，语气像是在和熟人说话一样。
    穆清瑜点头致意，“徐大人。”
    打完招呼，穆清瑜识趣地后退了一步，不打扰长乐的一番心意。
    长乐情不自禁又上前一步，离徐屿舟近了一些。
    长乐难得露出羞中带怯的神色，她绞动着手指，抱着期望问道：“徐大人……怎么入宫来了？”
    虽说她知道徐屿舟是随着晋王入宫，有差事在身，可她仍有一丝期待，或许徐屿舟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生辰宴入宫。
    “微臣是奉晋王之命入宫的。”徐屿舟的话才说了一半，瞥见穆清瑜一个劲地朝着自己使眼色。
    徐屿舟的面上难得露出迷惑之色，他拧了拧眉头，看不出穆清瑜的眼色是何含义。
    长乐也回过头朝着穆清瑜看过去。
    穆清瑜忙别过脸去，佯装和墨竹说着话，不去看那二人。
    长乐扭回头去，等了半天没有听到下文，只好失望地道：“既然徐大人还有差事在身，那快去找晋皇叔，别耽误了正事。”
    “微臣告退。”徐屿舟毫不迟疑地行礼后退下。
    长乐更是失望。
    穆清瑜带着墨竹走上前去，和长乐一齐看向徐屿舟利落的背影。
    墨竹的眸子闪了闪，看了几眼不敢再看，便低下头去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穆清瑜看着长乐失望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更怕戳破了长乐的心思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殿下，我们不如去御花园，那边想必有不少宾客在了。”穆清瑜轻声道。
    “好。”长乐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她垂头丧气地跟着穆清瑜往御花园里去。
    御花园里果然有不少人，长乐一进御花园就被宾客们团团围住，将穆清瑜都挤到了一边去。
    穆清瑜和长乐的宫女说了几句，就带着墨竹走开了。
    穆清瑜早就得知今儿个章家都会来，她在御花园里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处偏僻的亭子里找到了正在歇息的秦姝。
    穆清瑜赶紧带着墨竹走进去。
    “姐姐怎么还入宫来了？你的头还疼不疼？”想起前几日见到秦姝时，秦姝还吃不消躺在床上。
    没想到今晚秦姝也入宫来了，穆清瑜不由地心疼，语气里便添了几分责备之意。
    秦姝的笑容虚弱无力，“我没事的，头疼已经好多了。”
    秦姝说话时没有多少力气，显然身子还是不适。
    既然已经到了皇宫里，说再多的话也没用了。
    穆清瑜走到秦姝身边坐了下来，对墨竹道：“墨竹，你去取一壶热水来。”
    “不用劳烦墨竹了，珠儿，你去。”秦姝忙吩咐珠儿。
    “就叫她们两个一起去，她们对皇宫不熟，一起去也能有个伴。”穆清瑜道。
    于是墨竹和珠儿两个丫鬟一起离开了，亭子里只剩下穆清瑜和秦姝二人。
    “姐姐，待会子我带你去见长公主。长公主为人和善，最是好相与的。她现在正和旁人说着话，现在过去怕是无暇顾及我们。”穆清瑜道。
    “嗯，今儿个本就是为贺长公主的生辰而来，我是该去给长公主请个安的。”
    姐妹二人便在亭子里坐着说话，等差不多到了时辰便去给长乐请安。
    没一会，墨竹和珠儿也回来了。
    墨竹将茶壶放到亭子里的石桌子上，她脸色惊慌，似乎受到了惊吓。

 第495章

    墨竹脸色不好看，和她一道出去的珠儿同一头受惊的小鹿一样，亭子外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一惊一乍的。
    这两个丫鬟这副神情，不知道是在哪里受到了惊吓。
    穆清瑜和秦姝对视一眼，二人收起笑意严肃起来。
    穆清瑜问：“怎么了？可是碰到什么事了？”
    这儿偏僻，墨竹便道：“夫人，方才奴婢们去取热水时，偶然碰到了圣上。当时圣上正和晋王说着话，不知怎的圣上突然晕厥了过去，奴婢们都被吓到了。”
    珠儿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表示墨竹说的正是她所见的。
    当时她和墨竹正沉浸在能一睹龙颜的喜悦中，下一刻圣上竟然晕了过去，可把她和墨竹吓得够呛。
    穆清瑜抿紧了唇，没想到圣上又犯病了。
    秦姝在内宅之中，也曾听到过当今这位小圣上的疾病，可这是她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听到，她惊得用帕子捂住了嘴巴。
    “这可如何是好？”秦姝又惊又怕。
    听着墨竹的描述，圣上的病来得凶险。圣上年纪又小，万一熬不过去……秦姝不敢再想下去。
    “姐姐别怕，宫里有太医在呢。”穆清瑜安慰道。
    穆清瑜好生安慰了秦姝一番，秦姝惊慌的心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墨竹和珠儿也收拾好了心情，立在主子们身后伺候着。
    突然，不远处一阵疾行的脚步声响起。
    这儿本就偏僻，怎么会有人过来呢？这脚步声实在是怪异。
    穆清瑜伸长脖子朝着脚步声望过去，原来是一队宫人路过。
    这些宫人行色匆匆，好似出了大事一般。
    穆清瑜心中一紧，再也坐不住了。
    “姐姐，我先去那边看看。”穆清瑜指了指远处热闹的地方。
    “好。”秦姝应下。
    穆清瑜带着墨竹走出了亭子，又折返了回来。
    留秦姝和珠儿在这里，穆清瑜始终不放心。这里偏僻，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无人知晓。
    “姐姐还是和我一块过去，”穆清瑜道，“我带你去见一见长公主殿下。”
    “好。”秦姝搀着珠儿，借着珠儿的力气站了起来。
    几人一道往御花园热闹的地方去，那里坐了不少夫人和小姐，热闹纷繁。
    四人走过去，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穆清瑜心中有数，知道落在身上的十几道目光，皆是因为上一次在穆清秋的婚礼上，她好好教训了段薰一番。
    穆清瑜才不在乎那些目光，她神色自若地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长公主的身影。
    难道长乐已经离开了？
    穆清瑜便问站在一边的宫女，“长公主殿下去哪里了？”
    先前为段薰说过话的齐蔓离得近，正好听到了穆清瑜的话。
    齐蔓心中酸溜溜的，听着穆清瑜的话似乎和长公主很熟悉。方才长公主还在御花园里的时候，她想上前给长公主请个安，长公主都没正眼瞧过她。
    齐蔓是新贵出身，有不少人暗地里都编排她是暴发户，齐蔓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叫别人知道她的厉害。
    上一次穆清瑜给了她一个没脸，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为自己正名。
    于是齐蔓走过去，怪腔怪调地道：“呦，李夫人这是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了么？竟敢刺探长公主的行踪？”
    闻言，穆清瑜眉心一跳，目光沉沉地朝着齐蔓望过去。
    齐蔓得意地笑着，她的余光瞄到不少人看向了这边，忙按照教养嬷嬷教的做出大家闺秀的姿态。
    穆清瑜心中有事，无意和齐蔓纠缠。她平静地移开视线，再次看向宫女。
    齐蔓气急，不管穆清瑜说什么她都不会害怕，可穆清瑜根本不屑搭理她，让齐蔓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且那些投过来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嘲弄和讽刺。
    齐蔓怒上心头，她上前两步，怒道：“李夫人是听不见人说话吗？还是说李夫人是故意这般无礼的？”
    齐蔓还伸出手，想拉扯穆清瑜。
    秦姝见状，不由自主地挡了一下。
    齐蔓伸出的手推到了秦姝，秦姝踉跄了下，还好被墨竹和珠儿扶住了。
    墨竹和珠儿心有余悸，秦姝身怀有孕，要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可要出大事了。
    穆清瑜转过身，恼怒地瞪了齐蔓一眼，厉声斥道：“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胆敢在宫里动手害人？我定要在太后娘娘跟前说道说道，让娘娘做主！”
    穆清瑜在外一向是一副温婉柔和的模样，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发如此大的火。
    上一次虽说出手惩戒了段薰，但是态度还是温和的。
    实在是齐蔓竟然对秦姝动手，触了穆清瑜的逆鳞。
    齐蔓被穆清瑜劈头盖脸的一顿痛斥，心中又添了些委屈和不满。
    就算在家中，也不曾有人这般和自己说过话。
    她犟着嘴道：“好啊，那就到太后娘娘跟前去，让太后娘娘为我做主。”
    秦姝不想因为自己引出一场闹剧来，她便劝道：“瑜儿我没事的，就不要计较了。”
    秦姝的示弱反而叫齐蔓的气焰愈发嚣张，齐蔓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怎么，怕了吗？”
    穆清瑜嘴角噙着冷笑，眸子里更是浮现起戾气，她定定地盯着齐蔓，道：“我自然是怕了，要是我姐姐肚子里，章家的长子嫡孙出了什么事，不仅你，连你背后的齐家都将付出代价！”
    齐蔓一怔，看了看被两个丫鬟护住的秦姝，她仍旧嘴硬地道：“这不是没事吗。”
    她才说完话，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穆清瑜，和穆清瑜打了自己一巴掌的那只手。
    穆清瑜竟然敢在皇宫之中，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自己？
    齐蔓呆住了。
    穆清瑜剜了齐蔓一眼，又转而去吩咐珠儿，“珠儿，你带着姝姐姐去章家那边，那边仆妇多，定能照看好姝姐姐的，且不会有不识好歹的人去找麻烦。”
    “瑜儿，那你……”秦姝担忧地道，穆清瑜是为自己打了齐蔓，还是在皇宫之中。
    万一因此为穆清瑜招来祸端，秦姝良心难安。
    “姐姐放心，我没事的，你现在最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珠儿，快带姝姐姐离开。”
    秦姝摸着肚子，在穆清瑜的再三催促下只好离开了。

 第496章

    “你竟然敢打我？”回过神来的齐蔓又羞又恼，屈辱的眼泪更是夺眶而出，“你一个克死丈夫的晦气之人也敢打我？”
    穆清瑜冷笑道：“怎么，你还想试试，看看我还敢不敢打你？”
    望着穆清瑜漆黑幽深的眸子，齐蔓深知穆清瑜还敢打自己。
    想起穆清瑜扬手打自己的时候那可怖的眼神，齐蔓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你敢不敢和我去太后娘娘跟前，让太后娘娘做主！”齐蔓道。
    她想起上次随着母亲入宫时，太后娘娘对自己和颜悦色的，还夸了自己两句，想来太后娘娘是喜欢自己的。
    更何况她的脸颊还在火辣辣的疼，想必脸上的巴掌印子定是触目惊心的。
    她趁热打铁，将脸上的印子在太后娘娘跟前一展示，再委屈地哭几声，太后娘娘定是会心疼自己的。
    且穆清瑜敢在皇宫之中动手，太后娘娘也不会轻饶她的。
    齐蔓打定了主意要拉着穆清瑜去太后娘娘跟前，她怕穆清瑜不肯去，还使出了激将法。
    “你是不是怕了？如果你怕了，只要你跟我赔礼道歉，这事就当过去了。”齐蔓扬起下巴，用鼻孔瞧着穆清瑜。
    穆清瑜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因为动手而凌乱的袖子，“我和你去太后娘娘跟前。”
    齐蔓见自己的激将法得逞了，生怕穆清瑜后悔。
    她拉住一个宫女，道：“这位姐姐，你知道太后娘娘在哪里吗？我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宫女被齐蔓脸上的巴掌印吓到了，又听到她问太后娘娘在哪里。
    宫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站在后头的穆清瑜脸上，见穆清瑜微微点头，宫女便道：“请跟奴婢来。”
    宫女在前带路，齐蔓走几步路还要回过头看一看，穆清瑜有没有跟上来。
    宫女带着一行人往太后娘娘那边去，一路上，齐蔓脸上红肿的伤引来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齐蔓又羞又恼，可她只得耐着性子到太后娘娘跟前。
    只要太后娘娘严惩穆清瑜，也算是出了她的一口恶气了。
    宫女领着二人到了太后娘娘的寝殿之外，便离去了。
    穆清瑜和齐蔓在宫殿门口候着，直到采荷走了出来。
    采荷见着齐蔓的脸，同样吓了一跳，“齐小姐，您的脸……”
    齐蔓认识采荷，是太后娘娘身边得脸的宫女，她不由自主地带上了讨好的语气，“采荷姐姐，太后娘娘有空见我们了吗？我的脸……”
    说着齐蔓恨恨地瞪了穆清瑜一眼，眼中的意味分明是在指控是穆清瑜打了自己。
    她又挤出了几滴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采荷皱了皱眉，她当然瞧出了齐蔓的意思。不过是想做出这副姿态，让她训斥穆清瑜几句罢了。
    采荷肃着声提醒道：“齐小姐，今儿个是长公主殿下的生辰宴，您要是在此掉眼泪，岂不是要扫了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的兴？”
    齐蔓一怔，她倒是没想到这一遭，她几乎快忘了今儿个入宫是为了贺长公主的生辰。
    齐蔓忙擦干眼泪，不敢再哭了。
    采荷等齐蔓忙活完，才带着穆清瑜和齐蔓往里头去。
    二人在采荷的带领下，到了太后娘娘的跟前，二人跪下行礼。
    太后娘娘低沉又威严的声音自二人头顶传来，“起来。”
    齐蔓一喜，她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她的脸还在隐隐作痛着，她故意扬起脸，将脸上的五个手指印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太后娘娘面前。
    她斟酌了下措辞，正准备带着哭腔开始告状时，突然从上首处冲来一个人影，把她吓了一跳。
    长乐越过齐蔓，直接冲到穆清瑜跟前，将她拉了起来。
    “清瑜姐姐，你去哪里了？你再不过来我都要派人去找你了。”长乐拉着穆清瑜在榻上坐了下来。
    穆清瑜道：“多谢殿下关心，我趁着殿下和别人说话时，去找我的表姐说话了。我表姐身怀有孕，我放心不下她。”
    太后娘娘严肃的面容上浮现起笑意，笑起来时眼角多添了几道皱纹，“是大喜事，采荷，去备一份礼就当是哀家的一点心意。”
    “是。”采荷退下去准备了。
    太后娘娘又问了些穆清瑜关于秦姝的事，长乐时不时插上去说一两句，过了好一会太后才想起来还有齐薰在呢。
    太后看向齐薰，见她白嫩的脸颊上那触目惊心的红印时，明显愣了一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穆清瑜似笑非笑地看向齐薰。
    原本齐薰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去控诉穆清瑜，可在亲眼目睹穆清瑜和太后以及长公主的亲密后，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尤其是在太后娘娘给了秦姝一堆赏赐之后，齐蔓愈发地没有底气了。
    可是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在无时无刻地提醒她，她这一巴掌绝对不能白挨了。
    齐蔓鼓起勇气开口，“娘娘，这是……这是……”
    齐蔓控诉的眼神盯着穆清瑜，她抬起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脸，紧紧地咬着嘴唇很是可怜。
    她后半句话不用再说下去，旁人皆明白了，是穆清瑜动手打了齐蔓。
    长乐不喜齐蔓扭扭捏捏的模样，尤其是齐蔓看向穆清瑜的眼神，好似穆清瑜欺负了她一样。
    长乐深知穆清瑜的秉性，最不会做恃强凌弱的事。
    “你遮遮掩掩做什么？有话倒是直接说出来啊！”长乐语气不善地催促道。
    “殿下，是我打了齐小姐，”穆清瑜“好心”地为齐蔓开口，“齐小姐推了我表姐一下，我一时冲动打了齐小姐。”
    穆清瑜说的都是实话，随便挑一个当时目睹了全程的人出来，说出的话与穆清瑜说的定是没有出入。
    “我不是有意的，我是不小心碰了她一下。”齐蔓急忙为自己辩解。
    “大胆！”长乐板起脸斥责道，“竟然敢自称我？你哪里学来的规矩？”
    被长公主一训斥，齐蔓委屈地扁了扁嘴，不敢有任何怨言。
    她低下头认错，“是臣女僭越了，请殿下原谅。但是臣女不是故意推了李夫人的表姐，李夫人却为此当众折辱臣女，臣女……臣女不知道该如何做人了！”

 第497章

    齐蔓控诉完，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
    可她还记着采荷的话，生怕自己的眼泪扫了太后娘娘和长公主的兴，便拼命地用帕子擦着眼泪，不让眼泪流到脸颊上。
    “都是我不好，”穆清瑜自责地道，“当时我看到齐小姐不小心碰到我表姐时，就该冷静一些，也不会叫齐小姐受这么大的委屈。”
    “不怪你，你的表姐身怀有孕，自然是要小心的。如果换做我，我一定将那个大胆狂妄之徒拖出去打板子！”长乐忿忿地说道，眼神却是一直瞄着齐蔓。
    齐蔓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在穆清瑜跟前她可以摆出威风的架子，但是在长公主面前，她和一只胆小的老鼠一样，根本不敢造次生事。
    齐蔓的眼泪憋了回去，一个劲地位自己辩解，“臣女不是故意的……臣女不知道……”
    齐蔓求救似地看向太后娘娘，但太后娘娘半垂着眼眸拨弄着手上的佛珠，并不理会周遭的一切。
    而长乐对自己又虎视眈眈的，齐蔓感觉自己孤立无援，只能绞尽脑汁地想着对策。
    看着齐蔓飘忽不定的眼神，穆清瑜目露不屑。
    穆清瑜转而面对长乐，伸出双手整理着她的衣领，温声道：“殿下走了一路，领子都有点乱了。”
    长乐乖巧地由着穆清瑜整理衣襟。
    穆清瑜整理好后又看了看，笑眯眯地道：“好了，殿下还要去御花园里吗？那边不少人都等着给殿下道贺生辰呢。”
    “也好，你带我去见见你的表姐，我想和她说说话。”
    于是穆清瑜和长乐起身，给太后行礼后出去了。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齐蔓和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更没有搭理她的意思，齐蔓深深地低下头去，只好恭恭敬敬地站着，双腿酸涩也不敢挪到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娘娘睁开眼，采荷适时地递过去一杯温温的茶水。
    太后喝了几口，才看向齐蔓，沉声道：“你怎么还在？”
    齐蔓被太后突然的开口吓了一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怯怯地道：“臣女……臣女想请娘娘为臣女主持公道。”
    说着她越来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但太后娘娘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太后娘娘笑问道：“哦？你想让我怎么为你主持公道？”
    齐蔓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带着些许雀跃地道：“还请娘娘……严惩……”
    太后打断道：“是该严惩，李夫人的表姐章少夫人身怀有孕，差一点被你害得动了胎气。念在今天是长乐的生辰，哀家也不罚你，等到了明日，你叫你娘带着上章家去赔礼道歉。”
    齐蔓愣住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太后娘娘要惩罚的是她？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又没造成什么恶果。
    且挨了一巴掌的是她，受了委屈和屈辱的也是她，怎么到最后受惩罚的竟然还是她？
    齐蔓想不通，她脸色难看着不肯接太后娘娘的话。
    太后娘娘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下来，采荷原本可以上前提醒齐蔓一下，可她纹丝不动，根本不想去帮齐蔓解围，只冷眼瞧着无礼的齐蔓。
    齐蔓没有接话，终于惹恼了太后娘娘。
    太后冷哼一声，“既然齐小姐不愿意，那就现在去哀家的宫门口跪上一个时辰，这下你总愿意了。”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愿意去章家！”齐蔓连忙道。
    可惜已经来不及，采荷指了两个宫女一起拖着齐蔓往外去。
    齐蔓大声哭喊求情都没有用，她要是真的在太后娘娘的宫门口跪上一个时辰，肯定会传遍了。
    到时候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采荷见齐蔓如此，怕饶了太后娘娘的清净，又叫了几个宫女来一起迅速地将齐蔓拖出去。
    被拖到宫门口时，齐蔓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知道再怎么喊，都改变不了太后娘娘的心意了。
    在采荷及一干宫女的虎视眈眈之下，齐蔓扁了扁嘴，跪了下来。
    采荷冷冷地瞥了齐蔓一眼，叮嘱宫女看好齐蔓，便转身回去伺候太后娘娘了。
    穆清瑜随着长乐往御花园里去，可是走到一半长乐突然停了下来。
    穆清瑜也停了下来，刚想问一问长乐为何停下来时，长乐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
    穆清瑜朝着那边望过去，透过丛丛树木，从缝隙中她瞧见好几位大臣经过，他们行色匆匆，应该是往御书房去的。
    长乐忧心忡忡地道：“那些都是太医，难道皇弟又不好了？”
    穆清瑜默了默，安慰道：“有这么多太医看顾着，想必圣上不会出事的。”
    长乐突然拉住了穆清瑜的袖子，“姐姐，我不想去御花园了，我们去看看皇弟。”
    瞧着长乐满脸的担忧，穆清瑜应下了。
    “别让她们跟着了，”长乐指了指随行的下人们，“我们悄悄地去看一眼便成，要是去的人多了，太医知道我的身份还要行礼，实在是麻烦。”
    “也好，墨竹，你不用跟我来了。”穆清瑜吩咐道，左右在皇宫里也出不了什么事，没有随行的下人她们也能快去快回。
    长乐对皇宫熟，她拉着穆清瑜抄小路往御书房去。
    还未到御书房，就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声响，似乎是太医们围在一起说着什么。
    穆清瑜和长乐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走过去。
    二人不走正门，而是准备绕到御花园后边的窗台处听一听，只要听到圣上安好她们在悄无声息地离开，省的惊扰到御书房里头正在为圣上医治的太医。
    御书房里站了不少人，让原本宽敞的御书房都变得拥挤狭小。
    御书房里，除了正双目紧闭躺在榻上的小圣上，便只有晋王一人坐着。
    晋王坐在原本属于圣上的位置上，御书房里众多太医，没有一人觉得不合适，反而觉得晋王坐在那里是理所应当的。
    晋王问道：“圣上到底如何了？”
    太医院院使回道：“回禀殿下，圣上喝了药，睡个半个时辰就能醒的。只是这段时日，圣上的饮食还需清淡一些。”
    晋王的眉心几不可查地一皱，似是不悦。

 第498章

    晋王又问起了圣上被贤王吓出来的心疾，太医院院使如实道：“只要保养得当，养个一两年便能痊愈的。”
    晋王眼中一闪而过阴霾，他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晋王笑了起来，“那便好，只要圣上的病能痊愈，也算了了本王的一桩心事。”
    既然圣上无事了，晋王便让太医们都回去了，只让和他从封地回过来的冯太医留下来了。
    在封地时，伺候晋王的太医有数十人，晋王只带了冯太医一人回来。
    冯太医和晋王差不多的年纪，论经验和资历都不是最高的，却深得晋王的宠信。
    御书房里的太医和宫人都退出去了，冯太医走到门口，探出脑袋往外张望了下才关上门，走回到晋王跟前。
    “殿下，他们都离开了。”冯太医道。
    闻言，晋王卸下面上的伪装，黑着脸盯着还在昏睡的圣上。
    他狭长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阴霾和戾气。
    “他们说圣上的病还能医治好，你怎么看？”晋王冷声道。
    冯太医回道：“圣上年纪小，微臣不敢加重药剂的分量。”
    晋王拍了下桌子，怒道：“就是你的谨慎，害得本王的大计不得已一天又一天的推迟。李照那边本王已经处理好了，就等着你这里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本王一个准话？”
    冯太医擦了把汗，道：“那明日起微臣就在圣上的饮食里……”
    突然，晋王敏锐地听到自窗台处传来的声响，他猛地抬起手，阻止冯太医继续往下说。
    冯太医说的话，只要传出去就是杀头诛九族的死罪。他忙闭上嘴，屏气凝神盯着晋王慢慢地靠近窗台。
    晋王走到窗台边，仔细地又听了一会，没有听到外头再有动静。
    他猛地将窗户打开，探出脑袋朝外看去，窗台附近没有任何异常，难道方才是他的幻听吗？
    冯太医弓着腰走到晋王身后，也朝着外头张望了几眼。
    晋王又将窗户合上，自嘲一笑，“是本王听错了，进去。”
    “王爷小心些也是好的。”
    还没有坐回位置上，门外又传来了响动。
    进来的太监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长乐慌张地跑了进来。
    一见到晋王，长乐带着哭腔道：“皇叔，皇弟怎么样了？”
    长乐闪着泪意的目光落到昏迷不醒的圣上身上，她又扑到圣上身边，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下就成了这副模样？被吓出来的毛病还没好，又添了新的病症，我可怜的皇弟呀！”说着长乐握住圣上的手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
    晋王对冯太医使了个眼色，冯太医悄悄溜了出去。
    晋王走到长乐身后，温声安慰道：“你放心，太医来看过来，圣上并无大碍，马上就能醒的。说不定待会你的生辰宴，圣上还能起来和你喝一杯。”
    长乐破涕为笑，“我怎么能让皇弟喝酒呢？只要皇弟没事就好，刚才我和母后在一起听到皇弟的消息时，母后都吓了一跳，胸口都疼了。”
    “胸口疼？”
    “就是母后上次受伤的伤口又疼了起来。”
    “可请太医瞧过了？”晋王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
    “太医都在给皇弟诊治，母后说不想惊动了太医。我劝不动母后，不如皇叔跟我去劝一劝母亲？”
    长乐见晋王的神情有了松动，便继续撒娇似地劝道：“皇叔就跟我过去劝劝母后，我瞧着母后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
    晋王看了一眼毫无醒来迹象的圣上，终于同意和长乐走一遭。
    二人出了御书房，晋王唤来徐屿舟守好御书房。
    长乐见了徐屿舟，很想上前说几句话。可是她想着要是，只能恋恋不舍地望了徐屿舟一眼，然后拉着晋王离开了。
    徐屿舟守在御书房的门口，一只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一只耳朵听着御书房里头的动静。
    只要小圣上有转醒的迹象，他可以第一时间冲进去。
    徐屿舟只全身心地盯着御书房附近的情形，没有发现不远处正盯着御书房的眼眸。
    穆清瑜站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御书房的一举一动。
    她躲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是轻到不能再轻，生怕那些人发现了自己。
    方才在窗台下她和长乐听到了晋王和别人那番惊天动地的对话，她的心仍在狂跳着，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从晋王和冯太医的只言片语中，穆清瑜知道了李照的失踪没有那么简单，连圣上的病都和晋王脱不了干系。
    如若今晚想不出一点对策来，想必明日晋王定不会对小圣上手软的。
    说不定过不了几日，小圣上就要折在晋王的手上了。
    如若真的到了那一日，那天下大业岂不是要……
    穆清瑜想到此，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就算是为了替李照报仇，她也绝对不能让晋王得逞了。
    但她一己之力完全不是晋王的对手，只希望长乐能和太后娘娘想出法子早日救出小圣上于水火之中。
    她不知道眼下该如何，便在这儿站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为着让小圣上好好歇息，御书房这边的宫人都被晋王下了命令不能出声，是以那些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格外刺耳。
    徐屿舟听到声音立刻警惕起来，他的手按上腰间的佩剑，朝着声音来源走过去。
    穆清瑜瞪大杏眼，脚步声是从她身后的方向传来的，而徐屿舟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这样下去，她的行踪一定会被发现的。
    穆清瑜连忙回过头看向脚步声的方向，竟然看到了两个老熟人。
    她回头看了徐屿舟一眼，便急忙朝着两个老熟人的方向而去。
    今晚长乐长公主的生辰宴，在晋王的许可下，晋王妃和柴思芸也入宫来了。
    宾客们见了难得一见的晋王妃，纷纷围上去要和晋王妃说话。
    晋王妃身子骨不好，应付了一阵就觉得精神恹恹，柴思芸连忙扶着晋王妃离开。
    听说晋王在御书房处，她们便朝着御书房去。
    柴思芸正搀扶着晋王妃朝御书房而去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黑影，在她想喊刺客时，那黑影先已开口。
    “王妃娘娘，您还好吗？”

 第499章

    柴思芸看到穆清瑜的笑脸，恨得牙痒痒。
    上一次她精心策划了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没想到完全没有成功，反而回王府之后被晋王斥责了一番，更是夺了她打理王府的权力。
    要不是晋王妃念在柴思芸陪伴自己好几年的情意上，在晋王跟前为柴思芸说情，恐怕现在柴思芸已经收拾好行李离开都城了。
    再看到穆清瑜时，柴思芸压不住恨意，怪腔怪调地道：“李夫人离我家王妃远一些，上一次李夫人害得王妃中毒差点醒不过来了，谁知道这一次你又要想什么花招？”
    晋王妃劝道：“王爷调查清楚了，上次的事不关李夫人的事。”
    柴思芸哼了一声，晋王根本没有去调查，就认定了不关穆清瑜的事。
    说调查过的话只是为哄骗她们，且堵上所有人的嘴的。
    柴思芸别过脸去，不再搭理穆清瑜。
    穆清瑜搀扶着晋王妃，冲着晋王妃和善一笑，感激道：“多谢王妃。”
    至少晋王妃是个明事理的。
    且晋王妃是个可怜人，身边一个个的都想对她不利，害得她成了如今这副病殃殃的模样。
    晋王妃回之一笑，她不理解柴思芸对穆清瑜的敌意，她瞧着穆清瑜温柔知进退，心里不由地生出了好感。
    “李夫人这是从哪里来？”晋王妃问道。
    “我不过是在附近逛逛，偶然看见王妃便想着过来问个好，上次的事发生在将军府，将军府终究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穆清瑜边说，边朝着御书房的方向看了几眼。
    “上次的事你就被记在心上了。”晋王妃虚弱一笑。
    穆清瑜搀扶着晋王妃走了几步，正好碰上迎面赶来的徐屿舟。
    徐屿舟看到对面一行人，尤其是穆清瑜时，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他上前朝着晋王妃行礼请安。
    徐屿舟常常到晋王府去，晋王妃见过他几面，此时她虚弱地抬了抬手，让徐屿舟起来了。
    “王妃娘娘怎么到这边来了？”徐屿舟例行公事地问道。
    柴思芸替晋王妃开口，“我们是来找王爷的，王妃身上不舒服，想让王爷请个太医来给王妃看看。”
    徐屿舟道：“王爷去往太后娘娘那边了，不在御书房里。”
    晋王妃和柴思芸失望不已，晋王妃更是咳嗽了起来。
    柴思芸忙替晋王妃拍背顺气。
    穆清瑜向前两步，离徐屿舟近了些。
    “徐大人，不如在御书房附近给王妃娘娘找一处歇息的地方。王妃娘娘身子骨弱，不宜再奔波了。”穆清瑜提醒道。
    徐屿舟常去晋王府，也知道晋王妃的身子风一大就要散架的，他略一思索，便道：“王妃娘娘，御书房边上有一处宫殿，现下里头没人，娘娘不若进去暂且歇歇脚。微臣这就派人去太后娘娘宫中，请王爷过来。”
    晋王妃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她虚弱一笑，“那就有劳徐大人了。”
    柴思芸扶着晋王妃往徐屿舟所指的宫殿去，穆清瑜见状，疾步跟了上去，她搀扶着晋王妃另一边的胳膊，随着晋王妃一块过去。
    徐屿舟盯着穆清瑜的背影看了一会，才指了一个太监往太后娘娘那边去。
    等进了宫殿，晋王妃坐下之后，柴思芸才发现穆清瑜竟也跟了过来。
    柴思芸怒道：“你跟着来做什么？”
    穆清瑜耷拉着眼尾道：“我只是放心不下王妃，既然柴姑娘不愿见到我，我就到别处去。”
    说着穆清瑜自顾自搬了把椅子，在门边坐了下来。
    柴思芸还想说什么，却被晋王妃拉住了。
    “思芸，给我倒杯水。”
    柴思芸只好给晋王妃倒水。
    穆清瑜坐在门边，正好能瞧见御书房的一举一动。
    徐屿舟走了回去，继续在御书房的门口守着。
    穆清瑜瞧了一阵，竟瞧见一大臣打扮的中年男子，估计是太医，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还放着一个瓷碗正朝着御书房而去。
    穆清瑜心中一紧，再联想起偷听到的那一番话，这瓷碗里该不会是要命的药！
    她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快走到御书房的跟前了。
    御书房前守着的侍卫见有人跑过来，也不管来人穿着富贵不似普通人，纷纷上前要将来人拦住。
    徐屿舟扬了扬手，冲过来的侍卫们又退了回去。
    “夫人怎么过来了？”徐屿舟问道。
    “我是来问问，晋王快过来了吗？我看晋王妃很不舒服，”穆清瑜看向走到跟前的太医，“这位是太医吗？”
    被喊住的冯太医只好停了下来，回道：“正是，不知道这位夫人有什么事？”
    “那太好了，晋王妃身子不舒服，劳烦你去给晋王妃看一看。”
    冯太医看了看手上捧着的药碗，便道：“我还要给圣上送汤药，等圣上喝完了药我就去给晋王妃把脉。”
    “圣上病得重吗？”穆清瑜担忧地问，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伸长脖子朝着冯太医捧着的药碗看去。
    冯太医心虚地躲了一下，引来了穆清瑜和徐屿舟疑惑的目光。
    “这个就是补药罢了，喝了能强身健体的。”冯太医在二人打量的目光下，差一点就要露了行踪。
    毕竟这一碗药，既可能帮晋王成了大业，也有可能成为他们这群人的催命符。
    晋王看中冯太医，为的是冯太医高明的医术和永远不会变的忠心，但碰到大事上，冯太医缺了些镇定自若。
    “既然是补药，特意叫醒圣上也不好。”穆清瑜道。
    徐屿舟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补充道：“圣上还在睡着。”
    冯太医额头上冒出了几滴汗珠子，要是晋王在这，他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冯太医？”徐屿舟见冯太医竟神游天外，便唤了一声。
    冯太医回过神来，看看徐屿舟，再看看穆清瑜。
    在这二人清澈又犀利的视线下，冯太医害怕自己要露出马脚。
    “那我先去给晋王妃把脉，这药劳烦徐大人先端进去，待圣上醒了我再喂圣上喝下去。”冯太医咬着牙道。
    穆清瑜暗暗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靥，“那就有劳太医了。”

 第500章

    太后娘娘见到长乐和晋王一行人过来，委实吓了一跳。
    这两个人怎么会一起过来的？
    太后娘娘原本想去大和殿那边了，这两人一起进来，她只好又坐了回去。
    长乐和晋王一齐向太后请安，长乐悄悄地看了太后一眼，太后精神奕奕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任何病痛的模样。
    长乐又心虚地看了看晋王，在太后让二人起来之后，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太后的身边，在太后开口说话前，她抢先开口。
    “母后，你不是之前的伤口疼吗？你怎么不好好地躺着？”长乐背对着晋王，一个劲地朝着太后挤眉弄眼使眼色。
    太后不解其意，以为长乐又调皮了。
    她沉着脸，训斥道：“你胡说……”
    “母后！”长乐拔高音量，盖过了太后的声音，“你先前不是因为听到皇弟病了的消息，伤口又疼了起来吗？现在皇弟没事了，请个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长乐的五官都快抽筋了，太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道：“是有点疼，就不用请太医了，让太医好好守着圣上。”
    长乐暗暗松了口气，她整理好表情，转身面对晋王。
    “王叔看，母后就是不听劝，您快帮我劝劝母后。”长乐一副我说得果然没错的表情。
    晋王便道：“太后娘娘如若不舒服，还是得今早请个太医来。”
    “不必了，现下已经好多了。长乐，跟哀家去大和殿，别让宾客们等急了。”太后面无表情地道，她想快点问一问，长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晋王打量了太后一会，他眯了眯眼，眼中浮现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长乐，太后娘娘说得对，别叫客人们等急了。”
    晋王的声音是一如往常的温柔，可长乐听了不知为何觉得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飞快地朝着晋王看了一眼，在他脸上察觉到了危险。
    她心虚地往太后娘娘的身边躲了躲。
    太后顺势揽住了长乐的肩膀，对晋王道：“你先去忙，哀家的身子哀家心里有数。”
    “是。”晋王行礼后大步出去了。
    出了太后娘娘这儿，晋王直奔御书房，中途没有片刻的停息。
    待晋王一走，太后直接质问长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怎么把你晋王叔带过来了？”
    长乐着急地拉着太后娘娘的手，她刚张开嘴想将一切吐露时，又看到了边上伺候的宫女。
    她挥了挥手，急忙驱赶道：“出去！你们都出去！”
    太后娘娘点了点头，采荷便带着宫殿里伺候的宫人们都出去了。
    长乐这才将先前躲在御书房的窗台下，偷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太后娘娘的脸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先前关于李照的失踪和圣上久久不愈的疾病，她也只是猜测罢了。
    如今长乐偷听到的话，正是验证了她的猜测都是真的。
    没想到晋王的野心如此之大！
    震惊过后又是了然，她与晋王相识许多年，关于晋王的野心，早在十几年前她就知道了。
    长乐摇着太后的胳膊，着急地道：“母后我们该怎么办啊，绝对不能让晋王叔害了皇弟啊！要是连皇弟也……我们再也没有能依靠的人了！”
    太后拍了拍长乐的手安抚道：“你别怕，先前贤王那头恶虎我们都赶跑了，何况这一头呢？”
    如若是从前，她还无儿无女的时候，要是得知晋王的野心，她定当义无反顾地追随晋王。
    可现在，为了活泼可爱、不谙世事的长乐，为了长乐后半辈子有依靠和仰仗，她一定要是太后，当今圣上一定要是长乐的兄弟。
    如若真的叫晋王的野心得逞了，她们母女二人不知道会被打发到哪个旮沓角落里。
    就算晋王还念着和她从前的情意，他们的情意也是见不得光的。
    “对了，”太后将长乐拉开了些，“你是说，晋王让太医给圣上的饭菜里多下点药？”
    长乐点了点头，“皇弟本来就不强壮，要是真的吃下了有毒的饭菜，恐怕大事不妙啊！”
    且太医院里有晋王的人，长乐越想越心焦。
    太后默然，突然问道：“对了，你不是和瑜儿一块出去的吗？怎的不见瑜儿？”
    “我引开晋王，清瑜姐姐还在御书房那边呢。”
    “坏了！”太后黑了脸，急忙站了起来，“快，我们快去御书房！”
    长乐甚少见太后如此失态，难道是穆清瑜有危险？
    长乐不敢问更不敢去想，她连忙站起来跟着太后娘娘匆匆往外去。
    晋王一路赶到御书房处，他敏锐地察觉到长乐定是发现了些什么。
    晋王回到御书房，徐屿舟过来请安。
    晋王先朝着四周查看了一遍，又轻轻地推开御书房的门，见御书房里只有圣上一人，且圣上还在安睡着，他才放心地退了出来。
    晋王看了徐屿舟一眼，问道：“本王不在的时候，可有异常？”
    徐屿舟回道：“没有异常，倒是王妃娘娘过来了，王妃娘娘身子不适，微臣擅自做主，将她安置在那边了。冯太医正在那边，为王妃娘娘把脉。”
    徐屿舟指了个方向。
    晋王丢下一句“你守好御书房”便往晋王妃那边去。
    晋王直接走进去，果然看到了冯太医。
    他不悦地挑了挑眉，冯太医见状，连忙丢开晋王妃快步走到晋王跟前。
    “微臣给王爷请安。”冯太医用眼神表示他也很无奈，他总不能丢下晋王妃坐视不理。
    晋王微微眯了眯眼，冯太医跟了晋王许久，最是清楚晋王这是不高兴的表情。
    “臣妇给王爷请安。”穆清瑜缓慢地走到晋王跟前行礼。
    晋王惊讶地挑了挑眉，“李夫人怎么在这边？”
    穆清瑜保持着屈膝的姿势道：“臣妇是在去御花园的路上偶遇王妃娘娘的，见王妃娘娘身子不适，臣妇不放心，便一直陪伴在王妃娘娘左右了。”
    晋王微皱的眉心舒展开来，“多谢夫人了，夫人快起来。”
    “多谢王爷。”穆清瑜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
    她半垂着头，不再去看晋王。

 第501章

    晋王走到晋王妃的跟前，只见晋王妃已经疲惫地睡下了，柴思芸正陪伴在边上。
    柴思芸见到晋王，没了从前的大胆和从容，反而多了几分讨好。
    “王爷，您过来了呀。”柴思芸笑道。
    晋王淡淡地嗯了一声，他问冯太医，“王妃如何了？”
    冯太医忙道：“王妃娘娘只是累着了，睡一觉便好了。”
    “来人，送王妃出宫去。”晋王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柴思芸一愣，劝道：“王爷，让姐姐参加完宫宴再回去，要是提前出去，说不定要招人说闲话的。”
    晋王淡淡扫了柴思芸一眼，柴思芸立刻闭上嘴。
    候在门口的晋王府的下人进来了，柴思芸只好将晋王妃叫醒了。
    可是晋王妃疲惫不堪，眼皮子都在打架了，眼睛都完全睁不开了。
    柴思芸指了两个仆妇，架着晋王妃出去了。
    走到门口，柴思芸用一双饱含情意的眉目楚楚可怜地望向晋王，可惜晋王根本不肯给她一个眼神。
    柴思芸失望之余不忘冲着穆清瑜阴阳怪气地道：“王妃娘娘都出去了，李夫人怎么还不出去？你难道想和王爷单独在一起，坏了王爷的名声吗？”
    “闭嘴！”晋王厉声斥责，脸上酝酿着狂风暴雨，“是不是往日本王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身份？你不必回王府了，收拾收拾东西滚回去！”
    柴思芸不敢置信地望向晋王，晋王的意思是……要把她赶出王府？
    她脸上滑下两行清泪，委屈地道：“我在王府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做错过一件事，王爷竟然要为了她把我赶走？莫非王爷对她……”
    “柴姑娘慎言。”穆清瑜出声打断了柴思芸，如若她再不阻止，柴思芸不知还会说出多少毁她清誉的话来。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话？”柴思芸擦了把眼泪不甘心地道。
    “就凭你平白无故地污蔑我，还诋毁王爷。只要传出去一两句，柴姑娘都吃不了兜着走。”穆清瑜嘴角噙着森冷的笑。
    晋王还有更要紧的事，不想在柴思芸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
    他冲着王府的下人比了个手势，王府的下人们上前，强行拉着柴思芸出去了。
    柴思芸恨恨地剜了穆清瑜一眼，紧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冯太医，你也出去。”晋王吩咐道。
    “微臣告退。”冯太医跟着晋王府的人出去了。
    穆清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王爷，臣妇也先告退了。臣妇出来这么久，想必臣妇的祖母姐妹们都等急了。”
    “夫人且慢，”晋王拦住了穆清瑜，“本王还有一事要告诉夫人。”
    穆清瑜只好歇了和他们一块出去的心。
    待那些人都出去之后，晋王才道：“夫人，本王已经查出了李将军的下落。李将军正是被困在了西域。”
    穆清瑜惊喜地向晋王的方向倾出了身子，“真的吗？将军还活着。”
    晋王点了点头，穆清瑜用手背不停地擦着从眼中控制不住流出来的泪水。
    她高兴坏了，胡乱地擦着也不怕花了妆容，叫别人瞧见了笑话她。
    晋王耐心地看着穆清瑜擦眼泪。
    因着还有晋王在，穆清瑜极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紧张又期待地问：“那王爷什么时候把将军救出来？”
    晋王叹了口气，穆清瑜的心被揪了起来，急切地望着晋王。
    晋王很是满意穆清瑜的反应，吊了她一会才继续道：“本王的属下曾多次给李将军送去密信，可李将军警惕心很高完全不信。是以尝试了许多次，都没能把他救出来。”
    穆清瑜声音发抖，“那可如何是好？将军在那里多待片刻，就多一分危险。”
    晋王唉声叹气地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本王没法子，只能来求夫人。”
    “我能帮上什么忙？”
    “还请夫人给将军写一封信，如若是你写的，李将军肯定相信的。”
    穆清瑜愣了下，又带着愁容道：“可是我不知道要写什么。”
    这样的回答便是应下了，晋王暗暗松了一口气，也算是省了他的一番口舌了。
    同时他也算是确定了穆清瑜对李照的心意，只要他用李照哄着，穆清瑜肯定会乖乖地听他的话，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手下一颗得力的棋子。
    “本王会告诉夫人该写什么的，夫人随本王去御书房处，那边有纸笔。”晋王起身往外去，走到门外还不忘等穆清瑜跟了过来，才继续抬步往御书房去。
    御书房门口，徐屿舟看着走在晋王身后的穆清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晋王走到御书房门口，道：“开门。”
    徐屿舟收回视线，将御书房的门打开。
    晋王却退到一边，道：“夫人先请。”
    穆清瑜眼下顾不得其他，满心满眼都是李照，她不顾尊卑，直接越过晋王先进了御书房里去。
    晋王跟着进去了。
    徐屿舟暗暗捏了捏拳头，也跟了进去。
    晋王看到徐屿舟跟了进来，没说什么，只说把门关好。
    御书房里圣上正在酣睡，摆在桌子上的药碗一点都没少，穆清瑜瞄了一眼，安心地继续往里头去。
    她取了纸笔，拿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
    晋王走了过去，徐屿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晋王看了徐屿舟一眼，徐屿舟仍旧是惯常有的不卑不亢的模样。
    “你去替夫人研磨。”晋王吩咐道。
    “是。”徐屿舟快步上前，走到了桌子另一边。
    “多谢徐大人。”穆清瑜小声道谢。
    晋王缓步走到穆清瑜面前时，已经想好了措辞。
    “夫人，本王说，夫人写。”
    “王爷请说。”穆清瑜拿起笔来，准备在宣纸上落笔。
    晋王便说了起来，他边说边看着穆清瑜写在纸上的字，果然写的和自己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晋王满意，继续说下去。
    徐屿舟正在研磨，时不时地朝着宣纸上看一眼。
    待穆清瑜写了几行，徐屿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从前见过穆清瑜的字迹，如今写在宣纸上的字，和他见过的穆清瑜的笔迹完全不一样。

 第502章

    徐屿舟疑惑地看向穆清瑜，穆清瑜执笔的侧脸认真，正全心全意地听着晋王说话，她下笔没有丝毫的犹豫。
    徐屿舟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有说任何话。他将疑惑压在心底，继续研磨。
    晋王在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地锁在穆清瑜笔下的字。
    穆清瑜写的和自己说的一字不差，晋王勾起嘴角满意一笑。
    “本王说完了，多谢夫人肯帮忙。”晋王笑道。
    穆清瑜扬起小脸，真挚地道：“只要能救出将军，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的眸子里映着星星点点的泪光，也映着对李照的一片心意。
    晋王自认为识人无数，穆清瑜的眼神单纯，他有把握能像操控木偶一样操控穆清瑜。
    穆清瑜是李照的软肋，只要控制住穆清瑜，不怕李照不乖乖地自投罗网。
    “屿舟，你先带李夫人出去。”晋王吩咐道，他拿起落满字的宣纸，只要墨水一干，他就立刻派人送出去。
    “是，李夫人请。”徐屿舟道。
    “那臣妇先告退。”穆清瑜从桌子后走出来，要跟着徐屿舟出去。
    才走出几步，就听到小圣上发出了一点声响，徐屿舟和穆清瑜停了下来往榻上看去。
    只见小圣上皱着小脸，两只小手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睛。
    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躺在这里。
    他侧过头，看到了晋王，眼中露出依恋和高兴。
    “王叔！”小圣上喊了一声，张开了双臂。
    晋王上前几步，将小圣上抱了起来，“圣上醒了？你感觉如何？肚子还难受吗？”
    小圣上将头靠在晋王的肩膀上，闻言摇了摇头，稚声稚气地道：“不难受了。”
    晋王的目光落到放在桌子上的药碗上，“来，圣上既然醒了，就把补药喝了，我喂你。”
    穆清瑜飞快地看了一眼那药碗，暗道不好。
    要是真的叫小圣上喝了那药，说不定小圣上就要……
    至少不是现在，得等到太后娘娘那边知道晋王的计策后，她才能试着置身事外。
    穆清瑜快走几步双手捧起药碗，皱着眉道：“王爷，这汤药凉了，圣上本就身子不适，如若喝了凉的恐怕又要肚子难受了，臣妇去让人换一碗热热的来。”
    晋王不疑有他，道：“怎好劳烦夫人？屿舟，你去找冯太医换一碗来。”
    “是。”徐屿舟走到穆清瑜跟前，摊开了手掌。
    穆清瑜眼神复杂地望了徐屿舟一眼，还是将手中的药碗交给了徐屿舟，徐屿舟大步离去。
    趴在晋王身上的小圣上看向穆清瑜，问道：“王叔，这个好看的姐姐是谁？”
    “哦，她是李将军的夫人。”
    小圣上倏地抬起脑袋，学着大人的样子安慰道：“夫人放心，李将军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要是他再不回来，朕就……朕就派十万大军去把他找回来。”
    小圣上这段时日以来一直被病痛折磨着，小脸都瘦得没有一点肉，但他的眼神明亮又纯真，看得穆清瑜的心都化了。
    瞧着小圣上对晋王十分的依恋，晋王怎的狠的下心的？
    穆清瑜轻声回道：“多谢圣上。”
    小圣上又疲惫地将头靠在晋王的肩膀上，他目光无神怔怔地出神，方才和穆清瑜说了好多的话，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现在的他就和晋王手下的提线木偶一般。
    过了一会，徐屿舟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冯太医。
    冯太医手里捧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他原本想对晋王说什么，但在看到穆清瑜后又将话憋了回去。
    晋王抱着圣上坐了下来，让圣上坐在他的腿上。
    冯太医捧着药碗过去。
    穆清瑜见晋王想要亲自喂药，便道：“王爷，喂药的事不如让臣妇来，这种事怎么能让王爷亲自动手？”
    冯太医愣了一下，赶紧给晋王使眼色。
    这药碗里加了不可见人的东西，怎么能假手于外人啊。
    晋王扫了冯太医一眼，回道：“无妨，本王常常做这种事。倒是夫人，想必没有做过伺候人的事。”
    穆清瑜讪讪一笑，晋王的话说到这个地步上，她不好再说什么。
    冯太医在晋王跟前跪下，将药碗举起，方便晋王喂药。
    穆清瑜半垂着头，眼神却一直在盯着晋王的动作，晋王拿起了汤匙，准备去舀一勺汤药了。
    穆清瑜灵机一动，再次开口提议道：“王爷，不如在圣上的下巴下垫一块帕子，省的弄脏了衣裳还要换。”
    晋王的动作一顿，略一思索道：“这样也好，就麻烦夫人了。”
    穆清瑜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解释道：“这块帕子是新做的，臣妇还没有用过。”
    穆清瑜上前，半蹲着身子，将帕子小心又仔细地垫在小圣上的脖子里。
    她故意放慢了动作，旁人见她眸色认真，也没有催促她。
    垫好帕子，穆清瑜后退几步，晋王便继续先前的动作。
    穆清瑜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希望小圣上福泽深厚，能逃过这一劫了。
    晋王舀了一勺汤药，正要送往小圣上张开的嘴里时，御书房外突然有了动静。
    晋王示意了徐屿舟一眼，徐屿舟便出去查看，没一会将太后和长乐领了进来。
    晋王将汤匙丢回了药碗里，并丢给冯太医一个眼神。
    冯太医起身，走到晋王的身后。
    晋王将小圣上放在榻上，起身给太后行礼，问道：“太后怎么到这里来了？”
    “哀家还是放心不下圣上，且长乐也想让圣上一起出席她的生辰宴，”太后娘娘指了指冯太医，“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太医院为圣上熬制的补药，圣上身子虚弱，需要补一补。”晋王神色如常地回道。
    “这样啊，”太后挨着圣上坐了下来，这才注意到站在边上的穆清瑜，“瑜儿也快起来，别多礼了。”
    “多谢太后娘娘。”穆清瑜站了起来。
    太后招了招手，让冯太医走了过来，她盯着汤药看了几眼，道：“这药圣上还没喝。”
    晋王回道：“刚想喂，太后和长公主就进来了，圣上一口都没喝。”

 第503章

    太后摸了摸垫在圣上脖子里的帕子，道：“这绣工倒是精致。”
    穆清瑜便说：“回太后，这是臣妇的帕子。臣妇怕药苦，圣上不肯喝，弄得衣裳上都是。”
    太后夸道：“还是你细心。”
    晋王一把拿过冯太医手上的药碗，他一手拿药碗，一手拿起汤匙，道：“趁药还没凉，先让圣上喝了。”
    小圣上闻到苦涩的药味，扁了扁嘴，但还是乖乖地张开嘴巴，等着晋王喂药。
    太后扬起手拦住了晋王的动作，“罢了，这药先不喝了。长乐的生辰宴即将开始，不能让客人们等急了。”
    晋王固执地道：“那就先喝个一两口。”
    长乐跟着太后进来之后，便不动声色地站在了穆清瑜的身边。
    穆清瑜暗暗地拍了拍长乐的手，长乐会意。
    长乐走过去，娇声道：“王叔，我就带皇弟过去露个面，马上就把皇弟送回来的。这药待会子再喝。”
    不等晋王说话，长乐拉着小圣上的手，将他从榻上拉了下来。
    太后宠溺地嗔道：“你呀，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胡闹。你们姐弟感情好，哀家也管不了你们了。”
    “多谢母后。”长乐笑道，她拉着小圣上往外走去。
    太后愈发无奈，冲着晋王苦笑，“这孩子就是被哀家宠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瑜儿，你跟过去看着点，别叫长乐再闯出什么祸来。”
    “是，臣妇告退。”穆清瑜暗喜，她赶紧追了出去。
    “屿舟，你护送圣上和公主过去。”晋王沉声吩咐道，徐屿舟便也追着出去了。
    晋王又让冯太医出去了，御书房里，只剩太后和晋王对立而坐。
    晋王低着头，用汤匙拨弄着汤药。
    太后看着晋王的侧脸，一如往昔那般俊朗迷人。
    太后佯装无意地提起，“唉，也不知道圣上的病何时才能痊愈。”
    “有太医精心照料着，圣上定会越来越好的。”晋王敷衍着安慰。
    “要是圣上的病一直好不了，反而愈发的严重了……”太后试探地说。
    晋王继续敷衍，“太后多心了，圣上是真龙天子，福泽深厚，定能平安无事的。”
    太后的语气褪下了威严，向从前那般亲昵地道：“阿珩，你和我说一句实话，圣上的病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晋王终于抬起了头，用含着春水的眸子打量着太后，这一声阿珩，唤醒了无数尘封的记忆。
    别人都以为他是最重情重义的人，当初他和先帝一起看中了太后，所有人都觉得，他会为了美人搏一搏。
    可是没想到晋王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还义无反顾地去了封地。
    晋王从始至终都很清醒，该舍弃什么，该坚持什么。
    感情不过是锦上添花，如若成了拦路石，他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
    晋王定定地望着太后，意味深长地开口，“该好的时候总会好的。”
    太后打了个寒颤，言外之意便是不该好的时候永远都不会好的。
    晋王的手正搁在桌案上，太后情不自禁用自己的手覆盖上晋王的略显冰冷的手。
    “阿珩，收手。”太后皱起眉心，低沉相劝。
    晋王自然地将手缩了回来，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了太后一眼。
    “太后只需照顾好长乐，旁的事无需费心。”晋王悠悠地说完，也不行礼就出去了。
    太后的眼中覆满阴霾，她保养得当的五指收紧。真的到了这一刻了。
    守在门口的采荷见晋王出去后，便走进了御书房里。
    “娘娘，大和殿那边派人来问是否要开席？”采荷问道。
    太后抬起胳膊，采荷连忙上前，搀扶着太后站了起来。
    “走，去大和殿。”太后娘娘沉声说道。
    穆清瑜和长乐带着小圣上已经到了大和殿门口，长乐转过身子，看着跟了她们一路的徐屿舟欲言又止。
    穆清瑜蹲下身子，将小圣上脖子上的帕子拿了下来，理了理他的衣襟才站了起来。
    “殿下，我们要进去吗？还是等一等太后娘娘？”穆清瑜偏过头问长乐。
    “等一等母后。”长乐回道，目光却不离开徐屿舟分毫。
    长乐很想问一问，徐屿舟究竟知不知道晋王的那些心思，知不知道晋王是个坏人。
    如若徐屿舟都知道，岂不是成了帮凶？
    正当长乐胡思乱想的时候，徐屿舟脚步一动，走到了穆清瑜跟前。
    “夫人，你还好？”徐屿舟低声问。
    他总觉得今晚的穆清瑜，到处都透着古怪。
    “我没事。”穆清瑜站了起来。
    她朝着徐屿舟走了几步，二人之间只有半步的距离。
    穆清瑜轻声问：“徐大人可知道，晋王让我写的那封信何时会送出去？”
    徐屿舟顿了顿，他低下头，刚好撞上穆清瑜探知的眼眸。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照着他自己的脸，他鬼使神差地道出了事实，“已经送出去了，李将军，已经回来了。”
    穆清瑜震惊地僵住了，李照回来了？难道他是一直躲藏着不肯示人？
    穆清瑜还想再细细地问一问时，徐屿舟已经退了回去。
    “长公主殿下，微臣先行告退。”徐屿舟行礼后离开了。
    长乐恋恋不舍地望着徐屿舟的背影，好半天才收回视线。
    她走到穆清瑜跟前，见穆清瑜的神情复杂，难得的失去了沉稳和冷静，便问道：“清瑜姐姐，你和徐大人说了什么？”
    穆清瑜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长乐怅然若失地低下头，嗫喏着道：“姐姐和徐大人的关系真好，徐大人就不会这么和我说话。”
    “您是长公主，给徐大人十个胆子都不敢对您不敬的。且徐大人面对您的一片心意，依旧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这也说明他不是个贪图富贵、急功近利的小人。”穆清瑜柔声安慰道。
    在穆清瑜的劝说下，长乐的脸上再次有了笑容，“姐姐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二人便陪在小圣上左右，等着太后娘娘过来。
    没一会，太后娘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太后娘娘牵起小圣上的手，先往大殿里头走去。

 第504章

    太后娘娘一行人走进大殿之中，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跪下行礼。
    穆清瑜原本想趁此走到将军府的席位上，和众人一同跪下的。
    但是长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穆清瑜，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向上首的位置走着。
    太后和圣上入了座，长乐拉着穆清瑜挨着自己坐下了。
    太后冲着太监点了点头，太监便掐着嗓子喊了一句平身。
    乌压压跪了一片的宾客都站了起来，坐了回去。
    太后娘娘正高声和宾客们说话的时候，长乐拉着穆清瑜说起了悄悄话。
    “殿下，太后知道了吗？”穆清瑜悄声问。
    长乐点了点头，“我都告诉母后了。”
    “那就好，当时在御书房，晋王想喂小圣上喝下不知加了什么的药，可把我吓坏了。要是太后再不来，我也没法子了。”穆清瑜犹有后怕地道。
    长乐握住穆清瑜的手，感激地道：“还好当时有你在拦了一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悄声说了几句，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小圣上。
    小圣上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后娘娘身边，小小的人儿脊背却挺得笔直，倒是有那么一点上位者的威严。
    “待会子可要看紧了给圣上的吃食。”穆清瑜小声道。
    长乐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会好生看着的。”
    “那我先过去了。”
    “好。”
    穆清瑜起身走到了将军府的位置上，将军府的席位孤零零地空着。
    她一坐下，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
    毕竟能随着太后和长公主一起进来，还被长公主拉着说话，也只有穆清瑜一人了。
    穆清瑜刚想开口让墨竹给自己倒杯茶水润润喉咙，才想起来墨竹被自己丢在御花园那边，她都忘了去寻墨竹了。
    穆清瑜唤过一个宫女，让她去帮着找一找墨竹。
    墨竹在御花园那边等了许久，终于等不下去了。
    穆清瑜迟迟没有归来，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墨竹越想越心惊，忙到处去寻找起穆清瑜来。
    因着在皇宫之中她不熟悉路，独自走了一会竟然迷路了。
    她准备去找个人问问路时，竟然碰到了徐屿舟。
    墨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和徐屿舟打招呼，从前她都是跟着穆清瑜时才和徐屿舟打招呼，如今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反而心生怯意，不敢上前。
    还在远处时，徐屿舟锐利的目光已察觉到墨竹。
    他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朝着墨竹走去。
    “徐大人。”墨竹屈膝行礼，语气里藏着些许慌乱。
    “姑娘客气了。”
    徐屿舟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墨竹觉得愈发的慌乱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站着了。
    “你在找李夫人？”徐屿舟问道。
    “正是，徐大人可否知道我家夫人在哪里？”
    徐屿舟伸出手指了个方向，“要是找不到路，你问一问宫女太监大和殿在哪里。”
    墨竹没想到徐屿舟会对自己如此有耐心，忙行礼感谢道：“多谢徐大人指路。”
    徐屿舟回想起穆清瑜的异常，心头便有不少的话想交待墨竹。可最终他斟酌了下，只叮嘱道：“照顾好你家夫人。”
    “是，奴婢省的。”
    徐屿舟深深地看了墨竹一眼，越过墨竹离开了。
    墨竹不由自地回过头，目送着徐屿舟离开。
    靠着徐屿舟指的方向和问路，墨竹终于寻到了大和殿之中。进了大殿，她不用再问宫女就找到了穆清瑜。
    她疾步走到了穆清瑜的身后。
    穆清瑜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看向神色匆匆的墨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竟然把你忘了。”
    “夫人没事便好。”
    穆清瑜顾不得和墨竹说上几句话，坐在边上的夫人小姐要与穆清瑜搭话，穆清瑜便扭回头去应付她们。
    没有晋王在身边时的小圣上，少了些儿童的天真灵动，只拘谨地坐着，两只小手交叠在一起，紧张地揪着衣裳。
    许是受生母的影响，他对太后娘娘有几分惧怕。
    不少想要巴结长乐的夫人小姐，纷纷端着酒杯上前来对着长乐说吉祥话。
    长乐心中藏着事，只敷衍糊弄着。
    宴席还没开始多久，晋王便派人来要带小圣上回去。
    小圣上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稚声稚气地道：“母后，皇姐，朕就先去王叔那边了。”
    “不可！”长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又冲着来传话的太监道，“你去和王叔说，我要多留皇弟一会。”
    那太监许是得了晋王的什么命令，他劝道：“长公主殿下，圣上该歇息了。”
    小圣上也是想去晋王那边，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倾向太监那边。
    “时辰还早，皇弟也睡不着呀。”
    “殿下，圣上也到了喝药的时候了。”
    那太监锲而不舍地和长乐唱着反调，长乐顾忌着晋王，否则一定要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太监拖出去打板子。
    长乐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托词时，太后娘娘的眼风扫了过来。
    “怎么，连长公主的话你都不听？”太后沉声道。
    太监深深地低下头去，“奴才不敢。”
    “不敢便好，哀家做主，让圣上多留一会，要是晋王不愿意，让他自个儿来与哀家说！”太后娘娘的语气里带着恼怒。
    太监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真的将太后惹得动怒了，他行礼后告退出去了。
    见状，小圣上闷闷不乐地坐了回去。
    长乐真想告诉圣上，圣上所倚仗的晋王，就是个怀了心肠的坏人！
    但圣上年纪还小，经过贤王一吓落下了毛病，要是再受到这个打击，说不定又要多添点毛病来。
    长乐只能将话憋了回去，自己一个人怏怏不乐。
    所说是她的生辰宴，可她一直黑着脸，在座的夫人小姐们也不敢上前，生怕触了长公主的霉头。
    宴席快到尾声时，晋王又派人来接小圣上了。
    这一次，连太后娘娘都说不出任何阻拦的理由，只能任由晋王的人将小圣上带走了。
    圣上被带走后，长乐忍不住焦急地喊了声，“母后！”
    太后娘娘的脸色也不好看，圣上这一去，只怕是羊入虎口凶多吉少。
    太后摆了摆手，阻止长乐说下去。

 第505章

    小圣上被晋王的人带走后，太后和长乐母女二人心中都藏了事，面对满桌子的珍馐佳肴都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甚至有夫人和小姐前来与太后说话，太后的语气都有些不耐烦了。
    太后沉着脸，吩咐采荷：“时辰差不多了，宴席就到此为止。”
    “是。”采荷命几个宫女去将太后的话传出去。
    太后和长乐起身，宾客们纷纷起身行礼，恭送太后和长公主出去。
    待太后和长公主出去之后，穆清瑜扶着墨竹站了起来，她望着大殿门口的方向，也不知道今晚是否太平。
    “二姐姐，二姐姐！”穆清秋快步走了过来。
    穆清瑜笑道：“三妹妹。”
    穆清秋走到穆清瑜跟前，既委屈又伤心地道：“我许久都没见到二姐姐了，之前我的回门宴姐姐都没回来。这一次难得在宫里遇到，才见了一面又要分开了。”
    穆清秋心里难过，从前常常在一起玩的姐妹，自从出嫁后就少了联系，想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都难。
    穆清瑜拍了拍穆清秋的手以示安慰，“你出嫁了，自有别的人陪着你，你要是想和我说话，随时来将军府。他们待你还好？”
    穆清秋知道穆清瑜话中的他们是指谁，想起王茂对自己的好，她不由自主地羞红了脸。
    穆清瑜会意，欣慰一笑，“他们待你好便好，王夫人在等着你了，你快去。”
    穆清秋回过头，瞧见她的婆婆正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似乎是担心她被人群冲散了。
    “那二姐姐我先过去了，有话我们下次再说。”说完，穆清秋迫不及待地走向了王夫人那边。
    穆清瑜会心一笑，知道穆清秋过得好，她心中稍感慰藉。
    “夫人，我们也快些回去了。”墨竹看着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的宫殿说道。
    “嗯。”穆清瑜已经落在人群后头了，她遥遥地冲着频频往后看的秦姝笑了笑，让秦姝放心地回家去。
    秦姝见着穆清瑜的笑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小心台阶。”章大夫人温柔地提醒着。
    秦姝回过头来，笑道：“多谢母亲关系。”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挽着手亲亲热热地往前走去。
    穆清瑜落在后头，正好碰到躲着人的齐蔓。
    齐蔓脸上的红肿消退了不少，可她在太后娘娘的宫门口跪了半个时辰的事传了出去，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齐蔓这才躲着人，落在了人群的最后头，没想到竟然碰上了穆清瑜。
    齐蔓一僵，脸颊上又开始火烧火燎的疼。
    她吃了教训，不敢再在皇宫里和穆清瑜起冲突，她便想趁着穆清瑜没发现自己时，悄悄地往后避一避。
    没成想她才退了一步，穆清瑜的一双美目望了过去。
    “齐小姐可是落下什么东西？怎的还要往回去？”穆清瑜笑意盈盈地问，仿佛先前打了齐蔓一巴掌的人不是她。
    齐蔓咬着牙，“是丢了东西，我要回去找一找。”
    说完，见穆清瑜还盯着自己，齐蔓硬憋出一句，“夫人慢走。”
    穆清瑜似笑非笑地望了齐蔓一眼，这才带着墨竹往外去。
    齐蔓被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可她知道，再和穆清瑜作对还要吃亏的。
    走在皇宫中的甬道上，穆清瑜心里惦记着徐屿舟的话，不由自主地朝着四周张望。
    既然李照回来了，那会不会藏在皇宫之中呢？
    李照回来，怎的也不给自己报个平安，回将军府一趟呢？
    穆清瑜心中藏了无数的疑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马车边上。
    她停了下来，竟站在马车边发起了呆。
    墨竹等了一会，夜里吹起了凉风，她不得不提醒道：“夫人，该上马车了。”
    穆清瑜叹了口气，在墨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墨竹，我困了，先睡一会。”穆清瑜阖上眼。
    “夫人放心的睡。”墨竹从马车的隔间里拿出一件披风，仔细地盖在了穆清瑜的身上。
    穆清瑜正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她以为是将军府到了，睁开了眼睛。
    墨竹朝外头一张望，“夫人，将军府还没有到呢。是马车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撞到了人？
    穆清瑜也探出脑袋去一看，只见马车前躺着一衣衫褴褛的人，一动也不动。
    穆清瑜拧起眉头，问道：“那人还活着吗？”
    墨竹忙下去查看。
    墨竹和车夫以及随行的小厮下了马车，围着那人看了起来，车夫蹲下身子去探了探那人的鼻息。
    “这人还活着。”
    墨竹稍稍放心，她正准备蹲下身子查看那人的伤情时，突然感觉背后刮过一道凉风。
    这风凉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墨竹想了想，还是想去马车上，让穆清瑜多添件衣裳，可别冻着了。
    她才走到马车边上，穆清瑜的声音自马车里传来。
    “墨竹，那人如何了？”
    墨竹停下了动作，回道：“回夫人，那人还活着。”
    “你叫个人，陪你一起把他送去医馆里。”穆清瑜吩咐道。
    墨竹一愣，夫人的意思是叫她一起去？
    “夫人，奴婢派个人去便是了，夫人身边离不开伺候的人。”
    “不用了，你也一起去。”穆清瑜坚持己见，墨竹没法子，只好按照穆清瑜的吩咐去了。
    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分量还不轻，要抬着他去医馆，少不得要将随行的人都带走。
    墨竹看了看偶然路过的巡逻的侍卫们，想必大晚上的也不会出什么事。
    她叮嘱了车夫几句，带着人匆匆地去找医馆了。
    车夫守着马车，等着墨竹等人归来再回去。
    不远处，停着一辆外表看着华贵的马车，马车里的人目睹了一切。
    齐蔓瞧见将军府随车的人，连穆清瑜身边伺候的丫鬟都离开了。
    她猜测现在将军府的马车上只剩穆清瑜和车夫两人，那车夫根本不值一提。
    要是发生点什么，穆清瑜岂不是就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齐蔓的嘴角勾了起来，得意地笑着。
    风水轮流转，穆清瑜不就要落到她的手上了？
    齐蔓招过随行的小厮吩咐了几句。

 第506章

    齐蔓带出来的小厮不少，在她的吩咐之下，六七个小厮借着夜色，匆匆地朝着将军府的马车跑去。
    将军府的车夫看到来人，尤其是看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吓得两股战战。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车夫强装着镇定问道，可是他不停打颤的双腿泄露了他的胆怯。
    那些人没说话，直接上前将车夫制服住。
    这车夫上了年纪的，怎么敌得过这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车夫被制服住动弹不得，只好大声嚷道：“你们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谁吗？马车里坐着的可是战神将军的夫人！你们要是胆敢做什么，我家将军定饶不了你们！”
    车夫拼尽全力的大喊着，只希望这群一看来意就不善的人能知难而退，或者喊来人过来查看。
    那几个小厮忙堵住车夫的嘴巴，不让他再说话。
    几人互相看看，最后一齐看向了马车。
    他们的小姐有吩咐，要在将军府的下人回来前，尽快将马车里的人带出来，直接送进青楼之中。
    只要让穆清瑜在青楼之中待了一夜，就算明日她能得救，那她的名声尽毁，也是活不下去了。
    马车里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将军夫人，根本不足为患。
    于是只有离马车最近的小厮往马车上去，其他人都在原地候着。
    那小厮顺利地进了马车之中，其他人准备接着被从马车丢出来的将军夫人。
    果不其然，一个黑影从马车里飞出来。
    这黑影被扔出来的力道不小，一下子就把在外候着的几人狠狠砸到了地上。
    “那小子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用力小一些！”
    正当那几人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抱怨的时候，他们抬头一看，砸中他们的黑影正是他们的兄弟。
    “怎么是你出来了？里头那位夫人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进去就被人踢出来了。”
    “难道马车里除了那位夫人还有别人？走，我们一起上！”
    几人爬起来，一起朝着马车里去。
    但他们进了马车，在还未看清马车里的情形时，又被一个个踢了出去。
    他们悉数躺在地上，各个被伤得不轻。
    可要是不完成齐蔓的吩咐，齐蔓肯定是要他们吃苦头，不会轻易饶过他们的。
    歇了歇，他们准备继续往马车上去。
    这一次，有两个人准备往车窗中翻进去，剩下的从车门进去，这下子里头的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估计也没办法了。
    他们一齐往马车里去，几乎在同时他们又被马车里头的人踢飞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不远处的齐蔓目睹这一切，恨恨地拍了拍大腿，怒斥道：“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
    一道陌生的女声自她的马车外传来，“这位小姐，还请你收手，快点离开。”
    齐蔓循着声音看向那穿着普通的女子，不屑地打量了她几眼，傲慢地道：“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就是不收手，你能奈我何……”
    齐蔓的话未曾说完，只觉一道冷风冲着自己而来。
    又听“叮”的一声，只见一把匕首贴着齐蔓的脸，插到了马车壁上。
    齐蔓冒出一身冷汗来，要是这匕首偏了一点，岂不是就要毁了她的容貌。
    齐蔓不敢小瞧马车外的女子，更不敢再用言语激怒她。
    护送她的小厮都被她派出去了，眼下要是这女子要对她不利，根本就没人会来保护她。
    齐蔓小心翼翼地问：“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女子重复了一遍，“请小姐收手，快点离开。”
    那几个被齐蔓派去将军府马车那边的小厮无功而返，且各个捂着肚子或肩膀，痛苦地拧着眉头。
    齐蔓见救兵来了，立刻道：“你们快点把这个女人抓起来，不然我定饶不了你们！”
    几个小厮见马车外的女子是孤身一人，为了将功补过，他们自信满满地朝着女子扑过去。
    女子嘴角勾出不屑一笑，只见她迅速出手，几个小厮又纷纷倒在了地上。
    接二连三的遭受重创，几个小厮在地上打着滚，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齐蔓见状，赶紧把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
    哗的一声，马车外的女子将帘子扯了下来，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齐蔓，“请小姐收手，快点离开。”
    齐蔓一阵恶寒，颤抖着声音道：“我走，我走，求求你放了我。”
    女子后退几步，齐蔓连忙叫车夫快点掉转马车离开。
    马车动了起来，躺在地上的小厮们见状，连滚带爬地追着马车而去。
    女子看着马车，眯了眯眼，疾奔着追了上去。
    马车里的人差点害得她的主子暴露行踪，她绝对不会饶过马车里的人的！
    将军府的马车边。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可怜他一把老骨头，差点被那一群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人弄得散架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车边，朝着里头问道：“夫人，您还好吗？”
    穆清瑜温柔又悦耳的声音传来，“我没事，我有东西落在皇宫里了，你带我回去一趟。”
    “等墨竹姑娘回来，老奴就驾车往皇宫去。”
    “不必等她了，你快一些。要是宫门上钥了，就进不去了。”
    车夫只能回了一声是，他爬上马车，扬起马鞭驾着马车朝皇宫去。
    穆清瑜微微打起帘子，见马车确实往皇宫的方向去，才松了一口气。
    穆清瑜放下帘子，张开双臂抱住了身边之人。
    李照身子一僵，他抬起宽厚的手掌，摸了摸穆清瑜头顶柔软的发。
    穆清瑜委屈哽咽的声音自他怀里传来，“他们都说你回不来了，但是我相信，你不会丢下我的。可是我心里还是会难受，你为什么都不叫人给我带个口信报平安！”
    穆清瑜自李照怀里抬起头来，埋怨地瞪着李照。
    她的眸子里含着晶莹的泪珠，虽说是埋怨，但更像是在撒娇。
    李照冰冷的面容被她滚烫的泪珠融化，李照用手指，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轻轻地擦拭掉穆清瑜眼尾的泪珠。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我们再不分离。”

 第507章

    今晚长乐长公主的生辰宴提前结束了，是以宾客们都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到宫门下钥的时候。
    将军府的马车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上前拦住了。
    穆清瑜没有露面，拿出一块令牌从车窗处展示给马车外的人看。
    “长公主找我有事。”穆清瑜的声音自马车里传来。
    侍卫们借着月光，看清了穆清瑜手上的令牌，便退到了两边让出了路。
    他们身处皇宫之中，都听说了这位将军夫人甚得太后娘娘和长公主的宠信，没想到这位夫人连太后娘娘的令牌都得到了。
    将军府的马车顺利地入了宫去。
    马车之中。
    穆清瑜撩起一点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马上就要到下马车的地方了，你怎么办？”
    方才简单的谈话中，穆清瑜已经知道李照竟然是被晋王所害。
    晋王野心之大，李照不肯迎合，晋王便动了杀心。
    虽说李照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晋王功不可没。可晋王想要培养出的人才，不准有自己的思想，只能乖乖地听他的号令。
    但李照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晋王终究是下定决心要处置了李照，再送一个他的傀儡代替李照。
    穆清瑜想起这一切，后怕地心都快速跳了起来。
    她差一点就被晋王蒙骗过去，被晋王利用着引李照出来，真正的害了李照。
    “你下马车去，我自有法子。”李照依旧是惯常的冷淡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倒是叫穆清瑜安心几分。
    “那你小心些。”穆清瑜握了握李照的手，深深地看了李照几眼。
    马车停了下来，怕被人看出行迹来，穆清瑜不敢耽搁立刻下了马车。
    有宫女迎了过来，弯着腰问道：“李夫人，长公主已经歇下了，不知道长公主找夫人有什么事？竟要叫夫人深夜过来？”
    穆清瑜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几分凌厉，“长公主找我自然是有要事，难道长公主有什么事都会与你们这些下人说？”
    宫女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她忙赔礼道歉，“是奴婢僭越了，请夫人跟奴婢来。”
    穆清瑜跟着宫女往长公主那边去，她很想回头再看一眼马车，但也只能想想罢了。
    宫女领着穆清瑜到了长公主的寝殿之中。
    长乐已经换了衣裳，听到穆清瑜过来，她披散着头发出来了，见到穆清瑜时难掩惊讶。
    “清瑜姐姐？”长乐疑惑地唤了一声，她张着嘴原本还想继续问下去，比如为何穆清瑜又回来了。
    但她在太后的提点下，明白了宫里伺候的人说不定就有晋王的眼线。
    长乐怕言多必失，干脆闭上了嘴。
    穆清瑜屈膝行礼，道：“殿下唤臣妇来说是有要事，不知是何事？”
    “对对对，我有事情找你，我怎么都忘了，你瞧我这记性，”长乐拍了拍脑袋，自嘲一笑，“姐姐快跟我来，你们谁都不许跟进来，我有悄悄话要和姐姐说！”
    长乐拉着穆清瑜往里头去了，宫女们知道长乐的性子，一个都不敢跟进去了。
    长乐一直往里头去，直到走到床榻边才停了下来。
    饶是如此，长乐还是不放心，做贼似地到各个窗户前查看了一番才放心。
    穆清瑜失笑，“殿下这是做什么？”
    “隔墙有耳，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长乐拉着穆清瑜在床沿坐了下来，急切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穆清瑜收起笑意，凑到长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长乐怕自己激动出声，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待她平复了些后，拉着穆清瑜的手兴奋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将军回来了，我们肯定有救了。”
    瞧着长乐满心欢喜的模样，穆清瑜忍不住泼凉水，“将军独自一人，怕也不能对抗晋王。殿下和太后还是得想想别的法子。”
    “姐姐，你这怀里的是什么。”长乐神秘兮兮地说。
    闻言，穆清瑜低头看了看，原来是她没将令牌收好，露出了一点。
    穆清瑜将令牌拿了出来，“这是将军给我的，说是太后娘娘的令牌。”
    长乐拿过令牌仔细地看了几眼，面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是了，这是母后的，当初我和母后要母后都不肯给我。母后既然给了李将军，他们二人肯定是早有准备的。”长乐看到了生机，愈发地高兴了。
    但她想着想着又不满地撅起嘴，“母后竟然还一直瞒着我，害得我担心了好久。”
    穆清瑜苦笑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将军连我都没透一点口风，我被瞒了好久。”
    想到穆清瑜因着李照下落不明，胆战心惊了好长一段时日，长乐便觉得自己受的这点委屈根本算不得什么。
    穆清瑜坐了一会，皱了皱眉头，“殿下，我不能在宫里多待。”
    “这有什么，我就跟她们说，留你在我这儿住一晚。”长乐说完就去办了。
    李照下了马车，他沿着墙根避开巡逻的宫人，一路到了太后娘娘这边。
    太后娘娘的宫门口有不少宫人守着，李照借着月色绕到了后头。
    太后娘娘正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自打先帝去世后，她眼角添了不少的皱纹，一下子老了好多岁。
    先帝已走，坐上太后这个位置后，容貌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脑海里浮现出晋王那张依旧年轻的面庞时，太后蹙着眉心，还是信手拿起梳妆台上放着的瓶瓶罐罐，用手蘸着里头的膏脂细细地往脸上涂抹着。
    “太后，”采荷轻轻地走到门口，“有客人来了。”
    太后动作一滞，她从镜子里正好能瞧见采荷发自肺腑的笑意。
    太后了然，“带他进来，别被人瞧见了。”
    “奴婢定会小心的。”采荷出去了。
    采荷理了理衣裳，冲着守在外头的宫女吩咐道：“太后娘娘要歇息了，你们都退下，别扰了娘娘的清净。”
    “是。”宫女们纷纷退下了。
    采荷按捺不住地翘起了嘴角，盼了这么久，她的主子终于回来了！

 第508章

    太后娘娘端然坐着，沉着脸打量着面前弯着腰的男子。
    虽说男子弯着腰，但自他身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卑微的痕迹。反而他已经收敛过的凌厉气度，差点要盖过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感慨，经此一难，也让李照磨砺得越发让人敬畏。
    还好，她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将军请坐。”太后指了指椅子，客气地道。
    “多谢太后。”李照直起身子，在椅子上坐下。
    “多谢太后在微臣不在的时候照顾内人。”李照淡淡地道。
    想起此事，太后笑了笑，“瑜儿懂事理、知进退，是个惹人疼的。”
    听到回答，李照安心了不少。
    看来他没有现身的这段时日里，在太后娘娘的庇佑下，穆清瑜没吃什么亏。
    当初他和太后娘娘有口头协约，他和太后娘娘联手，为太后娘娘办事，太后则为她照顾好穆清瑜。
    太后娘娘是因为协约而对穆清瑜好，还是发自肺腑地想对穆清瑜好，两者有极大的区别。
    李照也不扭捏，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
    “这是微臣遍寻神医，神医按照药渣开出来的药方，微臣已经将药都抓来了。”
    太后娘娘拿起那小包药打量着，她不懂药理，就算拆开来看到里头装着的药材，也根本看不懂。
    且到这个时候了，再请一位知根知底的太医来看一看已经来不及了。
    太后娘娘肃着脸厉声道：“你可知道，要是这药有一点差池，我们，包括你心心念念的内人在内，全部都没有个好下场！”
    “微臣明白，”李照一脸云淡风轻，“请娘娘快些派人去煎药，就让采荷去。”
    太后没有多少意外，她知道采荷的底细。将采荷留在自己身边，更是为了叫李照安心地为自己办事。
    太后便将采荷唤了进来。
    “拿去熬成药，仔细些，别叫旁人经手了。”太后娘娘吩咐道。
    “是。”采荷低着头上前，正想拿过搁在桌子上的药包时，却见太后娘娘又将手放在了药包上。
    此事事关重大，太后娘娘不得不慎重几分，她连李照也不是全信的。
    采荷不动声色地看了李照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太后娘娘纠结着，眉宇间含着凝重和顾虑。
    李照见状，从怀里拿出一物放到桌子上，推到了太后娘娘的跟前。
    太后眼前一亮，这不是晋王正在暗中苦苦寻找的随着李照一起消失的虎符？
    太后狐疑地看向李照。
    李照神色平静，仿佛给出去的并不是能号令千军万马的虎符，只是一块普通的令牌罢了。
    太后拿过虎符，收回手，“采荷，快去熬药。”
    “是。”采荷再次上前，拿过药包出去了。
    “王爷那边，恐怕还需太后娘娘出手。”李照低声道。
    太后一怔，“哀家怎么有本事动得了他？”
    李照眸子里藏着深意，将太后都看穿了。
    在李照灼热的视线下，太后略微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想必她和晋王的那点子事，李照都知道了。
    “他为人谨慎，哀家怎么动得了他分毫？”太后极有自知之明。
    就算她从前和晋王有些情意在，可晋王绝对不会为了她放下所有的防备。
    如若晋王发现了她的目的，也定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李照压低了声音，“娘娘知道，天一亮，事情将没有转机，我们这些人。”
    李照没有再说下去，太后沉默了。
    晋王已对小圣上动了杀心，天一亮，小圣上说不定就要……
    皇室血脉之中，也只剩晋王一人能挑大统。
    晋王登基之后，便是秋后算账之时。
    而她这个太后，也得为新帝让路，不知道要搬去哪个旮沓角落里了此余生。
    长乐没了靠山之后，往后又该如何？会不会有那些对太后不满的，将气撒到长乐身上？
    晋王事成之后，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将军府。
    现下太后和将军府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太后的目光坚定了起来，“哀家会尽全力的。”
    李照自怀里拿出几样东西，“望这些能帮得上娘娘的忙。”
    在太后娘娘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出神时，李照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长乐的吩咐下，今夜穆清瑜将留在宫中过夜。
    穆清瑜坐在长乐的床榻下，她发髻上的首饰已经拆下，头发也披散着。
    二人坐着，却没有丝毫睡意，说不定今夜要一起睁眼到天明了。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些动静。
    穆清瑜和长乐对视一眼，二人的脸色皆是凝重惊诧。
    已是深夜，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了。但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定不是小事。
    二人急急忙忙地起来穿衣裳，穆清瑜随手拿过一支玉钗，给自己挽了一个略显松垮的发髻。
    二人走到外头问了宫女，宫女说似乎是太后娘娘那边出了事。
    二人急忙赶往太后娘娘那边，果然是那边出了事，宫殿里的灯都亮了起来，灯火通明的。
    长乐拉着穆清瑜一路冲进去，宫女和太监都不敢阻拦。
    冲进太后娘娘的寝殿中，只见太后娘娘正躺在床上，嘴里痛苦地低吟着。
    长乐吓了一跳，丢开穆清瑜的手跑了过去。
    “母后，你怎么了呀！”长乐担忧地问。
    长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连忙在太后娘娘身上寻找起来，竟在胸口处的衣裳上发现了一片渗出来的血迹，那是旧伤的位置。
    “母后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太后的脸色苍白如纸，“哀家的伤口疼得厉害，采荷，晋王来了吗？”
    “晋王？”长乐惊讶，“母后喊王叔来做什么？”
    长乐在心里已经将晋王归结到坏人那一类，如若晋王过来瞧见太后虚弱的样子，说不定会要趁虚而入。
    “母后，夜深了，别叫王叔来了。”长乐嘟囔着道。
    “你不懂，我们都是妇道人家，你王叔过来，我们也算有主心骨了，咳咳咳。”太后虚弱地道。
    长乐顾忌着还有其他人在，不好多言。
    且太后因为咳嗽，伤口又渗出了些血来，长乐不再劝了。

 第509章

    太后娘娘派去的宫女找到晋王时，晋王刚想出宫去。
    听到宫女的话，晋王毫不犹豫地随着宫女而去。
    进了太后娘娘这儿，没想到里头有不少人。
    晋王看向正给自己行礼的穆清瑜，温声问道：“夫人怎么没有出宫去？”
    长乐抢先解释道：“是我想和清瑜姐姐说悄悄话，让姐姐留下来陪我的。”
    “哦？是什么悄悄话，非得今晚说的？”晋王状似无意地问。
    长乐俏脸一红，嗔道：“自然是白的话，王叔就别问了。”
    晋王再看了穆清瑜一眼，才走到太后娘娘跟前。
    “可请太医来瞧过了？”晋王皱起了眉。
    “回王爷，太医还没到。”采荷回道。
    “混账，太后都如此了，太医怎么还没到？还不快派人去催一催！”晋王难得发火。
    采荷看向太后娘娘，得到太后的首肯后才退出去了。
    采荷往外去时，在经过穆清瑜时，投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穆清瑜愣了下，再看向采荷时，只看到采荷离去的背影，已经出了寝殿的门了。
    穆清瑜看了看晋王和长乐都在太后娘娘的塌边，无暇顾及自己。
    她便趁着旁人不注意，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太后宫中的人都认识穆清瑜，知道她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
    因此不管穆清瑜去哪里，都不会有不识趣的宫女太监上前询问。
    穆清瑜在宫门外稍稍站了一会，采荷便回来了。
    采荷没有走到穆清瑜跟前，她定定地看了穆清瑜一眼，反而朝着宫殿后头走去。
    穆清瑜略一思索，跟了过去。
    许是有采荷的吩咐，穆清瑜一路跟着去都没碰到半个人。
    她跟着采荷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采荷在一颗大树旁停下来，朝着穆清瑜招了招手。
    穆清瑜疾步上前，采荷带着穆清瑜走到大树后头，用粗壮的树干挡住了二人。
    采荷轻声将李照过来之后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穆清瑜，穆清瑜松了一口气，看来入宫之后李照的事办得很顺利。
    “夫人，还有一件难事。”采荷苦着脸。
    “你说。”
    “熬好的药，奴婢不知道该如何给圣上喂进去。将军不好现身出面，太后娘娘又牵制着晋王，奴婢实在是没有法子。”采荷苦恼地道。
    李照怕今晚会有血光之灾，已经出宫去调遣亲兵。
    采荷只是个宫女，到底能力有限，她无奈之下只能找到了穆清瑜。
    穆清瑜抿了抿唇角，思索片刻才道：“好，我想想法子。”
    她知道这一碗药事关重大，只有小圣上平安无事，太后娘娘和李照一身的本事和筹谋才有施展的余地。
    如若小圣上出了事，他们所有人都将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地任由晋王宰割。
    “我这样子实在是没办法接近圣上，你去给我找一身宫女的衣裳，等过一会我出来找你。”
    穆清瑜探出脑袋去，确定四下无人后蹑手蹑脚地按照原路返回。
    穆清瑜悄无声息地回到太后娘娘的宫殿里，只见里头站着几个太医，有过一面之缘的冯太医也在其中。
    晋王正在和太医说着什么，长乐见到穆清瑜进来，悄悄地走到穆清瑜身边。
    晋王若有察觉地朝着二人那扫了一眼，只见那二人只默默地坐着，神情落寞，似乎是在为太后娘娘伤心。他收回视线，继续和太医们说着话。
    穆清瑜不禁感慨，晋王不愧是能爬到这一步，且有如此大的野心。
    他方才淡淡的扫了一眼，眼中的犀利和审视能叫人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要是是个心志不坚的被他这么一看，肯定是要露出马脚的。
    穆清瑜和长乐在桌子边挨着坐着，二人谁都没有开口。
    但是二人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交叠着，穆清瑜用手指在长乐的手心上慢慢地写着字。
    长乐眼睛一亮，看了穆清瑜一眼，表示自己明白了。
    长乐起身，走到了晋王身边，娇声唤道：“王叔。”
    晋王扭头看着长乐，问道：“怎么了？”
    “王叔，皇弟睡了吗？”
    “圣上已经歇下了。”
    长乐拧着眉头，不安地道：“我心里放心不下，想去看一看皇弟。希望母后这边的动静没有把他吵醒。”
    “夜已深，殿下不用再跑一趟”晋王神色如常地拒绝，“圣上那边有宫女太监守着，殿下不必忧心。”
    “王叔说得对，那我能不能派个宫女过去瞧一瞧？”长乐怕晋王不同意，干脆拉住晋王的袖子摇了摇，“王叔，就看一眼。”
    这次晋王没有再反对，大方地点了点头。
    长乐一喜，忙道：“多谢王叔！”
    “清瑜姐姐，我要守着母后离不开，你帮我把我枕头底下放着的平安符交给宫女，让宫女带去给皇弟。那平安符你见着我藏的，别人都找不到的。”
    穆清瑜站了起来，“好，臣妇这就去取一下。”
    穆清瑜遥遥地朝着晋王施了一礼，便往外去了。
    晋王看着穆清瑜的背影，眯了眯眼，总觉得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古怪。
    但是圣上那边他叮嘱了徐屿舟看着，定是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穆清瑜走到先前和采荷说话的地方，采荷带着穆清瑜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帮着穆清瑜换上她准备好的宫女的装束。
    好在穆清瑜头上的首饰在长公主的寝殿中就已取下，省的麻烦了。
    采荷将自个头上的两朵绢花戴到穆清瑜的头上，叮嘱道：“迫不得已之下，夫人还请亮明身份，他们顾忌着太后娘娘，定不会为难夫人的。”
    “可要是我亮明身份，岂不是事情就要败露了？”穆清瑜失笑，她知道采荷是为了自己好，宁愿事情败露了，也要自己保护好小命。
    采荷接不上话来，她知道自家主子对穆清瑜的看重，她不希望穆清瑜出一点事。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穆清瑜拍了拍采荷的肩膀以示安慰，她拿起采荷准备好的食盒搁在臂弯处，借着夜色的掩护，她悄悄地往外去。
    采荷远远地跟在后头，直到穆清瑜出了太后娘娘的宫殿，她才往回去。

 第510章

    穆清瑜深深地低着头，沿着甬道疾步朝着圣上那边去。
    圣上那边是层层把守，穆清瑜说自己是长公主派来的，那些人都放她进去了。
    就算有怀疑的，穆清瑜亮出长乐给的信物，也无人再阻拦。
    穆清瑜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事情比她想得还顺利。
    到时候她只要借口说是长公主派人熬得安神药，让小圣上喝个几口下去，事情就大功告成了！
    穆清瑜加快步伐，走向最后一道防线。
    看到守在圣上寝殿外的人时，穆清瑜睁大杏眸，那人竟然是徐屿舟！
    如若被徐屿舟瞧见这一副装扮，他一定能察觉出异常的。
    且徐屿舟熟悉穆清瑜的声音，这下子穆清瑜没有任何招数了。
    她只好趁着徐屿舟还没有发现自己，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与把守的人说落了东西，折返回太后娘娘那边。
    她在宫殿门口守了好一会，才等到采荷出来。
    采荷拎着一壶有些凉的茶水出来，准备去换一壶热的来。
    她见到穆清瑜时吓了一跳，忙按捺着紧张走过去。
    二人再次回到那一处偏僻的地方说话。
    采荷自责地道：“是奴婢思虑不周了，奴婢陪你一块去！”
    穆清瑜迟疑，“可是待会子太后娘娘说不定还会找你，要是找不到你，说不定会叫晋王起了疑心。”
    采荷苦笑，“夫人，奴婢也没别的法子了。在这宫里，除了夫人，奴婢谁都不相信。要是随便派个丫鬟和夫人一块去，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在太后娘娘的宫里，说不定就有不少别人派来的眼线，就和采荷一样。
    采荷生怕指了一个心怀不轨之心的人，反倒是害了穆清瑜。
    “也罢，我们快去快回。”穆清瑜道。
    采荷先去将换茶水的活计交给了一个小宫女，才和穆清瑜一起离开。
    宫里大部分的人都认识采荷，知道采荷是太后娘娘身边得力的宫女，是以有采荷在一旁陪着，她们这一路顺畅了不少。
    直到走到最后一道防线前，二人都还算顺利。
    但看着远处的徐屿舟时，穆清瑜仍旧犯了难。
    对待徐屿舟不能像敷衍其他人一样，穆清瑜深知徐屿舟是晋王的人，定事事以晋王的吩咐为先。
    就算她和徐屿舟算是有一点交情，肯定也敌不过晋王的命令。
    采荷也对徐屿舟有几分了解，那人最是铁面无私，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如此难缠的一个人物，定是要耗费不少精力的。
    说不定被徐屿舟看出一丝异常来，徐屿舟会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
    采荷便道：“夫人，奴婢想法子引开那位徐大人，夫人赶紧进去。”
    穆清瑜按住了想要出去的采荷，轻声道：“你是太后的人，徐大人是晋王的人，他对你定是存了几分警惕的，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被你引开呢？”
    采荷也想到了这一层，可是她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拼尽全力去试一试了。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能想出法子来的。”采荷眸色坚定不移。
    穆清瑜将臂弯里提着的食盒褪下，交给了采荷，“还是我去，你瞅准时机进去。”
    不等采荷说话，穆清瑜已经冲了出去。
    采荷急忙伸出手想要将穆清瑜拉回来，但伸出的手只触碰到了穆清瑜的衣裳。
    她眼睁睁地看着穆清瑜疾步走向徐屿舟。
    徐屿舟听到动静，利落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只见一宫女走向自己，徐屿舟手上的刀折射着月色的寒冷。
    只要那宫女再靠近些，他定当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上的刀，把对方当成刺客就地解决了。
    他的手收紧，紧紧地握住刀柄。
    但当那宫女走到跟前，露出她一张璀璨夺目、倾国倾城的面庞时，徐屿舟有片刻的恍神。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穆清瑜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穆清瑜看着徐屿舟拿在手上的刀，美目里泛起惶恐。
    徐屿舟不动声色地将刀收了回去。
    “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徐屿舟低声问道，他朝着远处的守卫望了一眼。
    如若被那些人发现了穆清瑜的身份，定会立即传到晋王的耳朵里。如若晋王出面，那穆清瑜假扮宫女一事定不会简单的了结的。
    徐屿舟想劝穆清瑜赶紧离开，却被穆清瑜眼中突然蓄起的泪水吓了一跳，少有的露出惊讶之色。
    “夫人怎么了？”
    穆清瑜蹙着眉心，眼尾已经被泪水打湿。
    “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找到徐大人的，”穆清瑜的声音幽怨，“这段时日以来，我知道有不少人都在等着落井下石，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说完，穆清瑜用帕子捂住脸颊，小声地哭了起来。
    圣上这边本就安静，穆清瑜不合时宜的抽泣声，迟早都会被远处的守卫发现的。
    “夫人请跟徐某来。”徐屿舟忙带着穆清瑜往边上去。
    走到一边的墙边角落处，徐屿舟面对着墙，用自己的身子将穆清瑜遮挡得严严实实。
    徐屿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安慰女子的事，面对穆清瑜的眼泪他更是手足无措，只能安静又耐心地等着穆清瑜自己收住眼泪。
    穆清瑜悄悄地从手指缝隙里看一眼，可惜她的视线被徐屿舟都挡住了，完全不知道采荷如何了，是否已经顺利地溜进去了。
    哭了一会，穆清瑜才收住了眼泪，只见她一张白嫩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好不狼狈。
    穆清瑜羞赧一笑，“让徐大人看笑话了，实在是我不知道该找谁了。我打扮成这样特意来找徐大人，没有唐突？”
    听到语气中的信任，徐屿舟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欢喜，是怅然若失。
    “夫人如若有烦心事，不如说与徐某听，徐某定当万死不辞。”徐屿舟薄唇轻启，缓缓道来，语气是万分坚定。
    穆清瑜笑笑，“多谢徐大人的好意，哭了一会我心里好受多了。”
    “夫人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徐某还要回去当差。”徐屿舟冷静了下来，不忘晋王的嘱托。
    穆清瑜急忙阻拦，“徐大人等等，我还有话要……”
    不等她说完，突然圣上的寝殿里传来一声极不寻常的响动。

 第511章

    听到那一声不寻常的响动后，穆清瑜和徐屿舟齐齐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穆清瑜又悄悄地朝着先前她和采荷站着的地方看去，采荷已不在那边，想必是偷偷溜了进去。
    那里头的声音难道就是……
    穆清瑜佯装惊讶又害怕，道：“徐大人，要不要进去看一看？是不是圣上出什么事了？”
    徐屿舟抬起手臂拦在穆清瑜身前，穆清瑜闭上嘴不再说话，只能在心里期盼采荷不要出什么事了。
    没一会，竟然从圣上的寝殿之中走出来两个黑衣人，而采荷正站在二人的中间。
    采荷脸色灰败，她还以为圣上这边只有徐屿舟守着，见徐屿舟被穆清瑜支开，她轻松地溜进圣上的寝殿之中，窃喜之余竟然大意了，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两个黑衣人。
    采荷是李照精心挑选送入宫里来的人，在入宫前，她也曾受过一些列严格的训练。
    没有发现那两个黑衣人，实在是她的失误。
    好在在被黑衣人抓起来时，她将臂弯里的食盒悄悄地放了下来，不至于叫食盒里放着的药碗打翻了。
    那两个黑衣人押着她出去，从始至终都没发现她悄悄放在一旁的药碗，采荷也安心了些，至少她没把事情都坏了。
    被两个黑衣人强行带着出去，两个黑衣人又带着她到了徐屿舟的跟前。
    “徐大人，这定是个刺客，”其中一黑衣人道，“该如何处置？”
    另一个黑衣人注意到了站在徐屿舟身后，和采荷几乎是同样打扮的宫女。
    这宫女虽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仅看她的身形很是眼生，不像是圣上身边伺候的宫女。
    那黑衣人起了疑心，直接道：“徐大人，您身后的这个宫女，怕是和这一个是一路的。”
    黑衣人上前了一步，“小的将这二人一齐带到晋王跟前，听候王爷的发落！”
    穆清瑜一怔，那二人竟是要将她也一起抓起来。
    如若晋王发现了她的身份，那一切的事情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穆清瑜往徐屿舟身后躲了躲。
    徐屿舟伸出手，制止了两个想上前抓住穆清瑜的黑衣人。
    徐屿舟解释道：“她是长公主派来，来看圣上的。你们两个快点将那丫鬟，押送到圣上跟前！”
    “她是刺客吗？”穆清瑜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
    “是的，”黑衣人回道，“胆敢深更半夜闯进圣上的寝殿之中，不是刺客是谁？”
    采荷低着头，不为自己辩解半句。
    “说起刺客，奴婢方才来的路上，倒是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宫女。”穆清瑜小声地说。
    采荷能在千百人中被选中送入宫中，定是有过人之处。
    听到穆清瑜的话，采荷思绪一动，很快就有了主意。
    采荷佯装惊慌地否认，“你肯定是看错了，我没有同伙，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采荷急切的模样，更是证实穆清瑜说的话是真。
    一黑衣人提议道：“小的带这宫女去晋王跟前，还请徐大人派人去那宫女说的地方仔细地查一查。”
    “徐某心中有数，你们去。”
    徐屿舟说完，两个黑衣人带着采荷很快隐入了月色之中。
    徐屿舟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面对着穆清瑜。
    穆清瑜忙道：“徐大人快去我说的地方看一看，是否有可疑之人。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徐屿舟点了点头，他朝着圣上的寝殿看了一眼，叮嘱道：“这两个保护圣上的暗卫一走，不出一刻钟的功夫，会有另外两个暗卫补上。”
    徐屿舟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肃着脸叮嘱道。
    他的话里含着警告的成分，只希望不管穆清瑜到底是为何而来，都不要轻举妄动。
    穆清瑜乖巧柔顺地点了点头，眼中的神色更是无辜。
    徐屿舟凝神看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穆清瑜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她没在采荷或者黑衣人的身上看见那个食盒，想必食盒还在里头，那药碗也定是在里头。
    穆清瑜趁着无人注意到自己，快速地溜了进去。
    等晋王的暗卫过来，她就没有机会了。
    穆清瑜借着月光和寝殿里昏暗的烛光，在寝殿里细细地寻找起来。
    她终于在桌案下找到了食盒，她拿起食盒，里头的药碗完好无缺，漆黑的汤药也只洒了一点出来。
    穆清瑜大喜过望。
    现在只剩她和沉睡的小圣上二人，只要喂小圣上喝个几口，就大功告成了！
    在太医们的医治下，太后娘娘平静了下来，伤口也不疼了。
    “为了哀家，你们忙了快一宿，”太后靠着引枕坐着，她挥了挥手，“你们都回去歇息。”
    太医们纷纷告退离开。
    长乐伸长脖子往外看着，穆清瑜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长公主在看什么？”晋王问道。
    被晋王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后，长乐立刻想好了措辞。
    “哦，我就是困了，母后，王叔，我先回去歇息了。”
    长乐说完，不等太后和晋王有所反应，便疾步出去了。
    她被太后和先帝自小宠溺着，宠得她的性子肆意烂漫、无拘无束，按照自己的性子行事。
    太后娘娘也只能无奈一笑，不舍得说一句重话，更别提做出什么惩罚来。
    “帮我倒一杯水。”太后娘娘对晋王说道，语气熟稔地像是在对多年的好友说话。
    晋王神色自然地亲手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太后的跟前。
    太后接过，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她将空碗又交还给了晋王。
    “你也回去，你迟迟不回去，想必王妃该着急了。”太后说道。
    晋王似乎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酸溜溜的味道，唇角勾了勾。
    “多谢娘娘提醒，王妃今晚身子不适提前回去了，不知她现在可否好多了。”晋王顺着太后的话道。
    太后意味不明地睨了晋王一眼，“没想到你对王妃用情如此之深，今儿个再次见到王妃，我还是吓了一跳。就算是我嫡亲的姐妹，也没有长得和我如此相像的。”
    晋王笑而不语。

 第512章

    长乐冲了出去，在她带来的宫女们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冲出了宫门。
    她心中牵挂着穆清瑜，生怕穆清瑜出了什么事，便只顾闷着头往小圣上那边去。
    这一下，她毫无防备地碰上了那两个正带着采荷而来的黑衣人。
    两个暗卫要押送采荷，自然是不能飞檐走壁的。二人为了采荷，少不得要走在正路上。
    但二人自信五官比常人敏锐些，只要听到有人过来，他们带着采荷躲避便可。
    没成想长乐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杀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还是采荷先唤了一句长公主殿下。
    两个暗卫一惊，没想到撞上的竟然是长公主！他们要是想轻轻松松地离开恐怕是不能够了。
    不出片刻，长公主的下人们都追了上来。
    两个暗卫叹了一口气，他们竟然将行踪暴露了，事后晋王定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可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别的法子了。
    长乐瞪着眼问：“你们两个带着采荷要去哪里？”
    采荷忙道：“殿下，救救奴婢！”
    长乐便道：“采荷，你到我这里来。”
    采荷一喜，朝着长乐走了一步却被两个暗卫拦住了。
    长乐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是哪个宫里的？竟然连本公主的话都不听！”
    暗卫回道：“回长公主殿下，小的们是晋王的人。这个宫女擅闯圣上的寝殿，小的们怀疑她是刺客，正要将她押送到晋王殿下那边，请王爷处置。”
    “采荷怎么可能是刺客。”长乐想都没想就否定了。
    采荷忙为自己解释，“殿下，一切都是误会，奴婢怎么可能是刺客？不信殿下去问一问李夫人，从前奴婢伺候过李夫人一阵，李夫人最是清楚奴婢的品性。”
    好端端地怎么提到了穆清瑜？长乐狐疑地瞅了采荷一眼，她知道穆清瑜此事正在做一件大事。
    为了不拖后腿，她的一举一动也要小心再小心。
    长乐斟酌了片刻，道：“清瑜姐姐帮我去取平安符了，一时半会恐怕是过不来的。”
    “奴婢方才在去圣上寝殿的路上还碰到过李夫人，原来李夫人手上拿着的是为殿下取的平安符啊。”采荷道。
    长乐似乎听出了采荷话里话外的意思。
    穆清瑜取平安符只是长乐说给旁人听的罢了，采荷怎么可能看到拿着平安符的穆清瑜？
    按照长乐对旁人说的话，穆清瑜取了平安符就该为圣上送去，那采荷的意思不就是穆清瑜去了圣上那边？
    而按照两个黑衣人说的，是在圣上的寝殿里抓住了采荷，那穆清瑜……
    长乐暗道不妙，看来穆清瑜那边并不顺利。
    长乐让开了路，“王叔应该还在我母后那边，你们快点过去。要是王叔出宫去了，可就来不及了。”
    长乐怕那三人不去太后那里，又从跟着自己的宫女太监里指了四个，“你们四个跟着他们过去。”
    暗卫拒绝道：“不必长公主费心，小的们知道路。”
    长乐冷哼一声，“我不是叫他们给你带路的，你们不肯说底细，我怎么放心让你们去我母后那里？这四个人是要看着你们的。”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皆是不情愿被人跟着的。
    长乐便道：“要么让这四个人跟你们去，要么我亲自跟着你们去，你们自己选！”
    长乐最是擅长骄阳跋扈、胡搅蛮缠，不管这两个暗卫还能说什么话，她总是会有借口的。
    且如若这两个暗卫准备破釜沉舟，带着采荷果断绕开长乐离开，那长乐正好有借口将这件事闹大了。
    对峙一会，还是两个暗卫败下阵来。
    在晋王事成之前，和这位最受宠的长公主作对实在是不明智之举。
    长乐叮嘱了那四人要跟紧后，才带着下人离开。
    走出几步，长乐回头看了一眼，采荷也正好回过头来，二人的视线撞上，采荷感激一笑。
    她知道长公主此举，实则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
    有长公主的人在，那两个暗卫就算想对自己做什么也得思量思量。
    待那些人走远了些，长乐忙往小圣上那边去，穆清瑜肯定是出事了！
    长乐提起裙角，急匆匆地过去。
    那些守卫想拦一拦，但是被长乐含着震怒的眼神一瞪，便退了回去。
    长乐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去，直到碰上了徐屿舟，她含着的怒气轰然倒塌。
    徐屿舟上前请安，“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为何深夜而来。”
    面对徐屿舟质问且不客气的问话，长乐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反而有些底气不足。
    “我是来看看皇弟的。”
    “圣上已然睡下，请长公主放心。长公主如此进去，恐怕会搅了圣上的好梦。”徐屿舟不卑不亢地道，就算是面对着太后的掌上明珠，他也丝毫不会退缩。
    “我就进去看看，只看一眼，绝对不会打扰皇弟的。”长乐的语气不再强势，反而带上了一丝乞求。
    徐屿舟面无表情，依旧不肯让开。
    徐屿舟弯下腰行礼，“微臣恭送长公主殿下。”
    晋王已经下了命令，今晚极其重要，要徐屿舟好生地守好小圣上。
    就算长公主要当场杖杀了徐屿舟，徐屿舟也绝对不会放眼前这一帮人进去的。
    僵持了一阵，谁也没有先开口。
    徐屿舟弯着腰，像是木头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
    长乐绞着手指，心里正纠结着。
    穆清瑜在里头不知道怎么样了，长乐非得进去看一眼才安心。
    如果拦住她的人不是徐屿舟，她早就让人把那个没有眼力见的人拉走了。
    可对方是徐屿舟。
    “好，那我就回去了。”长乐败下阵来，她打算先离开，再想想别的法子。
    如若没有别的法子，她翻墙进去也无妨，反正从前她没少做这类的事。
    长乐怏怏地转身，她敏锐地听到不远处，圣上的寝殿里传来瓷碗落地的声音，破碎的瓷片刮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长乐飞快地转回身来，“肯定是皇弟醒了，我进去看看！”
    徐屿舟听到声音时愣了一下，没有防备，让长乐溜了进去。

 第513章

    听到那声音，徐屿舟着实吓了一跳。
    他带人出去查看一番，没有异常便回来了，回来之后不见穆清瑜，他以为穆清瑜早就离开了。
    在那两个暗卫抓住采荷出来的时候，徐屿舟才明白过来，穆清瑜特意乔装成宫女的模样来找自己，根本不是为了诉苦，肯定还藏了别的心思。
    徐屿舟心中有片刻的失望。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特意提醒了穆清瑜，圣上的寝殿里将会立刻有暗卫过去。
    他只希望穆清瑜不管存了什么心思，都不要轻举妄动。
    晋王的势力，不是穆清瑜一人能撼动的。
    在圣上寝殿里传来的摔碎碗的声音时，徐屿舟脑海里第一个反应便是那声音定是穆清瑜制造出来的！
    难道说穆清瑜碰上了晋王派来的暗卫，正身陷危险之境地？
    徐屿舟怔愣的时候，竟让长乐瞅准时机溜了进去。
    徐屿舟紧紧绷着唇，将想要跟着长乐一块冲进去的宫女太监们拦住了。
    徐屿舟唤来不远处的守卫，拦住这些人，他即刻朝着长乐追了上去。
    在他追上长乐的时候，长乐已经用力一推，将寝殿的门推开了。
    长乐两眼放光，穆清瑜果然在里头！
    同时穆清瑜身边竟还站着两个黑衣人，和先前在半路碰上的两人是同样的装扮。
    “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她！”长乐指着那二人，怒气冲冲地道。
    那二人先看了看徐屿舟，才道：“徐大人，这个女人意图谋害圣上，绝对不能放过她！”
    “依小的看，就地问斩，主子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说完那暗卫自袖子里拿出一把虽小但锋利无比的匕首，又狠又准地朝着穆清瑜白嫩的脖子划去。
    只要一下，定能叫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当场付出代价！
    长乐看到暗卫的动作，心脏被一只手紧紧地揪着，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说话的速度比不上对方下手的速度。
    突然，一个黑影自她身后窜出，自奔穆清瑜。
    徐屿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了暗卫的动作，眸子里一片寒冰，“先别动她，让主子审一审再说。”
    “也罢。”暗卫收起了匕首。
    看到穆清瑜平安无事，长乐松了一口气，她刚想喊一声清瑜姐姐，清字才开口，就被徐屿舟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长乐虽不解，却还是听话地闭紧了嘴巴。
    徐屿舟暗暗松了一口气，如若在此时穆清瑜的身份暴露，这两位直接听命于晋王的暗卫，定不会饶过穆清瑜的。
    “皇姐。”小圣上怯怯地声音传来，他抱着被子坐在墙角，似乎很是害怕。
    长乐急忙冲过去，温声道：“皇弟别怕，到姐姐这里来。”
    小圣上犹豫了下，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长乐的身边。
    小圣上年纪小，又因为被病痛折磨了一段时日，分量轻了不少，长乐单手就能将他抱起来。
    “长公主殿下，”一暗卫制止，“您要带圣上去哪里？”
    “我要带皇弟去我那里，你快让开！”长乐心知徐屿舟会护着穆清瑜的，她自是相信徐屿舟的能力，安心不少，她可以放心地带着小圣上离开。
    也只有将小圣上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才能真正的放心。
    两个暗卫一齐拦住了长乐，道：“没有晋王的命令，谁都不许带圣上离开。”
    “我可是长公主！他是我弟弟，我带他走也不行吗？”长乐扬起下巴，傲慢地瞪了那二人一眼。
    那二人虽然没有回答，但是纹丝不动的模样，表明了他们不会让开的决心。
    “你们快让开！”
    小圣上扯了扯长乐的袖子，小声地道：“皇姐，放我下来，我要等着王叔过来。”
    说着他蹬了蹬腿，想下到床上去。
    “你！”长乐控制不住瞪了圣上一眼，她可是在帮他，他还这般不识好歹。
    小圣上吓得缩了缩脖子，从长乐的怀里跳了下来，又抱着被子缩到了角落里。
    长乐从小都是需要被宠溺被重视的孩子，她还没有和小圣上这个年纪的孩子相处过。
    和这么小的孩子待一会，她失去了耐心。
    长乐的声音严肃了些，“你给我过来！”
    “我不要。”小圣上往里头缩了缩，眼睛里布满了害怕和不愿意。
    “殿下，”徐屿舟开口，“您先请回。”
    徐屿舟清冷的声音神气地抚平了长乐的焦躁不安，她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后退了几步。
    “那……”长乐犹豫地看了穆清瑜好几眼。
    “殿下请回，”徐屿舟语气坚定，“晋王马上会知道这里的事，王爷会过来做主，请殿下宽心。”
    只隶属于晋王一人的暗卫，想必已经将这里的事禀告了晋王。
    晋王赶来之后如若发现了穆清瑜的身份，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穆清瑜的。
    说不定为了将这一桩麻烦事连根拔起，晋王会选择直接要了穆清瑜的小命。
    徐屿舟不想去在乎其他，只是想要保住穆清瑜的命罢了。
    因此在晋王赶到前，他得先做出处置。
    长乐站了一会，但见徐屿舟眸色坚定不移，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长乐出去之后，穆清瑜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深深地低着头不敢抬头，生怕这两个制服住她的人会认出她的身份来。
    她低着头，正好瞧见摔得粉碎的瓷碗，那碗里原本装着的药碗，已经被厚厚的地毯吸收了去。
    方才她给小圣上喂药时，小圣上还睡着。她怕一叫醒圣上，会让圣上发出动静引得外头的人进来。
    她只好趁着圣上睡着的时候，喂了好几勺。
    小圣上年纪到底还小，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吃到好吃的，配合得吃了好几口。
    只可惜喂了半碗都不到，这两个来换班的暗卫将穆清瑜抓个正着。
    “将她带出去，别打扰了圣上歇息。”徐屿舟吩咐道。
    虽说暗卫只听命于晋王一人，但徐屿舟说得没错。
    两个暗卫便押着穆清瑜到了外头。
    徐屿舟临走前，不忘安慰小圣上，“晋王马上就来，还请圣上等一等。”
    听到晋王会过来，小圣上乖巧地答了个是。
    徐屿舟这才出去，走了这几步路，他心中也有了主意。

 第514章

    几人走到外头，穆清瑜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
    看这两个暗卫的意思，是要等晋王过来发落自己。
    只要晋王看到乔装成宫女的她，想必不用去查就明白了，现下只能期盼着李照快点归来。
    听到关门声，穆清瑜微微抬头看去，原来是徐屿舟也出来了。
    两个暗卫虽是直接听命于晋王，但是面对晋王身边的大红人时，二人还是微微弯着腰以示尊敬。
    “先将她关起来。”徐屿舟沉声吩咐道。
    两个暗卫互相看了一眼，问道：“不等王爷过来吗？”
    “王爷在太后娘娘那边，太后娘娘旧疾复发，想来一时半会王爷是回不来的。这宫女说不定还有同伙，还是赶紧将她关起来保险。”
    两个暗卫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是，那小的们带她去关起来。”
    徐屿舟半垂着眼眸，避开了穆清瑜的视线，道：“你们去。”
    两个暗卫便押着穆清瑜离开。
    徐屿舟的手微微颤抖，他一直盯着三人的背影，可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穆清瑜都不曾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莫非是她已经对自己失望了？
    徐屿舟闭了闭眼，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站到门口，等着晋王过来。
    在长乐派的四个宫人的极力要求和引导下，两个暗卫不得已将采荷押到了晋王和太后的跟前。
    太后痛心疾首，“哀家是哪里待你不薄吗？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溜进圣上到底想做什么？”
    采荷已经跪伏在地上，“奴婢……奴婢没有恶意……”
    “你没有恶意？那你还……”太后娘娘太过激动，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晋王这才叫了个宫女过来，给太后娘娘顺气。
    他则拿起方才太后喝水的茶碗，亲手倒了一碗，送到宫女手中，让宫女喂太后喝下去。
    好半天，太后才平息下来。
    她摆了摆手，疲乏地说：“采荷，你太叫哀家失望了。来人，将采荷关起来，明日哀家再审一审。”
    “太后，不如把这个宫女交给我处理。”晋王提议道。
    他瞪了那两个暗卫一眼，这两个暗卫在众人面前现身了不说，还将采荷带到了太后的跟前，实在是失职。
    他动了杀心。
    “她是哀家的丫鬟，哀家自己会处理好的。今晚哀家实在是太累了，等明儿个哀家再处置她。”太后已经累得只能依靠着宫女才坐住。
    “太后既然累了，应当好好歇息，”晋王固执地道，“这些烦心事，就让我来处理，太后还是好好养伤。”
    可太后的态度仍旧不肯退让，二人僵持住了。
    宫殿里的氛围一下子凝重起来，在里头伺候的宫女和晋王的暗卫，皆是大气不敢出，更别提劝上一劝。
    不知过了多久，晋王的贴身侍卫进来，才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氛围。
    那侍卫在晋王耳边说了几句，晋王的脸色登时变了，又在几个呼吸之间调整好了情绪，不让旁人看出异常来。
    晋王再次看向太后执拗的神情，和他记忆里那个任性又烂漫的小姑娘重合了起来。
    晋王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那就如太后所愿，你们两个，帮着太后将这宫女关起来。”
    “是。”两个暗卫一齐应了个是，押着采荷出去了。
    晋王对来传话的侍卫道：“你先出去，我马上就过去。”
    “是。”侍卫也出去了。
    晋王看向太后，道：“太后早些歇息，我先出去了。”
    “等等，”太后喊住了晋王，声音嘶哑，“再给我倒一杯水可以吗？”
    她以“我”为自称，语气里更是带上了少见的柔弱和央求。
    晋王一颗冷硬的心有些许的松软，倒杯水只是随手的事情罢了，他没必要拒绝。
    他拿起空茶碗，走到了桌子边，伸手去拿茶壶。
    这一伸手，他发现自己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尖有块黑色像是污垢的东西，他素来爱干净，穿的衣裳都得一尘不染。
    他皱起眉头，搓了搓手指，想要将两块污垢搓下来。
    太后见晋王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后推了宫女一下，示意宫女去晋王那边查看一下。
    宫女起身，在晋王身后恭声道：“王爷，不如让奴婢来。”
    “不必了。”晋王拿起茶壶，很快地倒好一杯茶水，亲自送到了太后手上。
    太后喝了半碗，将茶碗交还给晋王。
    晋王将茶碗随手搁在桌子上，然后行礼离开了。
    等了片刻，确保晋王离开了，太后才松了口气，吩咐宫女道：“你去把采荷找来。”
    太后深知采荷的底细，更是知道采荷溜去圣上那儿定是有她的缘故，采荷绝对不会想要谋害圣上的。
    不一会儿，采荷回来了。
    “奴婢给娘娘请安，”采荷跪下，行了个大礼，“多谢娘娘愿意相信奴婢。”
    太后没有理会她，而是先让宫殿里其他人都出去了。
    待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太后才道：“起来。”
    “是。”采荷从地上爬了起来。
    “去把那个茶壶丢了，丢到没有人的地方，且没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太后冷声吩咐道。
    “是。”采荷上前，正准备伸手去拿茶壶时，又被太后制止了。
    “等一下！”太后拔高音量喊住了采荷，“不要用手碰它，你去找点什么将它包起来。切记，绝对不要用手碰它。”
    “是，奴婢知道了。”采荷郑重地应下。
    在太后娘娘再三提醒警告之下，采荷对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茶壶多了一分敬畏之心。
    采荷找了一块略大的方帕，小心仔细地将茶壶包了起来。
    她格外小心，没有让自己的肌肤触碰到茶壶。
    包好之后，她又拿了一件太后娘娘换下来的衣裳包住了茶壶，她抱着衣裳，装作拿脏衣服出去送洗的模样疾步出去了。
    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太后自己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她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根本没有半点在晋王面前虚弱疲惫的模样。
    她打开了一点窗户，抬头看着天上那轮清冷的月光。
    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第515章

    穆清瑜不知道被那两个暗卫带到了什么地方。
    偌大的皇宫里，她也就对太后和长公主住的宫殿熟悉些。
    但那两个暗卫，似乎对整个皇宫都很熟悉。
    穆清瑜只记得走入了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随后她被关在了一间牢房里。
    牢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油灯照不到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穆清瑜打了个寒颤，这种潮湿阴暗发霉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
    过了好长一段养尊处优的时日，她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那些黑暗的记忆席卷而来，她自心底生出一股冷意，明明不甚冷，还有些闷热，她却像是被冻得牙关都在打颤。
    “就关在这里。”
    “好，这里也不用人守着了，量她也逃不掉的。”
    两个暗卫边说，边在牢门上挂了厚重的锁链。
    就算是世间最犀利的刀剑，想要砍掉这锁链都要费上好一番功夫。
    两个暗卫一起扯了扯锁链，确保万无一失后准备离开。
    “两位大哥，这里是哪里？”穆清瑜的声音又细又轻，还透着浓浓的惶恐。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反正这大胆的女人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告诉她也无妨。
    “这里是晋王的地盘，你就乖乖地等着王爷来盘问你。”
    “可是我从前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
    “哦，这是王爷悄悄命人挖的，就是专门关押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人的。”
    两个暗卫不想再多言，拿着钥匙离开了。
    地窖的门一关，遮住了自上头照进来的月光，地窖里只能靠一点昏暗的烛光照明。
    穆清瑜坐在角落里，紧紧地抱着的双膝。
    晋王快速赶到圣上的寝殿之中，圣上见了他，依恋地扑到了晋王的怀里。
    晋王黑着脸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宫女究竟喂圣上喝了什么？”
    晋王用手指抚了抚小圣上的衣领，素白的衣领上沾了一些深色的药汁，肯定是那宫女喂小圣上喝药时流出来的。
    难道皇宫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想要取小圣上的性命？
    不过不管喝了什么药他都不在乎了，因为属于小圣上的结局只有一个。
    他灵光一闪，这个宫女正好帮了他。
    他可以将一切都归咎于那宫女喂的药，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有那宫女当替罪羊，谁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人呢？”晋王问道。
    “回王爷，小的们已经将她关进地牢了。”暗卫回道。
    徐屿舟见晋王张开嘴，似乎要下什么命令，他抢先道：“王爷，要不要请冯太医来给圣上看一看。”
    “要，当然要，”晋王顺着徐屿舟的话说，“来人，立刻去将冯太医请过来。”
    不知为何，徐屿舟松了一口气。
    被徐屿舟一打岔，晋王将那宫女抛之脑后。
    反正被关在旁人寻不到的地方，谁都救不了她，她也插翅难逃。
    晋王吩咐完之后，见圣上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便将圣上轻轻地放到龙榻上，收手的时候，他又看到指尖上的污垢，似乎扩大了不少。
    他不禁疑惑起来，究竟是在哪里沾上的？
    徐屿舟也看到了晋王指尖的污垢，便道：“王爷，是否要微臣打一盆水来？”
    一个“好”字还未出口，外头又有了动静。
    只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位素来咋咋呼呼的长公主过来了。
    晋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长乐和太后年轻时的性子大相径庭，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教唯一的女儿的。
    他没有多少耐心，便吩咐徐屿舟出去打发了长公主回去。
    徐屿舟出去，只见长乐一路是冲进来的，她身后跟了不少侍卫，想拦也不敢拦。
    看到徐屿舟，那些人包括长乐都停了下来。
    “都退下。”
    徐屿舟一声令下，那些追着长乐进来的守卫纷纷退了出去。
    “长公主怎么一人前来？”徐屿舟依旧是恭敬中带着疏离的语气。
    长乐心中一暖，徐屿舟没有先问她为何而来，而是关心她独自前来，没有带任何伺候的宫人。
    “听说王叔派人出去请太医，是不是皇弟又犯病了？”长乐问道。
    徐屿舟抿了抿唇，模棱两可地道：“请长公主放心，里头有王爷在。长公主请回。”
    如若换个人守着，长乐定会直接冲进去。
    她可是长公主，不管是谁都不敢对她动粗的。
    她深知这一点，方才才敢只身一人闯进来。
    可对面的是徐屿舟，长乐犹豫了起来。
    长乐朝着徐屿舟走了几步，拉进了二人的距离。
    长乐低声问道：“清瑜姐姐怎么样了？”
    她知道晋王就在一门之隔的后头，要是被晋王瞧见宫女装扮的穆清瑜，定是不会轻易饶过穆清瑜的。
    且李照也是晋王所害，晋王对穆清瑜下手肯定不会心软的。
    长乐正是不放心，才赶过来的。
    徐屿舟的神情绷不住了，他的眉头紧皱，清冷的神情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对长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道：“长公主请放心。”
    他会保护好穆清瑜的话始终说不出口，他曾经去过晋王私自挖的地牢之中，潮湿阴暗，还有不少蛇鼠毒虫。
    向穆清瑜这般金尊玉贵养大的娇滴滴小姐，恐怕白天去一趟都会被吓破了胆，更何况是深夜被关进去？
    只要一想到这是自己提出来的，徐屿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喘不上气来。
    “你和清瑜姐姐是不是早就认识了？”长乐不知道徐屿舟内心的痛苦，问出了早就有的疑惑。
    “那你是不是对她……”长乐欲言又止，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她对徐屿舟的回答紧张期待又害怕，害怕徐屿舟的回答和自己猜想的一模一样。
    “她是李夫人，微臣有自知之明。”
    长乐一喜，可一琢磨，才察觉到徐屿舟根本没有给出一个回答，倒像是在敷衍她一样。
    “那徐大人的意思是……”长乐忍不住刨根究底。
    “长公主，”徐屿舟的语气严肃了些，“如果长公主真的担心李夫人的话，还是尽快离开，莫叫王爷察觉出异常。”
    徐屿舟干脆将话挑明白了，长乐咋咋呼呼的性子，说不定就要在晋王跟前说漏嘴了。

 第516章

    长乐还是离开了。
    整个晚上，长乐就和没头苍蝇一样在到处乱跑着，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帮上什么忙。
    自小圣上这儿出来后，长乐不知道该去哪里。
    就算回自己寝殿里，她也是睡不着的。
    她走了几步，还是决定去太后娘娘那儿再说。
    走到半路，正好碰上匆匆入宫的冯太医。
    冯太医见着长乐，第一反应不是上前行礼，竟然是想躲起来。
    长乐皱起了眉头，连忙吩咐左右将冯太医拦住。
    见后路被堵住了，冯太医只好苦着脸上前给这位长公主行礼。
    冯太医医术高明，对晋王更是忠心耿耿，只可惜他胆小如鼠。
    也正是如此，晋王才敢重用冯太医，毕竟有弱点的人更好掌控。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冯太医佝偻着腰给长乐请安。
    长乐眯着眼，打量着冯太医，问道：“你就是我王叔派人去请的太医？”
    冯太医擦了把汗，“是，正是微臣。”
    冯太医不是一人入宫，他身边还站着好几个晋王的部下，各个手里都拿着刀剑。
    那几人对长乐的态度还算恭敬，但仍旧看起来虎视眈眈的。似乎谁要敢对冯太医动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拔出武器来。
    “我皇弟好多了，我的头有点疼，你给我看看。”说着长乐抚着额头，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微臣是给圣上把脉的，长公主要是头疼，不如请个别的太医来看看。”冯太医小心翼翼地道。
    “不行，我就要你，”长乐刁蛮地道，“你们，把冯太医请去我那儿。”
    说是请，但她毫不客气的语气，多半是要强行将冯太医带走。
    她身后的宫女太监们闻言，便走出来要去“请”冯太医。
    冯太医吓得双股战战，差点不会走路了。
    跟着他而来的几个侍卫上前挡在他的面前，其中一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主动道：“殿下，圣上和晋王那边还等着冯太医，小的们先带着冯太医过去了。”
    长乐竖起细眉，怒道：“你们没听到我说的吗？我要带冯太医去给我把脉！”
    那几个侍卫态度强硬，看长乐胡搅蛮缠的样子，如若再纠缠下去，肯定要在这耽搁许久。
    晋王既然派他们几个亲自去请冯太医，定是有要紧的事要找冯太医。
    几个侍卫互相看看，心中有了主意。
    其中两个干脆直接将冯太医当成一物件拎了起来，方才说话的人再次开口：“殿下，小的们先告退了。”
    说罢，他们带着冯太医匆匆离开。
    长乐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这几人会来这一出，他们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长乐一股怒气上头，她叉着腰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点把冯太医带过来！”
    宫女太监们一窝蜂地冲上去，可那些侍卫手中都有武器，他们拔出了刀剑，赤手空拳的宫女太监们根本不是对手。
    原本气势汹汹冲出去的宫女太监们，脸色灰败地退了回来。
    长乐气得不行，“你们这帮废物！”
    长乐气得跺跺脚，却拿那一帮人毫无办法。
    站了一会，在宫女的劝说下，长乐先离开了。
    那一帮带着冯太医的人害怕半路再出什么岔子，他们加快了速度。
    眼看着再走一会就到圣上那儿时，从两边的宫墙里窜出来好几个黑影。
    那些人黑衣黑布蒙面，极为神秘。
    侍卫们知道晋王有一批暗卫，莫非突然出来的几人，就是晋王派来的暗卫？
    不等他们开口问话，那几道黑影刷刷上前，刀光剑影之下，侍卫们还来不及拔出腰间的武器，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冯太医吓傻了，跪在地上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堵着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几人已经走到了冯太医的跟前，为首一人扯下脸上蒙着的黑布，露出一张黝黑不失英气的脸庞。
    冯太医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人。
    他只觉得脖子一痛，随后和那些侍卫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
    钱远闻着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皱了皱浓眉。
    “你们快点把这里收拾了，这些人，就丢去乱葬岗，”钱远吩咐完，又指了指其中一黑衣人，“你快点去，仔细些。”
    那被指着的黑衣人走了出来，他先脱掉身上的黑衣，露出的竟然是一身和冯太医穿的一模一样的衣裳。
    他解下脸上蒙着的黑布，露出的面容竟也是和冯太医完全一样。
    这二人相视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那人佝偻起腰，眼珠子不时朝着边上张望一下。
    要不是真正的冯太医还倒在血泊之中，恐怕所有人都要被这伪装成冯太医的人骗了过去。
    钱远满意地拍了拍“冯太医”的肩膀，“不错，你倒是厉害。去。”
    “是。”“冯太医”迈着碎步朝着小圣上那儿去。
    钱远见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纵身一跃，又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晋王等了一会，才等到冯太医过来。
    他略微不满地道：“怎的这么久才过来？”
    冯太医讨好地笑着：“路上耽搁了下，还请王爷见谅。”
    晋王没说什么，只往边上坐了坐，让开了圣上身边的位置。
    冯太医会意，上前给小圣上把脉。
    “方才一宫女给圣上不知道喂了什么汤药，是否危及到他的性命？”晋王的语气平淡，完全不会因为圣上误喝了什么而担忧。
    “依微臣愚见，那汤药喝下去才一会，微臣也查不出什么来。”
    晋王默了默，道：“本王等不了那么久了，那就按照原计划，你去煎药。”
    “是。”
    晋王低下头，又看到了自己的手指，手指上面的污垢似乎又大了些。
    晋王不悦地皱起眉头，徐屿舟和冯太医看过去，也注意到了晋王手指头上的异常。
    徐屿舟察觉到一丝异常，便道：“冯太医，你可知道王爷手指尖上的是什么？”
    冯太医上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会，“许是王爷不小心在哪里沾上的，待会子要是水洗不掉，不如用皂角洗洗试试看。”
    听冯太医这么说，晋王松了一口气。

 第517章

    徐屿舟再次提议道：“王爷，不如让微臣去打一盆水来。”
    晋王将手收了回去，淡淡地道：“不必了，你去门口守着。”
    既然是污垢，忍一忍也无妨，还是大事要紧。
    闻言，徐屿舟和冯太医都出去了，冯太医去后头熬药，徐屿舟则守在门口。
    现下门口有徐屿舟守着，门内有晋王守着小圣上，黑暗处还有不少暗卫。
    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徐屿舟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要天一亮，晋王大业已成，他就去把穆清瑜救出来。
    想必那个时候，晋王也顾不得其他了。
    冯太医出去之后，药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没一会，他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碗进来了。
    晋王试图将小圣上唤醒，但小圣上正是贪睡的年纪，晋王叫了一会都没能把小圣上叫醒。
    晋王失去了耐心，干脆伸手将小圣上抱了起来，粗鲁地晃了几晃，小圣上惊醒，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里满是惊恐。
    他原本想尖叫，但看到晋王之后，害怕和惊慌被抚平了。
    “王叔，”小圣上刚醒来，口齿不清地道，“是要上早朝了吗？”
    “圣上该喝药了。”晋王拿过冯太医手上的药碗。
    小圣上见状，乖乖地坐好。
    这段时日以来他不知道喝了多少汤药，现下就算再苦涩的汤药，他都能当作水一样神色如常地喝下去。
    晋王面上带着惯常有的如沐春风的笑，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小圣上。
    他的余光瞄到冯太医的不安和害怕，嗤笑一声。
    不管他如何提携冯太医，都改变不了冯太医胆小如鼠的本性，真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
    晋王笑了笑，就不再去理会冯太医，专心地喂着小圣上喝药。
    在小圣上的配合之下，一碗汤药很快就见了底。
    晋王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帕子仔细地给小圣上擦了嘴角。
    小圣上还困着，晋王稍稍一安抚，小圣上再次睡着了。
    晋王的目光逐渐转冷，又将徐屿舟唤了进来。
    徐屿舟飞快地看了一眼酣睡的小圣上，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屿舟，你放话出去，先前那偷偷溜进来的宫女，不知给圣上喂了什么，圣上已危在旦夕。太后才歇下，就不要惊醒她了，请一些大臣和太妃们过来。对了，长公主重情重义，要是知道这消息恐怕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慢慢地告诉她，别吓到他了。”晋王缓缓地吩咐着。
    徐屿舟明白了晋王的意思，是要瞒着太后和长乐的意思。
    但是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太后和长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晋王的言下之意便是要派人将那二人看住了。
    徐屿舟郑重地道了一声是，随后退出去安排人手。
    徐屿舟派人出去调查到长乐正在太后那边，于是原本要派出去的两队人，都派到了太后那边去，要将太后那儿把守得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长乐本来在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听到外头的动静，不等宫女出去查看，她已经提着裙子快速跑了出去。
    太后只无奈地笑笑。
    长乐跑出去，竟然发现宫殿外多了不少侍卫。
    “你们干什么？”长乐质问道。
    可那些侍卫像是又聋又哑一样，根本不回答，见了长乐更是没有行礼。
    长乐心中慌乱，想要冲出去。
    但是在她出去之前，那些人自外头将宫门关上。
    长乐扑到门上，愤怒地捶着门，将门捶得框框作响，“谁派你们来的？你们想做什么？”
    她的话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长乐只好跑回去，想告诉太后外头来了一群大胆之徒。
    太后正站在窗户边，目睹了一切。
    “母后，你看他们！胆敢对我大不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长乐气得胡乱说了一通。
    太后凝神望着窗外，没有接话。
    “母后！”长乐又唤了一声。
    太后终于回过神来，只淡淡地问：“这副场景熟悉么？”
    长乐一怔，那些不好的回忆再次浮上心头。
    她记得上一次贤王谋逆时，宫中也是这样，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被关了许久，最后是靠着密道离开的。
    只是那密道用了一次之后，就不算是密道了。
    长乐的心慌得厉害，上一次的事，她失去了嫡亲的皇兄，差一点失去了母后。
    这一次，会不会再失去重要的人？
    长乐快步走到太后身边，抱着太后的胳膊，可怜又无助，“母后，我害怕。”
    太后摸了摸长乐柔软的发，安慰道：“别怕，这一次我们还是赢的那一边。”
    又是深夜被召集，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大臣们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才登基没多久的小圣上一向体弱多病，据说最近犯病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想到上一次的凶险，大臣们无不内心不安。
    大臣们急急忙忙穿戴整齐，就往宫中去。
    守着宫门的是晋王的部下，他们被下了命令，要好生守好宫门。
    可一群大臣一齐进来，中间混入几个可疑之人，他们也根本看不出来。
    那些大臣们心事重重，就算身边跟着几个陌生的面孔也根本不知道。
    没一会，这群大臣就跪在了圣上的寝殿之外。
    太妃们都赶到了，正在圣上的龙榻边哀哀怨怨地哭着。
    一时间氛围极为压抑沉重。
    丞相董知严得以进到里头去，站在了晋王的身边。
    “王爷，圣上究竟如何了？”董知严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冯太医，问道。
    他记得那位冯太医，是太医院里唯一一位随着晋王自封地过来的，在晋王的举荐下入了太医院的。
    晋王叹息着摇了摇头，“圣上恐怕不大好，能撑到天亮已经是极限了。”
    董知严心里一咯噔，又看向了龙榻上双目紧闭，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圣上，急道：“王爷，不如请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来看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啊！”
    晋王威严的眸子扫了董知严一眼，不悦地道：“哦？董大人是对冯太医的医术不相信么？”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只是想稳妥起见罢了。”

 第518章

    晋王眯了眯眼，道：“董大人放心，本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院的太医们了。”
    至于他们能不能到这里来，就看他们的本事和造化了。
    董知严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到一边。
    离龙榻最近的是几位太妃，从前她们就被还是皇后的太后和当时的贵妃压得，一直不得势。
    今晚晋王只唤了她们来，没有叫太后来，她们少不得要显摆一番作为长辈的架子。
    她们离小圣上最近，最是清楚小圣上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看来小圣上的大限将至。
    她们止住了哭声，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小圣上的后事。
    虽说小圣上的后事会有专人负责着，但她们少不得指点江山一番，来显摆一下自己的博识。
    她们的声音虽然轻，却还是传了出去。
    门口跪着的大臣们听着，一颗心慢慢地沉到了谷底。
    贤王落败，圣上登基，本以为江山自可太平。
    没想到还没有休整好，又遭遇如此的变故。
    先帝膝下只有小圣上这么一点骨血了，要是连小圣上都走了，这皇位少不得要落到旁支里。
    至于落到谁的头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比贤王暴露出来的残暴本性，晋王从年轻时就美名在外，更是将众人从贤王的魔爪之中救了出来。
    小圣上登基以后，作为摄政王的晋王更是兢兢业业地辅佐着小圣上，每日早出晚归的，不曾有片刻的懈怠。
    如若真的是晋王，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那一切就听从天意好了。
    “太后娘娘驾到！”太监掐着嗓子的通报，让所有人都怔愣了下。
    尤其是在里头的晋王，更是震惊地变了脸色。
    他不是派徐屿舟将太后看管起来了？且那一条密道他也事先安排人守着，太后是怎么过来的？
    晋王又惊又疑地看向徐屿舟，徐屿舟和晋王差不多的心情，他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如何出来的。
    二人才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后就已经越过跪着的众臣子，走了进来。
    晋王瞧着穿戴整齐，连手指上都戴上护甲的太后，微微眯了眯眼。
    他仍然记得一个时辰前，虚弱地让他离开的太后。
    才一个时辰，太后就能精神奕奕地站在他的跟前。再看搀扶着太后的宫女，正是先前被晋王的暗卫抓个正着的采荷。
    晋王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镇定地道：“太后娘娘怎么过来了？”
    太后神色如常地走到龙榻边，道：“圣上都成这副模样了，哀家怎么能不过来呢？”
    太后睨了几个太妃一眼，先前还叽叽喳喳的太妃瞬间闭上嘴，乖乖地站到一边去。
    “这宫女，太后审过了吗？”晋王看了眼采荷，语气里透着危险。
    太后没有理会晋王，自顾自摘下护甲，交给采荷。
    她在床沿坐下，伸出手摸了摸圣上冰凉凉的小脸。
    她再探一探圣上的鼻息，果然十分微弱，似乎随时都能断气。
    太后收回手，抬眸看向晋王，道：“你们都出去，哀家想和晋王聊一聊。”
    “是，微臣告退。”董知严带头走了出去，徐屿舟也跟着出去了。
    冯太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众人，也准备悄悄地出去，却被晋王喊住了。
    “冯太医留下，圣上身边必须要留太医看着。”晋王道。
    太后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冯太医抬出去的腿只好缩了回来，他佝偻着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之后，晋王问：“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和我说什么话？”
    “是不是你？”太后轻声问。
    晋王摊开手，“娘娘在打什么哑谜？”
    太后抬起眸子，直视着晋王的双目，又重复了一遍，“是不是你？没有别人在，为何不肯说实话？”
    晋王敛起惯常带着的笑意，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太后。
    “事情已成定局，天一亮，再无转圜之地。阿珩，你现在不告诉我真相，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太后加重了些语气。
    冯太医缩了缩脖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直到贴着墙站着。
    “太后是想问是不是我害了圣上？”
    太后点了点头。
    “是我又如何？”晋王轻飘飘地回道，对于将小圣上害成这副模样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他只是个稚子，还是你的亲侄子！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太后痛心疾首，她不知道，她认识的晋王是从何时起变得这般铁石心肠。
    小圣上对待晋王，比对她这个嫡母还要信任。
    看着小圣上依恋的眼神，晋王是如何狠下心来的？
    “我的野心，难道你是现在才知道么？”晋王反问道。
    太后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侧过脸，再次看向小圣上苍白得可怕的小脸。
    晋王突然向前走了几步，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小圣上的鼻息，眼中华光四溢。
    这唯一的挡路石，终于被他解决了！
    小圣上以死，他少不得露出点悲伤，但大功告成的喜悦让他不由自主地扯起了嘴角，最后他露出一个狰狞又扭曲的笑。
    太后瞧着，心里一阵作呕。
    “要是你登基了，你会将我和长乐置于何地？”太后忍着恶心问。
    晋王见最大的阻碍都破除了，他的前途光明坦荡，他也不用再戴着虚假的面具，和这群人演戏。
    他虽然从前和太后有过一段纠缠，可他是个理智的人。
    有晋王妃那么个替代品陪伴在自己左右，面前这个真人，只要是对自己的前途有碍，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
    “我会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至于长乐，她作为长公主，自然是要为朝廷献一份力。”晋王看在和太后往昔的交情上，干脆将实话都说了出来。
    太后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自嘲一笑。
    亏得她的心中一直对晋王还抱有一丝期待，原来在晋王的心中，她和长乐早就成了他的一颗棋子，随时要为他的大业而牺牲。
    “我知道了。”太后艰涩地说道，她又伸出手，碰了碰圣上的脸颊，圣上毫无反应。
    晋王的目光无意中扫到自己的手，这一次不仅是手指，他的整个手都沾上了漆黑的污垢。

 第519章

    看到自己漆黑的手掌时，晋王瞳孔骤缩，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手上的肯定不是简单的污垢！
    也怪他，刚开始发现时没有重视，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冯太医终于敢抬起头来了，他疾步上前，凑到晋王身边看着晋王的手。
    冯太医惊讶地道：“王爷，您像是中毒了啊！”
    晋王也是这样怀疑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把毒解了。
    他费劲心思筹谋了这一切，千万不要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快给本王解毒！要是解不了毒，本王要你陪葬！”晋王语气急切，瞪着眼恐吓冯太医。
    冯太医吓得双腿打颤，“是是是，微臣一定给王爷解毒。但是现在微臣不知道王爷中的是什么毒，微臣先用银针将毒控制住。”
    晋王在桌子边坐下，“别废话了！”
    冯太医从怀里掏出一包银针，从中挑出几根来，小心又仔细地扎在晋王手臂的各处穴道上。
    晋王突然感觉手臂一麻，再看那手掌上的黑，正在慢慢地向手臂蔓延。
    晋王紧锁眉头，突得一掌将冯太医推开了。
    他急忙用完好的手将银针悉数拔掉，同时怒斥道：“你在做什么？”
    晋王这一掌用上了内力，冯太医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按照冯太医这把老骨头，肯定是要散架的，命都要去了半条。
    晋王出手后又暗自后悔，要是真的把冯太医打死了，就没有人能医治自己了。
    晋王看向冯太医，果然见冯太医摔在地上，好半天没有动静。
    “还不快过来，你看看本王的手臂都黑了。”
    可惜他的话没有得到一丝回应，难道冯太医被他打晕了？
    晋王暗自后悔，又不得不纠结，要不要让徐屿舟再请一位太医来。
    可整个太医院，他能信任的只有冯太医一人，当初就该多带几个太医过来的。
    太后冷眼瞧着这一幕闹剧，嗤笑一声。
    再看到晋王发黑的手臂时，她心中没有多少波动。
    “冯太医，起来。”太后淡淡地道。
    太后的话音刚落，原本还一动不动地冯太医竟然动作利索地站了起来，他走到了太后的身边。
    他的脸上，没有半丝怯懦，他的动作更是看不出挨过晋王的那一掌。
    晋王瞪大了眼睛，难得的失态。
    “你……你怎么！”晋王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到底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片刻之间已经反应过来了。
    “你不是冯寿，你把冯寿怎么了？我中的毒，是出自你之手？”
    说话的时候，晋王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个念头。
    他指着假冯太医的手，移到了太后身上，不敢置信地问：“是你？是你指使他的？”
    晋王的手又移到圣上身上，他的好修养再也维持不住了，撕心裂肺地道：“他是假死？”
    里头一系列的动静，早就传到了外头。
    虽然外头的人听不清里头再说些什么，但是光听动静就知道里头出大事了。
    徐屿舟想要进去查看一下，却被董知严拦住了。
    “徐大人，没有太后娘娘或者晋王殿下的命令，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为好。”董知严劝道。
    “可是里头……”
    董知严压低了声音，“里头有太后和晋王在，能出什么事？”
    徐屿舟抿了抿唇，确实，里头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晋王定不会吃亏的。
    徐屿舟又退了回去。
    晋王知道自己中的毒正在扩散，得赶紧找个大夫把毒解了。
    但是他又舍不得这么一个好机会。
    现在圣上不死，将来他想再对圣上下手可就难上加难了。
    现在挡在他面前的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和空有一身医术上了年纪的男子，晋王就算中了毒，对付那二人依旧是轻轻松松的。
    晋王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离自己最近的太后。
    太后看到了晋王眼中的杀意正是冲着自己而来，她自嘲一笑。
    晋王的手刀还未落到太后身上，被假冯太医挡了一下。
    晋王又退了回去，警惕地瞧着假冯太医，是他小瞧了对方。
    太后目光漆黑幽深，道：“都出来。”
    自暗处梁上跳下来数道黑影。
    晋王定睛一看，不是他安排的暗卫，没想到太后竟然有本事将他的暗卫都解决了。
    晋王连连后退，用含着戾气和恨意的眸子扫了太后一眼，随后准备逃出去。
    只要留着一条命，就能东山再起！
    今晚他没有得到的，他势必都要夺回来！
    在外头站着跪着的人，只听到“砰”的一声，随后便见到晋王从里头冲了出来。
    看晋王的神色，像是在逃命一样。
    晋王跑了几步，只见几道黑影跟着出来，似乎要将晋王擒住。
    徐屿舟的脸色冷了下来，他拔出腰间的佩剑，跑上前护在晋王的身前，同时大喊：“都出来！”
    晋王布置在各处的部下冲了出来。
    瞬间两方交缠起来，一片刀光剑影。
    跪着的大臣们见此变故，纷纷站了起来，想要往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董知严一直站在门口，神情凝重地瞧着这一切。
    采荷悄悄地走到董知严身边，道：“董大人，请往里头去。”
    “好。”
    董知严便跟着采荷走进了圣上的寝殿之中，采荷不忘将门带上。
    门一关，阻挡了外头冷冰冰的刀剑相撞之声。
    也正是门关上的声音，引起了晋王的注意力。
    晋王见自己的部下占据了上风，便不急着逃跑了。
    他卷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只见他整条手臂都漆黑了。
    徐屿舟见状，劝道：“王爷快出去，找个大夫解毒！”
    “再等一等，”晋王放下袖子，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中了毒，“你们，谁能去把圣上带出来，本王赏银千金！”
    千金！几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了！
    晋王的部下们都动了心，他们的斗志昂扬，慢慢地朝着圣上的寝殿移动。
    晋王唇上漾起一抹略冷的笑，“屿舟，走。”
    “是。”
    徐屿舟便掩护着晋王，二人准备趁机离开。

 第520章

    徐屿舟和晋王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准备转身离开。
    只要保住一条命，他们定能东山再起！
    二人一转身，只见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官服的高大男子，他们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待看清那男子冷毅似寒冰雕刻成的面容时，二人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晋王亲手培养出来的，也是他试图亲手毁掉的人，就站在他的跟前。
    “你没死。”晋王心情复杂，最后悔的是竟然小看了李照。
    李照波澜不惊地眸子扫了一眼晋王衣袖下漆黑的手掌，想必晋王的右手已经麻木使不上力，这样的晋王不足为患。
    李照转而看向徐屿舟，他捏了捏拳头，竟是要赤手空拳对抗徐屿舟。
    “王爷快走。”徐屿舟说完，手执利剑朝着李照而去。
    李照扯了扯领子，将碍事的官服脱掉，露出贴身穿着的墨色劲装，他只用拳头迎了上去。
    晋王顾不得其他，更顾不了徐屿舟是否会落入李照手中，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罢了。
    晋王后退一步，朝着另一条路想要逃走。
    他没走几步，钱远冲了出来，挡住了他的路。
    “王爷乖乖束手就擒罢。”钱远道。
    “本王的右手虽然使不上力，但只用左手还是能够教训你的！”晋王冷声道。
    “哦？那王爷就试试。”钱远不给晋王反悔的机会，已经挥舞着拳头朝着晋王的脸颊而去。
    这个晋王看起来风度翩翩，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但是他差一点害死李照，钱远要好好教训晋王一番，才能出心头恶气。
    晋王和钱远对上的时候，才察觉到毒素已经从他的右手扩散到别的地方，他右半个身子都麻麻的，使不出力气来。
    才过了几招，他就因为麻木的右手右脚，不慎摔倒在地上。
    钱远还没有过瘾，他眼疾手快，一拳打到晋王的嘴巴上，让晋王痛得说不出话来。
    钱远趁机多打了晋王几拳头，都是挑又痛又不伤性命的地方，以此为他家将军出出气。
    徐屿舟和李照过了几招，李照的拳头凌厉无比，连他的利剑都不是对手。
    李照到底身经百战，徐屿舟已经落了下风。
    徐屿舟的余光瞄到晋王倒在地上，任人挨打，他一分神，手上的利剑就被李照夺了去。
    失去了利剑的徐屿舟在李照跟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徐屿舟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握剑的手微微打颤。
    方才和李照过招时，李照的内力震得他虎口酸软。
    李照夺过剑，随手丢给部下。
    他冷冷地瞧着徐屿舟，道：“徐大人为晋王忠心耿耿，晋王逃跑时，不知心中是否想着徐大人。”
    李照是被晋王所害，而徐屿舟像极了曾经对晋王忠心耿耿的他。
    李照难得的有耐心，和徐屿舟多说了些。
    徐屿舟紧紧抿着唇，他面上是惯常有的清冷，只是他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他内心的失落。
    虽说是他主动说的让晋王先走，但晋王毫不犹豫，一步都不曾回头的模样着实伤人。
    晋王心中清楚地知道，留下来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徐屿舟低声道：“快去救她。”
    徐屿舟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李照难得的蹙起了眉心。
    他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谁？”
    “穆小姐。”徐屿舟道。
    比起李夫人，他更愿意称呼那人穆小姐。
    李照的心漏跳了一拍，一向沉着冷毅、万事尽在掌控之中的他，少见的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她在哪里！”李照毫不克制自己的戾气，恶狠狠地质问。
    不等徐屿舟回答，太后娘娘拉着小圣上从寝殿里出来，钱远也带着人来收拾残局。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李照丢开徐屿舟，他脚下一用力，消失在人群之中。
    地牢里的油灯不知何时熄灭了，穆清瑜坐在黑暗之中，只感觉度日如年，每一刻钟都十分漫长。
    身处黑暗之中，周遭一切细微的动静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毒虫爬过的动静，都好似一声在耳边响起的惊雷，能让她吓一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着墙壁，紧紧地抱住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自头顶处有了些许的光亮。
    穆清瑜睁开眼望过去，难道是晋王要来处置自己了？她尽量动作极轻地往角落里挪了挪。
    她的手在身边摩挲着，似乎摸到了一块类似碎掉的砖块的东西，她紧紧地攥在手里。
    她听到脚步声响起，有人从上头下来了。
    虽说顶上的门打开，照进来不少光亮，可地牢的大部分还是一片黑暗。
    除了蜡烛，永远无法被外头的光照亮。
    穆清瑜的呼吸声已经非常轻微，可是在安静得可怕的地牢之中，她的呼吸声又格外清晰。
    穆清瑜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那脚步声准确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她竖起耳朵，听到挂在牢门上的锁链被打开丢到一边，那人走进了牢房，离自己没有几步的距离了。
    她紧紧攥住手中的砖块。
    那人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跟前，一阵衣料摩擦声之后，那人似乎在她的跟前蹲下了。
    穆清瑜感觉到那人的呼吸声喷在自己脸颊上，就是现在！
    她抓着砖块，狠狠地朝着那人扎去。
    她不知道对方的位置，只能估摸着朝着对方的脖颈狠狠地扎过去。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穆清瑜愣住了，手中的砖块滑落，掉在了地上，她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委屈地咬了咬唇，忍了又忍，泪水还是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流了下来。
    “你怎么才来。”她的语气幽怨又委屈，还带着些许她都未察觉到的依恋，李照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李照将穆清瑜揽在怀里，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肩膀，他用此生最温柔的声音安抚道：“是我不好，我来了，你别怕。”
    穆清瑜呜咽一声，身子一软，整个人都陷进了李照的怀里。
    李照的体温，驱散了地牢的阴寒。
    穆清瑜的头靠在李照宽厚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李照来了，没什么能让她害怕的了。

 第521章

    在李照的搀扶下，穆清瑜走出了地牢。
    外头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好半天适应亮光之后才睁开眼来。
    天蒙蒙亮，已经是清晨了。
    再看自己，在地牢里待了几个时辰，衣裳上都沾了不少肮脏又难闻的污垢。
    这味道，连穆清瑜自己闻了都受不了。
    她推了推李照，试图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可是推了几下，李照纹丝不动。
    穆清瑜羞赧地道：“我的衣裳脏了。”
    闻言，李照看过去，他脱下自己的外衣裹在穆清瑜身上。
    地牢里潮湿，穆清瑜的衣裳不仅脏了也湿了。
    清晨的空气到底凛冽，李照怕她冻着，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粉脸。
    穆清瑜动了动手脚，无奈一笑，“这样子我都不能走路了。”
    她感觉自己被裹成了一只黑色的蚕蛹，难道李照还怕她跑了不成？
    “无需走路。”
    穆清瑜眼中露出迷茫，不知道李照话里的意思。
    下一刻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竟被李照打横抱起。
    穆清瑜的余光瞄到不远处的人，她的手脚都被包裹住了，她只能用小脸蹭了蹭李照的脖子，试图引起李照的注意力。
    李照脖子痒痒的，他低下头。
    穆清瑜趁机道：“快放我下来，好多人看着呢。”
    说着，她的脸颊慢慢地由粉转红。
    李照正色道：“你是我的妻，无需在意他人眼光。”
    穆清瑜再说拒绝的话，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她抿了抿鲜红欲滴的唇，认命似地将头靠在李照的胸膛上，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被李照抱着走，似乎也不错。
    穆清瑜一整晚都没怎么歇息，又在地牢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几个时辰，此时此刻在李照的怀里格外安心，她便哈欠连天，眼皮子也重得不行。
    正当她在天人交战的时候，突然鼻子里涌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一时没有防备，被这气味冲的小脸皱了一下。
    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李照单手抱着穆清瑜，抽出一只手覆盖上她的眸子。
    “先睡一会。”
    李照的手掌宽厚温热，他的声音更不似往常的冷硬，带上了些许温度。
    穆清瑜的心神奇地平静了下来，她闭上眼，没一会就响起了规律的呼吸声。
    李照笑了笑，抱着穆清瑜继续往前走去。
    正候在一边的钱远登时睁大了双眼，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自家将军展露笑颜。
    没想到将军笑起来这么好看，比将要初升的太阳还耀眼。
    如若没有这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将军抱着夫人还是一副很美好的画面。
    钱远收回思绪，他抬了抬脚，他不小心踩到血泊里，鞋子里似乎都能挤出血水来。
    虽说他跟着将军无数次上战场杀敌，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是难免的心里不适。
    当李照发现穆清瑜不见时，又在徐屿舟那得知穆清瑜被关在这儿时，他发了疯似地赶了过来。
    这儿是原先晋王在皇宫中所居的宫殿，晋王将自封地带来的暗卫，大部分都安置在了这里。
    除了被晋王安排出去的暗卫，这儿还有不少的暗卫。
    这些暗卫消息灵通，他们知道李照本应该死了，幕后凶手正是他们的主子晋王。
    没想到本该已经下地狱的李照又出现了，还找出了隐蔽的地牢所在，想往地牢里去。
    暗卫们便都杀了出来，不管是活擒还是杀了李照，他们都是立了功了。
    李照一人对上一群暗卫，结局如何，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郁血腥味便是答案。
    钱远不由地感慨，结了婚的将军就是不一样。
    当时将军杀红了眼，一身衣袍都被染成了鲜血的颜色，将军还不忘下地牢前，迅速换了一身衣裳。
    钱远和李照的身形相近，李照穿的便是钱远的衣裳，钱远身上正是沾满了鲜血的本属于李照的衣裳。
    钱远都不敢大口呼吸，不然浓郁的血腥味足以让他呕出来。
    钱远再次看向李照抱着穆清瑜的背影，他暗暗地羡慕，他也得为自己的婚事考虑考虑了。
    但眼下，他还得把眼前的乱摊子先解决了。
    宫中晋王的势力都已被清除，李照的亲兵在各处把守，宫中很是安全。
    李照随意找了一间空的厢房，将穆清瑜放在床榻上之后又匆匆离开了。
    穆清瑜安心睡了一觉，待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她一睁开眼，惊喜地看到墨竹就坐在床沿上守着她。
    “墨竹，你怎么到这里来的？”穆清瑜欢喜地问。
    墨竹激动地起来行礼，“是将军派人把奴婢带进宫来伺候夫人的，夫人受罪了。”
    说着，墨竹的眼中带了点湿意。
    她早就看过穆清瑜脱下来的衣裳，一向爱干净的穆清瑜，衣裳都脏成那副模样。
    “夫人，热水早就备好了，不如先去洗漱。”墨竹提议道。
    穆清瑜一口答应了，睡够了有精神之后，她就觉得身上不舒服，那股难闻的味道还在。
    墨竹忙扶着穆清瑜起来，去内室里。
    内室里架起了屏风，放着浴桶，浴桶里是冒着热气的水。
    在墨竹的伺候下，穆清瑜洗了澡，还洗了头发。
    因为还在宫里，穆清瑜不敢耽搁，她还放心不下李照那一边。
    在头发还潮湿着的时候，她就让墨竹给自己挽了发髻，她要出去看一看。
    一开门，只见李照的副将钱远正从外进来。
    钱远弯弯腰，以示尊敬。
    “夫人要去哪里？”钱远恭敬地问道。
    “将军呢？”
    “将军正和圣上、太后娘娘、董大人、方大人、王统领在御书房里。”
    穆清瑜知道李照在忙正事，又说起了长乐。
    “那我想去长公主那里。”
    “是，属下带夫人过去。”钱远在前带路，走出几步，他不忘回头看看穆清瑜跟上来没有。
    穆清瑜便带着墨竹跟着钱远而去。
    慢慢地穆清瑜认识路了，便走在了前头。
    钱远故意落在了墨竹的后头，悄悄地打量着墨竹。
    他早就注意到墨竹了，是个娴静懂事又忠心的丫头。
    这样的女子娶回家，能当个贤内助。
    墨竹回头对上钱远不怀好意的视线，她怒瞪了钱远一眼，钱远却笑得更开心了。

 第522章

    长乐听闻穆清瑜平安过来的消息，她迫不及待地从宫殿里出去，亲自跑到甬道处迎接穆清瑜。
    看到穆清瑜平安无事，她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众人已经知道，是穆清瑜给小圣上喂的那几口药保住了小圣上的性命。
    要是没有那几口药，晋王和真的冯太医给小圣上喂下的药，足以让小圣上伤了根基，再好的神医都束手无策。
    穆清瑜是小圣上，是太后和长乐的恩人。
    长乐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了。
    穆清瑜失笑，拿出帕子亲手擦着长乐的脸颊，柔声道：“殿下这是做什么？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长乐被穆清瑜哄得破涕为笑，“我这是高兴的眼泪，流几滴没事的。”
    甬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宫女太监还有侍卫，长乐知道不好意思了，她赶紧拉着穆清瑜往回去。
    走进寝殿之中，二人才能好生地说说话。
    “当时王叔派人把我和母后都看起来了，那人，可比当初贤王派来的人还多呢。后来李将军的亲兵赶到了，将我和母后救了。接下来的事就和你现在看到的一样，王叔被抓起来了，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据说李将军还在各处寻找了好多名医，要把皇弟的身子骨养到和从前一样呢。”
    穆清瑜默了默，长乐的语气轻松，听她的话好似打倒晋王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但晋王作为摄政王，他在皇宫里的势力定是不能小觑的。
    太后和李照联手，提前筹谋布置这一切，定是费了无数的心血。
    尤其是李照，面对晋王的迫害时要将计就计，说不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甚至还要将他的命也搭进去。
    穆清瑜犹有后怕。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晋王如何了？”
    长乐凑到穆清瑜耳边，神秘兮兮地说：“王叔中了毒，已经断气了，对外只说王叔羞愧，畏罪自杀了。”
    “中毒？”穆清瑜不敢相信，谨慎的晋王竟然是死于中毒？
    长乐轻声道：“我也是才打听出来的，是母后给王叔下的毒。我跟你说的话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母后该不高兴了。”
    穆清瑜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想起晋王妃那一张可太后娘娘酷似的脸颊，如若是太后娘娘给晋王下的毒，那也算是意料之内了。
    说完话，宫女将穆清瑜昨晚脱下的衣裳拿了过来，墨竹伺候穆清瑜穿上，又重新梳了发髻。
    到了午膳时分，御膳房的将膳食送来了。
    穆清瑜和长乐入座。
    穆清瑜问御膳房的人，“御书房那边的膳食可送去了？”
    御膳房的人回道：“回夫人的话，太后娘娘等人在御书房里商讨要事，奴婢们根本接近不了。”
    穆清瑜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派人盯着些，小圣上的身子还没好，不能饿着肚子的。太后娘娘昨夜还旧疾复发，也是饿不得的。”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李照的面庞，一直忙活着，也不知道李照有没有抽空吃过东西。
    长乐附和道：“姐姐说得对，你们听到了没，按照姐姐说的去做。”
    御膳房的人再三保证之后，长乐才放她们离开了。
    心中的一桩心事圆满解决了之后，午膳二人都多用了些。
    吃好午膳，一宫女跑进来，在长乐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长乐登时变了脸色。
    原本还喜气洋洋的长乐，听了宫女说的话，面上露出哀伤之神色。
    穆清瑜忍不住问道：“殿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长乐看向穆清瑜，她的眼中含了两汪泪水，和方才见到穆清瑜时喜悦的泪水完全不一样，现在的泪水是悲伤的泪水。
    “清瑜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长乐拉着穆清瑜哀求道。
    在长乐可怜兮兮的乞求下，穆清瑜哪有不应的。
    “殿下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姐姐，徐大人被关起来了，你能不能问一问将军徐大人关在哪里，我想见他一面。”长乐睫毛轻颤，睫羽上也沾了泪珠。
    徐屿舟是晋王的人，虽说徐屿舟对太后有救命之恩，但是这一次，恐怕徐屿舟还是要受不少的磨难。
    太后娘娘就算能留下徐屿舟的一条小命，但绝对不会让这个晋王忠心的属下再留在都城的。
    穆清瑜垂下眼眸，徐屿舟被关起来是意料之中的事。
    “夫人，”在穆清瑜还没有说话时，墨竹先着急地开口，“您一定要帮帮徐大人，徐大人曾经帮了我们那么多的忙！”
    “你放心，我会的。”穆清瑜暗道，徐屿舟从前帮了她不少，她除了送些金银珠宝外，不知该如何报答徐屿舟。
    这一次救下徐屿舟的一条命，就算是她的报答了。
    穆清瑜没有去深思墨竹的态度，吩咐道：“墨竹你去找找，将钱副将找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是。”墨竹忙不迭出去了。
    墨竹稍稍一打听，就找到了钱远，准确的来说，是钱远主动找到了墨竹。
    “墨竹姑娘找我有什么事？”钱远笑嘻嘻地道，他不忘擦了一把因为跑得太急而出的汗。
    “是我家夫人和长公主有事找你，你快跟我来。”墨竹神情焦急。
    钱远见真有急事，便收起了嬉皮笑脸，跟着墨竹走。
    可是走了一段路，钱远忍不住问：“墨竹姑娘可有许配人家？”
    墨竹皱起眉头，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这人还要来添乱。
    她瞪了钱远一眼，不客气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钱副将操心了。”
    碰了个钉子，钱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墨竹领着钱远到了穆清瑜和长乐的跟前，钱远换上正经的模样，朝着那二人行礼。
    钱远是李照的部下，长乐便一声不吭，只听穆清瑜和钱远说话。
    “钱副将快起来。”穆清瑜温声道。
    “多谢夫人。”钱远站了起来。
    钱远是个爽快的性子，直接问道：“不知道夫人和长公主换属下来，是有什么事？”
    闻言，穆清瑜也直截了当地道：“我想让钱副将带我们去看一看徐大人。”

 第523章

    “夫人要见那个人做什么？”钱远不情不愿地道。
    徐屿舟作为晋王得力的部下，不知道为晋王做了多少事。
    那样的人，就该就地问斩。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带我们去见他便是。”穆清瑜不愿多说。
    她大概猜到了些长乐的心意，长乐对徐屿舟有情，自是不放心徐屿舟被关着。
    “那容属下先去禀明了将军，待将军同意后，属下便会带着夫人和长公主去见那个人。”钱远一副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态度。
    穆清瑜嗔了他一眼，不知钱远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如若要得到李照的同意，她又何必找钱远，直接找李照不是更省事？
    长乐没了耐心，道：“你直接带我们去见徐大人，不必去找李将军，要是出什么事，本公主一力承担！”
    “属下不是怕担责任，徐大人是朝廷要犯，要见他，不得不先禀明了将军，待……”
    “好了，”穆清瑜打断道，“你执意去禀明将军，肯定会获得将军的赞赏，但同时你也会得罪我和长公主，你自己掂量下。”
    听出穆清瑜话里威胁的意思，钱远愣愣地眨了眨眼。
    这段时日，钱远算是看明白了，穆清瑜在李照心中极有分量。
    要是惹得穆清瑜不开心，说不定他家将军会教训他一顿，以博美人一笑。
    看到钱远犹豫了，穆清瑜乘胜追击，“你放心，我会在李照跟前为你美言几句的。”
    钱远瞪圆了眸子，这称呼都从将军变成直呼大名了，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请夫人和长公主跟属下来。”
    穆清瑜和长乐相视一笑，钱远这是同意了。
    二人连忙搀着各自的下人起身，跟着钱远而去。
    徐屿舟被关在刑部大牢之中，这路上就耗费了许久。
    穆清瑜时不时地会看一看长乐的脸色，生怕这位娇生惯养的嫡公主走不动了。
    长乐一直咬着唇一声不吭，直到走到了刑部大牢，她的神色才有了松动。
    对她来说宛若天上月的徐屿舟，竟然关在这种地方，她的心脏有些疼。
    钱远提前进去安排了一番，让闲杂人等都避开，省的冲撞了两位尊贵的主子。
    待钱远出来迎接几人，几人才要往里去。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不许跟进去。”长乐冲着随行的宫女太监吩咐道。
    穆清瑜漆黑的眸子看向墨竹，墨竹心一紧，生怕穆清瑜不让自己进去，连忙道：“夫人，奴婢跟着您一块进去。”
    穆清瑜无声地点了点头。
    于是穆清瑜、墨竹、长乐三人，随着钱远往里去。
    经过晋王这一闹，刑部大牢里又热闹了起来。
    和晋王亲近的人，陆陆续续地被抓了进来。
    比起晋王私设的地牢，刑部大牢还算明亮整洁。
    那些才被关进来的官员们，见着长公主进来，纷纷扑到牢门处大声求情，倒是把这三人吓了一跳。
    钱远见状，一脚踢到了门上，恶狠狠地警告道：“你们要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尽管喊啊！”
    钱远凶神恶煞的模样，很能威慑人，那些吵吵闹闹的犯人顿时闭上嘴。
    “两位快点随属下过去。”
    钱远加快了脚步，那三人什么也不说，跟着快走起来。
    终于，在牢房最深处见到了徐屿舟。
    “徐大人，你还好吗？”长乐控制不住，用哽咽的声音问道。
    徐屿舟猛地回过头，只见他一身月白的衣裳上，到处都带着血痕。
    长乐心疼极了，质问钱远，“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钱远摸了摸鼻子，“没做什么，都是他应得的教训。”
    长乐竖起细眉，很想和钱远说道说道。
    不管徐屿舟帮着晋王做了什么，他始终都是太后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徐屿舟，太后早就死在贤王的手上。
    就凭着这一点，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待徐屿舟？
    徐屿舟身上的道道血痕，定是被用了刑了。
    长乐想为徐屿舟分辨几句，却被穆清瑜拦住了。
    穆清瑜劝道：“殿下，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们先到那边去，你有事就喊我们啊。”
    穆清瑜体贴地带着墨竹和钱远走开了些。
    徐屿舟的目光随着穆清瑜而去，看穆清瑜平安无事，徐屿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安下来了。
    这里只剩下长乐和徐屿舟二人，长乐关切地问：“徐大人，你还好吗？你的伤要不要紧？”
    “我不是什么徐大人了，长公主唤我的名字便是。”
    这是徐屿舟头一次没有用客套的话敷衍长乐，长乐一喜，可听到徐屿舟说的丧气话，又为他伤心起来。
    “徐大……你放心，你曾经救了我母后一命，你不会死的。”长乐道。
    “徐某这样子活着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别这样。”听着徐屿舟的丧气话，长乐的心难受极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长乐下定决心道，她作为长公主，一定能想出法子来的。
    徐屿舟不是傻子，长乐几次三番的示好，和看向自己时脉脉含情的眼神，他自是明白了长乐对自己的心意。
    可是他和长乐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若要以接受长乐的情意换取出去的机会，他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殿下的好心徐某心领了，”徐屿舟的声音清清冷冷，“殿下不必再为徐某的事费心了，徐某心中有数。”
    自己的好意被拒绝，长乐的一腔热情顿时熄灭了。
    她扁了扁嘴，委屈地道：“我只是想帮你出去罢了，你不用对我如此设防，我不会害你的。”
    看着长乐的示弱，徐屿舟的声音不自觉地软和了些，“这里不是殿下该来的地方，往后还请殿下不要再来。徐某也会和狱卒说，徐某不接受探视。”
    他的话狠狠刺痛了长乐的心，长乐躲了躲脚，不甘心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殿下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徐某这样一个阶下囚。”徐屿舟说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走到角落处，背对着长乐而坐，不准备理会长乐。
    长乐愣住了，原来自己的心意，徐屿舟早就知道了。

 第524章

    徐屿舟明知她的心意，却还能说出这些伤害她的话来，看来徐屿舟对她真的是半点情意都无。
    长乐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可是当她再看向徐屿舟时，她又狠不下心来，真的如徐屿舟所说放任不管，眼睁睁地瞧着徐屿舟被他们折磨死。
    长乐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徐屿舟没有回答。
    长乐便离开了，走到穆清瑜那边。
    “清瑜姐姐，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们走。”
    穆清瑜看长乐除了眼尾处有一点泪痕，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便安下心来。
    穆清瑜遥遥地看了徐屿舟一眼，虽然她也很想去问一问徐屿舟可还好。
    但是她到底没有走过去，直接跟着钱远离开了。
    钱远带她们出了刑部大牢后，穆清瑜说她们能自己回去，没有叫钱远跟着了。
    穆清瑜和长乐又让各自的下人远远地跟着，二人好单独说话。
    “殿下心中有事？”穆清瑜试探性地问。
    长乐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是的，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救徐大人。”
    穆清瑜挑了挑眉，顺势道：“哦？殿下准备怎么救徐大人？”
    长乐鼓足勇气，道：“我要他当我的驸马。”
    穆清瑜大惊失色，差一点脚下不稳跌跤，实在是长乐说的话太过震撼。
    穆清瑜几个深呼吸之后才说得出话来，她问道：“殿下知道让徐大人当驸马是什么意思吗？”
    长乐的脸颊微红，“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为了报答他对我母后的救命之恩，我下嫁于他也是应该的。”
    “太后娘娘会同意吗？”
    “母后疼我，要是她不同意，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母后迟早会同意的。”
    听着长乐认真的回答，看来她是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且要付之于行动。
    穆清瑜整理了下措辞，耐心地劝道：“太后娘娘疼爱殿下，不管殿下做什么，太后娘娘都不会责罚你，顶多斥责一两句。”
    长乐喜笑颜开，拉住了穆清瑜的袖子，道：“姐姐也觉得我的这个法子可行！”
    穆清瑜无奈一笑，“但是殿下请想想，太后娘娘不舍得对殿下动手，但是她能狠得下心对徐大人下手。要是殿下真的说出了那句话，太后娘娘肯定是以为是徐大人千方百计蒙骗了殿下，为了活命挑唆殿下的。”
    长乐急忙道：“不关徐大人的事，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
    “可太后娘娘不会这么想呀，不管是谁的主意，只要殿下去和太后娘娘说了，太后娘娘为了殿下，断断是不会饶了徐大人的。就算太后娘娘原本没想杀了徐大人，说不定为此会取了徐大人的性命。”
    长乐的心凉了半截，她垂头丧气着说不上话来，心口里像是堵着什么，闷闷地透不过气来。
    好半话，“可是除了这个法子，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救他。”
    穆清瑜眯了眯晶莹的眸子，低声吐出两个字，“劫狱。”
    长乐睁大了眸子，似是不相信能从穆清瑜的嘴巴里听到这两个字。
    待反应过来之后，长乐笑了起来，“还是姐姐聪明，如若需要我做什么，姐姐随时递消息来。”
    二人一路回到长乐的寝殿里，关起门来说了些劫狱的具体事宜。
    长乐知晓徐屿舟的心意后，也愿意放徐屿舟离开。
    二人说着话，直到傍晚时分还说得意犹未尽。
    李照那边派人来传话，说他要出宫去了，来叫穆清瑜和他一块出宫去。
    长乐当即陪着穆清瑜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小圣上年纪小，白天在御书房里听他们说话时就不停地在打瞌睡，现在连晚膳都顾不得吃，早就睡得喊都喊不醒了。
    穆清瑜便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娘娘起身走下来，亲自扶了穆清瑜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别拘礼了。”太后娘娘再看穆清瑜，怎么看怎么喜欢。
    从前太后对穆清瑜的好，有一部分是因为李照的原因。
    现下太后是真心喜欢穆清瑜，这已是穆清瑜第二次奋不顾身地帮了她的大忙。
    别看穆清瑜外表看起来柔弱娴静，做起事来有勇有谋，谁能不喜欢呢？
    “多谢娘娘。”穆清瑜顺势起来，她的余光瞄到站在边上的李照，心里更是安定。
    “你们夫妻二人分别许久，哀家也不留你说话了，你们快回家去。”太后体贴地道。
    “多谢娘娘。”李照和穆清瑜异口同声地道。
    二人行礼后出去了。
    二人并排着往外去，钱远和墨竹跟在后头。
    钱远时不时地瞄着墨竹，似乎是想搭话。
    但墨竹心里藏着事，耷拉着脑袋没有注意到钱远的小动作。
    或许是钱远的动作太过惹人注目，穆清瑜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
    钱远性子直爽，心里头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了。
    穆清瑜记在心上，墨竹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她不能耽搁了墨竹的好姻缘。
    “在看什么？”李照察觉到穆清瑜的动作，问道。
    “没什么。”
    李照却不信，他回头一眼，正好瞧见钱远滑稽的小动作，他的眼神逐渐转冷。
    钱远突然觉得天一下子变冷了，再看到李照警告的眼神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钱远收起轻浮的姿态，立正站好，规规矩矩地走在墨竹的身边。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宫外，李照低声道：“没有马车，能骑马吗？”
    穆清瑜犹豫着点了点头，从前年纪小的时候，她也骑过马，但都是温顺的小马，应该能骑马的？
    正在穆清瑜回忆该如何骑马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拦住她的纤腰，那手一用力，送她到了马上。
    穆清瑜还来不及去拿缰绳，李照一纵身坐在了她身后，伸手抓住了缰绳。
    穆清瑜只好缩回手，她的双手无处安放，干脆去抓马鞍。
    但是在她触碰到马鞍前，李照的手臂横到了她的身前。
    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喷到穆清瑜的耳尖，弄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害怕的话抓住我的手。”
    “我不怕。”
    李照脚下一蹬，骏马突然跑了起来。
    穆清瑜猝不及防，忙抱住了李照的手臂。李照收了收手臂，将穆清瑜紧紧地揽在怀里。
    她又羞又恼地瞪了李照一眼，这人什么时候学坏了？

 第525章

    将军府。
    妙香知道了宫里传来的消息，一大早，她就让下人们把将军府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尤其是正院里，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
    妙香不确定将军和夫人会不会回来用膳，为了万全，她让厨房的将午膳和晚膳都备下了。
    午膳将军和夫人没有回来用，妙香做主，赏给了下人们。
    当在巷子口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说是看到将军回来了，妙香便带着下人们打开将军府的大门，在门外石狮子处候着了。
    妙香知道将军下落不明的这段时日里，自家夫人内心多么的煎熬。
    得知将军平安无事地归来，她为自家夫人高兴。
    只要将军回来，他们的日子定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妙香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终于看到自巷子口过来的一人一马。
    怎的只有将军一人？
    妙香仔细看过去，才看到将军怀里的穆清瑜。
    妙香揶揄一笑，她家夫人和将军的感情真好。
    穆清瑜也注意到了将军府门口，那十几双炽热的眼睛。
    那些人虽说是跪着，可他们时不时抬眸往这边看一眼，自以为没有被人发现。
    穆清瑜坐立难安，她扯了扯李照的衣襟，小声道：“放我下来。”
    穆清瑜怕李照不肯，又解释道：“这样子回去，我还怎么在他们面前立威？”
    李照不懂内宅的事，且他自信在将军府里，没有哪个下人敢对穆清瑜不敬。
    但他低下头，瞧见穆清瑜严肃的小脸，是他头一次在穆清瑜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李照伸出手，用布满茧子的手指捏了捏穆清瑜的脸颊，果然是他想象中滑腻又柔软的触感。
    穆清瑜又羞又恼，李照竟然在下人们跟前做这样轻佻的事，在她想用粉拳捶李照一下时，李照先她一步，抱着她下了马。
    穆清瑜抿了抿唇，只好将拳头收了回去。
    她理了理衣摆，朝着将军府门口去。
    李照走在她的身边，二人挨得近，衣袖交叠在一起。
    衣袖下，李照宽厚的手将穆清瑜柔弱无骨的小手整个包裹住了。
    穆清瑜挣扎了下，也只好随他去了。
    二人身后，是钱远带着墨竹共乘。
    墨竹不会骑马，下马时更是只能让钱远拉着她。
    脚踩在地上之后，墨竹立刻退了三步，离钱远远远的。
    “多谢副将。”墨竹低着头用淡漠疏离的口吻道完谢，便匆匆地追随穆清瑜而去。
    钱远嘿嘿一笑，也追了上去。
    “奴婢\/奴才给将军、夫人请安。”跪在将军府门口的下人们齐刷刷地道。
    他们许久没有见到李照，再见时各个面上带着笑。
    李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起来。”
    “多谢将军，多谢夫人！”妙香带头，带着下人们起来了。
    妙香上前一步，道：“将军，夫人，厨房已经备好晚膳。”
    穆清瑜满意一笑，她看了钱远一眼，道：“就摆在花厅里，那边风景好。”
    妙香见李照没有异议，便应了声是，去厨房里吩咐了。
    穆清瑜等人继续往将军府里去。
    因着钱远还在，穆清瑜没有直接带着他们回院子里，而是先到了花厅处。
    花厅里早就摆上了各色的花卉，不用熏香，花卉的味道就已浓郁扑鼻。
    钱远从前常常过来将军府，对府里很是熟悉。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直接请求道：“夫人，能不能让属下在用膳前，先去洗漱一下？”
    一刻不停地忙着，钱远都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带着这身味道，恐怕吃饭都吃不下了。
    “去，墨竹，你跟着钱副将去。”穆清瑜吩咐道。
    钱远连忙摆手，“不用麻烦墨竹姑娘了，我自己去便好。墨竹姑娘，你也好好歇歇。”
    说完，钱远一溜烟地跑了。
    虽说他也很想和墨竹亲近亲近，但他不想让墨竹在疲乏之下，做伺候自己的事。
    钱远这一番贴心的话，连李照都听出了异常。
    李照瞅瞅钱远的背影，再低头看看妻子神秘兮兮的笑，他也摸出了一些门道。
    罢了，只要是你情我愿的，他也没意见。
    此时，穆清瑜才有功夫认真地打量李照。
    许久不见，李照瘦了些。
    “将军，要不要先去梳洗下？”穆清瑜提议道。
    “也好。”
    于是穆清瑜起身，和李照一起回正院去。
    因着马上要用晚膳了，李照只简单地洗了个脸，再换一身衣裳。
    穆清瑜亲自替李照系着腰带，再将衣裳上的褶皱都抚平了。
    “还好合身。”穆清瑜满意地笑了，这是她按照印象中李照的尺寸做的，做出来的衣裳十分合身。
    “晚膳应该备好了，我们快过去。”穆清瑜道。
    李照微微点头，二人又携手前往花厅。
    只见钱远已经在那候着了，他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在穆清瑜的极力邀请下，钱远坐下一起用晚膳。
    用完晚膳，穆清瑜让墨竹先下去歇息，只叫妙香跟在身边伺候。
    钱远的视线随着墨竹移了好远。
    穆清瑜掩嘴一笑，道：“钱副将，不如我们到那边说说话。”
    穆清瑜想问问钱远家中的情况，考量一下他是否是个合适可靠的人。
    钱远微微抬头，正好对上李照逐渐转冷的眸子。
    他打了个寒颤，要是他敢点头说个好字，恐怕李照能用眼神将他大卸八块！
    他还想活得久一点呢。
    “夫人，属下的头好疼，眼睛也睁不开了，有什么话能不能明日再说？”钱远又是摸摸额头，又是捂住肚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话已至此，穆清瑜也不好再强行把人留下来。
    “那好，等你有空了再说。”
    “多谢夫人，属下告退！”钱远抱了抱拳，急忙离开。
    穆清瑜遗憾，墨竹的婚事一直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石头。这钱远，说不定就是那个可以让墨竹托付终身的人。
    “夫人，”李照淡淡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该回去了。”
    穆清瑜回过神来，“好，我让人给你准备好沐浴的东西。”
    妙香机灵，早就安排人先回去准备了。
    待回到正院，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第525章

    将军府。
    妙香知道了宫里传来的消息，一大早，她就让下人们把将军府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尤其是正院里，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
    妙香不确定将军和夫人会不会回来用膳，为了万全，她让厨房的将午膳和晚膳都备下了。
    午膳将军和夫人没有回来用，妙香做主，赏给了下人们。
    当在巷子口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说是看到将军回来了，妙香便带着下人们打开将军府的大门，在门外石狮子处候着了。
    妙香知道将军下落不明的这段时日里，自家夫人内心多么的煎熬。
    得知将军平安无事地归来，她为自家夫人高兴。
    只要将军回来，他们的日子定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妙香伸长脖子看了好一会，终于看到自巷子口过来的一人一马。
    怎的只有将军一人？
    妙香仔细看过去，才看到将军怀里的穆清瑜。
    妙香揶揄一笑，她家夫人和将军的感情真好。
    穆清瑜也注意到了将军府门口，那十几双炽热的眼睛。
    那些人虽说是跪着，可他们时不时抬眸往这边看一眼，自以为没有被人发现。
    穆清瑜坐立难安，她扯了扯李照的衣襟，小声道：“放我下来。”
    穆清瑜怕李照不肯，又解释道：“这样子回去，我还怎么在他们面前立威？”
    李照不懂内宅的事，且他自信在将军府里，没有哪个下人敢对穆清瑜不敬。
    但他低下头，瞧见穆清瑜严肃的小脸，是他头一次在穆清瑜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李照伸出手，用布满茧子的手指捏了捏穆清瑜的脸颊，果然是他想象中滑腻又柔软的触感。
    穆清瑜又羞又恼，李照竟然在下人们跟前做这样轻佻的事，在她想用粉拳捶李照一下时，李照先她一步，抱着她下了马。
    穆清瑜抿了抿唇，只好将拳头收了回去。
    她理了理衣摆，朝着将军府门口去。
    李照走在她的身边，二人挨得近，衣袖交叠在一起。
    衣袖下，李照宽厚的手将穆清瑜柔弱无骨的小手整个包裹住了。
    穆清瑜挣扎了下，也只好随他去了。
    二人身后，是钱远带着墨竹共乘。
    墨竹不会骑马，下马时更是只能让钱远拉着她。
    脚踩在地上之后，墨竹立刻退了三步，离钱远远远的。
    “多谢副将。”墨竹低着头用淡漠疏离的口吻道完谢，便匆匆地追随穆清瑜而去。
    钱远嘿嘿一笑，也追了上去。
    “奴婢\/奴才给将军、夫人请安。”跪在将军府门口的下人们齐刷刷地道。
    他们许久没有见到李照，再见时各个面上带着笑。
    李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起来。”
    “多谢将军，多谢夫人！”妙香带头，带着下人们起来了。
    妙香上前一步，道：“将军，夫人，厨房已经备好晚膳。”
    穆清瑜满意一笑，她看了钱远一眼，道：“就摆在花厅里，那边风景好。”
    妙香见李照没有异议，便应了声是，去厨房里吩咐了。
    穆清瑜等人继续往将军府里去。
    因着钱远还在，穆清瑜没有直接带着他们回院子里，而是先到了花厅处。
    花厅里早就摆上了各色的花卉，不用熏香，花卉的味道就已浓郁扑鼻。
    钱远从前常常过来将军府，对府里很是熟悉。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直接请求道：“夫人，能不能让属下在用膳前，先去洗漱一下？”
    一刻不停地忙着，钱远都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带着这身味道，恐怕吃饭都吃不下了。
    “去，墨竹，你跟着钱副将去。”穆清瑜吩咐道。
    钱远连忙摆手，“不用麻烦墨竹姑娘了，我自己去便好。墨竹姑娘，你也好好歇歇。”
    说完，钱远一溜烟地跑了。
    虽说他也很想和墨竹亲近亲近，但他不想让墨竹在疲乏之下，做伺候自己的事。
    钱远这一番贴心的话，连李照都听出了异常。
    李照瞅瞅钱远的背影，再低头看看妻子神秘兮兮的笑，他也摸出了一些门道。
    罢了，只要是你情我愿的，他也没意见。
    此时，穆清瑜才有功夫认真地打量李照。
    许久不见，李照瘦了些。
    “将军，要不要先去梳洗下？”穆清瑜提议道。
    “也好。”
    于是穆清瑜起身，和李照一起回正院去。
    因着马上要用晚膳了，李照只简单地洗了个脸，再换一身衣裳。
    穆清瑜亲自替李照系着腰带，再将衣裳上的褶皱都抚平了。
    “还好合身。”穆清瑜满意地笑了，这是她按照印象中李照的尺寸做的，做出来的衣裳十分合身。
    “晚膳应该备好了，我们快过去。”穆清瑜道。
    李照微微点头，二人又携手前往花厅。
    只见钱远已经在那候着了，他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在穆清瑜的极力邀请下，钱远坐下一起用晚膳。
    用完晚膳，穆清瑜让墨竹先下去歇息，只叫妙香跟在身边伺候。
    钱远的视线随着墨竹移了好远。
    穆清瑜掩嘴一笑，道：“钱副将，不如我们到那边说说话。”
    穆清瑜想问问钱远家中的情况，考量一下他是否是个合适可靠的人。
    钱远微微抬头，正好对上李照逐渐转冷的眸子。
    他打了个寒颤，要是他敢点头说个好字，恐怕李照能用眼神将他大卸八块！
    他还想活得久一点呢。
    “夫人，属下的头好疼，眼睛也睁不开了，有什么话能不能明日再说？”钱远又是摸摸额头，又是捂住肚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话已至此，穆清瑜也不好再强行把人留下来。
    “那好，等你有空了再说。”
    “多谢夫人，属下告退！”钱远抱了抱拳，急忙离开。
    穆清瑜遗憾，墨竹的婚事一直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石头。这钱远，说不定就是那个可以让墨竹托付终身的人。
    “夫人，”李照淡淡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该回去了。”
    穆清瑜回过神来，“好，我让人给你准备好沐浴的东西。”
    妙香机灵，早就安排人先回去准备了。
    待回到正院，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第526章

    穆清瑜知道李照不爱有人在一旁伺候，但她还是点了小厮进去，在李照沐浴的时候打打下手。
    穆清瑜则回到屋子里，和妙香一起翻起了箱笼。
    待到明日，李照定会要常常入宫去，或者往大营去，又或是要应酬，她得给李照找几身簇新又体面的衣裳出来。
    好在前段时日给李照做了好几身新衣裳，现在正好用得上。
    “你拿去烫一烫。”穆清瑜吩咐道。
    “是。”妙香捧着衣裳。
    这些衣裳一直叠着放的，难免起了不少褶皱。
    门打开，妙香瞧见沐浴完，还带着一身湿意的李照进来，妙香揶揄一笑。
    她将衣裳交给了丫鬟，让丫鬟先拿出去。
    “夫人，奴婢伺候您洗漱。”妙香道。
    穆清瑜愣了下，“不必了，时辰尚早。”
    妙香再看向门边，李照大步跨进来，走到书桌那边随手拿起书本翻看起来。
    “夫人，”妙香再次劝道，“您这身衣裳自昨晚起就没换过了，还是脱了换一身干净的。”
    穆清瑜想了想，便应下了。
    于是妙香连忙让丫鬟去打水，她伺候着穆清瑜在屏风后，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
    因着马上就要就寝，衣裳只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也没有系上腰带。
    穆清瑜一走动，就能露出肩膀处白皙的肌肤。
    穆清瑜走出屏风外才发现了异常，她又想走回去，让妙香把自己的衣裳理一理。
    虽说李照不是外人，可两人这么久没见，穆清瑜还是有些许的害羞的。
    妙香轻轻地推着穆清瑜往屏风外头去，催促道：“夫人，快洗漱，趁水还热着。”
    “好。”穆清瑜只好妥协。
    洗漱完，解开发髻，穆清瑜又想提一提衣裳的事。
    妙香快她一步，带着屋子里的丫鬟们出去了。
    “夫人，奴婢还要去烫衣裳，就先告退了。”妙香飞快地说道，话音落下，她已经冲到了门外，不忘将门带上了。
    穆清瑜皱了皱眉，不知道妙香到底怎么了。
    她看向李照那边，对上李照一双灼热炽烈的眸子，她轰的一下红了脸。
    她似乎明白过来，妙香为何要如此了。
    李照手上翻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穆清瑜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他移不开眼去。
    随着穆清瑜的动作露出的白皙肌肤，以及偶然展露的精致锁骨，都叫李照心驰荡漾。
    李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目光愈发的深邃炽热。
    穆清瑜被他瞧得，羞得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她还想和李照说一说话，说一说李照不在这些时日将军府里发生的事。
    由她亲口说总比被人添油加醋了传到李照耳朵里好。
    可是李照这么看着她，叫她如何说得出话来？
    她抬起水润晶莹的眸子，娇嗔道：“你别这样看我了。”
    话一出口，语气里藏着连她都被吓了一跳的婉转娇羞。
    她撒娇似的语气，似小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李照的心尖挠了一下。
    李照猛地站了起来，他的气势吓了穆清瑜一跳。
    穆清瑜见那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而来，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才退了两步，那身影已经到了跟前。
    她只能抬起头来，才能看清李照的面庞。
    “你过来做什么？”
    李照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穆清瑜本能地搂住李照的脖子，二人的气息交缠着。
    妙香捧着衣裳出去了，她将衣裳交给了其他人，她则去找墨竹说话。
    墨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在吃着厨房送来的饭菜。
    妙香熟稔地在墨竹对面坐下了。
    墨竹道：“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吃一些？”
    “姐姐吃，我不饿。”
    “我也吃好了。”墨竹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拿帕子擦嘴。
    “姐姐，你和那个钱副将是怎么认识的？”妙香的眼中闪着八卦的光。
    墨竹一愣，正色道：“我并不认识他，要不是因为将军和夫人，我都不会和他说上几句话。”
    “可是我瞧着钱副将对姐姐不一般呀。”妙香揶揄地笑着。
    墨竹的神情愈发严肃了，“你在夫人身边待久了，自然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是将钱副将置于何地？又要将我置于何地？”
    妙香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还请姐姐原谅我。”
    但她心里更是认定，墨竹这恼羞成怒的反应，定是和钱远有点什么。
    妙香便不再说钱远，和墨竹说了别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前头的丫鬟来说，正房里要水。
    墨竹和妙香连忙去准备，二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将军和夫人的感情果然深厚。
    到了半夜，墨竹和妙香去歇息，不忘派了丫鬟在正房外守着。
    果然那边又要了好几次水。
    穆清瑜再醒来时已经是快正午了，她身边的人早就不在了，连那边的床铺都已经冷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清晨，李照精神奕奕地起身上早朝去，而她却浑身酸痛得昏昏欲睡，打不起一点精神来。
    甚至连起来送一送李照都做不到。
    想起昨夜的时，她浑身又滚烫起来。
    “夫人，要起身吗？”墨竹听到里头的动静，站在帐子外轻声问道。
    “嗯，进来。”一开口，声音嘶哑，她忙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墨竹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她手上还捧着一碗温水。
    穆清瑜用手撑起身子，就着墨竹的手喝了大半碗。
    干涩的喉咙经过温水的滋润，才好受不少。
    她抬眸看去，见墨竹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她略微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替我更衣。”穆清瑜吩咐道。
    “是。”
    于是墨竹伺候穆清瑜起身。
    “对了，你派人去把钱副将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不如让妙香去，”墨竹道，“妙香机灵，奴婢怕钱副将不肯和奴婢来。”
    穆清瑜笑道：“妙香还有别的事，你去，他肯定会跟你过来的。”
    墨竹皱了皱眉，只道了一个“是”。
    穆清瑜刚用完午膳，墨竹就带着钱远过来了。
    钱远似乎很高兴，给穆清瑜行礼时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第526章

    穆清瑜知道李照不爱有人在一旁伺候，但她还是点了小厮进去，在李照沐浴的时候打打下手。
    穆清瑜则回到屋子里，和妙香一起翻起了箱笼。
    待到明日，李照定会要常常入宫去，或者往大营去，又或是要应酬，她得给李照找几身簇新又体面的衣裳出来。
    好在前段时日给李照做了好几身新衣裳，现在正好用得上。
    “你拿去烫一烫。”穆清瑜吩咐道。
    “是。”妙香捧着衣裳。
    这些衣裳一直叠着放的，难免起了不少褶皱。
    门打开，妙香瞧见沐浴完，还带着一身湿意的李照进来，妙香揶揄一笑。
    她将衣裳交给了丫鬟，让丫鬟先拿出去。
    “夫人，奴婢伺候您洗漱。”妙香道。
    穆清瑜愣了下，“不必了，时辰尚早。”
    妙香再看向门边，李照大步跨进来，走到书桌那边随手拿起书本翻看起来。
    “夫人，”妙香再次劝道，“您这身衣裳自昨晚起就没换过了，还是脱了换一身干净的。”
    穆清瑜想了想，便应下了。
    于是妙香连忙让丫鬟去打水，她伺候着穆清瑜在屏风后，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
    因着马上就要就寝，衣裳只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也没有系上腰带。
    穆清瑜一走动，就能露出肩膀处白皙的肌肤。
    穆清瑜走出屏风外才发现了异常，她又想走回去，让妙香把自己的衣裳理一理。
    虽说李照不是外人，可两人这么久没见，穆清瑜还是有些许的害羞的。
    妙香轻轻地推着穆清瑜往屏风外头去，催促道：“夫人，快洗漱，趁水还热着。”
    “好。”穆清瑜只好妥协。
    洗漱完，解开发髻，穆清瑜又想提一提衣裳的事。
    妙香快她一步，带着屋子里的丫鬟们出去了。
    “夫人，奴婢还要去烫衣裳，就先告退了。”妙香飞快地说道，话音落下，她已经冲到了门外，不忘将门带上了。
    穆清瑜皱了皱眉，不知道妙香到底怎么了。
    她看向李照那边，对上李照一双灼热炽烈的眸子，她轰的一下红了脸。
    她似乎明白过来，妙香为何要如此了。
    李照手上翻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穆清瑜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他移不开眼去。
    随着穆清瑜的动作露出的白皙肌肤，以及偶然展露的精致锁骨，都叫李照心驰荡漾。
    李照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目光愈发的深邃炽热。
    穆清瑜被他瞧得，羞得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她还想和李照说一说话，说一说李照不在这些时日将军府里发生的事。
    由她亲口说总比被人添油加醋了传到李照耳朵里好。
    可是李照这么看着她，叫她如何说得出话来？
    她抬起水润晶莹的眸子，娇嗔道：“你别这样看我了。”
    话一出口，语气里藏着连她都被吓了一跳的婉转娇羞。
    她撒娇似的语气，似小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李照的心尖挠了一下。
    李照猛地站了起来，他的气势吓了穆清瑜一跳。
    穆清瑜见那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而来，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才退了两步，那身影已经到了跟前。
    她只能抬起头来，才能看清李照的面庞。
    “你过来做什么？”
    李照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穆清瑜本能地搂住李照的脖子，二人的气息交缠着。
    妙香捧着衣裳出去了，她将衣裳交给了其他人，她则去找墨竹说话。
    墨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正在吃着厨房送来的饭菜。
    妙香熟稔地在墨竹对面坐下了。
    墨竹道：“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吃一些？”
    “姐姐吃，我不饿。”
    “我也吃好了。”墨竹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拿帕子擦嘴。
    “姐姐，你和那个钱副将是怎么认识的？”妙香的眼中闪着八卦的光。
    墨竹一愣，正色道：“我并不认识他，要不是因为将军和夫人，我都不会和他说上几句话。”
    “可是我瞧着钱副将对姐姐不一般呀。”妙香揶揄地笑着。
    墨竹的神情愈发严肃了，“你在夫人身边待久了，自然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是将钱副将置于何地？又要将我置于何地？”
    妙香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还请姐姐原谅我。”
    但她心里更是认定，墨竹这恼羞成怒的反应，定是和钱远有点什么。
    妙香便不再说钱远，和墨竹说了别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前头的丫鬟来说，正房里要水。
    墨竹和妙香连忙去准备，二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将军和夫人的感情果然深厚。
    到了半夜，墨竹和妙香去歇息，不忘派了丫鬟在正房外守着。
    果然那边又要了好几次水。
    穆清瑜再醒来时已经是快正午了，她身边的人早就不在了，连那边的床铺都已经冷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清晨，李照精神奕奕地起身上早朝去，而她却浑身酸痛得昏昏欲睡，打不起一点精神来。
    甚至连起来送一送李照都做不到。
    想起昨夜的时，她浑身又滚烫起来。
    “夫人，要起身吗？”墨竹听到里头的动静，站在帐子外轻声问道。
    “嗯，进来。”一开口，声音嘶哑，她忙闭上嘴，不敢再开口。
    墨竹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她手上还捧着一碗温水。
    穆清瑜用手撑起身子，就着墨竹的手喝了大半碗。
    干涩的喉咙经过温水的滋润，才好受不少。
    她抬眸看去，见墨竹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她略微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替我更衣。”穆清瑜吩咐道。
    “是。”
    于是墨竹伺候穆清瑜起身。
    “对了，你派人去把钱副将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不如让妙香去，”墨竹道，“妙香机灵，奴婢怕钱副将不肯和奴婢来。”
    穆清瑜笑道：“妙香还有别的事，你去，他肯定会跟你过来的。”
    墨竹皱了皱眉，只道了一个“是”。
    穆清瑜刚用完午膳，墨竹就带着钱远过来了。
    钱远似乎很高兴，给穆清瑜行礼时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第527章

    “钱副将从前是住在将军府的么？”穆清瑜问道。
    钱远点了点头。
    钱远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至今还未成家，李照便让他住在将军府里。
    反正偌大的将军府，住个钱远也没什么问题。
    但李照娶妻之后，钱远自觉地从将军府里搬了出去，搬到他在外置办的，没住过几天的宅子里。
    “钱副将不如还住过来，客房那边没有人住，我让人收拾出来给你住，住在一起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穆清瑜关切为他着想的语气，却让钱远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钱远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不麻烦夫人了，属下有地方住的。”
    “哦，那我拨几个将军府的丫鬟过去，皆是培养过的。钱副将公务繁忙，没几个规矩的人伺候可怎么成？”
    钱远瞥了墨竹一眼，再次摆手拒绝，“不了不了，属下的宅子里有下人伺候的。”
    钱远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讨好地道：“夫人有话直说，不要这样作弄属下了。”
    “那好，其实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穆清瑜笑道。
    看着穆清瑜的笑，钱远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忙？”
    “帮我救一个人。”
    钱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徐屿舟的面庞，他忙婉拒，“夫人要救谁直接和将军说一声便是，将军定会帮助夫人的。”
    “我特意找你来，自然是因为不能告诉将军的缘故。”穆清瑜似笑非笑。
    钱远脸色难看，“夫人该不会是要救徐屿舟？”
    穆清瑜点了点头。
    钱远苦着脸，为难地说：“他是要犯，属下才没那个能力放他出来。”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所以我想劫狱。”
    钱远吃惊地下巴都快掉了，他愕然地瞅瞅穆清瑜，见她不是在开玩笑，立刻退出了好远。
    “夫人，恕属下无能为力，属下先告退了。”
    钱远想逃走，但是房门被紧紧地关上了。
    穆清瑜起身，缓缓地朝着钱远走去。
    “当初你能为杨小姐传递机密的消息，为何就不能帮我这个小忙呢？”穆清瑜好整以暇地道，“当初你传递的消息，稍稍不慎就能让将军精心筹备的一切化为乌有，而我让你帮的这个小忙无伤大雅，对谁都没有坏处的。”
    钱远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他后悔，出门前就该看一看黄历的。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穆清瑜温柔的声音像一把利剑架在了钱远的脖子上，让他毫无选择的余地。
    钱远重重地叹了口气，“属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墨竹，总觉得他不能就这样被威胁，非得要来一点好处才行。
    “属下要是帮了夫人这个忙，也请夫人帮属下一个忙。”说话的时候，钱远的视线不停地朝着墨竹那边瞄着。
    穆清瑜悠悠一笑，“我没什么意见，但这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钱远精神大振，只要穆清瑜不反对就好，他一定能靠自己的能力博得美人的欢心。
    墨竹听出了那二人正在谈论自己，她板着脸，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钱副将，里头请，我们得尽快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来。”穆清瑜道。
    钱远便跟着穆清瑜走了回去，穆清瑜让墨竹搬了把椅子来给钱远坐。
    “他们什么时候会处置徐大人？”穆清瑜问道。
    “三日后。”既然钱远绝对了要帮助穆清瑜，那没什么好隐瞒的，“属下听上头的意思，徐屿舟凶多吉少。”
    “可他不是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为何还要处死他？”穆清瑜不解地问。
    “就凭着前天他誓死要护送晋王离开，太后就不会轻饶了他。就算他对太后有救命之恩，大不了他死后多给些体面，也就罢了。”
    穆清瑜一时说不上话来，钱远说的没错，宫中经历了两次变故，太后娘娘绝对不会容忍这么个威胁苟活于世。
    太后娘娘杀了徐屿舟，再给徐屿舟及他的家人体面，外人还会称赞太后娘娘重情重义。
    好在她劝说住了长乐，没有让长乐去和太后娘娘提出赐婚一事。
    否则，太后娘娘定会即刻杀了徐屿舟，以绝后患。
    “事不宜迟，还请钱副将快些去安排。”穆清瑜道。
    钱远愣了下，“安排？属下要怎么安排？”
    穆清瑜眯了眯眼，“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的，偷偷救出徐大人出来，又不让人瞧见。如果你连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好，我又怎么能相信你是个可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呢？”
    这一招果然有用。
    钱远清了清嗓子，还挺了挺腰杆，粗着嗓子道：“夫人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好的。”
    “那一切就有劳钱副将了。”
    “那属下先去安排了。”钱远抱了抱拳出去了。
    穆清瑜回过头，见墨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竹，你觉得钱副将如何？”
    墨竹听到穆清瑜温柔的嗓音回过神来，待听清楚她的话，墨竹连忙表明心意，“钱副将是个好人，他一定能娶到一位好妻子的。”
    穆清瑜略失望，仍不死心地道：“是啊，那也得他相中的，才算是好妻子。你对他……”
    “夫人，奴婢愿意一辈子在夫人身边伺候，永远不嫁人！”墨竹声音严肃。
    穆清瑜叹了口气，拉起墨竹的手，“我不能自私地将你留在身边，你和钱副将相处看看，若是不愿意就罢了，我再给你看看别的。”
    墨竹低着头，“夫人不要为奴婢费心了，奴婢心意已决。”
    穆清瑜见她固执的模样，也并不是要现在说服墨竹才行，指不定哪一日墨竹就开窍了。
    妙香自外进来，手上还拿了张帖子。
    “夫人，这是章家送来的帖子。”妙香道。
    穆清瑜接过帖子，看了起来。
    后日是章九小姐的及笄礼，章家特意邀请了穆清瑜和李照前去。
    穆清瑜哪里会拒绝，连忙让墨竹和妙香准备起来。
    当李照也会去章家的消息传了出去，想要去章家的人越来越多了。
    谁人不知李照现在是太后和圣上跟前的红人，都想去巴结一下。

 第527章

    “钱副将从前是住在将军府的么？”穆清瑜问道。
    钱远点了点头。
    钱远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至今还未成家，李照便让他住在将军府里。
    反正偌大的将军府，住个钱远也没什么问题。
    但李照娶妻之后，钱远自觉地从将军府里搬了出去，搬到他在外置办的，没住过几天的宅子里。
    “钱副将不如还住过来，客房那边没有人住，我让人收拾出来给你住，住在一起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穆清瑜关切为他着想的语气，却让钱远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钱远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不麻烦夫人了，属下有地方住的。”
    “哦，那我拨几个将军府的丫鬟过去，皆是培养过的。钱副将公务繁忙，没几个规矩的人伺候可怎么成？”
    钱远瞥了墨竹一眼，再次摆手拒绝，“不了不了，属下的宅子里有下人伺候的。”
    钱远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讨好地道：“夫人有话直说，不要这样作弄属下了。”
    “那好，其实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穆清瑜笑道。
    看着穆清瑜的笑，钱远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忙？”
    “帮我救一个人。”
    钱远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徐屿舟的面庞，他忙婉拒，“夫人要救谁直接和将军说一声便是，将军定会帮助夫人的。”
    “我特意找你来，自然是因为不能告诉将军的缘故。”穆清瑜似笑非笑。
    钱远脸色难看，“夫人该不会是要救徐屿舟？”
    穆清瑜点了点头。
    钱远苦着脸，为难地说：“他是要犯，属下才没那个能力放他出来。”
    穆清瑜勾了勾嘴角，压低声音道：“我知道，所以我想劫狱。”
    钱远吃惊地下巴都快掉了，他愕然地瞅瞅穆清瑜，见她不是在开玩笑，立刻退出了好远。
    “夫人，恕属下无能为力，属下先告退了。”
    钱远想逃走，但是房门被紧紧地关上了。
    穆清瑜起身，缓缓地朝着钱远走去。
    “当初你能为杨小姐传递机密的消息，为何就不能帮我这个小忙呢？”穆清瑜好整以暇地道，“当初你传递的消息，稍稍不慎就能让将军精心筹备的一切化为乌有，而我让你帮的这个小忙无伤大雅，对谁都没有坏处的。”
    钱远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味，他后悔，出门前就该看一看黄历的。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穆清瑜温柔的声音像一把利剑架在了钱远的脖子上，让他毫无选择的余地。
    钱远重重地叹了口气，“属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墨竹，总觉得他不能就这样被威胁，非得要来一点好处才行。
    “属下要是帮了夫人这个忙，也请夫人帮属下一个忙。”说话的时候，钱远的视线不停地朝着墨竹那边瞄着。
    穆清瑜悠悠一笑，“我没什么意见，但这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钱远精神大振，只要穆清瑜不反对就好，他一定能靠自己的能力博得美人的欢心。
    墨竹听出了那二人正在谈论自己，她板着脸，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钱副将，里头请，我们得尽快想出一个完全的法子来。”穆清瑜道。
    钱远便跟着穆清瑜走了回去，穆清瑜让墨竹搬了把椅子来给钱远坐。
    “他们什么时候会处置徐大人？”穆清瑜问道。
    “三日后。”既然钱远绝对了要帮助穆清瑜，那没什么好隐瞒的，“属下听上头的意思，徐屿舟凶多吉少。”
    “可他不是太后娘娘的救命恩人？为何还要处死他？”穆清瑜不解地问。
    “就凭着前天他誓死要护送晋王离开，太后就不会轻饶了他。就算他对太后有救命之恩，大不了他死后多给些体面，也就罢了。”
    穆清瑜一时说不上话来，钱远说的没错，宫中经历了两次变故，太后娘娘绝对不会容忍这么个威胁苟活于世。
    太后娘娘杀了徐屿舟，再给徐屿舟及他的家人体面，外人还会称赞太后娘娘重情重义。
    好在她劝说住了长乐，没有让长乐去和太后娘娘提出赐婚一事。
    否则，太后娘娘定会即刻杀了徐屿舟，以绝后患。
    “事不宜迟，还请钱副将快些去安排。”穆清瑜道。
    钱远愣了下，“安排？属下要怎么安排？”
    穆清瑜眯了眯眼，“我相信你一定有法子的，偷偷救出徐大人出来，又不让人瞧见。如果你连这么件小事都做不好，我又怎么能相信你是个可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呢？”
    这一招果然有用。
    钱远清了清嗓子，还挺了挺腰杆，粗着嗓子道：“夫人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好的。”
    “那一切就有劳钱副将了。”
    “那属下先去安排了。”钱远抱了抱拳出去了。
    穆清瑜回过头，见墨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竹，你觉得钱副将如何？”
    墨竹听到穆清瑜温柔的嗓音回过神来，待听清楚她的话，墨竹连忙表明心意，“钱副将是个好人，他一定能娶到一位好妻子的。”
    穆清瑜略失望，仍不死心地道：“是啊，那也得他相中的，才算是好妻子。你对他……”
    “夫人，奴婢愿意一辈子在夫人身边伺候，永远不嫁人！”墨竹声音严肃。
    穆清瑜叹了口气，拉起墨竹的手，“我不能自私地将你留在身边，你和钱副将相处看看，若是不愿意就罢了，我再给你看看别的。”
    墨竹低着头，“夫人不要为奴婢费心了，奴婢心意已决。”
    穆清瑜见她固执的模样，也并不是要现在说服墨竹才行，指不定哪一日墨竹就开窍了。
    妙香自外进来，手上还拿了张帖子。
    “夫人，这是章家送来的帖子。”妙香道。
    穆清瑜接过帖子，看了起来。
    后日是章九小姐的及笄礼，章家特意邀请了穆清瑜和李照前去。
    穆清瑜哪里会拒绝，连忙让墨竹和妙香准备起来。
    当李照也会去章家的消息传了出去，想要去章家的人越来越多了。
    谁人不知李照现在是太后和圣上跟前的红人，都想去巴结一下。

 第528章

    到了章九小姐及笄礼这一日，没想到长乐长公主也到了。
    将军府的马车到了章家门口时，穆清瑜下了马车，正好瞧见长乐从皇家马车上下来。
    这次长乐是不请自来，她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宫女出来，不想摆架势给章家添麻烦。
    下了马车之后，长乐眼前一亮，快步走到了穆清瑜的身边。
    “清瑜姐姐，你也来了，那我今晚就不无聊了。”长乐欢喜地道。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李照看着长乐紧紧握住穆清瑜的手，声音愈发冰冷。
    “快起来快起来，李将军无须多礼。”长乐忽视了李照的目光，拉着穆清瑜往里头去。
    穆清瑜只好回过头冲着李照无奈一笑。
    章少明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喜笑颜开地拍了拍李照的肩膀。
    “你失踪那么久，快吓死我了，还好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章少明盯着李照冰冷的目光，伸出胳膊搭上了李照的肩膀。
    “走走走，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我要先去给老夫人请安。”李照道。
    “祖母才没功夫搭理你呢，那边都是女客，你也不方便进去。走，跟我喝酒去！你可别想逃啊！”章少明强行拉着李照过去。
    李照只好等下次有机会，再去给章老夫人请安。
    穆清瑜和长乐在章家下人的指引下，到了章老夫人的跟前。
    章老夫人急忙带着屋子里的人给长乐请安，行完及笄礼的章九小姐也在其中。
    及笄礼是在午后举行的，观礼的都是些亲近的人，而章家请客人来吃的是晚宴。
    “快起来。”长乐抬了抬手，让跪了一屋子的人站了起来。
    章老夫人请长乐到上首的位置坐下了。
    “这位就是章九小姐。”长乐很容易就从人群里找出了刚行完及笄礼的章九小姐。
    章九小姐便走到长乐跟前，福了福身子。
    “章九小姐太客气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拿去玩。”
    说着，长乐身后的宫女将一红漆匣子交到了章九小姐的手中，匣子搁在手里时沉甸甸的，里头定有不少好东西。
    章九小姐忙道谢，“臣女多谢长公主殿下。”
    长乐让章九小姐坐下，她才人群里搜寻一番，找到了秦姝。
    “这位想来就是章大少夫人。”
    秦姝受宠若惊，忙走了出来。余光瞄到穆清瑜冲她点了点头，她便大大方方地给长乐施了一礼。
    长乐忙让宫女将秦姝扶起来了，“少夫人快别拘礼了，你快坐。这些是我给孩子准备的，你不要嫌弃。”
    众人看去，只见宫女手上捧着一托盘，上头还盖着一块红布。
    宫女将红布拉开，露出的金光闪闪的一堆东西，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只见托盘上全是黄金打造的，小孩子的项圈、手镯、脚镯之类的。
    看那工艺，是出自皇宫里最好的工匠师傅之手，是多少人这辈子都看不到的。
    “这太贵重了，臣妇不敢收。”秦姝受宠若惊，忙推辞道。
    “哎，少夫人尽管收下，等孩子落地，我还有礼物献上。”
    这下连章大夫人都觉得太过贵重，也想说几句。
    穆清瑜见状，便道：“伯母，既然是长公主的一片心意，不如收下。”
    穆清瑜都这么说了，章大夫人和秦姝便不再推辞。
    章大夫人扶着秦姝，给长公主行礼。
    章大夫人咧着嘴角，有了长公主这么一份礼，只要这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莫大的荣耀。
    说了一会子话，长乐便觉得累了，章大夫人忙引着长乐往厢房那边去歇息。
    送走了长公主之后，秦姝连忙要拉着穆清瑜说话。
    “李将军回来了，往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秦姝拉着穆清瑜的手，发自肺腑地为穆清瑜感到高兴。
    穆清瑜看着秦姝圆润不少的脸颊，跟着感慨道：“是啊，往后我们定会越来越好的。”
    秦姝的身孕已满三个月，算是稳妥了。
    但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心疼她，只叫她出来了一会，便催促她回去歇着了。
    今儿个来的宾客众多，要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可秦姝难得见穆清瑜一面，不舍得这么快离开。
    穆清瑜便道：“姐姐，我送你回去。”
    “也好。”
    秦姝不再推辞，和穆清瑜一块回去了。
    走在路上清净的地方，穆清瑜问：“姐姐，姐夫没有受晋王的影响。”
    “你放心，没有。当初公公婆婆是想让他攀上晋王，在晋王手下做事的，可他和晋王的脾性不对付，晋王也不重用他，此事也就没有下文了。”
    “那姐夫算是因祸得福了。”
    “对了，还有一事，我觉得不该瞒着你。”秦姝说道。
    她和章少明的关系越来越好，章少明有什么事，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秦姝。
    “姐姐说。”
    秦姝停了下来，凑到穆清瑜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姝本以为穆清瑜听到这个消息，会痛快地笑笑，毕竟那些人当初可没少欺负穆清瑜。
    但是她没想到，穆清瑜面上无波无澜，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秦姝惊讶地问：“你早就知道了吗？”
    不然穆清瑜为何会没有一丝反应。
    “我也是姐姐说了才知道的。”
    看着秦姝疑惑的目光，穆清瑜解释道：“这是她们的报应，让她们多活了几天，是太后娘娘的仁慈，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是以一点都不吃惊。”
    秦姝笑笑，和穆清瑜继续往前走去。
    送了秦姝回去后，穆清瑜没有多留。
    但是她并不是去章老夫人那边，而是往章家的后门去。
    上一次和秦姝一块走过，穆清瑜记下了路。
    主仆二人匆匆到了后门处，那守门的人上前询问，墨竹便说她们是要去街对面的六房的。
    守门的婆子见穆清瑜穿着富贵，想来也没必要骗她，便给两人开了门。
    二人走出去，一道黑影不知何时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那人扯下面上的黑布，正是钱远。
    “夫人，一切都安排好了。”钱远说道。
    “那你去备一辆马车，”穆清瑜道，“半个时辰后我们再过来。”

 第528章

    到了章九小姐及笄礼这一日，没想到长乐长公主也到了。
    将军府的马车到了章家门口时，穆清瑜下了马车，正好瞧见长乐从皇家马车上下来。
    这次长乐是不请自来，她只带了几个贴身的宫女出来，不想摆架势给章家添麻烦。
    下了马车之后，长乐眼前一亮，快步走到了穆清瑜的身边。
    “清瑜姐姐，你也来了，那我今晚就不无聊了。”长乐欢喜地道。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李照看着长乐紧紧握住穆清瑜的手，声音愈发冰冷。
    “快起来快起来，李将军无须多礼。”长乐忽视了李照的目光，拉着穆清瑜往里头去。
    穆清瑜只好回过头冲着李照无奈一笑。
    章少明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喜笑颜开地拍了拍李照的肩膀。
    “你失踪那么久，快吓死我了，还好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章少明盯着李照冰冷的目光，伸出胳膊搭上了李照的肩膀。
    “走走走，今晚我们一醉方休！”
    “我要先去给老夫人请安。”李照道。
    “祖母才没功夫搭理你呢，那边都是女客，你也不方便进去。走，跟我喝酒去！你可别想逃啊！”章少明强行拉着李照过去。
    李照只好等下次有机会，再去给章老夫人请安。
    穆清瑜和长乐在章家下人的指引下，到了章老夫人的跟前。
    章老夫人急忙带着屋子里的人给长乐请安，行完及笄礼的章九小姐也在其中。
    及笄礼是在午后举行的，观礼的都是些亲近的人，而章家请客人来吃的是晚宴。
    “快起来。”长乐抬了抬手，让跪了一屋子的人站了起来。
    章老夫人请长乐到上首的位置坐下了。
    “这位就是章九小姐。”长乐很容易就从人群里找出了刚行完及笄礼的章九小姐。
    章九小姐便走到长乐跟前，福了福身子。
    “章九小姐太客气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拿去玩。”
    说着，长乐身后的宫女将一红漆匣子交到了章九小姐的手中，匣子搁在手里时沉甸甸的，里头定有不少好东西。
    章九小姐忙道谢，“臣女多谢长公主殿下。”
    长乐让章九小姐坐下，她才人群里搜寻一番，找到了秦姝。
    “这位想来就是章大少夫人。”
    秦姝受宠若惊，忙走了出来。余光瞄到穆清瑜冲她点了点头，她便大大方方地给长乐施了一礼。
    长乐忙让宫女将秦姝扶起来了，“少夫人快别拘礼了，你快坐。这些是我给孩子准备的，你不要嫌弃。”
    众人看去，只见宫女手上捧着一托盘，上头还盖着一块红布。
    宫女将红布拉开，露出的金光闪闪的一堆东西，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睛。
    只见托盘上全是黄金打造的，小孩子的项圈、手镯、脚镯之类的。
    看那工艺，是出自皇宫里最好的工匠师傅之手，是多少人这辈子都看不到的。
    “这太贵重了，臣妇不敢收。”秦姝受宠若惊，忙推辞道。
    “哎，少夫人尽管收下，等孩子落地，我还有礼物献上。”
    这下连章大夫人都觉得太过贵重，也想说几句。
    穆清瑜见状，便道：“伯母，既然是长公主的一片心意，不如收下。”
    穆清瑜都这么说了，章大夫人和秦姝便不再推辞。
    章大夫人扶着秦姝，给长公主行礼。
    章大夫人咧着嘴角，有了长公主这么一份礼，只要这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莫大的荣耀。
    说了一会子话，长乐便觉得累了，章大夫人忙引着长乐往厢房那边去歇息。
    送走了长公主之后，秦姝连忙要拉着穆清瑜说话。
    “李将军回来了，往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秦姝拉着穆清瑜的手，发自肺腑地为穆清瑜感到高兴。
    穆清瑜看着秦姝圆润不少的脸颊，跟着感慨道：“是啊，往后我们定会越来越好的。”
    秦姝的身孕已满三个月，算是稳妥了。
    但章老夫人和章大夫人心疼她，只叫她出来了一会，便催促她回去歇着了。
    今儿个来的宾客众多，要是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可秦姝难得见穆清瑜一面，不舍得这么快离开。
    穆清瑜便道：“姐姐，我送你回去。”
    “也好。”
    秦姝不再推辞，和穆清瑜一块回去了。
    走在路上清净的地方，穆清瑜问：“姐姐，姐夫没有受晋王的影响。”
    “你放心，没有。当初公公婆婆是想让他攀上晋王，在晋王手下做事的，可他和晋王的脾性不对付，晋王也不重用他，此事也就没有下文了。”
    “那姐夫算是因祸得福了。”
    “对了，还有一事，我觉得不该瞒着你。”秦姝说道。
    她和章少明的关系越来越好，章少明有什么事，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秦姝。
    “姐姐说。”
    秦姝停了下来，凑到穆清瑜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姝本以为穆清瑜听到这个消息，会痛快地笑笑，毕竟那些人当初可没少欺负穆清瑜。
    但是她没想到，穆清瑜面上无波无澜，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秦姝惊讶地问：“你早就知道了吗？”
    不然穆清瑜为何会没有一丝反应。
    “我也是姐姐说了才知道的。”
    看着秦姝疑惑的目光，穆清瑜解释道：“这是她们的报应，让她们多活了几天，是太后娘娘的仁慈，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是以一点都不吃惊。”
    秦姝笑笑，和穆清瑜继续往前走去。
    送了秦姝回去后，穆清瑜没有多留。
    但是她并不是去章老夫人那边，而是往章家的后门去。
    上一次和秦姝一块走过，穆清瑜记下了路。
    主仆二人匆匆到了后门处，那守门的人上前询问，墨竹便说她们是要去街对面的六房的。
    守门的婆子见穆清瑜穿着富贵，想来也没必要骗她，便给两人开了门。
    二人走出去，一道黑影不知何时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那人扯下面上的黑布，正是钱远。
    “夫人，一切都安排好了。”钱远说道。
    “那你去备一辆马车，”穆清瑜道，“半个时辰后我们再过来。”

 第529章

    “姨娘，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要是被夫人知道，又要借着机会惩罚姨娘了。”
    郑柔回过头看向说话的丫鬟，冷冷地道：“你既然害怕，就不要跟着我去了。”
    那丫鬟确实犹豫了，郑柔在六房就是个不受宠的姨娘，连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比不上，她才不想被郑柔拖累了。
    “你回去。”郑柔说完，独自往前去。
    丫鬟见状，也没有上前追几步，直接转身要回六房去。
    李照平安归来的消息也传到了郑柔的耳朵里，郑柔后悔万分。
    要是当初她耐着性子等一等，等到今天李照归来，说不定她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李照和章少天不同，李照和她少时相识，定会念在往日的情分顾惜她的。
    不像章少天，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甚至早就忘了她这个人了。
    郑柔知道今儿个李照也会来的，她想去碰一碰运气。
    如果能碰到李照，她一定要央求李照，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
    郑柔走了几步，没想到竟然瞧见了一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她忙躲了起来，不想被穆清瑜发现自己。
    穆清瑜一个人，没有带任何丫鬟，且她神色匆匆的是想往哪里去？
    在章家后宅待了一阵，郑柔自认为摸出了一些门道。
    穆清瑜这样子，准没好事。
    郑柔心中一动，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郑柔一直躲在暗处，直到见穆清瑜进了一间厢房里。
    她耐心地等着。
    好在也没等多久，门打开了，郑柔惊讶得瞪大了眸子。
    穆清瑜竟然不是一人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位俊俏的小少爷！
    郑柔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抓住了穆清瑜的把柄！
    只要她将此事说出去，穆清瑜定会名誉扫地。
    同时，李照也会毫不犹豫地休了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郑柔激动得手都在打颤，她的好日子终于要到了。
    她就知道，她不会白白吃那些苦头的。
    郑柔急忙往人多的地方去。
    章家的下人都知道，这位不择手段上位的六房姨娘。
    她们不屑地看着郑柔，郑柔朝着她们走来，她们也嫌晦气先避开。
    郑柔咬着唇，哼，等过段时日，她要新仇旧恨一起报！
    她在客厅外徘徊的时候，她的行踪早就被有心人告诉了章家六少夫人高氏。
    高氏怒不可遏，她明明交待过郑柔，今晚安分守己地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没想到郑柔还是违背了她的命令出来了。
    高氏忙叫丫鬟松枝去将郑柔赶走，她可不想因着郑柔，让章老夫人记恨上六房。
    松枝出去，很容易就找到了探头探脑的郑柔。
    松枝叉着腰，不客气地道：“姨娘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趁着少夫人生气前，你赶紧离开！”
    郑柔低着头，暗骂了松枝几句。才强行扯出笑脸，讨好地对松枝说：“松枝姑娘，我有要事。”
    松枝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能有什么事？”
    “你先让我进去，是十分紧急的事。”郑柔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能克制住想痛骂松枝一顿的冲动。
    松枝仍旧不肯退让半步。
    郑柔捏紧了拳头，穆清瑜和男子出去的事难得一遇，要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恐怕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松枝不是个好说话的，郑柔放弃了用口舌说服她。
    她干脆直接往里冲。
    松枝一愣，好啊，这个郑姨娘胆子这么大！
    松枝不甘示弱，卷起袖子去拦。
    二人拉扯起来，她们谁都不肯相让，闹出的动静不小。
    章老夫人很快就知道了此事，她黑着脸，让人将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人带了过来。
    待看到郑柔，章老夫人的面色缓和了些。
    “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章老夫人严厉地问道。
    松枝正想添油加醋地将郑柔说一遍，哪成想郑柔先她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了章老夫人跟前，将屋子里的宾客们都吓了一跳。
    章家六房的人变了脸色，郑柔这架势难道是要恶人先告状？
    高氏的脸色尤其难看，她不停地朝着松枝使眼色。
    松枝正绞尽脑汁想对策的时候，只听郑柔已经开口了。
    “老夫人，妾身有要事禀告，是关于将军府李夫人的。”郑柔掷地有声地道。
    听到穆清瑜的名号，满屋子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着郑柔望过去。
    李照平安无事地回来后，多少人都想着上将军府巴结一下。
    现下从这位章家的姨娘口中听到穆清瑜的名号，她们都屏气凝神等着郑柔说下去。
    章老夫人谨慎了些，且看郑柔的脸色，恐怕从她嘴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既如此，你跟我到里头去说话。”章老夫人道。
    郑柔当然不依，要是她单独和章老夫人说，章老夫人肯定会将此事压下去的，那她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于是她连忙在众人面前将所见说了出来，“妾身方才过来的时候，亲眼看到李夫人和一位少爷一起走着，他们两个没带一个下人，且尽挑偏僻无人的地方走着，肯定没安好心！”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震惊了。
    那位鼎鼎有名的将军夫人，竟然和外男私下相见？孤男寡女的，能安什么好心？
    也难怪，李将军看起来冷面冷心的，不像是个会体贴人的。
    怪不得穆清瑜要找别的男人，来慰藉自己。
    章老夫人威严的视线扫了一圈，便知道那些人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章老夫人的语气里暗含警告，“说不定是你看错了，指不定是李将军找李夫人有事，特意派了人带李夫人过去。”
    郑柔认真地反驳，“不是的，妾身看得真真切切的，那男子穿着不凡，肯定是哪家的少爷。要是老夫人不信，大可以去查一查。妾身看他们是往后门去的，不如去那边找一找。要是没找到，可以去问一问守门的婆子，那二人是不是出去了。”
    章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郑柔的这番话，是在逼着她去查个清楚不成？
    如若不查，说不定会有一些关于穆清瑜的风言风语传出来。
    但是穆清瑜是贵客，章家哪有那个权力去查？

 第529章

    “姨娘，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要是被夫人知道，又要借着机会惩罚姨娘了。”
    郑柔回过头看向说话的丫鬟，冷冷地道：“你既然害怕，就不要跟着我去了。”
    那丫鬟确实犹豫了，郑柔在六房就是个不受宠的姨娘，连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比不上，她才不想被郑柔拖累了。
    “你回去。”郑柔说完，独自往前去。
    丫鬟见状，也没有上前追几步，直接转身要回六房去。
    李照平安归来的消息也传到了郑柔的耳朵里，郑柔后悔万分。
    要是当初她耐着性子等一等，等到今天李照归来，说不定她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李照和章少天不同，李照和她少时相识，定会念在往日的情分顾惜她的。
    不像章少天，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甚至早就忘了她这个人了。
    郑柔知道今儿个李照也会来的，她想去碰一碰运气。
    如果能碰到李照，她一定要央求李照，将她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
    郑柔走了几步，没想到竟然瞧见了一个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她忙躲了起来，不想被穆清瑜发现自己。
    穆清瑜一个人，没有带任何丫鬟，且她神色匆匆的是想往哪里去？
    在章家后宅待了一阵，郑柔自认为摸出了一些门道。
    穆清瑜这样子，准没好事。
    郑柔心中一动，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郑柔一直躲在暗处，直到见穆清瑜进了一间厢房里。
    她耐心地等着。
    好在也没等多久，门打开了，郑柔惊讶得瞪大了眸子。
    穆清瑜竟然不是一人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位俊俏的小少爷！
    郑柔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抓住了穆清瑜的把柄！
    只要她将此事说出去，穆清瑜定会名誉扫地。
    同时，李照也会毫不犹豫地休了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郑柔激动得手都在打颤，她的好日子终于要到了。
    她就知道，她不会白白吃那些苦头的。
    郑柔急忙往人多的地方去。
    章家的下人都知道，这位不择手段上位的六房姨娘。
    她们不屑地看着郑柔，郑柔朝着她们走来，她们也嫌晦气先避开。
    郑柔咬着唇，哼，等过段时日，她要新仇旧恨一起报！
    她在客厅外徘徊的时候，她的行踪早就被有心人告诉了章家六少夫人高氏。
    高氏怒不可遏，她明明交待过郑柔，今晚安分守己地待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没想到郑柔还是违背了她的命令出来了。
    高氏忙叫丫鬟松枝去将郑柔赶走，她可不想因着郑柔，让章老夫人记恨上六房。
    松枝出去，很容易就找到了探头探脑的郑柔。
    松枝叉着腰，不客气地道：“姨娘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趁着少夫人生气前，你赶紧离开！”
    郑柔低着头，暗骂了松枝几句。才强行扯出笑脸，讨好地对松枝说：“松枝姑娘，我有要事。”
    松枝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能有什么事？”
    “你先让我进去，是十分紧急的事。”郑柔深深地吸了口气，才能克制住想痛骂松枝一顿的冲动。
    松枝仍旧不肯退让半步。
    郑柔捏紧了拳头，穆清瑜和男子出去的事难得一遇，要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恐怕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松枝不是个好说话的，郑柔放弃了用口舌说服她。
    她干脆直接往里冲。
    松枝一愣，好啊，这个郑姨娘胆子这么大！
    松枝不甘示弱，卷起袖子去拦。
    二人拉扯起来，她们谁都不肯相让，闹出的动静不小。
    章老夫人很快就知道了此事，她黑着脸，让人将那两个不知好歹的人带了过来。
    待看到郑柔，章老夫人的面色缓和了些。
    “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章老夫人严厉地问道。
    松枝正想添油加醋地将郑柔说一遍，哪成想郑柔先她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了章老夫人跟前，将屋子里的宾客们都吓了一跳。
    章家六房的人变了脸色，郑柔这架势难道是要恶人先告状？
    高氏的脸色尤其难看，她不停地朝着松枝使眼色。
    松枝正绞尽脑汁想对策的时候，只听郑柔已经开口了。
    “老夫人，妾身有要事禀告，是关于将军府李夫人的。”郑柔掷地有声地道。
    听到穆清瑜的名号，满屋子的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交谈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朝着郑柔望过去。
    李照平安无事地回来后，多少人都想着上将军府巴结一下。
    现下从这位章家的姨娘口中听到穆清瑜的名号，她们都屏气凝神等着郑柔说下去。
    章老夫人谨慎了些，且看郑柔的脸色，恐怕从她嘴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既如此，你跟我到里头去说话。”章老夫人道。
    郑柔当然不依，要是她单独和章老夫人说，章老夫人肯定会将此事压下去的，那她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于是她连忙在众人面前将所见说了出来，“妾身方才过来的时候，亲眼看到李夫人和一位少爷一起走着，他们两个没带一个下人，且尽挑偏僻无人的地方走着，肯定没安好心！”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震惊了。
    那位鼎鼎有名的将军夫人，竟然和外男私下相见？孤男寡女的，能安什么好心？
    也难怪，李将军看起来冷面冷心的，不像是个会体贴人的。
    怪不得穆清瑜要找别的男人，来慰藉自己。
    章老夫人威严的视线扫了一圈，便知道那些人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章老夫人的语气里暗含警告，“说不定是你看错了，指不定是李将军找李夫人有事，特意派了人带李夫人过去。”
    郑柔认真地反驳，“不是的，妾身看得真真切切的，那男子穿着不凡，肯定是哪家的少爷。要是老夫人不信，大可以去查一查。妾身看他们是往后门去的，不如去那边找一找。要是没找到，可以去问一问守门的婆子，那二人是不是出去了。”
    章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了，郑柔的这番话，是在逼着她去查个清楚不成？
    如若不查，说不定会有一些关于穆清瑜的风言风语传出来。
    但是穆清瑜是贵客，章家哪有那个权力去查？

 第530章

    穆清瑜不知道因为自己引起的一场风波，她正坐在马车里，她的身边坐着一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
    但仔细看去，那位小少爷眉毛细细，五官精致柔美，耳朵上还有两个耳洞，显然是一位貌美的姑娘。
    “殿下别担心，”穆清瑜忍不住出声安慰，“徐大人定会平安无事的。”
    长乐叹了口气，在没有亲眼看到徐屿舟前，她始终放不下心来。
    穆清瑜摸了摸长乐盘起来的发髻，道：“殿下这样装扮，就是一位俊俏的小少爷。”
    长乐笑了起来，这也是她头一次做男装打扮，这样的感觉很新奇。
    “下次再偷偷溜出去宫去，我就这样子打扮才能玩得尽兴。”
    被分散了注意力，长乐的焦躁消退了不少。
    穆清瑜悄悄撩开帘子看了眼，马车已经出了城了。
    马车出了城后，又行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墨竹和钱远先下了马车，墨竹将穆清瑜和长乐一一扶了下来。
    “殿下，夫人，待会有什么话说快一些，这儿不能久留。”钱远提醒道。
    “好。”长乐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四周寻找起来，她在寻找那人的身影。
    “我们知道了，快带我们过去。”穆清瑜催促道。
    钱远这才带着几人往树林里去。
    树林里没有路，钱远在前硬生生地踩出一条路来。
    落脚的地方布满了各种石子，硌得脚底板疼，穆清瑜三人一声不吭，亦步亦趋地跟在钱远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
    长乐惊喜地瞧见了站在马车边的徐屿舟，她忙提起衣摆小跑过去。
    待走近了，她才发现徐屿舟虚弱得不能自己站着，他的双手撑在马车上，才勉力站着。
    没几日不见，徐屿舟瘦了不少，嘴唇更是苍白毫无血色，长乐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穆清瑜见状，停在了原地，还拉住了想要过去的墨竹。
    “你还好吗？”长乐哽咽着道。
    “徐某没事，请殿下放心。”徐屿舟动了动苍白起皮的嘴唇。
    长乐含情脉脉地看着徐屿舟，但徐屿舟只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乐苦笑，她的一腔情意终究是得不到回应了。
    虽说她被太后和先帝宠得刁蛮任性，但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反而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比如徐屿舟对自己没有动心，她便绝对不会强行将徐屿舟留在自己身边。
    如若她真的动用权力将徐屿舟留在身边，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相看两生厌。
    “你……万事小心。”长乐纠结了半出这么一句话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藏着她满腔的热情和情意。
    “多谢。”徐屿舟动了动嘴唇，说出的话一如往昔的清冷。
    钱远看了看天色，提步走了过去。
    穆清瑜和墨竹跟着走过去。
    “殿下，时辰不早了，他还要赶路呢。”钱远提醒道。
    长乐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她退后几步，一直退到穆清瑜的身边。
    穆清瑜顺势揽住长乐的肩膀，长乐将头靠在穆清瑜身上，泪眼朦胧地看着徐屿舟上了马车。
    徐屿舟身子极为虚弱，已经骑不了马了。
    “那车夫是什么来历？”穆清瑜轻声问。
    “夫人放心，车夫是属下的人，极为可靠的。”钱远回道。
    穆清瑜这才放下心来，她拉着长乐后退了几步，给马车让出路来。
    徐屿舟坐在马车里，深知这一离开，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他的心一动，连忙撩起帘子往外头看去。
    待看到那一张美得如皎皎清月的脸庞时，徐屿舟的眼神复杂无比。
    穆清瑜动了动嘴角，勾出绝美温柔的笑靥，她冲着徐屿舟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徐屿舟眉心的褶皱被那一笑抚平了，他回之一笑。
    他深深地望了穆清瑜一眼，将穆清瑜的面容，笑起来时两颊浅浅的酒窝，以及被今晚的夜风扶起的发丝都刻在了心头上。
    马车动了起来，他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穆清瑜、长乐、墨竹三人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钱远没有看马车，反而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山坡，那山坡上站着一高大的男子，男子有着寒冰雕刻成的五官。
    要不是男子收敛了气势，恐怕方圆十里的野兽都要被吓得四处逃散。
    钱远趁着那三人不注意，遥遥地朝着男子行了个礼。
    再抬起头时，男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钱远回过头，看着穆清瑜一无所知的背影。
    钱远叹了口气，这件事要不是有李照在其中帮忙，他怎么可能完成得这么顺利？
    恐怕在他用一个死囚偷天换日，将徐屿舟带出大牢时，在大牢门口他们就会被擒获了。
    看来他家将军对夫人是真的上心，肯放下身段陪着夫人玩了这一出小把戏。
    突然穆清瑜回过头来，钱远慌张地别开脸去，为掩饰尴尬忙着急地道：“夫人，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好，殿下，我们走。”穆清瑜和墨竹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长乐往马车那边去。
    三人上了马车，钱远亲自驾着马车往章家赶去。
    章家。
    因着郑柔的那一番话，章家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平静。
    穆清瑜会见陌生男子的事已经传开了，尤其是现下穆清瑜不知在何处，更是引来议论纷纷。
    “依我看，李夫人肯定是和那男子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他们胆子可真大，也不怕李将军生气吗？李将军说不定一气之下，就要把那对狗男女通通杀了！”
    “你别说得那么吓人，什么杀不杀的。李夫人背后是定国公府，最多把她送回国公府。”
    “这可说不好，据说那位李将军最是残暴冷血、杀人不眨眼，我看今晚说不定要有一场血光之灾啊！”
    穆清秋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指着那几个碎嘴的夫人痛斥道：“你们在瞎说什么？我二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且我二姐姐和姐夫感情深厚，你们休要在背后挑拨离间！”
    没想到说闲话被抓了个正着，那几人都吓了一跳。
    可仍有人嘴硬着道：“那你说你二姐姐在哪里？据说她不在章家，可不就是和人私会去了？”

 第530章

    穆清瑜不知道因为自己引起的一场风波，她正坐在马车里，她的身边坐着一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
    但仔细看去，那位小少爷眉毛细细，五官精致柔美，耳朵上还有两个耳洞，显然是一位貌美的姑娘。
    “殿下别担心，”穆清瑜忍不住出声安慰，“徐大人定会平安无事的。”
    长乐叹了口气，在没有亲眼看到徐屿舟前，她始终放不下心来。
    穆清瑜摸了摸长乐盘起来的发髻，道：“殿下这样装扮，就是一位俊俏的小少爷。”
    长乐笑了起来，这也是她头一次做男装打扮，这样的感觉很新奇。
    “下次再偷偷溜出去宫去，我就这样子打扮才能玩得尽兴。”
    被分散了注意力，长乐的焦躁消退了不少。
    穆清瑜悄悄撩开帘子看了眼，马车已经出了城了。
    马车出了城后，又行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墨竹和钱远先下了马车，墨竹将穆清瑜和长乐一一扶了下来。
    “殿下，夫人，待会有什么话说快一些，这儿不能久留。”钱远提醒道。
    “好。”长乐已经迫不及待地朝着四周寻找起来，她在寻找那人的身影。
    “我们知道了，快带我们过去。”穆清瑜催促道。
    钱远这才带着几人往树林里去。
    树林里没有路，钱远在前硬生生地踩出一条路来。
    落脚的地方布满了各种石子，硌得脚底板疼，穆清瑜三人一声不吭，亦步亦趋地跟在钱远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
    长乐惊喜地瞧见了站在马车边的徐屿舟，她忙提起衣摆小跑过去。
    待走近了，她才发现徐屿舟虚弱得不能自己站着，他的双手撑在马车上，才勉力站着。
    没几日不见，徐屿舟瘦了不少，嘴唇更是苍白毫无血色，长乐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穆清瑜见状，停在了原地，还拉住了想要过去的墨竹。
    “你还好吗？”长乐哽咽着道。
    “徐某没事，请殿下放心。”徐屿舟动了动苍白起皮的嘴唇。
    长乐含情脉脉地看着徐屿舟，但徐屿舟只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乐苦笑，她的一腔情意终究是得不到回应了。
    虽说她被太后和先帝宠得刁蛮任性，但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反而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比如徐屿舟对自己没有动心，她便绝对不会强行将徐屿舟留在自己身边。
    如若她真的动用权力将徐屿舟留在身边，最终的结局只能是相看两生厌。
    “你……万事小心。”长乐纠结了半出这么一句话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藏着她满腔的热情和情意。
    “多谢。”徐屿舟动了动嘴唇，说出的话一如往昔的清冷。
    钱远看了看天色，提步走了过去。
    穆清瑜和墨竹跟着走过去。
    “殿下，时辰不早了，他还要赶路呢。”钱远提醒道。
    长乐带着哭腔嗯了一声，她退后几步，一直退到穆清瑜的身边。
    穆清瑜顺势揽住长乐的肩膀，长乐将头靠在穆清瑜身上，泪眼朦胧地看着徐屿舟上了马车。
    徐屿舟身子极为虚弱，已经骑不了马了。
    “那车夫是什么来历？”穆清瑜轻声问。
    “夫人放心，车夫是属下的人，极为可靠的。”钱远回道。
    穆清瑜这才放下心来，她拉着长乐后退了几步，给马车让出路来。
    徐屿舟坐在马车里，深知这一离开，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他的心一动，连忙撩起帘子往外头看去。
    待看到那一张美得如皎皎清月的脸庞时，徐屿舟的眼神复杂无比。
    穆清瑜动了动嘴角，勾出绝美温柔的笑靥，她冲着徐屿舟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徐屿舟眉心的褶皱被那一笑抚平了，他回之一笑。
    他深深地望了穆清瑜一眼，将穆清瑜的面容，笑起来时两颊浅浅的酒窝，以及被今晚的夜风扶起的发丝都刻在了心头上。
    马车动了起来，他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穆清瑜、长乐、墨竹三人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钱远没有看马车，反而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山坡，那山坡上站着一高大的男子，男子有着寒冰雕刻成的五官。
    要不是男子收敛了气势，恐怕方圆十里的野兽都要被吓得四处逃散。
    钱远趁着那三人不注意，遥遥地朝着男子行了个礼。
    再抬起头时，男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钱远回过头，看着穆清瑜一无所知的背影。
    钱远叹了口气，这件事要不是有李照在其中帮忙，他怎么可能完成得这么顺利？
    恐怕在他用一个死囚偷天换日，将徐屿舟带出大牢时，在大牢门口他们就会被擒获了。
    看来他家将军对夫人是真的上心，肯放下身段陪着夫人玩了这一出小把戏。
    突然穆清瑜回过头来，钱远慌张地别开脸去，为掩饰尴尬忙着急地道：“夫人，殿下，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好，殿下，我们走。”穆清瑜和墨竹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长乐往马车那边去。
    三人上了马车，钱远亲自驾着马车往章家赶去。
    章家。
    因着郑柔的那一番话，章家并不似表面看起来的平静。
    穆清瑜会见陌生男子的事已经传开了，尤其是现下穆清瑜不知在何处，更是引来议论纷纷。
    “依我看，李夫人肯定是和那男子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他们胆子可真大，也不怕李将军生气吗？李将军说不定一气之下，就要把那对狗男女通通杀了！”
    “你别说得那么吓人，什么杀不杀的。李夫人背后是定国公府，最多把她送回国公府。”
    “这可说不好，据说那位李将军最是残暴冷血、杀人不眨眼，我看今晚说不定要有一场血光之灾啊！”
    穆清秋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指着那几个碎嘴的夫人痛斥道：“你们在瞎说什么？我二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且我二姐姐和姐夫感情深厚，你们休要在背后挑拨离间！”
    没想到说闲话被抓了个正着，那几人都吓了一跳。
    可仍有人嘴硬着道：“那你说你二姐姐在哪里？据说她不在章家，可不就是和人私会去了？”

 第531章

    穆清秋被那几个乱嚼舌根的人气得肝疼，可是面对那人的质问，她却说不上话来。
    只因那人说的是实话，现下所有人都不知道穆清瑜在哪里。
    在郑柔说出那番惊天动地的话之后，穆清瑜和一陌生少爷私会的事便如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引起的涟漪一般，很快就在宾客中传开了。
    章老夫人下了命令要将此事压下去，可还是有不少好事的宾客以在章家闲逛为借口，实在想要去一睹穆清瑜和那少爷的好事。
    没想到她们走遍了整个章家，包括秦姝那里，都不曾发现穆清瑜的人影。
    这不就是坐实了穆清瑜和男子私奔的事？
    一时间流言纷纷。
    穆清秋正在气呼呼地时候，郭念儿找了过来，将她拉走了。
    郭念儿低声劝道：“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了，走，祖母正念叨着你呢。”
    郭念儿拉着穆清秋到了穆老夫人那儿，只见方氏和童秋蕊正陪着穆老夫人坐着，久不曾露面的穆清兰也在。
    方氏看到自己女儿气鼓鼓的脸颊，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氏将穆清秋拉了过来，嗔道：“怎么见了你祖母也不请安？”
    穆清秋这才给穆老夫人请安，她扁了扁嘴，委屈地说：“祖母，您不知道外头那些人都是怎么编排二姐姐的，祖母要为二姐姐做主呀！”
    穆老夫人神色淡然，略带责备地道：“你二姐姐什么都没做错，我何来为她做主一说？”
    穆清秋愣住了，难道穆老夫人她们还不知道穆清瑜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都是如何编排她的？
    正当她想将那些人的话，鹦鹉学舌般的告诉穆老夫人时，方氏眼疾手快用眼神阻拦住了。
    “秋儿，那些捕风捉影的话听过就忘了，”方氏语重心长地道，“你祖母还在这里呢，万事有你祖母在。”
    出嫁之后，穆清秋开窍了些，她听出了方氏的话，便闭上了嘴。
    可是只要想起那些人的话，她仍旧觉得怒不可遏。
    这段时日穆老夫人不再纵容着郭念儿，而是亲自带着郭念儿，教导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郭念儿成熟了不少，她主动坐到穆清秋身边，低声安慰着。
    穆清秋的怒火终于消散了不少。
    童秋蕊突然开口，“母亲，这也不能怪秋儿。如若瑜儿懂事些，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流言自然消散了。”
    言下之意便是指责穆清瑜不懂事，做出了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她更是为了一时的快活，将这些亲朋好友们置身于流言之中。
    童秋蕊不动声色地给穆清瑜上着眼药，穆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轻斥道：“老三媳妇的话你是没听到吗？”
    穆老夫人面色不虞，她现在非常后悔。
    童秋蕊嫁给穆二爷后，不仅没有让穆二爷收收心，而且从前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也使不出来了。
    这二房有没有童秋蕊还是一个样。
    穆老夫人待童秋蕊也没从前那般和善了。
    童秋蕊没意料到穆老夫人当众就给她没脸，她强撑着笑脸，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氏幽幽地道：“你还是别说话了，省的惹母亲不开心。”
    “三夫人说得对。”童秋蕊低下头去。
    方氏不屑于叫她一声二嫂，童秋蕊更不敢喊方氏弟妹。
    要不是有穆书孝，恐怕童秋蕊更加不受重视了。
    到了时辰，晚宴开始了，宾客们纷纷入席。
    众人都坐下之后，空荡荡的将军府的席位便格外显眼。
    待上菜之后，穆清瑜还是没有出现，众人便知道了，郑柔说的话多半是真的了。
    章老夫人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原本大好的日子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她倒是不怪穆清瑜，她只恨口无遮拦的郑柔。
    郑柔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要把此事闹大，搅了今晚的宴会，将章家和将军府同时拉下水。
    现下郑柔正跪在章老夫人的院子里，待晚宴一结束，再去发落。
    章老夫人看了看边上的席位，是特意为长乐长公主准备的。
    但宫人来说，长乐长公主累了，已经悄悄地回宫去了。
    长乐不想惊动众人，这才不告而别。
    章家的下人们便把为长公主准备的席位撤下去了。
    章老夫人瞧着那些人窃窃私语，那兴奋八卦的模样，不用听就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了。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眼风扫过章家六房那边。
    章六夫人和高氏也只能低着头，这下她们因为郑柔，将整个章家都得罪了。
    将军府那空着的席位实在是难看，章六夫人好心提醒道：“母亲，不如将将军府的席位一并撤了？”
    省的众人看到那席位，就会想起郑柔说的话。
    虽说那是穆清瑜自己做下的丑事，与章家无关，可竟是郑柔撞破又说出来的，章家也被牵扯了进去。
    章老夫人一向疼爱李照，章少明和李照更是情同手足。
    过了今晚，只怕章家和将军府要再不往来了。
    突然，出口处有了点动静。
    守在出口的丫鬟们屈了屈膝，似乎是在像谁行礼。
    直到丫鬟们让开，露出穆清瑜的面容时，众人才纷纷往那边看过去。
    穆清瑜感觉到一瞬间，几十双眼睛盯在了自己身上。
    她仍能从容不迫地和边上的男子说着话。
    男子身材威武，气势逼人，单凭一双冷若寒冰的深邃眸子就能叫人吓破了胆。
    正是李照。
    “将军就送我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我能应付。”穆清瑜轻声道。
    当时钱远送她们回来，一下马车，没想到李照就站在章家门口。
    李照面色平静，对她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一丝惊讶。
    长乐被李照带来的部下们护送回宫了。
    穆清瑜心知，她和长乐所做的一切李照都是知晓的。
    穆清瑜不由地瞪了钱远一眼，钱远只抬头望天。
    穆清瑜收回思绪，准备往将军府的席位上去。
    她走了几步，没想到李照也跟着她走了几步。
    李照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了担忧。
    穆清瑜笑笑，“将军放心，这点小事我能应付的。”
    李照停下脚步，伸出手理了理穆清瑜发髻上的珠钗，这才转身离开。

 第531章

    穆清秋被那几个乱嚼舌根的人气得肝疼，可是面对那人的质问，她却说不上话来。
    只因那人说的是实话，现下所有人都不知道穆清瑜在哪里。
    在郑柔说出那番惊天动地的话之后，穆清瑜和一陌生少爷私会的事便如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引起的涟漪一般，很快就在宾客中传开了。
    章老夫人下了命令要将此事压下去，可还是有不少好事的宾客以在章家闲逛为借口，实在想要去一睹穆清瑜和那少爷的好事。
    没想到她们走遍了整个章家，包括秦姝那里，都不曾发现穆清瑜的人影。
    这不就是坐实了穆清瑜和男子私奔的事？
    一时间流言纷纷。
    穆清秋正在气呼呼地时候，郭念儿找了过来，将她拉走了。
    郭念儿低声劝道：“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了，走，祖母正念叨着你呢。”
    郭念儿拉着穆清秋到了穆老夫人那儿，只见方氏和童秋蕊正陪着穆老夫人坐着，久不曾露面的穆清兰也在。
    方氏看到自己女儿气鼓鼓的脸颊，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氏将穆清秋拉了过来，嗔道：“怎么见了你祖母也不请安？”
    穆清秋这才给穆老夫人请安，她扁了扁嘴，委屈地说：“祖母，您不知道外头那些人都是怎么编排二姐姐的，祖母要为二姐姐做主呀！”
    穆老夫人神色淡然，略带责备地道：“你二姐姐什么都没做错，我何来为她做主一说？”
    穆清秋愣住了，难道穆老夫人她们还不知道穆清瑜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都是如何编排她的？
    正当她想将那些人的话，鹦鹉学舌般的告诉穆老夫人时，方氏眼疾手快用眼神阻拦住了。
    “秋儿，那些捕风捉影的话听过就忘了，”方氏语重心长地道，“你祖母还在这里呢，万事有你祖母在。”
    出嫁之后，穆清秋开窍了些，她听出了方氏的话，便闭上了嘴。
    可是只要想起那些人的话，她仍旧觉得怒不可遏。
    这段时日穆老夫人不再纵容着郭念儿，而是亲自带着郭念儿，教导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郭念儿成熟了不少，她主动坐到穆清秋身边，低声安慰着。
    穆清秋的怒火终于消散了不少。
    童秋蕊突然开口，“母亲，这也不能怪秋儿。如若瑜儿懂事些，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流言自然消散了。”
    言下之意便是指责穆清瑜不懂事，做出了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她更是为了一时的快活，将这些亲朋好友们置身于流言之中。
    童秋蕊不动声色地给穆清瑜上着眼药，穆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轻斥道：“老三媳妇的话你是没听到吗？”
    穆老夫人面色不虞，她现在非常后悔。
    童秋蕊嫁给穆二爷后，不仅没有让穆二爷收收心，而且从前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也使不出来了。
    这二房有没有童秋蕊还是一个样。
    穆老夫人待童秋蕊也没从前那般和善了。
    童秋蕊没意料到穆老夫人当众就给她没脸，她强撑着笑脸，道：“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氏幽幽地道：“你还是别说话了，省的惹母亲不开心。”
    “三夫人说得对。”童秋蕊低下头去。
    方氏不屑于叫她一声二嫂，童秋蕊更不敢喊方氏弟妹。
    要不是有穆书孝，恐怕童秋蕊更加不受重视了。
    到了时辰，晚宴开始了，宾客们纷纷入席。
    众人都坐下之后，空荡荡的将军府的席位便格外显眼。
    待上菜之后，穆清瑜还是没有出现，众人便知道了，郑柔说的话多半是真的了。
    章老夫人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原本大好的日子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她倒是不怪穆清瑜，她只恨口无遮拦的郑柔。
    郑柔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要把此事闹大，搅了今晚的宴会，将章家和将军府同时拉下水。
    现下郑柔正跪在章老夫人的院子里，待晚宴一结束，再去发落。
    章老夫人看了看边上的席位，是特意为长乐长公主准备的。
    但宫人来说，长乐长公主累了，已经悄悄地回宫去了。
    长乐不想惊动众人，这才不告而别。
    章家的下人们便把为长公主准备的席位撤下去了。
    章老夫人瞧着那些人窃窃私语，那兴奋八卦的模样，不用听就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了。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眼风扫过章家六房那边。
    章六夫人和高氏也只能低着头，这下她们因为郑柔，将整个章家都得罪了。
    将军府那空着的席位实在是难看，章六夫人好心提醒道：“母亲，不如将将军府的席位一并撤了？”
    省的众人看到那席位，就会想起郑柔说的话。
    虽说那是穆清瑜自己做下的丑事，与章家无关，可竟是郑柔撞破又说出来的，章家也被牵扯了进去。
    章老夫人一向疼爱李照，章少明和李照更是情同手足。
    过了今晚，只怕章家和将军府要再不往来了。
    突然，出口处有了点动静。
    守在出口的丫鬟们屈了屈膝，似乎是在像谁行礼。
    直到丫鬟们让开，露出穆清瑜的面容时，众人才纷纷往那边看过去。
    穆清瑜感觉到一瞬间，几十双眼睛盯在了自己身上。
    她仍能从容不迫地和边上的男子说着话。
    男子身材威武，气势逼人，单凭一双冷若寒冰的深邃眸子就能叫人吓破了胆。
    正是李照。
    “将军就送我到这里，接下来的事我能应付。”穆清瑜轻声道。
    当时钱远送她们回来，一下马车，没想到李照就站在章家门口。
    李照面色平静，对她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一丝惊讶。
    长乐被李照带来的部下们护送回宫了。
    穆清瑜心知，她和长乐所做的一切李照都是知晓的。
    穆清瑜不由地瞪了钱远一眼，钱远只抬头望天。
    穆清瑜收回思绪，准备往将军府的席位上去。
    她走了几步，没想到李照也跟着她走了几步。
    李照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了担忧。
    穆清瑜笑笑，“将军放心，这点小事我能应付的。”
    李照停下脚步，伸出手理了理穆清瑜发髻上的珠钗，这才转身离开。

 第532章

    在花厅门口，穆清瑜和李照温情的一幕并没有避着旁人，花厅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没想到在众人印象里不近人情的李将军，竟然还有这柔情的一面。
    他看向穆清瑜时含情脉脉的眼神，不少人都看到了。
    且李照亲自送了穆清瑜过来，还展露了温柔的一幕，更是证实了流言是虚假的。
    如若郑柔说的是实话，李照肯定一纸休书，将穆清瑜扫地出门了。
    不少人暗暗心惊，要是被穆清瑜知道她们在背后编排，岂不是等于和将军府结怨了？
    如今的将军府有李照坐镇，穆清瑜又是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跟前的红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于是穆清瑜所到之处，夫人小姐们都主动和善地打招呼。
    穆清瑜先到了章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让您久等了。”
    “李夫人去哪里了？是不是迷路了？”章老夫人故意问道。
    她要给穆清瑜一个在众人面前以证自己清白的机会。
    “是将军，”穆清瑜脸颊染上了粉色，“将军说护城河那边在放莲花灯，非得拉着我也去放了一盏。”
    她的声音不响，但足以叫众人听到。
    原来先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她们差点误会了穆清瑜。
    章老夫人这才安下心来，面上也有了笑意。
    她把李照当成亲孙子一样对待，自然是不想让将军府出半点岔子。
    章老夫人的眼风扫过六房那二人，章六夫人和高氏一怔，心知这次因为郑柔，她们六房是闯下大祸了。
    “你们新婚夫妻，甜甜蜜蜜的好，”章老夫人欣慰地笑着，“好了，你快坐下，尝一尝章家厨房做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是。”穆清瑜带着墨竹，很容易就找到了将军府的席位。
    穆清瑜一坐下，就看到穆清秋正在疯狂地朝着她使着眼色。
    穆清瑜看过去，无奈一笑。
    怎的穆清秋出嫁后，性子也不收一收？
    穆清秋对上穆清瑜的视线，差点笑出声来。
    二姐姐没事就好。
    郭念儿见状，不甘示弱，也疯狂地朝穆清瑜使着眼色。
    穆清瑜虽说无奈，心里却暖暖的，她看看这个妹妹，再看看那个表妹，简直快忙不过来了。
    许是章家怕再出什么事，一场晚宴很快就结束了。
    晚宴后，章老夫人也没有留客人多坐一会。
    宾客们会意，识趣地离开了。
    穆清瑜送了定国公府的人出去之后，又折了回来，正好碰上要往回去的章老夫人。
    “老夫人，让我扶着您回去。”穆清瑜笑道。
    穆清瑜的态度温和，章老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走，我们一块走走。”
    穆清瑜便走到了章老夫人的身边，挽着老夫人的胳膊走着。
    “今晚的事我都知道。”穆清瑜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章老夫人敛起笑，正色道：“是我章家对不住了。”
    “老夫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说今晚的事就当过去了，千万不要让姝姐姐知道了。”
    章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穆清瑜的手，感慨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放心，姝儿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穆清瑜点了点头，她就怕秦姝听到了今晚的流言动了胎气。
    “对了老夫人，我能不能和郑姨娘说几句话？”穆清瑜又道。
    “当然可以。”章老夫人一口应下了。
    于是回到院子里，章老夫人命人收拾出一间空的厢房，让穆清瑜和郑柔说话。
    她又在厢房门口安排了几个婆子，万一郑柔胆敢做出什么事来，那些婆子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厢房之中，墨竹守在门边。
    穆清瑜坐着，郑柔跪了许久膝盖受不了了，如今是干脆坐在地上。
    在花厅里的那一幕，郑柔也听说了。
    没想到李照竟会为了穆清瑜做到这个地步。
    “你和那个男的孤男寡女地走在一起，是我亲眼看到的，”郑柔振振有词，“你做对不起照哥哥的事情时，良心不会痛吗？”
    “这就是我和将军之间的事了，不劳姨娘操心。”
    “呵，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郑柔卸下了长久以往的伪装，脸色不善地冲着穆清瑜说话。
    “我只是想请郑姑娘将今晚的事忘了，我并没有和什么小少爷走在一起。”穆清瑜警告道。
    她生怕郑柔不甘心，还要试图将此事闹大了。
    到时候说不定会查到长乐身上，再查到徐屿舟那边……
    “哼，你果然是心虚了。”郑柔笑了，果然她没看错，穆清瑜就是和陌生男子私会了！
    郑柔打起了精神，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我现在就去告诉照哥哥，别被你蒙骗了！”
    墨竹正在门边，闻言她走了几步，将郑柔逼了回去。
    郑柔看看墨竹，再看看穆清瑜，她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道：“这里是章家，不是将军府。”
    “那又如何？”穆清瑜的笑意未减，“不过也多谢你提醒，在章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穆清瑜站了起来，带着墨竹出去了。
    郑柔松了口气，反正她已经拿捏住穆清瑜的把柄了，只要再给她一个能见到李照的机会，她肯定能将穆清瑜扳倒！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章老夫人的处置。
    她猜测，无外乎是禁足之类的惩罚。
    穆清瑜出了厢房，便去和章老夫人辞行了。
    走在出章家的路上，半路，果然碰到了早就候着的人，是章六夫人和高氏。
    那二人满脸堆着讨好的笑走了过来，这次确实是因为六房管教不利，害得穆清瑜差点吃了一个大亏，连高氏都横不起来了。
    章六夫人直接赔礼，“李夫人，这次都是我们的不是，害得你受委屈了。”
    穆清瑜睫毛轻颤，似是无奈又似幽怨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不是夫人的错，都是郑姨娘……嗐，还是不说了，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没想到穆清瑜的态度如此好，章六夫人和高氏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们都做好了要做低伏小的准备了。
    “李夫人果然是个爽快的人，等过几日，我一定亲自登门再正式的赔礼道歉。”高六夫人道。
    “不必了，夫人平日里也忙。只要夫人能帮我一个忙，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532章

    在花厅门口，穆清瑜和李照温情的一幕并没有避着旁人，花厅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没想到在众人印象里不近人情的李将军，竟然还有这柔情的一面。
    他看向穆清瑜时含情脉脉的眼神，不少人都看到了。
    且李照亲自送了穆清瑜过来，还展露了温柔的一幕，更是证实了流言是虚假的。
    如若郑柔说的是实话，李照肯定一纸休书，将穆清瑜扫地出门了。
    不少人暗暗心惊，要是被穆清瑜知道她们在背后编排，岂不是等于和将军府结怨了？
    如今的将军府有李照坐镇，穆清瑜又是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跟前的红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于是穆清瑜所到之处，夫人小姐们都主动和善地打招呼。
    穆清瑜先到了章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让您久等了。”
    “李夫人去哪里了？是不是迷路了？”章老夫人故意问道。
    她要给穆清瑜一个在众人面前以证自己清白的机会。
    “是将军，”穆清瑜脸颊染上了粉色，“将军说护城河那边在放莲花灯，非得拉着我也去放了一盏。”
    她的声音不响，但足以叫众人听到。
    原来先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她们差点误会了穆清瑜。
    章老夫人这才安下心来，面上也有了笑意。
    她把李照当成亲孙子一样对待，自然是不想让将军府出半点岔子。
    章老夫人的眼风扫过六房那二人，章六夫人和高氏一怔，心知这次因为郑柔，她们六房是闯下大祸了。
    “你们新婚夫妻，甜甜蜜蜜的好，”章老夫人欣慰地笑着，“好了，你快坐下，尝一尝章家厨房做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是。”穆清瑜带着墨竹，很容易就找到了将军府的席位。
    穆清瑜一坐下，就看到穆清秋正在疯狂地朝着她使着眼色。
    穆清瑜看过去，无奈一笑。
    怎的穆清秋出嫁后，性子也不收一收？
    穆清秋对上穆清瑜的视线，差点笑出声来。
    二姐姐没事就好。
    郭念儿见状，不甘示弱，也疯狂地朝穆清瑜使着眼色。
    穆清瑜虽说无奈，心里却暖暖的，她看看这个妹妹，再看看那个表妹，简直快忙不过来了。
    许是章家怕再出什么事，一场晚宴很快就结束了。
    晚宴后，章老夫人也没有留客人多坐一会。
    宾客们会意，识趣地离开了。
    穆清瑜送了定国公府的人出去之后，又折了回来，正好碰上要往回去的章老夫人。
    “老夫人，让我扶着您回去。”穆清瑜笑道。
    穆清瑜的态度温和，章老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走，我们一块走走。”
    穆清瑜便走到了章老夫人的身边，挽着老夫人的胳膊走着。
    “今晚的事我都知道。”穆清瑜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章老夫人敛起笑，正色道：“是我章家对不住了。”
    “老夫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说今晚的事就当过去了，千万不要让姝姐姐知道了。”
    章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穆清瑜的手，感慨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放心，姝儿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穆清瑜点了点头，她就怕秦姝听到了今晚的流言动了胎气。
    “对了老夫人，我能不能和郑姨娘说几句话？”穆清瑜又道。
    “当然可以。”章老夫人一口应下了。
    于是回到院子里，章老夫人命人收拾出一间空的厢房，让穆清瑜和郑柔说话。
    她又在厢房门口安排了几个婆子，万一郑柔胆敢做出什么事来，那些婆子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厢房之中，墨竹守在门边。
    穆清瑜坐着，郑柔跪了许久膝盖受不了了，如今是干脆坐在地上。
    在花厅里的那一幕，郑柔也听说了。
    没想到李照竟会为了穆清瑜做到这个地步。
    “你和那个男的孤男寡女地走在一起，是我亲眼看到的，”郑柔振振有词，“你做对不起照哥哥的事情时，良心不会痛吗？”
    “这就是我和将军之间的事了，不劳姨娘操心。”
    “呵，那你来找我做什么？”郑柔卸下了长久以往的伪装，脸色不善地冲着穆清瑜说话。
    “我只是想请郑姑娘将今晚的事忘了，我并没有和什么小少爷走在一起。”穆清瑜警告道。
    她生怕郑柔不甘心，还要试图将此事闹大了。
    到时候说不定会查到长乐身上，再查到徐屿舟那边……
    “哼，你果然是心虚了。”郑柔笑了，果然她没看错，穆清瑜就是和陌生男子私会了！
    郑柔打起了精神，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我现在就去告诉照哥哥，别被你蒙骗了！”
    墨竹正在门边，闻言她走了几步，将郑柔逼了回去。
    郑柔看看墨竹，再看看穆清瑜，她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道：“这里是章家，不是将军府。”
    “那又如何？”穆清瑜的笑意未减，“不过也多谢你提醒，在章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穆清瑜站了起来，带着墨竹出去了。
    郑柔松了口气，反正她已经拿捏住穆清瑜的把柄了，只要再给她一个能见到李照的机会，她肯定能将穆清瑜扳倒！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章老夫人的处置。
    她猜测，无外乎是禁足之类的惩罚。
    穆清瑜出了厢房，便去和章老夫人辞行了。
    走在出章家的路上，半路，果然碰到了早就候着的人，是章六夫人和高氏。
    那二人满脸堆着讨好的笑走了过来，这次确实是因为六房管教不利，害得穆清瑜差点吃了一个大亏，连高氏都横不起来了。
    章六夫人直接赔礼，“李夫人，这次都是我们的不是，害得你受委屈了。”
    穆清瑜睫毛轻颤，似是无奈又似幽怨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不是夫人的错，都是郑姨娘……嗐，还是不说了，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没想到穆清瑜的态度如此好，章六夫人和高氏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们都做好了要做低伏小的准备了。
    “李夫人果然是个爽快的人，等过几日，我一定亲自登门再正式的赔礼道歉。”高六夫人道。
    “不必了，夫人平日里也忙。只要夫人能帮我一个忙，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533章

    “李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定万死不辞。”章六夫人道。
    穆清瑜蹙着眉心，苦笑道：“虽说是个误会，但是外头那些话着实伤人。就因为郑姨娘说的那些话引出来的流言，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被人遗忘。我也不知道郑姨娘为何要这么对我，我也不想去知道了，我只希望郑姨娘往后不要再污蔑我了。”
    章六夫人松了口气，原来就是这么件简单的事。
    她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夫人放心，待回去后我定会严加管教，不让郑姨娘再胡乱说话了。”
    “那就有劳夫人了。”说完，穆清瑜带着墨竹离开了，只留下六房的婆媳二人。
    高氏低声道：“母亲，不如我们把郑姨娘……”
    高氏横着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不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反而不能动她。”章六夫人沉着脸道。
    高氏迟疑地道：“那李夫人交代的事……郑姨娘那个人诡计多端，万一她不肯死心，又要出去乱说话呢？”
    章六夫人陷入沉思。
    松枝见状，大着胆子道：“夫人，少夫人，人说话都是靠一条舌头，要是没了舌头，天王老子也说不出话来。”
    章六夫人和高氏眼前一亮，“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郑柔在章老夫人那里没等一会，就见松枝开了门，要带她回去。
    出乎郑柔的意料，松枝竟直接带着她往六房去。
    郑柔问道：“老夫人那边，对我没有处罚吗？”
    松枝头也不回地道：“老夫人只说让我将你领回去。”
    郑柔激动了一下，“老夫人是不是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才不惩罚我的？”
    松枝讥诮一笑，没有说话。
    郑柔笑了起来，果然，只要大家慢慢地了解到真相之后，就会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
    她脚步轻快地随着松枝回到了六房，二人在六房门口分别，郑柔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自个打开门进去，从屋子的暗处突然窜出来几道黑影，将她制服住。
    郑柔大喊：“你们是谁？要对我做什么？”
    突然，郑柔感觉到有人强行掰开了她的嘴巴，她拼尽了全力都挣脱不开，口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之后，那些人把郑柔随手丢到了地上。
    郑柔缓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她的口腔里是浓郁的血腥味。
    她动了动嘴巴，想问一问那些人究竟是谁指使的，她惊讶的发现，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穆清瑜随着李照一起回到了将军府，又和他一起往内院里去。
    一路上，穆清瑜都想问一问，李照为什么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们救下徐屿舟。
    直到走进房里，穆清瑜都没有问出口。
    她摇了摇头，索性就将徐屿舟的事都烂在肚子里，反正结局都是好的，徐屿舟定会在远处，活出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你有空去高家一趟。”李照突然开口。
    穆清瑜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为何要去高家，只因杨婉怡现下就在高家。
    穆清瑜应了一声。
    妙香正好抱着李照熨烫好的衣裳走了进来，穆清瑜走过去，和妙香一起整理着李照的衣裳。
    穆清瑜边整理，心里边盘算着，要不要再给李照做几身衣裳。
    穆清瑜想得太过认真，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李照还在屋子里。
    穆清瑜便问道：“将军没事了吗？”
    这几日李照公务缠身，几乎从早到晚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今儿个他还是看在章少明的面子上，特意抽出时间来前往章家赴宴的。
    穆清瑜原以为，李照一回来又会一头扎进书房里。
    “都出去。”李照淡声吩咐道。
    墨竹和妙香便退出去了。
    穆清瑜不解，但还是放下了手头上的衣裳，走到了李照的跟前。
    她目光微闪，李照难道是听到了外头的流言心里不高兴，才支退了所有人要和她说点什么？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李照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
    李照半蹲着身子，正好和穆清瑜直视。
    他用覆着茧子的手指描绘着穆清瑜的眉眼，略显粗粝的触感让穆清瑜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下。
    “不高兴了？”
    “啊？”穆清瑜先怔了一下，果然李照就是为了说今晚的事，她迅速在心里想着措辞。
    她垂下眼眸，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今晚的事是我做得不够谨慎，被人看到了，还传出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
    李照的手指按在穆清瑜柔软的唇瓣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李照耐心地道：“是不是我提到杨婉怡，你不高兴了？”
    “啊？”这下穆清瑜是真的愣住了。
    她……有不高兴吗？
    似乎在李照提起高家，她回了个好后就去忙活了，没有再和李照说一句话，所以李照是觉得她在生气？
    穆清瑜觉得好笑，也笑了出来。
    她笑起来时，精致的眉眼越发摄人心魄，李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愈发幽深。
    穆清瑜笑够了才道：“我没有不高兴，我知道将军关心杨姑娘，是因为杨姑娘的家人对将军有恩。我也很喜欢杨姑娘的，就算将军不提，我也会去打听打听杨姑娘的近况的。”
    “那就好。”李照松了口气。
    穆清瑜收起笑意，原本笑弯了的眸子又垂了下来，“今晚的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你是我的妻，”李照用手指摩挲着穆清瑜滑嫩的脸颊，“我自义无反顾地信你、爱你、敬你。”
    穆清瑜再抬起眸子时，眼中含了莹莹泪光。
    她没想到李照能说出这番话来，看似不近人情的男人，突然说起情话时，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穆清瑜觉得在这个氛围之下，她也必须要说点什么，比如将自己的心意也说出来。
    她刚张开嘴，嘴巴却被李照堵住了。
    她双手抵在李照的胸膛上，奋力将李照推开了些。
    她小脸红红，娇嗔道：“时辰还早……”
    后半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又被李照堵了回去。
    反抗无效，她只好认命似地双手搂住了李照的脖子。

 第533章

    “李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定万死不辞。”章六夫人道。
    穆清瑜蹙着眉心，苦笑道：“虽说是个误会，但是外头那些话着实伤人。就因为郑姨娘说的那些话引出来的流言，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被人遗忘。我也不知道郑姨娘为何要这么对我，我也不想去知道了，我只希望郑姨娘往后不要再污蔑我了。”
    章六夫人松了口气，原来就是这么件简单的事。
    她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夫人放心，待回去后我定会严加管教，不让郑姨娘再胡乱说话了。”
    “那就有劳夫人了。”说完，穆清瑜带着墨竹离开了，只留下六房的婆媳二人。
    高氏低声道：“母亲，不如我们把郑姨娘……”
    高氏横着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不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反而不能动她。”章六夫人沉着脸道。
    高氏迟疑地道：“那李夫人交代的事……郑姨娘那个人诡计多端，万一她不肯死心，又要出去乱说话呢？”
    章六夫人陷入沉思。
    松枝见状，大着胆子道：“夫人，少夫人，人说话都是靠一条舌头，要是没了舌头，天王老子也说不出话来。”
    章六夫人和高氏眼前一亮，“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郑柔在章老夫人那里没等一会，就见松枝开了门，要带她回去。
    出乎郑柔的意料，松枝竟直接带着她往六房去。
    郑柔问道：“老夫人那边，对我没有处罚吗？”
    松枝头也不回地道：“老夫人只说让我将你领回去。”
    郑柔激动了一下，“老夫人是不是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才不惩罚我的？”
    松枝讥诮一笑，没有说话。
    郑柔笑了起来，果然，只要大家慢慢地了解到真相之后，就会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
    她脚步轻快地随着松枝回到了六房，二人在六房门口分别，郑柔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自个打开门进去，从屋子的暗处突然窜出来几道黑影，将她制服住。
    郑柔大喊：“你们是谁？要对我做什么？”
    突然，郑柔感觉到有人强行掰开了她的嘴巴，她拼尽了全力都挣脱不开，口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之后，那些人把郑柔随手丢到了地上。
    郑柔缓了好久才缓过劲来，她的口腔里是浓郁的血腥味。
    她动了动嘴巴，想问一问那些人究竟是谁指使的，她惊讶的发现，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穆清瑜随着李照一起回到了将军府，又和他一起往内院里去。
    一路上，穆清瑜都想问一问，李照为什么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们救下徐屿舟。
    直到走进房里，穆清瑜都没有问出口。
    她摇了摇头，索性就将徐屿舟的事都烂在肚子里，反正结局都是好的，徐屿舟定会在远处，活出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你有空去高家一趟。”李照突然开口。
    穆清瑜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为何要去高家，只因杨婉怡现下就在高家。
    穆清瑜应了一声。
    妙香正好抱着李照熨烫好的衣裳走了进来，穆清瑜走过去，和妙香一起整理着李照的衣裳。
    穆清瑜边整理，心里边盘算着，要不要再给李照做几身衣裳。
    穆清瑜想得太过认真，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李照还在屋子里。
    穆清瑜便问道：“将军没事了吗？”
    这几日李照公务缠身，几乎从早到晚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今儿个他还是看在章少明的面子上，特意抽出时间来前往章家赴宴的。
    穆清瑜原以为，李照一回来又会一头扎进书房里。
    “都出去。”李照淡声吩咐道。
    墨竹和妙香便退出去了。
    穆清瑜不解，但还是放下了手头上的衣裳，走到了李照的跟前。
    她目光微闪，李照难道是听到了外头的流言心里不高兴，才支退了所有人要和她说点什么？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李照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
    李照半蹲着身子，正好和穆清瑜直视。
    他用覆着茧子的手指描绘着穆清瑜的眉眼，略显粗粝的触感让穆清瑜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下。
    “不高兴了？”
    “啊？”穆清瑜先怔了一下，果然李照就是为了说今晚的事，她迅速在心里想着措辞。
    她垂下眼眸，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今晚的事是我做得不够谨慎，被人看到了，还传出了那么多难听的话，我……”
    李照的手指按在穆清瑜柔软的唇瓣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李照耐心地道：“是不是我提到杨婉怡，你不高兴了？”
    “啊？”这下穆清瑜是真的愣住了。
    她……有不高兴吗？
    似乎在李照提起高家，她回了个好后就去忙活了，没有再和李照说一句话，所以李照是觉得她在生气？
    穆清瑜觉得好笑，也笑了出来。
    她笑起来时，精致的眉眼越发摄人心魄，李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愈发幽深。
    穆清瑜笑够了才道：“我没有不高兴，我知道将军关心杨姑娘，是因为杨姑娘的家人对将军有恩。我也很喜欢杨姑娘的，就算将军不提，我也会去打听打听杨姑娘的近况的。”
    “那就好。”李照松了口气。
    穆清瑜收起笑意，原本笑弯了的眸子又垂了下来，“今晚的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你是我的妻，”李照用手指摩挲着穆清瑜滑嫩的脸颊，“我自义无反顾地信你、爱你、敬你。”
    穆清瑜再抬起眸子时，眼中含了莹莹泪光。
    她没想到李照能说出这番话来，看似不近人情的男人，突然说起情话时，让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穆清瑜觉得在这个氛围之下，她也必须要说点什么，比如将自己的心意也说出来。
    她刚张开嘴，嘴巴却被李照堵住了。
    她双手抵在李照的胸膛上，奋力将李照推开了些。
    她小脸红红，娇嗔道：“时辰还早……”
    后半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又被李照堵了回去。
    反抗无效，她只好认命似地双手搂住了李照的脖子。

 第534章

    翌日，穆清瑜特意早起，送了李照出门上早朝。
    她回屋子里歇了歇便起身了，择日不如撞日，她准备今日就往高家去。
    高家已经落魄了，和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家毫无区别。
    饶是如此，高家还得对今上千恩万谢，好歹留了高家上上下下好几口人的性命，还让他们继续留在都城，没有将他们赶走。
    穆清瑜听闻杨婉怡身怀有孕的事，便让墨竹从库房里挑了些补品，还挑了几匹柔软鲜艳的绸缎，到时候可以给小孩子做衣裳穿。
    准备妥当之后，她带着墨竹上了马车，留着妙香守在将军府里。
    穆清瑜如此安排存了私心，墨竹年纪不小了，用不了多久就得出嫁了，能留在她身边的时日不多。
    是以现下，穆清瑜去哪都要将墨竹带在身边。
    高家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人家，过去拜访前也不用下帖子，到了高家，没想到高家现在的处境比穆清瑜设想的还要糟糕。
    墨竹扶着穆清瑜下了马车，二人盯着潮湿腐朽了一半的大门，透过门缝往大门里看，只见里头更是肮脏杂乱。
    墨竹便道：“夫人在这等等，奴婢先进去瞧一瞧。”
    “好，你也小心些。”
    墨竹动作轻轻地推开门，生怕一个用力会把门推坏了。
    还不等她进去，只见一妇人从里头冲了出来。
    妇人穿着粗布麻衣，怀里还抱着一盆脏衣服。
    那妇人的路被挡了，她原本想张口骂人，但看到墨竹穿着体面齐整，便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你找谁？”妇人语气不善地问。
    “我来找高家人，这位姐姐知道他们在哪里吗？”说着，墨竹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了妇人的手里。
    妇人登时笑开了花，她忙把银子收好，生怕墨竹反悔要回去。
    “高家啊，他们住在最西边那两间厢房里，喏你看，就是最破烂的那两间。”妇人朝着西边指了指。
    墨竹看过去，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巴，“我听说高家曾经是官宦人家，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妇人所指的西边两间厢房，是这处宅子里最破烂的两间。
    墨竹许久都没见过这么破烂的屋子，当初她还没进定国公府时，住的地方比这好太多了。
    “姑娘也说了是从前的事了，”妇人索性将怀里的盆子往地上一放，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那家原本不是住在这里的，是住在几条巷子外环境更好的宅子里，还是独门独户的宅子呢。据说那家的男人不知怎的一天到晚都钻进赌坊里，姑娘知道赌坊那地方，进去了多半是要血本无归的。那家男人将他们家所有的积蓄都输光了，他们也只好搬到这里来了。”
    墨竹回过头，看到穆清瑜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她又扭过头去。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墨竹又往妇人手里塞了块碎银子。
    妇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我跟你一块进去。”穆清瑜走了过来。
    于是主仆二人一起往里头去，二人身后还跟着李照特意派来保护穆清瑜的两个侍卫。
    二人走到西边那处厢房前，墨竹先去查看了下，随后在最靠里的厢房内看到了杨婉怡。
    穆清瑜便走进去，果然见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绣花的杨婉怡。
    杨婉怡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来，待看到穆清瑜时，枯瘦的面庞上展露了笑颜。
    “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又脏又乱，你别进来。”杨婉怡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要推穆清瑜出去。
    穆清瑜道：“没事的，我是来看看你，过一会就走。”
    杨婉怡快生了，身子笨重，走了几步就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穆清瑜见状，和墨竹一起将杨婉怡扶了进去，让她在椅子上坐下了。
    穆清瑜四周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家具简单，也都破破烂烂的，梁上角落里甚至还有不少蜘蛛网，墙壁上更有不少因为潮湿而生出的霉斑。
    穆清瑜喉咙酸涩，说不出话来。
    杨婉怡却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得很苦？”
    穆清瑜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但是我不觉得，”杨婉怡的眸子里放出异样的光彩，“想必我的事钱副将都和你说了，只要看到高家从钟鸣鼎食之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心里就痛快。你不知道，我的那位婆婆和小姑子，如今还要帮人浆洗衣裳换点银钱才勉强度日。我的夫君成了个小摊贩，每日里早出晚归。他们高家，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穆清瑜心情复杂，她看着杨婉怡的肚子，不由悲伤地道：“你何必为了高家，将自己也搭进去？还有孩子，孩子该怎么办？”
    杨婉怡低着头，顿时笑不出来了，“这孩子是高家的，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穆清瑜陪着杨婉怡坐了一会，叫墨竹将她备下的东西拿了过来。
    杨婉怡只留了一匹绸缎，其他的都不肯收。
    “这些做衣裳足够了，其他的你都拿回去，我用不上的，我也不想便宜了高家。”
    穆清瑜本想将东西放下就走，可杨婉怡执意要抱着东西送回到她的马车上去。
    她怕杨婉怡出什么意外，只好叫墨竹将东西拿走了。
    “你别送我了，”穆清瑜道，“待得空了，我再来看你。”
    杨婉怡只笑笑，没有说话。或许下一次穆清瑜过来，她就不在这里了。
    穆清瑜往外去，没想到碰到两个熟悉的人。
    正是高庭之的母亲和妹妹，金氏和高若华。
    那二人穿着粗布麻衣，头上绑着一块暗色的头巾，穆清瑜差点没认出来。
    那二人见了穆清瑜，急急忙忙地低下头，背过身去，不想叫穆清瑜看到她们如今落魄的模样。
    穆清瑜也只当没看到，神态自若地离开了。
    待将军府的马车离开后，高若华才愤愤地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她眼中的嫉妒和怒火喷薄而出。
    金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人都走远了，回去。”
    “娘，我不甘心！难道我们要一辈子这么下去吗？”高若华激动地道。
    如果她自出生就是这样贫苦，她也就认了。
    可她也曾锦衣玉食、受人追捧过，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

 第534章

    翌日，穆清瑜特意早起，送了李照出门上早朝。
    她回屋子里歇了歇便起身了，择日不如撞日，她准备今日就往高家去。
    高家已经落魄了，和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家毫无区别。
    饶是如此，高家还得对今上千恩万谢，好歹留了高家上上下下好几口人的性命，还让他们继续留在都城，没有将他们赶走。
    穆清瑜听闻杨婉怡身怀有孕的事，便让墨竹从库房里挑了些补品，还挑了几匹柔软鲜艳的绸缎，到时候可以给小孩子做衣裳穿。
    准备妥当之后，她带着墨竹上了马车，留着妙香守在将军府里。
    穆清瑜如此安排存了私心，墨竹年纪不小了，用不了多久就得出嫁了，能留在她身边的时日不多。
    是以现下，穆清瑜去哪都要将墨竹带在身边。
    高家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人家，过去拜访前也不用下帖子，到了高家，没想到高家现在的处境比穆清瑜设想的还要糟糕。
    墨竹扶着穆清瑜下了马车，二人盯着潮湿腐朽了一半的大门，透过门缝往大门里看，只见里头更是肮脏杂乱。
    墨竹便道：“夫人在这等等，奴婢先进去瞧一瞧。”
    “好，你也小心些。”
    墨竹动作轻轻地推开门，生怕一个用力会把门推坏了。
    还不等她进去，只见一妇人从里头冲了出来。
    妇人穿着粗布麻衣，怀里还抱着一盆脏衣服。
    那妇人的路被挡了，她原本想张口骂人，但看到墨竹穿着体面齐整，便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你找谁？”妇人语气不善地问。
    “我来找高家人，这位姐姐知道他们在哪里吗？”说着，墨竹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了妇人的手里。
    妇人登时笑开了花，她忙把银子收好，生怕墨竹反悔要回去。
    “高家啊，他们住在最西边那两间厢房里，喏你看，就是最破烂的那两间。”妇人朝着西边指了指。
    墨竹看过去，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巴，“我听说高家曾经是官宦人家，怎么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妇人所指的西边两间厢房，是这处宅子里最破烂的两间。
    墨竹许久都没见过这么破烂的屋子，当初她还没进定国公府时，住的地方比这好太多了。
    “姑娘也说了是从前的事了，”妇人索性将怀里的盆子往地上一放，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那家原本不是住在这里的，是住在几条巷子外环境更好的宅子里，还是独门独户的宅子呢。据说那家的男人不知怎的一天到晚都钻进赌坊里，姑娘知道赌坊那地方，进去了多半是要血本无归的。那家男人将他们家所有的积蓄都输光了，他们也只好搬到这里来了。”
    墨竹回过头，看到穆清瑜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她又扭过头去。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墨竹又往妇人手里塞了块碎银子。
    妇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我跟你一块进去。”穆清瑜走了过来。
    于是主仆二人一起往里头去，二人身后还跟着李照特意派来保护穆清瑜的两个侍卫。
    二人走到西边那处厢房前，墨竹先去查看了下，随后在最靠里的厢房内看到了杨婉怡。
    穆清瑜便走进去，果然见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绣花的杨婉怡。
    杨婉怡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来，待看到穆清瑜时，枯瘦的面庞上展露了笑颜。
    “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又脏又乱，你别进来。”杨婉怡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要推穆清瑜出去。
    穆清瑜道：“没事的，我是来看看你，过一会就走。”
    杨婉怡快生了，身子笨重，走了几步就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穆清瑜见状，和墨竹一起将杨婉怡扶了进去，让她在椅子上坐下了。
    穆清瑜四周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家具简单，也都破破烂烂的，梁上角落里甚至还有不少蜘蛛网，墙壁上更有不少因为潮湿而生出的霉斑。
    穆清瑜喉咙酸涩，说不出话来。
    杨婉怡却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得很苦？”
    穆清瑜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但是我不觉得，”杨婉怡的眸子里放出异样的光彩，“想必我的事钱副将都和你说了，只要看到高家从钟鸣鼎食之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心里就痛快。你不知道，我的那位婆婆和小姑子，如今还要帮人浆洗衣裳换点银钱才勉强度日。我的夫君成了个小摊贩，每日里早出晚归。他们高家，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穆清瑜心情复杂，她看着杨婉怡的肚子，不由悲伤地道：“你何必为了高家，将自己也搭进去？还有孩子，孩子该怎么办？”
    杨婉怡低着头，顿时笑不出来了，“这孩子是高家的，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穆清瑜陪着杨婉怡坐了一会，叫墨竹将她备下的东西拿了过来。
    杨婉怡只留了一匹绸缎，其他的都不肯收。
    “这些做衣裳足够了，其他的你都拿回去，我用不上的，我也不想便宜了高家。”
    穆清瑜本想将东西放下就走，可杨婉怡执意要抱着东西送回到她的马车上去。
    她怕杨婉怡出什么意外，只好叫墨竹将东西拿走了。
    “你别送我了，”穆清瑜道，“待得空了，我再来看你。”
    杨婉怡只笑笑，没有说话。或许下一次穆清瑜过来，她就不在这里了。
    穆清瑜往外去，没想到碰到两个熟悉的人。
    正是高庭之的母亲和妹妹，金氏和高若华。
    那二人穿着粗布麻衣，头上绑着一块暗色的头巾，穆清瑜差点没认出来。
    那二人见了穆清瑜，急急忙忙地低下头，背过身去，不想叫穆清瑜看到她们如今落魄的模样。
    穆清瑜也只当没看到，神态自若地离开了。
    待将军府的马车离开后，高若华才愤愤地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她眼中的嫉妒和怒火喷薄而出。
    金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人都走远了，回去。”
    “娘，我不甘心！难道我们要一辈子这么下去吗？”高若华激动地道。
    如果她自出生就是这样贫苦，她也就认了。
    可她也曾锦衣玉食、受人追捧过，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

 第535章

    金氏蹙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高若华拉了拉金氏的胳膊，幽怨地道：“娘，哥哥是靠不住了，你得为我想想法子啊。我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能挑一个如意夫婿，我们往后的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提到高庭之，金氏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她从小捧在手心上的儿子，现在已经和她彻底离心了。
    甚至只要她一句话说得和高庭之不对付，高庭之轻则痛骂她几句，重则还要动手打她。
    高庭之在气头上的时候，连来劝架的高若华都不放过。
    母女二人吃了几次亏之后，看到高庭之都要绕着走。
    但到底是一家人，高庭之在赌坊欠下不少赌债，那些人扬言高庭之要是不还，就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金氏到底是不忍心，便拉着高若华早出晚归去替人浆洗衣服赚点钱。
    许是被生活磋磨得，金氏的性子软和了不少，颇有些认命了的感觉。
    再看到杨婉怡时，金氏也没了从前的针锋相对。
    杨婉怡肚子里的到底是高家的骨血，生个男孩皆大欢喜，如若是个女孩，也能给她们在艰苦的日子里带来希望。
    有了孩子，就有盼头了。
    但看到如花似玉的高若华时，金氏的心中起了波澜。
    “你放心，我会给你想想法子的。”金氏摸了摸高若华的发丝，呢喃着道。
    穆清瑜上了马车，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让车夫先往贤王府那边绕一绕。
    昨夜听到秦姝透露给她的消息，她要亲眼去瞧一瞧才好。
    马车快到贤王府时，却不动了。
    墨竹朝外看了一眼，道：“夫人，前面好多人，马车怕是过不去了。”
    穆清瑜毫不犹豫地道：“那我们就走过去。”
    墨竹便拿出帷帽，给穆清瑜戴好，二人一齐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果然贤王府门口处人山人海的，都在看着什么热闹。
    李照派来的两个侍卫在前开路，穆清瑜和墨竹得以走到前头去。
    穆清瑜挑了个正好能瞧见贤王府大门，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位置站好。
    站定之后，身边人起劲的谈话声传入了主仆二人的耳中。
    “你听到了吗？据说昨夜贤王府里发生一场奇怪的大火，只烧了关押贤王府的院子。那火将院子烧了个一干二净之后，又自己熄灭了。”
    “啊，怪不得，昨晚我什么都不知道。那院子里头关着的人怎么样了？”
    “肯定是死了，就看能不能找到尸身了。”
    “这都是贤王的报应啊，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穆清瑜再看向贤王府的门口，和众人一起等待着。
    没有等多久，从宫里派来的一堆侍卫自门口出来了。
    他们出来时两手空空，没有片刻的逗留就往皇宫的方向去，他们还要回去复命。
    众人伸长了脖子，很是不解为何搜查到一半就停止了，贤王的尸身还没找到呢。
    不一会，从侍卫那得到的消息如水波般传了开来。
    原来是那大火将院子里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连房屋树木都成了灰烬，他们实在是分辨不出哪些是灰烬，哪些是骨灰，便只好先回宫去了，等太后娘娘和圣上的吩咐。
    听到消息后，穆清瑜退了出去，回到了马车之上。
    马车回到了将军府。
    贤王府里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都城，众人都道这是贤王作恶太多，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当天傍晚下起了一场暴雨，灰烬和骨灰混杂在一起，渗入了泥土之中，再也找寻不到了，此事也就作罢了。
    “夫人，窗边凉，还有雨飘进来，奴婢把窗户关上？”墨竹道。
    “不必了，我再看一会。”穆清瑜的脸颊上有不少晶莹的雨珠，凉丝丝的格外舒服。
    妙香自外头进来，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话音刚落，李照大步走了进来。
    雨太大，他的肩膀上都湿透了。
    李照径直地走到了穆清瑜的身后，问道：“在想什么？”
    “只是想起从前的一些事罢了。”穆清瑜余光瞄见李照潮湿的衣裳，忙把窗户合上了。
    从前那些不顺心的事，随着贤王府的那场奇怪的大火，就埋藏在记忆最深处，如今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人。
    “将军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穆清瑜问道。
    “陪你用晚膳，似乎迟了些。”李照道。
    都这个时辰了，穆清瑜已经用完晚膳了。
    “方才吃得不多，我陪将军用一些。”
    妙香听闻，已经出去厨房准备了。
    穆清瑜吩咐墨竹去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对了，钱副将和你一块回来的吗？”穆清瑜问道。
    自从上次钱远帮了穆清瑜一个大忙后，穆清瑜让人将客房收拾了出来，天色晚的时候可以让钱远歇息一晚。
    钱远没有成家，家中又只有他一人，对他来说住哪里都无所谓，住在将军府还方便一些。
    李照应了一声，穆清瑜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墨竹拿了干净的衣裳来，穆清瑜接过，吩咐道：“钱副将想必还没吃晚膳，你去厨房里准备些，给他送过去。”
    墨竹知道穆清瑜有心撮合她和钱远，不由地踌躇起来。
    穆清瑜还在吩咐着，“再烫壶热酒送过去，让他喝了驱驱寒。”
    墨竹还在犹豫的时候，妙香带着人，提着食盒进来了。
    墨竹只好道了声是，往厨房去了。
    穆清瑜拉着李照走到内室，亲自替李照换了衣裳。
    二人再走出来时，饭菜都摆好了。
    妙香福了福身子，道：“将军和夫人要是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退下。”李照低沉的声音响起。
    穆清瑜轻瞪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李照没注意到穆清瑜的眼神，他先坐下了。
    穆清瑜只好跟了过去，她刚想在李照对面坐下，只感觉一炙热的手掌搁在自己的腰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坐在了李照的腿上。
    穆清瑜眉心蹙起，她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
    她挣扎了下，“将军不是饿了吗？”
    “是饿了。”李照定定地望着她，认真地道。
    穆清瑜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小脸烧得滚烫。
    李照目光幽深，一本正经地道：“为夫想先用些甜点。”
    穆清瑜搂住他的脖子，她拒绝有用么？

 第535章

    金氏蹙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高若华拉了拉金氏的胳膊，幽怨地道：“娘，哥哥是靠不住了，你得为我想想法子啊。我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能挑一个如意夫婿，我们往后的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提到高庭之，金氏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她从小捧在手心上的儿子，现在已经和她彻底离心了。
    甚至只要她一句话说得和高庭之不对付，高庭之轻则痛骂她几句，重则还要动手打她。
    高庭之在气头上的时候，连来劝架的高若华都不放过。
    母女二人吃了几次亏之后，看到高庭之都要绕着走。
    但到底是一家人，高庭之在赌坊欠下不少赌债，那些人扬言高庭之要是不还，就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金氏到底是不忍心，便拉着高若华早出晚归去替人浆洗衣服赚点钱。
    许是被生活磋磨得，金氏的性子软和了不少，颇有些认命了的感觉。
    再看到杨婉怡时，金氏也没了从前的针锋相对。
    杨婉怡肚子里的到底是高家的骨血，生个男孩皆大欢喜，如若是个女孩，也能给她们在艰苦的日子里带来希望。
    有了孩子，就有盼头了。
    但看到如花似玉的高若华时，金氏的心中起了波澜。
    “你放心，我会给你想想法子的。”金氏摸了摸高若华的发丝，呢喃着道。
    穆清瑜上了马车，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让车夫先往贤王府那边绕一绕。
    昨夜听到秦姝透露给她的消息，她要亲眼去瞧一瞧才好。
    马车快到贤王府时，却不动了。
    墨竹朝外看了一眼，道：“夫人，前面好多人，马车怕是过不去了。”
    穆清瑜毫不犹豫地道：“那我们就走过去。”
    墨竹便拿出帷帽，给穆清瑜戴好，二人一齐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果然贤王府门口处人山人海的，都在看着什么热闹。
    李照派来的两个侍卫在前开路，穆清瑜和墨竹得以走到前头去。
    穆清瑜挑了个正好能瞧见贤王府大门，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位置站好。
    站定之后，身边人起劲的谈话声传入了主仆二人的耳中。
    “你听到了吗？据说昨夜贤王府里发生一场奇怪的大火，只烧了关押贤王府的院子。那火将院子烧了个一干二净之后，又自己熄灭了。”
    “啊，怪不得，昨晚我什么都不知道。那院子里头关着的人怎么样了？”
    “肯定是死了，就看能不能找到尸身了。”
    “这都是贤王的报应啊，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穆清瑜再看向贤王府的门口，和众人一起等待着。
    没有等多久，从宫里派来的一堆侍卫自门口出来了。
    他们出来时两手空空，没有片刻的逗留就往皇宫的方向去，他们还要回去复命。
    众人伸长了脖子，很是不解为何搜查到一半就停止了，贤王的尸身还没找到呢。
    不一会，从侍卫那得到的消息如水波般传了开来。
    原来是那大火将院子里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净，连房屋树木都成了灰烬，他们实在是分辨不出哪些是灰烬，哪些是骨灰，便只好先回宫去了，等太后娘娘和圣上的吩咐。
    听到消息后，穆清瑜退了出去，回到了马车之上。
    马车回到了将军府。
    贤王府里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都城，众人都道这是贤王作恶太多，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当天傍晚下起了一场暴雨，灰烬和骨灰混杂在一起，渗入了泥土之中，再也找寻不到了，此事也就作罢了。
    “夫人，窗边凉，还有雨飘进来，奴婢把窗户关上？”墨竹道。
    “不必了，我再看一会。”穆清瑜的脸颊上有不少晶莹的雨珠，凉丝丝的格外舒服。
    妙香自外头进来，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话音刚落，李照大步走了进来。
    雨太大，他的肩膀上都湿透了。
    李照径直地走到了穆清瑜的身后，问道：“在想什么？”
    “只是想起从前的一些事罢了。”穆清瑜余光瞄见李照潮湿的衣裳，忙把窗户合上了。
    从前那些不顺心的事，随着贤王府的那场奇怪的大火，就埋藏在记忆最深处，如今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人。
    “将军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穆清瑜问道。
    “陪你用晚膳，似乎迟了些。”李照道。
    都这个时辰了，穆清瑜已经用完晚膳了。
    “方才吃得不多，我陪将军用一些。”
    妙香听闻，已经出去厨房准备了。
    穆清瑜吩咐墨竹去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对了，钱副将和你一块回来的吗？”穆清瑜问道。
    自从上次钱远帮了穆清瑜一个大忙后，穆清瑜让人将客房收拾了出来，天色晚的时候可以让钱远歇息一晚。
    钱远没有成家，家中又只有他一人，对他来说住哪里都无所谓，住在将军府还方便一些。
    李照应了一声，穆清瑜的心思活络了起来。
    墨竹拿了干净的衣裳来，穆清瑜接过，吩咐道：“钱副将想必还没吃晚膳，你去厨房里准备些，给他送过去。”
    墨竹知道穆清瑜有心撮合她和钱远，不由地踌躇起来。
    穆清瑜还在吩咐着，“再烫壶热酒送过去，让他喝了驱驱寒。”
    墨竹还在犹豫的时候，妙香带着人，提着食盒进来了。
    墨竹只好道了声是，往厨房去了。
    穆清瑜拉着李照走到内室，亲自替李照换了衣裳。
    二人再走出来时，饭菜都摆好了。
    妙香福了福身子，道：“将军和夫人要是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退下。”李照低沉的声音响起。
    穆清瑜轻瞪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李照没注意到穆清瑜的眼神，他先坐下了。
    穆清瑜只好跟了过去，她刚想在李照对面坐下，只感觉一炙热的手掌搁在自己的腰上。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坐在了李照的腿上。
    穆清瑜眉心蹙起，她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
    她挣扎了下，“将军不是饿了吗？”
    “是饿了。”李照定定地望着她，认真地道。
    穆清瑜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小脸烧得滚烫。
    李照目光幽深，一本正经地道：“为夫想先用些甜点。”
    穆清瑜搂住他的脖子，她拒绝有用么？

 第536章

    自从去见过杨婉怡，看到杨婉怡那般的处境之后，穆清瑜心中始终牵挂着。
    杨婉怡快生产了，高家那样的情形，恐怕是没有多少银钱能请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的。
    穆清瑜便吩咐了妙香，派人去盯着杨婉怡那边的动静，并请几个稳婆候着。
    没过多久，杨婉怡便发动了。
    只是穆清瑜还有旁的事，便叫妙香过去盯着。
    穆清瑜此时正在定国公府二房看望病人，病的不是童秋蕊，而是穆二爷。
    穆清瑜已经出嫁，她只在门口隔着门问了问穆二爷的情况。
    穆二爷精神尚好，只是语气里透着疲惫。
    穆清瑜问了几句，便往穆老夫人那边去了。
    屋子里，只有穆老夫人、童秋蕊在。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童秋蕊红肿的脸颊，淡然无波地朝着穆老夫人行礼。
    童秋蕊施了厚厚的脂粉，只为挡住脸颊上的异常。
    可是再多再厚的脂粉，仍旧能让人看出异常来。
    “坐。”穆老夫人捏了捏眉心，为了穆二爷这事，她昨夜几乎气得一夜没阖眼。
    还好如今定国公府有穆嘉言撑着，不然就靠穆二爷，这国公府迟早败在穆二爷的手上！
    “祖母，方才我去瞧过父亲了，父亲精神尚好，祖母放心。”穆清瑜温声宽慰道。
    穆老夫人气得拍了下桌子，怒道：“他那个样子，怎么能让我放心？”
    穆老夫人这一股无名火来得太突然，穆清瑜怔愣了片刻。
    她反应过来，忙把怒火强行收了回去，“好了好了，你既然瞧过你父亲了，想必将军府事多，我也不留你了。”
    这便是要赶客了。
    穆清瑜顺势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祖母要保重身子。”
    “嗯，王妈，送一送瑜儿。”
    “是，姑奶奶，请。”
    王妈妈带着穆清瑜往外去，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穆清瑜问道：“王妈，父亲到底是怎么病的？”
    王妈妈没料到穆清瑜会问得如此直接干脆，她先回头看了一眼穆老夫人的院子，才压低声音道：“二爷在外有两个相好的，想必姑奶奶也认识，一个是翠姨娘，一个是翠姨娘的妹子。那二人为了……为了……”
    王妈妈看了穆清瑜一眼，在她心中穆清瑜还是那位国公府的二小姐。
    那二人为了快活，给穆二爷下了能叫人色令智昏的药物。穆二爷没有节制，才病下了。
    大夫来瞧过，说穆二爷的身子因此有了亏损，要养个好几年才能养的回来。
    这些话王妈妈不知道该如何与穆清瑜说，只好斟酌了下措辞，“那二人为了一己私欲，给二爷下了药。大夫说要养好久才养得回来呢。”
    “怪不得祖母要发那么大的火，”穆清瑜恍然大悟，“对了，二夫人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二爷从外头被小厮抬回来的时候，正是二夫人先给二爷把脉的。二爷觉得丢脸，就打了二夫人一巴掌。”王妈妈边说边摇头，这二房的事还真是一团糟。
    穆清瑜皱了皱眉头，她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父亲，怎么又添了一个打人的坏毛病？这应该不是穆二爷第一次对童秋蕊动手了。
    “那二夫人怎么说？”穆清瑜问道，上次的事可以说是失手，这一次挨了一巴掌，难道童秋蕊要白白受了？
    王妈妈笑了，笑容里暗藏嘲讽，“二夫人还觉得因祸得福，二爷愧疚，对二夫人态度好了不少。”
    穆清瑜跟着笑了，“二夫人甘之如饴便好。”
    说话的时候，王妈妈已经送了穆清瑜到门口。
    穆清瑜和王妈妈道别，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回到将军府，妙香过来报喜，说杨婉怡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穆清瑜更是高兴，又想离府去看一看杨婉怡，好在墨竹和妙香拉住了她。
    墨竹劝道：“夫人，现下高夫人和高小姐定会守在杨姑娘边上。高夫人和高小姐见到夫人，恐怕又会闹出什么来。”
    穆清瑜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现在婉怡最需要安静休息，我过几日再去。妙香，你派人盯着些，什么时候高夫人和高小姐出去了，就过来与我说一声。”
    “是，奴婢知道了。”妙香应下。
    李照公事繁忙，今晚又是到深夜才回来。
    他一进院子，就瞧见了屋子里留着的灯。
    他心中一动，大步走了进去。
    原本这个时候回来，穆清瑜都是哈欠连天的，今天倒是精神好。
    “岳父如何了？”李照难得关心人。
    他本该也去国公府探望一下岳父，可是公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
    穆清瑜咳嗽了下，“他没事，对了，婉怡平安生下了个儿子。”
    穆清瑜说出这个好消息，期待着李照和自己一起笑一笑。
    但是能让李照展露笑颜的事，少之又少。
    李照平淡地嗯了一声。
    穆清瑜自觉挫败，她走到李照背后，帮李照脱衣裳，“难道你不喜欢孩子吗？”
    李照猛地转过身，吓了穆清瑜一跳。
    穆清瑜嗔怪地推了李照一下，“就算你不喜欢，也不必吓我。”
    如今她待李照是越来越随意了。
    李照握住她的小手，眸色认真，“喜欢，只要是瑜儿和我的孩子，我很喜欢。”
    穆清瑜挣扎了下，手还是被李照紧紧地握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把衣裳放好，松手。”
    李照听话地松开手。
    穆清瑜收回手，将李照才换下来的衣裳暂且搁在屏风上，明儿个自有丫鬟拿去浆洗。
    她的手不由地搁到小腹上，也不知道她和李照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如果像李照……小小的人儿，精致得像是年画上的童子童女，却顶着一张能冻死人的小脸，穆清瑜被自己逗乐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照的双臂从她身后环住了她，低声问：“瑜儿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该给婉怡和孩子准备点什么好。婉怡实在是可怜，不如我们认她的孩子做义子。”穆清瑜提议道。
    “你喜欢便好。”
    穆清瑜花费了好几日，兴致冲冲地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可惜都没机会送出去了。

 第536章

    自从去见过杨婉怡，看到杨婉怡那般的处境之后，穆清瑜心中始终牵挂着。
    杨婉怡快生产了，高家那样的情形，恐怕是没有多少银钱能请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的。
    穆清瑜便吩咐了妙香，派人去盯着杨婉怡那边的动静，并请几个稳婆候着。
    没过多久，杨婉怡便发动了。
    只是穆清瑜还有旁的事，便叫妙香过去盯着。
    穆清瑜此时正在定国公府二房看望病人，病的不是童秋蕊，而是穆二爷。
    穆清瑜已经出嫁，她只在门口隔着门问了问穆二爷的情况。
    穆二爷精神尚好，只是语气里透着疲惫。
    穆清瑜问了几句，便往穆老夫人那边去了。
    屋子里，只有穆老夫人、童秋蕊在。
    穆清瑜的目光掠过童秋蕊红肿的脸颊，淡然无波地朝着穆老夫人行礼。
    童秋蕊施了厚厚的脂粉，只为挡住脸颊上的异常。
    可是再多再厚的脂粉，仍旧能让人看出异常来。
    “坐。”穆老夫人捏了捏眉心，为了穆二爷这事，她昨夜几乎气得一夜没阖眼。
    还好如今定国公府有穆嘉言撑着，不然就靠穆二爷，这国公府迟早败在穆二爷的手上！
    “祖母，方才我去瞧过父亲了，父亲精神尚好，祖母放心。”穆清瑜温声宽慰道。
    穆老夫人气得拍了下桌子，怒道：“他那个样子，怎么能让我放心？”
    穆老夫人这一股无名火来得太突然，穆清瑜怔愣了片刻。
    她反应过来，忙把怒火强行收了回去，“好了好了，你既然瞧过你父亲了，想必将军府事多，我也不留你了。”
    这便是要赶客了。
    穆清瑜顺势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祖母要保重身子。”
    “嗯，王妈，送一送瑜儿。”
    “是，姑奶奶，请。”
    王妈妈带着穆清瑜往外去，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穆清瑜问道：“王妈，父亲到底是怎么病的？”
    王妈妈没料到穆清瑜会问得如此直接干脆，她先回头看了一眼穆老夫人的院子，才压低声音道：“二爷在外有两个相好的，想必姑奶奶也认识，一个是翠姨娘，一个是翠姨娘的妹子。那二人为了……为了……”
    王妈妈看了穆清瑜一眼，在她心中穆清瑜还是那位国公府的二小姐。
    那二人为了快活，给穆二爷下了能叫人色令智昏的药物。穆二爷没有节制，才病下了。
    大夫来瞧过，说穆二爷的身子因此有了亏损，要养个好几年才能养的回来。
    这些话王妈妈不知道该如何与穆清瑜说，只好斟酌了下措辞，“那二人为了一己私欲，给二爷下了药。大夫说要养好久才养得回来呢。”
    “怪不得祖母要发那么大的火，”穆清瑜恍然大悟，“对了，二夫人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二爷从外头被小厮抬回来的时候，正是二夫人先给二爷把脉的。二爷觉得丢脸，就打了二夫人一巴掌。”王妈妈边说边摇头，这二房的事还真是一团糟。
    穆清瑜皱了皱眉头，她那个永远都长不大的父亲，怎么又添了一个打人的坏毛病？这应该不是穆二爷第一次对童秋蕊动手了。
    “那二夫人怎么说？”穆清瑜问道，上次的事可以说是失手，这一次挨了一巴掌，难道童秋蕊要白白受了？
    王妈妈笑了，笑容里暗藏嘲讽，“二夫人还觉得因祸得福，二爷愧疚，对二夫人态度好了不少。”
    穆清瑜跟着笑了，“二夫人甘之如饴便好。”
    说话的时候，王妈妈已经送了穆清瑜到门口。
    穆清瑜和王妈妈道别，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回到将军府，妙香过来报喜，说杨婉怡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穆清瑜更是高兴，又想离府去看一看杨婉怡，好在墨竹和妙香拉住了她。
    墨竹劝道：“夫人，现下高夫人和高小姐定会守在杨姑娘边上。高夫人和高小姐见到夫人，恐怕又会闹出什么来。”
    穆清瑜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现在婉怡最需要安静休息，我过几日再去。妙香，你派人盯着些，什么时候高夫人和高小姐出去了，就过来与我说一声。”
    “是，奴婢知道了。”妙香应下。
    李照公事繁忙，今晚又是到深夜才回来。
    他一进院子，就瞧见了屋子里留着的灯。
    他心中一动，大步走了进去。
    原本这个时候回来，穆清瑜都是哈欠连天的，今天倒是精神好。
    “岳父如何了？”李照难得关心人。
    他本该也去国公府探望一下岳父，可是公务繁忙，实在是脱不开身。
    穆清瑜咳嗽了下，“他没事，对了，婉怡平安生下了个儿子。”
    穆清瑜说出这个好消息，期待着李照和自己一起笑一笑。
    但是能让李照展露笑颜的事，少之又少。
    李照平淡地嗯了一声。
    穆清瑜自觉挫败，她走到李照背后，帮李照脱衣裳，“难道你不喜欢孩子吗？”
    李照猛地转过身，吓了穆清瑜一跳。
    穆清瑜嗔怪地推了李照一下，“就算你不喜欢，也不必吓我。”
    如今她待李照是越来越随意了。
    李照握住她的小手，眸色认真，“喜欢，只要是瑜儿和我的孩子，我很喜欢。”
    穆清瑜挣扎了下，手还是被李照紧紧地握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把衣裳放好，松手。”
    李照听话地松开手。
    穆清瑜收回手，将李照才换下来的衣裳暂且搁在屏风上，明儿个自有丫鬟拿去浆洗。
    她的手不由地搁到小腹上，也不知道她和李照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如果像李照……小小的人儿，精致得像是年画上的童子童女，却顶着一张能冻死人的小脸，穆清瑜被自己逗乐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照的双臂从她身后环住了她，低声问：“瑜儿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该给婉怡和孩子准备点什么好。婉怡实在是可怜，不如我们认她的孩子做义子。”穆清瑜提议道。
    “你喜欢便好。”
    穆清瑜花费了好几日，兴致冲冲地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可惜都没机会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