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从穷秀才开始》 第1章 生计所迫 春眠觉晓,绿意盎然。 珉州府下辖云坞村,葱翠的竹林里,吴淳正对着水缸发呆。 缸里本来没有水,是他一桶接一桶去山上的清泉处挑的,累了半天,因解渴想舀水吃,却被那倒影吓了个不轻。 水面映出的那张脸,消瘦、暗沉、略显憔悴,完全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准确来说,吴淳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而且刚来了不到半天。 在未来,自己大学毕业找工作,运气好,进了一家建筑国企,干了一阵子感到人生失去了目标,辞职后就穿越来了这里。 如今,一阵都要推倒再重来。 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但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后,吴淳有种想把原主乱棍打死的冲动。 原主本来也有个殷实的家庭,良田百顷,城里有几间商铺,七进七出的大宅院,和使不完的钱财,享尽荣华富贵。 但是再多的家产也禁不住败啊。 原主很早父母双亡,留下的家产由忠心的管家打理,本来只要安心研学,以后考取功名,说不定还能光宗耀祖。 可惜原主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四处潇洒挥霍,偌大的家产硬是被他败的只剩下族里的一间茅草屋。 也就是吴淳现在所处的竹林茅屋。 年久失修不说,屋顶还都是破洞,要命的是这几日倒春寒,住在这样的屋子里不冻死才怪。 原主吃喝嫖赌,将大宅子都压了进去,管家阻止不了,心有郁结,生了重病,最后也死了。 孤家寡人的他在城里没有人可以投靠,只好来到云坞村住进了茅草屋。 后来郁郁寡欢,出现幻觉,硬生生把自己掐死了,也就便宜了现在的吴淳。 摸摸脖颈上还未消退的红印,吴淳着实有点佩服以前这副身体的主人,还真是下得去手。 撸起破破烂烂的衣服,吴淳检查了遍,全身上下瘦的都可以看见皮包骨头,风一吹就倒的那种。 他现在这副样子,与乞丐何异? 这得是有多穷,才能过出饥民般的日子? 吴淳仰头长叹,老天不公啊。 要是让他早穿越几年,靠着父辈的家资,他怎么也能拿这些做本钱赚的盆满钵满,然后高中进士,成为珉州府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想念间,吴淳转头望了眼水缸中那张布满污垢的脸,捧起水好好地搓洗了一下。 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这么脏! 洗完后,吴淳拿帕子将脸擦干。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只要活着,自己还是有无限的可能。 咕咕! 肚子开始不安分地叫唤起来,得填饱肚子,才能花时间去规划下一步的事情。 照着记忆找到米缸,吴淳掀开盖子,只见米缸早已见了底儿,他将米缸倒出来,最后也只得到九粒米。 吴淳看着手里的九粒米,委屈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这里既没有金手指,也没有钱粮,这让他一个穿越者情何以堪? 难道天要亡我乎? “昔者明太祖朱元璋手里只有十三粒米都能一统天下,而我还比他少四粒,看来以后我的成就也是不可限量啊。” 吴淳也只能这样自我激励了。 肚子还在叫唤,再不吃点东西人就要昏死了,得想办法去村里找点食物。 昔日原主经常也去村里乞讨,村民朴实,看他可怜就接济了几日。 但后来原主懒惰成性,不事生产,反而拿着碗四处要饭,让村民们大为反感,后来也就没有人给他送吃的了。 现在吴淳就这么去要,肯定要不到饭,反而还会被讥笑一顿。 得想个什么办法才好呢? 眼神飘忽间,吴淳看见了茅草屋角落里的几把农具,锄头钩镰耙子几样,两手一拍,暗道今后几天的粮食有了。 家里是没有田的,茅草屋前仅有一块菜园,久未打理就荒废下来了。 这几把农具也是原主购置的,他一时兴起想种些瓜果,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就不了了之。 这些农具都是由铁打造的,在这个农业为主的国度,铁可谓是最为重要的资源,打造兵器和生产农具都离不开它。 而且金属也值不少钱,拿出去卖给村民换些粮食回来,正好可稍解燃眉之急。 对吴淳来说,他不会靠种田来改变自己的际遇。 原主前身还是珉州府的秀才,只是贪图享乐不肯读书,其实脑子聪明的很,也有些做学问的天赋,重新拿起来也能用用。 只是苦无银两作进阶之身。 当今之计,还是先想办法谋个差事稳定下来。 吴淳忍着饥饿,吃力地扛起几把农具,照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售卖农具,当然要找个人多的地方。 要说云坞村村民去的最多的地方,莫过于村口的老槐树,许多老人时常在那里休憩谈天,是整个云坞村的茶话中心。 许多流言碎语都是从村口的老槐树下传出去的,他这要是去售卖农具,包准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全村皆知。 但是没办法,人总得活下去,村民喜欢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好了,吴淳前世就是个脸皮厚的,也不在意这些。 正是傍晚时分,村里家家都飘起了炊烟。 老槐树下正有几个老头蹲着抽旱烟,见到吴淳搬着农具前来,一个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难道吴公子要下田干活了? 这可真是稀罕事。 虽然村民们看不惯吴淳偷奸耍滑,但好歹原先是村里的望族,不少人得过他们家的庇佑,都还是希望吴淳能够振作起来的。 “吴公子,你这是?” 有个老头看着吴淳将农具整齐码在地上,不由得上前好奇问道。 吴淳也不在意众人惊奇的目光,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只想早点将这些农具换回点粮食。 “李大爷,别喊我公子公子的,喊我吴淳就行,您要是抬举我,就喊我声淳哥儿。” 他又指着地上的农具,开始做起了推销。 “这些农具我打算都卖了,都是好铁做的,足够换些粮食了。” 一听说吴淳要售卖农具,在蹲的大爷们顿时不淡定了,纷纷劝说吴淳不要这么做,农具可是农民的生产工具,没有了农具,还怎么进行生产。 这就跟渔夫将自己打鱼的网卖了一样,岂不是舍本逐末之举? 吴淳摇头不语。 他本来也不会农事,志向也不在此,自然想象不出老农民们对农具的重视。 见劝说不动,那李老头拿起一把耙子看了眼,为吴淳感到可惜。 “这些可都是九成新的好家伙,卖了实在可惜,淳哥儿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跟我们老家伙说,要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吴淳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他固然可以找这些大爷要吃的,但不能重复原主以前那样的举动,天天去吃人家,他就是脸皮再厚,也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大爷们要是想帮我,就看看谁家有需要的,帮我都卖出去,一把我也不喊高价,拿稻子或者白面来换,一把农具半斗粮食。” 几个大爷听完,点了点头,价格倒是合理,半斗粮食他们还是拿得出的,今年收成还不错,交了租子还留有不少剩余。 “好,淳儿哥,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粮食去。” 有几个大爷看上了吴淳的农具,连忙转身去家里拿粮食,要是去晚了,肯定被村里其他人买光了。 官府盐铁专营,铁这种东西管制很严格,所以相对来说价格也不低,买吴淳的农具只要半斗粮食,相当于捡了个大便宜。 有这样的便宜,喜欢占便宜的村民们哪有不愿意的。 不到一会儿,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云坞村上百户村民都知道了吴淳再售卖农具,每把铁制农具只要半斗粮食。 好事的村民们连忙前去村口凑热闹,都想看看吴淳这落魄的公子为啥把吃饭的家伙都卖出去了。 第2章 十分不旺 村口大槐树下。 村民们将吴淳围的水泄不通,都好奇的看着吴淳熟练地跟想要买农具的妇人说价。 盖因为有些村妇还不知足,还想把价格降一些,吴淳当然不能答应,他这都是贱卖了,再降下去就得饿死了。 “王婶儿,你看看我这农具,没用过几次,李大爷这样的老把式都说过是九成新,你只赚不亏啊。” “实在不能再少了,就这个价,一手交粮一手交货,你要不要?” 那王婶儿犹疑了会儿,高兴地点头答应,将粮食递给吴淳,扛着锄头扭着腰回去了。 吴淳擦了擦额头冷汗,几把农具都卖出去了,脚下堆了起码四斗粮食,也就是四十多斤的样子,已经足够自己吃几天了。 松了口气,总算是把粮食的问题解决了。 “已经卖完了,吴淳多谢各位大叔大婶了。” 吴淳拱了拱手,抬起笑脸,对在站的村民表示感谢。 要不是这些朴实的村民接济了他一个多月,原主早就饿死了,也不会有他什么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现在没有什么能力,等以后发达一定不会忘记这些人。 “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以前也受过你家的恩惠,只要淳儿哥活得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李大爷真诚地说了句话,长叹了声。 他知道吴家的落败跟吴淳脱不了关系,但他们人微言轻,不好说什么,希望吴淳能够早点明白过来就好了。 “淳儿哥是变了不少,看来这孩子经受打击,成熟了不少。” “对啊,你看今天,他卖农具跟那些人说价,一点也不怯场,说得头头是道咧。” 村民们三三两两议论着散去。 众人热闹可看散去,吴淳疲惫地松了松筋骨,转头看着地上的几十斤粮食却犯了难。 这么重,要是他一个人搬,非得累死不可。 正想着,一个身材健壮的大个子走了过来。 “二旺,来,这个给你吃。” 大个子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白馒头递到吴淳的手里,笑得十分灿烂。 “这是我从后娘那里偷来的,知道你在这儿卖农具,我就想你肯定吃不上饭了。” 吴淳二话没说,先填饱肚子再说,将白面馒头放在嘴里撕咬咀嚼,虽没有任何味道,但他吃得津津有味。 对快饿死的人来说,就是吃糠都是美食,吴淳现在就是这种体验。 幸福的只想哭泣。 “我这里还有一个,你不够我再去拿。” 大个子赶忙从怀里再次掏出一个,看着吴淳狼吞虎咽的模样直发笑。 吴淳也没有拒绝,现在再讲什么礼节就是矫情了,一边吃一边在脑海里回忆关于大个子的信息。 大个子生下来的时候亲母难产死了,其父后来又续弦娶了一个,但是对大个子并不好,其父在外做镖师,很少回来,故而后母当家,颇为吝啬。 大个子大名叫朱光武,不知为什么,生下来后脑子有点痴傻,这么多年就没有上过私塾,一直待在家里,后来有个落魄老头教他武功,朱光武练武很有天赋,其父寄予厚望。 但一想到朱光武的痴傻,从军杀敌是不可能了,以后做个镖师倒是能勉强糊口。 吴淳在村里的时候,跟谁都合不来,唯独跟朱光武玩得开,后来村里的混小子就骂他们是两条惹人厌的狗,一个叫大旺,一个叫二旺,结果朱光武还引以为傲,将吴淳的称呼也给了,每天“二旺”叫个不停。 虽然吴淳有个秀才的功名在,但谁叫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呢,村里的小孩淘气顽劣,丝毫没把他这个读书人的身份当回事。 自古读书人都挺受人尊敬的,但吴淳却没有一点儿受到尊重的感觉,也许是前身太过纨绔了,村民们早就失去对他的敬畏了。 吴淳苦涩一笑,二旺就二旺,他现在真是活得连狗不如,还旺旺呢,他一点儿都不旺。 “二旺,大婶们说你挺能干的,跟他们讲价都丝毫不怯场,要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光武挠着后脑勺,用佩服的眼光打量吴淳。 吴淳翻了个白眼,用心啃着馒头没有说话。 一个健壮如牛犊,一个枯瘦如甘蔗,而朱光武却佩服起他来,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说这孩子傻,的确是傻的不可救药,村里的小孩欺负他他也不还手,就蹲在地上让人打。 说他不傻,还能从吴淳卖农具的事情看出他的意图来,正应了那句:有时憨纨有时傻,无忧无虑无人夸。 吴淳想了想,不能白收朱光武的好处,带他上山打猎搞点肉食,也好让他拿回去堵住其后母那张阴毒的嘴。 “大旺,帮我个忙,这些粮食帮我搬回去,明天我带你去山上打猎吃肉。” 吴淳伸出手,踮着脚尖,这才拍到朱光武的肩膀,实在是这家伙太高大了,都快接近两米了。 七尺壮汉,不外如是。 “好。” 朱光武憨憨一笑,单手提着重达四十多斤的粮食,健步如飞走在前面,让吴淳看得眼皮直跳。 直娘贼,这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难道他来的这个世界也有所谓的修仙人士? 吴淳摇了摇头,根据他记忆里的信息,这个世界跟古代任何朝代都有差距,他所处的地方是东方大帝国乾朝,疆土数以万计,幅员辽阔,但各诸侯王分封在各地,乾朝对地方的掌控力度越来越弱,甚至隐隐有分崩离析之兆。 而珉州府属于端王的地盘,端王盘踞在帝国沿海东南部,拥有郡州县无数,势力庞大,在分封的七个诸侯王中排名也挺靠前的。 这局面倒是有点像东汉末年的形势,现在各诸侯国都暂时相对保持了平衡,但吴淳料定必不长久,不是乾朝皇帝废除分封中央集权,就是各诸侯王割据混战,最后夺取天下政权。 如此大争之势,简直大有可为啊。 但吴淳还是要面对当前的现实问题,解决温饱,去珉州府打听打听消息,再做后续的打算。 带头造反什么的,风险太大,他也没那个野心,找个王公贵族抱大腿,或者入赘当赘婿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知不觉间,吴淳已经确定了自己今后伟大的志向。 突然,村路间出现了一群人,披麻戴孝,似乎在办丧事。 吴淳回过神来,好奇地看了眼送葬的队伍,黄表纸、棺木、和头戴白巾的亲属,跟后世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云坞村百十户,有个老人去世很正常,而且家家都不富裕,这丧事办得也简朴些。 “村里周秀才前些日子走夜路,掉沟里摔了,撞了邪,回家躺了半天就死了。” “唉,可惜啊,周秀才是俺们村唯一的文人老爷,没了他,以后谁给俺们写书信,念通告哟。” “俺们村太穷,那些文人老爷巴不得去城里做官儿,我们这穷乡僻壤,留不下人才。” 道旁的村民们议论纷纷,吴淳目视着送葬的队伍远去,若有所思。 吴淳想了会儿,便头也不回继续往家里赶。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还是吃个饱饭。 又回到那个茅草屋后,吴淳烧火做了点粥饭,与朱光武吃饱后见天色已晚,朱光武就先回去了,吴淳将就着茅草屋过了一夜。 刚刚立春,风还是冷的,茅草屋四处灌风,加了多少层被子都是没用,那种彻骨的冷是无法让人入睡的。 到了夜晚,明月高悬,冷风呼啸竹林,飒飒的响。 吴淳想了个法子,去找了些鹅卵石,烧火将其烤热,然后用棉布包裹着,找了几块木板搭成一个三角的帐篷,地面铺上稻草,总算暖和了许多。 风吹不进来,抱着掺了石头的棉布睡觉,身体跟着热乎了不少。 茅草屋是破的,但人是活的,经过吴淳一番改造,总算是能够睡个安慰觉了。 他也不怕歹人来偷东西,全身上下,除了他那点粮食值点钱外,就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而粮食被他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绝对没有人能够发现。 吴淳缓缓地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正坐在高中的教室内背诵杜甫那首着名的诗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直娘贼,以前上课的时候,打死都背不出来,现在一想就出来了,真是奇了。” 吴淳在梦里自嘲着。 第3章 就是进货 翌日清晨,鸟鸣呦呦。 吴淳睡醒起来,走出茅草屋,下意识转身一看,只见茅草屋歪斜了四十五度,摇摇欲坠。 “我去,好险!” 昨夜风太大,茅草屋耐不住这么大的风吹,不过幸好没塌下来,不然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长叹一声,茅草屋是不能住了,得想个办法,否则今日晚上只能露宿荒山野林了。 “唉,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没有钱财,做什么都没有底气,哪有什么苦中作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吴淳正沉思着,这时朱光武快步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大麻袋,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 “二旺,你看,我捡到这么多粮食,你不用挨饿了。” 说着将麻袋里东西展示出来,吴淳瞟了眼,霎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朱光武。 这不就是自己藏在大树上那四十多斤粮食么,这家伙是怎么找到的,见鬼了不成? “大旺,你这粮食是从哪里捡来的啊。” 吴淳现在唯一好奇的不是这粮食,反而是朱光武是怎么发现这粮食,然后从四五米高的大树上将粮食拿下来的? 要知道他为了藏粮食,专门用麻绳子将粮食拉到大树上藏着,就怕别有歹心的人来偷窃,毕竟这个世道太乱,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嘿嘿,我一眼就看到了,跳上去,拽下来,有什么难的。” 朱光武很轻松地说完,还带着得意之色看了眼吴淳,似乎为找到这么多粮食而感到自豪。 “这家伙,武功这么高,没看出来啊。” 吴淳本以为朱光武有点力气就差不多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能够徒手跳上四五高的大树上,轻功了得啊。 算了,竟然帮自己拿下来,就懒得他再跑一趟了。 当即吴淳将真相给朱光武讲明了,把朱光武搞得满脸发懵,闹了个大红脸,看着吴淳满眼内疚之色。 “这不怪你,我倒是奇怪,这麻袋的样式你昨晚不就见过么,怎么今日就认不得了?” 听见吴淳的疑问,朱光武呆滞了片刻,脑子有点短路,半晌,这才回过神来。 “这昨日吃进去的饭,今日拉出来,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吃的啊。” “哈?” 吴淳被朱光武神奇的比喻惊呆了,好家伙,说的好有道理,差点自己就信了。 “唉,不说这个了,大旺你轻功这么高,是怎么练的,教教我可好?” 吴淳心里对轻功的热衷程度要高于读书做官,毕竟哪个孩子没有武侠梦呢。 一苇渡江啊,如履平地啊,凌波微步啊,多有高人风度啊。 不料朱光武摇摇头,“我师傅说不能传给别人,等我见到师傅,就让他收你为徒,这样你就可以学了。” 朱光武拜师的事情有点奇异。 当初端王和瀛国在东南沿海打仗,无数战争难民离家逃难,有个邋遢的老头子在路边快要饿死了,好心的朱光武将其带回家救活了回来。 那老头见朱光武心性淳善,加之根骨奇佳,便传授了不少高深的武功心法,朱光武也就照着练,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竟然真的让他练成了。 朱光武练功有成的事情只对自己讲过,村民们都以为朱光武是练功失败了,那老头教了数日就断了师徒缘分离去,朱光武也从未向外人展示过武功。 朱光武对吴淳无话不谈,什么都说了,他也没有想明白师父当初什么要教他武功,后来却又弃他而去,就跟玩儿似的。 在吴淳看来,这就跟菩提老祖教孙悟空一样,生怕徒弟把自己名声毁了,便找个借口赶出山门去,免得落个晚节不保。 拜师? 那老头不知是何方高人,游戏人间,行踪不定,怎么能够找得到,就算找到人家收不收他还是一个问题。 两袖空空,他现在能靠的就只有自己的脑子。 按捺下不切实际的想法,吴淳煮了些粥饭,干干净净地吃完,拿起唯一一把生锈的柴刀,带着朱光武进了山林。 必须找点肉食,光喝粥还不是不行,身体营养跟不上,而且他还有另外的打算,打猎是见效最快,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二旺,你要打什么猎物?” 朱光武在后面抱着一把顶端削尖了的竹子,面色十分兴奋,他也想吃肉,但后母对他苛待,将肉给亲儿子吃,而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就只能喝肉汤。 “我记得山里野猪是有很多的,经常下山来毁坏庄稼,我们做几个陷阱,看看能不能抓到野猪。” 想到香气喷喷的野猪肉,吴淳咽了一下口水,这样的好东西在后世可是保护动物,不多见呐。 “大旺你武功那么高,倒时候抓一些山鸡,再找找有没有黄姜和野花椒树,做调料那就是绝配啊。” 朱光武被吴淳说的意动,口水也分泌了出来,他相信吴淳能够搞到肉食,他一向对吴淳都是十分信任。 接下来,吴淳仔细观察了野兽经常出没的足迹,然后在必经的道上挖了几个深坑,里面插上削尖的竹子,为了防止别人不小心踩中陷阱,还插了根竹棍进行标记。 山里的野猪猖獗,村里的猎户也时常出来打猎,收获都是十分丰富的,他不信自己就会空手而归。 布置好猎杀野猪的陷阱,吴淳又带着朱光武做了几个小型的触发陷阱,专门捕捉野兔山鸡,设置起来很方便,而且效果也很显着。 要问这些野外求生技巧从哪里学来的,别问,问就是贝爷教的。 后世吴淳闲着没事最喜欢看荒野求生节目,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够去野外体验生存。 结果他的梦想成真了,而且开局就是地狱级难度,稍微不努力都活不下来的那种。 这边布置好,两人便趴在草丛静静地等待成果。 耐心地等待了一个多时辰,几只野兔和山鸡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都很分散,而且警惕性很高,一声鸟叫都能将把他们吓走。 两人屏息不动,希冀它们能够乖乖地被陷阱困住,但是让吴淳失望的是,那些猎物就算是靠近陷阱05厘米,拿陷阱都没有被触发,好像失灵了似的。 出师不利啊,吴淳心情有些沮丧,恨不得伸手上前去抓。 太过分了,饵料都给你放在那里了,你却不吃,是不是看不起我? 眼看着它们都要跑了,朱光武这时却满脸迷惑地开了口,“二旺,为啥要等他们踩陷阱啊,就这样不能抓吗?” 这不是废话,肯定抓不到啊。 吴淳翻了个白眼,作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你厉害你来。 朱光武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脑袋,捡起几颗石子,放在手里,眉眼闪过一丝锐利,啾地一声打了出去,一只小白兔应声哀鸣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我去,这都行。” 吴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朱光武用石子甩出去,一颗接一颗,那些猎物也一只接着一只倒下,很快满地都是被打残的猎物。 吴淳竖起大拇指,满脸服气,“大旺,你以前不知道用这个方法打猎么,这样你就天天有肉吃了。” 朱光武听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二旺你可真聪明。” “呃——” “算了,先收起来再说。” 吴淳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到猎物旁边,提起一只,只见一颗石子嵌进了腹部肠胃里,死得全身在抽搐,这得是有多大的力道啊。 吴淳啧啧几声,拿麻绳捆了猎物的腿,串成一堆,挂在竹竿上两人抬着走。 “这就是来山里进货啊。” 吴淳看着竹竿上十多只猎物,有野兔也有山鸡,不由得感叹了句。 别多问,问就是来进货。 肉食已是足够,接下来找点野生的姜葱蒜和花椒就可以回去了,狩猎野猪的陷阱还不知何时才能有收获,千万急不得。 两人抬着猎物下山,临时在山边坡上挖了些野生的姜葱,然后从花椒树上择了些果实,正准备回竹林,不料这时山中传来野猪惨烈的叫唤。 第4章 计划重修 两人对视了一眼,大喜,立即将猎物藏在草丛里,吴淳拎着柴刀,朱光武拿着竹棍,奔向预先设置的陷阱处。 野猪这种动物,有些狡猾,而且凶悍,成年的野猪连山中猛虎都不惧,更别说他们两个人类了。 故而吴淳没有急着上去弄死那头陷在坑里的野猪,而是保持相对的距离,看看它的同伴会不会出来援救,正好一网打尽。 等了半刻钟,眼见那坑里的野猪哼哼唧唧的声音越加微弱,朱光武等不及了,高兴地走上前,朝下看了眼野猪,转身朝吴淳招手。 “二旺,没事了,野猪被竹子插死了。” 就在朱光武说话那一刻,吴淳却猛然看见坑里跳出个身影,那影子没有逃跑,而是直接朝着朱光武的方向拱去,这一下要是落实了,断几根肋骨都是轻的。 “大旺,小心身后!” 吴淳暗叫不妙,奋力大吼一声,希望朱光武能够注意到身后。 武功再高,也怕偷袭,尤其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最容易致命,吴淳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没有大意,时刻保持警惕,没想到朱光武却着了那野猪的道儿。 真是阴险的家伙,死前还不望拉个垫背的。 “嗯啊?” 朱光武拿着削尖的竹棍,恍然不觉,听了吴淳的话,下意识转过身来,也就巧了,那牛犊般的野猪正好撞在身前的竹棍尖部,噗嗤一下,野猪惨叫一声,朱光武整个人动都没有动,那野猪就完全死翘翘了。 临到死,那野猪连朱光武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竹尖贯穿了下颚。 吴淳走了过来,定睛一看,不由得一乐,这野猪不是送上来找死么,朱光武拿竹竿的角度太刁钻了,正对着那野猪的下颚位置。 “大旺,以后不可这么毛躁,百死之虫死而不僵,要等对方真的没有危险了再上,幸亏你运气好,不然今日就危险了。” 吴淳提醒了一句,希望说些道理让他能够明白,朱光武虽然武功高强,但为人善良,对人过于信任,必须让他提高警惕,否则容易遭人的毒手。 “我知道二旺你是为我好,以后我不敢啦,一定听你的。” 朱光武也是吓了一跳,满脸感激地看着吴淳,心里默默记下了吴淳的说的话。 诸事已毕,两人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回去。 陷阱依旧留着,说不定以后还能捉到什么猎物,不时来看看就行,也不费什么功夫。 回去的路上,朱光武一个人就抗着上百斤的野猪走在前面,而吴淳则提着小猎物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没办法,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能够提着这二十多斤的猎物走几里山路,都是他最后的极限了。 下心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补回来,没有一副好的身体,在这个时代生了病,可是会要命的。 朱光武先一步回了茅草屋,就连大火都烧了起来,就等着吴淳回来侍弄,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吃肉了。 吴淳想了想,自己这栋茅草屋要什么没什么,也没有工具,怎么能够料理这头成年的野猪,而且他嫌麻烦。 自己又不是杀猪匠出身,只会动嘴不会动手啊。 朱光武捂着肚子,满脸可怜地看着吴淳,那眼神别提有多让人心疼了。 想了一下,这些活儿自己还是干不来,只能拿到村里去给别人干,农村搭伙吃饭,你出个菜我出瓶酒,不早就是传统了么? “二旺,不如拿到我家去做,我后娘做的血肠也很好吃的。” 朱光武提了一句,但不是吴淳小气,而是他后娘实在吝啬,抠抠搜搜的,这要是拿过去,他和朱光武也只能吃个猪屁股,其他的都得进她那个亲儿子的嘴。 “不妥,遮肉进你后娘的嘴休想再拿出来,我们去里正家里,正好我有点事找他合计合计。” “好!” 朱光武无条件服从吴淳。 接下来,吴淳和朱光武挑着二十多只山鸡和一只野猪,径直朝云坞村里正的家里走去。 云坞村的里正说来跟他是有些渊源的。 现任里正是吴淳父亲的表兄弟,吴淳称为表叔,而且这职位也是当年吴淳父亲打点州县的关系给他求的,算是有几分知遇之恩。 云坞村是吴家的祖籍所在,村中大部分人都姓吴,村里有个供奉吴家牌位的祠堂,吴淳的表叔是吴家一脉的嫡系,所以族权和乡权在握,而吴淳的父亲只是支房,凭借着财富故而为族人们所看重。 但实在没想到到了吴淳这一代,偌大的家产竟然被他败完了,让宗族里的老人们痛心疾首。 他表叔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当年吴淳父亲为何生的不是个女娃,这样女娃出嫁后,吴淳家的产业他就可以凭借族权收归为族产,云坞村也不会成了十里八乡的贫困村。 表叔说的话不能说没有一点儿私心,但好歹是为了整个宗族,但前身的吴淳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表叔,认为他表叔靠着自家的资源得了势,现在又想要谋夺吴家的财产。 但吴淳现在却不这么认为,那个表叔虽然有点寡情,但总体上对整个宗族还是很负责任的,要是吴家的产业充作了族产,前身自己也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 能够为家乡脱贫事业做点贡献,这也是不错的。 进了村口,路过老槐树底下,众多村民看见朱光武肩上的野猪肉,和吴淳挑的野鸡和野兔,眼底在放光一般,纷纷凑了上来。 “淳哥,这是你们上山打的?” “哎呀呀,不得了啊,这野猪有一百多斤了。” 众人围着野猪议论,盯着朱光武看,看得后者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日这一露面,村民们对这云坞村大旺和二旺的改观是变化了许多。 吴淳知道自己不能吃独食,乡里乡亲的,自己落魄时人家出手帮忙,岂能不知道感恩? 这二十几只小的猎物,他是准备送出去的,一来是聊表谢意,二来他还有另外的打算。 事先吴淳也经过了朱光武的同意,毕竟这些本来都应该是他的,自己拿来做人情,实则是有些亏欠了朱光武。 但朱光武毫不在意,他只想赶紧让吴淳赶紧烤肉给他吃。 吴淳掏出一只大肥兔,塞进李大爷的怀里,把李大爷弄得手忙脚乱。 “哎呀,这怎么使的啊,淳哥,这是你们辛辛苦苦打的,我们吃白食,成了什么啊?” 李大爷坚决推辞,吴淳硬塞在他怀里了。 “一来是表示感谢,二来是我那茅草屋住不了了,我想问问您那做工匠的儿子什么时候回来,改日去帮我修间竹屋如何?” 李大爷不好意思地收下,见吴淳表示要修房子,不由得为他担忧,“这修竹屋倒是不难,只是淳哥儿你哪里来修缮的费用。” “您预估得要多少?” “保守估计,十两银子差不多,反正是竹屋,取材方便,找四五个匠人,打个地基和匠人工钱花点钱外,其他都不花什么钱。” 李大爷掐着手指头估算,得出了大概的结果,跟吴淳想的也差不多,这个数正好够了。 现在十两银子相当于三口之家一整年的花销,可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何况对他这种身无长物的人来说。 但吴淳有自己的打算,他有信心在这几天弄出这大笔钱来。 而且竹林的茅草屋是真的住不下,那就是间高危房,打死他都不可能进去住。 李大爷不相信吴淳能够拿出这么多银子,吴淳这些日子又是卖农具又是上山打猎,看来真的是囊中羞涩,想必那茅草屋也住不得了,他想着是不是能够让大家合伙把这笔钱出了。 “淳哥儿,你啥也别说,我去想想办法,让村里凑凑份子,将这笔钱凑足数,给你把竹屋建起来,你父亲待我们不薄,我们也不能做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呐。” 吴淳听了心中万分感动,他父亲在云坞村还是有几分体面的。 但是这体面用一分少一分,再强逼就是仇人了,他知道这个理儿,所以一直没有像原主那样去要求别人。 吴淳坚决拒绝,“李大爷,相信我,这笔钱我拿得出,乡亲们待我不薄,本来大家日子都过得紧,我不能吸大家的血。” 李大爷欣慰地叹了口气,他还是有点不相信,但修筑竹屋的事情不能落下,他想着等大儿子回来就开始着手干,这笔钱就是自家全部担了,也要给吴淳修下来。 接下来,吴淳将二十多只小猎物,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每家各一只,没有拿到的也不怪吴淳,只怪他们来得晚了。 这些事情做完,吴淳跟朱光武挑着野猪去了里正表叔的家里。 第5章 谋个差事 表叔名叫吴建业,是个有点心机的农村小吏,本来见到吴淳和朱光武这两个二货是懒得搭理的,但见了那头上百斤的野猪,立刻态度大变,堆满了微笑迎出来。 吴淳有礼有节地见过,将搭伙的事情说了,吴建业喜不自胜,抹着嘴巴连声称好,看着吴淳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亲近。 没有办法,有奶才是娘啊。 当初吴淳家发达的时候,吴建业三天两头朝吴府跑,山货特产天天送,嘘寒问暖不要钱似地抖出来; 现在吴家被吴淳败光了,吴建业这个宗族族长几乎没有看顾过吴淳,只是关心了几句,便送他回竹林去自生自灭。 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哪有什么人情世故,只不过都是酒肉算计罢了。 吴淳此次也不是空手的,承诺一半的野猪肉给吴建业,一半的野猪肉给朱光武。 朱光武那一半儿是朱光武应得的,他担了更多的风险,自然就有更多的收益。 至于吴建业那一半,吴淳自有算计。 “哎呀,我的好侄儿,这么些日子你也不来看看我,变得这么消瘦,真是疼煞我啊。” 吴建业拍拍吴淳的肩膀,泪水在眼眶里转,满脸疼惜,不知道有几分假几分真。 “表叔,我该死!” 吴淳上前直接下跪,但不是对着吴建业,而是面对吴家祖祠的方向。 “我以前年轻不晓事,不知道表叔和我父亲你们创业艰难,将家产败光了,我愧对吴家列祖列宗,请族长责罚我这不肖子孙。” 说完,潸然泪下,闻着无不心生怜悯。 在场人也不少,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以及内院表嫂和表兄,见了吴淳这般举动,心里纷纷平衡了不少。 当初那个嚣张跋扈的吴家大少对着祖宗忏悔罪过,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吴建业虽是个官迷儿,但对宗族还是有感情的,时常感叹吴家后辈无人挑得起大梁,现在见了吴淳这般模样,心里软了下来,对吴淳的感官也改善了许多。 连忙上前将吴淳扶了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的泥灰,声音温和。 “好啊,回头是岸呐!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你要好好读书,努力考取功名,振兴家族,为吴家光宗耀祖啊。” “表叔说的极是,以后我一定努力,决不让乡亲和族人们失望,重振我吴氏家族。” 吴淳抹了下眼泪,平复了下情绪,对着在场的众人发誓,让大家彻底相信,吴淳这个败家子是彻底变懂事了。 吴淳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对吴氏家族哪里有归属感,这一切不过是他导演的戏码罢了,目的就是让族人们相信,他吴淳不再是以前那个纨绔了。 这样一来,以后他做的一切事情就有理有据了,毕竟自古幡然醒悟的人也不在少数,完全就可以认为他是变好了。 唉,没办法啊。 要想在这个世界有所作为,首先就要改变大家对他的刻板印象,否则他做什么事情,人家都会报以怀疑的态度,甚至给他使绊子。 不过,看来他已经用影帝般的演技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村民,人们对他的态度也改善了许多。 …… 吴建业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驱散了村民,命令妇人前去烧火,又让大儿子去料理那头野猪。 今天是他最高兴的一天。 首先能够分得一半的猪肉,而且这是吴淳的孝敬,其次就是吴淳的悔悟,这对吴氏家族来说是一件不小的大事,可以作为正面的教育后辈的例子,而且吴淳还是个秀才,算是知识分子,对吴氏家族的未来发展很有好处。 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嘛。 要是真的将吴淳培养出来考上举人老爷,他们云坞村也与有荣焉。 说话间,吴建业带着吴淳走进了堂屋,朱光武去内院帮助表兄料理野猪,表婶在厨房烧开水煮饭,堂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吴淳喝了口吴建业送上来的清茶,润了润嗓子,前面铺垫的差不多,现在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表叔,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表叔您允许。” 吴淳低眉躬身,将姿态放得很低,因为这样他那官迷的表叔才会更加享受。 果然,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吴建业看见吴淳如此低姿态,浑身都舒服起来了,大手一挥,十分豪爽: “你我还外道什么,但有所求,我定竭尽所能。” “前几日,不是我们村里写文书秀才刚刚去世了么,表叔你也是知道我的情况,四时不知,五谷不勤,唯一擅长的就是认识几个字罢了,所以恳请表叔将这差事交给我如何,侄儿一定不辜负表叔的期望。” “文书先生,噢,想起来了,确有其事。” 吴建业低着头,托着下巴沉思,时不时抬头看向吴淳。 吴淳心里十分平静,一点儿也不惧吴建业的眼光,文书先生这点事情他还是有信心做下来的,村里识字的很稀少,自己成功被录取的几率很大。 吴建业不再犹豫,一拍桌面,站起身来。 “既然侄儿相请,我身为长辈岂能拒绝?就这样,择日你就去祠堂坐案,负责撰写布告文书,为村民书写家信,每月薪俸一两银子,钱就从族产里扣。” 大事已定,吴淳谢过。 吴建业又转过身,坐下喝茶,看着吴淳,“侄儿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这希望你戒骄戒躁,踏实做事就好。你比我那嫡子有出息多了,他读了几天私塾,就打死都不去了,非要去学做菜,你说说这像什么话,唉!” 吴淳作为外亲倒是不好答话,随意劝了几句敷衍过去。 只是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做个厨夫也不失为好的选择,话说镇关西还不是屠夫出身,照样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 “表叔,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还需得你同意。” 吴淳想起修建竹屋的事情,不能耽搁,索性现在就提出来,省得以后反复。 吴建业转过头来,“哦?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同意。” “我想在竹林建一座竹屋。” 吴建业摆摆头,“害,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那片竹林反正是你家的祖业,你想建就建好了。” “但是缺了点银子。” 吴建业心头一紧,脸色微变,“这样啊,缺多少啊。” “十两银子,不知道表叔能够支援一些。” 十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吴建业想摇头拒绝,但是预先自己夸下了海口,现在不好收回了。 他不能说自己一个里正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但要说借,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吴淳拿钱去嫖赌了,定是收不回来。 说到底,他对吴淳还没有达到完全信任的地步。 吴淳也明白,想要突破这一点,唯有让吴建业觉得有利可图,然而他正好有个好点子。 吴淳将前后所有大门都关上,来到吴建业身边,下意识降低了说话的分贝。 “表叔作为一族之长,这些年带着我们这些族人,想必过得并不轻松。您想要重振吴氏宗祠,无外乎钱权二字。” 吴建业缓缓点了一下头,虽然觉得吴淳是在说废话,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没钱,怎么置办产业给族人们稳定的生活? 权势,那就更重要了,自古传世悠久的大家族少不得要有几个在朝为官的,没有权势庇护,再大的家族都会被外来势力盘剥瓜分。 “权是先不用想了,但是这个财嘛。” 吴淳顿了一下,自信满满,“小侄儿有个点石成金之术,不知表叔愿不愿意听?” 点石成金之术? 吴建业仔细观察吴淳的面色,见他满脸严肃的模样不似作假,心里仍然不敢相信,吴淳要是有这能耐早就离开云坞村了,怎么还会过得这么穷困潦倒? “贤侄莫非在糊弄我?” 吴淳连称不敢,但吴建业明显被他说的话意动了,吴淳心知事情成功了一大半,再加一把猛火,对方绝对会大力支持。 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 第6章 点石成金 其实这在后世有一种说法,就叫空手套白狼。 仅凭一张巧嘴和商业计划书,便让那些有钱的大佬心甘情愿的砸钱。 这还真不算是忽悠,一个好点子可真的是价值万金,吴淳没有资源和人脉去做,将这个点子卖给有能力做到的人,这是各取所需,互利共赢。 至于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或者能不能做成功,这就不怪出点子的人了,只怪自己没有能力。 吴淳在国企工作的那几年,没少见过资深的投资家四处寻找赚钱的商机,往往一份完美的商业计划书价值上万美金,这都是屡见不鲜的。 吴淳这个计划已经在心里谋划了许久。 要想让全村的人脱贫致富奔小康,不能一贯下地刨食,还得吸收现代的脱贫经验,发展一些薄利多销的产业,既能消化云坞村剩余的劳动力,也能提高每个村民的生活收入。 前世,吴淳曾经看过一部电视剧,名叫《天道。 主角丁元英就说过,农民拼的不是资本,而是不要命的劳动,用低成本来提高利润,正是农村起步必须要走的路子。 只要得到吴建业的支持,这件事也就妥了。 “表叔,我有个点子,能够让我们云坞村发展成为珉州府县下面最富裕的村子。” “之前我因为败掉家产,没有了本钱和人力,现在我将这个点子全部奉送给吴氏宗祠,也算是我为吴家族人做的一番贡献。” 吴建业平静的喝了口清茶,“噢?是何点子,要是真的能够发展起来,贤侄你功不可没啊。” “这个点子,既能让村民们稳定生产,而且还不会被其他势力盘剥,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赚不到多少钱,但却是个能够发展长久的营生。” 吴建业眼睛变得更亮了。 既能赚钱,又能求稳,是个不错的营生,此事大有可为啊。 “贤侄尽管说来与我听听。” 吴淳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由草纸做成,宛如小抽屉似的,里面是空的,由一个内套和一个外壳嵌套而成。 吴淳再拿出一根火折子,放在桌面上,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吴建业上前看看。 “这不就是引火用的火折子,还有这小方盒是什么东西,作何用的?” 吴建业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满头雾水。 吴淳开始进入专业模式,“这个小方盒我把它叫做火柴盒,里面可以装引火的火柴,但是引火的原理跟火折子不一样,火折子是用吹的,携带也不方便,而我这个火柴是摩擦生火,携带轻便,对抽烟的人,或者烧火的厨妇都是很有好处。” “原来如此。” 简单的原理和功用吴建业是看明白了,随即问题又来了。 “这主要的摩擦生火,是个什么名头?” 吴淳拍手一笑,“表叔真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个有点复杂,做起来有点难度,但对我来说不是事,只要给我点时间,我就能研究出来。” “做出成品需要多久?” 吴淳伸出一根手指头,“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一定能够做出来。到时候这东西做出来,可就没火折子什么事了,你想珉州城以及周边上百万住户都用我们的火柴盒,那能赚多少钱啊?” 吴建业满眼发光,被吴淳描绘的未来前景惊到了。 供应全城,他一家垄断,这就是铁定赚钱的买卖啊,而且这样的小东西没人看得上,也不担心别人来抢夺。 吴建业沉思了会儿,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这东西要是被大量仿造?只怕后面没我们云坞村什么事儿了。” 吴淳摇头,“这火柴盒谁都能做,但这个摩擦火料的配方只要牢牢掌握在我们的手里,谁都无法仿造。” “正是,正是,我倒是没想到这茬。” 吴建业拿起火柴盒左看右看,看的不亦乐乎。 他的确被吴淳新颖的点子说服了,这东西就属于原理简单,但就是没人想得出来,只要真的做了出来,那就是赚钱的好东西。 真是个点石成金之术啊。 吴建业满意得点了点头,他明白吴淳为什么要关门密谋了,这是怕别人听了去,赶在他们前面研制出来啊。 这小子现在变得挺机灵、谨慎、而且有孝心,不错!是个值得栽培的后辈。 吴建业迫不及待想让吴淳将成品做出来,“贤侄现在可缺少什么,只要能够把这个小方盒做出来,我全力以赴支持你。” 见对方开了口,吴淳心下大定,想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天时地利人和,没有这三样,我做不出来。” 吴建业来了兴趣,“哦?不知分别是哪三样。” “天时嘛,就是要干燥阴凉的地界,那些原料怕水,一碰水就完了;地利,则是要帮我找一些原料,硝石、白磷、树浆、油料、钾盐等物,不找齐这些原料我也做不出来;人和,当然就是让我没有后顾之忧,能够安心进行试验。” 吴建业听完吴淳说的三条,原料等物到是好找,另外两条怎么听也像是这小子再谈条件啊。 “你小子,不就想让族里给你建一栋竹屋吗,好呀,拐弯抹角,到头来还是为了你的那个窝啊。” 吴建业一下子就想出吴淳的想法。 吴淳佯装羞赧,挠了一下后脑勺,“我这点小计俩哪里瞒得过表叔你啊,但这也是为全村着想,要是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还不得感谢你这个老族长啊。” “那到是。” 吴建业点了一下头,随即吩咐,“这样,你修建竹屋的钱族里给你出了,全力支持你做那小方盒,这次族里对你可是没有丝毫亏待,侄儿你明白我的一片苦心了。” 吴淳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大大的明白。”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大家各有诉求,一拍即合不就打成交易了。 吴淳知道吴建业做了这么多年的族长不是笨人,他敢力挺吴淳也有几分算计在内,到时候就算吴淳做不出来那火柴盒,修竹屋的钱也可以从吴淳的薪俸里扣除,而一旦做出来,他就是振兴吴氏家族的大功臣。 两边都不吃亏,他怎么会不答应,吴淳送上的肉不吃白不吃。 接着,两人就着细节商量了一会儿,直到内院传来阵阵肉香味儿,才结束了对话,转去后院喝酒吃肉。 为什么吴淳不自己单干呢? 吴淳有自己的考虑,现在他在云坞村人微言轻,还有前科,他就算把赚钱的点子说出去也没人会跟着他干。 跟吴建业合作就不一样了,人家是里正还是族长,有威望也有能力,吴淳只要在后面把控产品质量,其他板块都可以交给吴建业去做。 以后做成了家族产业,带着村民一起挣钱,还能给吴淳积攒名望,转变他在村民心中的旧有印象,名声起来,那前途自然就光明了,何乐而不为? 经商在古代可是贱业,你就算家里再怎么有钱,见了秀才也得恭敬款待,吴淳也没有打算走这条路子,只要钱够花就满足了。 在古代打拼,你最先得了解整个社会的鄙视链,士农工商,经商是贱业,你可以让下人去做,自己把控大方向就行,要是沾了铜臭气,就很难混上更高的阶层了。 所以吴淳愿意带着吴氏家族一起干,引导云坞村脱贫致富,这是振兴家族的光荣,富裕百姓的义举,这才是有志气的文人应该做的事情。 连他自己都不由得佩服自己,这一步棋走的妙啊! 解决了房子的问题,还顺带着拿了一个写文书的闲职,现在有房有工作,才算是真正立家了。 拿半扇猪肉和点石成金之术可不是白送的,吴淳想的很清楚,有失才有得,不把吴建业哄高兴了,让他觉得有利可图,人家又怎么会给自己这么多好处? 这个世道,无论哪个时代,也就无非人情世故了,看穿了这点,就是把你送到原始社会,照样可以当大哥。 但可惜很少人看透这点。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不外如是。 第7章 后娘刻薄 “贤侄,来,喝酒!” 吴建业端给吴淳一碗黄酒,给自己也倒了一碗,喝得不亦乐乎。 吴淳小小的饮了一口,有些辣,但是度数不高,而且杂质多,喝的有点膈应人。 吴建业是个好酒的,不到一会儿,一碗酒就都下了肚,“哇呀呀,爽快,哈哈哈。” 喝得眼睛都红了,还没停下喝酒。 表婶走了进来,夺走了吴建业的酒碗,脸上不高兴了,“你啊,喝这么多,徒让人家笑话。” “臭婆娘,你少管我的事,我堂堂里正,还喝不得黄酒?”吴建业脾气上来,指着表婶的鼻子就骂。 表婶气极,撸起了袖子,“好你个吴建业,这些年要不是我忙里忙外的,你有这么好的舒服日子过?” 吴淳坐在一边,满眼发懵。 “呃——” 看样子要吵起来了,吴淳没法劝架,转身告辞来到内院,却见表兄和朱光武正在蹲在厨房的门口啃着猪腿,眼睛护食似地盯着堂屋。 “好啊,你们两个,背着表叔表婶偷吃啊。” 吴淳有点气。 老子在前院跟吴建业那个老狐狸争来斗去,这两人却背着他在后面享受,这实在不能忍。 朱光武认错的态度很端正,直接从厨房的大锅里掏出一块猪蹄,递给吴淳,示意他快点吃。 于是三个人便蹲成一排在厨房门口啃猪蹄,听着堂屋传来表叔和表婶暴烈的吵架声,别有一番趣味。 表兄人比较闷,不怎么说话,这时却转头看向吴淳,“表弟,那些调料都是你找的?放在锅里一起煮真香啊,你告诉我在哪里找到的,改天我再去摘点回来炒肉菜。” 本来他们家是很少吃到肉的,但吴淳送了半扇猪肉来,他这个新手又可以锻炼厨艺了,这让他很激动。 人有点兴趣不容易,吴淳表示很支持,便将找到那些野生姜葱花椒的地方说了,还传授了些鲜香味俱全的菜式。 表兄眼睛瞪得老大,听得十分仔细,恨不得立刻去做出来试试。 朱光武也仔细听着吴淳讲,他倒没有做菜的兴趣,只是听着流了口水,便又狠狠啃了几口猪蹄。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那边吵完,吴淳出去劝了几句,总算两人都罢战了。 表婶前去厨房吵了几个菜,朱光武和表兄打下手,很快都摆上了桌,算是真正的搭伙饭了。 夜色昏沉,堂屋内却宾主尽欢。 云坞村落后,平时村民难得吃到几回肉食,今天这满桌的酒肉把众人的看得食指大动,全程筷子动个不停,嘴巴都没有停下来过。 吴淳本来还有些拘谨,毕竟想想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这么吃太跌份了。 可问题是现在这副身体急需要补充营养,他也懒得讲那些礼仪了,端着一碗白米饭,啃着猪蹄子狼吞虎咽起来。 “这肉做得不错,软烂,味道也好,跟县城里的大厨有的一比。” 吴建业喝了一口黄酒,咀嚼着猪肉,眼里射出两道精光,朝自家婆娘竖起了大拇指。 刚吵完一架的表婶白了一眼对方,遂又夹了一块肥肉放进吴建业的碗里,“这都是淳哥儿从山里弄来的调料做出来的,起先我还不信,结果做出来还真的好吃咧。” “哈哈,淳哥儿总算是长大了,我对你父亲也算有个交代。” 吴建业抹了下油腻的嘴巴,饮了一口酒,又道: “那新屋我明天就带人去建,没建成之前,你先安心住在这里,也正好把那好东西做出来看看。” 吴淳很满意吴建业的安排,忙不住地点头。 要是那茅草屋被风吹塌了,他就真的没有地方去了,现在暂住在吴建业家里,等以后新房盖成再搬回去最好不过了。 他费尽苦心做这些事情,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安身的处所? 幸运的是,他的计算没有落空,吴建业被他画的大饼吸引了,等火柴盒的成品出来,这个大饼就能成为聚宝盆。 说实话,吴淳以前虽然是化学工程专业,但能否做出火柴盒所需要的化学燃料,他真的没有把握。 不过研制和试验本来就是从无数次失败中寻找一次成功的机会,只要锲而不舍,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表婶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维护表叔的面子,听见吴建业的安排,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而是忙不迭地说: “吃完饭,我就去把厢房收拾收拾,淳哥儿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以后去祠堂做事,往来啥的也方便不是?” 吴淳点头谢过,而一边的吴建业见自家婆娘这么顺着自己,男人的虚荣感直线上升,看着表婶的眼神里含着浓浓的情意。 “吃你的饭!” 表婶见吴建业直勾勾地看着她,沿着耳朵红到了脖子根儿,说了一句,两人的眼神就开始不住地交换起来。 表兄和朱光武低着头动着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常,吴淳抬头偶尔瞟了一眼,立即全身上下起了阵鸡皮疙瘩,碗里的猪蹄子也不香了。 吃个饭还要撒狗粮,呕~ 饭桌上的局面开始变得很怪异—— 正当吴淳如坐针毡时,前院的大门嘭嘭地响起来,急促而热烈,听得让人心烦。 表叔和表婶的眼神交流被外力打断,吴淳总算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然再这样下去,他不吃饭都饱了。 表婶眉眼一挑,将筷子按在饭碗上,起身走出去开门,嘴里嘟囔着,“赶投胎的货,谁在外面?” 接着门打开,就见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牵着一个小男童快步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 “他婶子,听说光武在你们家吃饭呢,这都半夜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说这孩子也是,家里煮的饭不吃,就光麻烦你们。” 吴淳听这话,就知道来人是朱光武的后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的后母叫王月桃,在村里最喜欢搬弄是非,为人也吝啬的紧。 她肯定是探听到朱光武打了一只野猪回来,生怕猪肉被吴建业他们家分完了,所以赶着饭煮好的时候过来分食。 众人心知肚明,但没人点破,说出去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不过是添一副筷子的事情。” 表婶强笑了一下,又添了两副碗筷,佯装热情地让两人坐下吃菜。 王月桃也不客气,谢过,带着男童挨着朱光武坐下,并且捡了几块肥肉放进男童的碗里,嘱咐他快点吃。 来了外人,吴淳几个人吃得就没有那么洒脱了,纷纷拘谨起来,不过还好前面已经吃饱,也不好意思跟小孩抢,也就随着他去了。 男童扒着饭碗吃着,王月桃拿眼光瞥了眼厨房的案板,见还有许多切成块的猪肉,眼睛放光,佯装好奇地转过头看着朱光武,“光武,听说你打死了一头野猪,村里都夸你勇敢咧。” 听见王月桃的问话,朱光武本来就怕他这个后母,此时便将探寻的目光放到吴淳的身上,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只好摸了一下后脑勺,憨笑说: “这都是二旺的主意,是他挖的陷阱困住野猪,没有他提醒,我就要被野猪杀死了。” 王月桃有点不高兴了,嘴巴撅着,“邻里都说,那野猪是被人用竹棍桶住下颚才死的咧,要没有你啊,那野猪也没有这么快就死了,这有你的功劳啊。” 接着目光扫视众人,特意提高了音量,“难道你不该拿你的那部分不成?” 饭桌上几人沉默着,谁都没有答话,但眼里的不满早已显露无疑。 第8章 有条不紊 朱光武连忙摆手道:“不是咧,不是咧,二旺说我们一人一半咧。” 听了这话,王月桃忙应和道:“这么分才公平嘛,不然说出去以为我们光武白干了咧,他婶子你说是?” 表婶憋着气僵硬地哼了一声,要不是顾及同在一个村的颜面,他真想将饭碗扣在这个女人的脸上。 吴建业喝着黄酒没有发表意见,一来王月桃说的没错,这肉本来就该分人家一半,而且王月桃的娘家在县城官衙很有势力,他不想因为这件小事给自己找麻烦。 但吴淳却没有这么些顾忌。 他本来就是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先前因为顾忌这是朱光武的家事,所以不好说什么。 可是王月桃为了点猪肉找上门索要,这就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了,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这吃相丝毫不加掩饰,太难看了。 对付这样的人,你不能给他占到便宜的机会,不然她就会趴在你的身上喝你的血,直到榨不出来为止。 吴淳放下碗筷,眼神冷冷盯着王月桃。 “淳哥儿,你这么盯着我,是几个意思?”王月桃被盯着不舒服,不禁问道。 “没几个意思,意思意思。” 王月桃将脸撇到另一面,没搭理吴淳,接着跟表嫂商量分割野猪肉的事情,显然他是想拿到更多的肥肉,可以熬出猪油来。 当着众人的面,吴淳语气坚决说:“这肉不能给你。” 王月桃顿时就不干了,桃眼一瞪,大有叉腰骂街的势头,“你说不给就不给,这杀野猪肉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你全都要了,吃相太难看了?” 简直是倒打一耙的好手。 吴淳认真地说:“对,这的确是大旺的功劳,他也应该分一半。” “这不就得了,你凭什么说不该分给我们的?”王月桃气势降了下来,质问道。 吴淳指着朱光武,道:“我说的是大旺,朱光武应该分有一半,不包括你。” “光武的不就是我们家的,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他的?”王月桃反驳道。 吴淳摇摇头,“不,不一样,大旺的是你们的,但你们的不是大旺的。从你进来到现在,你有问过朱光武受没受伤?问没问过他吃没吃饭?你只顾着你的小儿子在这吃,你心里哪有这个大儿子!” 王月桃被说的顿时语滞,反驳道:“谁,谁说我不关心他了,我这,不是来找他了么。” “只怕是奔着这几十斤的肉来的?”吴淳轻轻地说道。 被点破了心里所想,王月桃又躁又气,浑身直发抖,看着吴淳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了。 王月桃掩着波动起伏的胸腹,哼声道:“淳哥儿,我们家里的事,不该由你这个外人来管?” “谁说我是外人?” 吴淳立刻站起身,来到朱光武身边,把住他的肩膀,环视众人道: “几天前,我就和光武兄弟插香拜了结义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现在他是我的结义兄弟,我自然就有义务照顾他。” 朱光武看着吴淳恳切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人很注重兄弟结义,凡是结义的异姓兄弟,那都是一辈子的交情,谁要是不讲情义,那都是道德败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所以众人听见吴淳跟朱光武做了结义兄弟,心知这件事吴淳还真有资格管一管。 王月桃见拿这个借口压不住吴淳,恨恨地瞪了一眼,伸手拍了下男童的头,挪掖道: “还在这待着干甚,没看到你哥哥不欢迎你,我们没有这个吃肉的命啊。” 吴淳撇了撇嘴,这个王氏真是会搬弄是非的主儿,本不干朱光武的事,他却说这是朱光武授意的,岂不是让朱光武和他弟弟之间生起嫌隙? 女人心,真是毒辣。 “婶婶先留步。” 王月桃带着男童往外走,吴淳立即出声阻止,这要是就这样结束了,他是口嗨爽了,朱光武回去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怎么?欺负我们娘俩还不够,你还想干甚。”王月桃朝吴淳瞪眼道。 吴淳摇头说道:“我有个主意,婶婶可以考虑一下。将肉放在里正家里,大家伙搭伙过几天日子。里正为人正直,这样大家都能得到肉吃,岂不是更公平公正,婶婶你觉得呢?” 王月桃想了一下,哼哼了一声视作答应了。 吴淳将里正搬出来,让她也没有话说,她就是再傻也不会说不相信里正的话,毕竟云坞村的赋税徭役都是里正在负责的,可不能因此恶了人家。 吴淳摆头看向吴建业,见对方点头同意,此事便这么说定了。 这件事唯有这么处理,才能解决这个冲突,要让朱光武能够吃到肉,吴淳简直是下了番苦心。 这样也好,三家分肉,谁都吃了,也说不出什么毛病来。 不要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微不足道,而往往就是通过这些小事才能体现一个人的能力和素质。 吴淳的原则就是把盟友弄得多多的,面对敌人要么消灭要么策反,既团结又斗争,这就是伟大的革命哲学。 “二旺,我……” 朱光武不好意思地看着吴淳,心里挺愧疚,毕竟是因为他才惹来这点事。 吴淳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快点跟着你后母回去,明天记得早点来吃肉。” “嗳!” 朱光武憨笑了一下,转身追上了王月桃。 客人走完,表婶收拾着碗筷,吴建业喝得醉醺醺的,被表兄搀扶去了卧房。 吴淳本来还有话想跟吴建业说的,这样一来只能放在明天说了,随即也去了厢房。 大半夜,吴建业的卧房内传来床榻吱吱响的声音,闹得吴淳辗转反侧。 他穿越后第一次失眠了。 …… 翌日,吴建业召集村里闲着的青壮劳力,用骡车拖了许多材料,赶往吴淳的竹林茅草屋,为他修建竹屋。 在云坞村,吴氏族长的号召力还是很强的,况且帮忙修房子的人除了包一顿饭外,还有工钱可以拿,所以许多村民都自发前去报名。 吴建业招了几个干活利落的小工,还有李老头做匠人的大儿子,正式成立了一个班底,开始着手修建竹屋。 预先吴淳已将修建竹屋的要求跟吴建业说过,除了不能理解吴淳为什么要在竹林后山修建一个土砖砌成的小屋子外,其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吴淳给出的答案很简单,修建这个屋子关乎火柴盒能否试制成功。 吴建业二话没说,大臂一挥就同意了。 吴淳现在就是他的摇钱树,不然他何必费这多心思又让吴淳借宿在家里,又给他修建竹屋。 接下来的日子,竹屋的修建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而吴淳也没有闲着,而是外出搜集了许多古怪的材料,拿到厢房内整日闭门研究。 吴淳要做出来的东西,在他那个时代叫安全火柴,这样的火柴不用担心失火,危险性很低,实用性很强,是最受欢迎的火柴。 研制的过程并不顺利,许多材料需要不断进行化学实验,用最原始的矿石进行提取,还好白磷这样的东西早就有了成熟的制造工序,减轻他不少的工作量。 除了每日三餐,吴淳坚持住在房间里进行实验,因为吴建业预先通知过表婶和表兄,所以没人会去打扰他。 时间持续了半个多月,经过上千次危险性实验,吴淳终于将最核心的化学原料研制了出来。 第9章 烟民福音 有了主要核心的原料,后面的工序就简单了许多,由于目前这种新式的火柴还处于试验阶段,吴淳并没有召集村民来制作,而是决定自己首先尝试做出成品,效果不错,再进行流水式生产。 首先需要确定制作火柴的纸盒,这种纸不需要过于优质的宣纸或者白纸,只需要常见的麻纸或者草纸,粗糙坚硬且有塑性,成本低廉,最适合用于制作这种火柴盒。 当然,以后如果有机会生产中高端火柴盒,吴淳也会选择用更好的纸类,提高火柴盒的卖相,但如今他还是倾向于走亲民路线。 这售价低廉的火柴盒比市场上的火折子都低几个铜板,人们用得起,能够更多打开新产品的市场,提高销路和知名度。 吴淳足足做出数千个规格差不多的火柴盒,用特制的小木盒装着,每个小木盒都放着二十盒,可以满足一个家庭一个月的用量。 经济实惠,仅仅需要一钱银子,相比于火折子来说既好用又便宜。 这日,吴建业听到吴淳研制成功的消息,兴冲冲地跑回家观看,在厢房里却没有看到吴淳的身影。 满屋奇怪的矿石和各色器皿,吴建业疑惑地扫了眼,又被室内刺鼻的化学试剂气味熏了出去,他实在不明白吴淳是怎么靠这些奇怪的东西弄出那火柴盒来的。 问了自家婆娘,听说吴淳去了吴氏祠堂,他这才猛地想起之前答应吴淳做了村里的文书先生,需要每日到祠堂点卯,抄录布告文书。 于是吴建业又转出来,向吴氏祠堂走去。 今日他一定要看到真正的成品才放心,过了这么久,要是吴淳还是无法将实物制作出来,他就要重新考虑和吴淳的合作了。 毕竟两人的交易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作为条件,吴建业为他修建了房屋,还找了份得体的工作,可要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吴建业就算是亏了。 对于一向精明的吴建业来说,他很少轻易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却唯独在吴淳那里例外。 吴建业自己也很奇怪,他想不明白当初为何就被吴淳三言两语打动了,也许是对方的画的饼太大了,大到他愿意承担一定的风险,毕竟这事要是成功了,带来的收益将不可想象。 但要是失败了…… 一路走来,吴建业脸上虽平静,但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安。 …… 吴氏祠堂内。 大门向南开,中间是一个小院,正堂满是牌位,香火缭绕,许多孩童在小院内嬉戏玩闹,吴淳从偏房里走出,伸了伸懒腰,饶有兴趣地看着一群孩子在蹲在地上做着什么。 只见一个垂髫小儿,左手拿一个小方盒,右手从荷包里郑重地掏出几个小鞭炮,打开那个小方盒,掏出一根火柴棍,在盒子的侧面上一擦,火苗腾地燃了起来,再点向小鞭炮,“呯”的一声,声音不大却很脆,周围的孩子们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欢欣鼓舞地叫唤着。 接下来,每个孩童都尝试用火柴棍擦在火柴盒上去点火,然后拿来点鞭炮玩,满院的脆响,惹得一群孩子兴奋地四处乱窜。 吴淳靠在立柱上笑看着,发现孩子们点燃火柴每次都很成功,很少有擦了不燃的,这也多亏了他没有偷工减料,而且里面掺了点赤磷,燃点低,燃烧也快。 唯一的问题就是火柴盒是种消耗品,没有了火柴棍,火柴盒只能当做垃圾来处理,比之火折子能够循环使用,缺点十分显着。 但吴淳相信只要打开了销路,就能提高人们使用火柴盒的依赖性,到时候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传统的火折子都是用嘴巴吹出火星来的,这样的方式费力又不雅观,除了提升一点儿家庭妇女们的口技之外毫无用处,而火柴盒就不一样,点燃的方式简单好看,简直是男女老少通杀。 吴建业快步踏进祠堂门口,见到吴淳站在外面闲逛,一张脸顿时拉了下来,心里很不高兴,认为他又在偷懒耍滑了。 背着手,走到吴淳身边,不等对方回话,眼神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因为你是我们云坞村的唯一的秀才,我才将这份好事给你做,没想到你还是没改掉偷懒的坏毛病,趁着族老们不在,你又在磨洋工了?” 没想到自己出来休息一会儿,就被吴建业误会是偷懒,吴淳也懒得去解释,两手摊开做无辜状,示意吴建业走进屋去看看。 吴建业气犹未消,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说着,背手走了进去,环屋一扫,眼睛不禁亮了起来。 他记得以前那个老秀才在时,这间屋子杂乱无章,许多书籍和文书摆得到处都是,而且久未打扫,散发出一股霉味。 但今日一走进来他就发现了很大的不同,首先屋子变得干净整洁了,书册和文书都摆在书柜上整整齐齐的,而且是分门别类的,那股霉味也不见了,屋子重新打扫过,撒了生石灰。 行家一看就知几分功夫,吴建业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自然看出这些门道出来,他在脑子里一想,就知道吴淳是用了些心思的。 “嗯,不错,屋子干干净净的,自己用起来也舒服。” 吴建业点头称赞了一句,丝毫不提刚才冤枉吴淳的事,让他堂堂的里正去跟小辈道歉,他还是做不到,反正都是吴氏的后辈,冤枉就冤枉了,谁叫自己是长辈呢。 “表叔说的是。” 吴淳苦笑了一下,连忙请之入座,又奉上茶,礼数周到,让吴建业又是一番眼神称赞。 “对了,今天从临安县发下来催缴赋税的文书,你可是准备好了?” “早已备齐,今早送来,我就多抄录了几份,待会儿便去村里各处张贴通告。” 吴建业端着茶碗,很满意吴淳的办事态度,说道:“这几日催粮官便要下来,你须得通告到每家每户,否则上面追查下来,你我都得担责任。” “您放心,我即刻去办!” 吴淳拿起书桌上墨迹已干的十几份文书,正准备走出去,吴建业赶忙叫住了他。 “你等会儿,我还有事情问你。” 吴建业没好气地瞪了眼吴淳,他这过来又不是单单为了这事,要是这点事也犯不着他亲自前来,莫非这吴淳是故意装傻,想找办法开溜? “哦,表叔你有什么事情的尽管说,小侄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吴淳转过身站着,面色平静地说。 “听说你将那火柴盒弄出来了,好不好用,得试试才知道,是时候拿出来给我看看了?” 吴淳早就猜到吴建业专门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事,先前一直不主动说就是为了吊他的胃口,现在他主动问出来,吴淳也就不好再装傻了。 “表叔,你进来时没看么?”吴淳装作好奇问。 “看到什么?” “火柴盒啊。” “在哪里?” 吴建业立即站起身,脑袋左右一探,也没有发现哪里有那东西。 吴淳走出门去,一指院内的孩童,似笑非笑,“表叔,那些小辈手里拿着的不就是么?” “哦?我到真没有注意到。” 吴建业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那群孩童都是在用火柴棍来点燃鞭炮,一擦即燃,轻便好用。 能让小孩子都能够使用并且喜欢的东西,那么销路一定不差,他隐隐从这群小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致富的商机,也隐隐抓住了火柴盒真正的面向群体。 “这小方盒还真是有趣,不仅可供家庭烧火点灯使用,还可以随身携带,但似乎他的用处也不仅于此…可到底是什么呢?” 就在吴建业绞尽脑汁想不明白的时候,吴淳跟在他的身后,点了一句,“这引火之物,最适合老烟民。” “哦,对,就是老烟民,瞧我这记性。”吴建业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这个时代的民众还是抽烟的,不过大多是烟叶卷成的,在老年群体中尤为盛行,许多富裕之家的老人喜欢携带烟杆去茶馆听说书,这个风俗在整个乾朝各地几乎都成了传统,而城里的茶馆也就成了仅次于妓院的情报中心。 “这么看来,这火柴盒还是最为受那些老人欢迎,拿来点烟最好不过,有必要重视起来。” 吴建业兴奋地的拍手说完,回头又面向吴淳,“淳哥儿,你现在可以造出多少这样的火柴盒出来,我先那一部分去茶馆卖卖,如此也好打开销路啊。” 吴淳摇了摇头,“我认为这个法子行不通!” 第10章 销售套路 “不知贤侄有何想法?” 火柴盒制作出来后,吴建业对吴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称呼上都变得亲热了不少。 有奶便是娘,这真是至理名言,吴淳心里感叹了一下,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照表叔这样的想法,的确可以很快打开销路,让很多人都来买我们的东西,但这样还不够,甚至有一定的风险。我们的制作出来的东西是三无产品,背后也没有大势力撑腰,要是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对我们进行封锁和诋毁,那又该怎么办呢?” 吴建业暗暗点头,他的确忽略了这一层。县城的市场都被那些势大根深的商人或者世家大族垄断,他们有雄厚的资本和上下打点,自然一帆风顺,如果他们莽撞地插进去,违反了规则,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个时代的商人利益至上,每一行都形成了联合或者垄断,除开盐铁官府专营外,其他各门各类几乎是无孔不入,要想虎口夺食,可知其中的艰难。 士农工商,乃是千年的定规,种田的就必须一辈子是农户,要是去做流动的商人,不仅无人支持,而且还会被当地官府驳斥,防止这些农户脱产,导致赋税收不上来。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看来尽管有了好东西,想大量卖出去,也不是件易事啊。” 吴建业面上显得有些失落。 “表叔不必担心,我有一计,可保无虞。”吴淳顿了一下,接着道,“早先我已经做出一批来,想必您在临安县衙也有些人脉,请您拿这批货去县衙,让那些官人使用,并且答应以后每月供应他们一批货,这样上行下效,你还愁没人买吗?” 吴建业仍旧有些犹豫,“那些官人什么好东西没用过,会看得上我们这些粗劣的引火之物?况且,每月供应,岂不是赔本赚吆喝?” 吴淳淡淡一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世界的人思想还没有现代那么超前,一些先进的销售理念被商贾世家代代相传,导致普通人做生意还停留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思路上。 看来有必要给这位表叔灌输一些新的思想了,照着那种老路子,吴淳很担心他们会被那些黑心的世家大族压榨得渣都不剩。 “表叔,您认为在临安县城哪一方势力最大?”吴淳换了一个角度来解释。 “当然是官家!” “那不就得了,只要我们得到官家的支持,谁还敢轻易动我们?以后卖出去的时候就说,这是特供官衙的东西,再从利润中拿出一部分打点各路官人,大家都能从中得到好处,出了问题,官家自然会倒向我们这一边的。” 吴建业眼前一亮,抿嘴,点点头。 吴淳接着说:“至于赋税自然不是问题,种田有闲有忙,闲时多做些,农忙时少做些,想必官家也能体谅,村民日子蒸蒸日上,自然也是一方父母官的功劳,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吴建业听吴淳这么一讲,如同拨雾见天,所有的思路都清晰了起来,寻找官家的支持,从而打开销路,再将利益捆绑在官家身上,这生意自然就能长长久久,毕竟现在这个世道,官府对地方的掌控力还是很强的。 上前握住吴淳的手,吴建业满脸激动,“贤侄之言,简直令我茅塞顿开。我这就带着东西前去临安县衙活动活动,县城的都头乃是我的远方表亲,想必他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不会拒绝。” 说干就干,吴淳将放置那批火柴盒的地址告诉吴建业后,吴建业便立刻前去准备。 “呼,这事算是有个好的开头了。” 吴淳还是相信吴建业的办事能力的,在巨大利益驱使下,也不怕他不尽心,将这些利弊说明白,也是为了让吴建业少走些弯路,有时候思路很重要,方向错了,很多事情就偏离了自己的预期。 刚准备转身进屋歇息,不料吴建业又折返了回来。 吴淳正疑惑间,只见吴建业从外面的树桠上折了段树枝,赶鸭子似地将那群在院子里玩火的孩童驱赶出了祠堂,嘴里振振有词。 “要不是回想起来哪里不对,你们这群臭小子逍遥法外了,这里是供奉祖先的祠堂,你们竟敢当着先祖的面玩火儿,万一烧了祠堂,我打得你们屁股开花……” 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吴建业骂骂咧咧在后面追着,一群半大的孩童惨叫着奔出祠堂,稍有慢的,便要吃吴建业一鞭,疼得他们哭爹喊娘。 “以后再有在祠堂玩火儿的,统统给我跪在祖宗牌位面前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孩童们跑得太快,吴建业没追的上,恨恨地大声警告了几句,便背着手离开了。 屋外的声音传了进来,正在书桌边写字的吴淳莞尔一笑,看着笔尖那腾挪辗转的行书字,突然觉得生活开始变得有趣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才应该是一个穿越者理想的生活嘛! …… 吴建业去了连夜赶去临安县城后,两天都没有回来,想必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 吴淳也不担心,他近日忙着收拾东西搬家。 没错,云坞村后山竹林的房屋终于落成了,吴淳想都没有想直接收拾东西搬了回去。 他有许多东西都不能轻易示人,住在吴建业家里虽然无人敢乱闯,就怕万一,所以他第一时间将所有化学材料和器皿都运回了秘密修筑的实验室里。 那头野猪吃完后,搭伙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王月桃也不好每日待在表嫂家里吃饭,带着小儿子便再没有来过,朱光武自然也随着跟了回去,偶尔也会来看看吴淳。 但因为之前吴淳埋头试验,很少外出,两人见面的机会变少了。 听说吴淳搬回竹林房子后,朱光武便迫不及待地赶来帮忙,两个大男人将屋子收拾出来,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傍晚,飒飒作响的竹林间静谧而惬意,两人蹲在竹屋的门口,埋头吃着一碗豆饭,没有肉腥,但也吃的津津有味。 没了搭伙饭,吴淳目前还是靠着以前用农具换来的那四十多粮食勉强过活,薪俸没有下发之前,他得靠这些粮食度过一个月。 “好怀念现代的日子啊。” 吴淳干完一碗豆饭,舔干净后,仰头看着昏黄的天色,怀念起了回锅肉、香酥排骨、炸鸡翅、牛肉火锅…… 朱光武没心没肺地吃完一碗,转头目光热切,将碗递给吴淳,示意他添饭。 吴淳毫不犹豫又添了一碗给他,比起自己,朱光武个头大,又是习武的人,自然饭量更大些,紧着自己给他吃,自己多喝点水就好了。 “等工资发了,本少爷要吃一顿回锅肉!” 吴淳给自己立下一个小目标,坚持一个月就是胜利。 至于再次去山上打猎,他们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自从上次他们杀了一个野猪后,周围的山头都被村里的猎户光顾完了,大型动物都跑进了深山,逃不了的就成了猎户们的食物,要想抓到野物难上加难。 第11章 王氏困扰 “二旺,我娘亲决定让小弟去北村私塾读书了。”朱光武扒着饭碗,突然说了一句。 “嗯。去私塾读书不是挺好的么。” 有条件的家庭都会让孩子去就近的私塾接受启蒙教育,学一些日用常行的道理,要是能够出个读书的苗子,那就是家里烧高香了,不过大部分只是单纯接受一些基础的教育。 君臣父子,兄友弟恭,尊师重道等等之类,这些传统的道德理念都是在幼儿启蒙阶段就开始灌输的,故而能够一直传承下来。 王氏让他的亲儿子去读私塾,吴淳并不觉得奇怪,但朱光武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难道他也想去读私塾,可吴淳从未听到过他想去读书啊? 吴淳安慰道:“你弟弟去读了私塾,没人跟你抢食物,岂不是还快活些,大旺你为何不高兴?” 朱光武停了筷子,低着头,犹豫了会儿,才委屈巴巴地说道:“娘亲说,弟弟要长身体,读书需要营养,所以我的口粮就要减半,都给弟弟拿去私塾作午饭。” 一般乡村私塾都是一日制,家离得远的,只能自己自带午饭,到了傍晚方可回家。 吴淳气得扬起了手,看着家里仅有的瓷碗,终究没忍心摔下去,蹲下身,紧挨着朱光武,拍了拍他健硕的肩膀,心里对王月桃的不满已是到了极限。 那么多野猪肉都进了狗肚子里了,简直就是白眼狼! 朱光武拼死打回来的野猪肉,她恨不得全部都占为己有,而一旦猪肉吃完,却连给大旺一天两顿的口粮都要减半,如此吝啬之人,真是不可救药。 “你后母真是过分至极,他就算不一碗水端平,但也不该拿你的口粮去补给你弟弟,你父亲在外押镖多年未归,我便去求族长主持公道。” 吴淳说罢,义愤填膺地起身,准备去找族长出来说道说道。 刚走出几步,突然停住,垂头丧气地回来。 他才想起来,吴建业去了临安县城还未归来,从云坞村到县城有五十多里路,就这么走去县城更不现实,一去一来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朱光武定睛看着吴淳,没有劝阻,见他又转了回来,憨憨一笑,“我饿几天不妨事,娘亲说要让着弟弟,这是我应该做的咧。” 吴淳握拳轻轻捶了一下朱光武的前胸,用恨其不争的口吻道: “大旺,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后母这么低劣的借口你也信,他身为人母怎么不把口粮给你弟弟,反而要扣你的口粮,你看看她吃得满脸红光的,你难道就活该挨饿吗?” “可是,可是弟弟……” “没有可是!”吴淳打断朱光武的话,托着下巴说道,“我有个办法,让你后母心甘情愿将肉拿出来给你吃,大旺,你相不相信我?” 朱光武连忙点头,道:“信咧,信咧,大家都说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二旺你。” 吴淳并没有说大话,以他的手段,对付一个村妇绰绰有余,而且他心里已是有了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竟然朱光武认自己做结拜大哥,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小小惩戒王氏一番,打击她的嚣张气焰,以后就不敢对朱光武那般苛待。 吴淳对朱光武的那个亲爹真是无语,瞎了眼,竟然找这样的妇人当家,也不知当初王氏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他转头对朱光武说道:“今夜你必须回去,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待过几日,你看,你后母会亲自上门求我的。” 朱光武一向无条件信任吴淳,听了他的话,心情立刻转晴,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开,矫健的身影在山道间腾挪,眨眼间就到了山下。 吴淳羡慕地看着朱光武离去的身影。 他决定了,就算自己学不了这么好的武功,也要找朱光武这样的高手来保护自己,毕竟以后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多,身边有几个高手相护,办事情也方便不少。 想了会儿,他便转身进了竹屋,轩窗旁边,提起毛笔,蘸了墨水,在纸上认真地写着。 …… 几天后,一则消息在云坞村流传开来,宛如一颗石子掉进湖面,激起满湖的涟漪。 云坞村的吴淳,也就是那个家境落魄的穷秀才,竟然要开设乡村私塾,为适龄的幼童作启蒙教学,地址就设在竹屋的草堂。 云坞村上百户村民听说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不是怀疑,而是欣喜。自从前任老秀才逝世后,云坞村就再没有秀才文人,乡民教化工作几乎名存实亡。 而吴淳开设的云坞私塾,可谓是给村里那些整日泥地里滚的孩子们一个读书做人的机会,他们能不高兴吗? 至于能力水平,没人见过吴淳教书,也不敢断定,可是人家以前可是珉州城里的大户人家,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么? 许多家里有孩子的村民都在四处打听消息的真假,有好事者前去吴淳家里问询,得到了吴淳的肯定回答,并且家里揭不开锅的可以免交束修,成绩优秀者还有奖励。 村口的大槐树下,十几个村妇正说的热闹。 “俺可是去看了,竹林那新修了个草堂,淳哥儿这几日找村里的族老定日子开学咧。” “可不是,要说以前淳哥干这事我还不信,这些日子你们看,又是盖新房,又找了个文书工作,那是有房产,工作稳定,还是个秀才,这条件,上哪里找?” “他婶子,你的大妮子也到了嫁出去的年龄,不会是看上淳哥儿了?” 顿时,十几位村妇哄堂大笑,纷纷起哄。 那婶子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说:“淳哥儿这么好的条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咧,这事要是能成,那我就是秀才相公的丈母娘,你们就光着羡慕!” 这时,王月桃正从田间回来,听见妇人们的话,心里不以为意,仰着头回了家。 到了家里,朱光武正带着小儿子蹲在门口低头数蚂蚁,王月桃没好气地拍了下小儿子的头,数落道: “憨娃,整日跟着你的傻哥哥,字不会认,蚂蚁都数不清楚,等娘给你找个私塾先生,教你读书写字,考个秀才,光宗耀祖咧。” 小儿子朱光耀摇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反驳道:“不是的咧,大哥会数蚂蚁的,这都是淳哥哥教他的,娘,我也要跟淳哥学算数,你让我去。” 王月桃拿眼神瞟了一下朱光武,神色复杂,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原本想带着小儿子去邻村的私塾读书,但是最近的村子都隔着几十里路程,既危险又不方便,竟然有更好的选择,当然就可以在云坞村读书了。 但是吴淳…… 王月桃心里五味陈杂,他一直看不起吴淳和朱光武这两个难兄难弟,但近日一切都变了,吴淳不仅变得聪明,而且得到了里正的赏识。 要让她降低身量去求吴淳,非她所愿。 “娘,好多朋友都去淳哥哥的草堂了,我不要去邻村,我要跟朋友们在一起玩。” 朱光耀拉着王月桃的手摇晃着,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祈求道。 “乖儿子,在哪里读不是读啊,你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老朱家就靠你光宗耀祖了。” 王月桃宠溺地看着自家小儿子,摸着他的额头鼓励道。 一旁的朱光武满脸羡慕地看着,神色间闪过一丝落寞…… 第12章 云坞私塾 几日后,吴淳的竹屋陡然热闹了起来,许多村民将自家适龄的孩童送到草堂来入学,短短时间内,就有超过二十多个,并且这个数量还在增加。 不过按照吴淳的推算,云坞村有上百户人家,三到六岁的孩童最多不会超过四十个,这个数量正好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 吴淳早就产生了设立私塾的想法,既可以帮助村里的孩童认字读书,还可以积攒名望,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个想法一直拖着,直到现在稳定下来后,吴淳才决定将之付诸行动。 村里老秀才逝去后,族老们正愁无人交孩童读书,吴淳提出这个想法后,立即得到他们一致支持,并且在竹屋旁给他修建了一座草堂,用作教学场所。 云坞私塾如期开学,当天许多村民拖家带口,以及村里德高望重的族老们都出席了开学仪式。 两挂鞭炮响完后,在众人热烈欢呼声中,吴淳宣读了自己所写的任职致辞,开始正式担任云坞私塾的教习先生。 按照古老的蒙学仪式,吴淳带着入学的孩童朝孔孟画像叩拜,随即烧香祷告,所有的仪式总算是告一结束。 最后一个流程,即是各家蒙学孩童的家长都要向先生交束修,也就相当于入学费,给多给少看各自的心意。 不出吴淳所料,许多村民都提了块猪肉,肉食难得,这点肉还是各家省吃俭用留下来的,现在都到了吴淳的手里。 本来吴淳想直接的,但是拜师的规矩不能破,在族老们的劝说下还是勉强答应了。 吴淳看着屋子里接近四十多斤的猪肉,心道以后的粮食倒是不用犯愁了。 草堂内,二十多个垂髫小儿坐在各自的书桌上,新奇地打量四周,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第一次入学简直比过年还要让他们快乐,各自都穿上了新衣服,母亲还给他们缝了一个挎包,早饭吃的还是馋了很久的鸡蛋和小米粥,他们真希望这样的好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 草堂内的装饰很奇特,正前方是一个木制的讲台,墙面上是一块黑色的木板,各自的书桌上摆着沙盘,左右墙面上挂着一些老爷爷的画像,还有看不懂的条幅。 就在孩童们坐不住的时候,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许多眼尖的孩童认出这正是他们的教习先生,纷纷老实的坐回位置上去。 吴淳缓步走了进来,眼神扫视草堂内的孩子们,满意地点了一下头,随即拿起讲台木桌上的白色石膏笔,在黑色木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没错,吴淳采取的是后代的课堂教学模式,这种方式高效且方便,比传统的私塾模式更加适合幼学启蒙。 黑色木板和石膏粉笔是他模仿后代的黑板和粉笔做出来的东西,因为缺少一些原料,并不能做出后世的那种效果,但拿来写字已经足够了。 开学第一步,当然就是自我介绍了。 吴淳写完自己的名字后,转过头,背着手道对孩子们说道: “我叫吴淳,以后就是在座各位的私塾先生,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吴先生。我教学的方式跟其他先生有所不同,在我的课堂上,除了不能调皮捣蛋外,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意见,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答对了我的问题有赏,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孩童们齐声回应。 吴淳点了一下头,随即走到靠窗第一个孩童的面前,低头温言道: “就从你开始,每个人都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包括你的名字、喜好、年龄之类的。” 第一个孩童没想到吴淳会首先点他起来回答,顿时神色显得有些紧张,在吴淳鼓励的眼神下,他终于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回道: “我叫王大虎,我,我今年,八岁了,我喜欢过年。” “哦?你为什么喜欢过年呢?”吴淳好奇问道。 王大虎满脸渴望地说道:“过年,可以吃饺子,可以穿新衣服,父亲会带我去县城玩。” 吴淳点点头,让王大虎坐下,示意下一个孩子站起来介绍自己。 这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吴淳招生不限性别,故而班上有五六个都是女童。 “我叫吴娇娇,我今年八岁,我喜欢吃糖,娘以前给我买过麦芽糖。” 吴淳莞尔一笑,这些孩子们心思真是单纯,有一颗赤子之心,要是好好打磨一番,说不定能够成才。 “我叫吴邪,今年七岁了,我爹是卖棺材的,我喜欢盗墓。” “呃——” 吴淳着重在那个叫吴邪的孩子身上停留了几眼,有这样想法的孩子可有点危险啊。 接下来,班上每个孩子都介绍了一遍,吴淳暗暗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和志向,方便以后因材施教。 竟然做了先生,他就必须对这些孩子负责,就算不能将这些孩子都培养成秀才,好歹也应该教给他们知识和做人的道理,长大后能够凭借一技之长养活自己。 这其中,他着重记住了几个孩子的名字,想吃糖的吴娇娇,盗墓的吴邪,杀猪的李朗,还有做生意的王贵。 “正式学习之前,我要你们谨记这两面墙上的话。”吴淳指着左右两边墙面上的条幅,郑重其事的说道, “勤能补拙是良训,一分辛劳一分才。只有辛勤付出才有收获,无论是入学还是做其他的事情,不外如是。” 在座的孩子们跟着读了一遍,吴淳再带读一遍,又解释了其中的蕴意,这才作罢。 这个世界的蒙学读物较为匮乏,吴淳四处搜罗,也没有找到适合幼童入学的读物,最后没有办法,他只好根据这个世界的经典文本来改编,先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五言杂字》这些简单读物略作改动,整理成册,方便孩子们背诵。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除了日常的练字之后,再增加一些背诵课文的任务,双管齐下,完全能够达到幼学启蒙的标准。 “接下来,我教授你们背诵三字经,你们不仅要倒背如流,还要理解其中的涵义,用圣贤的训言来严格要求自己。” 吴淳拿出一册《三字经》,翻开第一页,就这样他读一句让孩子们跟着读一句,然后简单解释每一句的涵义。 私塾条件很差,笔墨书册稀缺,孩子们练字只能用沙盘,各自手里都没有书册,吴淳只能采用带背的方式,等以后火柴盒的生意做起来,有了进项,他就会向吴建业申请一笔钱来改善私塾的条件,现在只有先凑合着用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宁静的竹林间,传来孩童们稚嫩的读书声,给原本枯燥的山村带来一些活力。 院内,朱光武赤裸着上身,气喘吁吁地举着一块石磨做深蹲运动,汗水打湿了衣衫,依然没有停下,足足持续了上百次,才停下来休息。 他回头看着草堂内背着手满脸严肃的吴淳,眼里露出几分羡慕和钦佩,接着看了几眼天色,便放下石磨,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体,回到竹屋内升起了炊烟。 自从王月桃将他的口粮减半后,朱光武在家里吃完饭后,就会偷偷来到吴淳的竹屋,美其名曰做私塾的护卫,其实是为了吃个饱饭。 这些日子,每天都是这样,待吴淳教书放学后,朱光武就将晚饭做好了,时间掐得刚刚好,吃够晚饭后再回去,一直没被王月桃发现。 临近傍晚,朱光武敲响了放学的钟声,孩童们告别吴淳,三三两两奔向山下去。 待孩子们都走完后,吴淳收拾完了草堂,跟着朱光武蹲在门前,端着饭碗吃豆饭,索性有了些腊肉,还能改善一下生活,不用顿顿都吃素了。 吴淳将一块肥肉夹到朱光武的碗里,说了句自己不喜欢吃肥肉,朱光武感激地看了眼吴淳,低着头默默地吃着。 他心里有些愧疚,自己每日到吴淳家里蹭饭,饭量还大,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吴淳还紧着自己。 这要是富裕的家庭还好,但吴淳家徒四壁,哪里能够供应自己的餐食,看着吴淳消瘦的身体,他觉得那都是自己害的。 吴淳似乎看出了朱光武的想法,拍拍他的肩头,若有所思道:“等着,过不了几日,你后母就会来求我们了。” “嗯。” 朱光武虽然不知道吴淳哪里来的自信,能够让他那个吝啬的娘亲妥协,但竟然吴淳说了就一定能够做到,他深信这一点。 第13章 算计王氏 这几日王月桃很困扰,他在为小儿子的蒙学而烦恼,送到邻村的私塾太远也不安全,而送去吴淳的云坞私塾,就得低下身段,这让她很纠结,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傍晚,去云坞私塾蒙学的孩童们都放了学回来,各自脸上洋溢着欢笑,这让王月桃心里很不是滋味,而且听说那吴淳教学的方式很独特,很多孩子们深受启发,孩子们学了几天就会认字算数了。 这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村里许多大人都是文盲,算数也是仅局限在一百以内,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蒙学的幼童们就会写字算数了,这让许多父母感到十分骄傲。 这不,她隔壁的王大嫂就在炫耀她的儿子如何如何聪明,连父母的姓名都写得出来,可恨的是,她还拿自己的小儿子做对比,气得王月桃晚饭都没吃得下。 “不行!” “在这么下去,耀儿跟其他孩子拉开一大截,以后我出去头也抬不起来了,远点就远点,明天就送他去邻村蒙学。” 王月桃思考良久,终于还是选择了邻村的私塾,要让他低声下气去求吴淳,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是个气量小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当年朱光武的亲母处处压她一头,心里便气不过,一直记到现在,于是朱光武亲母死后,她便使出浑身解数征服了当时做镖师的朱明,这些年生下了朱光耀,而对非亲生的朱光武就没给过好颜色。 晚间,王月桃扯了块新布,在屋内给小儿子缝制读书用的挎包,正巧这时朱光武回家来,王月桃头也没抬,脸色冷漠。 “晚饭已经吃完了,没有你的份,以后再这么晚回来,你就一直饿着肚子。” 朱光武余光瞟了眼饭桌上盖着的饭菜,里面显然还有香喷喷的肉菜,但他不敢违逆王月桃的话,告罪了一句,便独自回了自己的卧房。 “赔钱的货,要不是顾及你是朱明的种,早把你丢外面去喂狼了。” 王月桃并不避讳,白了眼朱光明,大声骂了一句。她知道朱光武不敢忤逆自己,因为他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子,在娘胎的时候就坏了脑子,真不知道他那亲娘怎么会生下来,要是她的话就直接扔掉了。 过了一会儿,出去玩耍的小儿子朱光耀回来,扑进王月桃的怀抱里,顷刻间泪水就哗哗得流了下来。 王月桃连忙放下针线,捧着朱光耀的小脸蛋,疼惜地替他抹泪,担忧地问道:“哎哟,我的好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朱光耀呜呜地哭着,瘪着嘴巴,委屈巴巴地没有说话。 “是哪个杀千刀的欺负我家光耀,是不是你大哥,乖儿子,你跟我说,娘亲给你出气!” 王月桃杀气腾腾地站起来,插着腰在门口嘶喊了一句,随即转过头来安慰朱光耀。 “没有人欺负我。” 朱光耀许是被王月桃的那副凶煞的模样吓到了,连忙摆手摇头。 “跟我玩的王贵他们都会背《三字经》,而且会写自己的名字,就我不会,他们嫌弃我,都不跟我玩儿了。” 王月桃松了口气,抱着朱光耀来到饭桌前,打开盖子给小儿子盛饭。 “这算什么事儿,明天我就带你去邻村私塾去入学,等你学好了本事,那些小家伙就都会来找你玩了。” 朱光耀扒了几口饭菜,摇头道:“不,娘,我想去淳哥哥的私塾读书。” 王月桃心里一突,安慰道:“去邻村读书都是一样的,那边的先生比那吴淳教的还好些咧。” “不一样,大虎他们说,淳哥哥能教他们背《三字经》,写自己的名字,还会讲有趣的故事,娘你听说过《西游记》么,淳哥哥讲的就是这个咧,故事里面的孙猴子很厉害的。” 西游记? 王月桃已经在娘家的时候倒是听过不少戏剧和评书,但是却没有听说过这个西游记,难道真的跟大虎他们说的那么有趣?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要低声下气地求一个晚辈,就觉得有些羞耻。更何况,吴淳和朱光武是结拜兄弟,她一向不喜欢这个大儿子,凡是跟大儿子沾上边的,她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望着小儿子期待的目光,王月桃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咬牙拒绝了。 “我的乖儿子,读书做学问才是正理,别跟他们整日学些没用的,去邻村好好学四书五经,以后考秀才举人光宗耀祖咧。” 此话一出,朱光耀甩手将筷子掷在地上,瘫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哭啼啼地重复着“我要去”“我要去”那几句话,王月桃好言相劝了许久,硬是无法让朱光耀回心转意。 王月桃以为小儿子闹一会儿就好了,随即任他哭闹,不料过去了半个时辰,朱光耀眼睛哭肿,喉咙哭嘶,仍旧没有停下的迹象,看得王月桃心疼得不得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了,舍了娘这老脸不要,也把你送去云坞私塾去,这下你可以起来了。” “乖儿子,地下凉,要是感冒了该如何是好哟。” 终于,王月桃被朱光耀闹得完全没了主见,只好妥协了。 朱光耀见大事已成,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不哭不闹地坐回了椅子上,饭菜都凉了,但他肚子还是空空的,发出抗议的叫声。 “我的小祖宗,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等着,娘给你去热热。” 王月桃刮了下小儿子的鼻子,端着菜去厨房烧火,她已经想明白了,只要儿子能够出息,他就算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谁叫生了这么个小冤家呢。 另一边,朱光耀朝门外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原来,朱光耀早在之前就跟王贵几个人都串通好了,要是他的母亲不同意,就上演一出哭闹的戏码,要是还不同意,他就离家出走。 他当然想不出这些好主意,都是王贵给他说的,没想到竟然还真的管用。 门外,王贵将随身带的黄面馒头分给身边的几个同龄的孩子,说道: “吴先生说过了,只要帮他招到更多的学子,以后就给我们多讲几章西游记,搞定了朱光耀,我们就可以每天听到更多的故事咯。” “明天去找先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听到了一定很高兴。” 王贵心里很骄傲,这是他第一次为吴先生办了一件大事。 在课堂上时,他就将吴淳的话听了进去,立志做大商人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吴先生的机会,于是他联合几个同窗给朱光耀讲了大把进云坞私塾的好处,再给他出主意争取娘亲的同意,没想到这个计划出奇得成功。 实在是吴先生断章断的实在可恨,每次讲故事讲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就突然停下来让他们练字,众多学子苦不堪言,总想听后续的故事,但总是等来那句: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于是为了多听一些故事,他们只有想方设法讨吴淳的欢心,等吴先生高兴了,说不定能够给他们多讲一些。 这下搞定朱光耀,吴先生就没有什么借口恶意断章了。 几个孩子欢呼雀跃地离去,而屋内的王月桃却还不知道自己被一群孩童算计了,心里正在想着该怎么跟吴淳开口呢。 毕竟这求人的事实在不好办,看来只有多送些束修了,希望吴淳能够看在束修的份上,对自家小儿子多用心些。 第14章 又画大饼 翌日,王氏带着小儿子朱光耀,提着几块猪肉来到了竹屋。 朱光耀穿着新衣裳,挎着布包,一路活蹦乱跳的,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进入私塾里去读书认字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去听先生讲精彩的故事。 朱光武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王月桃起初还有些疑惑,直到在草堂的院前看见正在晨练的朱光武,这才恍然,原来这家伙天天在私塾这边呢,怪不得整日见不到人影。 “等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王月桃恶狠狠地指了下朱光武,暂且先放下这事,等正事办完再找他算账。 母子俩走进院内,闻着郎朗的读书声来到草堂前,看见讲台上吴淳修长的身影,见他正在教授孩童们认字,王月桃没敢上前打扰,老实地站在门外静静地等待着。 吴淳洪亮且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传来,王月桃不禁抬头瞟了眼,身材虽有些消瘦,但气度不凡,不卑不亢,有股文人的清雅气质,让人不禁相信,这是个值得信任的私塾先生。 王月桃看得目光涟涟,以前在县城时她也曾见过几位有才华的文人士子,但却都没有吴淳这般潇洒自然的气度,越这样想,对接下来的谈判就更加没有信心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就算是个落魄的豪门公子,那眼界和见识也比他们要高几个台阶,不像朱光武她可以随意拿捏,面对吴淳她没有一点儿自信,甚至有点自卑。 从那日吴淳在里正家里撕破脸拒绝让她分肉的时候,王月桃就记恨上了对方,但对方毕竟给他留了一点余地,基本的体面算是保持住了,可这更她感到难堪,这不是显得人家大度,而她就心胸狭隘了。 现在吴淳更是一飞冲天,成了村里唯一的文人相公,两者之间的地位更加不匹配,王月桃心里那点骄傲也随之消失了。 足足半个时辰后,吴淳才停止授课,让孩子们自由练习。 从草堂走出来,吴淳看见王月桃母子俩,换了一副面孔,十分热情地上前拱手致歉。 “王婶,得罪得罪,授课太投入,倒是没注意到你们来了。” “没,没关系。” 王月桃面色有些惊愕,以至于说话都结巴起来,毕竟按道理她是来求人的,吴淳不应该是嚣张地冷脸相对么,怎么见了他们俩反而这么热情,她顿时有些糊涂了。 吴淳瞟了眼王月桃手里的精肉,心里意会,面色不变,依旧热络。 “王婶这是来带小弟入学的?嗨,您这么客气干什么,我跟您的儿子是结拜兄弟,您的儿子就是我的弟弟,哥哥教弟弟不是应该的么?您这不外道了不是?” 王月桃瞟了眼远处的朱光武,牵强地笑道:“淳哥儿是个有本事的,要是我家耀儿有你一半厉害,我就烧高香了。” 接着她将精肉递给吴淳,又推着朱光耀上前,语气有些勉强,“我家小儿子哭着闹着要来你的私塾,我也没有办法,接下来就麻烦淳哥儿多多关照一下我家小子,婶感激不尽。” 吴淳摸摸朱光耀的头,客套道:“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应该的应该的。” 接过肉,吴淳递给朱光武,示意他拿进屋去,然后将朱光耀带进草堂去安排好一切,这才又出来。 “实不相瞒,我心里有些想法,不知道王婶方不方便,我们进屋聊聊?” 王月桃心里一突,她本来是想交了束修就走的,但吴淳这么说他就不好拒绝了,要是他在背后给自家小儿子穿小鞋,找谁说理去。 于是两人来到了竹屋,吴淳给王月桃倒了一杯茶,两人这才各自落座。 “王婶,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四处都说您的儿子天资聪颖,文曲星降世,日后考中进士都不是难事,我心里一直想见见,今日一看,果然是颗好苗子,雕琢一番,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月桃顿时满眼精光,没人不愿意听好话,而且是秀才相公说自己的儿子前途无量,这让她作为母亲也与有荣焉。 “瞧淳哥儿说的,我家那小子顽劣,还要劳烦你多操心咧。” 这次,王月桃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对一个母亲来说,最令自己骄傲的莫过于自己的儿子了。 而吴淳一上来就说出这种话,尽管有夸张的成分,但这好歹是一份念想不是?不经意间,王月桃对吴淳的态度大有改观,越看越顺眼。 吴淳摇头,严肃地看着目视王月桃,“王婶,也许你会认为我是在说客套话,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也知道我们两家以前闹过一些不愉快,但我没有那么小气,对待有天赋的孩子,我一向是不偏私的。” 王月桃连忙摆手,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淳哥儿你是文人相公,你不会说谎的,你婶子我明白咧。” “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不知婶子你意下如何?” 吴淳见火候差不多,喝了口清茶,这才不急不缓的接着下面说。 “淳哥儿不妨说说,你也知道我们村里的妇人,没有你们眼界那么广,能够得你指点,自然求之不得。”王月桃情不自禁放低了姿态。 “是这样,我觉得要是任凭朱光耀这么发展实在可惜,我有心培养他,让他参加官衙的考试,日后高进中榜,也能让云坞村跟着沾光不是?” 王月桃眼前一亮,忙不迭地点头回应,“不错不错,这个想法好,你婶子我一定支持。” 她费了这么多功夫送小儿子来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吴淳这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更何况得到吴淳的大力支持,这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了,她又岂会拒绝? “您同意就好!”吴淳接着盘算道,“这以后嘛,就不能像以前那般闲散了,所以我想让他待在草堂苦学,午餐就在我这里吃了,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外,其他时间都得呆在草堂这边,节假日也不能休息。” 虽然严苛了些,但毕竟还在王月桃承受的范围内,他明白十年寒窗的道理,多付出才会有更多收获。 “还有您的大儿子,朱光武,我打算让他在草堂做护卫,负责看管这些孩子们,平时还能陪着朱光耀读书,您认为如何?” “这” 王月桃面色有些犹豫,他虽然不将朱光武放在眼里,但家里失去了这个的劳动力,无疑给她自己增加了负担。 吴淳料到王月桃会犹豫,不急不慢地喝了清茶,抬头说道:“王婶您可以听说过书童?想供出一个秀才或者举人老爷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目前来看,朱光武是最适合的人选了,他是你小儿子的亲哥哥,武力高强,能保护朱光耀,平时粗杂活儿也能让他去干,而朱光耀只需要安心读书做学问,我敢肯定,不到五年,您的小儿子绝对就是秀才了。” 王月桃赞同地点点头,如吴淳所说,目前来看,的确朱光武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既然淳哥儿看得起我家耀儿,我就豁出去了,砸锅卖铁也要供耀儿考取功名。”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王婶能这么想,可见您对儿子的一片赤诚之心。” 吴淳竖起了大拇指夸赞了一句,随即有些为难地说道:“您也知道,我刚刚开设私塾,手里还没有积蓄,只怕囊中羞涩,所以这一应钱粮还得暂时依靠王婶您了。” “淳哥儿能看得起我们家耀儿,都是他的福气了,哪还能让您破费,以后我每月就把钱粮送来。” 王月桃说话很大方,他现在是求人办事,当然不能没有什么付出,她虽然喜欢占小便宜,但不是个傻子。 “还有我要提醒王婶您一点,朱光武的口粮您可别克扣了,要是他吃不饱饭,还有什么精力去侍候您的小儿子啊。” “这个当然。” 王月桃心里有一千个不甘愿,但是为了小儿子前途,他只有先忍了。 “王婶,目光放长远一点,要是到时候朱光耀真成了举人老爷,说不得给你弄得诰命夫人,那可是独一份儿的荣耀啊。”吴淳继续进行心理攻势。 “淳哥儿说的是,是我想辙了。” 王月桃心里暗暗盘算,觉得这买卖不亏,以后自己要真成了诰命夫人,这一辈子活的真就值了。 接下来,两人照着一些细节仔细商量了片刻,直到天色稍晚,才结束谈话。 第15章 吴氏作坊 吴淳给王月桃画的大饼,很显然让她心动了,第二日她就将一个月的钱粮送来,这些粮食朱光武兄弟两人吃得饱饱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书册和笔墨,想必王月桃为了弄到这些东西没少花功夫。 朱光武简直对吴淳佩服的五体投地,仅仅靠几句话,就能空手套白狼弄来这么多东西,现在他的口粮也不用愁了,除了平时做一些杂活外,完全可以心无旁骛地习武。 “二旺你能告诉我,娘亲为什么那么轻易答应了你的条件吗?” 朱光武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我先问你,你认为你后母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吴淳说道。 朱光武摸了一下后脑勺,肯定的回答:“我弟弟是她最在意的人,没有别的东西比他还重要。” “其实大旺你并不笨,谁要说你笨,我第一个不答应。” 吴淳接着说道:“没错,你后母最在意的是你弟弟的前途,一个人越在意的东西,只要稍有机会他就不会放过,你后母就是这般,当我提出支持你弟弟学业的时候,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我想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会主动来求你入学,她很少低声下气求别人,尤其是你。” 一开始,朱光武就觉得这件事不可能。 很多人说朱光武很笨,脑子有问题,其实他心里都明白,只是放在心里不说出去而已。 就像吴淳说要搞定王月桃的时候,尽管心里认为不可能做到,他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 “我承认有赌的成分在里面,但我们成功了不是吗?” 吴淳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满脸真诚地说道:“这些事情你不用太在意,只要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情,一切有我在呢。” 朱光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么你真的会教弟弟学业吗,难道你是骗娘亲的?” 吴淳摇头道,“不,我一向说到做到,这么好的条件,你弟弟要是考不上秀才,我一头撞死算了。” 他当然不是说大话,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发现朱光耀在学习方面很有悟性,往往能够无师自通,这种学习能力往往是那种天赋绝佳的人才具备的,所以他并不担心朱光耀无法高中。 平时,他对朱光耀的要求比其他的孩童普遍严格一些,其他的孩子只要会背三字经就行了,而朱光耀却需要倒背如流,其他的孩子只要会写字就行了,而朱光耀已经在磨练字体了。 照这样下去,很快他这些蒙学的知识就无法满足朱光耀的求知欲了。 吴淳在云坞草堂教书的时候,前去临安县的吴建业终于返回来,并且第一时间找到了吴淳,阐述了在临安县的经过。 原来吴建业带着第一批火柴盒按照吴淳的计划,直接去官衙找到了他的表亲都头,结果人家看都没有看,就把他赶出去了。 吴建业并没有死心,他坚信总会有识货的人,于是留在县城里待了几天,寻找合适的时机将火柴盒推销出去。 后来吴建业去茶馆,将火柴盒提供给那些老烟枪们使用,那些抽旱烟的老人对此赞不绝口,声称只要能够生产出来,他们会稳定购买。 吴建业一看这火柴盒的买卖有戏,心里就有了几分底气,但是他还是想尝试一下走官家的路子,毕竟树大好乘凉。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茶馆有个老烟民竟然是临安县县尉的父亲,通过他的渠道,吴建业成功将自己的火柴盒推销给临安县县尉,并且得到了大力的支持。 “那县尉跟我们说了,第一个月首先向我们订货三百木盒,这可是净赚十两的大生意。” 吴建业伸出三根手指头,满脸兴奋,身上风尘仆仆,依旧精神振奋。 吴淳吊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有了订单,就可以进行大量生产了。 看来这个朝代的人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的,不会将之归为奇淫巧技之类的。 “表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吴淳有心想问问吴建业的打算,要是他的想法有问题,自己也好及时制止,等一切拍板之后就迟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在集合家族之力,开设生产作坊,将官家要的货生产出来,至于以后我想在县城盘下一间铺子,专门卖给那些散户。” 吴淳想了一下,道:“想的很周到,但你想过没有,建造作坊,雇人,购买原材料,哪一样不要钱,在县城盘下店面,这一年的租金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经吴淳这样一提醒,吴建业突然就明白了。 还是他太想当然了,火柴盒这种小东西本来就是薄利多销的生意,最重要的是控制成本提高利润,而不是扩大店面。 “淳哥儿,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一有问题,吴建业都主动问吴淳的意见,不经意间,吴淳已经成为他的主心骨了。 吴淳信心满满地说道:“很简单,我们不盘店面,只负责生产和供货,销售交给有实力的商人去做。” “例如,固定的大订单就由我们每日送货上门,而散户或者小订单就选择经销商来为我们出售。” 吴建业对“经销商”倒是有些疑问,从吴淳的嘴里总能冒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吴淳随即解释了一句:“经销商就是替我们销售货物的商人,我们可以以较低的价格卖给他们,毕竟也不能让他们亏了不是?” “哦,原来如此。” 吴建业眼前一亮,照吴淳这个说法的确很有操作的可能性,并且能够节省大量的成本,只要控制住货源,也不怕那些商人的反噬。 两人商定之后,吴建业家也没来得回,直接去吴氏祠堂召开了族会,将官衙的火柴盒订单展示给族老们观看,同时提出开设作坊制造火柴盒的计划。 族老们阅历丰富,虽然有些老顽固的极力反对,但在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下,建设吴氏作坊的计划很快提上了日程。 所建造的费用全部来自吴氏家族的共同族产,吴建业甚至顶着巨大的压力卖掉了十几亩良田,将所有的钱都花在建造和购买原材料上面去了。 云坞村再次因为这个消息沸腾了起来,诸多青壮年争相前去报名修筑作坊,吴建业筛选出一批施工大队,正式着手修建作坊。 吴淳这几日也没有闲着,他花时间将火柴盒的制作流程简化了许多,分成相辅相成的几个工序,每个雇工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如此能更好进行保密。 几日后,村口老槐树底下张贴一张招工启事,吴淳与朱光武带着桌椅板凳也来到这里,正式开启招募工作。 由于火柴盒这种东西核心的部分就是化学原料的试配,所以他会选择一部分吴氏家族信得过的人做核心的工作,另外招一些妇女做包装工作,人数固定在五十人左右。 听说吴氏作坊在招人做事,许多村民纷纷赶了过来,将吴淳围得水泄不通。 “各位叔叔婶婶,我们吴氏作坊预计招募五十人左右,每月两钱银子,中午包饭,机会不容错过,要来的赶紧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起先吴淳还挺担心找不到什么人,心里已经做好了磨破嘴皮子的准备,结果他话还没有说完,众多村民都踊跃上前报名。 吴淳还是低估了两钱银子和一顿午饭的诱惑力,在这个落后的农业社会,农民都是看老天爷赏口饭吃,到了灾年说不得就要饿肚子,现在有个长久的营生在眼前,他们当然要把握住了。 这个时节还不是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还有剩余的劳力,与其待在家里浪费粮食不如出去做事贴补家用呢。 有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故而吴淳很轻易地招满了五十三个人,圆满地完成了招募工作。 “暂时就招这么多人了,各位不要担心,等以后我们规模做大,还会需要更多人的。” 吴淳并没有说假话,按照他的推测,不要几个月,等火柴盒打开周围州县的市场,这订单的销量会急速增长。 这个世道,赚什么钱都不如卖柴米油盐酱醋茶来的快,毕竟这些东西都是生活刚需品。 等吴氏作坊建起来,吴淳对这些雇工做简单的培训,就可以正式投入生产了。 第16章 开始起步 宁静的云坞村在吴氏作坊建成后,陡然间变得热火朝天起来。 吴建业发动族人们的力量,四处搜集制作化学原料的矿石以及一些辅助材料,这些都可以从就近的山里采集得到。 这也是吴淳想出来的法子,毕竟所有原材料要是都去采购,那么成本也太高了。 故而除了一些无法弄到的材料外,其他都是从山里面人工采集,再通过一定的加工萃取得到。 吴建业在作坊的旁边修建了两个仓库,一个是原材料库,一个是成品以及半成品仓库,并有偿收取矿石和辅料,也算是给村民们增加一条收入渠道。 作坊已经进入了生产状态,每天都有许多成品被运到成品库里了,看着仓库里满满的货物,吴建业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目前作坊处于起步阶段,雇工还不熟悉工序,日产只有三十箱,等一切走上正轨后,这个产量还会有所增加,吴建业估计到日产五十箱就差不多了,毕竟作坊的规模还是有些小了。 临安县官衙的三百箱订单要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出货,吴建业迫切想完成这笔交易,这第一笔订单的交货对他有重大的意义。 收回这笔订单的钱,他才有多余的钱拿去购买原材料,甚至扩大作坊的规模。 作坊的生产速度还是小了,就在他们刚刚建成不久,县城里那些精明的商人闻着猫腥就找上门来了。 十几个做杂货的商人,对火柴盒这种产品情有独钟,多年混迹商场的他们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这种产品的巨大利润,而找遍了临安县,只有云坞村才有这种产品生产,所以都不辞辛苦闻风而来了。 本来他们打算合谋起来直接买走配方,拿回去共同生产和销售,但吴建业早就被吴淳打了预防针,就算对方喊出上千两的高价,他硬是没有点头同意。 商人们这才知道,吴建业的背后有高人指点,只怕他们这次是无功而返了。 见时机成熟,吴建业再次将吴淳对他的说过的话跟商人说了一遍,让商人做下游的经销商,云坞村供货,商人们负责贩卖。 十几位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既犹豫又欣喜,这种合作方式他们从未听说过,但操作简单,利益分明,赚的虽然少些,但胜在稳定。 “既然吴里正这么说了,那进价可得给我们放低些,不然我们大老远来拉货,人吃马嚼的,也不能没有赚不是?” 吴建业大手一挥,很干脆回答,“理当如此,除了城里大户人家的大订单之外,其他所有的需求都交给你们,进价比我们供货的市场价低一成,如何?很够意思了。” 商人们各自商量片刻,与吴建业拉扯了片刻,终于将进价设置在低于市场价两成。 吴建业并不心疼,低于两成也是他们赚了,而且这种合作方式最大的好处,在于可以通过供货来卡这些商人的脖子,以后要是反悔了自然还能换一批供销商。 只要他们的货受欢迎,就不愁没有商人来跟找自己合作。 双方签订契约后,吴建业再次拿到一千箱的订单,商人们还是有些保守,都想着先拿些货去试试水,之后再提高进货量。 短短几天,吴建业手里就捏着一千三百箱订单,看来接下来一个月需要加班加点了,否则耽误了供货日期是要交双倍罚金的。 “不知吴里正可有商队运送货物?”有商人上前打听。 商队? 吴建业摇摇头,反过来问道:“难道你们都没有自己的商队,想让我们给你们送货么?” 那商人摆摆手,说道:“当然不是,您有多少货,我都能用自己运回去,只是你们自己的订单,该如何运送呢?” 吴建业心里一突,他倒是把这一茬忘记了,以后作坊的大订单肯定会越来越多,要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运输队,这些货物难道要靠人搬过去吗。 那商人看出吴建业的困窘,眉眼一挑,佯装豪爽道:“不如这样,我手里有一支商队,您要是需要就把货交给我,由我来运送,你看如何?” “不过这个运费嘛,你也知道,这里离县城可有六十多里,山路难走,给我们货物一成的利就足够了。” 吴建业冷冷地瞟了眼这个商人,对方肯定一早就算计到了这一点,只等着自己跳进坑里去呢。 他堂堂里正,岂会让这狡猾的商人得逞! 如今村里还有几匹骡子,他估计着先招十个青壮男子,把班底建起来,等以后有了余钱,再去购买马匹和板车。 “这件事容我先考虑考虑,其他没有事的话,一个月后,便准时来这里拿货。” 吴建业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将商人们送走后,立即赶到吴氏作坊里检查进度,命令班头加班生产,不能懈怠。 要是能够及时将这批货赶出来,他自己就能将商队组建起来。 让那些奸狐的商人看看,他吴建业岂是那么好算计的? 半个月后。 吴淳依旧在自己的云坞草堂里教书,偶尔有闲暇便去祠堂抄录文书,或者去吴氏作坊看看产品的质量。 凭借后世的经验,他知道质量为王的道理,往往那些百年的老牌子不是被外部竞争对手打败的,而是被内部弄虚作假导致名声下滑,以至于破产。 他给火柴盒取了个名字,名叫云坞火。 简单好记,以后人们卖火柴盒就会下意识选择云坞火的火柴盒,长此以往,就奠定了自己的正统地位。 制作火柴盒,一方面是安全,一方面是损耗率,这是吴淳关注的两个主要的质量标准。 一箱货里容许出现有几个火柴盒不好用,这是正常的耗损,但决不允许偷工减料。 另外一定要保证存放安全,因为原料里掺杂了赤磷,很容易遇空气自燃,吴淳制造的安全火柴出事的几率很小,但也不能忽视。 走出门来,吴淳瞧了眼旁边的成品仓库,看见所有货物都暴露在地上,而且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将管事的吴家族人叫来。 “成品库这么露天堆放,要是见了光,只怕会烧得渣都不剩,你们也太粗心了。” 管事的被吓得额头冒汗,要是这仓库着火了,吴建业非得把他撕巴撕巴吃了不可。 “淳哥儿,您有本事,您说怎么做,我立即去办。” 管事的连忙向吴淳投去期待的目光,吴淳的能力在云坞村是人尽皆知的,现在只有依靠他了。 “上面盖一个顶,一定要保持仓库里面是干燥的,还有周围多设几个大水缸,用作防火。派个管仓库的族人日夜监管着,以后设个警示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吴淳接连说了好几条建议,管事的一边仔细听,一边牢牢地记下。 “我这就去办,多亏淳哥儿。” 管事也是个急性子,撸起袖子找了几个青壮热火朝填地照着吴淳说的干了起来。 吴淳逛了一圈,发现再无任何隐患后这才作罢。 奇怪的是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见到他那个便宜表叔,吴淳问了族人,只说是去临安县送货有好几天了,今日也该回来了。 吴淳顿时想起来,官衙的三百箱货倒是快到期了,看来吴建业着急去交货了。 等这单买卖做完,吴氏作坊正式在县城打开局面,也不用他事事巨细来管着,就能做个甩手掌柜了。 本来吴淳就没有将火柴盒的生意据为己有的打算,他只是想投桃报李,给云坞村的族人们改善一下生活水平,也算是报答他们自己的恩情。 要说赚钱,吴淳还有比这个更加赚钱的法子,但现在还不是实施的时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第17章 有张良计 回到竹屋后,吴淳前脚刚坐下,吴建业就直奔这里来了。 见到吴建业满脸的愁容,吴淳心想他可能又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 “淳哥儿,这次我们怕是要破产了。” 吴建业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低着头,像个受了很大的委屈的孩子。 破产? 官衙的那笔订单不是交上去了么,怎么还会出现资金缺口,吴淳心里很不解。 从吴建业的神情看来,这次危机可能很大,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表现得这么反常。 “表叔先别担心,你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说不定有办法解决呢。” 吴淳安慰了一句,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好对症下药。 “唉!” 吴建业长叹一声,心里十分后悔。 他当初怎么就脑子一热决定要做这个生意,现在好了,不仅把吴氏的族产赔进去,还要让整个云坞村一起倒霉。 要是火柴盒的生意完蛋,他这个族长就要担主要责任,今后在村里就别想抬起头来了。 “事情是这样” 半晌后,听完吴建业的叙述,吴淳总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原来珉州府最近来了一群马匪,四处劫掠周边的村寨和商队,地方组建的乡兵无力剿匪,也就让其做大了。 最重要的是,这伙上百人的马匪近日来到了临安县境内,就在云坞山脉境内安营扎寨,似乎有扎根不走的趋势。 这可急坏了临安县的县令,珉州府下发十几到催剿匪的文书,严令限期内必须剿除匪患,还地方一个安宁。 县令哪里不想剿这群马匪,但实在是力有不逮。 县里组建的乡兵团多年没有打过仗,已经很久没有训练了,战斗力直线下滑,平时管理地方治安还凑合,要是带去剿匪,只怕还不够马匪一个冲锋的。 上面催的紧,为了保护头上的乌纱帽,临安县县令只得命令县尉派遣一卫乡兵前去云坞山脉剿匪,又将所有的钱银都拿出来准备粮草军械。 这就导致官衙再没有钱支付给吴建业,县令知道这件事后,给吴建业写了一个批条就打发了。 批条上没有写明还款的具体期限,照官衙的尿性,这钱要回来的难度很大。 吴建业一个小小的里正,哪里敢反驳县令的决定,只得灰溜溜地拿着批条回来了。 也就是说,他苦心准备这么久,到头来就得到一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的批条。 要让他去找官衙说理,也没有这个胆子,自古民不与官斗,谁敢捋官老爷的胡须,只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些跟我们订货的商人呢,他们手里不是有现钱,怎么不找他们借钱?” 吴淳想了一下,提出自己的疑问。 吴建业抬头看了眼吴淳,又耷拉下脑袋,颇有些气愤道: “那些商人无利不起早,知道云坞村这边出现了马匪,生怕钱拿出去打了水漂,根本不借给我们,而且要求我们将货物按期运到县城,不然就要我们赔付双倍的罚金。” 创业的事情,总是计划赶不过变化,当自己认为大事已成的时候,却出现突然了那劳什子马匪,打乱了全盘的计划。 既然青州马匪大老远而来盘踞在云坞山脉里,他们云坞村到县城的路也不安全了,那些商人都精明的很,送死的事他们可不干。 吴淳也猜出来了,那些商人也打好了将吴氏作坊拖垮的算盘,只要资金断裂无法回拢,生产出来的货卖不出去,等吴建业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自然会找上他们。 而他们愿意贷款的主要原因,还在于觊觎火柴盒的配方。 只要拿到火柴盒的配方,他们完全可以在县城盘地经营,也不用担心马匪的劫掠。 听了吴淳的分析,吴建业顿时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 “这商,简直欺人太甚,想在后面摘桃子,休想,我就是把配方烧了也不卖给他们!” 吴淳淡淡地说:“现在说这些没用,只有想办法让作坊继续运转下去,我们才能保住配方,那些商人才会老老实实与我们合作。” 吴建业顿时为难了,“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祖产都变卖建了作坊,连十几亩良田都卖出去了,谁会借钱给我们啊。” 一时间,竹屋内陷入了寂静。 吴建业抬起头,目光里含着期待,对吴淳说道:“贤侄可有办法弄到钱来?” “火柴盒的盈利情况如何?” 吴建业掰着手指头,如数家常道:“每个盒子卖十个铜板,一百盒一箱,每月最多可以产出一千两百箱,刨除人工和材料,可净赚六十两,这还是在货物全部卖出去的情况下。” 其实赚的真没有多少,这火柴盒本来就是薄利多销的生意,而且他还忽略了组建运输队的费用,一个运输能力强的商队,没有上百两银子,休想组建出来。 吴淳在心里盘算一番,运输,生产这个两个大头,要是靠每月的盈利来支撑,是完全不够的,看样子还得开拓赚钱的新渠道。 “那么多少钱可以保证作坊在这个月能够正常运转?” 吴建业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三十两绰绰有余,只要有了这笔钱,我保证下个月完全可以扭转亏损。” 吴淳暗暗点了点头,三十两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对他来说不是很难。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计划,一旦这个计划得以实施,就能彻底打开火柴盒在临安县的销售局面。 吴建业的经商头脑还是有些欠缺了,只懂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那一套,要是钱收不回来就自乱了阵脚,这样的思想早晚要吃大亏的。 不知道将这生意交给吴建业,是对还是错?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目前吴氏作坊的资金问题。 “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但需要表叔您全力支持。” 吴淳缓缓地喝了口茶,面色平静地说了一句,表现得胸有成竹的模样。 吴建业赶忙上前握住吴淳的手,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贤侄有办法,需要什么你说,只要能够弄到这笔钱,要我这个里正的位置都可以。” “村长的位置就算了。”吴淳摇摇头,随即说,“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临安县,还请表叔请十个青壮族人一路护送我,同时为我写一封书信,我想去临安县拜会县令大人。” 吴建业下意识认为吴淳这是打算去官衙催债的,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干。 这怎么行,县令那是好相与的? 要是惹恼了县令大人,将吴淳抓进牢里去,他们云坞村就彻底失去了希望。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完全将吴淳当做自己的得意后辈了,只要吴淳好好地活着,他们吴氏家族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其他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唯有这件事,万万不行。” 吴建业回答地很坚决,就算让吴氏作坊破产,他也不能让吴淳身犯险境。 吴淳看出便宜表叔对自己的维护,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无奈,苦笑着劝道: “我还没有那么傻去捋老虎的屁股,我要去当然有我去的道理,表叔你放心,这件事就算不成功,我也不会有事的。” “真的?” 吴淳重重地点头道,“千真万确!”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希望淳儿你早去早回,就算事情没有成功也要保护自己,记住,吴家作坊没有你重要,你平平安安,比一切都重要!” 听完吴建业的话,吴淳心里暖洋洋的,他没有看错,云坞村这些族人虽然贫穷市侩,但对待亲族都还是十分好的,这就是一个家族的凝聚力。 吴建业起身离去做启程的准备,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还是及早动身比较好。 青州马匪刚刚来到临安县境内,不会大肆劫掠,应该会蛰伏一段时期,观察官府的反应,所以现在这几天去县城道路应该是安全的。 也不知这群家伙怎么就从西南部的青州来了这里,吴淳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忧虑。 第18章 逛逛县城 翌日,吴建业从族里派了十个青壮男子,还另准备了一辆拖货的马车,护送吴淳前往临安县。 他心里挺奇怪,照理说就算是做护卫,只要两三个人不就行了,人多目标大反而不安全。 但吴淳没有说明原因,他就也懒得去问。 说不定人家真的有用呢。 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明白,吴淳做事从来喜欢吊着别人的胃口,想一出是一出,结果还都让他做成功了。 先不说制作火柴盒这东西,就是建造私塾的事情,事先连他也不知道,结果回来后村里的孩童们都会背《三字经》了,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反正他也乐得如此,族里的晚辈出息了,他也与有荣焉不是? 送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吴淳在众多村民的目送下向临安县出发。 这次他没有带朱光武前去,考虑到路上万一出现了危险,这家伙一定会冲在最前面,他可不想让朱光武受伤,还是将他留在竹屋安全些。 走出村子五里后,吴淳架着唯一一辆马车,命令十个青壮排成两列在后面跑步前进。 这是刻意锻炼这些青壮的忍耐力和速度,六十多里的路程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最先跑到县城的前三个人,我给他买猪肉卷大葱饼,其他落后的,都给我啃黑馍馍!” 吴淳高声说完,头也不回,架着马车,一骑绝尘而去,独留下十个青壮男子面面相觑。 “能怎么办?跑呗!” “吴秀才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听他的没错。” “我一定要吃到猪肉卷大葱饼。” “!!!” 一时间,十个青壮男子争先恐后,为了吃到猪肉卷大葱,纷纷使出吃奶的力气奔跑。 山间的道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奇怪的景象。 一个身材修长的文人打扮的男子架着马车在前,后面跟着十个汗流浃背跑步的青壮。 吴淳丝毫不担心后面的族人们跑不完这六十多里路,这十个青壮都是吴建业精挑细的,有几个从小就有一身横练功夫,原也是准备跟朱光武的父亲那样,去当个镖师养家糊口的。 到达临安县城,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罢了。 果然,有了猪肉卷大葱饼的诱惑,十个青壮积极性高涨了不少,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就这样一路跑到临安县城,花了半天的时间,隐隐已经能够看见城郭的轮廓。 在吴淳看来,临安县面积不小,但城墙修的低矮,似乎是因为久未经历战事,守城门的乡兵都有些意兴阑珊的,没有一点儿军士的模样。 吴淳下了马车,来到城门口,没有进去,而是停好了马车,就站在外面等待着。 一盏茶的功夫,道路上出现族人们的身影。 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挪动脚步都费劲,恨不得一头栽在地上,但好歹全部都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这要放在后世的军队里肯定是不合格的,但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吴淳也没有一下子就把他们训练成兵王的想法。 循序渐进就好了,否则就是过犹不及了。 “都不许坐下,跟我进城。” 吴淳说了一句,青壮男子们耷拉着脑袋互相支撑着身体,跟在吴淳的身后。 那跑在前三位置的人,吴淳着重看了眼,发现他们三人还留有余力的样子,看来是个练家子,值得好好培养,以后守护村子也用得着。 进了城,吴淳花钱给自己和族人们买了口粮,还买了猪肉卷大葱饼,分给那三个练家子,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三人拿到饼子后,眼睛冒着绿光,化身饕餮,迫不及待地大吃特吃起来,吃的满嘴都是油星子。 其他青壮们看着三人狼吞虎咽的模样,纷纷咽着口水,眼里充满了羡慕的神色。 “你们不要灰心,等回去之后照样这样跑,前三名我照样请他们吃猪肉卷大葱饼。” 吴淳说完,众人欢呼雀跃,看着吴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往常跟着吴建业出来,一路风尘不说,连好处都拿不到,还不能拒绝,只得吃了哑巴亏。 吴秀才就没有吴建业那么抠搜,十分大方,言出必行,要是在两人之中选择,他们都会选择跟随吴淳出来。 人就是这样,你只要给他一点好处,相较之下,他就会向着你。 吴淳这么做的原因,自然就是收罗人心,只有让自己身边都由一群向着自己的人,他才能展开后续的计划。 找了处安身的地方,吴淳让那跑在前三名的青壮跟着自己,其他人则留在此处休息。 他要做的事情不宜太多人,要是被对方误会,反而会坏事。 来到临安县繁华的街道,吴淳带着三个族人先在街道上闲逛了一圈,这看看那瞧瞧,询问米粮布匹等吃穿用度的物价,心里大致有了底。 并且在临安县最大一家茶馆,吴淳发现不少老人都用上了火柴盒,看来这些老人身份不一般。 现如今他们只给官衙送了一批货,用屁股都能想出来,这些老人在官衙肯定有几分人脉,否则不会这么早用到火柴。 没有火柴的烟民只能找茶馆掌柜借火,而那些有火柴就会掏出火柴盒,炫耀地往侧边一擦,大大方方地点烟,一时间惹来不少人的好奇。 吴淳站在一旁听了会儿,一堆烟民扎堆都在说火柴盒,满脸的好奇和羡慕,看来这种火柴的确很受烟民的欢迎。 听了一会儿,吴淳走出茶馆,带着三个族人继续逛街。 “吴秀才,我们不是来赚钱的么?怎么” 有个青壮心里好奇地问了一句,毕竟吴氏作坊事关他们的利益,容不得他们不上心。 而吴淳却带着他们四处闲逛,还去茶馆听说书,哪有准备赚钱的样子。 难道吴秀才这是自暴自弃,打算放弃了? “不急,跟着我就行了,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吴淳没有解释,淡淡地说了一句,继续背着手四处闲逛。 三个族人面面相觑,只得听从地跟在后面,来时吴建业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吴淳,他们不敢大意。 来往的人们都羡慕地看着吴淳,实在是这阵容太吸引人的眼球了。 前面一个身材修长俊美公子,后面跟着三个人高马大的健汉,这样子就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带着家丁出行,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但唯一有点不同的,就是这位公子很有礼貌,也没有出现欺男霸女的狗血戏码。 走了一段路,吴淳随即拐了一个弯,朝临安县官衙的位置走去。 路上好几个穿着低胸装的少妇朝他抛媚眼,弄得吴淳田丹冒起一股火,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又不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拿这个考验干部,谁受得了。 但这点诱惑还无法让他失去理性,前世他可是夜御千女的高手,这都是小场面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吴淳径直走到官衙门口,朱红大门敞开着,两个门吏一左一右站着,旁边的告示牌上张贴着清缴马匪的文书。 吴淳重点在文书上扫了眼,心里有了底,这才招呼身后的族人上前通报。 第19章 不是催债 守门的小吏见上来通报的是个穿粗布麻衣的黑脸汉子,顿时一脸的轻蔑,捂着鼻子挥手驱赶。 “去去去,哪里来的乡巴佬,满身的汗味儿,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快滚,否则把你抓进大牢里去。” 通报的青壮汉子刚拘起的笑容陡然消失,握紧了拳头,终究没敢在官衙门口闹事。 正要转身离去,不料另一个小吏叫住了他。 “这位大哥,不知你有何事?” 这小吏跟另外一个小吏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十分热情,脸上挂着招牌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青壮汉子拱了拱手,将一封书信递出去,说道:“我家相公有事求见县令大人,还请上官代为通传。” 那小吏接过书信,确认无误,又连忙摆手道:“嗨,小事,我哪里称得上上官啊,就是守门的罢了。” 接着给了另一个小吏眼神,转过头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通报,但县令大人愿不愿意见你们,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多谢多谢。” 青壮汉子笑着拱了一下手,看向另一个小吏顿时拉下脸来,满脸的轻蔑。 两个小吏走进去,一边朝里面走,一边交谈起来。 “我看那汉子就是个庄稼汉,你对人家这么殷勤干甚?” “嘿,一说你就是i新来的,没点眼力见。你没看到后面那公子哥儿,一身长袍,儒生打扮,绝对是个有功名的相公,再说他有三个护卫保驾,家里说不得是有权有势的,这样的人你敢惹?” 那小吏这么一听,暗暗觉得有道理,顿时心里后悔不已。 他们守着官衙久了,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自然是欺软怕硬,没想到今日却失算了。 “唉,我这那公子不会生气?” 像他们这种小吏,地位卑微,没有什么靠山,要是惹了什么大人物,人家一个手指头就够他们受得了。 “那公子气度不凡,料想不会这么小气,你以后注意点就是了,别把我也连累了。” 那小吏连连点头,“是是是,下次我一定改。” 官衙门口,吴淳几人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等待。 “那个小吏真是狗眼看人低,要不是顾忌这是官府,我一定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那通报的青壮汉子仍然心有怒气,不由得捏着拳头低沉说了一句,另外两人脸上也充斥着不满的神色。 但这里是临安县的官衙,可容不得他们造次。 他们今天来官衙是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惹是生非的,所以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吴淳呵呵一笑,打趣道:“瞧瞧,一个小吏就让我们吴氏家族的人杰们气得饭都要吃不下了,狗咬了你,难道你还要咬回去么?” 三个青壮哈哈一笑,也觉得吴淳说得对,狗喜欢叫,就让他去叫好了,大丈夫跟一只狗较什么劲儿啊。 瞧瞧人家秀才说话就是有水平,骂人都那么有内涵。 吴淳拍了一下那个青壮男子的肩膀,认真道:“放心,这件事没完,君子报仇,定要赶早,待会儿你就好好看戏。” 不到一会儿,两个小吏快步走了出来,一左一右笑脸相迎。 “县令大人请公子入内。” 吴淳什么都没有说,眼神朝身后三人示意,随即独自走进了官衙。 三个青壮族人留在门口等待,心里都在好奇吴淳会用什么法子惩治那个欺软怕硬的小吏。 穿过一道弄堂,吴淳在小吏的指引下走到了后花园,在一个石拱桥上的亭子里见到了县令。 那县令身材微胖,穿着丝绸便服,留有一撇黑须,脸廓方圆,外相倒是显得刚肃。 “县令大人,就是这位公子要找您。”小吏两步迎过去,谄媚地禀告道。 吴淳跟上去拱手,“秀才吴淳,拜见县尊。” 县令挥手屏退小吏,侧头瞟了眼吴淳,见他一副文人士子的打扮,不做声色,倒是对他的称呼很感兴趣。 “县尊?倒是稀罕,从未见人这么喊过我。” “大人贵为一县之长,身负下辖黎民的诸多事务,自然是尊长,唯有称呼您县尊才最为贴切啊。” 县令姓张,调任各地县令,十几年的辛苦操劳,却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心里自然是不痛快,而临安县则是他第四次调任,上任不到一年。 吴淳的话简直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是啊,我张奉身为县令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称呼一个县尊不过分。 张奉抬头再次打量了一眼吴淳,心里舒服了不少,笑道: “好一张嘴,以后你要是高中入仕,这前途一定不错。” 他说是真心话,自古官场不外乎人情世故,凭吴淳这张嘴,再不济也能博得上官赏识,混个亲信不成问题。 “县尊谬赞了,小子现在在云坞村设了个私塾,为幼童启蒙教学,没想过以后的事。” 吴淳谦虚了一句,初次见面,自然客套一些,留下一个好印象比较好。 张奉捋一下胡须,点头道:“很好,学成报答乡里,教化乡民,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很好,等我以后有时间,一定去你的私塾好好看看。” “学生荣幸之至。” 一番客套完,就要进入正题了。 张奉缓缓饮着茶,看似无意地说道:“我看了吴建业的书信,难道你们是拿着批条来找我还钱的?” “非是如此。” 吴淳连忙摇头,要是来催债的,他相信下一秒张奉就会和他翻脸。 官场中人,脸早就练得比牛皮还要厚了,翻脸不认人的事情是常有的。 “我今日前来,不是来向大人催那笔钱,而是我想将这笔钱送给大人,就是说,我们决定不要这笔钱了。” “哦?” 张奉停下茶具,瞧了眼吴淳,见对方不似作假,心里既高兴又疑惑。 对方不要这笔钱,就不算官衙仗势欺人,他自然乐得如此。 只是那可是一大笔钱财,说不要就不要,这可不像吴建业的风格。 “你能全权代表吴建业?”他试探地问道。 吴淳坚定地点头,道:“这事我已经和吴里正商议过,完全没问题。” “甚至吴里正说过,现今官府剿匪在即,诸多钱粮都要用于战事,可惜我们这些庄稼汉无法帮到县尊,等以后有钱了,定会支持县尊大人的剿匪事务。” “好,哈哈哈。” 张奉听了拍手叫好,嘴里笑得合不拢,今日诸多坏事缠身,这是他听到的唯一一件好消息了。 下辖的村镇竟然有这样大公无私的义士,真是临安县之幸啊。 “不过捐钱就算了,我也知道你们云坞村不容易,只要每年按时上缴赋税,就算是帮到我们的大忙了。” “县尊放心,此事回去我定会通知里正,保证明年赋税如期上缴,不差分毫。” 吴淳跟张奉作了保证,见对方神色转喜,知道是时候提出自己的诉求了。 科学研究证明,在对方心情很好的时候,提出的要求更能够得到同意。 见到石桌上正有笔墨纸砚,看来张奉刚才在这里练习书法,吴淳站起身来,情不自禁走到石桌旁,双眼瞧着纸上的字体,目不转睛。 “哦,你也懂得书法?”张奉紧接着站起来,背着手,道,“这是老夫消遣时光的乐趣,拙作不好入眼呐。” 吴淳头也没抬,心里暗骂一句老家伙。 对方这么说不就是在向自己炫耀书法么,就差赤裸裸地说出来“你快夸我”。 不过戏演到这一步,自然要继续演下去。 吴淳托着下巴沉思,脑子里组织措辞,该怎么夸他的书法呢。 好看?不错?养眼? 不行不行,过于敷衍,完全不能达到拍马屁的精髓。 第20章 荷花君子 吴淳沉思的姿势在张奉看来,就是被自己写的书法吸引了,所以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顿时他内心的虚荣感直线上升。 他从官多年,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一手书法,同时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可惜临安县缺少才子,找不到同道中人,身边的官吏都是些溜须拍马之徒,自己这么好的书法只能束之高阁了。 而现在一个杰出的人才就在自己的眼前,张奉将吴淳看作了懂书法的人,不然他怎么会露出这么痴迷的表情,而且一思考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伯牙遇钟子期啊,张奉忍不住想高歌一曲。 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 而吴淳心里却想要骂娘,他实在装不下去了。 不是张奉的书法不好看,而是他对书法也只是了解个皮毛,根本做不出专业的点评。 要是他随口胡诌,张奉一定看得出来,那就是适得其反了。 装作痴迷的模样,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瞟了眼池塘里正含苞待放的荷花,吴淳心生一计,从痴迷状态恢复过来,抬起头,脸上换了一副严肃的模样。 “县尊大人的字,以晚辈的才学实在不敢逾越点评,不过我却从中看出一种品性和高雅,细细思索,这才是书法最高的境界啊。” 张奉双眼一亮,忙问是什么品性。 吴淳走到亭子边,指着满池塘的荷花,认真地说道:“我观县尊大人的字体,就如同这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高洁雅致,刚正不阿,这正是县尊大人内心的具现啊。” 高洁雅致,刚正不阿,张奉心里细细琢磨着,越加觉得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这样一个具有高尚品性的士子。 还有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简直是神来之笔啊。 张奉看着吴淳的目光带着炽热,这秀才名不见经传,却能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而且还是称赞自己的话,不是知己又是什么? “哈哈哈,好,说的好。” 张奉也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书法,对吴淳说道:“没想到我们临安县能够出一个你这么有才华的文人,只恨不能早日见到你啊。” 嗯? 拍一句马屁就这么高兴么,看来古人也蛮好忽悠的。 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吴淳也做了一个礼,认真地说道: “今日见到县尊大人,我也有一见如故之感,要是县尊大人能够给我留下一份墨宝,真是学生的荣幸了。” “这有何难?我这就提笔。” 张奉大手一挥,来到石桌旁,拿起毛笔蘸了墨水,正要写字,又停下了笔,询问吴淳要写什么字。 吴淳早有盘算,礼貌地说道:“要是县尊大人能够提笔写云坞火柴四个字就更好了,您也知道云坞村在建造作坊生产这东西,事关上百户人家的生计,还请县尊多多支持。” 张奉脑子一转,就知道吴淳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在意,提笔挥就“云坞火柴”四个大字,又盖上了自己印戳和官印。 这也是投桃报李之举,毕竟吴建业不要那笔钱了,他也不能没有丝毫表示,用自己的墨宝为云坞火柴做宣传也算是应有之义了。 几个字换一大笔银钱,这笔买卖也划算。 但文人士子都羞于做生意,决口不提铜钱,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吴淳拿起这副字,满脸热切,有了这东西,云坞火柴想不火都难。 有临安县县令做背书,还有源源不断不断的供货,他有信心将这笔生意做大做强。 尤其是张奉还细心地给他盖了一个官印的印戳,这可是代表官衙的意志,拿回去裱好了挂在墙上,就相当于一个护身符了。 “小生这里代里正谢过县尊大人。” “举手之劳罢了。”张奉放下笔,背着手道,“其实一开始,看见吴建业的书信,原本不打算见你们的,但你出现了,所以我必须见一见。” “小生一介清白之身,哪里能入县尊大人的眼。” 吴淳立刻谦虚地回应,他可不想天天被人惦记着,猥琐发育它不香吗? “非也,一直听闻境内出了个败家子,几年之间败光万贯家财,听人说的久了,心里就好奇,今日一见,你却不像是那种人,难道别人说错了?” 张奉丝毫没有给吴淳留情面,将他的黑历史披露了出来。 吴淳也挺无奈的,虽然这败家的事情不是他干的,但是继承这副身体自然就承担了所有的名誉,这黑锅他还是得背啊。 没想到啊,自己竟然是靠着败家子的名声出了名,连县城的县令都知道了,只怕在珉州府的名声也不怎么样,毕竟当年他是在珉州城里,将所有家产败光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吴淳还真不想出名,就想低调的猥琐发育,就算这名声不太好,那也是话题人物不是? “县尊大人明鉴,小子以前过于张狂无度,现在痛改前非,立志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 要想挽回自己的名声,自然就是忏悔忏悔再忏悔,吴淳二话不说,直接坦白罪行。 张奉摆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两人闲谈了一会儿,从张奉的口里了解到不少这个世界的状况后,吴淳便准备告辞了。 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他还有其他的事情没有做完,得早点拿到钱,省得让吴建业在家里等急了。 见吴淳要走,张奉心里顿时空落落的,起身直接将他送到了官衙门口。 能够让一县之尊亲自相送,这可是一份偌大的殊荣,吴淳表示很惭愧,其实他并没有干什么,只是吹了几句牛皮,拍了几下马屁而已。 要是等张奉反应过来,说不定翻脸就不认人了,为今之计还是先走为妙。 门口的青壮和小吏都看见了张奉带着吴淳走了出来,最吃惊的还是守门的两个小吏。 他们守着官衙多年,能够让县令大人亲自送到门口的人屈指可数,而今又看见了一个。 这也就印证了他们心里的猜测,这个公子身份一定不简单,非富即贵,绝对不能招惹。 不仅不能招惹,还要讨好他,说不定瞧上自己,升官也就是对方一句话的事情。 那刚才出言不逊的小吏此时恨不得将头埋在怀里,生怕吴淳注意到他,心里祈祷对方大人大量,能够像放一个屁一样放过自己。 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么狼狈。 “县尊留步,我们这就走了。” 走到门口,吴淳将墨宝交给迎上来的族人,转身朝张奉拱手,礼节做的很周到,让人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张奉轻轻点了一下头,好心提醒了一句,“近日云坞山匪患猖獗,我虽然已经派人去剿匪,但为防万一,你们回去后还是少出门为妙。” “多谢县尊大人提醒。” 吴淳转身离去,刚走出没几步,却突然折返回来,将目光放在那个刚才出言不逊的小吏身上。 完了完了。 小吏心里狂呼,内心几乎绝望,今日踢中铁板了。 对方只要说一句话,说不定就能让县令大人撤了自己,以后再无出头之日。 “小生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县尊大人能否应许?” 吴淳朝那小吏邪魅地笑了一下,吓得那小吏全身颤抖,嘴里牙齿都在打颤,就差跪地求饶了。 张奉看看吴淳,又看看那小吏,示意吴淳说出来,他可以考虑考虑。 “是这样,我们还有一批货马上就要发了,但今日山匪猖獗,商队都不敢前去云坞村,所以我想组建一支商队运输货物,我怕说不动那些商人,还请县尊派一个下属随我同去。” “当然可以。” 张奉很豪爽的答应了,火柴盒的生意现在也有他的一部分利益在,当然要给予足够的支持。 原来吴淳已经答应每月孝敬给张奉几十两银子,用作上下打点之用,这也是官场不成文的规矩了,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张奉见有利可图才会答应的那么痛快。 张奉转过身,对那小吏严肃地命令道:“李三,我命你跟随吴公子前去办事,一切都要听从他的吩咐,不得有误!” 那小吏李三只得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畏惧地看了眼吴淳和身后的三个壮汉,心里凉透了。 得,这是入了狼窝了。 ‘ 第21章 绸缎合作 离开官衙没多远,吴淳转进了一个小巷子,赶走讨饭的乞丐,吴淳将目光对准了李三。 看着四人不善的目光,李三就知道对方这是来找回场子的。 先前县令大人可是命令他听吴淳的话,现在吴淳转过头来为难自己,就是把他的腿打断,也没处说理去啊。 “我刚才听县尊说,你叫李三是吗?” 吴淳冷冷地直视李三的眼睛,用盘算犯人的口吻说道。 “我,我,我” 李三畏惧地撇过脸去,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对方的气场实在太强了,他还以为眼前是那位权势在握的县令大人呢。 “回答我!” 吴淳突然朝李三大喝一声。 李三吓得一个激灵,抬头瞅了几眼众人愤怒的眼光,心理彻底失去了平衡,呯地一下,跪在地上,抱着吴淳的大腿不住地求饶。 “公子饶了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吴淳嘴角不住地抽搐,这么怕死的软蛋,到底是怎么成为县衙的官吏的,真是败类。 李三又再次哭着喊道:“我上有八十多的老母,还有嗷嗷待养的孩子,请公子看在他们的份上,就饶了小的这一回。” “那么你欺负我的人,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吴淳没有丝毫怜悯,对待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你越退让他就会得寸进尺。 李三抬起手对自己就是一个巴掌,左右手互相扇着自己脸庞,声音清脆响亮,几十下后,脸已经肿成了一个猪头,看起来十分好笑。 吴淳瞳孔一缩,这人为了活下去,对自己可真狠。 说不定李三以为他们要将他杀人灭口,所以这才使劲自残,祈求得到吴淳的怜悯。 三个青壮族人看得直咂舌,这家伙真是个软蛋,为了活下去,都不用他们动手,自己就把自己打成了猪头,这下气也出了,反倒不好再为难他了。 城里套路真是深,城里人也真狠,他们乡里人表示很难理解。 李三捂着脸,说话都不利索了,“只要公子放过我,以后我为您鞍前马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知道就好,起来。” 吴淳示意几个族人扶着李三在后面跟着,自己则走在前面带路,接下来的事情用得着李三,还可以利用一下。 毕竟李三虽说品性不怎么样,但好歹在临安县混成了地头蛇,有些事情用他去做事半功倍。 这个世界就没有废物,垃圾那就是用错地方的资源。 族人们见李三吃了瘪,甚是痛快,先前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 几人看吴淳的神情都不一样了,能够给他们找回场子,这位吴秀才不仅有头脑有手段,对他们还十分维护,这样的人值得他们拥护。 经过了这件事,几人对吴淳的态度大变,都把他当做了主心骨,甚至吴淳现在要他们去杀人,他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好好敲打一番李三后,吴淳径直来到了城南一家绸缎庄,店面很阔气,里面各式布匹琳琅满目,一看就知道这家商人实力很雄厚。 没有点实力和手段的商人也不敢开绸缎庄,在古代这可算是排在前列的暴利生意,做好了只赚不赔,许多出名的商贾巨富都是以此发家的。 “兴隆绸缎庄?公子爷来这里可是要购买布匹,我熟啊,一定能给你拿到最低价。” 李三回过神来,也想明白了,到了吴淳的手里就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得到吴淳的赏识。 看到吴淳走到兴隆绸缎庄,他便捂着脸颊走上前,拘起笑容自告奋勇地说道。 吴淳瞧了眼门口的牌坊,背着手转过头看向李三,眼神逐渐变冷。 “你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会死吗?” 李三没敢看吴淳的眼睛,瑟缩着道:“不,不知道。” “愚蠢的人不会死,聪明的人也不会死,只有你这样话多的人才会死,少自作聪明,不然我不介意在县尊大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吴淳着重将“美言”两字说的很重。 李三身子一颤,哪里不知道对方说的是反话,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公子爷,连忙低着头不住赔罪。 这公子爷简直太难伺候了,性情古怪,城府也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啊。 这么想着,他有点同情那三个家丁了。 能在这位爷的手下做事,不容易啊。 “明白就好,待会进去,一切听我的命令从事,其余时间内,把嘴巴闭紧。” 吴淳给身后四人打了个预防针,也是防止他们乱说话扰乱了自己的计划。 其中,李三就是他要好好敲打的对象,只有彻底杜绝这个祸害他才能放心,所以便摆出刚才那副脸色。 料想有了前科,李三也不敢再自作聪明了。 兴隆绸缎庄规模很大,在其他各州县还有自己的分店,生意做得很大,吴淳几人走进去的时候,便有细心的伙计上前伺候着,瓜子倒茶看座,这服务十分周到。 那伙计也是看到了吴淳非同常人,气质卓然,身后还有三个家丁和一个身穿皂衣的官吏,一看来头就大得很,二话没说就引到了贵宾区。 吴淳乐得如此,跟着伙计进了贵宾区。 这里装饰得辉煌华丽,空间很宽阔,像个小型的舞厅,中间的货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式的布匹绸缎,还有成衣区和试衣区。 三个青壮族人和李三,吴淳安排在了外面,放太多男人进来那店伙计也不放心,毕竟来绸缎庄的还是妇女居多。 而且能够来兴隆绸缎庄的女人身份可不一般,不是豪门贵胄,就是富甲巨商,此时贵宾区就是一副莺莺燕燕的场景,许多身穿华丽衣裙的贵妇人正结群选着衣服。 小家碧玉、性感熟妇,从年轻到成熟的应有尽有,吴淳瞧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好家伙,今日来这里简直就是赚了。 看来以后可以和兴隆绸缎庄长期合作,不是为了赚钱,经常来这里逛逛也不错啊。 清纯的、妖娆的、成熟的、简直百花争艳。 原本吵闹的贵宾区因为吴淳的进来有了片刻的安静,贵妇人们本来见店伙计带了一个男子进来,脸上稍有些不愉快。 但看见吴淳长得一张英俊的脸庞,身材修长,气质卓然,还带有几分文人士子的高雅,看着挺养眼的,也就没有说出赶人的话。 自古文人喜欢看美人,美人自然也就喜欢看文人才子,他们这些妇人久居深闺,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能够见到吴淳这样的俊俏士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一时间,无数双美丽的眼神纷纷朝吴淳袭来,有欣赏的,有好奇的,还有抛媚眼的,吴淳全部来者不拒。 笑话,自己一个现代人岂会被一群女人压下阵来。 吴淳朝那些俏妇人点了点头,眼神不带丝毫轻慢,目光纯粹而有神,让许多养在深闺没有出嫁的女人看得目眩神迷。 “公子,不知您要购买何种布匹,我们兴隆绸缎庄天南海北的绸缎应有尽有,那边还有成衣,您可以先试穿,然后决定是否购买。” 店伙计将吴淳请到座椅上,殷勤地倒了一杯清茶,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 听了对方的介绍,吴淳对这绸缎生意的了解加深不少。 而且看对方这周到的服务和先进的销售理念,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兴隆绸缎庄生意能够做得这般好,其服务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渐渐的,他有点怀疑是不是另有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否则这些先进的销售理念为何会出现这个时代? 按下这个想法,吴淳朝店伙计说出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我今日前来,要购买上百匹绸缎,不需要太好,只要做得让我满意,以后还有长期合作的机会。” 店伙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隆绸缎庄的布匹可是很昂贵的,对方上来就是一百多匹,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店伙计向吴淳告罪一声,随即快步走到内院去。 他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掌柜的,以他的权限,这么大的客户招待不了,只能找掌柜来接待。 第22章 空手套钱 吴淳的话也被在场的其他贵妇人听见,顿时纷纷咂舌,看向吴淳的目光都有所不同。 能够一口气购买上百布匹的公子,不说是巨商,家里肯定是有权有势的。 贵妇人凑成一堆窃窃私语,猜测这位公子的身份。 “那购买上百布匹的贵客在哪里?” 人未至声先闻,只见从内院走出一个老人,脸上挂着招牌的笑容,眼睛滴溜转,一看就是个精于算计的商贾。 店伙计指了指方向,那掌柜就热切地走上前来,施礼问道:“不知这位公子何姓?” “免贵姓吴。” “吴公子,您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掌柜客套了一句,脑海里想着临安县有哪家姓吴的大家族,可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看来可能是从其它州县来的。 “掌柜这店可不小啊,我可是四处都看得到兴隆绸缎庄的牌子,就是在最繁华的珉州城,那也有你们的店面。” 吴淳也没有说错,当初他没有将家产败光时,就经常带着怡春院的姑娘去珉州城里的兴隆绸缎庄买衣服,豪掷千金,惹来无数人的羡慕嫉妒恨。 当然,这都是前身做的糊涂事,好汉不提当年勇,他也不想旧事重提。 掌柜听了吴淳的话,心里更加笃定这位公子是从珉州城来的,可他不在珉州城买布匹,为何来他这临安县呢? “我吴氏家族祖地就在临安县下辖云坞村,所以掌柜你大可放心。” 吴淳给了掌柜一个定心丸。 掌柜心里稍有些惭愧,随即更加热情道:“不知公子何时要货?我们分店虽然不如珉州城大,但这上白匹布还是拿得出手的。” “这就要看你们了。” “公子想要,我立刻交货,不过您得先付一半订金。” 吴淳轻轻摇了一下头,“这布我不全部拿走,只拿走一部分,以后需要,再来取用。” 掌柜心里有些疑惑,还有这种操作,他做生意多年,哪次不是客人全部提走,怎么这位爷还要将布放在他们绸缎庄里? “公子,这” 吴淳伸出手制止,随即一边从兜里掏出几个火柴盒,一边说道: “这事先不论,我有一笔大生意,不知掌柜敢不敢接?” 将火柴盒递给掌柜的,吴淳再次介绍道,“这是我命人做出来几个样品,掌柜上眼瞧瞧,效果如何?” 那掌柜看见火柴盒,并没有感到吃惊,他在临安县深居多年,官衙也有不少的人脉,自然认得这东西。 听说是云坞村生产出来的引火之物,第一批供给了官衙,现在许多官家都用上了,又方便又好用。 但吴淳拿出来的火柴盒,却有些许不同。 火柴和盒子都一样,就是盒子上的图案有点奇怪,掌柜拿起一个火柴盒仔细观看,发现盒子正反面用一块布包裹着,粘得很结实,上面画满了好看的花纹,正中还有五个大字。 兴隆绸缎庄。 掌柜眼前一亮,又仔细瞧了瞧,以他多年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这块布的用意,那就是拿来做宣传用的啊。 “公子所说的合作,就是指这盒子上的布?” 掌柜心想,用这布包裹盒子虽然奢侈,但要是以后火柴盒都这样生产,积少成多,他也能卖出不少布匹,看来是个长久的生意。 “非也。” 吴淳一看掌柜就知道他想茬了,以为自己是要买布来装饰火柴盒,除非他魔怔了才会这么败家。 用火柴盒为兴隆绸缎庄打广告,这种先进的理念还没有人尝试,吴淳就要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而且他不仅要掌柜出所有布匹的材料,还要给自己广告费。 这就是吴淳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计划,既能为吴氏作坊找到资金,还能拉一个长期合作的伙伴,简直是一箭双雕。 吴淳指着火柴盒上面的四个字,说道:“掌柜以为这火柴盒的前景如何?” “前景很好,只要价格合理些,说不定能够取代火折子,畅销整个端国。” 吴淳点点头,对方还是有一定的商业眼光的。 “要是将你们兴隆绸缎庄的名字印在上面,以后每个人使用火柴盒时,都能看到这四个字,掌柜你说,会给你们带来什么?” 怔了一会儿,掌柜突然反应过来,满脸震惊地看着吴淳。 这位公子真是商业鬼才啊。 怎么这么好的主意他没有想到? 按照以往的经商习惯,都是通过老顾客口口相传来积攒自己的品牌,或者不断地开分店,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产品波及更多的受众人群。 而吴淳的这个创意,就是说他们可以费很小的成本,就能让每一个使用火柴的人都知道兴隆绸缎庄这个品牌。 要是火柴盒遍及端国全境,那他们的绸缎庄也算是名扬天下了。 嘶! 简直是绝了。 将里面的道理想清楚,掌柜就觉得这事大有可为,这很有可能是兴隆绸缎庄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朝吴淳竖起一个大拇指,掌柜真心夸赞道:“公子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这个主意很不错,您可是商业世家?” 吴淳摇头道:“我只是个不起眼的秀才,这些小计俩,不算什么!” “原来有功名在身,失敬失敬!” 掌柜拱手说完就不再提了,自古商人身份低贱,他刚才猜测吴淳是商人就算是贬低他了,对方没有对自己生气那都是好的了。 竟然是文人才子,也许对他们来说,这还真是不入眼的小计俩。 只是他心里有些不平衡,自己深耕商业多年,却没有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却让一个书生说成不入流的东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不知公子想如何合作?” 平衡了一下心态,掌柜就准备好好谈谈合作的事情了。 “这火柴盒上的布你们来出,并且还需付给我们广告费,我先卖你们一年的广告权限,合计四百两,可以分两次付清,但今日需先付一部分,这生产也要各种费用不是?” 掌柜一听,差点没被口水噎死。 材料我们出就算了,还要向我们要广告费,一开口就是四百两,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什么? 就算是合作,也没有这样的合作啊,便宜都给他们占了,自己还要大出血,以后要是火柴盒销量不好,他们岂不是亏惨了。 “公子您这条件太苛刻了,这样合作恕我难以答应。” 掌柜一口回绝了。 笑话,虽然以后的收益可能很大,但是现在让他们独自承担风险,这显然不可能。 而且他这是分店,上面有人管着,要是生意做赔本了,他就得拍屁股走人了。 吴淳也不气馁,淡淡地说道:“掌柜您可以算一笔账,这是拿钱买未来的收益,想得到以后的巨大利益,当然现在就要付出,而且这对您来说也不是伤筋动骨,搏一搏,骡子变宝马,何乐而不为呢。” 掌柜心里有些意动,但终究没敢拍板下来。 “好。” 吴淳见掌柜始终不改口,缓缓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去,“我听说还有一家金铭绸缎庄也还不错,掌柜不答应,我只好去找他们试一试了。” 金铭绸缎庄,那不就是兴隆的死对头。 掌柜知道吴淳这是在激自己呢,但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他实在不想就这么错过。 他打算回去和主事商量一下,要是上面同意,他就是八抬大轿也要把人抬回来。 目前他实在没有这个权限。 吴淳刚踏出贵宾区的门槛,突然被一个女子叫住。 “公子留步。” 吴淳回过头,看见那女子,差点没回过神来。 实在是那女子实在漂亮极了。 “不如坐下来再谈谈如何?我对你说的广告挺感兴趣的。” 第23章 白拿绸缎 吴淳在后世见过的古装美女也挺多的,但见了这么一个,就觉得以前那些都是庸脂俗粉。 这女子无论是身材、脸蛋还是气质都是上乘,略施粉黛,却有诱惑万千的迷人风采。 穿一件广袖流苏长裙,梳着传统的发髻,饱满的胸脯,身材修长,一双玲珑般的眉眼,灵动而清丽。 吴淳镇定地转过来,他看出这女子十分不一般,因为掌柜都站在她的后面,面色十分恭敬。 掌柜上前介绍道:“这是我们兴隆绸缎庄的大小姐,姓沈,现在管理兴隆绸缎庄所有的事务。” 吴淳略略点了一下头,施礼道:“见过沈小姐,竟然你想跟我谈谈,当然可以,但我的条件依旧不会改变。” 那女子轻轻一笑,轻启皓齿,点头道:“这不是问题,但我有一些疑问还请吴公子告知,毕竟我得了解合作对象,不是吗?” “当然可以。” 吴淳又坐回原位,眼前这位女子能够做主再好不过,他也不想失去兴隆绸缎庄这个合作对象,方才的话只是一种商务谈判的技巧罢了,要是对方真的有诚意,他不介意做一些必要的让步。 女子名叫沈苏苏,自小跟着父亲学习商业经营,练就一双慧眼和七窍玲珑心,成大后,她的父亲便将兴隆绸缎庄的生意交给他管理,这些年绸缎庄蒸蒸日上,跟她脱不了关系。 今日正巧来临安县城查账,她在内院翻账簿的时候,听说前面来了一位大客户,起先心里并没有在意,毕竟上百布匹的生意还无法惊扰到她。 后来,在出来巡视店铺时,她偶然听见了吴淳与掌柜的谈话,立即对这个长相俊俏的公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能够想出在一个小小的火柴盒上打广告,只怕没有对方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涉及许多商业方面的理念,可以说,没有多年深耕商务的经验,是很难想到这么新奇的宣传方式的。 她第一时间就觉得这个吴公子不简单,不光仅仅是一个秀才那么简单。 最重要的是,广告宣传,也是兴隆绸缎庄目前的短板,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沈苏苏已经不再满足于珉州府境内的市场,她是个很有想法的女人。 换种方式来说,他很有野心。 建造一个独属于她的商业帝国,珉州府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在火柴盒上打广告的方式,让他敏锐地感觉到其中巨大的品牌价值,这对他拓宽珉州府之外的市场计划有很大的帮助。 所以在吴淳与掌柜谈崩之后,她立即站出来叫住了吴淳。 尽管她明白吴淳的离去也是一种谈判的技巧,但她不敢赌,要是这个机会错过,就得花更多的成本宣传她的兴隆绸缎庄。 “吴公子是临安县本土人?” 沈苏苏不动声色地试探了一句,试图从对方的身份方面来了解这个合作伙伴。 吴淳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云坞村算是我的祖地,正确的说,我是珉州人,以前我经常住在那里。” “那公子怎么来了临安县城?”沈苏苏紧接着问道。 吴淳没有正面作答,要是顺着对方的话说,就陷入了被动,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而且上来就问家世身份,怎么都像查户口的,让他心里很不愉快。 “沈小姐,你只要知道我们是带着十分的诚意来的,我的表叔是云坞村里正,他开了一家吴氏作坊专门生产这种火柴盒,我可以全权代表他,所以我们之间就用不着互相怀疑了。” 沈苏苏语气一滞,脸色微红,与各种人打交道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方拒绝回答。 难道是她不漂亮了? 以前那些商人们见了自己满眼痴迷,有求必应,怎么到吴淳这里就不管用了。 沈苏苏歉意地笑了一下,笑颜如春,让整个室内都变得温暖了几分,旁边的贵妇人们纷纷投来嫉妒的眼神。 “吴公子见谅,竟然您不想说我也不问了。” 沈苏苏稍稍顿了一下,又详细地问了一些吴氏作坊的相关情况,比如规模大小,生产能力以及价格等,吴淳都耐心地做了回答。 双方聊了半个时辰,算是互相增进了彼此的了解。 吴淳见沈苏苏问的很详细,知道她对这次合作是认真的,于是也回答的很仔细,就连今后吴氏作坊的发展计划都稍微透露了一些。 “沈小姐可以放心与我们合作,以后云坞的火柴卖到端国各地,兴隆绸缎庄的名气也会天下皆知,这是双赢的局面,而你们只不过要稍稍付出一些材料和广告费,这是值得的。” 沈苏苏抿着嘴思索,心中已经有所决定了。 接着她抬起头,又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吴公子怎么就敢打包票,你们的火柴就能远销各州县呢,要是到时卖不动,我们岂不是就亏了。” “哈哈哈,沈小姐完全不用担心。” 吴淳就知道对方有此一问,拍了拍手掌,只见李三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来到吴淳身边,将一副墨宝地递了出去。 “沈小姐可以看看,这是临安县县尊大人亲自为我们云坞火柴题的字,并且还派了一个官吏,专门为我们提供支持,我想这意味着什么,你也明白。” 吴淳这一手算是狐假虎威了。 张奉其实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云坞村作坊生产,但吴淳出去非要这么说,也没有人敢不相信,有了这副墨宝和眼前的官吏,那几乎就铁板定钉了。 至于这其中的涵义,就让对方去琢磨。 脑补最为可怕,人是最会将后果放大的动物,吴淳没有把话说满,也就给了他们无限的遐想。 沈苏苏看到墨宝上的印戳和官印时,一双大眼就瞪得如同两颗宝石,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能让县令鼎力支持做贱业,这吴淳到底是有多大的能量? 在端朝,甚至在所有国家,那些文人士子都是十分看不起商人的,许多人以从商为耻。 而眼前这个家伙,不仅谈的头头是道,还有临安县县令做背书,真是个奇怪的人。 沈苏苏忍不住嫉妒了,要是她有这条件,兴隆绸缎庄在她手里早就远销各国了,也不会至今窝在一个州县里。 沈苏苏深呼一口气,将墨宝郑重还给李三,随即朝吴淳施礼道: “我代表兴隆绸缎庄答应吴公子的合作,条件也照你的说,还望吴公子不要让我们失望。” 吴淳站起身,高兴道:“沈小姐大可放心,端国人不骗端国人,祝我们合作愉快。” 沈苏苏瞟了眼吴淳自信的面孔,觉得这男人有几分迷人。 不是有话这样的么,自信的男人最好看。 还有那句“端国人不骗端国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典故,连自己饱读诗书多年都不知道。 沈苏苏说道:“我还有个条件,吴公子只卖给我们一年的广告权,我想要买断三年,如何?” 吴淳竖起大拇指,道:“沈小姐有魄力,就这么定了。” 然后吴淳跟沈苏苏签订了一年的广告契约,各自盖上印戳,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按照吴淳的条件,他如意拿到了两百两的现银,还有十几匹用作材料的布匹先放在兴隆绸缎庄,等做完所有的事情,回去时再一起带回去。 现在他的手里并没有运输工具,这些布匹没法运回云坞村,只得先放在兴隆绸缎庄,等他办完后面的事情,就能全部运回去了。 吴淳办事从来都是步步为营,每次都会想到下一步的计划,这也是他将事情做成功的一种良好思维习惯。 “沈小姐留步,我们这就走了。” 劳沈苏苏亲自相送,吴淳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他没有给出实质性的好处,仅仅是画了一个大饼,而且沈苏苏比他还相信火柴的生意能够取得成功。 不得不出说,这个女人既精明又很有魄力,放在现代就是妥妥的商业霸道女总裁。 长得漂亮,又懂人情世故,还会赚钱理财,这样的好女人简直太稀少了。 “吴公子慢走,介时你派人来拿货就可以。” 沈苏苏朝吴淳嫣然一笑,吴淳全身流过一阵暖流,立即转过头离开了。 他怕再待下去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这个女人真是男人的毒药。 沈苏苏看见对方的窘态,捂住失笑,对自己的容貌又充满了自信。 折返回绸缎庄,想起今日的事情,她神情渐渐变得异样,回忆与吴淳交谈的细节,心里不由得烦躁起来,连查账簿也失去了心情。 第24章 我说了算 店里掌柜看沈苏苏魂不守舍,连重要的账簿都不看了,心里好奇那吴公子给她下了什么药,发呆,这可不像沈大小姐的风格。 难道号称商业鬼才的沈大小姐,被那吴公子搞得郁闷了? 其实想想也正常,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区区的秀才公子竟然想出这么先进的广告模式,这让那些商业大佬情何以堪。 “沈小姐,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忧虑,那吴公子注定是要考取功名做官的,再怎么,也影响不到您的地位。” 掌柜出于好心,还是劝说了一句。 沈苏苏是他们兴隆绸缎庄的支柱,可不能因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自暴自弃了。 沈苏苏回过神来,眼角微微抽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掌柜松了口气,径直去了前院。 沈苏苏坐在椅子上望着账簿,回想起吴淳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掌柜以为他在郁闷,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气馁,相反,甚至有些兴奋。 吴淳的奇思妙想给了她很多启发,广告竟然能够这么做,为何不能再找一些商家合作推广呢,届时她不仅只有云坞火柴,还有其他商品作为宣传的手段,兴隆绸缎庄想不火都难。 人怕出名猪怕壮,在她这里就要反过来说,现在他的绸缎生意最缺的就是名气,越大越好。 为此,她不仅不会郁闷,还会感激吴淳,是他给了自己更多新的想法和路径,也燃起了她心里的那份野心。 只是思来想去,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吴淳,那张脸很熟悉,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可任他冥思苦想,也想不出这所谓的吴公子到底是何许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呯呯。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清丽小丫鬟推门走了进来,小步走到沈苏苏面前,将手里一份书信递给沈苏苏,满脸震惊地说道: “小姐,我知道今日那吴公子的身份了。” 沈苏苏接过书信,抬头问道:“查出来他是谁了?” 小丫鬟鼓着腮帮子,插着腰,忿忿道:“小姐你怎么忘记了,那吴公子就是当初在珉州府调戏你的登徒子啊,要不是范霖公子出面为你解围,小姐你就清白不保啦。” “什么?是他!” 沈苏苏噔地一下站起身来,身子微颤,脑海里迅速闪过当初那吴淳的面容,与今日的吴淳相对比,除了身材消瘦许多外,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她咬牙切齿,恨恨道:“没想到是这个无耻的流氓,我竟然还把他当做座上宾,还要跟他谈合作,还,还对他心动,我” 沈苏苏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顿时满脸羞赧,掩面而泣,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跟昔日调戏过自己的登徒子坐在一起谈生意,双方还煞有其事的样子,真是想想就生气。 小丫鬟连忙扶住沈苏苏,劝慰道:“小姐你不用这么生气,那吴淳自作自受,把家产早都败光了,被范霖公子赶回了云坞村,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 生了一会儿气,沈苏苏冷静下来,皱起眉头,竟然还有这种事,她一点儿都不知情。 那范府的范霖也不是好东西,觊觎她的美貌,这几年在他身边献殷勤,本来要是专心对她就算了,却日日寻花问柳,比那登徒子吴淳还要无耻下流。 “水荷,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不许有遗漏。” 沈苏苏坐回椅子上,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她要将一切事情都搞清楚。 吴淳为何变得落魄,而且为何又变成现在这样,那范霖又为什么要驱赶他,这一切都显得太不寻常。 “是,小姐,我也是听人说,吴淳不到三年就将家产都赌光了,之后墙倒众人堆,剩下的房契田契被范公子设计骗走,吴淳没有去处,只得回了云坞村的老宅” 半晌,水荷说完,沈苏苏托着下巴,细细与吴淳见面的过程,忍不住唏嘘感叹。 在所有人中,吴淳落魄这件事,心情最为复杂的,自然便是她了,当初吴淳死缠烂打的追求让她很不喜欢,甚至都想一刀杀了这个登徒子,可是听见吴淳走投无路的消息,心里又忍不住同情起来,昔日一掷千金的纨绔公子,现在却变得如此斤斤计较,简直是命运弄人呐。 平心而论,吴淳是不坏的,比之范霖还要好些,不过那时她认为吴淳不会有出息,便没有答应对方。 而现在这个吴淳,无论是从那一方面,都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潜意识里自动省略掉这个人的容貌,不想再提起他,所以这才造成大脑短暂的失忆,然而当记忆的潮水重新涌上心头,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时间真的会很快改变一个人,短短三年,她变了,吴淳也变了,两人相见都不一定能够认出彼此。 这些年,他一定受了很多苦,不然不会变得那么瘦,气质和说话的语气也完全变了样,里里外外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人,要不是水荷提醒,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当初那个珉州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小姐,那登徒子肯定又是来骚扰你的,我们报官,将他抓起来,狠狠拷打。” 看着小丫鬟捏着粉拳挥舞,倒有几分可爱,沈苏苏摇摇头,对待这个暴力小萝莉就是一个小勾鼻。 “小妮子,人不大,却天天这么暴力,看长大了谁会要你。” 水荷羞涩地低下头,捏着衣角,摇晃着身体,委屈道:“小姐,我这不是想为你出气嘛,不然你就放任那家伙为非作歹吗?” 沈苏苏摇摇头,道:“从今日他的表现来看,似乎变好了许多,好像也没有认出我来,他受的苦也够多了,当初也只是追求我们,并没有逾越之举,就算了,况且目前我们还是合作关系,他有临安县县令的亲笔题字,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水荷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满道:“小姐,你太心善了,那个登徒子说不定没安什么好心咧。” “这样,你下去派人去云坞村打探打探他的情况,要是证明他的确变好了,我们就选择跟他继续合作下去,这样你放心了。” 沈苏苏很喜爱自己身边的这个贴身丫鬟,勾着水荷的小蛮腰,佯装大官人似地凑上去说道。 “呀,小姐你好坏,小荷不理你了。” 水荷双手捂着脸庞,羞涩地低下头,转身就要离去,被沈苏苏在前面拦住,两人说说笑笑地打闹在一起。 “啊切!” 走在街道上的吴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看看天,艳阳高照,气温正暖和着,也不冷,自己怎么有种凉飕飕的感觉,真奇怪。 走出兴隆绸缎庄后,几人没有停留,吴淳先命人找了一家大客栈,将带来的所有族人安排进去,然后便将所有族人放出去,通知与吴氏作坊合作的十几家杂货商人来客栈开会。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 当着众多商人的面,吴淳将两百两银子摆在桌面上,安了他们的心,也打消了有些商人心里那些卑劣的算盘。 有这些钱,吴淳可以组建运输队,正常安排生产交货,也算是将吴建业认为的必死之局扭转过来了。 当然,吴淳不仅仅是要安这些商人们的心那么简单,他要重新改变游戏规则,货物按照原来的约定提交,但需要先付全款订金,也算是对先前这些商人雪上加霜行为的惩罚。 吴淳的提议遭到不少商人的反对,但在李三站出来为吴氏作坊背书后,这些商人立即就闭嘴了,一个个点头如同捣蒜,恨不得立即将钱交齐了好拿货。 有了县令大人在背后撑腰,这生意可以说是只赚不赔了。 先前订的一千箱货物他们都嫌少了,纷纷加大了订单量,而且现钱交易,毫不含糊。 第25章 暗中交易 吴淳一天就收到了四百两定金,而且都是一次付清,这下吴建业只怕半夜睡觉都要笑醒了。 这么多钱,足够将吴氏作坊的规模再扩大几倍。 跟着吴淳一起来的年轻族人们全程就没有合拢过嘴,惊呆得下巴快要脱臼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原来搞钱是这么轻松的事情,直到现在,他们对吴淳的敬佩已经无法用话语来表达了。 从他们的视角来看,首先,吴淳只是去官衙拜会了半个钟头,尊敬的县令大人竟然就亲自相送,还派了一个小吏随身侍候;然后,在兴隆绸缎庄,吴淳也只是进去逛了一圈,出来时,手里就出现了两百两,而且还有一个长得天仙似的听说身份很高的貌美女子送他出来;最后,在客栈也是这样,吴淳稍稍威胁这些商人一番,就让他们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地把钱全数交了上来,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对于吴淳的身份,族人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这么一位当初的纨绔子弟能够有几分颜面让人家客气对待?最后他们只能将之归结为吴淳能力出众,吴秀才一出马,那简直是神仙下凡,虎躯一震,四海臣服。 反正,跟着一起来的族人们已经心服口服了,手里抱着这辈子没见过的银子,眼神就没离开过。 这可是几百两啊,就是他们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啊。 而在吴淳的眼里,就像几块石头,随意丢给了他们,不愧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光是这份魄力,就无人能及。 与十几位商人结束交谈,天色擦黑,吴淳招呼众人在客栈里休息,随即将李三叫到自己的房间。 “公子,您找我。” 李三小步走了进来,卑躬屈膝着,脸上的伤还没好,已经贴了些膏药,看起来更加滑稽了。 吴淳瞧了眼李三,看似随意说道:“李三,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李三就怕吴淳这副样子,今日在小巷子,就是这副神情让他吃了瘪,此时恨不得给吴淳跪下,发誓说道: “我对公子的忠心天地可表,只要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李三绝不眨一下眉头。” “起来,我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只要你去帮我办些事情,这些事以你的能力不费吹灰之力,办好了,让我满意,我大大有赏,办不好,我不满意,你知道后果。” “公子爷您说,我肯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那就好。” 吴淳点了一下头,喊了一个族人进来,让他拿一百两给李三带着,那族人见是吴淳的吩咐,丝毫不犹豫,拿出来一百两递到李三的面前。 “公子爷,这” 李三迟疑地接过这一百两,他知道这件事只怕有些难度,不然对方不会拿出这么多钱财。 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啊,可他还不得不拿着,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你放心,我不是叫你去杀人放火。”吴淳顿了一下,严肃说道,“是这样,你也知道,云坞山近日出现了一批马匪,我们云坞村首当其冲,所以我们村里讨论决定,要组建一支乡兵护卫村子,这些钱你收着,想办法弄些朴刀、连弩和几十匹好马,钱不够再找我们补,这件事办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三吓得一个趔趄,捧着银子左支右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马匹虽然有点难度,但想办法还是弄得到,但是这朴刀那可是官衙管制的兵器,想要弄到,难上加难。 “公子爷,你就是我的亲爷,小的人微言轻,是真的弄不到这朴刀啊,您要不找别人,饶了我,要是县令大人知道我私自倒卖军械,是要杀我的头啊。” 李三跪在地上,哭嚎着求饶,吴淳摇了摇头,示意对方站起身来,语气更加温和。 “军械是死的,人是活的,办法是想出来的嘛,那官衙人多眼杂的,丢了军械也找不到你身上来,而且你可以拉其他人一起下水嘛,人越多,你就越安全嘛” 吴淳耐心地给李三上了一节课,李三从最开始的绝望,到怀疑,再到充满信心,总共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李三拍了拍胸膛,脸色坚定道:“公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成,你就瞧好。” 说完,将银子塞在怀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那族人看了眼李三的背影,又看看正恬淡地喝茶的吴淳,觉得这一切太不现实了。 胆小如鼠的李三,经过吴秀才一阵洗脑诱导,竟然就像打了鸡血似地充满了信心,要不是他亲眼所见,非得将之当做笑话来看。 嘶。 这吴秀才太可怕了。 谁要是落在他的手里,被他卖了,还会心甘情愿地为他数钱呐。 “吴秀才,那李三要是拿着钱跑了,我们怎么办?” 这位族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李三可是有前科的人,出尔反尔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吴淳一点儿也没有担忧的样子,反而很肯定地说道:“李三不会这么做,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而且我也不是没有反制他的手段,放心。” 青壮族人佩服地看了眼吴淳,转身离开了房间。 吴淳打开轩窗,瞧着清冷的夜色,回想起今日在兴隆绸缎庄见到范苏苏的场景,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寻常。 那女人漂亮的过分,好像似曾相识一般。 似乎这副身体的原主在以前见过那个沈苏苏,但又不想提起,所以他并没有继承有关沈苏苏的记忆。 看来这个花花公子,在以前一定惹下过许多风流债。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十足的背锅侠,不仅没有吃到肉,反而惹一身骚。 可以说,往后他的许多计划,都是在为前身做的许多荒唐事背锅。 做错的事,挨打要立正;对待仇人,报仇要趁早,打脸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了。 等着,我,吴淳,早晚有一天会重回珉州城。 第二日,吴淳还没睡醒,就有人猛烈地敲着门。 吴淳无奈起身,穿上衣服走了出去,只见几位族人带着李三正在门口等待着。 李三去了一晚上就把事情办好,可太出乎他意料了。 以他的猜测,好歹也需要几日的摸排观察,最后才下手。 李三指着客栈马房里十几匹红鬃马,邀功似地说道: “公子爷,前些日子正好有几位西域商人来县城,我去找他们一谈,对方急于出手,就用五十五两的低价买下了,这些马可都是能够上战场的好马,原价高的很,也是人家赶时间,否则可没这么便宜。” 吴淳上前瞧了几眼,就算是外行来看,也看得出是健硕的良马无疑,随即点了点头,招呼几个族人过来。 “你们都会骑马?” 几个族人兴奋地点头道:“自小就跟着父亲学过骑马,我们都会骑马。” “不错,这些马就交给你们了,再拿钱去集市上买一些板车套上,等会儿去兴隆绸缎庄拖货。” “好咧。” 族人们兴高采烈地上前,各自挑选了一匹马,派了四五个人去集市采购,剩下的随身保护吴淳,他们没敢忘记此次外出的职责。 吴淳转过身看向李三,示意他把军械拿出来看看。 李三随即将吴淳几人带到无人的地方,在一颗老榆树底下,挖出了几个木箱,打开来,只见满满当当的,都是上好的未开封的朴刀,其中还有十几把连弩和铁箭。 “这是上面新派下来的军械,原来是准备拿来剿匪的,但后来乡兵都有自己的随身武器,这就一直放在军械库里吃灰,我串通了军械的上下官吏,这才答应用四十五两出售,但上下打点可比这价高多了。” 吴淳满意地拿起一把朴刀仔细观察,确认无误后,命令族人拿出五十两犒赏李三,再命令族人们将军械都运回车上去,这些东西是违禁品,要好好保存起来,非必要时期,他不打算使用。 李三接过五十两银子,放在手里乐开了花,这一趟买卖,上下打点的确需要花钱,但他还是赚到了不少,事后大家相互遮掩,就算是追查下来,大不了就拉几个垫背的,也查不到他一个门子的身上。 “拿着钱就回去,这些日子凡事不要出风头,这笔交易完成,我们就当不认识了。” 吴淳说完,转身就离去。 赚不到钱了,李三心里虽有些不舍,但留在吴淳身边更让他感到折磨,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守门,说不定下次又能见到一个大款呢。 第26章 不认识你 在临安县城办完所有的事情,吴淳就准备回去了。 在县城里多待一分钟,回去的道路就越危险,谁也不知道那群马匪什么时候会下山来劫掠,还是早点回到村子保险。 吴淳对张奉派遣的剿匪乡兵团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根据他近日在县城探听到的情报来看,那群乡兵都是老弱居多,很久没有操练,战备松弛,战斗力也不怎么样。 他还探听到另外一个小道消息,地方乡兵团竟然已经三年没有发过军饷,可想而知,这些军饷都进了谁的口袋,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打算回去就跟族里报备,组建护卫队来保护村子,修建防御工事抵抗马匪,只要能够保护云坞村不受马匪的侵犯,他一切的努力就算是有价值的。 云坞村是他吴氏家族的祖地,村民都是他的亲族,这种血浓于水的情感,他自然不能置之不顾。 更何况,他手里还是一些秘密武器,对付一些马匪,已经完全足够了。 在走之前,兴隆绸缎庄那批布料还是要拖走的,这是双方先前说好的。 吴淳派了两个族人赶着板车前去兴隆绸缎庄要货,其余人就守在城门口等候,一要到货,就立刻快马赶路。 但出乎吴淳意料的是,他们在城门口等待了一个钟头,都不见那两个族人回来。 吴淳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对方反悔了? 还是李三倒卖军械的事情暴露,被官衙的人追查了? 想了一会儿,吴淳觉得这都是自己吓自己的,再耐心等等,说不定是路上取货耽误了。 果然,那两个族人终于赶着马车回来了。 奇怪的是,板车上并没有货物,空空如也。 “吴秀才,我们去找他们拿货,对方走出个小姑娘,说必须你亲自前去取货,不然他们拒绝将货给我们,您还是亲自去看看,我看那小姑娘态度强硬的很,怎么劝都没有用。” 小姑娘? 吴淳搜遍自己所有的记忆,除了那沈苏苏有点熟悉外,并没有认识的人了,对方为何会难为自己? 算了,竟然对方要见自己,就去看看。 “你们两个跟我去,其他人留在此地等候,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吴淳指着方才回来的那两人,接着对大家说道。 “要不多叫几个人?我怕” 吴淳摇头拒绝,胸有成竹道:“在临安县城,他们还不敢怎么样,人多了反而会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三人赶到兴隆绸缎庄,吴淳命族人去通知掌柜出来交货,不料那族人进去半会儿,出来时,前面走着一个梳着双辫的小丫鬟,清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那红嘟嘟的小脸蛋。 小丫鬟身后跟着几位健仆,把守着门口,神色冷酷地盯着吴淳几人,那通报的族人郁闷地走出来,对吴淳低声说道: “没见到那掌柜的,听说出去了,只有这个小丫鬟,据说是那沈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也是管事的。” 吴淳瞧了眼鼓着腮帮子,插着小腰的小侍女,脑海里的确没有这个人的印象,而看对方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似乎吴淳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今日交货的事情肯定也是这个小侍女搞的鬼,不把她搞定,吴淳也别想成功拿到货物了。 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个清纯的小妮子,当下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疑问,上前礼貌说道: “小姑娘,我跟你们小姐已经签订了契约,所以我们来拿货是合情合理的,不知你为何压货不给呢,或者说这是你们小姐授意的?” 水荷自然不会说这是沈苏苏的决定,因为这件事全是他自作主张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探出吴淳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小姐? “哼,吴淳,你少装糊涂,这货是我不想给你的,跟小姐没有丝毫关系,你能把我怎么样?” 水荷插着腰,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恨恨地盯着吴淳,那副模样就像一只要吃人的小老虎似的。 真是太嚣张了。 吴淳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有点暴力的古装小萝莉。 对付这样的调皮鬼,当然就是撩起她的裙子,恨恨打几下屁股了。 心里想想就行,吴淳可不敢真的去做,他现在可没有这个闲心,笑话,小丫鬟背后可是沈苏苏,打狗还要看主人不是? “小姑娘,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但你们大小姐既然跟我达成了交易,就该履行相应的契约,你也不希望你们的大小姐是个言而无信之人,要是我多嘴出去说几句,只怕到时候名声传出来,对你们小姐的名声影响可不太好。” 水荷顿时银牙紧咬,指着吴淳的手指颤抖着。 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竟然拿这套来压她,而且她还不能反驳,毕竟再怎么都没有小姐的清誉重要。 “你你,登徒子,卑鄙无耻下流。” 小侍女语滞,便使出女人的杀手锏,开口就是脏话,反正她是女人,也不需要讲什么道理。 吴淳岂容这个小丫头肆意诋毁自己,眉眼一横,走上前一步,呵斥道: “我平生最讨厌别人用手指着我的头,要是你再出言不逊,相信我,我会让你看到你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水荷撤了手,插着腰,余光瞟了眼身后几个健仆,轻蔑地看向吴淳。 “你这登徒子,当年小姐善心,没有好好教训你,我们可不会手软,你竟敢还威胁我们,跟你讲,这事没完,马上跟我道歉,否则今日你休想离开这临安县。” 嗯? 吴淳心里一突,听小丫头的话,似乎他以前和那沈苏苏有点微妙的关系啊,这事他怎么总是想不起来,前身藏得挺深啊,连这样的大美女都敢招惹,不愧是出名的纨绔子弟。 得!这又是一个黑锅。 让他为以前的事情道歉,可以接受,但他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今天这个小侍女的态度让他很不满,要不是顾忌着前身做了理亏的事情,他一定会好好教训这个小丫鬟。 “你说清楚,我把你们大小姐怎么了,我吴淳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绝不会承认,发生过的事情我会负责到底。” 吴淳态度很明确,你想要报仇,好歹要告诉我做了什么,就是升堂问案也要查个水落石出啊。 水荷气得火冒三丈,才几年时间,竟然就把他对小姐做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不是无耻下流又是什么,不教训他简直不足以平民愤。 “好,我就告诉你,当年你把我们小姐” 水荷刚想说出来,突然又止住不说了。 这事情不能说啊,尤其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此时绸缎庄门口可是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要是她大肆宣扬出去,第二天就会闹得满城皆知,小姐的清誉可就不保了,现在这个世道,什么都没有一个女人的名声重要啊。 而且这事还很不光彩,虽然是吴淳犯的错,但人们都会去找女人的错,男人再怎么下流无耻,那也是人品问题,而女人却会终身承担这样的坏名声。 她不能把小姐就这样毁了。 吴淳见水荷有所顾忌,挑衅地说道:“你说啊,只要你说出来,我愿意当场给你们道歉,我也不骗你,我是真的想不起来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以至于你这般为难我。” “你你当年” 水荷一向把不住自己的话门,被吴淳这样一激,刚想说出来,不料沈苏苏从内院里走了出来,出声制止了水荷。、 第27章 回乡准备 “小荷,不要胡言乱语,我们跟吴公子没有丝毫说不清的关系,快将那批货发出去。” 沈苏苏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 她可不想因为这事干扰到双方的合作,公是公,私是私,她分的很清楚。 “可是小姐,这吴淳实在太可恶了。” 水荷心中不忿,沈苏苏严厉地瞪了一眼过去,水荷立即没了脾气,立刻乖乖地下去准备布匹。 沈苏苏叹了口气,这个小丫鬟自小跟着她长大,情同姐妹,性情乖张跋扈,要不是她及时出面,差点坏了她的大事。 看来她不能再纵容水荷了。 吩咐下去后,沈苏苏朝吴淳施礼,带着歉意道:“家中侍女冲撞了吴公子,这里代为赔罪,还请吴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所有的货物都搬到了马车上,吴淳惊叹沈苏苏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跟这样的聪明人合作就是舒服,公私分明,一言九鼎。 一个小丫鬟,他还在不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自己和沈苏苏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或者说,还有什么黑锅需要他去背。 “这不算什么,倒是让我好奇的是,小生以前到底跟小姐有什么过节,怎么你的侍女这般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沈苏苏眉角微微抽搐,仔细瞧着吴淳的眼睛,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随即摆手道: “吴公子忘了就好,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只要记得我们之间的合作就行,也不用公子承担什么责任。” 对方不说,吴淳也就不好再逼问下去了,随即告辞离开,赶着马车前去与城门口的族人们汇合。 沈苏苏折返回来,见到了正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水荷,心中刚提起的怒火,瞬间就消失殆尽了,小荷如同他的亲人般,要责罚她,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罚你抄录三百遍《金刚经》,以后再敢未经我的允许自作主张,就将你赶出府去,卖给会馆做清倌人去。” 水荷连连求饶,他可不想离开沈苏苏,有小姐做靠山,她这个贴身丫鬟不知道做的多开心,要是被赶了出去,或者成了清倌人,那就是男人手里的玩物,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 出言吓唬一番水荷,沈苏苏心道能够让她老实一些日子了。 同时她心里也有一个疑问,不知那吴淳到底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在装傻。 一个人能够变化这么大,简直不可思议。 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正好可以好好地试探一番。 连沈苏苏都没有察觉,不经意间,这个曾经轻薄自己的男子,已经渐渐走进了自己的心里。 吴淳带着货物到了城门口,与等待在此地的族人们汇合,十几人各自架着马车,浩浩荡荡向云坞村的方向驶去。 他拿出先前在城里买的猪肉卷大葱饼,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随即正式宣布比赛开始。 不过规则有些小小的变动。 前三个带着货物和马车到达村口大槐树底下的人,才能享用这份殊荣和口福。 吴淳的激励方式得到族人们热烈的拥护,众人摩拳擦掌,在一声启程的命令下,便如离弦之箭开始架着马车狂奔。 这次,他们立誓要得到那美味的葱油饼,还要当着全村老少爷们儿的面儿享用,馋死别人。 吴淳设立这样竞赛的目的很单纯。 古语有说,好战必亡,忘战必危,一个战斗力强的队伍,就要时时刻刻保持竞争的状态,只有相互比较才能激发大家的斗志。 这些青壮年都是乡兵团的主力骨干,是他组建运输商队的基础,需要花更多的心思去锤炼。 这只是起步阶段而已,后面还有更加艰苦的考验等着他们呢。 一路有惊无险,十几个骑着马车的青壮在道路上飞驰,惊呆了不少路过的民众,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马匪下山劫掠的迹象。 但吴淳不会轻易放松警惕,最放松的时候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马匪最擅长打游击战,出其不意,善于使用阴谋诡计,谁要低估了他们的能耐,肯定会栽大跟头的。 记得在后世《英雄》这部电视剧里,燕双鹰曾经说过,关东山的土匪正面作战其实不堪一击,但最可怕的是,这群家伙从来都是站在敌人的背后打冷枪,使用阴谋诡计消耗对方的实力,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背后。 吴淳此时就吸取了这份教训,任何时刻绝不放松,先放两三个族人一前一后去探路,保持密切的联系,防止马匪从背后袭击他们的车队。 半天的时间过去,村口老槐树的树梢渐渐映入眼帘,族人们欢呼着,作最后的冲刺。 吴淳笑了笑,并没有阻止,就任由他们去了。 反正他的手里还有三份葱油饼,只会给跑在最前面的三个人。 “我到了,我到了,哈哈哈,终于可以吃到饼了。” 老槐树底下,青壮族人们已经停下来休息了,跑在最前面的三个人除了一个人是熟面孔外,其他两个都是第一次获得这样的殊荣。 吴淳走在最后缓缓而来,兑现了自己承诺,再次获得众位族人的热烈欢呼。 “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只要你们敢做敢拼,好处少不了。现在都将马车和货物运到吴氏作坊去。” 吴淳下了命令,族人们立即动身出发。 村里涌出一大批村民,没敢上前,好奇又敬畏地看着满地的货物和那高头大马,各种猜测接肘而至。 “吴秀才不是说去县城为作坊弄银钱了么,怎么带回来这么多好马和布匹?” “该不会是拿来卖钱支持作坊生产的?” “我看不像,这应该是一支运输商队,吴秀才太神了,这么多马,上哪里弄来的啊。” 回到吴氏作坊,吴淳在仓库见到了正在检查产品的吴建业。 两人说话间来到吴氏祠堂后的厢房内,吴淳二话不说,将接近四五百两的银锭放在桌面上,吴建业差点下巴没脱了臼。 实在是太吓人了。 我滴乖乖。 吴淳这是去抢了钱庄,怎么去了县城一两天,就拿出这么多钱来。 吴建业摸着银灿灿的银子,瞪大了眼神,满脸不可思议,接着便是狂喜。 有了这些银钱,就是把作坊再扩大个几倍都绰绰有余了,规模扩大,他就能够卖出更多的火柴盒,赚更多的钱。 离发财的日子不远了啊。 吴建业按捺下心底的激动,转头看向吴淳,他知道对方肯定会解释这笔钱的来历。 要不是亲眼看到这笔钱,他怎么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穷秀才竟然一出手就大几百两的银子。 接着吴淳将在县城的布局,十分详细地跟吴建业说了一遍,着重谈到了跟兴隆绸缎庄的合作,他认为这是今后的重点。 广告模式是一个新兴模式,要是把双方的合作办好了,能够给吴氏作坊带来更多隐形的好处,包括声誉、人脉以及商业思维等,这是一笔看不见的财富。 吴建业满脸呆滞地听完,心里更加震撼,看向吴淳的目光变得稍有凝重起来。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这个便宜侄子了。 就这个脑瓜子,不去考进士做官简直就是白瞎了。 胆大心细,谋定后动,而且处理人情世故也十分熟稔,这不就是当官的必备素质? 官场与商场殊途同归,既然商场能够混得如鱼得水,想必混官场也是不差,说不定能够做个大官,造福一方百姓咧。 吴建业思绪飘了很远。 金鳞入水便化龙,云坞村这个庙太小,只怕无法让吴淳施展拳脚。 唯有进入更加广阔的天地,他才能有更璀璨的前途。 嗯,决定了,举全族之力支持吴淳去考取功名! 第28章 保卫乡团 “贤侄,等我说,以后这些贱业不许你再碰,一心一意研读经书,好好准备秋闱乡试,我决定号召全族的亲人,一起支持你考取功名,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千万不可荒废了学业,现在,立刻,马上,你就回竹屋去,这里有我看着,不用你担心。” 吴建业一转常态,收好了银子,便催赶着吴淳回竹屋去读书。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 只要他们吴氏家族还有一点积蓄,就全部拿出来作为吴淳的进身之阶,上下打点,支持他进入官场。 花钱? 钱虽然是好东西,但绝对没有权力重要,只要手里有了权,想要多少钱,一句话的事,就有无数的商贾拱手奉上,这就是现今端朝官场的规则。 商人需要官方背景,当官的也需要钱财来上下打点,官商勾结,自古就很难避免。 前朝时那些白身的人还能花钱卖个官位,但端王新政以来,这个旧例就被取消了,想要做官,只能通过参与朝廷组织的考试,择优录取。 吴淳满脸苦笑地被吴建业推到了屋外,脸上挂满了无奈。 吴建业是自己的长辈,让自己专心功名,也是为了整个家族着想。 但现在马匪猖獗,火柴盒的生意又刚刚起步,况且,还有一个乡兵团练的事情也要着手干,他哪里来那么多闲心关上门,两耳不闻窗外事? 吴淳转过身,略带为难道:“表叔这件事我还真不能答应你,实在我有不能走开的理由。” “什么事还比你参加乡试还重要。” 吴建业有点不高兴了。 天大地大,就算是吴氏作坊倒闭了,也得暂时搁置,不能耽误吴淳的前途。 “关乎整个云坞村的生死存亡。”吴淳说完,转身走进厢房,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小品,等着看吴建业的反应。 生死存亡? 吴建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盘踞在云坞山脉的那群马匪。 除了他们,再没有什么势力能够直接威胁到云坞村的安全。 但他不明白的是,这群马匪是怎么敢的? 他上次去临安县就看见乡兵军队整装备战,在百姓的欢呼中浩浩荡荡向云坞山脉开拔而去,这群马匪还敢出来找死不成。 不到一会儿,吴建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拉着吴淳的衣袖,着急的问道: “淳哥你快说,县令大人可给你透露了什么消息?他不是派遣城里的乡兵前去剿匪了么,还是县尉大人亲自带的队呢。” 吴淳上前按住吴建业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给他泡了杯茶,这才不疾不徐地回答: “其实县尊大人并没有告诉过我什么,甚至他也相信,乡兵绝对会将这群马匪剿除干净,但他却忽略了一点致命的因素,城里的守备军队已经不堪大用了,被马匪打败是迟早的事情。” “此话怎么说,真有你说的那么烂?” 吴淳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接着将自己在临安县的所见所闻道出,又给他仔细地作了战争分析,这些都证明了,乡兵想要在陡峭的云坞山里剿除马匪十分困难,甚至很有可能被反杀也不一定。 “那,那我们,怎么办?向县令大人报备,请求他派兵前来保护。” 吴建业心里有点慌,他的家和祖宗的基业都在这里,可不想背井离乡去外地逃避匪灾啊。 云坞村离云坞山脉不远,就在山脉的东南角的谷地里,周围零星落着几个村子,都离得比较远,这要是马匪来袭,就是各个击破的命运,村子之间很难形成有效的联合。 “找县令大人求庇护不现实,时间不等人,我们自己得迅速动起来,不能给马匪可趁之机。” 吴淳胸有成竹道,“我拿出一百两购买了十几匹好马,以及朴刀和连弩,有了这些东西,拉起一支队伍不难,只要稍加训练,他们就是保护村子的中坚力量,等马匪剿完了还可以当运输商队来用,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吴建业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吴淳的目光带着一丝畏惧。 这家伙真是敢想敢干啊。 连倒卖军械这种事情都敢干,这些违禁品到时候被查出来,他们可是要背上官司的啊。 可吴淳的出发点又是为了整个云坞的安全的着想,一时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表叔大可放心,按照我的估计,要不了几日县尊大人就会下发文书布告乡里,让我们自行组织团练抵御马匪,这些军械到时候就说是我们提前从正规渠道购买,想必那县令也不会追究。” 吴建业稍稍放下心,端王新政里的确有说过,地方处于紧急状态时,可以适时放松对军械的管制,甚至可以进行军械交易,以增强地方保练团的战斗力。 但吴淳现在就敢钻空子购买军械,这还是有不小的风险。 现在,他对吴淳的胆魄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做事总是先人一步,而且说到做到。 “贤侄,恕我直言,不如另派能干的青壮来领导这些保卫团,你就安心地读书备考,如何?” 吴建业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他还是不想让吴淳过于分心,不然今年的乡试只怕是赶不上了。 吴淳直接摇头拒绝了。 笑话,这乡兵保卫团可是他所有计划中的关键一步,前面的准备工作都是他去做的,岂会让别人摘了桃子。 对吴建业,他也算是服气了。 似乎在对方的眼里,除了读书考取功名做官,其他事情都不值一提似的。 真是一个执着到可怕的官迷。 自己成不了大官,便希望放在后辈身上,这是许多长辈常有的思想。 “我对这群人比较熟,也好上手,表叔就让我去,我保证训练好他们就回去读书,一定不会耽误今年的秋闱。” 吴建业想了想,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村里人才太少了,说实话,要是没有吴淳,他还真的想不出谁能胜任这个任务。 吴淳接着说道,“还有云坞私塾的孩子们,我打算先停学一个月,将手里的正事办完了,再复学,您看如何?” “也好,让孩子们都回到家去,也安全不少。” 得到吴建业的同意,吴淳满意地走出吴氏祠堂,径直去了私塾,他要先暂停私塾的一切事务,先将那群保卫团的人都训练出来。 这群人以后会成为云坞村的安保力量,同时也是他手里的武装力量,必须重视起来。 路上遇见回来的那几个青壮族人,吴淳吩咐他们将找齐二十个青壮男人,迅速来到竹屋集结。 加上朱光武这个恐怖的战力,那就是总共二十一个人,初期的保卫团班子差不多就搭起来了。 几个族人见吴淳有吩咐,不敢耽误,骑上快马前去各家各户,将消息通知到所有适龄青壮男人,然后从里面选出各方面最出众的二十人。 其实早在临安县的时候,他们就猜测到吴淳诱导李三倒卖军械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组建运输商队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要拉起一支保卫团来,抵抗马匪的袭扰。 珉州汉子剽悍好战,一想到吴淳的打算,他们都十分高兴,纷纷想要进入这保卫团。 而今,吴淳的举动终于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几个族人激动万分,骑上马快速前去通知,他们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同伴亲友。 终于可以摸刀打仗了。 心里的血液都忍不住沸腾了起来。 第29章 训练乡兵 叮叮。 朱光武在私塾里敲响了放课的钟声,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孩子们从草堂里出来。 但今日却有些反常。 他等待了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见到从草堂里走出来一个孩子,甚至从里面传来隐隐的哭泣声。 在往常,这些活泼的孩童恨不得早点放学归去,每次都是争先恐后地跑出去,生怕先生会让他们留下来罚抄诗文。 朱光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的疑问更加深了。 本来吴淳刚回来,他正准备上去好好叙旧,但二旺似乎很忙的样子,没来得及闲聊,就先径直走进草堂去了。 也就是半个钟头后,草堂内传来一片哗然的声响。 朱光武猜测可能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难道二旺又讲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所以才导致孩子们的反应那么大? 那肯定是一个十分悲伤的故事。 不然一向坚强的孩子们是不会这么轻易掉眼泪的,朱光武抬头看天,心里十分希望能够也去草堂听二旺讲故事。 但他要留下来守护私塾,没有二旺的命令,他不能擅自离开岗位。 其实吴淳并没有严格要求过朱光武,可以说他是完全自由的,护卫的事只是打消王月桃疑虑的托词罢了。 但朱光武却把这件事当真了,这些日子,他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职责,除了练功的时间外,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保护孩子们的安全这件事上,所以到现在,草堂里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人哪怕受过一个小伤口。 当然,那些因为功课做不好,回家被父母混合双打的淘气孩子除外。 又等了一会儿,孩子们终于走出了草堂。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再不复往日的神采,好几个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珠,时不时回头望向吴淳,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朱光武看得满头雾水,心里产生了不好的想法。 等送走所有的孩子,吴淳带着朱光耀和朱光武回到竹屋的小院,一屁股坐下,酸痛的身子得到了总算得到完全的放松。 朱光耀两兄弟,吴淳并没有将他们赶走。 首先是因为朱光武的原因,要是赶走了朱光耀,到时候王月桃又上门无理取闹,他倒无所谓,最后倒霉的就是朱光武了。 留着朱光耀在竹屋里住着,给他布置一些有难度的作业,也能应付过去。 更何况,接下来的计划,他需要朱光武的全力支持。 “二旺,我看今天孩子们都闷闷不乐的,你给他们讲了什么故事啊,能说给我听听吗?” 朱光耀去书房练字,朱光武煮了些面条,给吴淳端来一碗,两人狼吞虎咽的档口,朱光武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 吴淳莞尔一笑,打趣说道:“那是个十分悲伤的故事,等我有时间再跟你说。” 朱光武嘿嘿一笑,摸着脑袋,憨笑答应道:“好啊,难怪孩子们都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看来你说的故事一定很吸引人,有好几个都哭了咧。” 吴淳不由得唏嘘了一会儿,随即收拾好心情,转过身严肃地说道:“大旺,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而且这件事有一定的风险,你愿意帮我吗?” 要不是身边缺少能够值得信赖的人,他真的不愿意动用朱光武。 在他的心里,早已经将朱光武看作自己的亲兄弟,他不想让朱光武哪怕受到一点伤害,甚至吴淳做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 当初在自己濒临饿死的时候,是朱光武给了自己两个大馒头,这份情他永远没有忘记。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吴淳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大好人,但一定是个知恩图报,有仇必报的人。 朱光武眼前一亮,摩擦着瓷碗,颇为兴奋地点头同意。 “我,我也不知道能够帮到你什么,我我太笨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去做的。” 吴淳拍了拍朱光武的肩膀,勉励他几句后,话锋一转,眼里带着一丝杀气,透着果决之色。 “私塾就先不去了,接下来我要训练一支强悍的保卫团,抵抗马匪的袭掠,甚至有可能,将这群马匪剿除干净。” 朱光武重重地点头,道:“嗯,二旺,我都听你的。” “好兄弟。” 两人吃完饭后,二十个青壮族人就各自骑着快马来到了竹屋的小院,转眼间,小院里挤满了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汉子。 吴淳让这些族人将马匹栓在一边,将他们分成四列排好队伍,同时把朱光武也安插进了队伍。 朱光武虽然有点傻气,但在云坞村的战斗力排行版中是首位的存在,这些青壮汉子都佩服他。 将之编入队伍里去,也方便吴淳更好管理这支规模不大的保卫团。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吴淳将得自吴建业那里的卫旗展开,同时宣告了一份文书。 旗子呈麟黑色,是面三角旗,保存完好,它代表当年吴氏家族为端朝外出打仗时组建的吴氏护卫军,文书则是当时朝廷给吴氏宗祠下发任命书,这两样东西证明了吴氏家族昔日辉煌的过去。 其实这件事吴淳也是后来听吴建业说的。 根据吴氏家族族谱记载,在端朝历八十九年冬,端国作为诸侯国,参与了当时乾帝国与坤帝国的国运之战,这两个当时世界上最强悍的东方大帝国发动了举世瞩目的世界大战,其影响力甚至波及到当时极为落后的西方世界。 在那个时代,东方是世界的政治经济中心,在这个幅员辽阔的神奇土地上却同时出现了乾皇朝与坤皇朝两个大帝国,一山不容二虎,于是两个皇朝经过数十年的准备,发动了你死我亡的国战。 不用说,乾皇朝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取得对东方世界的绝对统治权,当时端王因为鼎立支持乾皇朝,因功获得南方的大部分土地,建立起了强大的端国政权。 而吴氏家族为了保卫家乡,建功立业,于是三千青壮族人组成了护卫军,奔赴前线,最后得胜归来者,十不存一。 余者皆马革裹尸,葬在异土。 吴淳掏出这段往昔峥嵘的历史,就是为了给现在这个保卫团重塑灵魂,军队有了军魂,才算是真正具备雏形,每个士兵也会更加有凝聚力和战斗力。 为金钱而战者,死的毫无价值,而为信仰而战者,其精神将永垂不许。 吴淳庄重地握住旗帜,托着那份陈旧的文书,面色严肃地对众人说道: “今日,我把大家叫来,想必你们都知道要干什么了。近日你们或多或少都听到些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们实情,没错,云坞山出现了上百人的马匪,这群马匪无恶不作,四处烧杀抢虐,已经祸害了不少的村子,凡是被他们光顾的村庄,全部都成了人间炼狱。”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充斥着愤怒,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所以经过我和族老们的商议,决定立即组建一支保卫团,由我通过对你们的训练,组织你们抵抗马匪的入侵。在场的各位,就是保卫团的第一批成员,接下来,你们将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学好本领,保护我们的妻儿父母,有没有信心?” 在场青壮们红着眼,吼道:“有!” 谁要是敢破坏他们平静的生活,那就只有死。 吴氏家族的男儿们虽然读的书很少,但从小被灌输了忠君爱国、爱族保家的思想,所以当他们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群穷凶极恶的马匪时,都没有害怕,而是想拿起武器反抗。 第30章 有趣考验 “我希望你们能够像我们的先祖一样,不惧生死,不畏强暴,敢于亮剑,与恶势力做坚决的斗争。这个染血的旗帜就是我们的战旗,继承先辈的遗志,保家卫国,我们的护卫团今后就叫黑麟卫,今后,你们都是黑鳞卫的成员,是先祖不屈意志的延续。” 吴淳说完,在场众人都动情了,看着吴淳手里那个陈旧的战旗,此时此刻,他们心里有种强烈的归属感。 那是祖先血脉的召唤和觉醒,也是一种不可摧毁的意志在悄然苏醒。 “今后我与你们一同训练,记住,谁也不要给黑鳞卫丢脸,谁要是偷奸耍滑,不听命令的,罚去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惭愧,情节严重的,我会上报族老会,直接将其驱逐出宗族!” 此话一出,许多心有悻悻的族人立即收起了侥幸心理。 笑话,本来被罚跪祠堂就够丢脸了,要是被族老们驱除出族谱,那他们一辈子就抬不起头来了。 在这个世界,家族就是自己的根,要是没有这条血脉的根基,那么人就如无根浮萍,将立即在这个世界枯死烂掉。 古人对于家族的情结有多么重,如此就可见一斑。 警告了一番,吴淳便开始步入正题了,首先的问题就是选出两个什长,分别统领这些人,将组织框架搭起来,然后编造每日的操练项目和行规。 吴淳伸出手点了两个人,让他俩出列,宣布道:“王虎,李鱼,你们两人各带十人,以后你俩就是他们的统领,封为什长。” 接着将目光看向其他人,高声道:“你们里面是否有些人不服?那我可以跟你们说说,这两人自小就练习武术,身具一身横练功夫,而且在两次行军比试中,都是跑在第一名,王虎甚至两次都是前三名,你们说,他俩当不当得你们的统领?” 众人齐声高喊:“当得。” 吴淳点了一下头,接着道:“朱光武,我要你带三人组成斥候队,负责对村子周边的巡察,暂时向李鱼负责。” 朱光武身子笔直,激动说道:“是!” 布置好这一切,瞧着众人炽热的目光,吴淳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 按照他的计划,黑鳞卫将是保护云坞村的主要力量,也是他要握在手里的利刃。 所以他才没有答应吴建业放手的想法,而是决定由自己来率领这支卫队,培养彼此之间的情谊,让所有黑鳞卫的成员都服从于他。 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吴淳是知道的。 只有手里握着一支强悍的武装力量,他才能保护身边的人,同时不惧任何人的威胁。 “现在你们都是黑鳞卫的乡兵,我会将你们当作真正的军士来对待,制定严格的军规,当然,农忙时我会给你们放假暂时休整,但你们一定要记住自己的使命,就是保卫我们的家,维护吴氏家族的利益。” “是。” 新选出来王虎和李鱼对吴淳几乎是无条件的服从,他们两人喊得最大声。 吴淳严肃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又温和地说道:“今后,你们也不要喊我吴秀才了,既然我暂代你们的上官,就叫我吴都尉。” 在吴淳看来,作为这支黑鳞卫的最高长官,称呼都尉是合适的。 按照以前乡兵团练的惯例,在上下级的方面也是这样分的,所以这不是吴淳的独创。 正式的都尉一职都是管理几百人的军官,考虑到以后黑鳞卫还会扩充,所以这样叫也没有错。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高声喊道:“是,吴都尉。” “嗯,很好,现在,我要正式对你们进行训练。” 吴淳顿了一下,扫视一遍众人,心里大致有了个底。 “对于军伍之人来说,想要变强,有两种,一种是兵士之间的协作配合,主要形式为排兵布阵,而另一种,就是不断提升个人的战斗力,虽有千万人吾一人站之。” 直视众人的眼睛,吴淳接着问道:“告诉我,你们,要学哪一种?” “第二种!” 高大健硕的王虎首先站出来说道。 这个世界很崇拜个人的勇武,虽然军队的团结协作也不容忽视,但个人力量越强,在军中能够享受到更多的特权,还能提升个人的威望。 王虎作为一名猛士,选择第二种,无可厚非。 朱光武的目光投了过来,余光瞟了眼王虎,心里私有意动。 武力,是每个人男人都渴求得到的东西,他当然也不例外。 吴淳随即将目光投向其他人,“你们呢,选哪一种?” “跟王虎一样,第二种。” “我要成为云坞村最有种的男人。” “第一种也挺不错的,怎么没人选呢。” “娃娃才做选择,我都要!” 吴淳的目光着重在那个说两者都要的男人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认真地说道:“其实两者并没有好坏之分,作为黑鳞卫的士兵,以后你们都要训练,两者缺一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吴淳的眼神带着一丝疑惑。 那你问这个干嘛?纯心玩我们呢? “呃,那吴都尉,你问这个是”王虎好奇地问道。 吴淳淡淡地说道:“我看得出,你们里面很多人都想变强,但是对于军队来说,对于一个团体来说,你们个人的强悍微不足道。个人的勇武无法战胜千军万马,打仗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而是彼此的配合与协作。” 王虎羞愧地低下头,反倒是朱光武眼前一亮,若有所思。 “在正式参与训练之前,我对你们有一个考验,谁要要是通过我的考验,就能够得到我的认可,否则我就会把你们踢出去,让别人替补进来。” “吴都尉说,我们云坞的男人不是软蛋,一定会通过你的考验的。”王虎撸起袖子,拍着胸脯说道。 “好,看我的动作。” 吴淳说完,当先走出几步,随即匍匐下身子,双脚脚尖着地,身体绷成一条线,仅仅依靠双手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如此上下起伏,几个来回后,他才拍拍手重新站了起来。 “怎么,你们有没有信心做到?”吴淳挑衅地问道。 王虎哈哈一笑,毫不放在眼里,说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困难的考验,虽然动作有些怪异,但在我看来就是小把戏,简单。” 王虎刚要趴下身体照着吴淳的模样来做,不料吴淳摇摇头,随即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百下,每次都要达到标准,这就是我的考验,不合格者,我不要,趁早回去种地。” 三百下? 就算是这么简单的动作,次数多了,做起来也会困难不少。 在场许多人都看出来,吴淳这个动作实质是在考验臂力,所以臂力是否强悍十分关键。 但这并没有让众人退却,纷纷跃跃欲试起来。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好好练练,明日凌晨,换个场地我们开始测试。” 吴淳看了眼天边的晚霞,延长了考验的时间,也算是给这些人更多的机会通过这次考验。 他们自以为能够做到,但吴淳心里知道,俯卧撑三百下可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是在连续做的情况下。 在后世,就算是军中的官兵能够一口气做出来的也在少数。 众人三三两两离去,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明日的测验上面,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刷下来的人,那简直太丢脸了。 所以为了不丢脸,许多人决定回去好好练练。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啊。 第31章 场地训练 村口老槐树下。 这里是村子唯一一块面积比较大的平地,此时被吴淳征收作为了训练场,周围拦上了一圈用竹子做的警戒线,挂着“闲人免进”的警告牌。 里面放着各式奇奇怪怪的器械,都是吴淳找村里的木匠连夜打造出来的,地上还用石灰画了一些线条,已经有了几分后世训练场的样子。 村口的老头老太骂骂咧咧地离去,吴淳霸占了他们的茶话中心,这让他们略有不满。 不过这是为了保卫村子的安全,他们明白事理,倒没有用辈分来压人。 凌晨,二十个青壮族人来到老槐树底下集合,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天还没亮的时候,王虎和李鱼就通知他们前来这里集合。 却不知道为何,等到现在,也不见吴淳到来。 有人猜测,吴秀才可能是睡懒觉没起呢,毕竟人家是文人,不像他们庄稼汉子,没法偷闲睡懒觉啊。 同一时间,大批村里的女人和老人也起了个大早,结伴向吴氏作坊的方向走去,夏天过去,农事就渐渐闲下来了,所以很多人报了名,去吴氏作坊做事赚钱补贴家用。 这几日,吴氏作坊在吴建业的带领下,规模又扩大了两倍,生产能力直线上升,货物源源不断地拖进仓库里,等到规定的时间,县城里的商人们就会来提货。 加班加点,就成了作坊雇工的常态,但无人有任何怨言。 在吴氏作坊工作,没有风吹雨晒,每月还能够固定拿到一笔不少的工钱,尽管辛苦了一些,但这些村里的人哪一个从小不是吃苦过来的,所以他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甚至还有一些村民自告奋勇加班,每次加班,上面都会发下一笔钱,名叫加班费,许多人都想获得这笔钱。 随着所有的雇工前往吴氏作坊,青壮族人们渐渐都坐不住了。 他们曾经也想着去作坊里做事赚钱,却被族长安排来这里做了乡兵,有许多心里不愿,但这是族里的决定,无人敢拒绝。 “吴秀才不是要带我们练兵吗,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一个稍微年轻的族人心里有些气愤,环视四周,双脚不安分地乱踩,随即又骂道,“这都是什么地啊,铺着砂石,真是硌脚。” 这里面许多青壮男子都是清一色的草鞋,有的族人甚至连草鞋都没有,赤裸着脚,可想而知,踩在这样的地面上什么感觉了。 “你在这里发什么牢骚,吴都尉这样做自有他的用意,等着就行了。” 王虎站出来维护着呵斥了那年轻人一句,吴淳对他有知遇之恩,当然要为他说话了。 李鱼也将那个年轻人拉到一边,瞪着眼睛说道:“别看这里奇奇怪怪的,吴都尉哪一次不是都做成了大事,你们好好想想,要不是吴都尉四处奔走,吴氏作坊开的起来吗?光这一点,我李鱼就服他。” 其他人纷纷迎合着,心底也支持吴淳,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观察,它们已经将吴淳当做了吴氏家族未来的希望。 有这么一位有才华,有手段,有谋略的人才,不说了,跟着他干就对了,准没有错。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个年轻人不由得郁闷道。 “等。” 李鱼说了一句,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朱光武在人群里坐着,暗暗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情,听到此,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也没有说什么。 看来二旺在众人的心中,还是有份量的。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看见几个人朝这边不急不慢地走了过来。 最前面的是吴淳,穿着一身劲衣。长发麻利地用布条捆绑了起来,颇为利落。 后面跟了几个壮汉,手里搬着用布包紧紧包裹的东西,看起来有点沉。 “看来都到了。”吴淳笑了一下,说道。 所有人纷纷站起来,目光好奇地盯着吴淳的装束,难道吴都尉真的要跟他们一起训练?好好的秀才不当,却选择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起做军汉,一时间,众人心里都不知作何感想。 如果换作他们是读书人,一定会对从军嗤之以鼻,更不用说参与这艰苦的训练了。 那几个壮汉将包裹扔在地上,只见呯呯啪啪的碰撞声响起,布包里的东西露出了出来,凌乱地落在地上,散发出金属的锋芒。 这赫然就是吴淳从李三那里购买而来的朴刀。 “我的妈呀,这些都是军中的制式武器啊,吴都尉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能够弄来这么好的东西。” 起先还有人好奇这几个壮汉扛着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直到看到布包里的东西,这才恍然大悟。 瞬间,不管是谁,眼里都露出渴望和贪婪的神情,宛如被关了三年禁闭第一次看见女人一般。 有句话不就是说,英雄爱美人,更爱宝刀,这些新式的武器瞬间就俘获了众多男人的心。 之前跟着吴淳去了县城的青壮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显得平静了许多,而那些刚刚参与进来的族人,纷纷凑上前去,一想到自己一个泥腿子竟然能够佩刀,脑子里顿时昏昏花花的。 官衙对武器的管制十分严苛,除非是战乱时期,否则一个男人一生说不定都可能摸不到一把刀。 吴淳静静地站在旁边,观察着众人的反应,等他们都从陶醉中醒来,这才走上前去,对着众人问道:“没错,这些都是拿来装备你们的武器,想要么?” “想要!” 众人齐声大喊,这好东西谁不想要啊。 高昊四下看了看,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不怕他们想要,就怕他们不想要,只要心里有渴望,那么训练起来才会有动力。 他表情平淡,继而冷冷地训斥道:“瞧你们这点出息,不就是几把破刀,就把你们迷得昏昏花花的,以后要是还碰上更好的东西,只怕你们都得忘记自己是谁了?” 众人一听,惭愧地低下头,一时间噤若寒蝉,吴淳生他们的气,这可是头一次。 吴淳的脾气很好,平时待人都是笑脸相迎,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要想掌控这支黑鳞卫,他必须努力使自己冷酷起来,慈不掌兵,对士兵的慈悲就是对他们不负责。 随着吴淳将自己的气势一点点外放,那种肃杀的气息压迫着每个人的心胸。 沉闷的气场让他们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吴淳冷冽的眼神下那股无处不在的寒意,似乎时时在提醒他们,眼前这个看似瘦瘦的俊美男子,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招惹的存在。 半晌,吴淳看着自己造成的场面,稍有些满意,踱着步,绕着队伍转了一圈。 转回来时,他直视着有人的目光。 “经过族长同意,将这批武器下发给我们训练,甚至还有那些马匹也交给我们,除此之外,每个乡兵每月可以领到五两的安家费,受伤有休假,养伤费,要是不幸牺牲,还有二十两的抚恤费,这是家族对你们的特殊照顾,希望你们不负众望。” 安家费、养伤费、抚恤费,这待遇简直好到天际了。 在场青壮族人的心里顿时安稳了下来,本来他们还担心做了这乡兵,就相当于被抓了壮丁,以后就无法给家里赚钱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族里给出这么优厚的待遇。 每月五两银子的军饷,这比县城里的守备军待遇都要高出一倍,竟然族里考虑的这么周到,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也不多说了,现在开始测试,分三人同时进行,三百个俯卧撑,只有通过才能进入黑鳞卫。” “现在就开始。” 吴淳直接挥手命令开始测试。 族人们纷纷摩拳擦掌,谁都不服气,当然要分一个高低,而且发誓要进入黑鳞卫吃军饷。 在他们眼里,现在当兵就不是一件苦差事,反而是一件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大事。 此前他们回去已经训练过了,三百个俯卧撑虽说有些困难,但咬牙坚持坚持,也能坐下来。 第32章 简直魔鬼 “两百零一。” “两百九十九。” “加油,王三,还有最后一个。” 就在那个名叫王三的青壮族人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后,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王三是最后一个将俯卧撑做完的,二十一个青壮族人没有一个掉队,都完成了吴淳设置的考验。 其中,朱光武做俯卧撑所耗费的时间是最少的,其次是王虎和李鱼,这三人身体素质很强,做起来丝毫不费力。 “好,不错。” 吴淳脸上总算露出满意之色,接着伸出手指着地上的朴刀,说道,“今后,你们可以佩戴武器,但记住,武器不离身,就是睡觉上茅房,也要随身带刀,谁要是将武器遗失,送交族里法办。” “是!” 族人们大喜,排着队列,高高兴兴地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把朴刀。 这些新式的朴刀都是由精铁打造,刀身浑厚,开过锋,见过血,十分锋利。 “如此好刀,就是拿再漂亮的女人我都不换。”王虎眼神火热地摩挲着刀身说道。 “哈哈,王愣子,这话要是被你家母老虎知道,你就跪搓衣板。” 李鱼听其言,忍不住出声开了一句玩笑话。 王虎怕老婆的名声早就远扬十里八村了,众人听到两人的谈话,顿时齐声爆笑起来。 “哼,李老三,你也别猖狂,你至今还是个光棍,也好不到哪里去,下辈子你就跟你的刀过。” 王虎反击了一句过去,李鱼气得直哼哼,撇过头不再言语。 打光棍,这还有什么好说,怎么看都不光彩啊。 分发完朴刀,吴淳开始带着众人整队形,编制队伍,熟悉校场。 按照他的训练计划,上半天就是枯燥的走队形,以及学习口令之类的军事技巧,下午就是实地操作,分成当地训练和野外拉练,以此锻炼士兵的耐力和战斗力。 当然,朱光武的斥候队另有安排。 没有人去四周探听消息,云坞村就真的是与世隔绝了,吴淳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故而,在一开始,吴淳就对这几个斥候进行了简单的训练,然后派他们出去打探消息,站岗放哨,时时关注那群马匪的动向。 接下来几天,吴淳亲自带着黑鳞卫参与训练,各种折磨人的方法层出不穷,让这支黑鳞卫每天都叫苦不迭,一天下来,几乎累成了狗。 但成效是显着的,首先是黑鳞卫的凝聚力和组织力更强了,然后每个士兵的个人武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各种军事技能已经达到初步成熟。 黑鳞卫从无到有,成功从菜鸟成为小有成就的乡兵团,这里面凝聚了吴淳很多心血。 他没有练过什么兵,以前喜欢看些军事题材的影视作品,结识一些在部队当兵的朋友,所以懂得一些皮毛。 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他不指望能够练出什么傲视群雄的万胜之军,只要能别丢脸,有足够能力包围族人们的安全就可以了。 时间飞快,转眼半个月过去。 没有听见云坞山那群马匪的任何消息,吴淳心里始终有些不安心,县城的剿匪军队这时应该已经和那群马匪打上了,也不知是胜还是负。 值得一提的是,吴氏作坊生产出来的货,全部被临安县的商人们抢购一空,并且又下了更大的订单,作坊目前的生产能力又跟不上需求了。 吴建业整日忙活在作坊里,准备继续扩建,提高生产量。 听说火柴在珉州各州县卖得很俏,因其美丽的外观和使用上的方便,夺得许多民众的青睐,无论是大富人家还是升斗小民,都愿意花点钱买火柴来做引火之物。 后来更是有人想出大量收购废弃的火柴盒,拆掉盒子上的那块绸布,拿来做衣裳,再倒卖出去,从而获利不菲。 吴淳知道这件事情后,也是小小的震惊了一把,他真想见一面想出这个主意的那个人。 真他娘的是人才啊。 连这样的商机都能敏感地抓住,以最低的成本获取最高的利润,而是风险极低,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看来跟兴隆绸缎庄的合作是对的,对方因为火柴的热销,从而使名声大噪,同时也变相为他们的火柴做了一波的宣传。 看,云坞的火柴好看又实用,就算是火柴使用完了,火柴盒也可以拆块布下来做衣裳,没有造成丝毫的浪费。 这在后世就是绿色能源产品,无污染,无公害,还能循环使用。 这一步棋走的,就连吴淳都忍不住给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火柴生意的高涨已经成为了珉州府境内最热门的事情,同时相对应的,它原来的替代品,火折子,其销量则呈直线下滑,许多依赖于此赚钱的商家要不倒闭要不就是另找出路。 相信用不了多久,火柴就能够走进端国的千家万户,真正成为民众的生活刚需品。 也因此,云坞火柴出名后,许多商家妄想仿制这种火柴,找了无数能人巧匠,却都没人能够做出一模一样的火柴来。 仿制的火柴,要不具备很大的危险性,要不就是完全点不燃,哪像吴淳的安全火柴,一点就燃,也不怕自燃烧身。 这里面,最关键的技术就是擦条和火柴头的化学原料,试配的比例,以及其中成分,是避不开的要解决的问题,也就是这一点,难倒了所有人。 当然,这样的核心机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就吴淳和吴建业知道。 而且就算有人进入吴氏作坊暗查,都找不出火柴的配方,因为作坊的生产工序完全就是流水线式的,每个工序都是固定的,最核心的环节,由吴氏家族的族老担任,在一个小屋里,平时不准任何人进入,有专人看管,把控十分严密。 吴淳很少管作坊的事情了,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黑鳞卫的训练上来。 无论发生什么大事,他照常只管练着自己的兵。 要是那群马匪来最好,到时候正好可以让他们尝尝黑鳞卫的厉害。 老槐树下,宽阔的校场上,一群士兵赤裸着上身,气喘吁吁地套着校场跑步。 吴淳手握一把尺子似的木条,眼神锐利地扫过,要是有谁掉队或者偷懒的,他就会抽出木条打下去,让那个人好好地涨涨记性。 “都给我好好的跑,一个时辰,速度不许慢下来,谁要是偷奸耍滑的,吃我的木条。” 二十个士兵跑得全身汗流浃背,衣物也都被汗水浸湿了,脱下来说不定能够挤出一大盆水来。 自从那次拿到武器充满了喜悦之后,他们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每日天还没亮,在铜铃声中响起他们就得迅速起来集合,谁要是铜铃声结束后没有及时到的,就要围着校场跑步五十圈,跑到全身虚脱,什么都干不了。 而且集合之后,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手拿武器进行砍杀训练,而是过栅栏,穿越荆棘线,爬上木桩,再两手提起五十斤的石锤跑步三公里。 如此要循环十次,做到全身无力,对他们来说,被吴淳的支配的恐惧,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而且十分离奇的是,吴都尉这个书生竟然也能够做到他们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且每次都完成的比他们快。 于是他们没有脾气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听从命令。 要是连一个书生都比不过,他们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每日下午,总算是能够拿着武器练习拼杀了。 但奇怪的是,却是对着一个稻草人连续劈砍。 几十次还好,几百次也还好,可吴都尉却要求每人不低于三千次。 枯燥、无人、疲惫不堪。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每天都要练三个时辰,有时候他们都感觉自己不是自己了,而是一个机械而呆滞的傀儡。 今日吴都尉又找到了折磨他们的法子。 每人背负三十多斤的石头绕着校场跑圈,跑到太阳升到头顶为止。 短短半个时辰后,他们就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沉重,挪动一步都万分苦难,可恶的是,吴都尉还在后面用木条催促他们。 没办法,要是他们不做,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更加残酷的惩罚,只得硬着头皮跑下去。 “吴都尉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折磨人的法子,我这是在练兵吗,我怎么感觉比死了还要难受。” 一个汗流浃背的士兵无力地插着腰,口干舌燥,双脚仍旧不敢停下,吴淳的眼神正像老鹰似地四处瞟呢,他可不想成为吴淳的下一个目标。 不过发几句牢骚,还是可以的。 李鱼张着嘴微微喘气,瞟了眼身后喋喋不休的家伙,转过身说道:“的这些法子我们以前的确没有见过,但你们没有感受到,进过这些日子的苦练,我们的气力明显增强了不少么。” “哎,什长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是的,以前我提起五十斤的东西都有些吃力,现在还能够提着跑一公里路了。” “是啊,吴都尉的法子还是有用的。”有个士兵撇撇嘴,双眼一沉,半晌,笑了笑,说道,“我可是保护族人的勇士,天生就该吃这份苦啊。” 李鱼笑了一下,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啪啪啪。 一把木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说话的几人背后,一阵疼痛袭来,众人回头一看,见到吴淳那张冷酷的脸,立刻紧闭着最爱,垂着脑袋,闷声朝前跑去。 吴淳暴躁的声音传来。 “李鱼,你信不信老子撤了你。” “李鱼这十个人,包括他,给我再加十圈,不跑完不许吃饭。” 第33章 大事不好 几天后,一个宁静的夜晚。 吴淳正坐在院内的椅子上观赏月空,听着竹林里的蝉鸣,心情无比闲适。 突然,一道刺目的红光冲入天空,烧红了天边。 难道是天亮朝霞出来了? 不可能啊,现在还是子夜,夜里最深沉的时候,那么红光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吴淳顿生不好的预感,迅速站了起来,仰头向西边望去。 只见红光充斥着天边,浓烟向上升腾着,简直就像后世导弹爆炸形成的效果,恐怖至极,让人心生胆寒。 这是隔壁王村的方向! 吴淳瞳孔猛的一缩,随即转身奔向竹屋,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登上竹屋的茅草屋顶,登高远眺,眯着一只眼睛,伸起单筒望远镜向远处观望,他迫切想知道王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造成这么的火光。 单筒望远镜是他在闲暇时做出来的东西,费了他不少的心思,四处搜集镜片,最后才做出这一个望远镜。 他做这个望远镜的目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比如出现这种情况,就能够立即看到远处的情况。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王村处于山腰间,比云坞村的地势还要高一些,所以吴淳能够清晰地看到王村所方发生的情形。 当那副场面出现在眼前,吴淳还是忍不住脸色大变,嘴角抽搐了一下。 简直是人间炼狱。 所有的房屋都陷入了大火里,山道间满是村民的尸体,上百个马匪戴着黑色围布,穿着劲衣,骑着健马,呼啸着马刀,朝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们砍去,鲜血流了一地。 凡是男人和小孩走死在屠刀之下,年轻的女人被那些可恶的马匪抗在马上带走,还有鸡鸭牛羊,以及无数粮食成为他们抢夺的对象。 隔着老远,吴淳都能够看到那些马匪嚣张的模样,以及话语里残忍的杀意。 吴淳缓缓回过神来,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马匪来了,而且一来就是赤裸裸的屠村灭寨,丝毫不给村民任何活路。 王村隔着云坞村仅仅有十公里的山路,马匪简直转瞬就会到来。 不过吴淳估计对方今晚袭击云坞村的几率不会很大,他们刚刚屠杀了一个村子,正要收拾局面,将抢夺来的粮食和女人运输回去,不会这么快将目标转向下一个村子。 仅仅凭靠他这二十多人的青壮族人,能够抵挡住对方上百人的悍匪吗,吴淳表示很怀疑。 还好,他手里还有一个杀手锏,本来准备以后必要的时刻动用,看来现在是时候拿出来了。 吴淳站在屋顶观察的时候,云坞村里炸开了锅,许多村民也看见这副景象,这让他们十分惶恐,生怕马匪下一个目标就是云坞村。 吴建业和王虎等人觉也不敢睡了,纷纷组织村民拿起钩镰刀叉,把守住各个要道,而他们则快速朝吴淳的竹屋赶去,想听听吴淳有什么意见。 众人气喘吁吁地赶到竹屋,只见吴淳正恬淡地坐在椅子上喝茶,丝毫没有马匪欲来的慌乱和紧张。 看见吴淳这副模样,众人心里稍安,毕竟吴淳这么淡定,肯定想出办法对付那群马匪了。 “贤侄啊,马匪都快打到家门口啦,你还在这里喝茶观景,这都什么时候了啊!” 吴建业摸着冷汗,苦笑着说道。 吴淳伸出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随即抬头看向天边的红光,眼里闪着寒芒。 “这群马匪简直是一群见人就咬的畜生,对付这样的畜生,乱棍打死,绝对不能留有余地,王村上下几百口人皆遭了毒手,看来县尊大人派出去剿匪的队伍也失败了。”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眼里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 连县城的乡兵团都跟马匪打了败仗,他们这些村子只怕接下来会遭受马匪无穷无尽的报复。 马匪是一群最记仇的家伙,要是谁惹了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报仇的。 乡兵团惹了他们,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将报仇的目标放在周边的村寨上面,只有这样才能震慑县令大人。 “仅凭我们黑鳞卫二十多个人,能够斗得过上百人的悍匪?这”李鱼脸色担忧地说道。 王虎红着眼睛,怒喝道:“怕甚,死不过是头上碗大个疤,我们跟他们拼了,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说着,身材健硕的王虎虎躯颤抖,竟然哭下了眼泪。 “王虎兄弟,你”李鱼叹了一口气。 原来王虎妻子的娘家就在王村,这下子马匪袭击村寨,他娘子的娘家肯定也遭遇了不测,家中父母和一个小妹,说不定此时都成了刀下的亡魂,他的娘子在家里哭成了泪人,王虎只能在一边看着束手无策。 他实在太憋屈了,仇人在眼前却不敢上前报仇。 吴建业侧过脸去不忍再看,云坞村跟王村结亲的人太多了,这下子王村覆灭,也不知道多少家庭要悲痛万分了。 吴淳沉默地站起来,来到王虎身边,郑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道:“王虎,你是我封的什长,振作起来,不然你的家仇就再难报了。” 顿了一下,接着自信地说道:“你们放心,兵贵在精不再多,我已经有了杀敌的良计,那些马匪不来最好,要是来了,我一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吴都尉,此事当真!” 王虎抹了抹虎泪,期待着看着吴淳。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那群马匪的死期不远了。”吴淳很坚定地做了回答。 “好,我就跟你干了,你说怎么干,我们都听你的。” 王虎虎躯一震,紧握着朴刀,朝吴淳说道。 吴淳扫视一圈众人,郑重宣布了自己的命令,“王虎李鱼,你俩带着黑鳞卫的兄弟,将所有武器和马匹都带上,把守住各个要道,同时沿着山道摸索,见到马匪后马上回来报告,记住,切忌不要恋战。” 接着吴淳将目光转向吴建业,说道:“还请吴里正下去跟村民好好说说,稳住他们的心,将这个消息告诉周边所有的村寨,可以的话,让他们紧守寨门,一有马匪的动向立刻派人来通知。” “好。”吴建业点头答应。 吴淳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王虎李鱼带着人浩浩荡荡下去做准备,吴建业没有离开,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满脸忧色地看着吴淳,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 “贤侄,要是事情真的坏到那一步我希望你能够独自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以后你强大了,再回来给我们报仇,千万不可身犯险境,知道么?” “表叔,谢谢你,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吴淳心里很感动,笑着对吴建业说道,“我有九成的把握能够剿除这群马匪,你就放心,我不会有事,你们也不会有事的,我们吴氏家族还要走出这座大山呢,不会被一群马匪绊住手脚的。” 吴建业不知道他这份自信从哪来的,但总给他一种信赖的感觉,从当初吴淳带着朱光武来到他家搭伙那时候起,吴淳就完全变了个样子,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不过有信心,这是好的。 只要吴淳心里有数就行了,吴建业不便多说,离开下去准备了。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吴淳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随即转身走进了竹林,朝着他那个秘密的实验室走去。 他要快点将那些东西准备好,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第34章 校场杀匪 翌日,天慢慢亮了。 许多村民一夜未睡,忐忑不安地拿起武器守在村口,生怕那群马匪会突然袭击他们的村寨。 幸运的是,那群马匪今晚并没有来。 吴建业通知了周边几个村寨,建立了沟通的渠道,方便各自拱卫联系,防止王村的惨剧再次发生。 但云坞村的人们并未放松警惕,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各自拿起武器把守住道路,黑鳞卫昼夜不息骑着马四处巡视。 另一边,吴淳一夜未睡,满脸疲惫地从实验室的后山竹林里出来,正想进屋里睡个好觉,不料这时李鱼和朱光武急切地找上门来,脸上挂满了兴奋之色。 难道还有好事发生? 吴淳脸都没来得及洗,下意识地问道:“难道你们发现那群马匪的踪迹了?” 李鱼与朱光武相视一笑。 “我们不仅发现他们的踪迹,还抓住了几个耳朵,现在就押在老槐树下的校场。” 耳朵是混江湖的行话,意思就是斥候的意思。 吴淳眼睛一亮,竟然还抓住几个马匪,还是活的,正好可以撬开他们的舌头,从中查探马匪更多的消息。 “不错,我们边走边说。” 吴淳顿时精神抖擞,也懒得休息了,关上门就和两人向校场走去。 一路上,李鱼绘声绘色地将昨晚的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昨日他们趁着那群马匪搬运粮食的时候,插入了暗处,朱光武带着几个胆大的青壮族人,打晕了几个正在欺辱妇女的马匪,其他人是准备直接将那些马匪凌迟处死的,但被朱光武制止带了回来。 回去的路上,他们又遭遇了马匪派出去的斥候小队,有六七个人,骑着马,拿着马刀,一看就不好招惹。 被那些马匪斥候发现后,众人本来以为自己是逃不出去了,但就在这时,朱光武再次创造了奇迹。 他仅凭着一个人,拿着一把朴刀,就将六七个悍匪打晕在地,而自身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众人被朱光武的超强的武力惊呆了,但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于是快速用马将悍匪五花大绑带回来,放在校场绑着交给族人发落。 这次插入敌人腹部,是一次十分冒险的行动,没有人想到,他们这支不到十人的斥候队,竟然创造了这么辉煌的战绩,没有一个人受伤,全部安然归来。 李鱼开始也是不相信的,直到看见校场那十个被绑住的悍匪,这才相信了朱光武的话。 一下子绑了对方十个人,这事也不知是好是坏,他拿不定主意,只好来找吴淳。 要说全都杀了,这可就彻底跟马匪结仇了,要是不杀的话,难道将他们放回去再继续祸害村子? 李鱼心里感到很为难。 赶到校场,看见木桩上绑住的十个身穿毛皮的悍匪,吴淳用力地拍了下朱光武的肩膀,目光炽热地说道:“大旺,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你,没有让我失望。” 吴淳对朱光武的武力很自信,按照他的估计,一个武林高手不成问题,能够打得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本来他还担心朱光武武力有余,智谋不足,但明显是他想茬了,这次俘获马匪就是明证,朱光武并不是一个只会使用蛮力的人,有着敏锐的头脑和机智的临场反应。 要是被那些将军们知道,一定不会放过朱光武这个好苗子的,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多少将军做梦都想得到一员猛将收入麾下。 朱光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都是跟你学的,我知道这些马匪肯定有用,所以就没让族人杀了他们,带回来给你咧。” “好,想得很周到,我正需要这些俘虏。” 吴淳看着眼前的俘虏,露出阴恻恻的笑容。 有了这些马匪,吴淳心里的那个计划就能够完善了。 想必有这群俘虏作为诱饵,剩余的马匪很快就会掉入他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李鱼看见吴淳的笑容,忍不住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这吴都尉肯定又在想着整人的法子,这下子那些马匪可要遭殃了。 落到吴都尉的手里,那还能有好的结果? 虽然他认识吴淳不久,但在李鱼的心里,早已经将吴淳列为最不可招惹的人物。 “吴都尉,这群俘虏该如何做出处置?”李鱼上前请示道。 吴淳眉眼一挑,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凌迟处死了,不然怎么平息众怒。 校场外,云坞村的村民和幸运逃生的王村村民可都看着呢,一个眼睛跟得了红眼病似的,吴淳相信,要不是有黑鳞卫在旁边维持秩序,这些人一定会拿着石块上来砸死这些马匪。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派村里的屠夫来磨刀,今日不宰了这些畜生,何以告慰王村几百村民的在天之灵!” 吴淳说完,在场的上百村民们顿时大声欢呼起来。 正当屠夫磨刀霍霍的时候,吴建业带着吴氏家族的族老们赶来,刚好听见吴淳的决定,随即脸色大变,上前说道: “不可啊,要是杀了这些马匪,他们的同伴一定会立刻前来报仇,我们云坞村只怕顷刻间就有覆灭的危险,贤侄,你还是太过于意气用事了。” 吴淳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摇头道:“族长,我们跟马匪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就凭我们村比王村富裕,人口比王村多,钱财众多,这就是原罪,马匪是不会放过我们这头肥羊的,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杀了这些俘虏,平息村民们的怒火,也算是彻底和马匪撕下脸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吴建业是个求稳的性子,面对这样的情况,已经拿不定主意了。 其实要是有机会,他是愿意跟马匪讲和的,用粮食和钱财换取和平也不是不可以。 但那群马匪做的实在太可恶了,竟然血洗王村,这是完全不给活路啊。 就像吴淳说的,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吴建业满脸担忧地摆了摆手,说道:“竟然你决定了,就去做,我们老了,已经禁不起这样的风雨了。” 其他族老也是这个想法,无路可退,那就亮剑。 吴氏家族的男儿不惧死亡,为了亲人和荣誉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 吴淳点了点头,将李鱼招到前面来,示意他去将黑鳞卫所有士兵都集合起来。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马匪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急促的铜铃声在校场回荡,听见声音的士兵们猛地反应过来,这是校场集合的号声,此时不管他们在何处,立即起身,飞也似地冲向校场。 长达月余的训练,他们已经养成了下意识的习惯,只要听见铜铃声,不管在干什么,立马前往校场集合。 要是迟到了,他们也知道规矩,便会乖乖地去围着校场跑步。 不到一会儿,只见马蹄声响动,二十多个士兵准时归队,瞬间排列成整齐的方队。 这一幕被村民们看在眼里,纷纷目露震惊之色。 他们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村里出现这么一支军令严明的强悍的军队。 光看那整肃的队伍和脸上的庄重之色,就知道这是一支十分有战斗力的队伍。 吴建业和族老们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看见这样一支神奇的军队,还是打破了他们的心理预期。 短短月余,黑鳞卫就练出这样的成果。 难道吴淳是天才不成?一个小小的穷秀才,如何有这样的能耐。 “立正!” 士兵们神情一肃,双腿并拢,手持武器,站的笔直,如同一颗雪松。 吴淳来到众人的面前,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笑得士兵们心底直打颤。 当初吴都尉这么笑的时候,那天他们被折磨得惨了,回去之后更是睡了一天一夜,想想就不寒而栗。 “这些日子,大家都经受住了我的训练,都是好样子的,是我们家族的骄傲。” 吴淳背着手扫视众人,严肃地说道,“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因为我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他们无恶不作,十分悍勇,你们离成为正式的士兵,还差那么一步!” 士兵们面面相觑,心生疑惑,不知道吴淳说的这最后一步是什么意思。 “见血!” 话一出,众位士兵哗然。 难道吴淳要派他们出去打马匪了? 许多士兵们心里很复杂,有激动的,也有惧怕的,还有平淡的,不一而足。 “对,是见血,但不是让你们出去打仗。” 吴淳转身朝树桩上的马匪一指,说道,“就是这群马匪,昨日袭击了王村,残忍屠杀几百村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说,这些人该不该杀!” “该杀!” 众位士兵瞬间红了眼,大声吼道。 第35章 仔细盘查 “对,他们该杀,我要你们将这些马匪凌迟处死,给在场的所有村民们看看,我们黑鳞卫不是孬种,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乡亲们。” 吴淳说完,接着走上前,揭开一个马匪的头套和嘴里的布条。 在杀人之前,他还想试试,能不能从这些俘虏的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出来。 这是个刀疤男子,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的横肉,他被打晕后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就被绑住了,嘴巴里塞了布条,不能说话,只能等着被宰杀。 渐渐的,刀疤男子也想明白了这件事的经过。 一定是这村子里有高人,将他们打晕后带到了这里,遇到同样遭遇的共有十个兄弟,里面还有几个斥候。 刀疤男想着挣脱出去杀了这群村民救出兄弟们,但身边有手拿朴刀的守卫,他没有丝毫机会。 依他的猜测,这群手拿朴刀的士兵很有可能是县城的守备军,是临安县最精锐的军队,不然他们怎么会被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捉住?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重大的消息,这支守备军很有可能是秘密前来,目的就是为了剿匪。 刀疤男急切地想将消息传递出来,可等了许多,却等来了死期。 被揭开头套后,刀疤男沉默不语,眼睛四处打量。 他发现了校场外那些愤怒的村民,还有一支整齐的不像话的军队,屠夫在一边冒着热汗磨刀,最后就是眼前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 刀疤男心里有些愤怒,这群人竟然将他们当做了畜生,请来屠夫砍脑袋,简直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还有眼前这个男子,那双眼睛锐利而冷酷,到底是何身份。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告诉我,你们首领是谁,手里有多少人和武器,老巢在哪里?” 刀疤男听到对方的话,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轻蔑笑道:“小子,识相的,赶快放了我和我的兄弟们,否则要是我们大当家的知道了,你们这个村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吴淳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为什么你们总觉得所有人都怕你们,也许是你们猖獗太久了,已经没有人多少人敢反抗你们了,那群乡兵剿匪团也是你们杀的,县令大人派出去的队伍,似乎不是你们的对手。” “那当然。” 刀疤男顿时扬起脑袋,自吹道:“那群老弱病残,我都不说了,连刀都拿不动,就敢来山里剿我们?我们大当家略施小计,这些蠢猪全都中了套,尸体被我们丢进野狼谷了,现在都成了枯骨了,哈哈哈” “不对,我不是听说临安县的县尉大人是个武功高强的好汉子吗,他怎么会输给你们,一定是你在说谎,吹牛!” 刀疤男见吴淳不信,这还得了,顿时瞪大眼睛,就差拍着胸膛保证了。 “嘿嘿,你说的那个县尉真是个怂包,将自己的兵派在前面送死,一看势头不对,就自己骑着马跑了,呸,就这样贪生怕死的人还是好汉,我去他的娘的。” 吴淳点了一下头,“原来是这样啊,听说你们以前不在云坞山啊,怎么现在又跑到这边来了,难道又是在青州吃瘪了?所以来珉州找存在感?” 刀疤男不屑地说道:“我们青州马帮树大根深,谁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不欺负别人都好了,谁还敢欺负我们,只是那次劫皇冈唉” 刀疤男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哪里不对,瞪眼看向吴淳,怒骂道:“好你个书生,竟然套我的话,要是落到我的手上,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话间,刀疤男将目光渐渐下移,看向吴淳的下半身。 嗯? 吴淳出声叫来屠夫,让他将磨好的刀递给黑鳞卫的士兵,凌迟处死,必须一千刀后才能死,否则就罚那个黑鳞卫士兵去跑圈。 敢对我有这样的想法,这马匪死得也不冤了。 那士兵撸起了袖子,露出阴狠的笑容,上前拿着刀子,朝刀疤男削了下去。 惨烈的叫声传来,众人听得很解气,恨不得代替那个士兵上去凌迟马匪。 就这样的马匪,生前不知道杀了多少淳朴善良的百姓,杀人放火的事情绝对没有少做,凌迟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吴淳接着走向下一个,揭开对方的头套和口里的布条,是一个身体偏瘦的男子。 这男子听见旁边刀疤脸的惨叫声,还有那屠夫的磨刀声,心里的防线迅速被攻破,吓得六神无主,满脸的惊惧之色。 吴淳低头一看,一股尿骚味袭来,这男子竟然被吓得失禁了。 捂着嘴巴,吴淳审问道:“刚才那个嘴硬的,现在已经快成了骨架,你要是老实交代,我给你留个全尸,说。” 这男子顿时磕头如同捣蒜,哭爹喊娘地求饶,说道:“爷爷,我的亲爷爷,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就求求你,饶了小的性命。” “你们大当家的,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吴淳问道。 这男子立刻回答道:“我,我们大当家名叫马风,以前在青州是个漕运的纤夫,后来就反了官府,创立了青州马帮,带着我们四处劫掠商队。” “那你们怎么从青州来到了珉州?” “这事情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那时,大当家不知道为何,脑子一热,说要去劫掠一批青州巡抚上供给端王的皇冈,后来皇冈没劫到,反而中了官兵的计,损失了我们上千的弟兄,没办法,大当家就带着我们来了珉州暂避风头。” 皇冈! 吴淳不由得咂舌,这马风真是活该倒霉,胆子这么大,竟然连贡献端王的东西都敢劫掠,这不是活腻歪是什么? 那马风应该不会这么笨,难道这其中另有缘由? 吴淳接着问道:“昨日你们屠杀了王村,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那男子抬头瞟了眼吴淳,迅速又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说道:“大当家跟我们说,周边村子太穷了,没有油水,接下来打算先把云坞村给占了,因为听说这里有个价值万金的作坊,然后积攒实力,去打下临安县城,割据一方称王。” 吴淳再次不由得咋舌。 好家伙,不怕马匪没文化,就怕马匪有理想啊。 这一步步棋走的,那就是往称王称霸的路上走啊。 这所谓的大当家马风野心也太大了,盘踞在云坞山不知足,竟然还望向染指临安县城,胆大包天也不为过了。 吴淳深深吸了一口气,换上笑脸问道:“你们目前实力如何,有多少人,有多少武器?”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这直接关乎到自己的剿匪计划。 “现在大概还有一百二十多号人,手里的武器都是马刀,大当家不让我们带甲,说那东西太重,也不实用,哦,还有二十多人的弓箭手队,战斗力很强,杀人从不手软。” 吴淳白了这男子一眼,说道:“你说,我杀人手不手软?” 那男子立刻怕得浑身如筛子一般,磕头道:“爷爷饶命啊,爷爷饶命啊,我知道他们的驻地,我可以给你们带路,我还有用处的,就绕了小的一命。” 吴淳想了一下,也许找个带路的还真的需要。 也不怕对方跑了,只要刀夹在脖子上,不怕他不乖乖听话。 “先留你一命,给我们好好的带路,否则你会死的比旁边那个人还要惨!”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谢谢爷爷不杀之恩。” 吴淳接着转过头,对身后的士兵们说道:“这个人留下,还有些用,其他人全部凌迟处死!” 命令一下,二十多个士兵的愤怒地蜂拥而上,拿起手里的小刀,将这群土匪划成了骨架。 杀掉的马匪的首级,吴淳命人全部挂在了村口老槐树上吊着,以此震慑来敌。 他不怕那群马匪看见,就怕他们没看见,只要对方敢来,就一定会落入自己布好的口袋里。 村民们高声欢呼着,心里的恶气出了不少,那些被马匪屠杀的村民则是掩面而泣。 第36章 布置陷阱 从俘虏的口里探听得知青州马帮下一个目标就是云坞村,众人再也无法淡定了。 虽然之前他们都认为马匪早晚会袭击云坞村,但真正得知确切的时间后,村民们心里忍不住还是担心起来。 吴建业率领族人修建了几个隐秘的地窖,真到万不得已,他们会首先将村里的小孩和妇女送进去藏起来。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退路。 就在吴建业那群族老想着退路的时候,吴淳则表现得比较淡定,率领着黑鳞卫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按照那个俘虏的说法,马风会在后天带着所有马匪倾巢出动,在深夜的时候袭击村寨。 时间在后天子夜,敌方人数有一百二十多人,而且每人骑马带刀,并且还有二十多人的弓手队,这是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要不是吴淳有后手,也不敢打包票拿下这股悍匪。 杀掉剩余的俘虏后,吴淳率领着黑鳞卫布置防御工事。 首先就是传统的据马桩,吴淳号称村里的木匠打造了数十个,摆在通往吴云村的必经之路和村口的位置。 其次就是在各处要道上派出村民和黑鳞卫交替把守,明哨和暗哨,做了双重保险,一有敌情,村里的老弱妇孺都会进入地窖中藏起来,然后向各村寨通知消息,届时就会有许多青壮村民从其他村寨赶来支援。 但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青州马匪会从哪条道路袭击。 这一点很重要,这关乎着吴淳布置的重点,这就好比行军打仗,总得有个主攻和助攻。 问了那个俘虏,对方也完全不知道,因为每次出发的时候,马风会临时改变路线,就是为了防止遭受敌人的埋伏,这一点说明这大当家是个很多疑的人。 而往往这样的人,很不好对付,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扰到他,甚至取消原定的计划。 吴淳在竹屋里踱着步,时不时看向桌面上一个绿色的模型图,这是他根据云坞村的地形来设计的,三条通往云坞村的道路,一条是官道,一马平川,还有两条都是山道,连接着其他村寨。 由于云坞村地处一个山坞处,类似谷地,三面环山,且都是险峻的崖壁,高有百丈,可以说易守难攻也不为过。 这样的地形,他们本身已经占据了地利,如果要说有什么坏处的话,也就是过于封闭了些,要是马匪围而不攻,相当于包了饺子,他们就很难突围出去了。 不过吴淳觉得出现这样的局面不太可能,青州马帮嚣张自负,岂会将他们这个小村子放在眼里,花这么多的功夫,还不如直接发动进攻,依靠骑兵的快速机动性冲破他们的防御,然后实施屠村。 吴淳暂时搁置防御重点的事情,静静地等待前方传来的消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越是没有消息就越是坏事,这说明马匪们在进行更加稠密的准备。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马风设定的袭击时间的凌晨,吴淳终于收到朱光武从前方打探到的消息。 斥候在距离云坞村二十里外的马头山看见了青州马匪的踪迹,从道路的马蹄印来看,很有可能是全部出动,去向不明,但很明显,他们的目标是云坞村。 与此同时,另一支不明身份的军队也闯入了黑鳞卫的视线,距离云坞村不足十公里。 云坞外十公里的官道上,数十铁骑蹄声震动,一路疾驰而去,抵达一处河滩浅水处时,在前面一个白袍女将伸出手,众位将士纷纷停下,等待在了路边。 靠前带头骑马的是一位内衬白袍的女将,一柄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如同臂使,身姿轻盈,英气勃勃,束起的长发迎着山风徐徐飘扬,美成一幅画。 身姿苗条,身材修长,凹凸有致,脸庞棱角分明,既有几分女人的妩媚之色,还有几分勃勃英气,让人看了一眼,就难以忘记。 自古女子着甲为将者不是没有,但极其罕见,而她身后的军士们都露出平淡无奇的神色,倒显得有些怪异。 白袍女将下马后,便有侍卫上前接过她的武器,拿出一幅地形图展开,那女将接过后,照着地图抬头眺望,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兰将军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一个身穿鱼鳞甲的高大男子走上前来,眼神深情地盯着白袍女将,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男子穿着坚固而华丽的铠甲,手执锋利的青锋剑,看起来英姿飒爽,面容坚毅,精神抖擞,颇有男儿气概。 这要是一般的女子,只怕早就被他的英姿所倾倒,但那白袍女将却完全没有丝毫反应,自顾自看着地图,嘀咕道:“这云坞山脉险峻异常,十分广阔,匪徒盘踞在此,想要找出他们的巢穴,难呐。” 高大男子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随即说道:“兰将军放心,那青州马帮不堪一击,我们找几个山民带路,自然能够将他们的老巢剿除干净,还临安县郎朗太平。” 白袍女将摇摇头,突然眼睛一亮,看了眼高大男子,问道:“刚才你说,找几个山民?” “对啊,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高大男子满脸疑惑,不明白他只是随便说说,怎么就引起这位女将的注意。 “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悉地形,自然是两眼摸黑,你说的没错,去就近的村寨问问,说不定他们知道些什么。” 白袍女将一挥手,喊了一声出发,随即翻身上马挥鞭疾驰而去。 见对方这么风风火火的,高大男子略略苦笑了一下,不敢让白袍女将孤身犯险,随即也翻身上马,示意众军士们跟上。 在他的身后,是近五十名劲装骑兵,各自携带着刀剑弓弩各式武器,中间夹杂着数匹良驹,有的留待换乘之用,有的则驮着各色必须的物资,装甲充足,一看就是虎狼之军。 每个士兵身上都带着肃杀之气,前后有斥候随时报告周围的情况,还有弓箭手在外围警戒,配合十分娴熟默契。 这样一支强军,虽然人数不多,但轻易无人敢招惹。 疾驰了半个时辰后,官道逐渐深入了密林,山势变得陡峭起来,不用人吩咐,白袍女将一个眼神过去,左右侍卫立马侵身上前,开始弓弩上弦,或将手放在腰间的武器上,高度戒备着四周,以他们多年的行军经验知道,这样的地形最适合埋伏,所以他们都不敢大意。 高大男子似乎担任着副将的职位,随时守在白袍女将的身边,此时拿出地图看了一眼,肯定地指着道路的尽头说道:“兰将军,前面两里处,就是云坞村了,也许我们能那里问问,说不定能够问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出来。” 白袍女将眉眼一挑,有点吃惊地说道:“就是那个制作火柴的云坞村,没想到我们已经深入到山脉这么远了。” 高大男子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彰显自己的博学,随即说道:“云坞火柴在珉州城很出名,这些日子,临安县的商人大肆出卖,许多王侯贵族都在使用,而且听说这云坞火柴与兴隆绸缎庄有合作,所以那火柴盒上才有他们的名字,是个很新颖的玩意儿。” 白袍女将微微点头,巡视一圈周围的密林,眼神逐渐变得疑惑起来。 而那高大的男子似乎想在白袍女将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不顾身后士兵疑惑的目光。 “武金副将,为何无故发笑?”有个好事的士兵不由得问了一句。 被叫做武金的高大男子嘴角扬起,不屑地说道:“我还道那群马匪有什么三头六臂,这周围这么好的位置最适合埋伏,而他们却不设一兵一卒,岂不是不知兵也?我笑的就是那些青州马匪愚不可及。” 话音刚落。 “嘘嘘嘘嘘。” 密林间突然出现鸟鸣声,白袍女将似乎被电了一下,猛地看向四周的密林,瞪大了眼睛,那双锐利的眼神似乎能够穿透无数障碍。 “兰将军,这鸟叫声有些奇怪。” 左右侍卫中突然有人出声提醒了一句,众人立刻勒住了马,高度戒备起来。 武金也不敢大意,抽出青锋剑守在白袍女将身边。 第37章 珉州来客 武金有点憋屈,他本意是想在自己的女神,武兰将军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夺得佳人芳心,没想到他一笑,却刚好出了事情。 这事闹的,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实在太尴尬了。 也太巧合了,难道背后的人正在某处窥视着他们? 一时间,众人风声鹤唳,牢牢将白袍女将护在了中间,弓弩对准了密林,虎视眈眈,只要稍有异动,他们就会雷霆出击,消灭来敌。 “嘘嘘嘘嘘嘘嘘。” 接着又出现了鸟鸣声,这次鸟鸣声响亮而清脆,随着这声音响起,沿着云坞村的方向,每隔一段就升起了浓烟,直到远处看不见浓烟为止。 白袍女将顿时心底有种不妙的预感,只怕她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这口哨声她很熟悉,原是军中出现的,用以互传消息的东西,还有那浓烟,就是传信的工具,但她不知道浓烟代表了什么,想来肯定不会是好消息。 难道这是那群青州马帮搞的? 除了那群马匪,她实在想不到云坞山还有哪一支军队能够如此训练有素,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执行力超强。 武金沉声地说道:“兰将军,不如让我带一队人冲进去看看,一直这样僵持,我怕对方是在通知各处的守军,到时候我们被四处包围就危险了。” 武兰,也就是那白袍女将想了一会儿,还是冷静地摇摇头,说道:“我看他们并不像是敌人,首先他们要是马匪,不会放任我们来到这么深的腹地,而且你看,他们这么久没有动静,这说明对方也在犹豫,猜测我们的身份。” 接着,武兰目光探寻着四周,也嘬嘴学了三声鸟叫。 四周陷入了的安静,等了一会儿,才又传来相同的几声鸟叫声。 武兰顿时眼前一亮,放心地说道:“对方对我们没有恶意,我用军中的哨声与他们对话,传递回来的消息是友好的。” “你们在这里稍安勿躁,我一个人上去跟他们谈谈。” 接着,武兰不顾众人的劝阻,直接纵马冲了上去,跑出不远,停下来,再次嘬嘴发出几声悠远的鸟鸣声,接着原地探马转圈,不住地观察着四周。 她哨声里的意思,是想请对方出来一叙,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意会? 没多久,密林中缓缓闪出一个人影,一个身材健硕的魁梧男子冲到一颗巨石上面,瞪大着眼睛盯着武兰,对待其他人的弓弩丝毫不在意。 武兰也在打量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穿着很朴素,像山窝里的村民,气质有点不像,倒像是军中的汉子,两腿间绑着几把小刀,目光中带着平淡,丝毫没有把她们这群人放在眼里。 一般的山野村民看见她们这阵容不吓得两股战战才怪,哪能这般淡定,武兰心里既疑惑,又对眼前的男子有几分欣赏,看对方身手不凡,当下心底起了招揽之意。 “让你们的人别轻举妄动,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站在石头上的男子冷酷地说道。 武兰身边护卫听到这话,顿时脸上露出愤怒,有意要发作,武兰伸出手拦住了护卫,她倒要看看这人有什么手段,能够威胁到她身后这群身经百战的士兵。 那男子似乎并不在意护卫们的举动,接着又吹了一个口哨,四周的密林里立刻出现了动静,从各个方向露出跑出数十名青壮,有的拿着朴刀,有的手执连弩,还有的拿着钩镰斧头,面带警惕的围拢了过来,脸上带着怒气。 武兰暗暗吃了一惊,刚才她就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原来无形间落入了对方的包围圈,可笑的是他们却丝毫没有发现。 武兰看着那个男子,拱手说道:“小兄弟是何人,可否告知?” “无可奉告。” 男子眯着眼睛冷冷地回绝了。 “大胆,见了官兵还不跪下,你们想造反乎?” 武金走上前呵斥了一句,心底对这个满脸嚣张的男子没有丝毫好感。 敢对我们女神摆脸子? 他心底已经渐渐将这个男子列入了黑名单。 武兰摆手示意武金稍安勿躁,这才和善地说道:“小兄弟,我们没有恶意,此次前来,是为了剿除青州马匪。” “你们是何身份,为何在临安县城从未见过?” 武金嗤之以鼻,山村野夫,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他们可是从珉州府来的。 武兰耐心地说道:“我们来自珉州府,乃是武安侯爵府的破阵军,受临安县县令所请,专为剿匪而来,这是令牌和文书,小兄弟可以查验。” 武兰将令牌和文书拿出来展示一番,那男子稍微放松了一些,冷冷地说道:“今日青州马匪猖獗,我们也是自保,你们在这里等待片刻,我已经派人去村里通报,族里自会决断。” “好,麻烦小兄弟。” 武兰从对方的话里已是得出,这很有可能是云坞村吴氏家族组建的乡兵团,先前临安县下发过文书,鼓励地方自己组建武装队伍自保,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 只是乡兵不是没有什么战斗力么? 怎么眼前这群人如此训练有素,从他们脸上,武兰看见了只有在正规军中才有的坚毅和冷酷,那是长期经受艰苦训练才培养出来的气质,做不得假。 看来这云坞村卧虎藏龙啊。 武金不屑地说道:“兰将军,何必跟这群人废话,不如我们直接动手,拿下对方,再去云坞村问罪,想必那吴氏家族肯定会将我们奉为上宾。” 武兰瞟了眼对方,摇头道:“切不可小看他人,就是我们忽视了这一点,这才步入对方的圈套,耐心等候,我倒是很想看看,那云坞村到底是何模样。” “是。”武金低着头不甘地退了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一个男子迅速跑到石头上那男子的身边,在他耳朵说了几句。 “好,我知道了,这就带这群人去竹屋见二旺。” “你们在这里继续戒备,有异动随时通知我们。” “是。” 原来这男子正是身为斥候队队长的朱光武。 他们守着这处地方埋伏了很久,青州马匪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伙身份不明的官兵。 为了以防万一,朱光武还是出手将之拦了下来,并且将这个消息苦通过烟雾迅速传递到族里,同时派人去告知吴淳,让他拿主意。 所幸,误会解除,这群人真的是从城里来的官兵。 朱光武一挥手,转瞬间,围住武兰的几十人瞬间钻进密林里不见了身影,完全跟先前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他则骑着马上前,来到武兰身边,说道:“将军,族老们请你去村里一叙,请跟着我来。” “有劳了。” 武兰打了一个手势,一群人中止了戒备,骑着马跟在朱光武身后前进。 半路途中,武兰有心打探云坞村的底细,朱光武都以冷脸拒绝回答,问了几句后,武兰就不再问了,反正只要到了云坞村,一切的不寻常就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走了一会儿,朱光武指着远处的老槐树说道:“前方就到了,族老们在校场迎接将军,请跟我来。” 武兰点了点头,挥鞭跟上。 而武金则全程看着朱光武的背影,脸色就没有好过。 敢跟我们的女神这样说话,哼,勿那小子,你等着! 第38章 商量细节 村口的寨门上,挂着九颗血淋淋的人头,村民们每当路过,都会朝那几颗人头吐痰,嘴里狠狠地骂几句脏话,方才解气离开。 武兰等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并没有说什么,但看着朱光武的眼里,那探寻的意味很明显。 朱光武没有出言,说话的是守在寨门前的一个青壮族人。 “这是那马匪的人头,他们前几日屠杀了王村,将王村乡亲残忍杀害,我们将他们的人头示众,不过是收个利息罢了。” “这还得感谢光武兄弟咧,是他带着几个族人插入敌人内部,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将这群马匪给绑了回来,给我们狠狠出了一口气!” 说着,这守门的族人再次朝那几颗人头吐痰,嘴里骂骂咧咧的,飚出几句脏话来。 武兰暗暗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涟涟地看向身旁沉默的朱光武。 作为一员将官,最重要的特质就是识人之明,显然,她作为一个出众的将军,对人才也极为重视。 朱光武此人,骁勇果敢,军纪严明,而且做事谨慎周到,正是从军的不二人选。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武兰心底打了将朱光武收入麾下的心思。 但她隐隐看出,朱光武对他们这支装备精良的破阵军似乎并不感冒。 也是,他们刚刚轻敌,在对方的手里吃了瘪,对方还不相信他们这支军队的实力。 不过武兰并不担心,时间能够证明一切,只要在接下来的剿匪行动中,他们破阵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破马匪,朱光武一定会改变以往的看法。 进了寨门,众人来到校场。 此时吴建业带着族老们已经等候多时,见王师前来,喜不自胜,箪食壶浆上前迎接。 吴建业起先还不敢相信,这时官衙还会派官兵前来援助,但看见那支穿戴着明亮盔甲,长枪如林的精锐之师,他是真的相信上面真的派人来剿匪了,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乡兵,是珉州府精锐中的精锐——破阵军。 破阵军组军的时间很长,在三十多年前的国运之战中,武安侯爵便招募珉州府青壮子弟组建了这支骁勇的铁骑兵,后来跟随端王转战大江南北,西达漠北,东至瀚海,南至瀛国,每到一处,破阵军都以少数兵力杀破敌军方阵,便有了破阵军的称号。 这样一支历史悠久的精悍军队,竟然来了云坞山剿匪,这让吴建业有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不过这样一来,青州马匪就不值一提了。 再厉害的马匪,能够打得过正规军?更何况是武安侯爷治下的精锐破阵军。 众人将破阵军迎接进村,拿出村中最珍贵的食物款待,极尽地主之谊。 但武兰并未接受村民们的馈赠,命令军队暂时驻扎在校场,埋锅造饭,不许拿村民一针一线,尤其是粮食之物。 “这粮食是村民们过冬的储备,要是拿了,那村民们过冬的粮食该怎么办?传下去,全军只可以吃自己自带的粮食,谁要是敢偷拿村民粮食,以军法论处!” 武兰治军严格,她说不能拿村民的粮食,就没有士兵敢拿,甚至连水都是自己去河边打来的。 “真是正义之军啊。” 族老们纷纷慨叹,被破阵军秋毫不犯的军纪感动的稀里哗啦。 灾年的时候,地方乡兵那都不算是兵了,只能说是匪,四处抢掠,简直比马匪还要残忍。 他们都是经历过那些苦难日子的人,深知其中的道理,现在见了破阵军军纪如此严明,哪有不感动的道理。 将麾下士兵安置好后,武兰找上吴建业,准备了解了解那群青州马匪的情况,不料吴建业摇了摇头,说道: “将军想得知马匪近况,找一个人最合适不过,我们云坞村能够有如今的良好局面,那位功不可没。” 武兰顿时满眼精光,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云坞村果真有高人指点。 先前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这支百战百胜的破阵军怎么会中了村民的圈套,现在想起来,对方的布局十分巧妙。首先设置明哨暗哨,以口哨声传递信号,一旦出现敌情,则以烽烟传信,一环扣一环,几息间就能够召集所有的青壮勇士,堪称绝妙。 这样的奇思妙想,要不是经过许多战事的兵者大家,岂能想的出来? “此人何在,里正可为我引见一番?”武兰期待地说道。 吴建业捋须,骄傲地说道:“他是我们吴氏家族的族人,此时正居于后山竹林之中,将军想见,不如带着朱光武前去,他熟路。” “哦?后山竹林。” 武兰朝着远处后山的方向望了一眼,眼里闪着精光。 一旁的武金见自己的女神痴迷的模样,这时可不答应了,怒哼一声,斥责道:“我们破阵军昼夜不息前来剿匪,你说的那个人不来亲自迎接就算了,还想我们将军亲自去拜访吗,架子可真大!” 吴建业语气一滞,瞅了眼默不作声的武兰,刚想叫人赶快去找吴淳,突然朱光武走了过来,没好气地白了眼武金,说道: “那位先生是我们村最厉害的人,这里所有的一切,火柴,作坊,校场,还有黑鳞卫,都是那位先生独创,你们来这里寸功未立,就摆这么大的架子,官家就只会仗势欺人么?” “你” 武金面孔紧绷,瞪着大眼,冷冷地对朱光武对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人,竟敢跟官兵叫板,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武兰伸手制止武金,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朱兄弟说的也是,听你说那位先生如此厉害,想必是个高人,我们屈身前去一见又何妨?古有三顾茅庐之说,反正不远,我们也学学古人,去见一见。” “不知朱兄弟可否为我们带路?” 朱光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一下头,他还真怕这群人伤到了二旺,自己前去,见势也能保护二旺周全。 武金忿忿地骑上马,看着朱光武的背影,说了句:“也不知是不是有几分本事,要是徒有虚名之辈,岂不是浪费时间?” “少废话,快跟上!” 武兰骑上马,说了一句,随即跟了上去。 竹林阴翳,阳光明媚,微分习习。 竹屋前的小院,吴淳躺在椅子上,翻动一本儒学经书,看得有滋有味,偶有几片竹叶飘落到书页上骚扰。 吴淳皱了一下眉头,将竹叶掸去,一目十行地看着经书上的字,不到一会儿,已是能够倒背如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吴淳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变得十分之恐怖,简直有过目不忘之超能,只要什么书过了眼,他就能迅速地背诵下来。 有这样的能力,科举不是手到擒来,所以前几日吴建业劝告他一心准备秋闱被他拒绝了。 就这?还需要准备? 本少爷出马,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古代科举考得也比较僵硬,大体能够背诵所有的儒学经典,差不多就能拿个优等了,其他的字迹、领悟力等等,也不在话下。 故而吴淳完全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打个土匪,赚个小钱,教教书,这日子不就很有奔头了。 而就在吴淳没将马匪的事情放在眼里的时候,一群人却焦急地朝这里赶来,正是为了剿匪之事。 竹林间忽然有马蹄声隐隐传来,吴淳放下经书,扭头看去,只见数骑渐渐露出了身影,看起来不像是云坞村的人,他们将马匹拴在门外,随即朝竹屋这边走来。 找自己的? 吴淳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时间了,还会有外人来云坞村? 不过刚才有黑鳞卫来报说,十里外发现一伙来历不明的官兵,吴淳心想可能就是这群官兵了,可是他们不去找吴建业来找自己干什么? 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难道又是前身在珉州城里惹下的孽债? 是了是了,肯定是这样,更何况那人群里还有一个内衬白袍的女将,这不是上门来找麻烦的又是什么? 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39章 竹屋先生 武兰等人骑着马到了竹林,下马后,自有侍卫守在竹屋门前,两人便随着朱光武走进院内。 前脚刚踏进院内,两人就见到一个年轻的男子躺在院内的椅子上,将脑袋侧在一边,懒洋洋地吟诗起来。 武兰稍稍停步,侧耳倾听那男子所吟诵的诗词。 “千秋功过,几人湮没。不如清茶一杯,听雨看竹,忘却江湖世俗;不如清居幽巷,焚香读书,忘却功名利禄;不如身随黄土,安乐逝乎,忘却万里哀哭;不如江上渔火,水烟渺渺,忘却江南尘路;不如草田木屋,水车几户,忘却尘世苦楚。” 语气那叫一个懒洋洋,摇头晃脑,伸着懒腰,睡眼朦胧,看起来真像是诗词所说那样,是个世俗名利的东篱闲士。 武兰心中略有震动,那男子所吟诵的诗词她从未听过,以她在武安侯爵这么多年的学习,诗词歌赋耳濡目染也听了许多,对诗词的鉴赏能力也算是有很高的造诣。 这男子吟诵的诗词很有意味,而且像似他随口所述,让人听来不由得如醉如痴,不自觉地沉浸在他那诗词所描绘的境界里去。 看来朱光武所言非虚,眼前这位男子的确有几分真才实学,平常人连说句话都费劲,有哪里能够做出这般绝妙的诗词来。 吴淳这才转过头,看着院内的三人,扫了一眼,脸上十分平淡,朝朱光武问道:“大旺,这几位贵客就是你说的官兵?” 朱光武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后脑勺,低下头去。 在吴淳面前,他就再没有刚才那般的睿智,变得有点蠢笨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每当跟吴淳在一起,他就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吴淳打量了另外两人,一个穿着甲胄的高大男子,一个内衬白袍的俊美女将军,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角色。 尤其是那白袍女将,实在有几分英气,端庄冷艳,肤白娇嫰,裹身的甲胄陈托出苗条的身材,一席白色披风随风飘摇,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当一景来看也是赏心悦目的。 那高大的着甲男子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紧紧地盯着自己,瞪着大眼,似乎要把自己吃掉似的。 “还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武金不悦地盯着吴淳,此时见他看着自家女神目不转睛的模样,心里很不爽,不由得威胁了一句。 好家伙,原来是护花使者啊。 敢情这家伙一直这么盯着自己,就是吃醋了。 吴淳撇了撇嘴,转身将朱光武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来。 “我不是说让你和里正自己做主吗,你把他们带来我这里算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你看那个男子一副死鱼眼的样子,我要是再看那个女将一眼,说不定人家真的将我的眼珠子挖出来了。” 美女好看,但是小命更重要,吴淳可不想成为一个冤死鬼。 那高大男子一看就是不讲道理的主儿,人家武艺超群,背景深厚,要弄死自己不是一个手指头的事。 这大旺,简直就是一个坑货啊。 他不想见这群官兵的原因,就是怕染上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敌众我寡啊,可是这家伙倒好,还亲自带路将人带过来了,吴淳简直气了个半死,这叫什么事儿啊。 朱光武顿时满脸愧疚,委屈道:“那女将军说想见见你,我就带她来了,噢,还有,我将你为村里做的事情全给他们说了,那女将军都夸你是高人咧。” “你要是不想见的话,我这就去把他们赶走。” 朱光武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转身就要赶人,被吴淳一把拉了回来,朝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来都来了,就不要再得罪人家了,等会你别说话,都交给我,把他们打发走也就算了。” 两人又转头走了过来,吴淳淡淡地瞟了眼那刚才威胁自己的男子,随即对那女将军恭恭敬敬地说道:“两位上官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武兰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吴淳,心里有点奇怪,刚才还吟诵诗词表达自己不慕名利的隐士情怀,怎么转眼间就换了一副嘴脸,这变脸也太快了。 而且这人怎么看都太年轻了。 压下心底的疑惑,武兰拱手说道:“刚才从朱兄弟的口里,知道先生创造了火柴这等奇物,还训练出黑鳞卫这样的精锐乡兵,我十分好奇,所以特地前来见一见,没想到先生这般年轻,真是令人吃惊。” 吴淳挠了挠头,哈哈一笑,摆手道:“此等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哈哈,将军光临寒舍,这才是小生之幸。”他这是摆明了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 武兰试着问了一句,“方才那诗词也是先生所作?” “”吴淳心中一凛,难道那句诗也出现在了世上?那样的话,岂不是闹出了笑话。又打了个哑谜道,“闲着无聊瞎扯的,将军听着有什么问题吗?” 见那女将军一直盯着他,吴淳心里有点忐忑,随即赶紧转移话题,问了一句:“敢问将军以前可是见过我?” 武兰想了一下,摇头问道:“我这是和先生第一次相见,难道先生以前见过我?” “啊哈哈,没有,没有。”吴淳笑着摆手,打了个哈哈,“只是一见到将军,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是将军长得的像我一位故人,故而弄错了,将军勿怪。” 吴淳这么试探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前身到底和她有没有瓜葛,毕竟吴淳之前受过太多这样的误会,实在不敢大意了。 就拿上次在兴隆绸缎庄,那沈苏苏的小侍女为难自己的事情来说,险之又险,差一点就被那小侍女派人将自己抓起来了,要不是他急中生智,咬死不承认认识沈苏苏,他能够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前身做的荒唐事情太多,现在的他没有集成所有的记忆,所以见到陌生人还是谨慎一些好,被前身背刺太多,他已经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 唉,魂穿好难啊,有背不完的黑锅。 然而吴淳说出的话放在武金的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还说似曾相识,又说长得像一位友人,这不是经典的泡妹桥段又是什么? 好啊,此人真是贼心不死,又想对自己的女神不轨,他身为女神的忠心侍卫,岂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武金狠狠地盯着吴淳,这个人已经和那个朱光武一样,上了他的黑名单。 他奉行的宗旨就是,除了武安侯爷,一切试图接近武兰的男性生物都要死,动物也不例外。 吴淳无视武金那双喷着怒火的眼神,转头看向武兰,笑着问道:“将军能够在危急时刻来此保护我们村寨,小生代替全村上下几百户人家感谢将军,此次前来,不知您有何剿匪良策。” 这就说到正事了。 武兰有意试探吴淳的能力,带着考教的眼神问道:“我们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群马匪的情况,不如请先生先给我们讲讲,同时你有什么良策,也说来听听,大家群策群力,一致抗匪,如何?” 吴淳知道这女将早有此一问,也不奇怪,于是将众人引到院内坐下,泡了清茶,这才不急不慢地叙述起来。 第40章 军师顾问 吴淳花了一阵功夫,将前因后果讲完后,便又讲了自己的剿匪良策。 “我们抓了几个耳朵,据他们所述,今晚深夜,大当家马风便会倾巢出动,向我们云坞村袭来,故而我有三策。第一,将所有青壮组织起来,放据马桩,设置陷阱,以退来敌;第二,令黑鳞卫昼夜不息骑马探查,随时把握马匪动向,在必要时对马匪实行骚扰,让他们主动放弃进攻;第三,便是修建地窖,将所有老弱暂时迁到地窖中,保存有生力量,同时其他各个村寨,我也通知到了,一旦有马匪来袭,便会燃起火光,介时各村寨都会前来支援。” 有退有进,的确是不错的良策,纵然是经过专业军事训练的武兰,也不得不佩服吴淳的谋略,第一个鼓掌起来,赞道:“吴先生之良策,能够将所有村寨的力量集合起来,共同抗敌,的确是良策。” 武金在一旁冷哼了一声,既没有挖苦,也没有鼓掌。 吴淳摆了摆手,一副当不起的样子。 就凭他们这几个村寨的力量,想要跟青州马匪干,估计够呛。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张奉竟然找到了珉州府的破阵军前来支援,这下子他就更有信心了,武兰带来的破阵军虽然不过百,但个个都是军中好手,要是好生利用起来,那就是插入马匪的一把刀,能够起到一局定乾坤的作用。 武兰沉思了一会儿,认为吴淳的想法很不错,她们完全可以配合云坞村的作战,不用再节外生枝了。 “实不相瞒,我觉得吴先生的计策很好,我们愿意全力配合先生,不知您打算如何安排我们?” 武兰这句话一出,全场几人瞬间满脸吃惊。 这打仗不是你们职业军人的事吗,怎么,还真的要听从我这个门外汉的命令? 吴淳心里想的是,快点将这些事情跟武兰说明,自己好全身而退,躲在竹屋里喝茶看书等结果,岂不是美滋滋? 让自己带兵打仗?别搞笑了。 虽然他有必赢的信心,但一来那些骄傲的破阵军不会听自己一个泥腿子的命令,二来要是这仗不小心打输了,所有的黑锅都得他一个人来背,到时候就不是吃牢饭了,那就是秋后处斩了。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答应,死也不能答应。 不对,自己不就是怕死才不答应吗?对,说什么都不答应。 吴淳瞬间脑袋一撇,坚决地回绝道:“将军未来之前,我们这里群龙无首,只能由我暂代,竟然现在将军来了,我岂有越俎代庖之理,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将军迅速挑起大梁,带领我们抵抗马匪。” 武金见吴淳这么识时务,对他的感官改变了不少,也上来劝说道:“兰将军,这书生说的没错,您不统领,麾下的弟兄们谁会服气啊,此事万万不可啊。” 武兰看看吴淳,再看看武金,摇了摇头,她心里当然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其实他心里另有算计,而且她想得到的不止是指挥权,还有吴淳这个人。 武兰心里如明镜似的,初见面她就从吴淳的诗词里听出来,这是个很难被权钱诱惑的人才,她要是直接提出招揽之意,肯定要遭受对方的拒绝,所以她就想出这个法子,先假意将指挥权给他,对方肯定会拒绝,她再提出让吴淳入他军中暂代军师,这就不好拒绝了。 拒绝第一次就算了,还拒绝第二次,你当我武兰没脾气的吗? 这武金怎么这点都看不出来,真是白瞎了爹爹这么多年对他的栽培,回去一定要在爹爹面前好好参他一本。 吴淳此时倒没有想到武兰竟然又这么缜密的心思,下定了决心,就算武兰说什么话,他都不可能接受这统领的权力。 武兰露出一副可惜的神情,随即摆手道:“唉,竟然吴先生坚决相让,那就算了,本将军便暂时带领这统领一职。” 此话一出,吴淳和武金松了一口气。 “不过此次前来,我并未带出谋划策的人才,我看吴先生方才的良策不错,定是个运筹帷幄之才,这样,你入我军中,暂代军师一职,你看如何?” 吴淳刚松下来的心顿时一紧,看着武兰似笑非笑的眼神,此时才明白,中了这娘们的计了。 哇呀呀,真是失策啊。 “吴先生,难道不想入我军中?” 武兰话里的威胁意味很明白,你只要敢说个不想,不出今晚可能就得和那群马匪陪葬。 跟文官讲讲道理,耍耍嘴皮子,吴淳还是擅长的,但是跟这群丘八讲大道理,人家只会用刀子跟你讲。 “这这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将军如此厚遇,吴淳岂有拒绝之理啊。” 吴淳嘴角抽搐,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他可不想成为冤死鬼,留得有用身,才能继续享受美好的生活嘛。 “那就好!以后我们便是同甘共苦的同僚了,有吴先生这样的大才,马匪顷刻可灭。” 武兰很高兴,又为破阵军找到了一个人才。 其实这次剿匪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一群不到一千人的马匪而已,还不值得她出手。 但武安侯当年欠了临安县张奉一个人情,所以为了还这个人情,她爹爹还是派了她亲自带队前来剿匪,如今还网罗了一个人才收入账下,算是此行的意外收获了。 还有一个朱光武,也是她的,她发誓等剿完匪后,也要收入自己账下,作为大将来培养。 吴淳苦着脸,其实还有个比他更苦的人,那就是武金。 武金全程没看懂自家女神的操作,拿到统领之权就算了,竟然还把这样的浪荡子收入麾下作军师,这不是给自己找情敌吗?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可气的是,这家伙以后还能时常在武兰账下听用,这对他来说很危险啊。 不行,这个人绝对不能留,一定要消灭。 他不能容许除武安侯爷外的任何一个异性靠近自家女神。 事已至此,吴淳也无可奈何了,接着对武兰说道:“想要我入军中,兰将军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武兰此时正高兴着,回答得很爽快。 “我这个人独身惯了,不喜欢被一些条条框框束缚,所以我想请兰将军答应我,不得束缚我的自由,只要我想去哪里,做什么,都不得过多管束。” 吴淳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依我看来,珉州府境内这些日子并没有战事,所以剿匪的结束后,我就不和将军回珉州府了,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等你需要我时,一封书信,我自然回去帮忙。” 武兰有点发懵,这是什么情况,她招的是一个军师,又不是一个大爷,还有这么苛刻条件? 那岂不是跟没招一样吗? 武金刚想趁势发难,吴淳随即解释道:“其实这也不算是违反了规矩,兰将军其实可以看成我们之间达成一项合作,我就算是你们的军事顾问,遇到难题时我可以为你们无偿出谋划策,平时也不用给我发军饷,我有完全的自由,您招揽我,不就是想要我这颗脑子吗,这完全是双赢的局面。” “哦?这想法有点奇特,但想来很有道理。” 武兰想了想,觉得吴淳说的还挺有道理,反正他们目前不会有战事,养着闲人放在军队里纯属是浪费,放出去还不用负责,届时需要的时候再招过来就行了。 这军师顾问的想法很奇妙啊,武兰顿时眼前一亮。 要是军队的军师都按照这样来办的话,他们就可以收罗许多能人异士为己用,而且大大节省了费用。 其实吴淳的想法也不怎么先进,早在以前就出现过,不过不叫顾问,而是参略,说法不一定,其实殊途同归。 武兰心知这吴淳对破阵军还没有什么归属感,要是强硬地令他从军,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采纳他的建议,待以后慢慢考验此人。 “好,就按你说的办。” 吴淳脸上一喜,连忙答谢道:“将军果真爽快,有眼界,吴淳佩服。” 拍了一计马屁,两人再次聚在一起商量起剿匪的细节。 武金坐在一边,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模样,如同吃了狗屎一样难受。 今天他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本来他还想着等吴淳到了军中就弄死他的,结果这货又想出了个军师顾问,不进军中了,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唉,好憋屈啊。 第41章 我有后手 趁着天色还未黑,武兰与吴淳正商量着今晚剿匪的细节。 一个重中之重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安置这新来的破阵军,在吴淳原来的计划中,可没有把这股力量算进来,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将军率领将士远途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先在村口校场安营扎寨,待马匪到时,视情况增援我黑鳞卫,不知这样安排,将军意下如何?” 吴淳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武兰漠漠地看了一眼吴淳,心里很不高兴,这不是把他破阵军看成是累赘,放在后方看戏了吗? 他们远途而来剿匪,就是为了出力的,而吴淳却似乎并没有太过于重视他们,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难道就凭那新建的二十几人黑鳞卫和一些装备简陋的村民,吴淳就有信心剿灭那帮马匪? 可笑。 他把马匪当做什么了,待宰的羔羊么? 武兰满脸正色地坐着,心里琢磨着吴淳的用意,也在犹豫是否答应对方的提出的建议,可是这样实在太冒险了。 在一边的朱光武和武金,也是满脸的惊讶。 这吴淳莫非是疯了,估计只有傻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跟云坞村有仇,把那些村民放在前面去消耗马匪,然后再让破阵军迎面痛击? 朱光武甚至下意识想站出来出声阻止吴淳,但犹豫了一下,又站了回去,他觉得二旺应该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吴淳接着说道,“之所以如此,是为了麻痹那群马匪,将军想一想,要是一开始破阵军就冲上阵去,惊动了那群马匪,对方怯战而逃,躲入云坞山,以后再想要剿除就更难了。反过来,要是派村民们在前面假装阻击,见势不妙后撤,将敌人引入圈套,届时瓮中捉鳖,岂不快哉!” 听到吴淳的话,武兰心里暗暗一喜,看向吴淳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 兵不厌诈,这书生竟然还懂得兵法? 一边的武金看见吴淳装碧顿时不爽了,提出质疑,“你就坚信那群马匪会从主道进攻,要是到时对方迂回,从后方山路转战而来,你设置的这些计策岂不是无用之功?” 吴淳瞧了眼武金,没想到对方也并非是个花架子,这问题问的正好,简直问到关键之处了。 “武金将军也不用担心,这样,你们跟我们进来一观便知!” 吴淳引着三人走进了竹屋,居中有个大型的桌面,被一块布包裹着,吴淳上前掀开那块布,露出里面的原貌。 完全就是后世沙盘的模型,上面的山水地貌,跟云坞山周边十里的地形完全相同,关键的部分还用小旗子插上了标记,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三人看着这个巨大的沙盘模型,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尽管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但略微一想,就知道这是云坞村的地貌图,只是他们不明白,吴淳以什么手段,竟然将他们缩小到一块木桌上了。 武兰目光涟涟地盯着沙盘模型,以他敏锐的观察力,第一时间就知道这种沙盘模型对战争意味着什么,这可是一副完整的地形图,而且是摆在面前的,以后行军打仗完全可以根据这模型来进行推演,排兵列阵,清晰分明,简直是将领最想要的东西。 吴淳看出武兰心中的意动之色,当下不由得有点骄傲,他这个沙盘模型可是先进的战争智慧的结晶,放在行军打仗中十分实用,对方能够一眼看出这东西的妙用,他并不觉得奇怪。 “这是我根据云坞村周边的地形做出的模型图,这上面的标记,就是我们要防守的重点区域,后山的两条山道,和一条主道,这三条道路更是防守的关键地区。” 武金虽然也挺惊讶吴淳能够弄出这么好用的东西,但对他仍然不怎么感冒,继续找茬,道: “这跟说的马匪袭击走哪条路有什么关系?我看啊,还是由我们破阵军防守两条山道,你们余下的人守住主道就好了,这样不管对方是何处进攻,都能够阻击一些时刻,介时相互呼应,一举剿除马匪,这才是上策!” 吴淳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看向武兰,问道:“兰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武兰点了下头,说道:“依照目前来看,我也觉得马匪很有可能从山道攻击,所以由我们守在山道,是最为保守的。” 武金见自家女神也同意自己的想法,高兴得不行,挑衅地瞟了眼吴淳。 吴淳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哪怕瞧武金一眼,而是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这个法子绝对不行,其后果要么是让对方跑了,要么就是让对方付出巨大的代价,最后攻破我们村寨,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出则已,一击必杀。” 武金见状,冷哼一声,挪掖道:“真是好大的口气,没见过血,却想着把人家一网打尽,真是书生意气。” 吴淳终于抬头看向武金,脸上隐隐带着笑意,语气温和而平静地说道:“不如我和武金将军打一个赌如何,按照我的法子来布置,要是到时马匪逃走一人,我任凭将军处置。” 武金看着吴淳的脸色,微笑里暗藏着寒意,这使他心里隐隐有些忌惮,感觉自己被一条冷冰的毒蛇盯上,或者是被一头暴虐的巨熊堵在了野外。 “哼,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了。” 男人的尊严还是让他无法拒绝这次赌博,武金心里暗暗冷笑,转过身对武兰恭敬地说道:“还请兰将军做这次见证者,要是之后书生赖账,我可不依!” 武兰淡淡地看着互不相让的两人,对着吴淳问道:“吴先生,军中无戏言,你真的有把握?” “不少,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吴淳胸有成竹的答道。 九成? 在场之中的三人都觉得吴淳有些言过其实了,论军事,谁要是说有九成把握,那肯定是吹牛了。 但吴淳给他们的惊喜挺多的,一时间也不敢确定吴淳是真的有把握,还是为了男人的面子在吹牛。 不过这么嚣张的人,他们还是真的第一次见,连一旁的朱光武都觉得眼前的二旺实在太装碧了。 “好,准了你们的赌约。” 武兰一挥袖袍,对吴淳说道,“我就按你说的做,马上前去带兵驻扎校场,随时准备支援你等,接下来就看,吴先生你的手段了。” 吴淳拱手谢过,武兰便带着武金转身离去。 朱光武满脸担忧道:“二旺你真的不是在吹牛?” 吴淳一听自己的话遭受质疑,顿时就不干了,吹鼻子瞪眼对朱光武说道:“我吴某人言出必行,接下来好好配合我,我们给这群官兵好好演一出大戏!” 看着吴淳那脸上膨胀的自信心,朱光武的心总算是稳了。以他的经验,只要吴淳露出这种表情,肯定是有十全的准备和万分的把握,看来那群马匪是要遭殃了,不知道二旺会怎么把他们都玩死。 朱光武在心底为那群马匪默哀了几分钟。 瞧着天色逐渐昏沉下来,吴淳嘿嘿一笑。 今晚上,他要给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不仅要将马匪剿除干净,还要将黑鳞卫的名声打响,向所有人证明,他吴淳装过的碧最后都实现了。 第42章 暴风雨来 时间来到子夜时分,此时月光被乌云遮蔽,隐隐露出些微光,山野间一片寂静。 云坞村后山的丛林间,隐隐约约响起草木摇动的轻响,上白匹健马从林间走了出来。 这些健马的蹄子上都包裹了一层布,马嘴被东西塞住,防止这些马叫出声来,一眼望去,此时有几十号号人马,人人蒙着黑布,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马刀,赫然就是那群青州马匪。 “从此地下山道而去,就是那云坞村寨,此时动手,只怕那群愚蠢的村民都还回过神来,就会成为我们刀下的亡魂,哈哈哈” 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提着马刀走在最前面,得意地朝身后的人说道。 “正是正是,我看大当家是太过小心了,一群山里的泥腿子有什么好怕的,还让我们在这里等,依我看,倒不如二当家带我们冲下去,抢个痛快。”身后有人迎合道。 那五短身材的男子,正是这群马匪的二当家,奉了马风的命令守在山道,防止村民从山道撤退,此时他们在这里守了快一个时辰,已经按捺不住心底的欲望了。 他们这群马匪以前在青州的时候,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可自从来到了这珉州,什么都不能干,还要跟着大当家的谨小慎微地躲在山里,可把他们憋屈坏了。 前几日洗劫了王村,让他们释放了内心的欲望,这次袭击云坞村,他们早就懒得等了,要不是大当家严令,他们早就冲下去洗劫村寨了。 二当家无趣地瞟了眼身后的兄弟们,想着大当家的命令在身,还是没有妄动,“再等等,看看大当家那边怎么样了,一收到消息,我们再动手,要是打乱了大当家的计划,那后果唉。” 大当家有多么变态他们是知道的,他最恨别人不服从他的命令,以前有好几个弟兄违背他的命令,最后当着所有人被千刀万剐,从那之后,就没人敢违背他的意志了。 二当家想着,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他可是亲眼见到那一幕的,而且要不是前任二当家自己找死,他也不会当上这个二当家。 青州马帮内部,每个人坚信一个定理:如果你想保住你的命,千万不要和大当家唱反调。 “二当家,你看,有兄弟过来回信了。” 眼尖的手下指着远处的山道,上前轻声提醒了一句。 众人抬眼望去,山道间一个身影纵马穿梭而来,到了近前,看见对方是与自己相同的装束,遂放松了警惕。 “天罗盖地虎!” 这边二当家一挥手,自有手下上前报了暗号,紧接着那边骑马而来的探子报了下一句“青州马匪帮”,双方这才完全确认了身份。 这口令是马风出发前专门换的,为了与江湖上那句着名的“天罗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区别开来,于是将下一句换成了“青州马匪帮”,这样就防备了敌军的阴谋诡计。 除非他们马匪内部出现了叛徒,否则他们的所有消息都不会暴露出去,这是马匪混迹江湖多年琢磨出来的经验,在很多危险的时刻救了他们的性命。 “兄弟,大当家有何吩咐?”二当家走上前抱拳问道。 “大当家有令,请二当家放弃从山道进攻,撤退回去,与大当家合为一处,直接从主道进攻,令发从速,不得耽误!”那探子回报道。 二当家暗叫了一声“奇怪”,托着下巴沉思起来,先前在山寨时,大当家可是三令五申,命他守住山道堵住村民后撤的道理,怎么这才没几个时辰,却又改变了主意,转而让他们回去从主道进攻,那这两条山道怎么办?大当家就不怕那些村民从这里撤到山里去? “二当家,大当家派我来时说过,二当家心里肯定有疑问,但大当家说了,有什么问题等汇合之后再说,现在还请你迅速率领兄弟们出发,耽误了大当家的事情,你知道后果!” 那探子见二当家一副犹豫不诀的模样,脸色并未有丝毫变动,而是搬出大当家来压他。 “你” 二当家稍有不虞,想了片刻,压下心底的不满,呼啸着马刀,说道,“既然大当家有令,我们不敢不从,兄弟们,跟我走!与大当家汇合!” 说话间,几十口人马呼啸间又钻进了林子,顷刻间,此地又陷入宁静,似乎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现过。 “太安静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云坞村十里外的主道上,大队人马杵在黑暗中,并未点齐火把,探子小心地分布在四周警惕。 人马居中位置,有个身材魁梧的粗糙大汉,一身江湖草莽打探,皱着眉头轻声嘀咕了一句。 此人就是青州马匪的首领,马风,江湖人称“马屠夫”。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抢掠云坞村而来,夺取云坞村的作坊和人口,驱使那些村民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这样他们这伙人马才算是有了安身之地。 但今夜的异常告诉马风,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周边的树林没有鸟鸣声,这是第一怪,云坞村没有一丝灯火可见,这是第二怪,马风心底有种不妙的直觉,这是第三怪,综合各种异常下来,马风认为此次袭击云坞村不会太顺利。 依他的猜测,很有可能云坞村那伙村民已经组建了乡兵团,这是想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之计。 一想到这里,马风感到有些好笑,眉眼间都是轻蔑之色。 假如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些村民最多会给自己带来点麻烦而已,就凭云坞村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想要抵抗他一百多个经验丰富的悍卒,岂不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这么一想,马风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笑话,他们可是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遇见那些村民还不是跟杀鸡一样,就算对方设了埋伏,马风也有绝对的信心冲破对方的包围圈,然后洗劫整个村寨,拿下云坞村的吴氏作坊。 马风正准备下令强攻时,不料有探子骑着快马来报。 “大当家,抓了一个耳朵,据他所说,白天有一伙官兵来了云坞村,此时正驻扎在村口校场,不到一百人,装甲精良,疑似珉州破阵军。” 马风顿时大惊,放下了手,急切问道:“此事当真?那伙官兵真的盘踞在村口?” “那耳朵贪生怕死,我们没动刑就招了,像是真的,那伙官兵午时就到了云坞村,进去之后就再没有出来。”探子郑重地说道。 马风还未说话,只见几个其他当家的面色大变,纷纷劝诫道:“这破阵军可不是临安县那些杂牌军能比的,大当家还是不要硬碰为妙,不如暂时取消这次行动,以图来日?” “未战先逃,你们就是这样给兄弟们做榜样的?” 马风转过身,凌冽的眼光朝身边众人一扫,凡是被他盯上的人都畏惧地低下了头。马风想了想,突然哈哈大笑,满脸不屑地说道:“破阵军又如何,他们人数不过百,绝不是我们的对手,而且我怀疑他们没有驻扎在校场!” “大当家为何如此肯定?”有手下疑惑问道。 “你们设身处地想想,要你们是破阵军的将领,会将人手布置在何处?主道一马平川,目标太大,而山道正连着云坞山,从山道而下就可以冲入山寨中,所以他们最有可能把所有兵力都埋伏在山道间,守株待兔。” 众人听马风这么一分析,纷纷点头,认为很有道理,要是他们是官兵的话,也会第一时间选择在山道打埋伏,而不是分散兵力去守主道,或者很有可能,主道是官兵最为薄弱的地方。 大当家简直神了,能够分析得这么透彻,不愧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英雄好汉。 众人纷纷朝马风投去敬佩的目光,要不是马风一通分析,他们或许就落入官兵的陷阱里去了,真是好险啊。 一时间,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都觉得十分庆幸。 第43章 守株待兔 “不好!快马去通知老二,放弃走山道的计划,迅速转来与我们汇合,要是他有任何疑问,也等他回来后再说!” 马风一想起自己先前埋伏在山道那伙兄弟,生怕他们打草惊蛇,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于是赶快派了个心腹前去告知,免得那老二不听话,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可马风却不知,手底下的兄弟们都被他残忍的手段吓怕了,又岂敢违逆他的命令。 “大当家英明啊,让二哥撤回来,我们好全身而退啊。”身边有人拍了一计马屁。 马风瞟了眼那人,没给好脸色,冷哼一声,道:“谁说我决定要撤了?” “那大当家的意思是” “我决定了,跟这群所谓的破阵军碰一碰,看看他们的威名是否言过其实。”马风冷酷地笑道,“就让那些官兵在后山喝西北风,我们快速占领村寨,占据有利地形,再将他们前后包围在山道上,嘿嘿,到那时” 众人嘴里嘶了一声,纷纷惊叹马风的魄力,敢跟珉州的精锐军队硬碰硬,还真有几分枭雄的味道。 以前不见他们大当家这般大胆,怎么自从劫了那批皇冈后,整个人就完全飘了呢? 先前杀退临安县的乡兵军,后又屠杀了王村,现在还敢和珉州精锐破阵军正面刚,他们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这个老大了。 专找一些硬点子踩,而且还总是让他成功了,这运气真是踩狗屎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太大胆了?”马风似乎看出这群属下的想法,转过头问了一句。 “大当家豪气干云,我等佩服。” 马风哈哈一笑,自信地说道:“实话跟你们说了,这些事情你们觉得以我小小的马帮,能够做得出来吗?但劫了皇冈之后我们青州马帮就不一样了,既是反抗端王暴政的义军,还是江湖上有名的江湖好汉,不愁没人给我们站台,这么说,你们明白了?” “这么说我们背后有人” 众人这么一想,顿时如同拨云见天,一切事情都想清楚了。 原来大当家背后有大势力支持,如此才这样有恃无恐,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难怪大当家做的每一件事都做成了,而且还没引来太多的麻烦。 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跟着大当家干就对了。 “大当家尽管吩咐,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兄弟们的性命都交给你了。”众人纷纷上前表忠心。 马风点了点头,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只等老二转来汇合后,他们就立即动手。 村口校场。 数十位破阵军士兵严阵以待,如同黑夜里等待着猎物的狼群,只等猎物进入圈套,他们就会迅速出击将猎物扼杀。 微光浮动,照在盔甲和锋利的长戈上,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有余,武金耐不住性子,转头朝身后的吴淳说道: “我看那群马匪是不会从这里来了,现在让我们转入山道还来得及,要是等对方杀进来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吴淳淡淡地瞅了眼武金,没有作声,在他的身旁,武兰将方天画戟当作一个拐棍,眼睛眺望着远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见吴淳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武金心底大骂不止,冷笑了一声,轻声嘀咕了句:“装模作样,等马匪杀来你就死心了。” 吴淳没将武金放在眼里,眼睛一眨,偷偷瞥了眼正闭目养神的武兰,看见对方那柄方天画戟,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稍稍后退了几步。 自古能够用得上这般重武器的,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三国时期的吕布,此乃无双上将,方天画戟在其手中如同臂使,而看武兰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此人也能使方天画戟,看来武力值也高的可怕。 防止对方误伤了自己,吴淳还是觉得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这女将军当真可怕,那么苗条的身材,身体却那么有爆发力,他白天还看见对方拿方天画戟耍了个把式,丝毫没把那点重量放在眼里,这要是吴淳,能不能提起来都还两说。 武兰猛地睁开眼睛,美目紧盯着前方,急促地说了一句:“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十里外突兀地出现了一条火把构成的火龙,接着口哨声不停,沿着主道,每隔一里路缓缓点燃了烽火,消息迅速度往这边传递,埋伏在暗处的村民们点燃了火把,拿着武器结群冲向主道,守在据马桩后面严阵以待。 “来的挺快。”吴淳暗暗嘀咕了一句。 武金抹抹眼睛,吃惊地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那是马匪骑马冲锋而来所造成的景象,不会有错,可他实在没有想到,吴淳的话竟然应验了,那群马匪真的选择从主道进攻。 怎么敢的啊? 那马匪的首领是个傻子吗?明知道这里有埋伏,还往这陷阱里面冲,太不把他们破阵军放在眼里了。 武金感到自己受到了巨大的羞辱,抽出宝剑,剑指前方,喝道:“众将士!” “在!” 早就等不急的士兵们发出震天的喊声。 “攻!” 武金一马当先,带着满腔的愤怒和憋屈冲向前去,身后数十名军士如同一阵旋风紧跟其后,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直到在主道遭遇,顷刻间陷入疯狂的厮杀当中。 另一边,马风率领着麾下一百多号兄弟疾驰而来,按照他的想法,就算主道上有村民阻拦,也不足为惧,只要杀几个人震慑,对方自然望风而逃,而他们就能够迅速攻下山寨。 最开始,一切都如同他想象的那样,那伙村民发现他们的踪迹后,抵挡了片刻,就抱头鼠窜,慌忙躲进了山林里,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快速地点燃烽火,将消息传回了村寨。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决心,他们骑着马,不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突袭进村寨中,那时就算村寨里的人知道了消息,也赶不及了。 后来他们不断在路上遭受各种陷阱,什么绊马索,据马桩,还有深坑,大大减缓了他们的速度,等他们回过神来想要去追杀那些村民时,对方却不跟他们缠斗,纷纷又躲进了丛林里。 马风见势,还是放下了追剿这些村民的想法,带着大队人马朝村寨攻去,只要拿下村寨,一切都不是问题。 “兄弟们,云坞村就在眼前,都给我招子放亮点,见房子就烧,见人就杀,给我占领村寨,堵住那群官兵的去路。” 马风一路上给自己的属下打气,同时在心底将那群村民大骂了一遍,想出这些损招,一路损失了他不少的弟兄,他发誓要找到这些人大卸八块,方才解他的心头之恨。 突然,地面狠狠地震动起来,有眼尖的马匪胆寒地喊道:“官兵,官兵,在前面,正向我们冲过来了。” 不等马风反应,好些正在向前跑的马匪迅速转了弯,想逃离此地,马风双手持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身下健马嘶鸣一声,上半身扬起,稍稍减缓了些速度,止住马后,马风定睛朝前一看,果然见到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举着破阵军的黑字大旗,朝这边杀来。 “蠢货,这么近,不能将后背留给敌人,都给我回来,从正面突围!” 马风冷汗直冒,但他临场反应不慢,知道这样下去,手底下的弟兄们不战而怯,肯定会被对方狠狠咬住,到那时大家都跑不出去,现在唯有一条路,与破阵军正面对碰,还能有突围的机会。 “都给我冲啊!” 这次马风扬起马刀冲在最前面,后面几欲逃走的马匪见他们大当家这么有种,也不跑了,纷纷夹着马腹,打马跟着马风朝破阵军冲去。 随着与对方越来越近,马风心里就越来越没底了。 那破阵军阵型丝毫不乱,全身穿戴着盔甲,这下子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他怎么都不明白,怎么这些官兵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应该埋伏在山道守株待兔吗? 对方不可能会看出自己的计谋,破阵军的将领莫非是傻子,怎么会反其道而行之,以为他们会从主道进攻,特意守在此处,要果真如此的话,那真的是误打误撞了,两边都想到一块去了。 马风绝望地长呼一声。 难道天要绝我乎? 第44章 剿匪除尽 漆黑的天空下,一簇簇火把凌乱地移动着,照亮了一片地域,厮杀声、马鸣声、惨叫声震撼天地,破阵军与青州马匪相遇,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爆发了巨大的碰撞力。 顷刻间人仰马翻,无数鲜活的生命惨死在刀锋之下。 青州马匪无论是气势还是武力,明显都不是破阵军的对手,只是一个回合,就被破阵军钢铁般的洪流冲击的七零八落,许多马匪纷纷落马,被后面跟上的破阵军将士用长戈刺死。 半晌的功夫,青州马匪折损过半,而破阵军这边完全是零伤亡,除了少数几人身上被划出了刀口,对战斗力没有任何影响。 马匪们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见破阵军不可力敌,也不管马风的命令了,调转马头撤退,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马风在第一次冲锋中侥幸活了下来,看见手下的弟兄都没有了再战的勇气,只得哀叹一声,也随着他们往后撤退。 破阵军的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在后面紧追,这么白捡的军功他们可不会错过,杀了一个马匪就能拿到上面的派发的赏银,要是砍了那大当家的人头,就是官升一级都有可能。 在利益的驱使下,破阵军的士兵杀红了眼,化身比马匪还要凶残的恶魔,紧紧地在后面追赶,恨不得将所有马匪都杀个干净。 马匪们也知道自己不是破阵军的对手,一直死命地鞭打胯下的健马,希望能够跑得快些,不要被对方追上。 马风回过头瞟了眼身后的官兵,满脸愤恨,他知道这样下去可不行。那官兵胯下的马匹是得自西北的红鬃马,耐力强,速度快,比他们的本土马好了不止一个档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都会被追上。 马风望了眼后山的山林,心生一计,高声喊道:“从两边山道撤退,进入云坞山脉,官兵就再也追不上了。” 慌不择路的马匪听见马风的喊叫声,下意识调转马头,钻进两边的山林,然后迂回到山道去。一时间几十个人马分散开来,呼啸着朝山道前进,破阵军失去了目标,竟然缓缓减慢了速度。 逃入山林里的确是马匪最佳的逃跑路线,主道宽敞,他们跑不过官兵,只会被对方撵在后面,而进入山林就不一样了,他们本来就是啸聚山林的匪汉,对山路熟悉,官兵想要找到他们,也得费不少的心思。 “武副将,马匪钻进了林子,我们还追么?” 破阵军中,士兵们由急速改为慢速,有个小队长来到武金身边问了一句。显然他们也有同样的顾虑,马匪进了山林,想要一网打尽,就是难上加难了。 武金眉头一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咧开笑容,说道:“穷寇莫追,要是他们在山道设置了什么陷阱,我们这一追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里,到时候那脸可就丢大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那小队长问道。 武金伸出手,示意按兵不动,说道:“严守此地,等兰将军前来,我们服从命令即可!” “是!” 士兵们心里虽有些狐疑,武金为何将如此乘胜追击的好机会放弃掉,但他们不敢忤逆上官的命令,只得遵照行事。众将士分散开来,三人一队,牢牢守住了两边下山的道路。 武金看着马匪们逃去的方向,笑了一下,没去管顾。 这群马匪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武金之所以放他们一条生路,就是为了跟吴淳的赌注。在他看来,这剩下的残匪还不如跟吴淳的赌注重要,赢得赌注,在兰将军面前好好的表现一把,这才是最重要的。 吴淳此人阴险狡诈,太过危险,他绝对不能留此人在兰将军身边做事,必须除之而后快。 他心里都想好了,等吴淳赌输后,他就派吴淳去西北羌国前线,那里激战正酣,每天都有无数人死亡,完全就是个巨型的绞肉机,他就不信吴淳手无寸铁的书生,能够在那么残酷的战乱环境下生存。 “哈哈哈,吴淳啊吴淳,你死期不远了。” 武金心底忍不住想狂笑,只要放过一个马匪,就算那吴淳输了,他们现在放过了几十号马匪,那吴淳绝对是有口难辩了。 而他也有很好的理由放弃追击,回去他就说,唯恐马匪在山道设伏,故而守住山道,以待他日之机,料想兰将军绝对不会怪罪于他,甚至还会奖赏他爱惜士兵生命。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算计。 “我说过,试图接近兰将军的男人都必须死,吴淳,你也不例外!” 武金轻声嘀咕了一句,阴鹜地扫了眼村寨的方向,随即收起兵器,气定闲神地守在山道处,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等马匪都跑完后,他们再回去复命,到那时,就算吴淳再有任何算计,也无法改变输掉赌注的事实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阴我!” 主道上的喊杀声逐渐消失,也不见了双方交战的激烈情景,吴淳呵呵一笑,很快就猜测出了武金的好算盘。 这家伙就是醋坛子,为了打赌赢他,只怕现在肯定将马匪残部放走了,然后守在那边,等马匪跑完后再回来复命,到那时,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因为他夸下了海口,放走一个马匪,就算他输了。 “想算计我,你还嫩了点儿,我可是阅尽权谋剧的高手。”吴淳心底冷笑,他不怕对方阴他,就怕对方真的傻傻去追那群马匪,那样一来,他在山道的布置就全部暴露了。 不过还好,那家伙意气用事,笨笨的,只会逞武夫之气,竟然真的如他想的那样放弃了追击,这下他在山道的布置就不会被探知了。 村寨里的村民们见没有什么动静,以为那群马匪被破阵军剿除干净了,一个个欣喜若狂,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连吴建业也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对武兰表示感谢。 “兰将军的破阵军勇猛无畏,果真是强军,我等山野村民今日得见,荣幸之至啊。” 吴建业拱手拍了一计马屁,后面数位族老也迎合着,一箩筐的好话像不要钱似的倒出来。哪个人不想听好话,举世无双的兰将军也不例外,此时已是满面玫红,谦虚地摆手摇头,笑意却从未减少半分。 吴淳惊异地侧头瞥了眼数位族老和吴建业,这些家伙平日板着一张老脸,就像谁欠了他们几十两似的,今日拍起马屁来却一点也不害羞,真是越活越不要脸了。 “兰将军,你觉得就凭刚刚一次冲锋,马匪就全数被你们杀尽了吗,那武金按兵不动,你难道就没有怀疑?”吴淳上前在武兰身边轻声说了一句。 武兰的笑脸顿时僵硬了一下,看着吴淳的目光,他瞬间想明白了一切。武金那家伙说不定是要刻意放那些马匪走呢,这么一想,武兰就再也笑不出来,甚至面有羞愧之色。 “我亲自前去督战,要是如你所说,我决不轻饶于他!” 不等吴淳反应,武兰提着方天画戟,一跃上马,双手持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前去探查。 “兰将军将我带上如何?” 吴淳上前说道。武兰想了想,点了一下头,伸出手抓住武吴淳的衣领,一使劲,就将他拉到马背上,放在了自己的前面,随即娇喝了一声“驾”,白马嘶鸣一声,上半身扬起,奔驰出去。 这一个动作,差点没将吴淳吓个半死,不过他坐在马鞍的前部,也不至于摔下去,他倒也机灵,迅速紧紧地抓住马脖子,身子朝前侵,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第45章 震天炸响 吴淳可从没有骑过马,这还是他第一次翻身上马。首先的感觉就是很颠,尽管有马鞍缓解,但还是颠的厉害,他要不是死死地抓住马脖子,绝对会被颠下马去。 也许是武兰心里有些生气,一路上死死地用马鞭子打马,结果那速度就像坐了摩托车一般,吴淳有种自己的魂儿在头顶飘的感觉,疾风吹动着脸面,冷风刮着生疼。 这骑马的体验真是太差了,本以为的香暖旖旎没有享受到,一条命却只剩下了半条,吴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这姿势也有问题,为啥他就坐在前面,武兰单手持着马绳,就如同把他拥在怀里一般。他就像个软弱的小女子,被一个俊美的公子拥在怀里骑马扬鞭,真是太他妈羞耻了。 他生这么大,还没有体验过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的感觉呢。 但是仔细地回味一下,又有种不一样的新奇感。 怎么说,很有安全感! “别抓着马脖子,你想把它掐死啊。”这时,武兰突然说了一声,慢慢减缓了马速,因为她感觉胯下的白马有些不舒服了。 吴淳立马松开手,道了一声歉,直起身子,双手抓住马鞍,武兰这才扬鞭加速。 这下子,吴淳一个不小心失去了重心,身体便往后面倒,直接倒进了武兰的怀里,一股幽香袭来,吴淳动了动鼻子,被那股香气迷到了。尽管武兰穿着软甲,但那胸前的触感还是那么强烈,吴淳感觉自己的后背传来极度舒适之感,弄得他欲罢不能。 吴淳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正确的骑马方式啊。 大意大意了,他一直以为男人应该坐在后面,将女人搂住才叫合适,原来转换一个位置,却能够获得加倍的快乐,真是活久见了。 突然他觉得这马颠来颠去也挺好的,两个人身体紧挨着就更加刺激了。 “混蛋,你还是抓着马脖子。”身后的武兰突然羞怒,大声叱道,同时缰绳挥动,让跨下的白马奔跑的速度加快。 她真后悔说了这句话,害了自己不说,还让身前的家伙得了便宜,要不是顾忌这是在高速奔跑的时候,她早就将这登徒子丢下马去了。 “噢。”吴淳悻悻一笑,又趴下来,双手抓着马脖子,可他刚一上手,那白马“唏律律”的叫了一声,显然是对吴淳这个动作表示很不爽,甚至整个躯体都摇晃起来。 “难道这也是一匹母马?”吴淳心底产生了疑问,也不敢再去抓那马的脖子了,要是到时候它发飙,这么快的速度,他和武兰都得被摔死! 没办法,吴淳道了一声歉,又重新直起身子,然后缓缓倒进了武兰的怀里。武兰俏脸通红,真想一掌下去毙了这个家伙,刚才答应吴淳上马有多么爽快,她现在就有多么后悔。 “你,你个混蛋,头别乱蹭啊!”武兰羞怒,娇躯传来一阵阵的异样,这是她为军多年都没有体验到的感觉,只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像进了一个大火炉遭受炙烤一般。 “不,不行啊,兰将军,速度太快,这么大的风,我直不起身子啊。”吴淳毫不买账,脑袋又微微地后侵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如同撞进一个柔软面团。 夜晚漆黑,冰凉如水,吴淳却感到自己的脑袋一片温暖。 武兰上不也是,下也不是,正好银牙紧咬,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朝着山道行进,临近五百米处,她突然减慢了马速,一把将吴淳丢在地上,一双喷火的双目紧盯着吴淳,啪地一声,给了吴淳一腿,下了马来,还要继续施为。 吴淳应声倒地,屁股摔了个结实,此时见武兰走上前来,生怕这女人气不过一戟结果了他的性命,连忙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指着远处的山道说道: “兰将军,我们的事先放一放如何,当务之急,是消灭那群马匪残部,难道你就要坐视他们逃进深山,然后再来祸害珉州城的百姓吗?” 武兰满脸潮红,此时不由得被吴淳的话一激,恢复了一些理智,冷冷地盯着对方说道:“过去了这么久,我看马匪都跑远了,待我教训完你这个登徒子,再领兵去追缴那马匪。” 说完,十指相扣,一阵脆响,又要上前施暴。 吴淳心念电转,后退几步,随即哈哈大笑,似乎对武兰的动作根本不当一回事。 “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 闻言,吴淳缓缓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难道你以为我就这么放任着那山道不管?武金这个人嫉妒非常,我早就料到他会刻意放走马匪,岂会没有丝毫布置,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武兰眉眼一瞪,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挥拳而来,怒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先结果了你,再去治马金的罪,你这个登徒子,竟敢对本将军不轨,我焉能饶你?” 吴淳还未说话,就被对方几拳撂倒,随即那粉拳不要钱似朝他袭来,吴淳努力蜷缩着身体,保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为今之计,只有让这个人母暴龙出气,他才能活下来。 想一想,这个事儿闹的,他没想这么做,只是当时事出紧急,他才坐了武兰的白马,说来他是受害者啊。 要是被武兰打死了,他也没处说理去。人家是武安侯爵的千金,凭空污了人家清白,就是打死他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真是失策啊,招惹谁不好,却偏偏招惹这个母暴龙,吴淳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大沙比,世上美女千千万,他找谁不好,却偏偏找了这个不懂风情的杀人魔。 却在这时,一声爆炸声响起,地面震动了片刻。武兰被吓了个不轻,脸上满是惊骇之色,瞬息间连连退后了十几步,站定后,她抬头望向山腰的位置,那张脸越加难看。 只见一声声宛如天雷般的爆炸声在山腰各处炸响,两边的山道在那股巨大力量的冲击下,开山碎石般的断裂了,无数巨石落了下来,整块后山瞬息间被炸得千疮百孔,完全失去了旧日模样。 武兰不由得咋舌,她活这么大,也没有看到过这么震撼的天雷,以她深厚的功力,也隐隐看见了山道间马匪的惨叫声,无数人马掉进了山崖,看来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这难道是上天的惩戒?” 武兰心里一片乱麻,早就将先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眼前的情景完全冲破了她所有的心里防线。此时她在想,要是当时她们在山道上的话,是否能够抵抗这么强悍的天灾?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吴淳顶着满脸的瘀伤站了起来,瞧了眼山间的情况,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没错,这就是他布置在山道的后手,早在几天前,他就让黑鳞卫埋了许多炸药在那山道里,就是为了防备马匪从山道突然袭击,结果这些炸药却成了马匪的埋葬之地,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吴淳偷偷瞅了眼武兰,看见她脸上的惊骇之色,想了想,顶着头皮上前说道:“兰将军,这马匪被天雷击中,我们必须快点前去扫除匪患啊。” 武兰不由得点点头,也没有心情去教训吴淳了,随即翻身上马,却再次被吴淳拦住了。 吴淳刚要说话,武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了下鞭子,不管不顾地走了。 “兰将军,我知道天雷的秘密。” 吴淳话未说完,只见武兰去而复返,一手再次提着吴淳的衣领,将他拉到了马鞍上,不过这次是放在自己的背后。她冷冷警告了一句,“要是你再有任何动作,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兰将军放心,相信吴某人的人品,先前真的是意外。”吴淳讪讪的笑了一下。 武兰没有说话,这次有了先前的教训,她刻意减慢了速度,吴淳双手抓着马鞍,尽量使自己不与身前的女人接触,但那股奇异的幽香,实在让他无法克制自己。 第46章 雪上加霜 山腰的爆炸声传播范围广泛,把守住山道入口的破阵军也清楚地听见,那巨响声过后,大地一阵摇晃,无数巨石沿着山腰滚落下来,士兵们来不及吃惊,争先恐后地逃到了安全的地界。 武金怔怔地目视着山腰的情况,许多马匪连人带马摔下山崖,一眼望去全是残肢断臂,死伤人数太多,他们也数不过来。但可以肯定的是,马匪经此爆炸已经是全军覆没,就算没死光也差不远了。 天威不可逆,如此惨烈的爆炸声,除了天雷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在场的士兵们暗觉解气,这些马匪作恶多端,就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降下天雷来把他们都送去西天了。 武金有稍刻的怀疑,转念一想,就打消了内心的疑问,因为这种程度的威力实在耸人听闻,绝对是天灾,而不是人祸。 这些马匪遭受如此惨烈的打击,还真是恶有恶报啊。 唏律律! 众军士正站在一边围观的时候,有一骑从远处而来,胯下白色健马,高挑身材和那显眼的武器,他们一看就知道是自家女将军亲自前来,当下不敢怠慢,连忙驱马上前拜见。 武金笑容满脸地走在最前面,本想跟武兰说些话的,猛地见到武兰身后还有一个男子,脸色瞬间剧变,连想说出去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 武兰淡淡地瞟了眼武金,速度并没有减慢,看来是要直接去往山道查看的。走出老远,才怒斥了一声,“都似木头呆在此地为何,随我前往查看情况!” “是!” 众位士兵们连忙跟上,唯有武金缀在后面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就一个时辰没在,那吴淳竟然都爬到武兰的马上去了,想着两人同乘一骑的场景,他就有种发狂的冲动。 武兰一向不喜欢跟人接近,为何却准许这吴淳跟她同乘一骑?这里面实在透着蹊跷。 而且兰将军千金之躯,如此金贵,吴淳不顾礼节与其接近,难道他就不怕武安侯爷的怒火?这样一个山野村夫,哪里配得上巾帼不让的兰将军,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哼!” 武金握紧了拳头,忿忿地盯着吴淳的背影,也一同跟了上去,他必须好好地找机会教训这个小子,否则兰将军被这小子灌了迷魂汤,那时就悔之晚矣! 原先爆炸的位置全部都成了一片废墟,路也断了,还好众人武功很高,弃掉马匹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一眼望去,除开零星的火点,满地流淌着死人的鲜血,不知是马的还是人的,但是那味道绝对不好闻。 破阵军的士兵见惯了战场,倒没有觉得什么,唯有吴淳极力捂住嘴巴,控制自己要吐出来的冲动。 尽管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自处于这样的环境下,他还是无法抑制内心呕吐的欲望。 黑鳞卫擎着火把打扫战场,将每个马匪的首级割下来数人头,那些连头就没有的碎尸,就找一些代表其身份的物品,这关系着吴淳与武金的赌约,这些黑鳞卫内心向着吴淳,当然要把人头数准确了。 黑鳞卫的什长李鱼见了吴淳,连忙上前侍候,等吴淳吐干净后,这才说道:“吴都尉,这里的人头差不多了,加上摔下山崖的那些,数量一定没有问题!” “吴都尉真是神机妙算,早就想到这群马匪会在这里撤退,命我们在此设伏,才将他们一网打尽,还有你那个什么炸” 吴淳伸手止住,扫了眼远处的破阵军,意有所指地高声说道:“其实还是要感谢这老天爷啊,要不是这巧合的天雷,这群天杀的马匪也不会这么快授首,这下子总算是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了。” 李鱼探查到吴淳的眼神,顿时恍然,也跟着说道:“吴都尉说的是,要说功劳,还得是这老天爷有眼呐。” 另一边,巡视了一圈回来的武兰走了过来,冷眼看着李鱼,问道:“你确定这是天雷造成,这是你们亲眼所见?要知道,欺骗上官的后果,你想清楚再回答。” “小人敢以性命作保!”李鱼似乎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毫不犹豫发誓道,“刚才小人跟弟兄们的确看见天空有闪电劈过,那闪电转瞬即逝,我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见无数山道塌陷,马匪都被那闪电炸成了焦炭,死伤无数!” 武兰看看吴淳,再看看李鱼,刚才她询问了在场的黑鳞卫,每个人几乎都是跟李鱼一样的说辞,但这非但没有打消她的疑虑,甚至更增加了她心底的怀疑。 一件事,每个人都看到,本该有无数个版本才对,而这群黑鳞卫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事先串通好的。她心里几乎肯定。这吴淳肯定有不想让他们知道的秘密。 “吴淳,刚才你说知道这天雷的秘密,现在可以说了!” 武兰看向吴淳,脸上怨色未消,想起先前在马上的旖旎,现在她恨不得将这可恶的家伙踢下山崖去。 吴淳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说知道这个天雷的秘密,是因为在几天前我就根据星象,推测出此地将有天雷降世,故而设此伏兵,以待马匪,这真是百年难遇的奇事,我想足可以写入临安县的县志之中去了。” “这么说,这天雷是你早先就预测到的?”武兰问道。 吴淳谦虚地拱手道:“小生不才,懂得些星象占卜之术。” “那么天雷在哪里出现不好,怎么就出现在山道间呢,难道那天雷也长了脚,会走路不成?”武兰的话语带了些质问之色。 吴淳讪讪一笑,掩饰道:“谁知道呢,也许这正是天意,兰将军,天意不可违啊。” 武兰见状,转过头,也懒得跟这个家伙纠缠了。从头到尾,这家伙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全是敷衍塞责之辞,那天雷绝对是假的,她虽然不知道吴淳是怎么造出来的,但事在人为,想做还是能够做到的。 可是这家伙嘴巴太紧了,就是不松口,要是采取强硬的手段,只怕对方狗急跳墙,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采取逼问的手段。宁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她可不想平白招惹这么个祸患。 此时,她倒是希望武金跟吴淳的赌约,武金能够取得胜利,这样她就有正当的理由让吴淳交代这天雷的缘由。 要是他们能够造出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以后面对强敌和城池,那岂不是举手间就可以灭之? 这时,武金带着破阵军上前,将吴淳和李鱼围在中间。 “哈哈,吴淳,你死定了。刚才我们前去清查了人头,却还缺了一个人,而且是关键的人物,你说!这赌注你认不认?” 武金仰头大笑,先前的一切烦恼一扫而空,现在他要拿这个由头好好地教训这个小子。 哼! 竟敢对我们女神图谋不轨,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给净身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武金心里各种残忍的手段浮现而过,似乎吴淳已经成为了他的掌中之物,任他拿捏了。 吴淳不做声色,朝身旁的李鱼瞧了一眼,李鱼瞬间冷汗直冒。他不是被吴淳吓的,而是对于后果的害怕,要是这些家伙将吴淳杀了,他拿什么回去给里正交代,他们云坞村的未来也就毁了。 “那个大当家马风,见势不妙,跑得最快朱光武兄弟已经去追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李鱼担忧地说道。 “去了多久?”吴淳沉声问道。 朱光武肯定知道逃走马风的后果,所以不管不顾的去追了,这家伙愣头青,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好。 李鱼立即说道:“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要不再等等,说不定” 武金嘿嘿冷笑,轻蔑地指着李鱼等人,说道:“那马风在江湖上也是西南大有名气的武林高手,一手马刀曾经杀了无数敌手,你们就派出一个半大的小子就想拿住人家,哼,真是痴人说梦!” 接着他看向吴淳,笑噱道:“我看你就死了这个念头,现在少了一个人头,就拿你的人头来补!先前你可是说过,要是少了一人你任凭我们处置,怎么样,这个结果你满意否?” 挥手间,数位破阵军亮出明晃晃的长戈,弓弩拉了满弦,只要一声令下爱,吴淳绝对会被射成筛子。 李鱼见周围都是不善的目光,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被正规军正面逼迫的感觉并不好,这些士兵身上带着煞气,就是被他们看一眼,都如坠冰窖,更不用说现在被这么多包围在中间。 四周的黑鳞卫见自家的都尉和什长被针对,二话不说,手持武器冲上前来,组成方阵与破阵军对峙。想要动他们的人,也得看看手上的朴刀答不答应。 但破阵军士完全没将这群泥腿子放在眼里,甚至都懒得去看,在他们眼里,这只不过是一些稍微强悍一点的平民罢了,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训练,就是一群垃圾罢了。 第47章 情势逆转 “放开我们都尉和什长,否则同归于尽,你们谁也别想好过。”黑鳞卫齐声逼迫道。 武金哈哈一笑,轻蔑地瞥了眼这群泥腿子,还不忘打击吴淳,“就凭你这手底下这些人,给我们练手都不配!我劝你控制住他们,否则要是我们不小心出手伤了人,这可就不好了。” 一场私下的约定,却造成了双方剑拔弩张的局势,吴淳可不想辛辛苦苦练出来的黑鳞卫成了对方的刀下亡魂,现在这群人还没有与精锐军队叫板的实力。 “弟兄们,放下武器,不管我怎么样,都不要与破阵军起冲突。”吴淳沉声说道。 “可是,吴都尉你”黑鳞卫众人犹豫地说道。 吴淳大声呵斥道:“这是命令,我现在命令你们放下武器,不要抵抗,不要将事情闹大。” 黑鳞卫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听从吴淳的话放下了武器。可他们并没有走开,各自站在一边,静待事情的后续,甚至有可能,他们会趁势救出吴淳。 武金阴笑着看向吴淳,得意道:“你还算识时务,但是今天你死局已定,别妄想逃跑,在这里,你是插翅也难逃!” 嫉妒真的会使一个人面目全非,原来武金并没有杀死吴淳的想法,甚至还对他有几分欣赏。 但是看到吴淳跟武兰同乘一匹马的场景,他就再也无法淡定了,也就是那时候,他下定决心要搞死吴淳,不能让他再继续和武兰接触下去。 武金是个孤儿,从小生在武安侯爷府,后来成了武安侯爷的义子,一身的武功和荣誉全部来自武安侯爵府,在他的心底,武安侯爷跟他的亲生父亲无异。 而与他青梅竹马的武兰,就是他这一生发誓要保护的挚爱,为此,除了武安侯爷外,他不允许任何男人靠近武兰,内心如此坚决,直至最后发展成了偏执狂。 在吴淳看来,这武金的表现绝对是得了大病,得治。如此强的控制欲,谁敢成为他的妻子,只怕那武兰有时候都受不了这个一直在身边充当护花使者的义兄。 没去管武金那个傻缺,吴淳转过身朝武兰看了一眼,见对方丝毫没有阻止的想法,心底这才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看来他不说出那炸药的秘密,武兰是不会为自己说话的。 这杀死马匪的催命鬼,此时也成了吴淳的保命符,真是造化弄人。 但他就这么将炸药的秘密拱手相让吗? 吴淳很不甘心,他从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这武金想要陷他于死地,而自己却要拿出宝贵的秘密来保命,岂不是就代表他向武金低头了? 怎么可能,作为穿越者,他怎么能向这个傻缺低头! 数把锋利的长戈对着自己的喉咙,吴淳镇定自若地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停留在武兰的身上。 “兰将军,难道你就坐视你的部下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吗,你们武安侯爷平日就是这么训练你们的么?” 武兰闻言,不为所动,淡淡说道:“这是你跟武金的恩怨,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跟我们破阵军没有丝毫关系,这样,我撤走士兵,你就跟武金私下解决,这样别人也不会说我偏私了。” 武兰手一挥,数位士兵收起了武器,重新站了回去,就剩下吴淳和武金对峙。 这么一来,虽然看似吴淳的威胁取消了,其实是让他更加危险了。 刚才有武兰在旁守着,武金还不敢胡来,这下武兰主动说不插手此事,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武金,你想要干什么都可以,她不会有任何意见吗? 这娘们太狠了,这不是想把他往死路推吗? 以武金这个傻缺的尿性,没有了掣肘,他肯定毫不犹豫一剑把自己宰了啊。 不愧是女将军啊,动动嘴,比亲自杀人都还要狠。吴淳在心底将武兰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心里记上了这笔仇,别给他机会,否则这笔账一定会算! 相对于武金,吴淳不觉得此人可恶,反倒有些可怜,被武兰握在手里玩弄还不自知。 武兰明显是想拿这件事来逼迫自己说出炸药的秘密,武金的私仇完全不被她放在眼里,只要达到她的目的,这就行了,武金就只是个抛头露面的工具罢了。 舔狗当到这种境界,吴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除了同情之外还是同情。 武金抽出宝剑,剑指吴淳,阴笑道:“兰将军此举正合我意,那就让我亲自动手将你了结,死在我手里的,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也不算贬低了你。” 虚空间,一道剑光如同一激秋水射来。 平地起波澜,无数剑光荡漾,寒风突然变大了声势,吹得吴淳快睁不开眼睛,就在这瞬间的功夫,他明显感到空气中浓烈的杀机,那剑尖几乎就要抵在自己的裆下。 这么快! 吴淳忍不住在心底大骂不止,这傻缺说杀人就杀人,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你倒是说几句装碧的话,我好拖延会儿时间啊。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吴淳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裆下冷飕飕的,也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但那剑光似乎透明一般,携带着寒芒向自己袭来。 这家伙不会是用剑的高手,还能催动内力使出剑气,这么牛哔,他怎么不上天呢? 一旁的武兰也是满脸的发懵,她也没有想到武金说干就干,出手就是最大的杀招,这是享誉七国的剑道宗师的开创之术——青莲剑歌,武金只学会了前三式,但这三式,杀一个吴淳简直是绰绰有余,甚至可以说是绝对的浪费。 由此可见,这武金对吴淳是有多么的愤恨,不惜使用大杀招来对付吴淳。 此时出手已经是晚了,青莲剑歌一旦出手,必定要一口气落成,绝对不可中断,否则就会自伤其体,所以吴淳这下子,算是必死无疑。 武兰几欲出手之时,突然远处激射而来一物,打在她的面门前,武兰手中方天画戟轻轻一扫,那东西就被她泄了力道,落到了地面上,滚动间,众人看去。 一颗咕噜噜的人头,看面相,却是大当家马风无疑! “二旺,我来了,不要怕!” 紧跟着一个声音传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转瞬间闪来,到了吴淳身边,单手一提,拽着吴淳的衣领,一个后撤,如同一只凌燕,吴淳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凌空,然后倒退十几步远,完全摆脱了武金的杀招范围。 吴淳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朱光武赶来了,而且及时救下了自己,当下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身边有这样一个高手相护,否则他今天的命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朱光武救下吴淳还没完,放下吴淳后,手提着朴刀,眉眼间寒光一闪,身影闪动间,只见冲上去好远,与武金的剑光战到了一处,兵锋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漆黑的夜空里,众人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只见两把明晃晃的武器浮在空中交战,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互不相让。 武兰暂时罢手,没上去帮忙,瞧见两人交战的情景,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武金的武功可是武安侯爵府排在前位的存在,而那朱光武能与之打得不相上下,岂不是说这朱光武也是一位江湖少有的高手? 这是哪里来的高人,怎么如此勇猛? 看来,她对朱光武还是低估了,这样一个高手,简直是千金难求的良才。 稍顷,场面局势突然急转直下,武金使出青莲剑歌后虽短期战力膨胀,但由于只学了前三式,耐力不足,很快就支撑不住,朱光武一刀挑破了武金的胸前的铠甲,一脚踹去,将此次战斗画下句号。 武金摔在地面,狼狈地站了起来,有士兵上前搀扶,被他挣脱开,捂住着发疼的胸口,看着朱光武的目光十分不善,杀意隐现! 第48章 自作自受 朱光武后撤了几步,吴淳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他一遍,看得朱光武满脸通红。 “二旺,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吴淳跳过心里的疑惑,提高了声调说道:“没想到啊,你还藏拙了,能跟武金打得不相上下,你这武艺真的是从那个老头身上学的?不会他把自己的内力全部传给你了?” “哪有?要是内力能够传给别人,这个世界不就乱套了。”朱光武憨憨一笑,却对自身的武功来历闭口不提,显然他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当两人在一旁谈笑风声的时候,武金暗暗咽下几欲吐出来的鲜血,站直身体长舒了口气,耍了一个剑花,看样子没死心,还要与朱光武一决雌雄。 吴淳斜瞥了眼过去,对武金说道:“武副将,看看那颗人头,认不出来了吗?” 众人这才应声看过去,地面上马风的硕大头颅冒着一股血腥气,眼睛瞪的老大,颈部被整齐地削平,足可见朱光武刀法的精湛。 众人怔怔地望着地面上的头颅,如同身在梦中。吴淳的话依旧回荡在他们的耳边,谁也不相信,一代枭雄马风竟然被一个山野小子削掉了脑袋,这事说出去谁会相信?但事实正是如此。 难道那朱光武是隐居山林的江湖巨擘的亲传弟子,否则为何有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武功? 吴淳继续说道:“贼首现已授首,青州马帮被一网打尽,补上这个人头数量正好,武副将你说,现在你还有什么名义要我吴某人这颗项上人头!” 武金杀不成吴淳,又反被朱光武欺辱,羞愤欲死,哪里听得去吴淳的话,此时又一剑挑来,辗转腾挪间,那一剑似又举重若轻,带着几分诡异和阴狠。 “嘁!” 朱光武守在吴淳身前,此时眉光一闪,鄙夷地看了一眼,单手捏住刀把,一个箭步狠狠地掷了出去,标准的投标枪的动作,那朴刀破空而去,将武金的剑光撞了个粉碎,去势不减,又朝武金的面门而去。 “哼,莽夫之举,没有了兵器,我看你是否还能打过我!” 武金侧身躲过那刀锋,冷冷地说了一句,举剑转身又刺来。但这次他显然没有那么顺利,就在他躲那刀锋的片刻,朱光武就侵身上前来到了他的身边,一拳砸下,武金胸再次遭受重创,那口宝剑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往后摔出几米远。 呯! 随着武金一同砸下的,是朱光武全力打下的拳头,拳拳到肉,武金吐了几口鲜血,眼看都要翻白眼了,朱光武顺势停下了手,右脚狠狠地踩在他的面门上,凌冽的目光扫向破阵军。 “趁我不在,欺辱我兄弟,你们当我云坞村无人吗?” “二旺说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竟然你们仗势欺人,那么也别怪我不客气,杀了这个无耻小人,我再杀了你们!” 朱光武恶狠狠的话语一出,众人明显愣了一下,这全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们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就见到武金要杀吴淳,然后被朱光武反杀,这下子破阵军的脸只怕要被丢尽了。 朱光武见破阵军保持着沉默,歪着脑袋看向武兰,笑噱道:“怎么兰将军,你的人杀我兄弟,被我反杀,你还有什么话说?” 破阵军见朱光武公然挑衅他们的主将,怎么能够视而不见,纷纷搭弓持剑,愤怒地围了上来,大声叱道:“大胆,区区小民,岂能跟兰将军这么说话!” 朱光武冷笑片刻,铿锵有声地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有冲天之志,自要威武不屈,就算你们一起上,我也不惧!” 闻言,众人大惊失色,这朱光武莫非是要逆反乎,竟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吴淳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的牙很冷,这家伙拿自己说过的话装碧,你装碧就算了,还这么大张旗鼓地对着武兰说,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你要造反了吗? 不行,不能再让这小子胡闹下去,否则被判一个谋逆大罪,他们吴氏家族可要诛九族的。 吴淳想了一下,连忙走上前来,瞬间换了一副自认为和善的面容。 “各位,各位,这都是误会,千万不要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啊!” 吴淳拉开朱光武,让士兵前来扶走武金,这家伙已经身负重伤了,就差一口气在,要是朱光武再多几拳,小命绝对是没有了。 当了武兰的出头鸟,还被朱光武一顿胖揍,这家伙真是霉运缠身。 吴淳小心地看向武兰,见对方神色依旧,暗暗松了口气,说道: “兰将军,朱光武兄弟刚才太生气,这才话不择言,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可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啊,这些马匪的首级和军功,我们也不要,全分给破阵军的兄弟们,你看” 武兰看了眼吴淳,伫立良久后说道:“我还叫你一声吴先生。吴先生,我说过这是你跟武金的私事,与我们破阵军毫无关系,既然朱光武兄弟取了马风的首级,就是你赢了,那武金自然不能杀你,君子之约,不能言而无信。” 吴淳连忙称是。 武兰的话顿时引得不少村民的好感,也许在他们心里,人家是将军,身份尊贵,却依然这么讲道理,不愧是统领千军的大将,就是明晓事理,就连朱光武也暗暗点了一下头。 “好,今日马匪剿除,吴先生亦是神机妙算,这是双喜临门,我们倒不如回去好好庆祝庆祝,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如何?”武兰淡淡地笑道。 “正有此意,我这就派人去村里办好宴席,为各位将士们接风洗尘!” 武兰见吴淳这么识时务,淡淡地点了一下头,随即招招手,带着破阵军转身离开了。 “谢谢。”朱光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羞愧道,“我不该把二旺你教给我的话拿出去显摆。” “你我兄弟还说什么谢字,更何况你今天还救了我一命,两相抵消了。”吴淳拍拍对方的肩膀,脸上带着真挚之色。 朱光武近距离瞧着吴淳,迟疑了两秒,指着吴淳的脸问道:“你这脸上的伤” “啊?嗨,走山道的时候小心摔的,没什么大事?” 朱光武不说不知道,说了吴淳就感到脸上传来阵阵的疼痛,脸上的瘀伤更严重了,好像有一只眼睛充血肿胀起来了,摸了一下都疼,但为了顾忌颜面,还是掩饰了一句。 唉,也真是的,这武兰打哪里不好,专门朝脸上打,他可是全凭这张脸吃饭的,没有了脸以后还怎么混啊。 吴淳悲悲戚戚地掩着面,躲在一个孤独的角落里舔舐伤口。 他突然想到,要是刚才自己的脸就是这样的话,那么岂不是丢脸大发了,难怪那武兰没有朝他发难,原来是怕吴淳不小心将脸部伤口的事情说了出来,所以这才找了一个托词连忙赶了回去。 这么一想来,今日他和武金都是受害者啊,而且主谋全都是武兰。 两男相争,互有死伤。 这事闹的,他是真的对那个男人婆没有什么想法啊,为何总是找他的麻烦? 吴淳感到十分的委屈。 第49章 武兰威胁 翌日,青州马匪被剿除的消息传遍各村寨,村民们四处奔走相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当天吴建业命族人在村里布置了席面,隆重招待破阵军的将士们,马匪的首级和物品全都带了回来,摆在村口的校场上,路过的村民兴奋地围观过来,议论纷纷。 “不过听说,这些马匪最后能够被除尽,那还是黑鳞卫的功劳,要不吴秀才谋算得当,保不齐让那贼首跑了咧。”有村民私下交谈。 “真的,黑鳞卫亲眼所见,还听说破阵军里有个副将妄想杀了吴秀才,结果被朱光武兄弟打个半死,可惨咧。” “这么说,这剿匪的功劳还有我们云坞村的一份功劳咯?” “谁知道呢,上面自有大人物在权衡,犯不着我们来操心!” 同时,在吴淳的竹院内,众人齐聚于此。 武兰身后伴着两个护卫坐在主位,吴淳和吴建业坐在左右两边,另外就是黑鳞卫的两位什长李鱼和王虎,还有管理斥候队的朱光武,下首则是破阵军和黑鳞卫的士兵。 推杯换盏间,享用完云坞村的特产美味,众人这才进入正式的商谈环节。 武兰全程回避着吴淳的眼睛,就算吴淳跟她敬酒,也是撇着头敷衍了一下,要不是这家伙还有几分能耐,她贵为将军岂会屈尊去理这小子。 吴淳却好似没有看见武兰的动作,一直充当着陪酒的角色,宴席上各种时兴的段子和笑话齐出,一时间惹来不少笑声,破阵军的士兵们也渐渐放开了芥蒂,全程看着吴淳在那里说书谈笑。 别看人家是个手无寸铁的书生,但这口才的确不错,什么话在他嘴里都能够说出花来,特别诙谐好笑。吴淳接着又说了几句只有茶馆才有的评书,讲了段名将传奇故事,又惹来不少士兵们齐声叫好。 武兰却好似心不在焉地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吴淳停了下来上前请示,她才淡淡地拍了下手,说了一声“不错”。 “兰将军,此时诸事已毕,不如您下面如何打算?”吴淳凑上前问道。 他也怕武兰要是不讲道理将他绑回去当军师,以后跟那武金见面也尴尬,而且进了军营,受各种掣肘,他想要做什么事情都要向上面请示,这并非他所愿。 武兰意会到吴淳话里的意思,从腰间掏出一块铁牌,扔到吴淳的手里,说道: “这是武安侯爵府的令牌,到时候你拿着这块令牌自可以进武安侯爵府,同样,要是有人拿着这相同的令牌找你办事,你也不能推绝!” 吴淳拿着令牌翻看了一遍,原来古人都时兴认牌不认人啊,仿造?武安侯爵府的令牌谁有那个胆子仿造,这可是杀头的罪过,除非有人疯了才会这么做。 像武安侯爷这样的大人物府邸,最重视的就是信誉,令牌就是这份声誉的承载物,可以说这东西好不好使,全看背后主人的信誉如何? 这样也好,他也落个自在,也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吴淳收起令牌,接着拱手问道:“兰将军,不知武副将的伤情如何,要不我请村里的郎中看看,毕竟这伤也是我们的罪过,小生很惭愧啊。” 武兰淡淡瞟了眼过来,手里握成了拳头。吴淳心里一突,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提了,否则这女人发起疯来,谁不能制住她。 吴淳摆摆手,一本正经道:“唉,竟然如此,希望武副将能够快点好起来,至于赌注虽然是我赢了,但武副将负了重伤,那就算了。”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武兰翻了个白眼,娇声哼了一下,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少在这里弯弯绕绕,竟然你已经是我的人,就跟武副将没有任何仇怨,这个赌约我帮他圆了!” 武兰之所以这么说,还是打定了收揽吴淳的想法,无论是先前那个天雷的秘密,还是吴淳的智谋诡计,这都是奇货可居,她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矛盾就放弃,给对方一点甜头,让他感激自己,以后办事就方便一些。 吴淳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将军,小生想请将军将杀马匪的军功分润一些给我这帮兄弟,黑鳞卫刚刚组建不久,急需军功来证明自己,所以还请您书信一封给县令张大人,确立云坞村这支乡兵的封号,这样一来,他们有了正式的朝廷策封,才好在您的手下卖命啊。” 武兰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吴淳,没想到这家伙没求财没求官,倒是为他那支乡兵着想,着实让她有点看不懂了,怎么看这家伙满肚子的算计,宁死不吃亏的模样,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这倒是不难,马匪除尽,本来就有你与黑鳞卫的功劳,这原本就是你们的,我立即书信一封交给张奉县令,你押着人头去县城交差,顺便代我问好,我就不去了。” “兰将军要直接回珉州城?”吴淳问道。 武兰似笑非笑地望了眼吴淳,挑眉道:“怎么?你想跟我们一同出发?” 吴淳连忙摆手,摇头婉拒,道:“小生还有些小事未办,就先不去了,兰将军慢走。”那架势,恨不得立马赶武兰和她的破阵军离开。 武兰见状,侧头冷哼一声,站起身就向外走去,招呼破阵军的将士收拾东西启程回珉州府。 吴淳看着武兰的背影,怔然了半晌,他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又惹了这个兰将军生气了,反正内心里挺迷的,实在看不懂,两手一摊,表示很无奈。 一个时辰后,宴席结束。 众乡民送出破阵军两里路,一路挥手不舍,那样子就像送儿出征一样悲壮。 吴淳心里也有些怅然,珉州府的精锐之师都这么厉害,更不用说端国之内,七国之上的那许多雄将铁军,肯定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他吴某人想要在这样的大争之世混出头来,运气和实力两样都不能少。 想想他作为穿越者,空有一颗脑子,一没有绝世武功,二没有系统傍身,只能靠自己一张脸和一个脑子闯世界,顶着头皮在死亡线上达走钢丝,这其中的危险和刺激谁人可知。 前的不说,就说昨日武金意图去他性命,要不是朱光武及时来救,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智慧,也抵不过刀剑无眼呐。 吴淳也想明白了,练武他是不行了,那就走仕途之路,手里握着权势,自有武林高手保护,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地装孙子了。 “吴淳,你过来!” 这时,武兰突然调转马头走了回来,朝吴淳喊了一句。 吴淳满脸疑惑地走上前去,没看懂这娘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当即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兰将军,可还有什么吩咐,小人呃——” 话还未说完,武兰举起方天画戟刺向吴淳,那尖端正顶在吴淳的喉咙处。 “兰,兰将军,这,这是何意啊。”吴淳忍不住咽了一口气,慌张地问道。 武兰眉眼含煞,轻声威胁道:“昨日的事情你给我烂在肚子,要是你敢说出去,我的戟再下去半寸,你的脑袋就得搬家!” “昨日的事?噢兰将军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将那天雷的秘密说出去的,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我吴某人顶天立地,绝对不会做出那种违背信义之事!” 吴淳大义凛然地举手发誓,眼神真挚地说道。 武兰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羞红,又忿忿地剜了吴淳一眼,冷哼一声,收回武器。 “天雷,还有骑马的事情,绝对不可告知他人,否则,你知道我的厉害!” 吴淳忙点头,其实他心里很想问一句:我倒是想试试你的厉害。但是他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只得按捺心底的想法,强颜欢笑地目送武兰离去。 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吴某人。 吴淳在心底将武兰深深记上了,这个仇他一定会报,到时候让这娘们也尝尝被威胁的滋味,让他喊爸爸,不喊就吊起来打吴淳在心底歪歪了许久,这才长吁短叹地回了云坞村。 第50章 县尉王涛 珉州城。 深宅大院内。 一个俊俏的公子搁在软软的靠垫上,身旁为首的婢女将青葱般的玉手按在他的两边太阳穴轻揉,另一个婢女蹲在软塌边,将紫澄澄的葡萄破去外皮,再用镊子夹出葡萄籽,将果肉送到他的嘴里。 酸酸甜甜间,竟觉得有无边的乐趣。 俊俏公子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享受这低调而奢华的服侍。 这样的舒服的日子从他出生那天就开始了,在他的心里,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一生必定荣华富贵。 他乃是当今端国吏部尚书的嫡子,吏部掌管端朝所有官员的升迁任免,无数官员想要巴结他的父亲,所以连带着他也成为端朝官员敬奉的对象。 可以这么说,珉州城的地方官员就是他范家的家臣,而珉州城就是他们范府的后花园,尊荣至此,也唯有他们范家了。 而他范霖,就是珉州城的“王”,只要他说一句话,地方上没有哪一个官员不敢给他面子。 但是这些日子,他过得并不快乐。 原因就出在身前这两个娇嫩的侍女身上。前些日子他还在端京与一群朋友架鹰斗狗,寻花问柳,但无意间他在荣亲王府上看到了这两个侍女,便想要据为己有,于是联合他的朋友强抢了过来。 本来此事没有什么,而且他后来也给了银子的。 不料荣亲王的世子一点不给他面子,一定要他交还侍女,范霖当然不答应了。于是两方势力在端京约战,双方互拉了千人,此事震动朝野,上达天听,连端王也过问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端王也只是各打二十大板了。 毕竟一方是以荣亲王世子为首的旧贵族势力,一方是以他为首的新政派官员,朝廷的新旧之争传递到下面,就形成了这种对立的状态,为防事情闹大不好收拾,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范霖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惩罚,但还是被他爹打回了祖籍珉州城,并且被家里禁足,无法出去,每日只有跟身边的这群小婢女玩耍,百无聊赖。 “公子,临安县县尉王涛来了。” 这时,一个穿青衣戴小帽的小厮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 “噢?”范霖轻轻地翻了一下身子,淡淡地说道,“我不是让他看着那县令张奉,他怎么来了?” 范霖虽然是个纨绔,但他并不像大多数纨绔子弟那样不问官场世故,相反,他一到珉州城后,相继接近大大小小的官员,晓之以利,逼迫他们效忠范家,收罗了不少人心。 他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实现见不得的野心,只是方便以后出去浪的时候,那些官员不至于瞎了眼将他抓起来。 珉州城的官员大多数效忠了范府,但总是有那两个打着忠君的名义拒不效忠的,其中临安县县令张奉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范霖让县尉王涛盯着张奉,寻找时机找到他贪污犯罪的证据,让此人身败名裂,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建立范家的威严。 那小厮躬身赔笑道:“也许他是许久未见公子,想念您了,特来孝敬孝敬呢。” 闻言,范霖浑身一个激灵,拽起一颗葡萄狠砸在那小厮头上,呵斥道:“滚开,去把王涛喊进来,我要亲自问他!” 小厮被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连忙跑了出去。 “真是不开眼的家伙!” 范霖葡萄也不吃了,听了那小厮的话,感到心里一阵恶心,大骂了一句,还不解气,随即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把那个恶心的家伙打去官窑发卖了,见到他我就想吐!” 捶腿的侍女娇笑了声,轻轻点头称是。 范霖拍拍自己的胸口,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王涛恭敬地走了进来,朝他躬身一拜。 “起来,你不在县衙好好看着张奉,来我这有何事?”范霖没好气你地瞥了眼过去。 王涛直起身子来,只见此人面阔方圆,身高五尺,一副武夫形象,长得一副正人之士的面貌。 听见范霖发问,王涛暗暗发憷,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小人愧对公子恩遇,昨日传来消息,青州马帮那些家伙在云坞村,全军覆灭了!” “什么?” 范霖噔地一下跳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王涛,眼里半惊半疑。 那青州马帮也算是他隐藏下来的,独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下子全部覆灭,岂不是折他一臂? 端京里的那些勋贵弟子都有自己的亲卫势力,他要是没有自己的手下,岂不是落人家一乘。好了,现在马风被杀了,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全凭着老爹的名头撑场子。 “劫那青州知府的皇冈后,我不是让他们前来珉州城暂避风头吗?怎么会突然就被剿灭?你别跟我说,此事连你也不知情?”范霖盯着王涛,色厉内荏道。 王涛脸上冷汗直冒,嘴巴哆嗦着,忙不迭道:“公子明鉴啊,原来我率领乡兵前去剿匪,只是应付一下了事,本来乡兵战力低下,打输了也不会引起怀疑,但那张奉竟然给我来了一计暗度陈仓,他写信前去武安侯爵府求援,武安侯派了破阵军前去云坞村,这才将马风等人剿灭了。” 范霖眉头紧皱,赤着脚跳下软塌,背着手左右踱步,良久,这才握着拳头砸在木案上,嘴里振振有词: “张奉老儿好计谋,还有那武安侯,以为是珉州勋贵我就不敢动他了么?此仇我一定会报!”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劫皇冈的时候,青州知府拒不服从新政,大有倒向旧贵族的趋势,范霖便想了一个计谋,招安马风的青州匪帮前去劫皇冈。 此事在端朝引起轩然大波,那青州知府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被马匪劫了皇冈,可见其无能,端王大怒,削夺了他的官职流放边境,如此一来,新政派又除去一个大患。 事发后,青州马帮遭到地方乡兵的围剿,范霖便将其引到云坞山脉中蛰伏,缓缓积蓄实力,以待今后用得着的时候。 却没有想到,张奉竟然让珉州破阵军出动,这下子青州马帮也不保了,更重要的是,被对方探得蛛丝马迹,找到他的身上来,那时他就危险了。 范霖细思片刻,转身对王涛吩咐道:“你现在回去打听消息,马风等人是否全部伏诛,不得已的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涛心神一震,立刻明白范霖的打算,这是要杀人灭迹啊。 “小人,小人一定将那些马匪消除干净,不留后患,公子放心!”王涛说道。 范霖看了看王涛,明白对方心里有点兔死狐悲之感,当下亲切地上拍了拍王涛的肩膀,说道: “你是最早投靠我的,放心,我范霖岂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的,只要你好好给我办差,以后官升三级也不是问题!” “谢谢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王涛脸上一喜,拱手道了几句谢,躬身出去了。 范霖脸上郁闷之色一闪而过,重新坐到软塌上,连吃葡萄也没有兴趣了,身旁两个小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恭恭敬敬地低着头,没敢出声。 “马风死了对,他还不是有个哥哥吗?”范霖突然双手一拍,嘀咕道,“叫什么马凌来着,此人比之其弟弟还要心狠手辣,正合适为我所用!” “去,派人去把血冥帮的马凌叫来,就说少爷我有他弟弟的消息。” 范霖头也没有回,高声吩咐了一句,其中一个侍女便转身走了出去。 第51章 官字最大 从珉州城匆匆赶回临安县的王涛,回到县衙,屁股还没有坐热,便遇到官差属下来通报,云坞县的黑鳞卫押着马风等人的首级来县衙请赏。 王涛眉头一皱。 他没有想到那破阵军剿匪这么快,还不到三天的时间,青州马匪就被全部被剿除干净了。以他的估计,破阵军要剿除全部的土匪,也得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本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从珉州城回来,他倒不希望对方这么快回来交差。因为范霖命令他将所有的马匪处理干净,务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马风归属于范霖。 要是晚一些的话,他还有运作的空间,但现在已是不可能了,人家都将首级押了过来,就得立马着手去办。 “那伙青州马匪全部都死了?”王涛对手下的官差问道。 那官差恭敬回道:“据说有个俘虏,破阵军从俘虏里逼问出许多有用的消息,这才将青州马帮包了饺子,全部剿灭。” “俘虏” 王涛眉眼暗沉,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那俘虏要是将事情全部交代了,范霖公子肯定会暴露,以破阵军的能耐,拿这件事来做文章,就算范府不死也得脱层皮。 毕竟那群马匪可是胆大包天截取皇冈的反贼,曾经闹得全国皆知,端王震怒,连青州知府也引咎流放。 “那武兰将军现在何处?” 现在,他觉得唯一的机会就是亲自找对方见面,旁敲侧击探问,看看对方有没有怀疑到范霖公子的身上。 那官差一愣,摇头道:“兰将军率领破阵军已经回了珉州城,看押马匪首级和俘虏的是云坞村的乡兵,叫黑鳞卫来着,为首是一个俊秀的书生,听说在此次剿匪中出了大力。” “走了?” 王涛怔了片刻,眼神闪过一丝失望。 竟然对方回了珉州城,这件事就不是他能够干预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那个俘虏,以及那伙来自云坞村的乡兵组织,这样就算以后有人来查证,一切证据都消失匿迹,拿不出有力的凭证,范霖公子就算是安全了。 想明白这一层,王涛就放下了心里的忐忑,随即背着手走了出去。 “走,我们去会会这群泥腿子!” 众人快步走到县衙门口,便见到门口停着几辆运货的马车,上面堆着上百颗血淋淋的人头,旁边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被五花大绑押着,满脸绝望的神色。 王涛扫了一眼,眼神在那俘虏的身上定了片刻,随即大手一挥,命令手下的官差将所有首级和那个俘虏接手。 黑鳞卫这边,李鱼和王虎不敢阻拦,任凭青衣官差们粗暴带走。 王涛走下来看着眼前十几个训练有素的黑鳞卫,不由得暗暗吃惊,以他多年军伍的经历,自然看得出这群所谓的黑鳞卫个个身材健硕,面颊红润,令行禁止,很有战斗力。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黑鳞卫各自装备着健马、朴刀和整肃的制服,看起来就算是一支正规军队,比之县城的乡兵都要高几个档次。 他心里暗暗怀疑,健马和制服就算了,但这每人佩带的朴刀和弩箭可是军需品,黑鳞卫是如何弄到这些多武器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破阵军,但又立刻排除了这种想法,破阵军主要携带长戈和重剑,并没有听说过他们手上有朴刀,更何况是这么新的朴刀。 “你们这里领头的是谁?” 王涛有心给这群黑鳞卫一个下马威,不由得背着手打起了官腔。 这时,人群散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走了出来,作揖道:“王县尉,我正是这群黑鳞卫的暂代头领,此次是特地前来上交首级和俘虏的。” 王涛疑惑的眼神在这个男子打量了一遍,突然想了起来,这人就是前几日那县令张奉特意提过的书生,名叫吴淳,办了个私塾,是个教书的先生,只是不知又为何成了这黑鳞卫的头领。 “噢?原来是个书生,你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不在私塾里好好教书,怎么成了这些泥腿子的首领?” 王涛对吴淳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一向反感那些只会动嘴子的书生,况且吴淳得那县令的青睐,算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岂会给好脸色? 被人说成泥腿子,李鱼等人顿时就要发怒,吴淳转头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这才转头看着王涛,说道: “我只是暂代而已,等有了合适的人选,自然就该让贤。只是县尉大人能否让我等见县尊大人一面,有些事情需要交代!” 吴淳懒得跟眼前这个傲慢的县尉掰扯,他一眼就看出,这县尉只怕是因为他们抢了他的功劳,所以故意为难的。 现在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胳膊拗不过大腿,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平生枝节。 这时,瘪着满肚子气的王虎嘀咕了一句,“什么狗屁县尉,被一群马匪打得屁滚尿流,要不是俺们,他能坐稳这个位置?” 王虎本来就是个大嗓门,尽管放低了声音,但还是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王涛也清清楚楚的听见了王虎的话,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本来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情,结果还被人家说出来戳他的脊梁骨,此时岂不会生气? 他指着那王虎,想出声反驳,结果想了半天硬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主要是人家说的也没错,他的确率领乡兵剿匪失败,还独自丢下队伍逃了回来。 可是这事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毕竟他贵为县尉,不要面子的吗? 此时被王虎那个愣头青点了出来,王涛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全身震颤,越不说话越感到气愤。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吴淳回过头骂了一句王虎这个猪队友,随即转过头笑道,“王县尉,手下不会说话,你多担待,不知道我们可否面见县尊大人?” 王涛怒哼一声,甩开了手,说道:“县令大人不在家,你们将这些东西留下,改日再来。” 说完,王涛背着手转过身去,显然下了逐客令。 但吴淳此次来县城的事没有办成,岂能就这么离开? 吴淳转头朝县衙门口那守门的小厮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青衣小吏,正是上次帮助吴淳购买军械的李三。李三意会到吴淳目光的探寻的意味,迟疑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这是表示王涛在说谎,县令此时正在县衙内。 “那竟然如此,我这里诸多贼匪首级,还请县尉大人酌情给予奖赏,不然回去我没法给乡亲们交代啊。” 吴淳知道这县尉不会让自己进去,随即转换了思路,主动上前请赏。 之前临安县可是下发过公文的,只要当地武装谁能剿除马匪,就按每颗人头三两的价值来算,当然贼首马风的首级要贵一些,值五十两银子。这几车的人头换算下来就有接近四百两的赏银了,吴淳当然不能就这么白给。 “要赏?哼哼!” 王涛轻蔑地扫了一眼,轻轻摇头道,“朝廷的确有这样的规定,但谁知道这些首级不是你们趁着破阵军冲杀的时候去捡的?所以这不能作数,赏银不能给。” 王涛可不想做了这个冤大头,要是他将这档子事接下来,赏出去的银子就全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四百多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岂会甘心就这么拱手送出去。 自己身为朝廷官员,不去找这些泥腿子要银子就算了,对方反倒来找自己要银子,真是黑天进茅厕——找死! 闻言,黑鳞卫众人脸色一沉,要不是吴淳在前面拦着,早有人拔刀相向了。 第52章 欲加之罪 从古到今,一个官字压迫着不知多少人。 只要那官金口一开,活的能够说成死的,死的能够说成活的,就好像那话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够让你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 李鱼和王虎等人此时就有这种感觉。 憋屈,无比的憋屈,主要是你还不敢反驳。因为反抗所带来的后果会令你更加憋屈。 王涛眉头一挑,得意地瞧着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接着又缓和地说道: “当然,你们云坞村此时参与剿匪也是有功的,等我禀告完县令大人,再酌情为你们请功,都先回去,官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造次!” 王涛也知道不能逼迫这些村民过甚,所以言语中也软和了不少。 李鱼和王虎自然知道,这县尉打着官腔,纯属是推托之词,说什么“回去商量”“酌情”之类的,谁知道他们要商量多久?时间久了,他们也就忘了,哪还会记得这档子事。 这一手拖字诀,让他俩顿感憋屈,但也无可奈何。 还是那句话,自古民是斗不过官的,要是再纠缠下来,惹得县尉大怒,把他们抓进去大牢里去,那可就真的没吃到猪肉,反而惹了一身骚。 李鱼来到吴淳身边,叹气道:“淳哥儿,走,胳膊拗不过大腿,还是算了。” 吴淳转过头,朝身后黑鳞卫众人扫了一眼,随即高声问道:“你们都跟李鱼是一样的想法?” 闻言,众人沉默着,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好,我都知道了。” 吴淳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眼神坚定地站了出来,走到马车边,举起那幅黑鳞卫的军旗,面对众人,铿锵有力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怕官,所以心有畏惧。但我实在不能容忍,这个王县尉将我们说成是捡人头拿便宜的人,此举简直是黑白颠倒,是非不明,恬不知耻!” “前几日剿匪,你们所有人有目共睹,我们到底是跟在破阵军屁股后面捡人头,还是靠着我们的勇气和武器斩下马匪的首级,在站的各位,心知肚明。我无法容忍,这个无能的县尉,竟然抹黑事实,否定我们日夜拼杀的功绩!” “今日我们退让,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我们无路可退。黑鳞卫到底是一群唯利是图的胆小鬼,还是一群勇敢无畏的义士,取决于你们所有人的态度。得不到准确的回答,我绝对不会走,现在你们表态,是走,还是留?” 李鱼和王虎相视一眼,黑鳞卫的众人面面相觑,举起了拳头,呼应吴淳的号召。 吴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要是再不表明立场,那以后回到村里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再说他们今天也觉得憋屈,竟然吴淳挑头,他们自然云集响应,人活着就只为争一口气,这口气没了,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兄弟们,我们决不能退让!” 黑鳞卫中一个人挥舞着拳头,双目发红地吼道。 吴淳着重看了那人一眼,嘴角一抽,暗骂了声猪队友。 他认出这家伙跟朱光武走得很近,同属于斥候队的。好的没有学会,这些段子倒是学的一字不差,意思没搞懂,净拿出来显摆了。 先忍了,回去再教育。 吴淳努力自己的怒气值降下来。 一边的王涛见这么多人反对自己,怒不可遏,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乱民,本县尉不是答应了你们吗,怎么,你们还想得寸进尺?左右何在,给我缴了这群乱民的武器!” 说话间,十几位官差拔刀上前。 一时间,黑鳞卫众人也针锋相对也拔出朴刀迎战,双方渐渐对峙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见血的架势。 王涛气得直跳脚,心里的理智丧失了大半,派人赶紧去调来县里的乡兵,誓要将这些乱民围剿。 “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涛恶狠狠地盯着举着黑旗的吴淳,脸色阴沉,威胁道,“我怀疑你们私自购买军械,不然你们手里的朴刀作何解释?看来本县尉还是对你们太过于宽容了,劝你们放下武器,接受我们的查问,否则以反贼论处!” 吴淳被黑鳞卫围在中间,听了王涛的话,他早就猜到了,对方会以此为借口,不过此次可大可小,而关键人物李三,此时正在现场,要是那家伙主动招认,这可大大不妙。 转念间,吴淳高声说道:“看来王县尉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啊,大庭广众之下,威逼治下良民,天理何在?还请县令大人出来主持公道,否则我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王涛嘿嘿一笑,冷冷说道:“县令大人在后花园休憩,你们这些乱民哪有资格惊扰到他老人家,还不束手就擒?待本县尉查问详实,自然给你们一个清白!” 在王涛想来,就算张奉再如何喜欢这小子,但背着私自购买军械的罪名,肯定不会为这个小子撑腰的,所以他可以完全毫不顾虑的将这群人收拾了,然后解决掉那个俘虏,将所有的证据消灭,直接来个死无对证。 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良策! 在吴淳说话的时候,王涛却是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吏并未上前来,而是一转身跑向了县衙后花园,这人正是守门的李三。 吴淳对李三此人了解不多,但他明白一点,这家伙贪生怕死,很惜命! 所以当王涛说出怀疑吴淳私自购买军械的时候,李三肯定不愿意让王涛抓住自己去查问,因为他怕自己将他供出来。 故而为了防备这家伙不会为了活命主动招认罪行,吴淳便说出那句话给了李三一个提示,只要找到县令大人出来主持公道,说不定这事就能掩盖过去。 李三常年混迹官场,岂会不明白其中的道道,趁着众人剑拔弩张的时刻,转身跑去了后院给张奉报信。 他的目的很单纯,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后花园内,一座湖榭小亭。 张奉挺着身子,手拿着一只毛笔在宣纸上挥毫,腾挪之间,自有股一气呵成的风韵。 这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不管公务多么繁忙,他都会花些时间来锤炼书法,一来修身养性,二来腾些时间出来让自己冷静冷静,思考一些事情。 但这几日,他却一直无法静下心来,这已经是他写废掉的第三十章宣纸了。 事情还要归因于云坞山的那群青州马帮。 前几日他虽然靠着与武安侯爵的交情,请了武兰亲自率领破阵军前去剿匪,但一直未得到具体的消息传来,心里有点患得患失的,一直无法沉下心来。 要是这群马匪没有被成功剿灭,那么他的命运,就是像前任青州知府那样引咎流放,一生都要在边远的苦寒之地,想到这里就有点不寒而栗。 现在他最想听到的就是武兰剿匪归来的消息,这样他就不用引咎流放,一生清名就算是保住了。 “县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陡然响起,一个青衣小吏跌跌撞撞地朝这边抛来,脸上带着惊慌之色,正是前来通报的李三。 张奉闻言,心神一震,心里升起无数不好的猜测。 难道武兰剿匪失败了?或者说云坞山周边的村子被屠戮干净了?还是马匪打到临安县城来了? 被李三这么一喊,张奉心神失守了片刻,手里的毛笔掉落在了书桌上。 “马匪来了?” 张奉下意识问了一句。 李三闻言,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张奉一脚踹了过去,急切问道:“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快点说来!” “县尊息怒,云坞村的村民将所有马匪的首级运了回来,其中还有一个俘虏。”李三捂着小腿肚子,委屈巴巴地回道。 “这么说,武兰将那群马匪剿除了?” 张奉顿时一喜,拍手叫好! “但是王县尉拦着那些村民不让进来,说是怀疑他们冒领首级邀功,正要治他们的罪呢。县尊你快过去看看,都快要打起来了!” 听了这句话,张奉脸色一沉,哼了一声,道: “那王涛真是胡来,无凭无据就抓人,上次他剿匪失败我还没有治他的罪呢,走,带我去看看!” 李三也不管腿上的伤了,连忙走在前面带路。 他可不敢耽搁,要是那王县尉从吴淳的口里问出什么话来,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这样,吴淳害怕李三主动招供认罪,李三也害怕吴淳经不住王涛的拷打供出他来,双方相互怀疑猜忌,故而才有了现在这一幕李三相请张奉的场景。 第53章 王涛吃瘪 县衙门口。 王涛迅速调来一支乡兵卫队,牢牢将吴淳等人围住。 这些乡兵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架不住人多,只要他振臂一呼,大家一呼而上,这些泥腿子就算再怎么骁勇,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本县尉劝你们不要做无畏的抵抗,将此事闹大,你们不仅要被治罪,还会祸及妻儿!” 王涛得意地扫了一眼被围住的黑鳞卫,眼里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一群山村里的泥腿子还妄想跟他抗衡,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在这临安县的地界,他经营多年,县衙里大多数官吏都依附于自己,只要他想弄死一个人,都不用亲自出手,自有人将其人头送到他的府上。 更何况,他还有珉州范氏撑腰,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王虎警惕地环视周围上百的乡兵,将吴淳紧紧地保护在中间,心里已经下了决心,就算是他们这十几人覆灭,也要安全的把吴淳护送回去。 他们现在所有美好的生活都是吴淳带来的,只要保护好吴淳,就算他们死了,云坞村也能够继续强大起来,早晚一天能够给他们报仇雪恨。 “吴都尉,等会儿打起来,你跟在我身后,我们带你突围出去。家中的妻儿老小都拜托你了,一定要为我们报仇!” 王虎郑重地说了一句,大有舍生就义之感。 吴淳脸上没有丝毫改变,但心里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看着周围这些年轻的青壮族人,没有一个人是孬种,却要死在王涛那个小人的手里,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吴淳绷着脸,摇头拒绝道:“我把你们带出来,自然就得为你们负责,没有让我一人苟活的道理,我不走!” 慌乱之中,王虎正要劝说,这时从县衙门口闪出一个身影,一边跑一边喊道:“县尊来了,县尊来了!” 这正是去而复返的李三,他带着张奉及时赶了过来。 李三看了看对峙的众人,在吴淳的脸上扫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他及时赶到,没让吴淳被王涛捉去,否则就连他也会被牵连。 县令张奉跨步从县衙里走出来,一双凌厉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打量,没有说话,但那愤怒的姿态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王涛心里一咯噔,狠狠地剜了李三一眼,暗道要糟。 他本来就想打个时间差,等张奉发现这件事情后,那时他已经抓住吴淳等人,将私购军械军械的罪名坐实,这样木已成舟,就算是张奉也不能为吴淳等人翻案。 但现在这个局面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那李三竟然背着自己前去通报了张奉,县衙内竟然有吃里扒外的家伙,这让他很气愤。 王涛吃惊之余,还是来到张奉身边,陪笑道:“县尊,您不在府里好好休息,怎么来这儿了。此等小事,哪里还劳您出马?” 自从上次吴淳喊了张奉“县尊”后,好面子的张奉就让所有下属遇见他的时候,也要称呼“县尊”,于是这习惯便渐渐养成了,就连王涛也不能例外。 反正左右是一个称呼而已,喊就喊了,又不会掉块肉。 张奉淡淡地瞥了眼王涛,将后者吓的连忙禁声,这才不急不缓地说道: “前几日本官派武兰将军前去剿匪,是不是告诉过你们,一旦有消息立马通报于我?而现在,我却成了最晚知道的那个人,而且你还妄图掩饰事实,怪罪于这群剿匪有功的村民,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王涛身子一颤,心里顿时有点发虚,低声说道:“县尊容禀,我也是刚巧知道这个消息,准备立马派人去通知您的,这不是您正巧也来了,怪不得下官呐。” 说话间,王涛的脸上露出些许委屈之色。 “噢?那么说,我冤枉你了?”张奉指着黑鳞卫众人,责问道,“那你无故为难这些村民作何?” 王涛说道:“这些村民来县衙要赏,下官自然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委,否他们冒领军功,岂不是凭白折损了县尊的颜面!” 张奉转头看向被黑鳞卫围在中间的吴淳,语气缓和地问道: “吴淳,你也听到王县尉说的话了,这些首级和俘虏到底如何分配,或者武兰将军怎么跟你们说的,现在你解释一下。” 吴淳顿时明悟,张奉这是要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一边是自己的亲信下属,一边是押着军功的治下百姓,他不能倒向另一边,必须公平公正处理此事,不然说出去名声可不好听。 吴淳挥手让黑鳞卫放下武器,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到张奉的手里。 “县尊容禀,这封书信正是兰将军让我等代为转交的,信中将剿匪之事说的清清楚楚,还请县尊大人为我等主持公道。” 王涛看见吴淳凭白掏出一封书信,眼皮猛地一跳。 这家伙怎么持有武兰将军的亲笔书信? 还有你怎么刚才不拿出来,现在张奉来了你就拿出来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怎么样? 王涛倒是没有想到吴淳竟然留了这么一手,这下子有武兰将军的亲笔书信,他还怎么治这些人的罪。 张奉看了看信中的字迹和印鉴,确定是武兰的亲笔书信,随即大致浏览了一遍,越看下去,脸上就越来越惊讶,直到将内容全部看完后,他看向吴淳以及黑鳞卫,脸上露出异彩。 他倒是没想到,这些刚刚组建起来的卫队,竟然如此骁勇。 在书信中,武兰肯定了黑鳞卫剿匪的功绩,并且自愿将所有的军功都让给黑鳞卫,还请求下发文书正式给与朝廷的敕封,这可是一份难得的殊荣。 能够让武兰将军不吝赞美之词的卫队少之又少,所以他才会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 这吴淳到底做了什么,一群山野村民竟然能够组成一支比县城乡兵都要强悍的队伍? 张奉将这封书信递到王涛的手里,冷声说道:“你自己看看,这到底是人家冒领军功,还是你有心妒忌,为难有功之人?” 王涛接过书信浏览了一遍,吃惊地瞧了眼黑鳞卫,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 这还是他失策了,没想到吴淳组建出来的黑鳞卫这么有战斗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率领着上千人乡兵前去剿匪,结果全军覆没,人家仅凭着不到二十人,却能对马匪实施围追堵截,这不是纯心来打他的脸么。 王涛恨不得找的地缝钻进去,同时心里将吴淳等人恨的牙牙痒,他已是彻底忌恨上这群人了。 “但是他们手持唯有县衙才有资格配备的朴刀,这这不合规矩,下官听闻近日军械库丢失一批武器,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是他们盗走了那批武器。” 王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反正只要搞倒这群人,他也不要脸了。 不报此仇,难解他心头之恨。 此话一出,没有人看到,躲在后面的李三默默地后撤了几步,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有意将帽檐拉了下来,遮住整张脸。 吴淳知道躲是躲不过的,正要站出来解释,不料张奉摆了摆手,满脸平淡地说道: “此事不用查了,那批军械是我卖给云坞村的。前几日为了保境安民,除了下发公文外,本官还命令云坞村里正吴建业组建乡兵,将那批武器也一并给了他们。” 闻言,众人皆惊,面色不一。 第54章 县尊相护 吴淳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县令竟然会维护自己,主动担下了这份责任。 他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风险。 要是张奉的政敌拿这件事来为难,张奉肯定是要受到追责的。 这么一想,吴淳既感到吃惊,又有些感动。 他与张奉见面不超过三次,但人家却将这事主动担了下来,这份情意让他觉得很厚重。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吴淳心里都记住了张奉的这份恩情。 王涛眼角一抽,眼里流露出阴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张奉竟然破天荒地为吴淳作辩护,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位新上任的县令,他虽然与其共事很短,但几乎摸清了对方的性情,那就是他十分爱惜自己的羽毛,重视清名。 也不知这吴淳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连名声都不顾也要维护吴淳。 王涛明白,他要问罪吴淳和黑鳞卫的打算落空了,他的顶头上司为其作保,谁还敢出声违逆,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 没等王涛说话,张奉郑重说道:“此事就这样,以后谁也不要再提了,黑鳞卫不仅无罪还有功,以后你们万万不可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加罪他人!” 张奉一句话就将这件事定性了。 王涛明白自己输了,并且输得一败涂地,有张奉在上面压着,他也不敢再为难吴淳等人了。 张奉随即转向王涛,威严地说道:“你上次剿匪失利,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整整上千人马死于匪首,此事你跟知府大人去解释,哼!” 王涛闻言,双脚顿时软了,求饶道:“还请县尊给下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下官一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张奉短短一句话拿捏住了王涛的命脉,此事要是上报的话,王涛就算是上面有人撑腰,这县尉也别想当了。 他这个官位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才爬上来的,王涛岂能甘心就这么被撸下去,双膝跪地,就差哭爹喊娘求饶了。 “你知道就好,现在去将首级登记造册,审问俘虏,派部下前往马匪巢穴,务必将那皇冈追回,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张奉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王涛如临大赦,发了几句毒誓,起身头也不回离去了。 解决了这件事,张奉递给吴淳一个眼神,示意他到县衙内一叙。 吴淳让黑鳞卫在门口等候,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朝那李三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转头走了进去。 低着头瑟瑟发抖的李三看着众位大佬离去,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里嘀咕着,这倒卖军军械的事情已经被县令得知,要是对方查问下来,他必然会受到牵连。 是跑还是留,他不由得犹豫了。 只希望那吴公子能够圆满解决这件事。 水榭亭下。 张奉自斟了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品呡,目光炯炯地向吴淳。 “每次你到我这里来,既带来一大堆麻烦,也给我带来了好消息,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你啊,惹祸和赚钱的能力,真是一样的厉害!” 闻言,吴淳苦笑一下,脸色略显尴尬。 主要是背着张奉联合李三私自倒卖军械之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张奉交代,而且现在人家主动帮他担了下来,更让他感到愧疚。 张奉端着茶杯浅尝,半晌,这才摆手道:“此事我不想再追究,你和你的黑鳞卫剿匪有功,此事就算是功过相抵了,不过我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吴淳抬头看了眼张奉,低着头,感到心间一阵苦涩。 好嘛,功过相抵,不就是说这军功就不作数了吗? 县令一句话,就让他们凭白少了四百多两的进项,这放在谁的身上能高兴得起来啊。 这张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扣啊,上次用一副字抵了火柴的欠款就算了,这次还名正言顺地免掉了他们的赏银。 而且吴淳还真的无话可说,毕竟人家为自己担了风险,怎么也得有些表示。 也好,这就算是大家互不相欠了。 “县尊如此相护,小生十分感激,这军功哪还好意思拿啊,本来就该如此。” “哈哈,你这个小子还是挺上道的。” 张奉笑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诉苦道,“乡兵不堪大用,军饷久待不发,赋税也都还未上缴,县衙一穷二白,真要赏你们,也拿不出银子来。” “你要明白,本官虽然贵为一县之尊,但也有无尽的苦衷啊。既然你有赚钱的能力,想必也不缺这些钱,就当是捐给县衙的善银。” 吴淳微微摆手,“县尊日理万机,为一县百姓计,我等岂能不知好歹,这份赏银就是您给我,我也要捐出来的。” 张奉欣赏地看了眼吴淳,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比那些天天来找自己要银子的下属好过百倍。 如此一来,此事也算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张奉这边满意之至,但吴淳心里可十分不痛快。 在门口被那王县尉一阵奚落就算了,现在到了张奉这里又被狠狠地盘剥,两个官员一个黑脸一个红脸,他们这些升斗小民真是活得艰难万分。 经过这事,吴淳也认清了一个事实。 想要在这个官本位的世界混,必须身上得有官身,或者足以与官抗衡的势力,不然他们经后走到哪里,都得低着头给人家装孙子。 这么一想,他心里对于科举的渴望就越加浓厚了。 张奉端起热茶一饮而尽,在茶水的清润下,眉头舒展开来,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今后你有何打算?”张奉问道。 闻言,吴淳眼前一亮,恭敬地说道:“小生欲参加今年秋闱,科举入仕,为官一方,不知县尊能否提点小生几句?” 刚要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眼前这个县令不就是科举入仕最好的例子吗? 问问过来人的意见是很重要的,或者说对方有没有什么人脉,也能帮衬一把,吴淳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刚才吃了一个暗亏,他可不想就这么认了,好歹要找回些好处。 听了吴淳的话,张奉哈哈一笑。 他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想帮吴淳一把,没想到吴淳这么上道,直白地表示需要他的帮助。 这一来二去,不又是一个人情吗? 也就是吴淳得他的青睐,所以才有提点的想法,要是其他读书人,他见都不会见一面。 张奉起身,背着手,冷静地分析道:“今年珉州乡试倒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学府的出题难度大抵相当,只要你用心学习,中举指日可待,稍后你回去时,去书房拿几卷题帖,回去好好研读,可保无虞。” 吴淳拱手谢过,想了一会儿,总算是明白张奉说的那题帖是何物? 不就是后世卖的很俏的真题卷吗? 往年出的试题和答案,是最能反映学府学政的出题思路的,所以考前研习真题卷是绝对没错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吴淳对自己中举又有几成把握,凭着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和超强的理解能力,写出完美的答案完全是手到擒来。 “我有个疑问,还请县尊大人解惑。”吴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问道,“乡试不是在京城贡院吗,怎么还是在珉州城学府呢?” 张奉不以为然,道:“这主要是还是我们端国人口众多的缘故,每年参与科举的学子与日俱增,贡院已是无法容纳那么多考生了。” 原来如此。 吴淳心里暗想,看来他以前对于古代的储备知识有些不都是全部正确的,根据各国的实际情况,依旧有所变动。 看来这端国的科举考试跟后世一样,也很卷啊。 “罢了,罢了,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我书信一封给珉州府学政李清晏恩师,你拿着我的书信去府上拜访,能不能被恩师赏识,就看你的表现了。” 张奉没有犹豫,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盖上自己的私印,封存妥当递给吴淳。 吴淳接过书信,满眼热切。有这封书信,他对科举入仕的把握又上升了几成。 依张奉的说法,这李清晏贵为学府学政,掌管一方教化,必定是闻名天下的大儒,还是张奉的恩师,门生故吏一定很多,要是抱住这根大腿,他的仕途岂不是一路坦途了。 这么想着,吴淳告别张奉,在小厮的引路下从书房拿走了那几卷题帖,径直走出县衙,没有停留,带着黑鳞卫赶路回了云坞村。 他还得安排完一些事情,才能心无旁骛地准备秋闱。 第55章 招募兵勇 吴淳回到云坞村后,并没有闲下来休息,在他放手之前,需要将一众事务安排妥当。 这个世界的古人并不笨,相反很有头脑,只要你给他们一个大的方向,他们就会照着那条路去探索和发现,吴氏作坊就是这样诞生出来的。 吴淳明白自己要学会放手,将更多的机会让给村民们,只有更多人具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整个云坞村的创造力才会彻底激发出来。 这股力量是可怕的,曾经在现代出现过。事实证明,当那颗威力巨大的原子弹爆炸的时候,一穷二白的人们真的可以从无到有,创造出非凡的奇迹。 吴淳深深的明白,他的那些小聪明,对这个世界的改变是微乎其微的,在旧有思想与体制的束缚下,先进的物质和技术只能昙花一现。 故而,他决心改变众人的思想观念,将新文明的火星传递出去,直到形成燎原之势,将这个世界从头到尾来一个彻底的改变。 也许,这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所在。 首先他决定对黑鳞卫进行适当的变动,这支武装力量是他今后的依仗,付出了许多心血,只有黑鳞卫更加强大,他今后安全才会有保障。 二十多人的乡兵还是太少了,这还没有达到一个连的编制,以他对周边村寨的估计,应该可以招募到一百二十多人,这个数目刚好满足目前的需要,再多就超支了。 吴淳回到竹屋后,召集所有黑鳞卫前来院子里集合。 朱光武敲响了集合的铜铃声,在一刻钟内,所有黑鳞卫全部到此集结完毕,排列成整齐的队列,这让吴淳很满意,黑鳞卫的训练始终没有落下,这素质还比以前更高了。 “稍息!” 吴淳走到黑鳞卫面前,严肃地扫视众人,高声喊了一句。 呯! 一声响亮的步伐声,黑鳞卫整齐划一地做出稍息的动作。 “不错,经过这次剿匪行动,大家的整体素质提高了不少,没有见过血,杀过人的新兵在此次行动中也练了手,目前你们已经正式列入了士兵的行列。” 吴淳看着面前的众多面孔,经过剿匪行动的洗礼,这些人身上已经有了几分杀气,这正是会打仗的士兵所必备的东西,毕竟要是手上不沾点人命,训练再优秀的军士见了敌人也会害怕。 “县尊已经同意我们云坞村设立乡兵守备团的提议,从今往后,我们这支黑鳞卫,就正式成为朝廷专属的地方保境守备团。”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他们这么拼命,一来是为了保护村子和亲人,二来就是为了从军建立军功。 现在马匪打跑了,村子安全了,他们也能够列入军伍,以后依靠杀敌来积攒军功。 有了朝廷的认可,就说明他们这支临时组建的卫队列入了朝廷的军伍系统,以后就是吃官家饭了。虽然是最没有地位的地方队伍,但好歹那也是官方编制不是? 吴淳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别想的太美了,我们这支卫队是拿不到军饷的,一切装备和军饷自筹,也就相当于说,我们依靠家族的资助而存在,以后要保护的,首先也是家族的利益。” 这句话很好理解,也就是说,谁给钱效忠谁。 在县衙时,张奉曾经提出将黑鳞卫纳入县乡兵团,吴淳婉言拒绝了。 黑鳞卫是吴氏家族的守备卫队,要是归入县城守备团,那以后就不归他们管了,想来黑鳞卫的兄弟们也不会愿意。 独立出来虽然无法得到官府的资助,但完全可以靠着吴氏作坊来支撑这支卫队的开销,而吴淳也能牢牢掌控住黑鳞卫的领导权,这才是他最想达到的理想状态。 真要将黑鳞卫交给那王县尉去指挥,只怕兄弟们首先第一个不服,毕竟在县衙门口和王县尉结下的仇,可是让黑鳞卫的弟兄们忌恨了许久。 “接下来,我打算扩大黑鳞卫的规模,原先的二十多卫队已经无法支持吴氏家族以后的家族产业,其中货物运输和作坊护卫是重中之重,必须要布置足够的人手。” 众人闻言,都觉得很有道理,这些日子各种事务太多,就连他们也感到些许吃力了。 王虎大大咧咧地站出来说道:“吴都尉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对对,吴都尉你拿个主意,我们跟着你干!” 众人七嘴八舌地呼应,大抵意思就是吴淳说什么他们怎么干。 吴淳想了一下,止住众人的话语,缓缓说道:“我打算将黑鳞卫扩张到一百二十人,人选从家族里的良家子弟中挑选,当然这或许不够,要是有邻村信得过的,你们也可以推荐过来,我只要一个标准,服从,服从,还他玛的是服从!” 接着,吴淳看向王虎,神情严肃道:“王虎,我升你做黑鳞副尉,领五十人,负责云坞村的货物运输,同时兼任对新兵的训练工作。” “吴都尉放心,要是货物丢了,你拿我的脑袋!”王虎拍着胸脯,作了保证。 吴淳继而转头看向李鱼说道:“李鱼,我升你作黑鳞副尉,领五十人,负责吴氏作坊的护卫工作,今后我们可能还会开设更多的作坊,你必须保证火柴秘密不被泄露出去,同时兼任对新兵的训练,你能做到吗?” “必定不辱使命!” 李鱼站了出来,绷直着身体郑重发誓。 吴淳又看向朱光武,目光柔和道:“至于朱光武,原先的斥候队扩充到二十人,升为黑鳞副尉,将所有的马匹交给你的斥候队,负责外出探听情报,将由我直接指挥。” 之所以将斥候队留在身边,吴淳也有自己的私心。 现在云坞村已经没有了外敌,可以说很安全了,不需要斥候队伍。 而他接下来需要去珉州城考取功名,要是身边没有为他打听情报的人,就像被蒙住了耳朵,无法得到及时有用的消息。 吴淳作为后世的人,深刻明白情报的重要性,只有首先得到第一手的情报,他的后续判断才不会出错。 更何况,根据前身的记忆,他在珉州城可是有几个仇人的,这次他回去难免会遇到这些人,要是身边没有帮手,他可不敢以身犯险。 朱光武没有像之前那两人那样发誓,只是重重地朝吴淳点了一下头,在他心里,这些所谓的职位和权力他都不在乎,他做这些只是为了保护吴淳,保护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 “好,其他部下的任命由你们三人负责,五人设伍长,十人设什长,二十五人设屯长,记住,必须以军功和能力为先,不可论资排辈,讲人情关系。” 吴淳在这里给三人打了一个预防针,自古军伍里最怕形成小集体,他打算等以后队伍壮大,就实行将官轮换制,避免以下犯上的事情在黑鳞卫内部出现。 “是!” 王虎三个副尉齐声应道。 “好,就说到这里,接下来都带下去准备招募新兵,平时的训练也不能落下!” “哦,对了,朱光武先留下!” 吴淳吩咐完,黑鳞卫众人纷纷离去,朱光武跟着吴淳进了竹屋。 第56章 秘密基地 吴淳带着朱光武进了竹屋,没有停留,从后门径直进了竹林,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朱光武也没有去问,他知道二旺要是想告诉他一定会说的,没必要费工夫去问。 二人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穿过掩映的竹林,来到一座峰林,吴淳很熟练的走到一处地方,将遮盖在上面的茅草掀开,露出一个接近两米的石洞。 这里是一处噶斯特地貌,由于溶蚀的作用,日积月累形成了许多溶洞。 当初吴淳为了设立自己的实验室,便让吴建业带人将这个洞口扩大了一倍,里面天然形成的溶洞很多,所以足够他进行各种试验。 这个地方如今算是他的秘密基地,但他选择对朱光武毫不保留。 朱光武被面前的景象惊叹了一下,跟着吴淳走进了溶洞,许多光华陆离的钟乳石倒立在头顶,看的人头皮发麻。 正常人都会有种强迫恐惧症,害怕那钟乳石不小心砸在脑袋上,但吴淳和朱光武都没有这种症状。 朱光武之所以不害怕,因为他武功高强,就算那些钟乳石砸下来,他也应付得过来。 而吴淳则纯属是相信科学,这种小型的钟乳石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大概率是不会掉下来的。 走到一间一处石洞内,里面很空旷,在一处干燥的平地上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物件。 朱光武拿起一块白色的矿石,好奇地放在跟前瞧了瞧,正想用舌头去舔,吴淳立马挡住朱光武的找死行为,将那矿石放回了原处。 “这是硝石,不是土盐,你可别拿舌头舔,真当自己是神农了。” 朱光武尴尬地挠了一下后脑勺,左右环视,接着似乎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走到另一张桌子上,弯着腰看着晶莹剔透的管子和杯子,眼里露出痴迷之色。 尤其是那杯子,通体毫无杂质,宛如透明一般,在光线的照射下,竟然能够照映出他的脸庞。 朱光武哪里看到过这么神奇的杯子,顿时惊为宝贝,伸出手想去摸一摸,但又怕弄坏了,连忙将手抽回去,心里直痒痒。 “想看就摸,不会那么容易碎的。” 吴淳见朱光武猴急的模样,莞尔一笑。 得了许可,朱光武捧起那个杯子,放在手里仔细观察,越看越喜欢。 “听说塞外有前来经商的异族人,他们拥有一种神奇物品,名叫琉璃,通体散发着七彩神光,你这杯子也与那琉璃有的一比,甚至更加神奇,竟然如此通透,真是难以置信。” 朱光武还是有几分见识的,不要忘了,他的父亲可是镖师,走南闯北的,什么世所罕见的宝贝都见到过,朱光武也从其父亲的话里寥寥听到过几句。 吴淳眉眼一挑,骄傲道:“这可比琉璃强多了,这种东西整个世界自此一家别无分号,平时拿来装些试验品,倒是挺实用的。” 这在吴淳的眼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烧杯罢了。 早在半月前,吴淳便花时间将玻璃成功烧制了出来,依照后世的经验,他首先找县城里的工匠打造了一个坩埚,然后采集适量的石英砂,以高温烧制,经过上百次实验,终于烧制出这几个接近完美的玻璃制品。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将这些发明拿出去做生意的想法。 这些技术过于超前,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要是冒失的拿出去显摆,只会有一个后果,就是被大势力抓回去关押起来做苦劳力。 在没有绝对自保的能力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将这里的东西暴露出去的。 朱光武朝吴淳翻了个白眼,略带打趣道:“你这一个杯子要是流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争破脑袋,你却拿来装东西,真是暴殄天物!” 吴淳轻轻摇头,随即从桌子上拿出一个玻璃瓶子,递给朱光武,说道: “我这些东西暂时不方便外露,不过让你知道也无妨,这是我研制出来的酒,你试试好不好喝?” 这个时代的古人,无论是文人士子,还是军伍将军都好酒如命,朱光武也不例外。 听见吴淳说这玻璃瓶里装的是酒,朱光武双目射出精光,提起玻璃瓶离近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疑惑地说道: “平常的酒里都会有杂质,为何你这里瓶里的酒如同清水一般,毫无任何杂质?” 见朱光武识货,朱光武也不买关子了,回道:“我这是过滤过的酒精,跟寻常的酒大不相同,纯度高,度数也高,一般人喝三两就罪了。” “三两?” 朱光武顿时就不信了,自吹道,“三两对我来说不过是刚开始呢,我来试试,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说话间,朱光武豪气地打开玻璃瓶上的木塞子,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下,眯着眼睛哼哼了几声,随即仰头就是一口下去。 “啊,啊呕。” 那酒还未下肚,朱光武就受不了了,连忙放下玻璃瓶,不住地拍打胸口,脸色一阵发红,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咕噜。 他终究一口吞了下去,随即伸着舌头扇着风,嘴里直呼着“辣辣辣”。 “这酒怎么样?我说的没错。” 吴淳笑了笑,悠闲地看着朱光武的窘态。 朱光武缓过劲儿来,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清冽爽口,又香又醇,好酒。喝了这酒,就感觉以前的酒都白喝了,哈哈哈。” “这酒可不止是拿来喝的,还有大用呢。” 朱光武好奇问道:“这酒除了拿来喝,还有什么用?” “当然拿来清理伤口了,要是以后黑鳞卫中有兄弟受伤了,这可是防止感染的好药,现在存量不多,等我多弄一些出来,作为治伤的主要药品。” 朱光武闻言,暗暗嘀咕了句,“还不如拿来喝了爽快。” 接下来,吴淳带着朱光武参观了自己整个实验室,然后将其带到了一间唯一上锁的石洞。 洞门状了一扇木门,上面上了锁,这是吴淳专门拿来储存物品的地方。 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吴淳此次带朱光武前来的真正目的。 打开锁,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堆放整齐的木箱子。 “这里面装的,就是那夜在云坞村山道引起那巨大爆炸的东西。” 吴淳手里甩着钥匙,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句。 “神雷!!!” 朱光武悚然一惊,连忙后撤了几步,目光里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二旺,你,你不会将天上的神雷都装在那木盒子里了,千万别做傻事啊,要是让老天爷知道了,会降罪你的。” 听了此话,吴淳怔了片刻,随即一脸苦笑。 这家伙,以为自己把神雷给收了,这份脑洞真是够大了。 吴淳摇头解释,“我要是有这能耐,还用得着花这么多功夫剿匪?这些不是神雷,而是炸药,效果跟神雷差不多,但能够为我们所用。” “炸,炸药?” 朱光武半信半疑地走了回来,看了看那木盒子,好奇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堪比神雷的巨大力量?” 吴淳没有说话,打开木盒子,拿出一个圆柱形的竹管,指着头部的引线说道: “只要点燃这根引线,竹管里面的炸药就会爆炸,所以这东西不用的时候,一定要远离明火,否则那就是害人害己。” 朱光武也拿起一个看了看,惊疑道:“难道你就是凭着这个东西,将那群马匪都炸死的?” 吴淳轻轻点了点头。朱光武瞪大着眼睛,深感难以置信,他手里这个小小的家伙,内部却隐藏着这么庞大的力量,说是鬼斧神工也不为过。 震惊过后,朱光武对这些炸药爱不释手,要是吴淳拦着,他都想拿出去试试威力如何。 “现在这些存货只是我研制出的第一代,威力不大,但我在里面加了白磷,燃烧迅速,不留痕迹,很适合你们斥候队拿去使用。”吴淳说道。 “你有新的计划,说一说,这次是要教训谁?” 看着朱光武搓着手,满脸兴奋的模样,吴淳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们可是爱好和平的,这些东西只是为了防备以后的敌人而已。改天你搬几箱回去藏着,等回到珉州城,听我命令行事即可!” 朱光武举了一个“ok”的手势,这也是从吴淳那里学来的。 他明白吴淳本来没有必要带自己前来,但既然带他来了,就表示对他足够信任。 这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外面都能赚的盆满钵满,如此重要的秘密,吴淳对他却毫不隐瞒,这让朱光武心生感动。 既然吴淳如此信任他,他自然也不能让吴淳失望,他在心里暗暗发下毒誓,绝对要为吴淳保守这里的秘密,就算是死也不能说出去。 第57章 五村合并 吴淳和朱光武回到竹屋后,吴建业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些日子吴建业一直在吴氏作坊里忙碌,现在他作为吴氏作坊的一把手,忙得不可开交,看上去消瘦了许多,精神却更加旺盛,似乎有无穷的精力。 吴建业一上来,就瞪着两颗黑眼圈对吴淳说道: “好消息,好消息啊,自从我们将那马匪剿除后,周边的村寨都想纳入我们云坞村,这可是壮大我们村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村寨合并?” 吴淳托着下巴细思了片刻,这的确算是个好消息。 随着云坞村的崛起,有许多村子想要来云坞村生存,这说明云坞村已经具有向周边辐射,带动其他村寨发展的能力。 吴淳抬头看了眼吴建业那双暗沉的眼睛,问道:“私下进行村寨合并,县衙那里答应么?” 他的顾虑正是这一点,背着县衙将周边几个村寨都合在一起,到时候张奉发现他的下属村寨都成了一个村子,会不会气得跳脚。 吴建业却并不担心,得意道:“这事早有旧例,只要每年上缴足够赋税,县衙不会管这些事情,再说我们将村子发展起来,让平民百姓们吃饱饭,这也是一件大功德。” 原来如此。 吴淳倒是没有想到,端国的朝廷这么开明,这么做好的一面,当然是促进各村之间的互联互通,而不好的一面,则会增长地方豪强的力量,形成地方割据的局面。 “那么你打算如何进行合并?”吴淳问道。 吴建业兴奋地说道:“当然将他们全部搬到云坞村山谷这里来,增加我们的人口,作坊里的人手就不缺了,招募兵勇也方便。” 对于吴建业的看法,吴淳不敢苟同。 假如单纯将邻村的人口迁过来,云坞村人口基数的确有所增加,但会产生许多遗留问题。 古代村寨之所以隔着很远,主要是为了种田方便,田地构成了山村的位置分布,要是按照吴建业的想法,那些邻村的土地就会被荒弃,所有村民都进入了工坊,无人耕种,这会导致粮食减产。 再说,其他村的人也不一定会赞同迁移,他们的房产、良田和祖坟都在那里,想让他换一个地方生活,这难度很大,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在后世还存在许多宁死不搬的钉子户,更不用说现在这个由农业构成基础的古代社会了。 “不,这种方式过于粗糙,我认为不可行。” 吴淳坚决地摇了一下头,他可不允许刚刚建立起来的大好局势,被一场拆迁斗争弄得千疮百孔。 吴建业挠着头皮,瘫坐在椅子上,无奈道: “那该怎么办?这几天,我被这事弄得快疯癫了。” “我认为可以先这样。” 吴淳一边说,一边端起茶具给吴建业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他的手里。吴建业端起热茶一饮而尽,双眼热切地盯着吴淳。 “将周边所有的村子用道路连通起来,方便沟通衔接,表叔你则在每个村子开设吴氏支坊,招募村里的妇孺制造火柴,再统一运回云坞村仓库,如此一来,吴氏作坊规模能够继续扩大,我们也能将成品都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吴建业眼前一亮,细思道:“你这个法子的确可行,但这个造桥修路又耗费银子又耗费人力,这可是大工程,难道要我们出钱出力?” “不用。”吴淳摇头道,“可以外包给县城里的那群商人,用那些支坊做出来的货物抵押,而人力就由各村子负责,这样我们不用承担任何费用和人工,就可以架桥修路。” “这么做,那些村子的乡亲能答应?” 吴淳信心十足道:“乡亲们一定会答应,说到底,天底下没有的午餐,要想我们去做这些事是不可能的。以后各村互通,受益的是他们,所以让他们付出一些钱财和人力,并不过分。” 想通这一点,吴建业就释然了。 云坞山的村寨大多分布在河谷和山腰地段,这些年由于道路堵塞,村寨的村民们出去很不方便,这时候要是有人跟他们说要修路,他们一定会举双手赞同。 “有个说法,叫要想富先修路,只有道路畅通,村民出行方便,山货和木材才能运出去,外面的商人才会愿意去村里做生意。这一点你可以好好宣传,乡亲们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吴淳接着补充了一句。 吴建业两手一合,嘴角一乐道:“不错,就是这个理儿,听了你的话,我就有信心了,等不急了,我现在就去跟各村的里正商量,这事情不敲定下来,我这头就疼” 话说完,来不及跟吴淳叙旧,吴建业便起身踩着轻盈的步伐离去,一路走,一路哼起了不着调的山歌,那劲头儿少说喝了三两黄酒。 吴淳摇头失笑,循着吴建业的背影,目光飘忽在青翠的竹林间。 心里不由得促狭的想到,以表叔那性子,喝完了黄酒就拿大,跟表嫂在家里不知道吵了多少回架。 喝醉酒的表叔特别奇怪,气势很足,但往往只要表嫂一顿哭骂,他就像气球卸了气似的,赔笑地上去哄,直到哄得表嫂满脸霞红,非但如此,两人的感情也在打打骂骂之中如胶似漆,从没有出现感情危机。 自从上次搭伙吃饭的事情过后,吴淳就从村里的老头老太的口里知道表叔和表嫂的冤家故事,这么大的瓜,不吃白不吃,吴淳也时常去村口的大槐树底下蹲着听老人们摆龙门阵,此举大大满足了他的吃瓜心理。 他不是在吃瓜的路上,就是在吃狗粮的路上,他发誓,这辈子都没享受到这种痛并快乐的感觉。 不过这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唉,不想了,还有几日私塾就要开学了,还是先准备准备。” 吴淳起身走进了竹屋,拿起一支毛笔开始备课。 朱光武闲着无趣外出去招募新兵了,朱光耀则被王月桃接了回去,这是吴淳点头同意的,目的是让他回去修整,秋闱过后就是童生试,吴淳明白刚过易折的道理,无论如何还是将其赶回去好好放松一下,免得过于紧张产生考试焦虑症。 这考试焦虑症对于吴淳来说,却是不存在的。 他先前早就做足了准备,再花时间研读从张奉那里得来的题卷,这秋闱考试绝对是稳如老狗,不拿个前三名都对不起他这个脑子。 唉,聪明人的自信都是与生俱来的啊。 (此处省略一万字自我吹嘘的心里话) 第58章 楼阁死书 私塾开课这天,天还没亮,孩子们就早早地被家里父母催起来,一路打着哈欠来到了云坞草堂。 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先生,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先生以前可是从来不会迟到的,今天怎么都过去半刻钟了还没到? 另一边,睡醒的吴淳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几日事情大多,把他忙坏了,一时没注意睡过头了,也不知道那私塾的孩子们都到了没有。 这么想着,吴淳正准备起身,突然发现自己的床出现轻微的晃动,耳朵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那声音虽然很细微,但他听得很清楚。 “轻点轻点,千万别把他弄醒了。” “我们这么做好吗,要是吴都尉怪罪起来” “怕什么,我们也是为他好。” 起先吴淳以为地震了,正要翻身起来藏在桌子底下,接着听见这些熟悉的声音,他明白这肯定不是地震,而是有人欲要对他不轨。 不对! 他又不是黄花大姑娘,谁会对他一个糙汉子不轨啊。 吴淳小心地眯开一条缝,瞬间就觉得不对,神经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这不是自己的竹屋啊,在他视线之内,完全是蓝蓝的天空和云朵,然后身上传来一股凉意,他怎么出现在外面了? 难道这是做梦了? 吴淳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很疼,目及之处很真实,完全不像是做梦的样子。 猛地,吴淳挺起裸露的上半身,左右环视一圈,整个人陷入呆滞的状态。 他的床没有事,也不是地震,而他正被别人连人带床抬着走。抬着床的四个人很熟悉,正是王虎、李鱼、朱光武,前面有个衣衫褴褛,头发糟乱的老头,不认识,后面则是吴建业垫后。 他们正处于通往云坞村祠堂的主道上,周边都是看热闹围过来的村民,一个个兴奋地往这边瞧着,每个人都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这,太他娘的玄幻了。” 吴淳瞪大着眼睛,满脸呆滞,下意识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脸。 他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操作,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就像你正在家里睡觉,结果醒来时,你却发现正睡在大马路中央,然后很多人围过来看着你,对着你指指点点。 那场面,想想就觉得特尴尬。 而现在的吴淳,就是这种离奇的状态,并且他还是那个主角。 “吴都尉,你,你醒了啊。” 这时,王虎回过头,看见吴淳醒了过来,满脸僵硬,强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不,我没醒!” 吴淳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鬼才想醒,要是知道是以这个方式醒来,就是打死他都不会醒过来。 社死了,社死了。 吴淳欲哭无泪,他的一世英名都被这几个人毁了,以后他还怎么以高冷的姿态面对这些人啊。 他虽然不知道王虎几人有什么目的,但什么事不能拿出来商量吗,犯得着用这个方式来戏弄他吗? “淳哥儿,你别怪他们,这都是你表叔我的主意。” 吴建业从后面走到前面来,满脸正色,那样子就像是敢于直言的诤臣。 吴淳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快将被子披在裸露的上身,然后双腿盘坐在床上,低着头,只想画个圈圈诅咒这净出歪主意的表叔。 他一向习惯了裸睡,上身也没有穿什么内衣,这下好了,刚才他当着众人的面暴露了自己的上半身,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村民都在偷着笑,要是大姑娘看了也就看了,但是这么多好事的抠脚大汉是什么意思? “先找个地方,快走快走,别停在这里啊。” 吴淳赶忙催促了几句,他可不想呆在这里被人当猴耍。 吴建业瞬间明白吴淳的心思,这大小伙子害羞了,笑了笑,便说道:“对对对,快去祠堂。” 接着他又去将那些村民都哄散这才作罢。 几人一路来到祠堂,吴淳找了个没人的房间穿上衣服,长松了口气,这才板着一张阴沉的脸走了出来。 吴淳坐在椅子上,眼神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特意在那个满不在乎的老头身上停留了片刻。 奇怪,这个人他从未见过,好像村子里也没有这号人。 见吴淳不说话,众人心里都有些羞愧,毕竟这事办的的确不光彩,不过做都做了,也不在乎吴淳几句责骂了。 “你们今日这事闹的哪一出?我好好在家里睡着呢,没想到啊,祸从天降,你们是连人带床把我给抬出来了,不会是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故意戏弄我的?” 王虎连忙回道:“吴都尉,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吴淳拍案而起,指了几下众人,又看着朱光武道,“好你这个朱光武,我把你当兄弟,竟然联合着外人来整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异性兄弟吗?” “不是咧,不是咧,我没想整你咧。” 朱光武顿时慌乱地摆手,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吴淳心一软,挥手道:“算了,我也懒得跟你们算账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吴建业苦口婆心地说道:“淳哥儿啊,还有半个月就要秋闱科举了,这些日子你四处奔走,忙忙碌碌的,荒废了学业,这可不行呐,我们吴家可就指望着你光宗耀祖了。” “所以我们就想着,不能再让你这么忙下去了,得找个环境让你心无旁骛地进学。这不,我们吴氏宗祠以前也出过几个进士,阁楼正巧是以前那些老祖宗做学问的地方,我们就想把你送上去好好进修,这样你腾出时间来了,科举有望,都是一片真心呐。” 吴淳脑袋顿时就大了。 得,又是这事。 这表叔怎么就一副死脑筋,他不是说过自己很有把握吗,为何还是认为他在不务正业啊,跟老一辈的人真是无法沟通。 “可你们不找我商量,为何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你们知道今天的事,对我的名誉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吗?” 吴淳撇着嘴,满脸委屈地说道。 此时,那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头哈哈大笑道:“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还重视劳什子名誉,真是笑死老夫。” “嘿,你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不然我跟你急!” 吴淳顿时就不干了,指着那老头说道。 吴建业连忙出来打圆场,给吴淳介绍道:“淳哥儿,这是我物色的老先生,他以后就代替你给私塾的那些孩子教书,这样你就腾出时间来一心备考了。” 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老头,精瘦的像个猴子,两鬓斑白,一捋羊须,穿的是浆洗发白的青衫,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有文人雅士的气质。 “就他?表叔你不会从哪个难民堆里找来的?”吴淳不屑地吐糟道。 没想到吴建业点了一下头,说道:“不错,这就是我从难民堆里物色来的,我这不是节省开支吗,老先生年纪也大了,怎么忍心让他去乞讨要饭。平时教教孩子,包吃包住就行了,很划算。” 吴淳:“” 他只能说,在这件事上面,吴建业做的很符合他的气质。 第59章 掐指神龙 吴淳冷静下来,转而对那老头问道:“老头你贵姓啊?” 老头满脸傲慢,大拇指指着自己,说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甘,单名一个业字,世称武陵道人。” “谅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没有听过老夫我的名号,想当年老夫在乾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谈笑间,流血漂橹,多少王侯将相看见我,都得低下脑袋” “得得得,你别吹了。” 吴淳立马止住,心里暗暗吐槽,就这个做派,说他是走街串巷的神棍都信,而且这家伙说话怎么都有股江湖气质,该不会是哪个山头下来的血手人屠。 将吴建业拉到一边,吴淳认真地说道:“这人身份太可疑,不能留,趁早还是赶出去比较好,我看他不像是正经的读书人。” 吴淳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那甘业听见,甘业眉眼一横,开口道: “你这混小子,你说我身份可疑就算了,竟敢质疑我不是读书人,当年老夫贵为举世大儒的时候,你小子还在你娘胎里吸手指头呢。” 吴淳暗道倒霉,这老头年纪这么大,怎么耳聪目明的,连他们这么小心地说悄悄话都能听得见,难道这老头还是个修行有成的道士? “竟然如此,甘老头,你说你是正经的读书人,那我问你,为何会落魄至此?”吴淳问道。 甘业挠了一下前胸,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这才说道: “家里遭灾,吃不饱饭,正逢战乱,这不就出来要饭了。” 吴淳仔细凝视着甘老头的动作和神态,发现了对方眼神里的不自然,和身体的局促,心里几乎确定,这甘老头绝对有问题。 就算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不会是他说那样,遭遇了战乱和饥荒出来逃难的人。 “就算如此,凭借你秀才的功名,在县城找一份事做不难,你这么费尽心思来我们云坞村,是何居心?”吴淳又问道。 听到吴淳的盘问,甘老头神态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撸了一下袖子,古怪地动着手指头,如同算命的人拿手来算命那样,过了半晌,他才停下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实不相瞒,我来到你们云坞村,其实是为了一件事情而来。” “哦,什么事?”吴淳好奇道。 众人齐齐将目光看向甘业,都被他那庄肃的神情给吸引住了,纷纷凑上来侧耳倾听。 甘业一扫先前的老顽童姿态,双手合十,说道: “本道夜观星象,算到此地即将有真龙现世,故而赶来,此等机缘,千年难得一见,我岂会白白错过。” “切!老神棍!”吴淳撇嘴道。 众人面面相觑,也是不信,但看甘业的神态,又忍不住踌躇起来。 甘业眯眼道:“过来时我看了周围的地势,乖乖,那可是龙脉啊,云坞山之气运,全部汇集于这一谷之地,周边环山群饶,还有江流护住,这是万龙来朝的风水,必出真龙!” 风水之学玄之又玄,不懂的人肯定不懂,懂的人也不一定就完全懂,要说起来,这跟摆在路边给人掐算姻缘前程的算命人还要玄乎。 甘业的话哄哄迷信鬼神的古代人还行,在吴淳这里,那就是封建迷信加勒索诈骗,能信他才有鬼了。 吴建业凑上前问道:“不知先生所言真龙,在哪里能看见?” 众人侧耳以听。 甘业扶须,将目光聚在吴淳身上,“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吴淳嗤笑了一声,瞪眼道:“你想找死可别把我拉上,妄言真龙祸患无穷,让官府知道,今日在场的,都没有好果子吃。我说你招摇撞骗找谁不好,偏偏赖上我了,你看我是那种命的人么。” 吴建业信了半分,悄悄说道:“说不准呢,听说我们吴氏家族以前也是显赫过的,纵然不是真龙,那也是瑞虎不假。” 龙,为天子;瑞虎,为贵族王侯。 吴淳心里一万个不信,但抵不住长辈迷昏了头,无可奈何地摇了一下头。为今之计,得把这老神棍赶走,不然云坞村难有安宁之日。 “你的话,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我奉劝你一句,你找错对象了。” 接着,吴淳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十两银子,这是他攒了许久的小金库,这下如数塞到甘业的手里,挥手说道:“拿着这些钱,去城里谋活路,我们村子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甘业掂量一下,心安理得塞进怀里,正当众人以为他屈服的时候,却见他又摇了一下头,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 “嫌少?”吴淳眉眼一挑。 甘业长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老夫纵横四十余载,功名利禄不过云烟尔,唯一放心不下,只是这天下罢了。既然帝星已现,我自然要留下来,辅佐明君匡扶朝政。所以,我不能走!” 他猛地双膝跪地,朝吴淳磕头,“还请主公早日醒悟,兴举大义,率领我等平定七国诸侯之乱,扭转乾坤啊。” 吴淳顿时吓得跳了起来,连忙侧过身子,可不敢受这老头如此大礼,要折寿的。 其他人看见甘业的举动,也暗暗吃了一惊。 难道这吴淳,真的是如甘业所说,是天命之人? 吴淳怔了一下,甘业整的这一出简直出乎意料,导致他也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假如这是骗术,那甘业牺牲也太大了。 但要说是真的,吴淳完全不信。他自己的情况谁不清楚,父母双亡,家产败光,吴氏家族的不肖子,还顶着一个穷秀才的名号,除此之外,哪里和九五之尊沾得上一点关系? 要说有关系,这倒是让吴淳想起最早穿越过来时,曾经从米缸里找到仅剩的九粒米,然后联想到历史上那个开国皇帝朱元璋,人家老朱也是家徒四壁出身,最后照样开创出汉家天朝。 吴淳平生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般了,面向甘业也双膝下跪,双手挠头,苦着脸道: “我说,老头,不,老先生,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别搞我啊。我还有大好的青春,我还是个光棍,我还有很多美好的生活没有享受,你放过我。” 两人相向而跪,一个真诚恳切,一个似哭似笑,看得其他人满眼发懵。 吴建业犹豫了一下,欲探身跟吴淳说话,不料这时甘业忽然换了一副面孔,缓缓地站将起来,拍了一下衣袖,双手交叉放于身后,眉开眼笑道:“很简单,只要你不阻止我在云坞私塾教书即可。” 吴淳猛地抬头,瞧那甘业的笑容,怎么看都是在嘲笑自己。 没想到啊,一时大意,被这个老神棍摆了一道。 这波心理战他还真的是顶不过压力输了,甘业又是苦苦祈求,又是下跪磕头的,演技炉火纯青,要不是吴淳有后世的头脑,兴许还真的信了他的话,兴致勃勃地准备起兵造反称帝。 吴淳起身,怒气冲冲地指着甘业,想了一会儿,他还真的不能拿人家怎么样,要是对方突然躺下口吐白沫,这不是就讹上他了? 老话说的好,老人吃的盐比你喝的水都多,他那点小计俩终究比不过对方人老成精。 “好啊,你” 吴淳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生气毫无用处,甚至还会让对方更加嚣张。 “你想教书,那我就成全你。但谁知道你是否有真才实学,要是你整天教孩子们偷鸡摸狗的东西,我们可不放心将云坞村未来的花朵交给你,所以我要考考你,吴里正,你说是?” 还没回过神来的吴建业听到吴淳的问话,下意识地回了一声,“是是,应该如此。” 甘业双手抱胸,坐回椅子上,面露嚣张之色,哼哼道:“考就考,老夫深谙经史子集,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集合百家之长,博古通今,你还能难得到我?” 第60章 经典考题 吴淳细思片刻,打了一个响指。 “第一个算术题,听好了: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七百五十钱,九日归之,问息几何?” 这题目出自《九章算术》,用后世的算术方法很好计算出正确的结果,但放在这个算盘时代,难倒了无数英雄好汉,吴淳晾那甘业也算不出来。 见甘业犹豫,吴淳得意洋洋问道:“如何,得出结果了么?” 甘业鼻子猛哼了一下,嘴角咧开,不屑道:“我道是什么难题,原来是这么简单的题目。正确答案是六文七分五厘,我说的对?” 六文七分五厘,那就是675文。 吴淳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让他说对了,正确答案就是675文。不过他是用后世算法得出的结果,对方是如何将答案算出来的,而且还是在不用演算工具的情况下。 见朱光武等人掐着手指头满头雾水,甘业作出解释道:“其实这道题并不难,贷人千钱,月息三十,假定借期一个月,则千钱的利息就是二十二文五分,而他的借期只有九天,那按每月三十日计算,九天应付的利息就是六文七分五厘。” 吴淳眼前一亮,心里挺意外,没想到这老神棍深藏不漏,连复杂的借贷利息都能算得这么清楚,还是有点能耐的。 吴淳又生一计,道:“算术就算你过关,但这还不算完,除了算术,还要教孩子们读书认字,那你说说,《大学》第六章讲的是什么?” 这算是典型的随机背诵了,除非对方将本书都背的滚瓜烂熟,那么绝对不可能通过他的考验。 “好,我就满足你。” “所谓格物在致知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 接着,甘业那中正平和的声音缭绕在厅堂内。 略带些沧桑,但一字一句铮铮有声,在场众人都受其感染,好似一股宏大伦音在心底荡开涟漪,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一个垂髫童子在一个巨人的面前聆听垂训,生不起丝毫反抗的想法。 吴淳暗暗吃惊,要论对方是不是读书人,这可不是光从外表看出来的,而是从对方的举止谈吐,这甘业虽然穿着不堪,但一开口,他的读书人身份暴露无疑,只有长年累月埋首经卷之人,才能这么将古言背的这么流畅。 貌似,这次考验他又输了。 出于对文人的尊敬,等甘业将古言背诵完毕,吴淳才出口道:“我观你读书字正腔圆,下过苦功无疑,的确符合我们对私塾先生的要求。” 甘业傲娇地哼了一声,撇过头去没说话。 吴淳见对方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今日要是就这么认栽,以后岂不是无颜面对乡亲父老,得给这老头一个教训,让他晓得自己的能耐。 “咳咳,这第二考验说明你在经学方面也有能耐,但我还有最后一个考验,我将其称为格物之学。” 甘业递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似乎在说,你有什么招都使出来,我接着就是。 吴淳看了一眼厅堂院内的石碾子,约莫有上百斤重,没有几个粗汉是抬不起来的。他又心生一计,起身走到院内,绕着石碾子盘桓了一圈,随即说道: “第三个考验,你不能借助他人的力量,将这个石碾子举起来。” 此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下意识认为吴淳这是说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的考验,甘业一个精瘦的老迈之人,怎么可能举得起那么重的石碾子。 朱光武目光炯炯地盯着石碾子,咕哝道:“这不是很容易么。” 甘业从椅子跳了起来,气得瞪眼道:“这么重的石碾子,你让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去举,你这是纯心为难老夫。” “再说,教书跟举这个石碾子没有任何关系。” 吴淳双手抱胸,淡淡道:“我是让你想办法将这石碾子举起来而已,就是四两拨千斤那种,这就是格物之学的真理,运用知识和外物去做到人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这也是我们招募私塾先生的条件之一。” “四两拨千斤,老夫我又不是武林星宿,我要是会功夫,首先把你吊起来抽!” 甘业过了一把嘴瘾,左右徘徊了几步,挠着鸡窝般的头发,还是没有想到将石碾子举起来的办法。 不能借用他人的力量将石碾子举在半空,除非神仙降世,否则根本不可能。 他也想过用麻绳子绕在房梁上,然后捆住石碾子,自己再拉住另一边。但他想了一遍就否决了,两边的重力都是对等的,这也意味着以他这点力气根本拉不动那么重的石碾子。 甘业大脑筋,实在没办法,蹲在地上长吁短叹。 “怎么,这就不行了,刚才不是挺行的吗?” 难倒了甘业,吴淳终究出了一口恶气,还不忘说几句风凉话。 “小子,我怀疑你故意为难我,你问问大家,谁能像你说的那样将石碾子举起来?你是不是看我刚才戏弄你,所以你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搞我。” 吴建业几人也看向吴淳,心里跟甘业一样的想法,吴淳绝对是纯心戏弄人家,这么重的石碾子怎么可能不通过外力举得起来呢。 吴淳呵呵一笑道:“你们举不起来,不代表我举不起来,要是我将这个石碾子举起来,你怎么说?” 甘业指天发誓道:“那我就将这石碾子一口吞了,然后立刻离开云坞村!” “好,我这就举起来让你看看!” 甘业敢发誓,吴淳就敢打他的脸,于是立即答应了下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甘业啃石碾子的场景了。 吴建业见两人掐了起来,劝道:“淳哥儿,你们各退一步,别伤了和气。” 吴淳深呼吸一口气,“不用劝了,今天我就给大大好好表演一出霸王举鼎。你们去给我搬一个木桩,一根长木头,和一根麻绳。” 吴建业见劝不动,叹了口气,朱光武和王虎连忙出去取,他们也想看看吴淳是否真的能将重达上百斤的石碾子举起来。 接下来,吴淳将朱光武拿来的麻绳捆住石碾子和木头一端,然后将长木头架在木桩上面,一边稍长一边稍短。 吴淳来到另一边,挺直着腰,对甘业说道:“老头,看好了,我教教你,什么叫四两拨千斤!” 说话间,吴淳将木头一端往下猛地一拉,只见那石碾子应声悬在了半空。众人看过去,都揉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石碾子,竟然真的被吴淳给举起来了。 难道这小子天生神力? 甘业呆呆地看着吴淳那一副轻松无比的模样,又看看悬在空中的石碾子,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猛地崩塌了。 “怎么样,它是不是被我举起来了?” 吴淳说着,放开手降下石碾子,接着又伸手将木头的一端压下去,石碾子应声悬空,如此重复多次,显得十分轻松。 甘业看不下去了,跳脚大喊吴淳作弊。 “说我作弊,那你自己来试试,这是不是很简单。” 甘业撸起袖子走了过来,也学着吴淳的样子将那木头压下来,接着石碾子被举起来,竟觉得留有余力,一点也不吃力。 “这这,奇怪。” 甘业试了几下,越来越糊涂了,转向吴淳问道,“这是什么道理,怎么用这么少的力,就能举出那么重的石碾子,莫非这是鬼道之术,是不是有小鬼在下面帮忙举着呢?” 甘业朝石碾子下面摸了摸,瞧了瞧,也没有什么发现。吴淳翻了一个白眼,被他丰富的想象力折服了。 “这叫杠杆原理,也属于我说的格物之学,要是运用好了,有大用呢。” 甘业凑上来,热切地搓手道:“具体说一说呗。” 吴淳眼睛一瞪,指着石碾子道:“想知道啊,把那石碾子给我吃了,我就告诉你!” 一下戳中痛处,甘业顿时满脸通红,怒哼了一声抬腿就要离开。 他虽然不想失去这份工作,但跟吴淳打赌输了也没办法,谁叫他把话说的那么满,现在好了,自食其果了。 甘业心里也奇怪,他本来从吴建业的口里了解到吴淳身上的一些事情,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被这个小子摆了一道,他才另眼相看。 这小子亦正亦邪,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正气,又有股市井混混的邪气,看起来很矛盾,放在他身上又很协调,让人看不出跟脚,又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神秘兮兮的。 “老先生留步。” 吴淳突然叫住了甘业,“先前多有得罪,只是没看到老先生的能耐之前,我们实在不放心将孩子们交给你,现在你已经通过我的考验,你可以留下担任私塾先生一职。” 吴建业几人纷纷侧目,满脸雾水,这吴淳的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刚才还对人家喊打喊杀,怎么下一秒就开始礼贤下士起来了。 甘业闷闷地说道:“我不是没把那石碾子举起来吗,怎么算通过你的考验?” 吴建业淡淡一笑,摇头道:“其实我的最终考验,是你会不会实现自己的承诺,假如您言而无信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录用您的。但刚才我已从先生的身上看到三分傲气,三分正气,还有三分雅气,这正表明您是正经读书人无疑。” 闻言,甘业吃惊地看了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有点复杂。 这小子倒是颇合他的味口。 他评价对方亦正亦邪,对方也给他评价三分傲气,三分正气,三分雅气,说的也算中肯,甚至有时候甘业也认为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 甘业点了一下头,正色道:“那我就留下来,不过我与你有言在先,不得拘束于我,我想干什么,也不能阻止我。” 吴淳回头与吴建业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点头同意。 却无人看到,吴淳嘴角那抹阴笑。 吴淳隐隐看出,这老头的来历不简单,身上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之所以吊着对方的胃口,就是等以后作为交换条件套他的话,怎么说一个比自己多活了四十多年的老头,肯定有那种值得他学习的东西。 嘿嘿,榨干剩余价值再丢掉,岂不是更好? 第61章 平淡是真 庭院深深,阳光明媚。 竹屋轩窗旁,吴淳坐书桌前挥毫笔墨,身姿笔挺,一丝不苟,像极了饱学之士,其右手边有一个略矮的小桌,朱光耀垂首练笔,时不时抬头瞧一眼吴淳,满脸的崇敬之色。 这一高一矮的书桌,和正经做学问的一大一小的两人,倒是让这凉爽的秋日显出几分诙谐的情趣。 朱光耀执笔,坚毅的在纸上挥就,没有动一下身子,保持着庄重严肃的样子,直到手上传来酸痛之感,额头冒出微微的细汗,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是每日必学的功课,按照吴先生的说法,这是在练一种气,这种气也是一种势,无形无相,看不到摸不着,外人一眼就能感受到,比之气质更加厉害,通俗的讲就是一种气场,对于读书人来讲叫浩然正气,端正文雅,刚毅不阿,学有所成后能够达到言出法随的效果。 朱光耀眉头一展,正觉有所收获,抬头看向吴淳,见先生仍旧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步入佳境,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顿时心里不由得惭愧,他这点成绩在先生面前还是班门弄斧了。 “看来我和先生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云坞村在他的谋划下迸发出如此旺盛的活力,可以称得上是立德立言之功。” 朱光耀年少聪慧,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对于吴淳的了解越多,他心里就越加敬重,如此文武双全的大才,在这世上也是屈指可数,而他只要好好抱住这个大腿,说不得以后也能有所作为。 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跟随吴淳,就算是他娘亲也不能阻止。 吴淳眯着眼睛,很快就停下了笔,但他没有动一下,而是全神贯注听着隔着不远处私塾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不由得渐渐沉浸了进去。 那甘业老头教书的确有一把手,能言会道,而且文字功底很扎实,不到一天的时间,私塾里的孩童们就几乎全部叛变了,全部做了他的迷弟,而把自己这个正牌先生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这样再好不过,甘业接手了私塾的教学,他就能沉下心来好好享受些空闲的日子,凡事再不用亲力亲为。 朗朗的读书声中,似乎夹着某种神秘的宏大的力量,受到那声音的影响,吴淳感到自己的心缓缓沉浸了下来,通体舒畅,好像刚刚吃了一顿大补药,那感觉从未有过,吴淳心里很吃惊,毕竟这事情太过玄幻了些,但却真实存在。 那甘业的身份不简单,绝对有什么不可示人的大秘密,吴淳对他的兴趣不由得更加浓厚了,他还不忘着从对方的口里套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呢。 日过正午,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提着篮子从竹林间走了出来,颇为熟练的将菜篮子放在院内的石桌上,满脸喜悦的将饭菜拿出来摆好,斟上一杯好酒,这才小心地来到轩窗旁边,捏着嗓子轻轻说道:“淳哥儿,还有儿子,来吃饭了。” 这正是那朱光耀和朱光武的娘亲,王月桃。 朱光耀欣喜地站起身,下意识朝吴淳瞧一眼,没有先生的首肯他可不敢擅自离开。 “到了饭点,那就去吃。” 吴淳淡淡笑了一下,朱光耀闻言,作了一个弟子礼,蹦蹦跳跳跑了出去,一下子奔进王月桃的怀抱。 王月桃宠溺的摸摸朱光耀的头顶,目光连连地看向吴淳,小声说道:“淳哥儿,你来吃,今日我给你沽了几两好酒,吃完再做学问也不迟啊。” “额,好的,婶娘先去,我这就来!” 吴淳礼貌回应,伸了伸懒腰,随即起身洗了个手,便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朱光耀端坐在石凳上,耐心地等待吴淳出来,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他是知道的,有吴淳在的时候,他会收敛自己的天性,等先生动筷子后他才会端起饭碗来吃。 奇怪的是,王月桃对此毫无任何意见,甚至还流露出支持的神色。 吴淳招呼朱光耀和王月桃坐下吃饭,“婶娘麻烦了,这么多饭菜我们也吃不完,不如你也坐下来一起吃。” 王月桃给吴淳斟了一杯酒,淡淡一笑,眉眼拂过一丝羞涩,摇头道:淳哥儿和我家小子都是读书人,我一个妇人怎么能跟你们一桌,我已经先吃过了,你们慢用,我来给你斟酒就是。” 吴淳惊愕的扫了一眼过去,强笑了一下,随即莞尔。 这王月桃变化也太大了,要是放在以前,不给他甩脸子就不错,现在竟然亲自给他斟酒,在一旁服侍作陪,真是破天荒了。 想想也就释然,吴淳和朱光武现在的身份不可与往日相比,王月桃再那么无理取闹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落人口实,朱光耀在他竹屋做学问,按道理来说,他算是朱光耀授业恩师,有这份恩情在,王月桃投桃报李也就解释得通了。 有了古代这些礼教的束缚,王月桃也收了些性子,这些日子尽心服侍他和朱光耀,更是对时任斥候队长的朱光武视如己出,从偏心的后母变成了贤惠的厨娘,倒也是喜事一件。 吴淳不好再说,只得闷头喝酒吃菜,习惯了后世的无拘无束,现在的生活挺让他拘谨的,但这也没办法,入乡随俗呗,他不能太另类,否则以后跟别人不合群,这名声就不好听了。 “吃饭呢。” 这时,甘业从旁边私塾里走出来,来到吴淳的院子,见到石桌上的好酒,眼睛发亮,抹了一下嘴巴,拿起酒壶闻了闻,下意识咂着嘴巴,酒虫侵蚀头脑,让他有种一饮而尽的冲动。 王月桃热情地给他添了一副碗筷,倒了一杯酒,说道:“甘老先生也没有吃,不如坐下来吃点,喝点酒,才有精神继续去教孩子们呐。” “是是是,正是这个理儿,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甘业丝毫不顾及吴淳的感受,一屁股坐在一个石凳子上,自己斟了一杯酒,眯着眼睛享受起来。 吴淳没好气得瞧着这个蹭饭的老头,瓮声瓮气道:“你可喝醉了酒,到时候在私塾里发酒疯,吓着孩子们。” 甘业拍着胸口,自吹自擂道:“老夫我什么佳晾没有喝过,说是千杯不倒也不为过,你小子净想看我出丑,不像是个好人。” 吴淳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为啥,他总跟这个老头合不来,见面不嘲讽两句心里都不舒服。 牛皮吹的真大,什么酒都喝过,要是他把那过滤过的酒精拿来,保准这老头将惊为天人。 朱光耀吃完后,王月桃带着朱光耀进竹屋午睡,院子里只剩下吴淳和甘业两人喝着小酒,相互看不对眼,都没有说话。 第62章 赌术交换 沉静一会儿后,直到酒壶空空,菜过五味,甘业才红着脸偏头问道:“我说,小子,我见你教书还是挺有门道的,那些孩子们都喜欢你,还偏要让我给他们讲故事,劳什子西游记来着,可把我弄得头大了,不如你教教我,我再去说给他们如何?” 甘业一扫,酒壶倒在地上,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吴淳莞尔一笑,刚刚还吹嘘千杯不倒,才喝了二两酒醉成这样,看来酒量不怎么样呀。 “想学啊,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教你!” 甘业一听,扯住吴淳的袖子,哼声道:“老夫恩师死了有四十多年,你要是想当师父,除非你不怕折寿。” 吴淳哪能被他吓到,当下甩开袖子,偏头道:“不喊?那没门。” 甘业稍有不虞之色,可心底实在好奇吴淳教学的方法,他是个急性子,越想知道的东西就必须弄得清清楚楚,不然念头就不通达。 今日从孩子们的口里,他算是明白眼前这个小子的厉害。自创三字经,讲西游神话故事,还做了许多有趣的格物之学的试验,将学生们学习的兴趣彻底调动了,要不是他讲了几个江湖上行侠仗义的真实事例,还真的镇不住这场子。 那三字经他也看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编教材就算了,还编出这么实用和文采兼具的教材,那可是相当不容易。 难道这小子有高人指点? 以他所知,这云坞村没有什么出名的文人,就连识字的都没有几个,但如果这是对方凭借一人之力编撰出来的,那也太吓人了。 这本教材要是放到各州府去,那可是流传千古的经典着作。 这小子身上秘密不少,他可得想办法套出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不能让这小子敝帚自珍,好东西要拿出来分享,怎么能藏着掖着呢。 甘业说道:“这教授孩子久久为功,单凭我一人之力怎么能行,这需要大家群策群力,聚合众人的智慧,你说对。反正你以后是要当官的,这些知识放在你那里不就烂了,告诉我的话,我才能将它们发扬光大啊。” 吴淳歪了一下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甘业,依然摇头拒绝。 甘业怒向胆边生,指着吴淳破口大骂,“敝帚自珍,不可救药,不可理喻,莫名其妙,你这混小子油盐不进,你,你就藏着这些东西放在肚子里发烂。” 接着仰天哭诉道:“老天爷啊,我等一介读书人,本想为这黎民百姓做一点好事,有人不帮忙就算了,还藏着掖着,生民教化,何其难也。老天爷一个雷劈死他,这等小人不配为读书人呐。” 吴淳淡淡一笑,静静地看着甘业丰沛的演技,要不是他上过一回当,说不定还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但现在这是不可能的,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甘业说破了天,他也会一笑置之。 甘业生着闷气,同时观察吴淳到的眼神和脸色,大概是觉得吴淳刻意在吊他的胃口,心里默默权衡利弊,明白这家伙咬牙不说的原因了,肯定是没有给他好处。 这是个不会吃亏的主儿。 甘业耍赖道:“你看老夫我身无分文,一贫如洗,钱袋比脸还要干净,没有什么好处给你,但你是如何教授那些孩童的,也必须给我说出来,否则我就罢工!” 吴淳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甘业,半晌,眼神收回,不急不慢地说道:“要钱太俗气,你可以用一些特别的秘密,或者出众的技艺来交换,我这个人来者不拒,只要我认为有价值,都可以!” 好嘛,这是在怀疑老夫的身份啊。 甘业低着头想了片刻,点了一下头,翻手间,三颗骰子出现在手掌窝里,这一手无中生有恰似后世的魔术,吴淳心底升起了一丝兴趣,不由得凑了上去。 “别的不会老夫也不会,但这赌术嘛,老夫纵横天下赌坊还从来没有输过,我就拿这无双的赌术来跟你交换,怎么,够意思,这可是敛财的不二法门。” 闻言,吴淳翻了个白眼道:“你说的这么神奇,怎么没见你成为豪门巨富?” 甘业搓弄着骰子,没有直接回答吴淳的问题,叹了一口气,瞪眼道:“少废话,你学不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学。” 吴淳轻轻点了一下头。 要是真的如甘业说的那般神奇,只赢不输,这倒是一门混迹江湖的好手艺,以后没钱了就去赌坊拿钱,岂不是美滋滋? 但他严重怀疑这老头说的话,牛皮吹得那么大,万一是出老千,他还学个屁,出老千他也会,甚至比任何人技术都要高超,他要学的是那种别人看不出来的绝技。 甘业用酒杯盖住三颗骰子,颇为熟稔地挥手摇动,接着又离开石桌,用酒杯接住骰子在空中摇晃,上下左右,甚至还耍了几个杂技,那酒杯里的骰子都没有落下来过。 “你猜大猜小?” 吴淳随意道:“大。” “恭喜你,猜错了。” 甘业将酒杯盖在石桌上,打开来,正好是最小的三点,小的不能再小。接着他继续收起骰子晃动,精神头十足,活像个赌场的老客,吴淳暗暗诽谤,这没有几十年的赌龄,绝不会这般熟练。 “猜大猜小?” “小!” “恭喜你,又猜错了。” 甘业打开酒杯,只见是十八点,大的不能再大了。 吴淳眉眼一挑,瞬间对这门技术大感兴趣,要是他学会了其中的窍门,岂不是自己想要几点就要几点? 甘业抬头瞟了眼吴淳,心知这小子上了钩,得意地咧开嘴笑了笑,终于压了这小子一头,不然天天跟这样的妖孽在一起,他的自信心会被磨得一点不剩。 “嘿嘿,这门道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呢,也不简单,全看你的悟性。” 甘业停下手,坐回石凳子上,缓缓说道,“我现在给你将所有的赌法都讲一遍,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 “不行,你得全部教会我,不然我不会将我知道的告诉你!” 这么便宜的事情,吴淳岂能答应,要是他不能完全掌握这门手艺,双方的交易就算是他亏了。 “你小子。” 甘业终究妥协了,“好,我就教你几天,还有,你得买一些赌具来多加练习,等什么得心应手了,也算是功夫练到小成了。” “行了行了,你快说!”吴淳搓手说道。 “这么猴急干什么,我不得来个前戏啊” 两人坐在石桌前,紧凑着说着悄悄话,无人知道他们说什么,但两人的脸上俱是露出了万分郑重的神色。 第63章 表兄心事 云坞草堂。 甘业阔步走进来,扫了一眼孩子们,微微仰起头,说道: “今日我不讲千字文,先给你们说一段西游记,你们想不想听!” “想!” 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拍着桌子。 他们早就想听后续,但因为前任先生要准备秋闱考试,故而无法给他们授课,那西游神话的故事也就断了,没想到现在这位老先生也听过西游记,焉有不听之理? 甘业从怀里掏出一把说书人专用的惊堂木,轻轻一拍,便开口说了起来。 “话说自那孙猴子大闹天宫之后,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得动弹,这五百年弹指一过,而就这时,从大唐前来的佛道高僧唐玄奘,正好路过五行山下” 窗外云雀环绕,室内落针可闻,只有甘业略带沧桑的声音缭绕。 ———— 吴淳从吴氏祠堂出来后,径直向吴氏作坊走去,手里盘着一个装着骰子的小壶,在他手里灵活地摇动。 别人要么盘核桃要么盘佛珠,而他却盘一个赌罐,算是独一份了。 吴淳看着手里的罐子,心里挺满意的,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的赌术算是小成了,只要他想摇成几点,揭开盖子后就是几点,而且还能三个骰子搭成一点。 以前看的《赌神》什么的,人们都质疑其真实性,其实吴淳认为还是有可操作性的,就如他现在这般,熟能生巧,照样能把一个罐子玩出了花,什么赌神之类的,说不定人家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也练出一些经验来了呢。 用一句话总结:唯手熟尔! 到了吴氏作坊,挺奇怪,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吴建业,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吴氏作坊主持大局来着,这些日子作坊扩建,事情可不少。 正要寻一个人问问,却见管事带了一群人奔向河边去。 “族长的独子寻短见了,大家快,跟我去救人。” 吴淳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懵。 吴建业的独子,不就是自己那便宜大表兄吗,上次搭伙吃饭的时候还见过他,性子虽然执拗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寻死觅活。 难道为情所困? 吴淳跟着这群人抬腿奔向河边,很快他就看见了吴建业和表婶的身影,还有许许多多的村民,都站在河边望着飘在河中央的大表兄,好像昏厥过去了,没有挣扎的迹象,难道已经咽气了? 表婶受了很大的打击,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吴建业搀扶着表婶,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不住地唉声叹气。 “当务之急,还得先把人救上来!” 吴淳赶忙招呼着几个会水的族人将大表兄的身体捞了上来,放在稻草堆上,村里的老郎中上前探了一下鼻息,然后摸了摸胸口,眉头一皱,朝吴建业递过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表婶见状,哭嚎道:“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想不开寻了短见啊,到底是哪家姑娘伤你的心,你跟娘说,娘给你去说亲,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吴建业欲言又止,终究叹着气没说话。 察觉到吴建业神情的几分不自然,吴淳没有说什么,走上前照着那老郎中的样子检查了一遍,依旧没看出存货的可能,但就这么放弃,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没了,怎么也得尽最后一份力啊。 “吴秀才,这年轻人没气,看来救不回来了。” 那老郎中判了大表兄的死刑。 吴淳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罐子,蹲到大表兄的面前,双手交叠按压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很有规律,也不知道用后世的方法能不能将其救过来,权且试一试,说不定有用呢。 村民们见吴淳的动作都有些好奇,按理来说死人的尸体是不容许动的,但吴淳创造了很多奇迹,说不定这一次他也能将人救活呢。 吴建业期待而紧张地看着,心里不住地祈祷。 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双手坚持这样的动作很吃力,吴淳脸上冒出了细汗,双手变得酸痛了,但大表兄还是没有苏醒的样子,看样子是救不过来了。 正要松开手,吴淳敏锐地感受到大表兄的心脏在跳动,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果然处于假死状态,手上又加大了力气,如此循环往复,围观的村民都失望的时候,大表兄猛地咳嗽了起来。 “哈,醒了醒了。” “太神了,吴秀才是怎么做到的。” “果然,不愧是吴秀才,他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村民引论纷纷间,吴淳将大表兄扶了起来,交给老郎中去诊治,表婶瞪大着眼睛,摸干了眼泪跑过来抱着大表兄,眼泪又烁烁地落了下来。 老郎中看了一眼吴淳,接着笑道:“没事了没事了,受惊而已,回去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这里风太大,快点送回去休息。” 表婶点点头,连忙搀扶大表兄回了家。 一个死人复活的真实戏码,这下村民们有的忙了,好事的已经将之传开了,反正怎么离奇怎么传,作为当事人的吴淳则快速带着吴建业离开,好躲过这些村民喋喋不休的盘问。 “表叔,大表兄真的是因为情场失意才想不开跳了河?” 两人一边走,吴淳好奇地问了一句。 吴建业满脸愧疚道:“唉,都是我教子无方啊,其实这主要原因还在于我,悔不该如此逼迫与他。” 原来一切事情还是起因在大表兄的独特兴趣,做菜。 大表兄真实名字叫吴大可,本来是一个挺快乐的单纯孩子。 但自从吴淳出现后,他的生活就开始变了。 当吴淳住进竹屋,开设私塾后,吴建业每次回家拿这事教育吴大可: “你个没出息的家伙,整天琢磨着这些饭菜,能干成什么大事儿,你看看人家吴淳,功名在身,还会识字,你怎么不能人家学学。” 吴大可性子软弱,但脾气很倔,他决定的事情很少改口,被父亲教训后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更加热衷于做菜了。 年纪轻轻,就成了几个村寨最好的大厨,哪家办酒席的,无论是喜事还是丧事都会邀请他去掌勺,食客也是赞不绝口。 本来他会以为凭借今日的成就,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不料他还是想多了。 剿匪青州马匪后,在酒席上,喝醉酒的吴建业指着吴大可的鼻子骂: “你这个混小子,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你看看,人家吴淳都成了将军身边的大红人,你却只会在这里摆弄这些锅碗瓢盆,说出去都给我丢脸!” 吴大可失望过后,便坦然接受了这一切,于是一气之下离开了村子,转而到了临安县城最豪华的酒楼做学徒,夜以继日学习厨艺,那掌勺的老师傅被其感动,收了他做关门弟子。 后来老师傅家中发生变故,辞去了掌勺的工作,酒楼掌柜便提拔了吴大可担任,他做出来的菜再次得到众多食客的好评,酒楼还因为他比往日赚了更多的钱。 这次,他有了高收入,体面的工作,还有县城里一套三进三出的房子,怎么也可以衣锦还乡,得到父亲大人的认可了? 可是现实照样给他当头一棒。 他回来那几天,正巧赶上吴淳给吴建业出了五村合并的主意,而且族里开了族会,决定鼎立支持吴淳考取功名,这下子他又被比了下去。 离家出走的儿子回到家,吴建业开口就是一顿臭骂: “孽子,你以为在县城里有房子有收入就很了不起?你看看人家吴淳,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人,你不帮忙经营作坊就算了,还擅自跑出去做了大厨,我打死你个孽子。” 吴大可被吴建业扫地出门后,心底已经万分绝望,他发现就算自己再如何努力,在父亲的心里,都是别人家孩子优秀。 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期待在父亲威严下,被贬的一文不值,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太严重了,以至于让他产生了轻声的念头。 伫立河边,吴大可思绪万千。 他对于父亲来说就是一个影子,永远看不到他的光,而吴淳却是云坞村所有人的光。 咚。 吴大可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第64章 发财大计 吴淳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而且这表叔的教育方式也太粗暴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受不了他这个脾气。 他是看出来了,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还在于父亲对儿子的期待,和儿子自己的兴趣是相互冲突的。 表叔想要吴大可继承祖业,或者成就功名,但吴大可对这些都没有任何兴趣,要是强硬逼迫,必定会适得其反,从而发生让人不忍看到的悲剧,吴大可的自杀举动就说明了这一点。 吴淳认为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做好表叔的工作,让他对吴大可不再抱有虚幻的期待,只要表叔认可了吴大可的努力,双方冲突解决,才算彻底解决了这件事的根本矛盾。 “表叔你想过没有,要是你一再这样下去,大表兄说不定还会去跳河,甚至做出更加冲动的事情。” 到了吴建业的家,吴淳没有先进去,而是拉住吴建业的衣袖走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吴建业愧疚道:“淳哥儿你说的对,以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太极端,我一直以为他会受到你的刺激,然后有所改变,但每次都让我很失望,现在经过这事,我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让他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吴建业能够想明白,这件事情就解决了大半儿。 其实要不是吴大可自杀,说不定吴建业的态度还会像以前那般强硬,但现在他再也不敢插手了,这要是吴大可再次自杀,他们老吴家就算是绝后了。 吴建业叹气道:“大可他娘生了大可后,害了一场病,便不能再生育了,这根独苗不能断了,淳哥儿你给我想个法子,让这小子振作起来,就算无法光宗耀祖,好歹混个人样来。” 吴淳闻言,摇头道:“其实表叔你想岔了,表兄如今这样子不就是出人头地了么,他可是临安县城数一数二的大厨,多少人想吃他的做菜而不得。” “不行,还要大一些才好,最好像你那样有本事!” 吴建业摆摆手,露出不满意的神色,一个县城的厨子有几分能耐,最次也得是珉州城的大厨。 吴淳翻了一个白眼,有点无奈。 这吴建业是不是在纯心为难自己啊。 这出人头地各有缘法,他又不是神仙,又不是伸出手指一下就能让普通人封侯拜相。 吴淳敲了一下脑袋,应付道:“不如让给大表兄在珉州城里开一家酒楼,成为大酒楼的掌柜,还不算出人头地吗?” “嗯,的确可以。”吴建业点点头,摊开手道,“那开酒楼的钱哪里来呢?” “这,不该你自己出吗?” 吴淳语气一滞,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会这老小子又想着法的压榨自己? “在珉州城里开酒楼,就打一处好的地段,那也得五百多两往上走,然后请伙计跑堂加上进货,各种种零零碎碎加起来,没有三千两银子,这酒楼绝对开不起来!” 吴建业颇为熟稔的掰着手指头算,那样子似乎也很早就这么做过。 见吴淳眼神的迷惑,吴建业随意解释了一句,“大可不是要当大厨吗,我谋划过这些事情,专门去城里打探了一些消息,但实在太花钱,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吴淳莞尔一笑。 表叔终究还是关心吴大可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花那么多功夫去盘算开酒楼的钱? “这钱的确不好出。”吴淳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说,“要不这样,把这个作为一个目标,让表兄去珉州城试试看,机遇总是转瞬即逝的,说不定他能够靠自己将这酒楼开起来呢。” 吴建业点点头,随即又为难道:“我以前那么说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兴趣。” 吴淳笑了一下,一点也不担心大表兄的意志。 兴趣对一个人来说就像上了瘾,要是不能满足,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就像他以前对异性很感兴趣,然后每晚对着电脑浏览数个片子,直到全部看完为止。 “你就说这是你从小的理想,那样大表兄听了,为了得到你的认可,绝对会奋发努力的。”吴淳出了一个主意。 吴建业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如此了。” 说完,两人这才踏进门槛进去。 到了吴大可的卧房,吴淳将表婶和吴建业都请了出去,独留下他与吴大可两人。 吴大可的脸上仍然带着几分惊慌,刚刚从黄泉路上被拉回来,那滋味肯定不好受,三魂七魄都还在处在缓缓归位的状态。 “表兄,我听乡亲们说,你在临安县最大的酒楼掌勺,多少人想吃你做的菜而不得,堪比食神啊。” 吴淳坐到吴大可的床榻边,竖起大拇指称赞了一句。 吴大可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又低着头失落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爹照样不满意,我就算做的再怎么优秀,都不能让他满意!” “这可不一定!” 吴淳卖了个关子,问道:“以我对你父亲的了解,你说,他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钱!” 吴淳摇头。 “权!” “已经快接近了。” 吴大可想了想,说道:“那就是做官,他这辈子就是个官迷!” 吴淳点头道:“其实究其根源,有官就有权,有权就能管许多人,你父亲最在意的,就是手底下管着很多人,每个人都要听从他的吩咐,受他的指使来做事,故而要得到你父亲的认可,你也可以试着去做一个管人的人。” “可我只是会做菜的厨子而已,我不会管人,也不想当官。”吴大可为难道。 吴淳淡淡笑道:“其实管人并不一定就需要当官才能做到,你看那些酒楼里的掌柜,手底下照样管着一大群人,也不是跟当官的一样威风吗,你想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说不想都是假的,吴大可也幻想过自己开一个大酒楼,然后自己当个掌柜,自由自在,还能下厨做菜,美滋滋。 “但是” 吴淳忙打断他的话,正色道:“其实你父亲跟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最大的理想就是开一个大酒楼,但是这个理想却没有实现,你想,要是你能够开一个大酒楼,将你父亲的愿望实现,他还舍得责骂你?” “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吴淳咳嗽了几声,掩饰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嘛,你父亲没提过也很正常。重要的是,你的兴趣和你父亲的愿望是一致的,所以别想不开,你还有实现自己的机会。” 吴大可想了一会儿,噔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的不错,我一定要开一个大酒楼,让俺乡亲们都看看,我吴大可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吴淳迎合道:“对对,你本事大着呢!” 孩子得靠哄着,不激励几句,孩子怎么会努力呢。 吴大可伸出手,热切地望着吴淳,道:“你借我几千两,等我有钱了就还你!” 吴淳脸色一黑,摇头果断拒绝。 借钱,休想! 再说,他哪里来那么多的钱,自己唯一攒下来的小金库还全部给甘业当薪俸了。 “这样,我有个主意,让你去珉州城积攒银子,等你凑够数,就可以开大酒楼了。” “哦,什么法子。”吴大可好奇问道。 吴淳自信道:“我知道有一种食物,算是一种零嘴,你拿去街道上摆摊售卖,可以开一间小铺子。这零嘴老少皆宜,你能赚大钱! 吴大可盘算着,问道:“就凭我一家,这得做到什么时候才能攒上千两银子啊。” “你可以将这个生意分给其他人去做,划定区域售卖,开满整个珉州、青州、江州等州县。你可以找几个村里的族人帮忙,但记住,面粉配方你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或者找一些可靠的人,这叫连锁店铺,这东西好模仿,终究还得靠你自己去想办法留住食客。” 吴大可听了个大概,心底有了不少信心,激动地牵着吴淳的袖子,道:“我这就去着手干,你跟我说说,那零嘴叫什么名字。” 吴淳淡淡一笑,吐出两个字:“锅盔!” “锅盔?” 吴大可在嘴边嘟囔着这个奇怪的名字,没注意吴淳眼里的几分得意。 将这后世红遍大江南北的公安锅盔做出来,给这个世界的人们增加一种美味,他责无旁贷。 以后就叫“云坞锅盔”。 半月后。 秋水共长天一色。 云坞村村民倾巢出动,迎送十里。 今日正是吴淳去珉州府赶考的日子。 三秋之月,天地萧瑟一片,乡亲们的目光却汇集成一团火焰,温暖了吴淳的心。 吴建业将钱袋交予到朱光武的手上,嘱托他好好照顾吴淳,交代了好久,这才依依不舍地转离去。 马车沿着道路驶去,吴淳不断地挥舞着手臂,鼻子猛地一酸。 这时,朱光武递过来一张帕巾,吴淳摇头没去接,反而问道:“你怎么不伤心?” 此去,他将斥候队的二十多人都带着,一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我们总会回来的。” 朱光武的目光很坚定。 吴淳瞟了眼那钱袋,佯装不在意地说道:“钱袋交给我保管,我怕你们把握不住。” “不行!” 朱光武将钱袋攥在手里,认真地说道:“吴里正说了,你是读书人,不能摸这俗物,你要钱找我拿就是了。” “切,算了,我不稀罕。” 吴淳从怀里掏出那个放了骰子的罐子,熟练地将其摇动,那副样子像极了一个老赌鬼。 “以后吃香喝辣就靠你了。” “甘老头,希望你没骗我。” 停下手里的动作,吴淳以手盖眉,眺望远方那被白雾遮盖的光团。 第65章 灾祸连起 百万雪花 细雨朦朦,如流苏般倾泻,临安县县尉王涛骑在一匹健马上,披着蓑衣低着头前行,其身后尾随着一支长队,三班衙役俱是成了落鸡汤,一边诅咒该死的天气,一边推着那装满箱子的马车艰难前进。 奉县尊之命前去剿除青州马帮的巢穴,终于是得成而归了。 可王涛并无半分喜悦,一直沉着脸,比那阴云密布的天气还要压抑,他几次转头瞟向那马车上的木箱子,眼里既有几分担忧,又有几分贪婪。 张奉命他率兵扫尾,用了不到半个月,王涛率领乡兵顺利扫清了那伙青州马帮在山里的巢穴,又平白得了十几颗马匪的首级,无论是不是家眷亲属,总归属于马匪的序列。 既然是马匪,自然就应该被剿灭,而首级则是实打实的军功。 除此之外,此行最大的收获,则是成功找到那批丢失的皇冈,藏于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中,王涛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其全部追回,直到打开箱子那一刻,他才才完全明白,这些马匪为何会费尽心思藏匿这批皇冈。 数不清的银白色银锭,纯度很高,一看就是官坊熔铸的雪花银,数量足足有百万之巨。 这样一笔巨款,就算是他,也是首次得见,那种金钱的诱惑力如同一把石锤击打着他的心脏,使他呼吸急促,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王涛甚至产生过贪墨这笔银子的欲念。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这种想法。先不说这是进献端王的皇冈,就算他劫了去也没命花,朝廷一旦发怒起来,那可是能够让整个云熙行省都抖三抖,他一个县城小吏,如何斗得过这样的庞然大物。 马风不是挺狂的吗? 最后还不是永远闭上了嘴巴。 王涛星夜兼程,马不停歇往回赶,心里只想着早点这烫手的“山芋”交差,这东西放在自己的手里就是一个异数,他真怕哪天自己被猪油蒙了眼睛,劫了这批雪花银,那就是自找死路。 一路急行,三班衙役和剿匪乡兵叫苦连天,王涛并不理会,只觉得这些人吵闹,拉了几个人出来大骂了一顿。要是因为这批银子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他可就不是单单骂一顿那么简单了。 回到临安城,没来得及歇脚,张奉的随从便匆匆赶来相告。 “我家主人有吩咐,王县尉剿匪归来后,务必第一时间前去拜见。” 王涛唉声叹气,从这任县令接任,他就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一回,终日劳劳碌碌,却也不得青睐,投靠范府后情况要好些,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上面有令岂有不去的道理。 如果不是范家在撑着腰,说什么他都要去巴结巴结这位县令大人,可如今攻守转换,只要配合范家搞倒这县令,下一任县令就是他囊中之物,如此一来,他的心态就变了。 一切为了自己的前程,这罪,他得受! “知道是什么事吗?为何这么急。” 那随从温和一笑,摇头道:“主人没说,想必是很重要的大事。” 王涛心生疑窦,下了马来,嘱托下属看顾好那批雪花银,便兀自朝着县衙里面走去。 姑且看看这张奉又卖什么关子,要是能够找出此人一些贪污怠政的证据,待以后官员政绩考核,他就有的话说了。 刚走到廊前,上了一个台阶,王涛抬头,便看见张奉徘徊在廊桥上,左右踱着步,皱着眉头沉思,似没有察觉到他前来。 这可算是奇了。 以前这个点,张奉必定在书房里临摹字帖,风雨不停,衙门里办差的都知道他们县令大人这个习惯,故而每天这个时间都尽量不前去打扰,唯恐扰了县令大人的兴致。 今日却是奇怪,张奉不再书房里待着,站在廊桥上干甚?听风看雨么。 王涛心生不妙,小心走上前拜见,“县尊,下官事情办完,回来交差,听说你找我!” 张奉瞥了眼身边的王涛,闭着眼睛,轻轻点头。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该对我珉州府影响不大,但对两江的黎民百姓却是天大的灾祸,生民哀嚎,何其悲也。” 说话间,张奉从衣袖里抽出一封信笺,王涛恭敬地接过来,大致浏览一遍,脸色转为震惊,信笺上面的字,字字惊心,用举世皆惊也不为过。 “这两江秋汛泛滥成灾,淹没百万亩良田,灾荒、洪水、瘟疫、叛军,两江沿河之地,已糜烂至此?” 王涛这一刻彻底明白张奉的异状。 两江之地可是大端王朝的富庶之地和主要产粮区,这下子两江同时发生百年罕见的洪灾,这对大端王朝的冲击何其大也,作为两榜进士出身的张奉,能够坐得住才怪了。 两江之祸带来的一系列后果,几乎难以预料。 看到最后,王涛还未从震惊之中走出来。先是见了一辈子没见过的百万雪花银,后又听闻两江洪灾泛滥,这一件件罕见的奇事让他的心脏忽而跌落谷底,忽而飞上高空,怎一个刺激了得。 张奉倚在栏上,眺望着廊外的秋雨,心中悲意更浓,拍了拍栏杆,忽的问道:“那批皇冈你找回来了?” “下官不负重托,百万两雪花银,悉数带回。” 王涛似乎知道张奉问这句话的打算,依然还是就事论事,隐瞒此事对他没有半分好处,甚至可能会招致灾祸。 “这就好!” 张奉面有悦色,转过身振奋地说道:“这样,我写一封书信,六百里加急递交云熙行省总督白占宇大人,你则立刻押着这笔银子走河道去总督府,记住,一定要将这些银子悉数交予白占宇大人,赈灾安民,刻不容缓,要是再耽误下去,两江之地就是下一个人间地狱。” “可是县尊,这不符合朝廷的规矩,本来这笔银子应该上交朝廷,再由工部拨给,要是我们私自将其送交总督大人,上面怪罪下来,这” 张奉顿时沉声说道:“此时还讲什么规矩,等工部那些官吏层层盘剥下来,姑且不论给不到全数,就是这时间也迟缓到三个月后,那时会饿死多少无辜的百姓,你仔细想过吗?” 王涛面有难色,抬头正要相劝,与张奉那双坚定的眼神对峙,顿时他心中猛地转过弯来,他正想找对方的茬来着,这不就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吗? 赈灾的款项本应由朝廷统一调拨才是,这下张奉不守规矩,私自调拨皇冈前去赈灾,这事要是上达天听,岂能饶了他?虽说这事他毫无私心,但朝廷的大官们会怎么想,这就值得说道说道了。 届时治他一个违逆法令之罪,这县令的位置不就空下来了? 这事张奉糊涂,但他一定要去办,而且要办的漂漂亮亮的。等总督府收到银子,张奉的罪名就坐实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而他就是最大的赢家。 此事,大有可为! 王涛佯装勉为其难道:“县令大人心系黎民百姓,下官岂有不去之理,我这就前去点齐五百乡兵,雇佣大料河船,准时将这银两送至总督大人手中。” 张奉拍了拍王涛的肩膀,喜忧参半道:“我知道一旦做了这事,朝廷必不会容我,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蝇营狗苟,仅为一己之私?以我这一县之尊,换两江百姓一路活路,足以!” “县尊放心,下官一定不负所托。” 王涛心里打着小算盘,回了县衙,没喝一口热茶,便骑马去军营点了五百亲兵,顶着那湿黏黏的秋雨,朝珉州码头赶去。 此次押运的是银子,同时也是他的仕途,王涛一路极为小心,低调行走,尽量不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大料的河船也是他凭着关系从漕帮临时借来,谁也不知道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押运一批巨款。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王涛出发的间歇,一股庞大的势力同时也盯上了他们。 第66章 隐秘之力 暗度陈仓 珉州府靠河,河岸线绵延上千里,其中就属东南部的码头规模最大,由两江之地的漕帮主管,专司货物调送,这些年在朝廷的统领下越加规范,无论运送什么东西都有专门的条例规定。 王涛环顾大船四周,无不是烟波浩渺,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这河道宽阔,走水路几日就可到达云熙行省总督府,安全方面也有保障,毕竟漕帮吃的就是这碗饭,哪有砸自己饭碗的道理。 他亲自率领五百亲兵,扮做行脚的商客,悄无声息登上了漕帮一艘河船,将百万两银子放置在船舱里,派专人看管,这才放心似地转回到甲板上,佯装欣赏码头的景致,其实暗地里放出斥候,观察四处有无可疑之人。 亲兵都尉去而复返,走到甲板上,凑上前来小声说道: “大人,码头四周以及海船上都安插了我们的人,此次必是万无一失。” 身穿便服的王涛点了一下头,提醒道:“不可掉以轻心,我们身重命,一路须得谨小慎微,一旦有异况,可先斩后奏!” “下官记住了!” 亲兵都尉乃是王涛的亲信随从,心里虽不以为然,但还是提起了些警惕,这海船上装载的可不是仅有他们一家的货品,漕帮运输秉承多多益善之道,故而每次发船,必定是满载而走。 “这该死的漕帮,吃了我那么多银子,却给我们安排了这么一条船,早晚撑死他们。” 王涛心里很不舒服,狠狠拍了一下栏柱,要不是他着急赶路,必定要去漕帮总办找那堂主理论理论,前前后后他搭进去多少银子,最后只给他们安排了这么一条河船,回过头望去,船上满是南来北往的商客和各式各样的货物,这一路他得承担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 心里又纠结一阵,到底没打算改变行程。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想不到,别人也应该不会想到他会坐这条河船,说不定那些打了小心思的势力,正在码头上四处查找是否有保护隐秘的大料河船呢,以此混淆视听,再好不过。 两人并不知道,此时就在他们的头顶,一条桅杆之上站着一个船工,头缠青色罗巾,身披皂褂,小心翼翼地隐藏在帆布后,待两人离开后,那船工挽起绳索,灵巧地顺着桅杆下滑到甲板。 这人皮肤黝黑,如同昆仑奴般,面貌与普通船工无异,但眼神间却有股凌冽之意。 像他这样的船工,专门负责赶河走船,人数上百,分散在河船各位,一点也不显眼。他混在稠密的人群中,避开那身穿便衣的乡兵,径直朝右舷的甲板走去。 趁着无人,他附身将甲板上一个把手拉住,往上一抬,地上露出一个可供人进入的方形入口,一排木梯延伸而下,船工双手扶着梯子往下走去,进入河床的船腹部位。 越往里走,空间也就越加逼仄,光线逐渐暗淡。船工在货仓里穿梭着,周围一片晦暗,全凭自己的记忆走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烂木头朽烂和食物发霉的气味,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平时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这鬼地方。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抹暗淡的烛光出现,接肘而来的,则是一种沉闷的呼吸声,宛如深渊中的野兽,显得尤为刺耳。 “属下拜见宗主!” 皮肤黝黑的船工没敢再往前走半步,停下了脚步,恭敬地看着那烛光照射出的修长影子,那隐藏在影子背后的那人实在过于可怕,要不是有紧急消息禀告,他决不想前来。 在黑暗中,船工通过那抹影子,只能大概看出那人的体型,周围除了摆在一张桌案上灯烛外,却没有看到任何外人,听闻这尊大人物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果然不假。 “说来” 那影子的声音响起,如同低微而模糊的呢喃。 船工身子一震,哆嗦着嘴巴道:“那临安县县尉王涛带着五百亲兵现已上了船,就在我们这条船上,小人还隐约听见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来着。” 那影子嘿嘿冷笑,“故布疑阵罢了,就连他们都没有想到,张奉一个偶然之举,我们竟是最快知道消息的人。” “对了,那百万两银子在何处?” 船工没敢抬头,“左舷第二层,有大量便装士兵看守,想必就藏在那儿!” “好的很,有了这批银子,大事可期矣。” 船工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可是教主她老人家还未上船,我们是不是派人去接应一下,此事教主亲自过问,我们要是现在动手,到时候教主追究起来” 那道影子晃动了一下,默不作声了片刻。 “等教主上船再作打算,人与货都在船上,跑不了,你盯着那群官兵就行,教主自有她的手段。” “是,属下这就去。” 船工说着,转身背着那道影子离去,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宗主大人的气势压抑而沉闷,就算是道影子,也不是他这个普通教众能够抵挡的,这下离开了那船腹,倒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船工原路返回到了甲板上,走起路来脚步也轻快了不少。没有人任何注意他短暂的离去,船工各司其职,只要办好份内的事情,就算你打瞌睡赌钱都没人去管。 王涛坐在船舱里饮茶听曲,渺渺的柔音如同柔软的羽毛,撩拨着他身上那最敏感的部位,要不是公务在身,他定要将眼前这个唱曲的伶人正法。 不过等事情办完后,带回临安县金屋藏娇也是不错。 这伶人是漕帮安排自己进来服侍自己的,以作补偿。本来他有心拒绝,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扮做商客,那自然不能太过反常,便笑着接手了过来,也学着那些有钱的豪商在房内听曲享乐,用来麻痹可能潜在的敌人。 这伶人身世倒是清白,盈盈小腰可握,身姿苗条,面容清丽,一抹腮红如同出水的芙蓉,一路拿来解趣倒是享受。 家中老妻凶猛,也不知收纳了这么个妖精,自己的腰子受不受得了。 “一蓑烟雨年华少,素昧平生颜俊俏,灯火对照” 香檀轻启,词音绕梁,点燃的松香勾动着人的心弦,王涛眯着眼睛,躺在一个床榻上,身旁那个伶人牵动着青葱般的玉指,做出各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舞姿,柔弱无骨,动人心魂。 此时,亲兵都尉突然快步走了进来,俯首小声道:“大人,下官刚才在码头看见上次那云坞村的吴淳等人,似有情况。” 王涛眉头一皱,直起身来,摆手示意那伶人下去。 那伶人扭着小腰下去,王涛走到窗边,以手盖眉,眺看着码头,果然见到那文人装扮的吴淳,正带着黑鳞卫穿梭在码头的坊肆之间,好似闲逛。 “这小子来这里干什么?” 王涛有点想不通,这家伙就像一个谜似的,仅仅凭借一己之力就让云坞山从一个贫困山村发展到现在的模范村寨,而且还深得县令大人的宠爱,要说他有什么能耐,也大抵说不清楚,但好似老天爷都帮着他,做一件事成一件事。 亲兵都尉分析道:“他们是县令大人的人,想必对我们没有威胁。” “但愿是巧合。” 越看不清的人越危险,就算这吴淳不是奔着他们来的,那肯定另有其他的目的,王涛心里可不像下属那么乐观,几乎可以预见,这家伙以后必定是自己扳倒张奉最大的阻力。他们之间总归有一战,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早做打算没有错。 王涛沉吟了一下,便吩咐那都尉道:“小心无大错,你派几个人去盯着他,我倒要看看,他来这到底干什么?” 亲兵都尉领命下去,王涛背着手在房间内踱步。 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下去的俏丽伶人躲在一帘纱帐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采。 第67章 信任危机 犯官家眷 呦嗬--嘿! 码头河岸,十几个纤夫相继握着绳索,在号声下绷紧,合力将巨大的海船拉出搁浅区,那海船如同庞然大物,却在渺小的人力下缓缓滑动,看见的人不由得咋舌。 啧啧的赞叹声在码头上响起。无论是南北行走的脚客,还是赶远路去游玩的富家公子,都趴在岸边新奇地远望着,这一幕对他们来说很有冲击感。 吴淳凝视着这番景象,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半晌,微微叹了口气。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从这珉州码头一路走来,四处都是衣不蔽体的灾民,大大小小,拖家带口,朝廷的赈灾粮食一运过来就发了下去,但对两江之地这么多户受灾的百姓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沿着河岸线数百里,稠密的窝棚成带状分布,饿死的人被丢弃在道旁无人收敛,一派杂乱无章的状态。 凡是遇上前来乞讨的难民,吴淳都会吩咐朱光武拿些碎银散发下去,后来人数实在太多,大家拥挤在一起讨要,朱光武便捂紧了钱袋,护着吴淳走到了军管区域。 “二旺,这么多人,里正给我的钱也不够分,不能再给出去了。” 朱光武撇撇嘴,将钱袋捂得紧巴巴,警惕地看着吴淳,生怕他再拿钱散发出去,便低声抱怨了一句。 这可是二旺参加秋闱科举的银两,怎能白送出去。 吴淳听到这里,没吭声,周围几个黑鳞卫族人也低着头不发一言,似乎默默地支持朱光武的决定,这钱关乎他们在珉州城的活路,就算是做善事,也不能连自己的吃喝也不顾了。 吴淳环顾四周,正要出声,忽然看见不远处的码头上有一排宽敞的窝棚,许多男子围在一堆喊大喊小,心生一计,便眉头一挑,转而对身边众人说道: “俗话说有钱难倒英雄汉,我自然知道你们的忧虑,不然这样,我们去赌上几把,要是我赢了,除掉日常开销之外,将剩下的银两平摊分给灾民,你们可愿意?” 几位族人面面相觑,心理不由得一叹,以为吴淳这是旧习不改,刚刚有点起色,又开始寻思赌博作乐。要知道这家伙可是有前科的,吴府那么大的家业,还不是被他几年就败光,这要是重拾毒瘾,只怕后患无穷。 他们俱是朝朱光武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将吴淳趁早拉回客栈,否则陷了进去,欠下巨额赌债,他们回村里也是难辞其咎。 出发时,吴里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吴淳接触三样东西:赌博,女人和纨绔子弟。 这三样可谓刮骨刀,一个英雄好汉,都得拜倒这三样之下,更何况吴淳本就是败尽万贯家财的大纨绔,本性最难改变,要是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本性,就是八匹马都拉不回去了。 朱光武意会到手下的想法,但让他对自己的异性兄弟动手,他还真下不去这决心,而且吴淳严格意义上算是他们的上司,吴都尉的名头,在临安县可是大名鼎鼎的。 正当他犹豫不决间,吴淳扭过头来,看看几个族人,又看看朱光武,顿时气得跳脚,悲愤道: “你们竟然不相信我,感情淡了,感情淡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身为我的下属,难道还不清楚?” 众人心里活动出奇的一致:真不清楚。 见族人们没有任何反应,吴淳挠了挠脑袋,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我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别拿旧有的眼光来看我,相信我的就跟我一起去,不相信我的随意,别阻拦我就行。” 吴淳也知道自己的前身以前是个什么德行,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带领着村民们还做了这么多好事,族人们却还怀疑自己,这就十分过分了。 他吴淳,岂是那扶不起的阿斗耶? 这就是吴淳最生气的一点,信任这东西很微妙,相信你的人愿意跟着你刀山火海,毫不皱一下眉头,不信你的人,就是你说出花来,人家也觉着你再吹牛。 今日这赌坊,他还必须得去,不为其他的,就是单纯的证明自己,他真的没有毒瘾,真的有把握十赌九赢。 男人证明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少说多干。 吴淳忿忿地抬脚向那赌坊走去,无人阻拦,但也没有跟上。 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受他们信任么? 一抹失望之色在眼里闪过,吴淳抬了一下袖子,感受着袖子里那三颗骰子的份量,孤傲地继续走去。 “我们,跟上去么?” 族人们相视一眼,眼里充斥着担忧和犹豫。 “当然,不要忘了,是谁让我们云坞村变成现在这样的。” 朱光武坚定地点点头,看几位族人都低着不吭声,摇了一下头,看向吴淳的背影,忽然咧开嘴笑了。 “无论他走到哪里去,我都选择跟着他,云坞村需要他,我也相信,以后这天下,也需要他!” 说着,朱光武一马当先跟了上去。 几位族人温言,身子一震,转头见朱光武和吴淳的背影,四下相视一眼,摇头失笑。 是啊,连朱光武都不怕,他们怕什么。 吴淳的话说的不错,这么多日子过来,吴淳是什么人,自己这些族人还分不清楚吗?要是一个小小的赌博就让吴秀才折了腰,这就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他了。 瞎操心了个什么劲儿,真是自找烦恼。 几位族人转身跟了上去,缀在朱光武和吴淳的身后,如同家丁打手一般。 吴淳转头扫了身后几人,赌气似地哼哼了几声,满脸傲娇地摆了一下脑袋,忽然身子一旋:“小爷我突然不想去赌钱了,那里有许多良家女子,去买几个回来,揉揉腿,按按肩,绝对是好享受!” 身后几位族人没有作声,朱光武淡淡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应和吴淳这个不怎么冷的冷笑话。 “哼,走!” 吴淳手一挥,径直朝那靠近海船的一处码头走去。 其实他刚才那句话的确说的没错,码头处的确出现了许多良家女子,正被两个官兵锁了手链,列成一排等着装上海船,这事看着挺奇怪的,想必有什么缘故,所以吴淳才想去看看。 挤进人群,吴淳先是扫了一眼那两个官兵,接着又看向其身后的七八个女人,各个穿着丝绸锦缎,妆容素丽,身姿婀娜,其中还有一个老妇和一个女童,想必是犯官家眷,要送去官坊的。 果然,很快就有好事的人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唉,可惜啊,两江之地如此大灾,多少两河督察使落马,祸及妻儿老小。” “我说啊,这些官员就不值得同情,听闻其中贪墨修河款项者甚多,河堤年久失修,导致大水,都是这些贪官害的。” “是啊,要不是这些贪官污吏,两江老百姓岂会家破流离。” 从这些只言片语里,吴淳倒是升起了一丝怜悯之心,这些犯官妻女想必也是受了牵连,昨日衣食富足,今日却成了阶下囚,以后的命运说不定更加凄惨,真是老天爷捉弄人。 其实他们与住在窝棚里的饥民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世间的可怜人罢了。 第68章 众里寻他 一眼之念 那两个官差身穿皂色盘领公差服,头戴平顶巾,腰间别着铁尺,锡牌和朴刀,走起路来有一股凛凛的气势。 有了这身虎皮,走在哪里吆喝一声,都能惊走一大群围观的人,那些犯官家眷如同见他们如同见了阎王一般,纷纷娇呼着退后,可怜兮兮地簇拥在一起。 其中一个官差,满脸的麻子,个子敦实,体壮身健,搓着手,呼着气,看着一家赌坊处,眼里射出道道精光,那手也随之搓的越来越勤快。 另一个官差身材较高,偏瘦,一张马脸,拍了一下同伴,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个老麻啊,差事还没有办完,你的这双手就开始痒了,耽误了府台大人的事,仔细你的一身肥肉。” 那麻子脸官差抖了抖肥嘟嘟的肚子,晃着脑子,满不在意地扫了眼这批犯官家眷,轻蔑道: “都是些软手软脚的女人,有你我哥俩在,他们能跑哪里去,倒不如趁着还未开船,我们去赌坊乐呵乐呵,不然上了船,几日的奔波,想玩也没机会了。” 马脸官差沉默了一下,心里似有意动,随即又皱眉道:“这只怕不好,这周围人多眼杂的,这些贱妇用锁链拷着,虽然跑不远,但小心没大错啊。” “算了算了,真扫兴。” 官差老麻挥了挥手,气恼地扫了眼这些犯官家眷,心里来气,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出言吓唬了几句,惊得那些女眷纷纷躲避求饶,满足了自己的恶趣味。 “哈哈,瘦马,你看看你这些娘们,以前深居大院府邸,贵不可攀的样子,现在哭爹喊娘的求饶,真是一群贱婢子!” 被叫做“瘦马”的官差,也是迎合地大笑了几声,眼里的欲望丝毫不加以修饰。这批犯官家眷是要带回云熙行省充进官坊的,反正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娇柔的女人们都不敢吭声,也许是知道今后的命运,早就失去了心里的傲气,平时他们身为官眷,这些官差在他们眼里就是低等腌臜之物,而今由不得人,他们成了阶下囚,成了这俩官差折辱的对象,想及此,不由得悲从中来,纷纷抹起了清泪。 “哭什么,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官差老麻喝了一嗓子,瞪着眼睛凌厉地扫过去,那些女人心生惧怕,强忍着眼泪不敢落下。 这一幕欺辱的景象,教在场的人们看得怒不可遏。 如此美丽的女子,不弄个金屋藏着,放在心窝里疼着,竟敢大呼呵斥,岂有此理。 正当众人义愤填膺的时候,吴淳却将目光放在了那犯官女眷里的两个女子。 那两个女子他观察了许久,倒是有些奇怪,就算官差如何吓唬,或者言语折辱,都没有让那两人有丝毫愤怒的面色,看打扮,一个是小姐,一个婢女,这就更奇怪了,待字闺中的女人可没有这份定力。 朱光武看吴淳神不守舍的模样,循着眼神看到了女眷里那一主一仆,顿时的拍着胸脯说道:“二旺,你要那两个女人做老婆?我去给你抢来。” 吴淳感动地转头看向朱光武,心里不由得一暖,这家伙真够哥们儿。 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他可不想做那英雄救美之事,这里人多嘈杂,不远处就是河道总督的军管区域,重兵看守,在这里强抢犯官女眷无异于找死。 “别别别,随便看看而已,我们还有正事要做,走走。” 吴淳生怕朱光武脑子一热,真的去把人抢了,于是赶忙拉着朱光武的衣袖就要离开。 就在转身离去一刻,突然之间,吴淳的眼神无意间与那小姐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两人的视线隔着无数人影猛地交汇。吴淳心里猛地一跳,身子一抖,就如同被电了一下。 短短的几秒钟内,万物似乎一瞬间沉寂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互审视着,都在相互观察对方。 那小姐的眼神淡淡的,很平静,夹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蔑和傲气,吴淳心中又是一震,在那眼神下,他下意识有种卑躬屈膝的冲动,那是一个上位者常有的气场,但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很反常。 “怎么不走了?” 朱光武看着吴淳停了下来,目光又在那女子身上飘着,不禁摇头失笑,原来这家伙也会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啊。 “罢了,我还是把人抢过来,不然你回去魂不守舍,怎么能安心考举人。” 闻言,吴淳紧紧地抓住朱光武的手臂,轻轻摇了一下头,就算他再怎么好奇对方的身份,也不能拿自己兄弟的性命去开玩笑。 吴淳嘴角上扬道:“你别去抢了,我自有办法,让那两个官差放人!” 朱光武怔了一下,不由得好奇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吴淳笑眯眯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官差老麻依依不舍地瞧着远处的赌坊,没敢迈出步子,跟自己的前程比,赌瘾也要靠后边站。 转身间,一个不小心,与一个文人打扮的俊俏公子猛地撞上。 老麻怔了一下,两人相撞,他丝毫没事,脚步都没挪动,而那个俊俏公子被他的大肚腩弹了一下,趔趄地退了好几步,摔了一个屁股蹲儿,身影略显狼狈。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真是倒霉。” 既然自己无事,老麻忍下心中的怒气,瞪着眼睛骂了一句,朝那倒地的俊俏公子啐了一口,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俊俏公子摔到了地上,立刻人群里便快步走出几个身形健壮的男子,连忙将其小心扶了起来,眼神不善地盯着老麻。 他们虽然不知道吴淳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上官受了欺负,打的是他们这些下属的脸,岂能视而不见。 老麻暗觉不妙,这么多人,他纵然是官差也要吃亏的,再说人家说不定是哪家府邸的公子,非富即贵,不然焉有这许多家丁仆人相护? 官差瘦马急忙拽住老麻的窄袖,忌惮地轻声说道:“硬点子,怕是不好对付,你收敛一些。” 瘦马一向看人的眼光很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只怕八九不离十了,老麻将手放在腰间的铁尺警惕着,但语气略微软了一些。 “都聚在这里作甚,到时候统统治你们一个扰乱公事罪。” 闻言,那几个健壮的家丁毫无所动,似乎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老麻见语言威胁都赶不走这群人,脸上又羞又怒,但忌惮对方的身份,不敢做的太过分。 此时吴淳整理好仪容,阴着脸走到老麻跟前,笑眯眯地背手问道:“官爷,你没事,要是有事,我立即叫人带你医馆治治。” 老麻以为对方服软了,轻蔑一笑,摆摆手,示意无事。 但吴淳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似笑非笑地又说道:“这有些病啊,外表是看出来的,但这个内脏说不定有个大出血或者破损什么的,那就严重了。” 老麻身子一抖,低头摸摸了心脏肝脾肾,生怕有哪个零件出了问题。 “不用看了,你没事。但是我记得前几天,也有个杀才撞了我,你猜我最后将他怎么样了?” 老麻下意识摇摇头。 吴淳笑意越加浓厚,信手拈来似地道:“我啊,命人用几包沙袋压在他的背上,你别以为看似无害,实则那几十斤沙袋压迫着胸腔,长此以往,就会导致腹内脏器移位破裂,死的时候,看不到一点伤口,但是那内脏啊,啧啧,都烂的不成样子咯。” 老麻身体发软,眼里露出恐惧之色,大惊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第69章 明修栈道 窃玉偷香 吴淳贱贱一笑,很自恋地扬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模糊的说道:“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给你一个机会猜猜我是谁,猜对了,少爷我不就追究你撞我的事。” 官差老麻脸色一沉,鬼知道这家伙是谁,别看长得人模狗样的,说不定是哪家妓院出来的“俊男”咧。 可他不敢去赌对方的身份,作为衙门的官差,最重要的是学会看人,要是一不小心看走了眼,那后果可就危险了,毕竟这珉州城里随便蹦出一个像样的人来,说不定都是树大根深的,他们这些低级小吏可惹不起。 老麻略作思量,拉着同伴瘦马走到一边,两人凑在一起商量。 “我看这家伙有恃无恐的样子,来头不小,你说他让我去猜,这是什么意思?” 瘦马点点头,瞥了眼身后的吴淳以及几个健仆,分析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就想打你的脸呗。城里的大户人家子弟都喜欢这样玩,先是扮猪吃老虎,然后等你知道身份后就狠狠打你的脸,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老麻恍然,竖起大拇指,“还是兄弟你看得透,把这些公子哥的心思摸的死死的。” “嗨,这算什么,还有更变态的呢,我能给你说一箩筐。” 瘦马得意一笑,然后出了一个主意,“你就随便猜猜,配合配合,把这事揭过去就算了,我们有公务在身,想必他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老马重重点了一下头,要是能够将这事揭过去,他受点委屈又何妨? 官场上混的,无论是大权在握的封疆大吏,还是地方小吏,哪一个没有受过一点委屈,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的本色。 这么想着,老麻的心里好受了些。 谁叫自己倒霉呢,走个路还能遇见这样的破事,话说自从接了这个差事他的霉运就来了,难道是那些女人给自己招来的? 老麻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暗骂晦气!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间歇,吴淳也没干等着,转身走到了那犯官女眷的前面,从无数张娇艳清纯的面孔前一眼扫过,最后将目光集中在那两个神情奇怪的女子身上。 尤其是那个小姐装扮的女子,全程就没有露出过惧怕的神色,与自己对视的时候目光更是凛冽,像刀子似的,渗人。 吴淳若有所思,稍顷,面色突然一变,露出满脸色眯眯的目光,像饿狼似地扑进这群女眷堆里。 “哎呦,小爷我今天真是走了桃花运啊,出个门儿见到这么多好看的姑娘,妈了个巴子,一个个长得比迎春院的花魁都要漂亮,大饱眼福呐。” 也不管周围神色异样的人群了,吴淳一边不着调地调戏,一边身子晃悠地上下其手,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几个家世清白的姑娘都被他占了或多或少的便宜。 摸摸小手,拍拍香肩,假意调戏几句,一时间女子们吓得身子颤抖,纷纷躲避,搞的像打情骂俏似的。 没想到刚受了那两个官差的折辱就罢了,现在却又来了一个色胚浪子,这些女子们暗道命苦,却无法改变如今的现状,毕竟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前那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了。 “好玩好玩,少爷我就要了你们,玩够了再卖去青楼。” “既赚了钱,又尝了个新鲜,哈哈,痛快。” 吴淳插着腰,猖狂地大声笑道,惹来人群里一阵斥责,但无人敢上前管闲事,似乎也在忌惮吴淳那隐藏的身份。 接着吴淳走到那小姐身前,调笑地问道:“这位小姐好生秀丽,不知是哪家大家闺秀,家中犯了什么事,怎么被充作官妓了?” 那女子神色淡漠,露出一丝嘲讽,偏过头去不做理会。 身旁的丫鬟冷哼了一声,不满地盯着吴淳,也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很冷,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吴淳吃了瘪,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继续骚扰道:“小爷看上你了,这就把你买下,救你脱离苦海,登上极乐之境,如何?” 终于,那小姐脸色一沉,左手下意识地揉搓起来。 “嘶,好冷!” 众人只觉得身子猛地一寒,寒毛都竖了起来,冷飕飕的,袖袍都不由得裹紧,稍稍后退了几步。 作为肇事者,吴淳的感受最为深刻,就好像猛地跳进一个大冰窖,穿再多衣服都没用,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抬头直视那女子的眼睛,他可以肯定绝对是这个女人搞的。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眼神也可以杀死人? 吴淳心神一凛,赶忙闭嘴,可不能再挑拨这女人的神经了,这股寒意只是警告,更厉害的说不定还在后面。 他只是心里好奇,出言试探几句而已,犯不着将人家得罪死了。 这时,两个官差商量完毕,转身朝这边走来。 那女子见状,面色一转,又恢复之前古井无波的模样,迈着莲步退到了不起眼的位置。 老麻谄媚地说道:“公子,小的愚钝,实在猜不透你的身份,可否给点提示?”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吴淳回过神来,笑眯眯地回道: “你就往大了想,在珉州城里,小爷我就是当之无愧的小霸王,就是府台大人见了我,都得礼让三分!” 反正吹牛不交税,尽量往大了吹就是,让这两个家伙看不出来他的底细最好。 老麻若有所思,猛地眼睛一亮,说道:“难道你就是范府的范公子?” 吴淳头一仰,对两个官差问道:“你俩见过我么?” 老麻和瘦马皆是摇了摇头,他们也只是听衙门的上官说过有这号人物,平时也没有机会见上面。 吴淳满意地点了一下头,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凑上前来。 老麻和瘦马上前谄媚一笑,便听见吴淳悄悄说道:“我的身份你们要保密,少爷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你们谁要是说出去,泄露了我的行踪,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两个官差点头如捣蒜,连忙发誓打死他们都不把这事说出去。 吴淳指着被锁住的女眷,露出几分痴迷,坚定道:“这些女人少爷我看上了,你们出个价。” “范公子,这” 老麻面色为难,与瘦马交换了一个眼神,顶着压力说道:“实不相瞒,这是犯官家眷,照例是要充进官坊的,这是我们哥俩的差事,你要是把人都要去了,我们哥俩是要吃板子的啊。” 吴淳撇撇嘴,一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两人最会察言观色,见了吴淳的反应,暗道要糟,拂了范公子的面子,要是对方以势压人这可如何是好? “范公子,这是公家的事,我们也不能违逆,还请您见谅则个。”瘦马拱手祈求道。 吴淳挥一下手,满脸不高兴道:“本公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失手的,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她们。你们这两个笨蛋,到时候交差的时候,就说这些女眷想不开,在海船上轻生死了,这不就得了。” 老马和瘦马相视一眼,都怔了一下,原来差事还可以这么办,他们以前怎么没有想到? 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更不用说是犯官女眷了,死几个没人会去管。 吴淳却不给这两个官差犹豫的时间,挥手招来朱光武,让他掏出五十两银子塞到官差的手里。 “呐,就这么多,你们快点给我的姑娘们松绑,细皮嫩肉的,别给我伤着了。” 老麻呆呆地接过五十两银子,眼睛瞪得老大,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的,但他也没有胆子去反驳吴淳的话,毕竟那是珉州城出名的小霸王范公子,不是他这样的小吏能惹的。 瘦马叹了口气,拍拍老麻,说道:“算了,能给我们银子就不错了,将人放了,我们哥俩去找个地方乐呵乐呵,过几日回去交差,这事就算过去了。” 老麻也挺无奈的,只好掏出钥匙将女眷的锁链都解了。 吴淳搓着手,满脸喜色,眼睛在每个姑娘的身上打量着,皇上选秀似地左挑右选。 两个官差手里捧着银子欲言又止,吴淳见了,瞪了一眼过去,发怒道: “怎么,银子给你们了,还不滚?” “是是是,这就走,这就走。” 两个官差畏惧地缩了一下脖子,随即转身忙不迭地离开了。 第70章 送佛到西 一日为善 两个官差离去,女人们得到了自由,都簇拥在一起没敢走,她们知道是眼前的范公子将她们卖了下来,那么他们的命运就跟此人绑在了一起,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生命也有价钱。 围观的人们见无热闹可看,羡慕嫉妒的渐渐散去了。 吴淳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这些女眷虽说被他一口气买下,改变了她们被送进官坊的命运,但要是就这么放了,被官差发现,不仅他的身份会暴露,这些女眷又会被抓进去。 朱光武看到吴淳脸上的为难之色,哼了一声,表达内心的不满,随即瓮声瓮气道:“这可是你花钱买来的,不如金屋藏娇好了,有这么多女人陪着,你一路也不会孤单了。” 吴淳一脸黑线,瞪了一眼朱光武,心疼道:“这得花去小爷我一天多少银子,什么胭脂衣裙的,更是个无底洞。” 其实还有一层考虑他没有说。 现在他可是进学府参加秋闱的秀才,介时带着一群姑娘前去参加考试,那画面不敢想象。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这些女眷安排送走。只要离开了珉州府,她们好歹还有活路在,越早把人送走,便越早安全,同时他冒充那范府范公子的事情才不会越早暴露。 于是,吴淳将满脸幸灾乐祸的朱光武一把拽过来,推搡着往码头河岸的市舶司走去。 吴淳语气并不轻松,催促道:“去租一只快船,立刻将她们送出珉州府,这样我们才会更加安全。” 朱光武愣了一下,莞尔失笑,打趣道:“你这算是送佛送到西了,读书人有你这样的菩萨心肠,少见。” “少贫嘴,快去。” 吴淳轻轻踢了一脚过去,看着朱光武快步走去租船,嘴角苦笑了一下。 “小姐,这登徒子似乎要把我们放了,这是不是陷阱?” 那清丽的小丫鬟搀着自家小姐的臂弯,随着大流走上一条快船,心生疑惑,不由得出声问道。 小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更是一头雾水。 方才那范公子一副色中饿狼的模样可是毫不掩饰的,连她都以为这就家伙肯定会把她们带回去充作侍妾,不料最后却选择将他们送出珉州府境内,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小姐偏过头,淡淡一扫,正巧看见吴淳往这边看来,两人视线再次在空中交汇。 但这次双方再没有相互警惕和审视的样子,吴淳轻轻一笑,微微颔首,那小姐也报以回礼。 丫鬟好奇地问道:“小姐,你在看什么?” 小姐嫣然一笑,恍然道:“云蓉,我知道那登徒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对我们而言并无坏处。” 叫做云蓉的小丫鬟闪着灵动的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俏皮问道: “哦?小姐你和他互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彼此的想法,这算不算是的心有灵犀一眼通啊。嘻嘻。” 小姐伸出玉指点了一下云蓉的琼鼻,娇哂道:“死丫头,别胡说,那家伙只不过怕我们在珉州府境内让那些官差知晓,这样他冒充别人的事情就会被暴露,所以这才着急将我们送走罢了。” 云蓉蹙着眉,哼声道:“藏头露尾的家伙,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本姑娘将那皇冈劫了,就去把这个家伙杀了,她竟敢挑衅小姐你你,罪无可恕!” 小姐眼里微微一沉。 云蓉猛地察觉到自家小姐的神情变化,连忙禁声不语,乖顺地低着头。 别人不知道自家小姐的情况,作为从小伴随身边的丫鬟,她是清清楚楚的。 其实她们不是犯官家眷,而是混迹其中伺机登上海船劫取那王涛押送的皇冈。 她的小姐也不是寻常大家闺秀,而是威名赫赫的魔教现任教主李香凝,平时恬静温婉,举止优雅,但一旦触及她心里那根弦,便会翻脸不认人,杀人如麻,说是冷酷的魔女都不为过。 这就跟伴君如伴虎一个道理。平常作为臣子你能够跟皇帝开几句玩笑,甚至平起平坐,但要是皇帝变了脸色,你就得立马跪下来磕头认错。 魔教在七国盘踞数百年,绞而不死,杀之不尽,底蕴极深,这跟历代教主励精图治有很大的关系,而现在这位教主,天资绝顶,又极为年轻,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深得魔教众多长老的看重。 自家这位教主在教内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恶贯满盈,江湖上各方势力提及魔教教主便会心惊肉跳,不知为何,却会对那个登徒子产生兴趣。 李香凝冷冷说道:“今天的事情不得说出去,我有预感,留着那个男子,还有用。” “是。” 云蓉忙不迭地低声回道。 等所有女眷都上了船,吴淳这才走了过来,站在船头,俯下身子扫了一眼船舱里的众人。 吴淳躬身作礼,对众人说道:“各位见谅,方才事出紧急。小生才假装那副模样,惊扰了各位,实在不好意思。” 众人抬头看向吴淳,满脸发懵。 吴淳接着苦笑道:“其实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在我从官差手里将你们救出,你们恢复了自由,只要逃出珉州府就没人会抓你们了。都各自去投奔亲戚找活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公子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救他们脱离苦海。 女人们尽皆跪地道谢,吴淳连忙将他们搀扶起来。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这也是无心之举。” 同时吴淳将目光放在那李香凝的身上,他有预感,这个女子以后还会有见面的时候,况且要不是这个女子的反常举动,他也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情。 “这位姑娘,你” 吴淳想问问人家来着,但想了想,反正人家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样子,唐突询问反而惹人嫌。 李香凝淡淡一笑,说道:“我叫李香凝,感谢恩公搭救。” 吴淳咳嗽一声,笑道:“我叫吴淳,其实那什么范公子并不是我的真实身份。” 李香凝微微颔首,似乎早就猜到了,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好了,各位一路顺风,我走了。” 吴淳说着,转身下了快船,看着那撑船的船工摇着桨,快船荡着河水逐渐远去。 虽然只是知道了一个名字,但也算是有点收获。 不知何时,朱光武走到了吴淳身后,凑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船都走了,你还在想什么呢。” 吴淳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眼过去,“想什么,当然是回客栈了,我要备考,我要做大官。” 朱光武愕然,随即摇头失笑。 看着那艘离去的快船,眼里不由得露出一丝隐忧。 他早就看出来那两个女子有点问题,似乎有意在隐藏自己的武功,像这样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要是跟二旺搭上了线,这可是值得头疼的事情。 毕竟二旺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 第71章 拜师学艺 三国修史 吴淳回到福临客栈,径直走进卧房,来到书桌前,提起一根毛笔,佯装认真备考的模样。 进来端茶递水的店小二崇敬地看了一眼吴淳。 他们这个客栈每年都会招待许多前来珉州府参与秋闱的秀才,是故读书人并不鲜见,但每次看到那些秀才扬文弄墨的时候,他都不由得露出真心钦佩的神情。 学而优则仕,这些人以后可是注定要做一方父母官的人物,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尊贵至极。 就算当不上官员,仅凭着满肚子的学问也可以混个一辈子吃穿不愁,所以文人几乎是最为吃香的行类。 而且眼前这位公子还如此勤奋,真是值得学习的榜样! 店小二轻轻走了出去,吴淳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人知道我天天出去游玩,没有看过一本书,那些皓首穷经的秀才会不会骂死我啊。” 临近秋闱,住在客栈里的秀才们都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俗话说: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这些秀才们可没有他这样清闲,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苦读复习。 而吴淳无疑是最为特殊的那个,无心学习就算了,还有闲心出去游玩,并且冒充范公子将那犯官家眷都放走了。 “唉,算了。该准备的都准备的,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 吴淳咕囔了一句,丢掉那还没来得及沾沾墨水的毛笔,走到椅子边,来了个舒适惬意的“葛优躺”。 “话说那张奉给我写了推荐信,还没有去学政拜见李清晏,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够做张奉的老师,想必是个厉害的,跟着他吃香喝辣倒是不错。” 吴淳感觉自己的靠山还是少了,甚至说几乎没有。 在这个人情社会,上面有人好办事,能够多结交一些人总归有好处的。 李清晏贵为一州学政,掌管地方教化,在后世就相当于市教育局局长了,要是能够跟这样的大佬搭上线,以后的仕途想必更加顺风顺水,再说有张奉的推荐信,不用白不用。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武安侯爵府找那武兰的。 虽然跟那武兰接触不多,但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控制欲很强,凡是强悍的将军都有这个通病,喜欢搜罗勇猛的士兵和有才智的谋士为已所用,而一旦超出自己的掌控,就会抱着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的想法。 他才不想去武安侯爵府找罪受,到时候身不由己,小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上,想想就难受。 这时,朱光武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吴淳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禁摇头皱眉起来。 “吴里正有吩咐,让我们督促你备考,不能光顾着玩。” 吴淳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忿忿道:“他说的你就信,我说的你就当耳边风,大旺,你变了。” 朱光武连连摆手,解释道:“我也听你的,但是吴里正说的有道理啊。” 吴淳想到吴建业那唠叨不绝苦口婆心的场景,不禁心底发麻。 像极了后世被父母的话语支配的恐惧,你永远不知道你的父母能够多么会唠叨,连你出个门迈左脚还是迈右脚都能说出一大堆道理出来。 吴淳挠了一下头发,起身来到书桌前装模作样,低头随意道:“我知道吴建业会派人来询问,到时候你就对他说一切准备就绪,其他不该说的不要说,尤其是今天的事情。” “今天什么事情,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朱光武挠着后脑勺,满脸呆萌地说道。 吴淳抬头惊讶地看了一眼朱光武,眼里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 “对了,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朱光武这才正色道:“下面派出去的人打探到一些消息,听说珉州学政李清晏过几日在自家府邸宴请珉州学子,似乎有选取一人收徒的想法,现在珉州文人圈里都传遍了,估计大部分人都会去。” “哦?宴请,收徒,有意思,这么好的活动,我可不能错过。” 刚想睡觉就有人来给自己送枕头,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要是抓住这个机会,他以后在珉州府也算是有依仗了。 朱光武不由得担心道:“珉州府所有学子都会去,你有几分把握?” 吴淳淡淡一笑,说道:“原先把握不大,但是现在嘛,我起码有九成的把握。” 朱光武顿时语滞,没好意思揭穿吴淳这迷之自信。 李清晏在端朝的地位,不在官场,而首要在学理方面,在文坛名声日隆的一代大儒,其着作颇丰,更有无数桃李遍布天下。 学富五车,地位尊崇,这样的大人物什么优秀的学子没有见过,吴淳说有九成把握拜入门下,论谁听到都会竖起大拇指,佩服他不知天高地厚,脸皮厚到这种地步。 早在来到珉州府之前,朱光武便派人暗地里打探了李清晏的相关情报。这样的大人物传奇的故事一大堆,就是上大街随便找个学子一问,都能说得出来几个,其知名度可见一斑。 曾经有个云熙行省的天才学子,十四岁考中举人,天资聪颖,很多人认为他能够成为端朝最年轻的两榜进士,但那学子亲自登门拜师,仍旧被李清晏拒之门外,并且评论其早慧则妖。 果然,几年后,那学子在一次泛舟游湖时,不慎跌落游船溺死,证实了李清晏的评语,过后再无人敢质疑这位当世儒学大师,尽皆以隆礼待之。 吴淳心知朱光武不会相信,但也没有解释,反而转过话题问道:“你知道,这李儒师近来在做什么事情?” 朱光武摇摇头,他派出去的人还真没有关注这方面。 吴淳沾了一下墨水,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这才说道:“据我所知,李儒师最近在修撰三国正史。” “修史!” 朱光武作为一个门外汉,自然听不出这修史的真正含义,只觉得听起来很牛的样子,反正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就对了,否则人家那么出名的大人物岂会亲自做这件事。 “对,就是修史。” 吴淳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道:“他修正史,那我就修一个野史,不比哪家修的好,就比哪家最受欢迎!” 朱光武心里很震惊,吴淳既然敢跟那么厉害的大人物掰手腕,这种勇气值得敬佩。 但也只能说勇气可嘉,毕竟人家可是读了几十年书的一代大儒,吴淳想要和人家比斗,那完全是不够格的。 吴淳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反正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就让行动去证明一切。 在这个世界的三国史,与前世的三国有很大的不同,历史人物和史实也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吴淳写出一个荡气回肠的三国故事。 就算他不尊重史实如何? 本来就是魔改的野史,完全可以借用一个框架,然后将人物和故事套进去,有血有肉,人物丰满,剧情曲折,能够吸引读者就足够了。 基于这个时代的条件,他并不打算写出来刻印,而是让专门提供给茶馆说书人,这样受众面更广,能够迅速积攒名气。 等珉州府所有的茶馆都在说他的三国故事,想不得到李清晏的关注都难。 有时候好名声不如坏名声。 吴淳几乎可以料到,要是他将这个故事写出来,肯定会受到文人圈的口诛笔伐,甚至连李清晏都会朝他吹鼻子瞪眼,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怕你出名,就怕你太出名。 对于出名的人来说,坏名声有时候也是一种资源。 “就叫三国演义,来这世间一遭,总得留点什么” 吴淳看着纸上的四个字,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第72章 夜黑风高 隐秘出动 河船上的夜色很浓,月色藏在乌云之后,黝黑的河水上闪着几点火光,那是一条大料河船,正在船工的摇荡下快速向上游驶去。 船体吃水很深,划过水面的波涛声在幽静的夜里尤其显得刺耳。 王涛刚巡视完回来,身后跟着亲兵都尉,两人一路无话,径直走向卧房内。 “还有两天就到云熙行省总督府了,到时候交接给总督大人,此次差事就圆满了。” 王涛面对自己的心腹亲兵,说话丝毫没有掩饰。 “哼哼,到那时,我就向朝廷弹劾县令张奉,上面一旦勃然大怒,他就吃不了兜着走,流放都是轻的。” 亲兵都尉显然知道王涛的打算,并没有表现出惊奇的样子,而是露出一些兴奋和激动之色。 他现在和王涛可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利益早就绑在了一起。 要是王涛真的扳倒了张奉,那么王涛成了临安县县令,他这个亲兵都尉也可以再上一层楼,现在管着五百亲兵,说不定以后就是千人指挥使了。 升官加爵,谁不喜欢?当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他疑惑的是,那张奉有这么好心,平白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也要将这些银子运去救济灾民? 这可不像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做出来的事情,能在官府办差的都不是傻子,岂会这么容易就让人抓住辫子。 “大人,下官总觉得县令大人办这事着实奇怪,其中是不是有诈?” 王涛嘿嘿一笑,自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任谁知道他这个操作,都会以为他疯了,但我不觉得奇怪,这就是张奉的真面目,要是他弃那数十万灾民于不顾,我才会感到奇怪!” “哦?大人如何敢如此肯定!” 亲兵都尉没想明白,心里好奇问道。 王涛背着手道:“你想,这张奉是何人的门下?那可是名扬七国的儒师李清晏,此时正在珉州府任学政一职,这些读了书的文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吃软不吃硬,而且特别悲天悯人,整天嘴里挂着黎民生计,海清河晏面对这样的文人,你说,他有那百万两雪花银,岂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深受水深火热的灾民于不顾?” 亲兵都尉身子一震,听了王涛的话,暗暗觉得似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端朝的文人最看重清誉,说什么心系黎民百姓,现在百姓受了苦,你总不能置之不理,要是你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王涛畅快笑道:“世上再无人比我更了解这位张奉县令了,他最为看重清誉,假清高,但还是有原则和底线的,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并不为奇。” “我们现在不应该想这些,而是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更好扳倒他,让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亲兵都尉低头拍马屁道:“大人慧眼如炬,下官不及也。” “哪里哪里,这都是上面那位范府的范公子的意志,光凭我一个人,可不敢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打擂台。” 王涛脸上笑容更盛,摆着手谦虚了一下。 这下有了范公子站台,还有张奉实锤的滥用职权之罪,他想不赢都难。 此时,他心里已经在幻想自己成为临安县县令威风八面的场景了。 以后他贵为“县尊”,在临安县无人掣肘,他就能大权独揽,有些想做的事情也可以毫无顾忌,这种权力带来的诱惑真是无比享受啊。 突然,就在王涛畅快大笑时,一个阴冷的声音的在卧房内响起。 “呵呵,不愧为县尉,真是猪脑子!” 王涛心中一惊,立刻转身躲在亲兵都尉身后,怒喝道:“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偷听我们说话,活的不耐烦了!” 先前仔细检查过,这卧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此时却突厄出现第三个人的声音,陡然将他们吓了一大跳。 外面可有几十号亲兵把守,布局十分严密,那藏在暗处的人是如何穿过重重的巡视进入房间里来的,真是防不胜防? 不过王涛并不担心,这船舱第二层都是他的亲兵,外面更是有十几人把守,顷刻间就能冲进来将此人杀成肉泥。 武功再高如何,照样还不是一个人,能够抵挡住千军万马乎? 这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必须斩草除根! 稍顷,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哈哈,就凭你外面布置的那些乡兵?想抓住我,你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王涛心有不安,抬头扫视屋内,突然笑道:“不如阁下出来一见,我倒是挺好奇,我这卧房看守如此严密,你是如何进来的?” “哼,有何不可!” 说话间,一个倩影在昏黄灯光下闪身而出,停在两人几米处。 王涛和那亲兵都尉顿时大吃一惊,既觉得理所应当,又觉得很意外。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漕帮献给王涛解闷的伶人。 她想要进入这间卧房,外面的守军不会阻拦,但此时他却宛如换了一副面孔,冷冷地盯着这边,如同蛇蝎美人,看得人心底发麻。 王涛转念间,就想到了无数个可能,这伶人绝对是漕帮安插到他身边的卧底,真正的目的只怕也是为了那批银子。 “嘿嘿,没想到漕帮竟然还想横插一脚,他们真是不知死活,这可是献给总督大人的银子,难道他们不怕被官府追究下来?” 王涛冷冷一笑,鱼儿浮出水面,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了。 他可是有五百亲兵在船上,纵使这伶人使出多么大的风浪,他都能翻手镇压之。 伶人瞬间变了一副脸庞,媚眼如丝道:“妾身本想再与大人好好玩一玩的,可是不行啊,行动在即,你们都要死,谁也救不了你们。” 王涛与亲兵都尉相视一眼,尽皆哄堂大笑,心里嘲笑这女人不自量力。 王涛的眼神游离在那伶人凹凸有致的身材上,讥讽道:“不如现在就行动如何,死在你的身上,我王涛也算是享尽了艳福。” 伶人默不作声,大声调笑道:“这几日我可摸清楚了,大人你啊,好好一个健壮汉子,结果还是一个软师傅,我看你旁边的那位都尉大人就不错,胳膊坚硬如铁,想必下面” 说着,伶人舔了一下猩红的嘴唇,随即朝那亲兵都尉抛去了一个水汪汪的媚眼。 亲兵都尉身子一震,赶忙避开眼神,虽然心猿意马,但还是狠狠地压制住了内心的悸动。 这可是县尉大人的女人,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跟那伶人调情啊。 王涛冷哼一声,怒视那伶人道:“交代在这条船上你有多少同党,姑且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哟哟哟,大人您还怎么生气了呀,难道是奴家说到你的痛处啦?” 伶人丝毫没有在意王涛的威胁,依旧毫不畏惧在王涛的伤口上撒盐。 男人,尤其是具有权势的男人,最在乎的东西,就是不能让女人说自己不行。当着下属的面,被一个伶人嘲讽自己是软师傅,这气谁能忍! 王涛气得全身发抖,手指着伶人,色厉内荏道:“给我把她绑起来,我要好好出这口气!” 亲兵都尉见状,瞬间抽出腰间宝刀冲了上去。 得立刻把这女人的嘴巴堵住,否则再让她这么胡乱说一通,别到时候把自己都牵连进去。 就在亲兵都尉出手那一刻,伶人柔媚一笑,玉指捏了一个手诀,只见一根银针猛地突射了出去。那银针细如蝉翼,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更不用说是在这么昏暗的船舱里。 只听见呯的一声,冲出去的亲兵都尉猛地停住了身形,握着刀柄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下子栽倒在木板上,瞬间失去了意识,变成了一具外表完整的尸体。 王涛瞳孔猛缩,快步退了几步,看着那死不瞑目的亲兵都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己手下的唯一“大将”,就这样突兀的死了。 连一招都没有过,就在那伶人诡异的手段下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你是何人?” 第73章 斩草除根 魔高一丈 王涛此时才算看清楚,这是个隐藏的武道高手,而且她的武器说不定是那种很难被发现的暗器。 这样的暗器防不胜防,你永远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会有伺机放出暗器伤人,以前他在县城办案时,曾经办理过几个江湖大盗的案子,无出其右,都是使出暗器伤人,死者外表几乎看不出什么伤痕。 眼前这个妖媚的女人,说不定又是一个使用暗器的江湖高手。 伶人邪魅一笑,并没有回答王涛的话,反而抬起步子,朝这边缓缓走来。 王涛往后缩了几步,直到背后是墙面,无路可退。 “漕帮真是好狠,不仅要截取银子,还要斩草除根。” 王涛心惊胆战,稍微鼓起一点勇气,他怕再不说话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这次是我王涛栽了,但你们想拿那批银子,休想!” “外面有我五百亲兵看守,就算你杀了我,他们也会将银子原封不动地送到总督府大人手里,到时候上面追杀下来,你和你身后的人都要死。” “哈哈哈,有你这样的美人陪我共赴黄泉,够了!” 伶人走到王涛的身前,诱惑有致的身材紧贴在王涛的身上,一双玉手在他脸庞上游走。 “县尉大人,这是你的临终遗言么?” 伶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你看看外面,那些亲兵此时还如你所说的那样,驻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么?” 听了对方的话,王涛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恰在此时,卧房的大门打开,几个亲兵猛地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外面有贼人杀来,我们大部分兄弟都被迷倒了,放银子的地方也被他们占领了。” “外面都是贼人,大人,我们跳船撤!” 王涛露出震惊的神色,眼神狠狠地在伶人身上剜了几下,瞬间心如死灰。 不出所料,这群贼人是有备而来,在开船的时候就将一切都布置妥当,等到了夜深人静就杀人截船。 可恶,要是绕过漕帮这条线,他们就能躲过这次无妄之灾了。 以他的推测,这么精密的安排,除了那伙漕帮外,其他势力岂能做得出来? 财帛动人心呐。 “大人,你俩” 几个亲兵满脸鲜血,冲进来看到王涛怀里搂着一个伶人,似乎正在你浓我浓的样子,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想什么时候了,大人你还在这里苟且,大人你真的变了。 可王涛此时也很尴尬,他的小命就掌握在眼前这个蛇蝎毒妇身上,动一下就会死,完全无法回答那几位亲兵的疑惑。 突突突! 几只断箭从几个亲兵的背后袭来,扎进了要害,残存的亲兵遭受突袭,吐血倒地。 一个人影提着连弩走了进来,一身普通船工打扮,皮肤黝黑,正是那先前去底部船舱拜见大人物的船工。 “冷宗主,贼兵已肃清干净,教主吩咐到甲上集合。” 那普通船工恭敬地对伶人施礼,接着看了一眼被挟持的王涛。 “这个县尉该如何处置?” 伶人无趣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饱满的身材显露无疑,王涛眼里略闪过一丝痴迷之色。 “留之无用,杀了。” “软师傅,一路走好哟!” 性感柔媚的伶人朝王涛抛了一个媚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船工冷哼了一声,显然很不满自家宗主对一个小小县尉牺牲色相,提起连弩扣动扳机,突突突几下,直到将连弩里的断箭射完这这才停手。 王涛前胸插了几根淬了毒液的断箭,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船工又安装上几只断箭,离去犹觉得不解气,转过身来又朝着王涛射了几箭。 “该死的东西,竟敢亵渎我们宗主大人,老子射死你!” 甲板上,冷风呼啸。 河船四处点齐了火光,如同一个大火团,经过短暂的骚乱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十几个假扮成普通船工的教众迅速杀死了所有的乡兵,占领了藏银子的船舱,并且将其他商客都关进了舱房控制起来。 李香凝没有穿戴首饰,也没有化妆,此时更是穿一身笔挺的男人衣衫,如同一位翩翩如玉的公子。 身后照样跟着形影不离的侍女云蓉,其他教众纷纷在旁静等传候。 “启禀教主,所有乡兵都肃清干净了,剩余的商客都关进了船舱,等您吩咐。” 有教众上来报告,李香凝不为所动,而是首先问道:“人宗宗主,与地宗宗主何在?” 不等那教众回答,只见一个妖媚的伶人款款走了上来,朝李香凝施礼道:“冷月拜见教主大人,愿教主容颜永驻,威服八方。” 李香凝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异样,嘴角抽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人宗宗主冷月是前任教主的禁脔,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她的姨娘,此人一直对魔教忠心耿耿,又是历任两代教主的老人,在教内地位尊崇,就是她也要给几分薄面。 在魔教内,分为天地人三宗,宗下又分使、护法、堂主、旗主,教众遍布九州,势力盘根错节,每个宗都有不同的分工。 人宗负责情报探查,地宗负责对外战斗,而天宗负责的事情更为复杂,几乎所有事务都能插一脚,但因为选拔极为严格,故而人数不多,是魔教内的核心力量。 在三大宗主和教主之上,还存在着一个特殊的机构——封魔会,里面的成员都是历代在魔教叱咤风云,急流勇退的长老,具有至高的特权,封魔会决定的事情就连教主也无法忤逆。 不过封魔会很少过问俗事,都藏在暗处修炼,只有魔教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才会出现。 “那地宗宗主李复存呢?”李香凝不由得问道。 这时,从船舱里缓缓走出一个身体年迈的老人,身穿黑灰色衣袍,眼窝深邃暗沉,凡是他走过的地方,教众纷纷避之不及。 那办事的船工心里一惊,这就是那日在船舱底部潜伏的宗主大人,那时一个影子就给了他很重的压迫,而今见了真人,那种气场凝练如实质,完全不能与其对视。 “教主,老朽来迟了。” 此人就是地宗宗主李复存,也是七国江湖中驰骋江湖有名的大魔头,死在他手上的高手不计其数,与他同时代的佼佼者都成了过眼云烟,唯有他还健在。 李香凝淡淡扫了一眼这位魔教巨擘,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但很快就掩饰了起来。 她以弱冠之龄从父亲手里接任教主职位,威望不够,教内早就有闲话,以他如今的资历也得不到这些人真心的拥戴,但表面上顺从她就足够了,只要给她少许时日,早晚有一天,她能够完全掌控魔教,为己所用。 “事不宜迟,用快船转移银子,我们撤退。” 李香凝见众人到齐,忌惮官差会寻上来,于是下了撤退的命令。 这时那船工拱手说道:“教主,那些抓起来的商客怎么办?” 李香凝眼里闪过一丝凌冽,毫不留情道:“全部杀了,然后将船烧了,不要留下丝毫踪迹。” 嘶~ 众人听闻,心里一惊,这么多人说杀就杀了,教主大人心狠手辣真不是吹的。 冷月咯咯笑了一下,插话道:“那县尉王涛还以为是漕帮干的,这样也好,让他们狗咬狗去,我们就在一边看热闹。” 李香凝思虑道:“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在船上做些手脚,让人能够看出来是漕帮的手段。” 船工点头称是,带了几位教众下去安排。 李香凝几人登上快船,很快离开了那大料海船,身后又跟着几只快船,船长装着满满当当的白银。 “教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云蓉在一旁问道。 李香凝摆摆手,邪魅一笑,“按照原计划来,那些人一定不会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听其言,冷月和李复存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发声。 轰! 远处的海船爆发出轰隆的巨响,一团大火带着黑烟冲上天空,顷刻间,一条庞大海船就被拦腰截断,缓缓淹进了河底去。 天快亮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洁白的河面上漂浮着无数货物和残骸,还有被河水泡胀的尸体。 要不了多久,这些东西都会被前来打渔的渔夫发现。 第74章 爆款说书 云坞锅盔 (感谢酒酿团儿的打赏,蟹蟹,蟹蟹!!!) “就在这时候,听有人喊了一声:三姓家奴!休得逞凶!你家三将军,在此!” “咔~~~!” “什么东西狠狠砸到方天画戟上,就是吕布,要换别人这戟是非出手不可。赤兔马往后退几步,踏踏踏” “来将何名!?” “燕人,张飞是也!!!” “哦~~哎呀!吕布这才咂摸过味儿来,刚才他怎么管我叫三姓家奴哇?哇呀呀,欺人太甚” 茶馆里,正堂内人满如潮。 台上说书人手舞足蹈,口若悬河,说得精彩纷呈,台下的看客目不转睛,听得新潮彭拜,每到一个高潮就猛地鼓起手掌。 坐在前方座椅上的吴淳,惬意地品尝着好茶,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过去,心里暗暗有些惊讶。 堂内几乎塞满了人,有些没有座椅的就站着听,堂内站满了人,有些人就趴在外面的窗户上兴趣高昂地倾听,个个脸上潮红,比喝了几两白酒都要激动。 吴淳写出这三国演义没几天,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让珉州各大茶馆的说书人说几段,看看效果。 倒是没有想到反响出奇的好,现在各大茶馆都爆满了,各种各样阶层的民众都蜂拥而至,就为了听几段这新出来的三国演义,就算有些没有文化的下层民众,也十分喜欢这故事。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三国演义的影响力了。 作为四大名着之一,名垂千史的着作,三国演义的受众几乎囊括了所有年龄层的人,他的影响力遍布华夏,历经上百年而不断绝。 吴淳写出前四十回后,就将这些稿子印发出来送到各大茶馆。 原先还有些茶馆掌柜和说书人不屑一顾,但经过几天的发酵,他们发现市面上凡是有讲三国演义的茶馆全部客官爆满,那势头甚至超过每年一届的花灯节。 幸好为时不晚,于是这些人立刻派出几个资历老的说书人也开始说起三国演义,总算挽回一些颓势。 就这样,短短几天,整个珉州府的茶馆出奇一致地说起了三国演义,影响力渐渐波及到端国其他州县,三国演义瞬间成为现象级的爆款作品。 但随之也带来一系列不好的事情。 卖货的小贩歇业去听三国演义,原本热闹的街巷变得有些空了,各大商铺的店伙计也偷懒去看三国演义,商铺的服务水准下降了不少。 管理秩序的官差看见这个情况后,勃然大怒,派人去将商客小贩都打出了茶馆,然后这些官差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案子,占据了茶馆最好的位置听起了三国演义。 这等奇事逐层上报,最后被珉州府各大官员知晓,珉州知府沈承天知道后勃然大怒,接连下发十几道斥责文书,督促各层官员负起自己的职责。 但翘班的官差太多,一时也管不过来,于是有个官员出了个奇葩的主意,派了几个说书人在县衙轮班说书,这样大家办差的时候也能够听到说书。 沈承天无奈赞同,这样做后,的确很多官差都渐渐回到了县衙,很少有偷跑去茶馆的,毕竟在县衙就能听说书,何必去茶馆浪费银子呢。 如此一来,珉州府官场的待遇陡然提高了不少。 这些事情都是由三国演义闹出来的,但原作者此时却毫不知晓,并且还在为自己成了个合格的文抄公沾沾自喜。 吴淳哼着小曲,看着台上说书人,满脸笑意。 “这下三国演义取得成功,想必也震惊了珉州文坛,明日去李府参加宴席,我也有几分底气了。” 他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进入李清晏的视线,然后成功拜师,好抱住这位一代大儒的大腿。 至于名声,他不在乎,在文坛那些雅士看来,三国演义就是野史,难入大雅之堂,所以吴淳被其他文人打压那是必然的,毕竟这个时代讲究正宗,只有正经的史学才能入他们的眼。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三国演义成为盛极一时的民俗文学,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是正常的现象。 相比较而言,民俗文学通俗易懂,人物丰满,不落窠臼,更能与黎民百姓打成一片。 吴淳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转身离去。 “唉,该回去码字了,都在等我更新呢,可不能辜负广大读者朋友的一片真心。” “不过幸好我没有写自己的真名,要是被那些极端分子知道,更新晚了,会不会给我寄几十箱菜刀啊。” 吴淳刚起身,一个灵活的胖子快速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占了吴淳的位置,随即朝吴淳递去一个和善的眼神。 “大家真是热情啊。” 吴淳却不知,现在茶馆的好位置都被吵到了天价,十两难求,但这也抵挡不住那些有钱人想要听说书的心思。 吴淳摇头失笑,随即一边道歉,一边挤了出去,到了门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以后他可再不敢来了,要是出现什么踩踏事故,小命都不保。 话说要是讲到刘关张三兄弟死去的情节,这些老粉会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啊。 想到这里,吴淳就觉得不寒而栗。 门口,一个小贩站在一个摊子前,见到吴淳走过来,拘起笑容问道: “客官要不要来一个热腾腾的云坞锅盔,刚烤好的,可香了,包准你吃了还想吃。” 嗯? 云坞锅盔? 吴淳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小贩,还有他身边的摊子,突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摊子,这烤炉,太像后世的公安锅盔了,对于吃了十几年的老粉来说,吴淳看见这摊子,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一样。 前世他也是一个公安县人,家乡最熟悉就是这驰名华夏的小吃,而今再见,倒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就给我来一个。”吴淳淡淡一笑道。 小贩恭敬地问道:“您是要梅干菜的,还是猪肉味的,还是怪味的?” 吴淳眼前一亮,好家伙,那吴大可都琢磨出几个品类来了,他可没有将这些告诉过他啊。 看来他这个表兄挺适合做小吃生意的,给客人更多选择,还能增加顾客粘性,提高回头率。 “怎么没有甜味儿的?”吴淳好奇问道。 小贩顿时语滞,陪笑道:“哟,客官你可就为难我了,这糖可不容易弄到,只有大户人家才有机会吃到,您经常吃到糖没错,但我们可不敢售卖,这糖可是官府垄断的生意。” 吴淳尴尬一笑,摆摆手说道:“那就梅干菜。” “好咧,你稍等,这就出炉。” 小贩回了一声,手脚熟练地在那炉子里掏出一块烤好的馕饼,这时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上来购买,他顿时忙得不亦乐乎,但手上功夫依旧井然有序。 “你这手艺是谁教的,以前怎么没见到过这锅盔?” 吴淳拿着那梅干菜锅盔,忍着滚烫,咬了一口,口齿留香,暗暗点了一下头,有那味儿了。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 小贩一边忙活一边回道:“嗨,我这手艺不值一提,我们掌柜的手艺才叫一绝。他在西坊开了一个店面,专门提供原料,我们就推着摊子出来售卖,每日赚点糊口钱。” 吴淳暗暗点头,这吴大可动作挺快的,没几天的功夫就将生意做到全城了,以后大有可为啊。 等他攒够了本钱,就可以在珉州府开一家大酒楼,那时有吴淳出谋划策,还有这么多回头客,他的酒楼想不火都难。 为了家族这些子弟,他可谓是呕心沥血了。 小贩又说道:“客官你们喜欢,以后多照顾照顾生意,我们在全城街巷都有摊子,专卖这云坞锅盔,味道正宗,价格公道,绝对让你们满意。” 摊子前一大堆人捧着一块锅盔啃,那画面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吴淳听着小贩的话,看着这副场面,顿时有股恍如隔世之感,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家乡。 第75章 粉丝礼物 每日一更 (感谢巧合巧大大的打赏,蟹蟹,蟹蟹!!!) 吴淳回到客栈后,前脚刚刚迈进房间,朱光武从隔壁走了过来,眼里充满了埋怨。 “好了好了,我只是去茶馆坐坐,没有事的,以后出去一定叫上你!” 吴淳实在受不了朱光武幽怨的眼神,解释了一句,随即将手里吃剩的锅盔放在朱光武的手里。 “呐,这是我买的锅盔,给你留了一半。” 朱光武没嫌弃,接过锅盔放在嘴里嘶咬了一口,眼里依旧充斥着不满之色。 以前两人在云坞村的关系很好,一起吃饭玩耍都是常事,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里正让我好好保护你,以后再不能一个人出去了。” 吴淳摊开手作投降状说道:“好好好,下次一定。” 说着,两人走进房间。 送水的店小伙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来,小心地将箱子放在地上,然后恭敬地说道:“吴公子,这都是我们客栈从各大茶馆那里接到的东西,都是给您的。” 吴淳吃惊地指着自己,问道:“给我的?” 他在这珉州城无亲无故的,谁会给自己送东西,而且这箱子里的东西还是从各大茶馆来的,该不会是? “吴公子你慢慢看,我先下去了。” 那店伙计崇拜地看了一眼吴淳,欣喜地转身走了出去,不忘把房间的门带上。 三国演义的作者竟然在他们的客栈内,这可是真是一件大好事,店伙计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但掌柜有交代不能说出去,所以他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种的名人肯定很烦外人骚扰,所以才躲在这客栈找个清静自在,嗯,肯定是这样。 他可是除掌柜之外,第二个知道这个大秘密的人,而且他可是亲自负责服侍吴公子这个房间,天天都能瞻仰吴公子举世无双的容貌,真是好激动啊。 这么想着,店伙计一路乐呵呵的,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房间内,朱光武警惕地看着地面上的箱子,提醒道:“这里面可能有暗器,让我来开!” 吴淳顿时翻了一个白眼,觉得大旺这好歹有点神经质了。 他一不是朝廷高官,二不是十恶不赦的江湖大盗,人家吃饱了撑的来杀他这个穷秀才。 “这是粉丝送来的东西,不用担心,我自己来开就是!” 吴淳走到箱子跟前,提起拉环,打开了箱子。 朱光武退了几步,疑惑地嘀咕道:“粉丝,是啥东西,食物乎?” 吴淳没听到朱光武自说自话,他心神都凝聚在箱子里的物品上。 满满当当的物品,各色各样,给他开个杂货店都够了。 “这菜刀?麻绳?银针?木棍?内衣?这都是啥啊。” 吴淳差点崩溃了,作为三国演义在这个时空的作者,热情的粉丝送点正常的礼物不过分。 为啥他却收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他也没有写出什么少儿不宜或者十分“治愈”的情节啊,为啥送些菜刀木棍的,这是让自己自裁谢罪吗? “唉,这届粉丝带不动啊” 吴淳捂住口鼻,在箱子里翻翻捡捡,总算是发现一个比较正常的礼物——一封书信。 “哎呀,还是有脑子正常的粉丝啊。让我来看看,里面是怎么夸奖我的?” 吴淳打开信封,掏出信展开来阅读,瞬间眉头一皱,接着满脸黑线,将信件揉成了一个纸团。 朱光武好奇问道:“信里说了什么?” 吴淳阴沉着脸,咬牙说道:“一个自比曹贼的人,让我在里面给曹操多加些戏份,他喜欢看。” 朱光武挠了一下脑袋,他也听过一些三国演义,知道曹操好为人妇,想通其中的意思,顿时摇头失笑。 吴淳悲愤说道:“这都是什么读者,气死人了,竟敢还对我提要求,有的看就不错了。” 朱光武尴尬一笑,没敢反驳。 呯呯! 这时,那店小二去而复返,走进房间来说道:“吴公子,那白云茶馆的掌柜来了,说存稿都说完了,敦促您赶紧更新后面的故事呢,他问您写好没有,我这就代劳送过去!” 吴淳横了店小二一眼,随即从书桌上拿出一回的书稿,递给店小二。 “吴公子,这” 店小二有点懵,以前不是两更的吗?怎么现在只给了一更啊。 这种章回体小说,一回足有接近万字,要是每天两回,说书的人拿回去修缮一下,一天说两回刚好合适。 要是每天就一回,那么只够半天说的,几乎少了一半。 “你去告诉他们,以后由原来的两更,改为一更,其他的我不管,规矩立在这里了。” 吴淳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店小二身子一抖,见吴淳在气头上,没敢反驳,一溜烟转身走了出去。 唉,这每天一更,不知道多少人要有意见了。 朱光武看看吴淳的模样,努力憋着没笑,这家伙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这次终于有些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吃了一次瘪。 吴淳指着那箱子道:“都给我全部丢出去,以后还有粉丝送来的东西,统统送回去,我不需要。” 朱光武闻言,摇摇头,收拾东西起来。想到了什么,又转身问道: “要不要将你的真名说出去,不然明日谁知道你就是三国演义的作者,只怕连门都进不去。” 吴淳想了想,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看那店小二是个多事的,说不定早就弄得众人皆知了,你看各大茶馆的掌柜都将东西送到我这里来了,肯定是知道我身份的。” 朱光武微微颔首,他还准备想想给吴淳提高知名度的,既然别人代劳,何乐不为,也省了他一番力气。 刚走出门,吴淳突然惊声道:“不行,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立马收拾东西转移。” 吴淳起身收拾书稿,一边手忙脚乱,一边观察窗户外的情况。 朱光武没想明白,不解问道:“好好的住着,为什么要搬走,这家客栈还不要钱,多好啊。” 吴淳解释道:“你不懂那些人的热情,就隔壁一个茶馆,就堆满了无数观众,连官府的官差都在听这三国演义,你说这规模有多么吓人。” 朱光武更奇怪了,“这不更好么,不正是你想要的?” 吴淳眼里闪过一丝忧虑,“那是之前,就在刚才我决定每日一更,这要是被那些听客知道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所以我们赶快转移,越快越好!” 朱光武瞬间懵了。 好家伙,倒头来还是你在搞事情,现在让大家一起跟着你逃命。 他能够想象,得不到满足的人们会冲进客栈,然后将吴淳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逼迫他,蹂躏他,让他每天更新,过着非人的残酷生活。 “你要不,恢复一天两更?” 吴淳顿时宁死不屈喊道:“本少爷一口唾沫一口钉,岂能说改就改,没商量,赶快走!” 好,有骨气,跑得也最积极。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朱光武催动自己的轻功,回到房间收拾东西,紧急召集其他族人赶忙离开。 一盏茶的功夫,吴淳和朱光武就离开了客栈,扎进了人堆里不见了踪影。 送完书稿的店小二伤心地回到客栈,走到吴淳的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书桌上的书稿也不见了。 奇怪,半个时辰内还在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客栈掌柜和店小伙四处寻找,也没有见到吴淳的人影,最后只能判定这人是离开了。 不过他们想不通,为何住的好好的,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跑了呢? 正当掌柜疑惑不解的时候,店小二指着窗外,满脸震惊地说道: “掌柜的,我,似乎知道为何吴公子要跑路了。” 掌柜顺着方向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尖往上冒。 只见隔壁的茶馆听到每天一更的消息后,愤怒的听客瞬间不干了,也不知道是谁带队,乌压压地一群人,提着桌椅板凳就朝客栈这边来。 “打死原作者,老子正听得爽,结果给我每日一更!” “把他关进黑屋,给我们天天写。” “对对对,兄弟们,人就在这家客栈,叫吴淳来着,冲啊。” 控制不住的人群蜂拥而至,冲进了客栈开启了粉丝反对作者的反攻之战。 第76章 范霖之忧 吴淳心计 范府。 范霖第一时间从下属口里知道了王涛押去的银子被不明势力劫了。 “怎么可能?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劫官府的赈济银子,简直是自找死路?” 范霖知道这个消息后,下意识是不相信,这很有可能是假情报,为了误导别人的。 王涛和他的亲兵死了,百万两雪花银莫名其妙被劫了,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朝廷肯定会发怒,上面会派出大量的暗探和官差来盘查,会死很多很多人。 端王沉寂太久,很多人没有见过他发怒了,但是范霖深深的明白,皇帝一怒伏尸百万,会牵连无数人,官府会杀的人头滚滚,所有跟这件事情扯不清的势力都会被连根拔起。 就连他也不例外。 府里的小厮硬着头皮说道:“公子,此事确凿无疑,外出打渔的渔民发现了海船,珉州府的官差全部出动,整个珉州城进入了戒严状态,不查清元凶,是不会罢手的。” 范霖比谁都明白,都过去了一天一夜,还没有哪支势力宣称对这件事情负责,官府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宁肯杀错绝不会错过。 最重要的是,王涛可是他的人,这要是查到他的头上,他怎么也择不清这干系。 “狗日的王涛,你自己作死别把本公子也带上啊。” 范霖之前还不知道王涛的谋划,只知道他奉了张奉的命令去送一批银子,心里并没有在意,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他就突然觉得不正常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珉州府没有一点动静,这么大笔银子,张奉好歹要上奏给珉州知府决断,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张奉的请示文书。 这件事,很离奇,十分的离奇。 而且这王涛是猪吗?竟然人家张奉要找死,你怎么就跟着人家去送死,好歹先跟我商量商量啊。 “这王涛该死,该死,该死!” 要是王涛还活着,范霖也会把他碎尸万段,这么蠢的下属不杀留着过年么? “这件事是捂不住的,云熙行省肯定会派提督下来总领全局,甚至还会出动三司会审,这下子珉州府的天就真的要黑了,许多人都会死,漕帮脱不了干系,张奉脱不了干系,就连我也无法逃脱。”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端王的手段有多么冷酷无情,当年皇后外戚干政,年轻的端王什么话都没有说,暗地里调兵遣将,一夜之间将一个公爵府大大小小上千口人尽数杀尽,鸡犬不留,那夜端朝国都所有人胆战心惊,生怕端王会迁怒到他们的身上。 那时的范霖还小,但他清楚地看见了那公爵府的一车一车的人头游街示众,那种强烈的冲击力至今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纨绔放荡,但不傻,触摸端王底线的事情绝对不会去碰。 先前他诱使马风率众截取了皇冈,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群不知死活的马匪罢了。 但这次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在珉州府境内,堂堂县尉王涛以及五百亲兵竟然遇难,这得是有多么大胆子的势力能够做得出来? 马风劫银子只算是匪患而已,但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定性为造反,杀害朝廷官员,这不是跟朝廷对着干是什么? 那小厮心神忐忑道:“公子,我们是否将这件事通知老爷,让老爷来定夺?” “对对对,立马通知我爹,问问他,该怎么办?” 范霖这时才想到自己有一个无比厉害的老爹,有老爹出谋划策,应该能够将这些负面影响抵消,毕竟老爹挂着吏部尚书的职,在端朝大大小小官员中都有几分薄面。 小厮下去后,不到一会儿,范府的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公子,李儒师府邸送来请柬,邀您明日前往府上一聚,听说李儒师要在众多学子中挑选一位关门弟子,这个机会难得啊。” 范霖正生着闷气,毫无兴趣道:“给我拒绝了,现在我没这心情。” 管家看看范霖,劝道:“公子,我知道你因为王涛的事很烦心,但您想想,要是您表现的过于反常,一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所以啊,您最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照常去参加这宴会。” 范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本公子要是不去,倒是不符合我在外人眼里的气质,明天就去逛一逛。” 管家摇头道:“公子你非但要去,还要惊艳四座,成为李儒师大人的得意门徒。” 范霖不悦地问道:“这是为何?” 管家见范霖还没有明白过来,只得耐心解释道:“公子你要是成了李儒师的门徒,介时就算有朝廷的大官盘问,你只需让李儒师说你几句好话,那些大官岂会为难你,这正是自保之道啊,您原本就是的礼部尚书之子,又成了李儒师的关门徒弟,以后在官场谁还敢难为你啊。” 范霖眼睛一亮,拍手道:“嗯,说的有理,本公子这就准备准备去。” “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奇珍古玩,还有名人字画,介时李儒师看到您的孝敬,一定会高兴的。” 范霖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 “到时还有知府大人亲临,老爷都打理好了,到时他也会为你美言几句的。”管家接着补充道。 “不错不错,如此十拿九稳!”范霖咧开嘴角笑道。 双管齐下,他就不信那个李清晏不答应。 “呼,终于摆脱了。” 吴淳躲在吴大可租赁的店铺里,看着茶馆的人们忿忿的离去,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两人一路奔跑,总算是有惊无险躲过了这一劫。 暂时躲在吴大可的店铺,想必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是西坊,比较偏僻,就像是个批发市场,平时来这里的人很少。 吴淳和朱光武住进了吴大可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他俩将在这里躲过考试前的几天,直到考完结束后回到云坞村。 安顿下来后,吴淳依旧有点惊魂未定之感,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被愤怒的群众围堵,然后被迫接受凄惨的命运。 还好,他的脑子足够聪明,反应够快,抓住时机跑了出来。 “二旺,你还是恢复二更,再这样下去,我怕你活不到将这本书写完的时候了。” 朱光武心里是有点怕了,连忙劝说起了吴淳。 吴淳心里虽不服气,但形势比人强啊,他不低头也不行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我就给你这个面子,恢复二更!” 吴淳终于还是妥协了。 说实话,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读者发出来的庞大力量,更何况他这书是适应每个年龄层的人,那受众群体太大,一旦凝聚起来那力量足足可以颠覆一切。 “丢脸,丢大脸了,我这副样子明日去参加那宴席,让我情何以堪啊。” 朱光武很平淡地说道:“反正你也不要脸,怕什么?” 吴淳翻了个白眼,想想也是,他吴淳本来就没有太在意面子这东西,让那些人就说去,又不会掉他一块肉。 “不过为了给李儒师留下深刻的印象,我还得做一些布置。” 朱光武挺好奇的,你现在还在被人喊打喊杀,还想出去作什么妖啊。 吴淳二话没说,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半晌,这才停了笔,得意地看着书桌上的东西。 “有了这东西,那李儒师总不会忘了我。” 接着吴淳将另外两回的书稿连着这张纸递给了朱光武,不忘嘱咐道: “迅速将这两样东西都散发到各个茶馆掌柜的手里,要求他们必须当着众人的面读出来,越多人知道越好!” 朱光武接过来没去看,塞进怀里,二话不说走了出去。 “明天,想必有好戏看了。” 吴淳嘿嘿阴笑,那模样像极了抢夺小孩子棒棒糖的坏叔叔。 第77章 朱门难进 不自量力 次日,整个珉州城就出现了一个大新闻。 愤怒的民众袭击了一家客栈,让那三国演义的作者重新恢复了两更,然后在公布新章节时,结果那作者还夹杂了一些私货。 一份致谢函,而且必须在所有茶馆当着民众宣读。 好,三国演义忠实听众还是有点度量的,既然你要感谢别人就感谢好了,我们权当作个吃瓜群众。 可吴淳在致谢函里没有感谢别的,就特别感谢了一番李清晏的教导。 一些有见识的民众瞬间懵了。 李清晏,珉州府提督学政,一代经学大儒,跟你一个穷秀才有个毛的关系。 就算是拍马屁也要沾点边好。 而且吴淳在里面写的那些话,简直让在站的听众惊掉了下巴。 “我与李公神交已久”“李公在梦中为我授业解惑,如此我才能写出三国演义这样名篇巨着”“伯牙子期,知音难觅,希望有再见之日”“得见李公一面,死也足以” 这些话看似真心实意,但在民众眼里,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头呢? 要是你对什么美女花魁这样说就罢了,而李清晏可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子,你这番露骨的言论,很容易让人想偏啊。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想法是这吴淳太不要脸了,竟敢公开舔李儒师,这完全没有下线了啊。 人都没见过,你就说神交已久,人家认不认识你都还不一定呢。 不过随着《三国演义》成为热门,想必那些文人雅士也听过了吴淳名号,但这名声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 喜欢《三国演义》的自然称赞吴淳,而认为《三国演义》俗气的也大有人在,故而那李儒师的态度到底如何,还真的说不准。 “听说今日李儒师在自家府邸选择门徒,那三国演义的作者吴淳也会去,我们不如去瞧瞧?” “对,去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作者,是怎么被轰出来的。” “大家带好板凳瓜子花生,今天绝对有大戏可以看了,说不定吴淳连门都进不去。” 一开始,这些闲着无聊的人们只是一小部分,后来随着加入了许多书生以及无知群众,人数越来越多,足足有几千人,纷纷奔向李清晏的府邸。 而且还不断有更多人加入进来,只为了看吴淳的笑话。 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其实还是被吴淳那每日一更的事情害的,以至于让听众对吴淳的印象变得很坏。 二更本来都嫌少了,你每日一更就太过分了。 地主家的驴都不敢这么休息啊? 故而三国演义的诸多听众抱着报复的心理,纷纷拥着去李府看吴淳的笑话。 在他们看来,吴淳想要凭借三国演义挤入珉州府的上流文人阶层,绝对是痴心妄想,那个阶层的人非富即贵,而且特别讲究才华,吴淳写故事的能才是有,但毕竟跟真正的才子还有一大截差距。 李府门口如今已是门庭若市了。 进进出出的,除了家仆婢女外,都是衣着华贵的才子佳人,还有许多珉州府权柄在握的官员士绅。 真正是:谈笑无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种珉州城顶级的宴会,就算在云熙行省都是十分罕见,没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连门槛都踏不进去,就连许多举人秀才只有资格坐在最外围的位置。 刚刚到李府门口的吴淳,看见如此盛大的场面,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还是被古人如此逼格满满的宴会给震惊到了。 这可真是宾客云集,高朋满座,奢华至极啊。 不过正和他意,只有这样高逼格的宴会才配得上他做出这么多铺垫啊,要是一般般的宴会多没有意思。 人越多越好,这样他才能出尽风头,打一些人的脸,然后成为全场最瞩目的明星,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吴淳满脸兴奋地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李府的朱红色大门,眼里露出精光。 这次出行,只有朱光武一人陪同,吴淳没有叫太多人,因为在这种地方不是你人多说了算,反而会被有心人说成聚众闹事。 吴淳与朱光武相视一眼,随即眼神坚定地朝里走去。 “我的珉州之行,就从这里踏出第一步!” 吴淳话音刚落,刚要踏入李府门槛的那一刻,突然一个身穿青衫的家仆拦住了两人,稍带冷意地说道: “两位,请出示你们的请柬。” 两人停下脚步,接着被拦在了门外。 吴淳略带愕然道:“什么请柬?” 那家仆嗤笑了一声,指着别人递过来的朱红色请柬,轻蔑道:“就这个请柬,我们家老爷发出去了五百多份,要是两位没有收到请柬,请移步他处。” 吴淳:“” 这就尴尬了,还没进门就被家仆拦下,他俩手里也没有那家仆说的请柬,结果连门都进不去了。 那上千看热闹的群众匆匆赶来,刚巧碰见吴淳被家仆拦在门口的场景,顿时哄堂大笑。 “看到没,我就说,作者君绝对进不去。” “哈哈哈,活该,叫他昨天决定一更来着,断更遭报应了。” “回来,这个地方不是他能去的,还是回去给我们写书,让我们满意了,给他打赏个仨瓜俩子,足够他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上千人聚在李府门口,议论纷纷,几乎都是在嘲讽吴淳,等着看他的笑话。 更可恶的是,还有个衣着光鲜的胖子走上前拿出请柬,对吴淳说道:“要不这样,以后你每天更新十个章节,我就把自己的请柬让给你,让你进去见见世面。” 吴淳气炸了,这是要狠狠压榨他的劳动力吗? 一天更十章,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勤快啊。 吴淳直接摇头拒绝了。 “给你机会不把握,算了,我先进去看看热闹,作者君,你就在外面吹冷风。” 那胖子满脸得意地背着手走了进去,临走时还不忘挑衅吴淳一眼,顿时闹得全场轰然大笑,纷纷说吴淳不自量力。 吴淳扫视这群听众,内心充满讽刺的笑意。 真不愧是遗传在基因里的吃瓜心理啊,就算是古人,也有一颗八卦和看热闹的心。 三人成虎的道理他最懂了,舆论很容易被引导,在有心人的鼓动下,这群人已经失去了是非观念。 这么喜欢看他出丑,搞臭他的名声,除了那些忌恨他才华的人,再也找不出来其他人了。 分了别人的蛋糕,就得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吴淳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在昨日那场暴动发生后,他就敏锐地感到其中的反常。 因为就算他的作品再如何受欢迎,听众再怎么对他一更的决定有怨言,也不会闹到光天化日去打砸抢客栈。 这里面绝对有人引导,目的就是搞臭他名声,甚至在群众的意志下把他弄死。 其心可诛啊!! 真不愧是大端朝啊,大城市啊,这斗争形势多么高级。 玩弄道德,引导舆论,将事情由小变大,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第78章 排挤异类 惊呆熟人 吴淳和朱光武被晾在了门口,门内丝竹绕梁,喧哗声震天,看来正进行得十分热闹。 “不如我们走。”朱光武说道。 吴淳摇头道:“现在走,我还有什么脸面,做了这么多布置,就等着这一天了。我猜测里面那些滚滚诸公早就知道了这里的事情,只是没有任何动静,因为我们不值得他们挪一下屁股。” 朱光武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甚至那个李儒师也知道了,但是他依旧没有派家仆出来接你,这说明他们不欢迎你。” 的确,吴淳跟李清晏对着干,人家修了一部正史,而他却写了一部故事书,李清晏会对他有好印象才有鬼了。 吴淳淡淡一笑道:“我来这里就没有想过受他们的欢迎,但我有信心,让那李儒师对我刮目相看,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可你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朱光武心里很无奈。他觉得吴淳疯了,没有请柬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去,何必还站这里吹冷风呢。 “一切皆有可能!” 吴淳转头扫了一眼民众,眉眼闪过一丝凌冽,随即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守门的青衣家仆。 “这临安县县令张奉大人的书信,请转交给李清晏先生,他见到这封书信,会见我的。” 听到吴淳的话,家仆起先还有点不以为然,不过门口这么多人围堵实在不雅,心里想着早点将这个人打发,于是就转身走了进去。 “你们看,作者菌想通过一封书信就被李儒师接见,太草率了。” “对啊,我看根本不可能,李儒师是何等大人物,岂会看重吴淳这等酸秀才。” “看着,他没有那个命的。” 吴淳没去管其他人的言论,静静地站在门外等着。 不到一会儿,门里出来一个人,还是那个身穿青衣的家仆,看着吴淳的眼神也变了。 “我家老爷说请公子进去一聚,不过另外一位公子要留在外面等候。” “麻烦了。” 吴淳转身递给朱光武一个眼神,随即头也不回地跟着那家仆走进了门里去。 围观的众人顿时炸开了,个个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突然间,大家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作者菌真的凭借一封书信就被李儒师请进去了?这是谁的面子啊,这么大。” “难怪人家能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来,还是有几分实力的,不然你说李儒师会答应接见他吗?” “不好看,不好看,回去听说。” 一群人见热闹看不成了,也就纷纷散去了。 要说他们错了,这不存在的,当一个人做错事可以承认错误,但是两个人,三个人,甚至上千人聚在一堆的时候,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正义的,没有人会觉得自己错了,只是觉得有点失望而已。 因为吴淳的事,李府内几百号有身份的才子士绅都吵了起来。 不过大家一致地认为吴淳写的三国演义俗不可耐,难登大雅之堂,这等民俗作品只不过当个故事看罢了,愚弄百姓的东西,不入他们的眼。 在最里面的大堂内,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珉州知府沈承天、范府范霖、兴隆绸缎庄沈苏苏以及其父沈百万,和许多珉州豪贵才子都聚了在一起。 “李儒师来了,李儒师来了。” 在一个年轻举人的欢呼下,只见一个矍铄的老人缓缓从内院走了出来,众人纷纷起身拜见,许多秀才更是跪呼山长。 因为秋闱在即,李清晏作为此次乡试的主考官算是这些秀才的门生了,礼数周到总没有坏处,说不定还能得到李清晏的青睐,在改卷的时候给他们松一松呢。 李清晏穿着一身青蓝色士子服,一抹白色胡须,不怒自威,有股学士大儒肃穆端庄的风范。 他在端朝文坛也是出了名的治学严格,甚至几乎达到了苛刻的地步,尤其注重清誉,很少干预朝政的事情,在文坛享有盛名。 “感谢大家今日光临寒舍,本来秋闱在即,我这么大张旗鼓是有违规矩的。” 李清晏走上前来,面带严肃地说道:“但我深以为传承的重要性,我这一身学问不传下去,岂不是太过于可惜,所以这才唐突举办这次聚会,希望各位才子都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 不熟悉李清晏的人初次听见他说话,可能会觉得这人说话很糙,不像是一代大儒说话的水平,但熟悉李清晏的人都知道,这样说话才符合李清晏的脾气。 李清晏一向是心直口快的人,内心直率,没有勾心斗角,一门心思扎在学问上,所以才能做出这么大的成就出来。 他很少接触迎来送往的事情,不过由于他名气实在太大了,纵使有许多官员看不惯,依旧还要恭敬地上门拜访。 这时,珉州知府沈承天站了出来。 这里他的官位最大,李清晏说完后,由他发言最符合规矩。 “李儒师说的是,我们珉州府人杰地灵,在座的各位年轻人都是学识有加,心有抱负的人,借着李儒师此次宴会,也是对我们珉州府这几年教化工作的考察,你们一定不能藏私,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 众位文人恭敬作礼回应,李清晏大手一挥,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各自回到座位后,珉州知府坐在李清晏身旁,朝不远处的范霖示意了一下,正准备引荐,不料这时外面有个家仆领着个人走了进来。 那家仆来到李清晏身边,恭敬道:“老爷,吴公子到了。” “知道了,让他过来,我有话要问。” 李清晏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随即又转头对珉州知府沈承天说道:“府尊见谅,我这里有个奇人想见见,你有何事可先跟我说来。” 沈承天淡淡一笑,摆手道:“小事罢了,不知是什么奇人,还得你李学政亲自接见,让我们也看看如何?” “如此也好。” 李清晏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一个长相俊美,身材修长的公子走到近前。 在场有几个人还是见过吴淳的,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他,一时间也议论纷纷起来。 “这是谁啊,长的这般俊俏,哪家的公子啊。” “什么公子啊,不过是山村里冒出来的穷酸秀才罢了。” “他写了一个三国演义来着,在茶馆里听众很多,导致小贩不卖东西,官差不办公务,全城因为他这个故事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 “就是他啊,那个妄图每日一更的作者,真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吴淳在外面有多么受欢迎,在这里就有多么令人不齿,在场大多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一来看不起他的穷酸身份,二是更是看不起他写了一些俗气故事来取悦百姓。 学而优则仕,读书人都是要骨气的,当大家都在装清高学做官的时候,你却去写什么小说发财出名,不骂你骂谁?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这个想法,好像不跟他们合群的读书人都是异类,必须要清除出读书人的队伍。 这里面还是有几个清醒的人,首先就是兴隆绸缎庄的沈苏苏。 这是个知书达理、美貌无双的佳人,身边从不缺少吹捧他的文人,但是今天看到吴淳那时候起,她就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吴淳变得太不一样了,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弟子,那种巨大的反常让她觉得有点恍惚,心理更是难以置信。 说起她和吴淳的因缘,说来就长了。 吴淳家世没有败落之前,天天对她死缠烂大,后来被范霖打下深渊,本以为两人再没有任何交集,结果后来吴淳又出现在她的视线内,而且一出手就是让他们绸缎庄赚大钱的法子。 现在凭借着云坞火柴打广告,他们兴隆绸缎庄的生意蒸蒸日上,已经远远超出了其他几家老牌绸缎庄,隐隐有珉州城第一家的趋势。 这一切都还得感谢吴淳的功劳。 沈苏苏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后来吴淳一次次的表现让他不断的惊讶,打跑青州马匪,训练乡兵守备团,设立私塾,建立吴氏作坊,这种种行为,已经完全超出她的预想。 难道这个纨绔子弟,真的开窍了? 另一边,范霖看着沈苏苏的眼神一直盯着吴淳,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里散发出狠毒之色。 第79章 知府为难 吴淳难为 范霖看着吴淳的眼神里,充斥着轻蔑和冰冷,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直到看到吴淳的那刻起,尘封的记忆涌回脑海,他才想起将眼前这个男子与以前那个被自己玩虐的纨绔重合在一起。 在几年前,珉州城出现了一个超级纨绔。他吃喝嫖赌,架鹰斗狗,不务正业,除了没有强抢民女之外,什么事情都干过。 按照正常的规律来讲,他和吴淳或许成为沆瀣一气的好友,因为他们都是那种钱多没处花的纨绔子弟,人生失去了目标,只有在酒桌赌坊妓院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但可惜的是,他和吴淳成为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因为一个女人,兴隆绸缎庄的沈苏苏。 这个女人是个精于算计的尤物,范霖看到沈苏苏的那刻起,就把她定为了自己的禁脔,他发誓要得到这个女人心。 于是冲突就在这一刻爆发。 那时候的吴淳就像个无法无天的大傻子,总是对沈苏苏死缠烂打,而这只会让对方更加讨厌,范霖则表现得更加隐晦,耐心地寻找机会,既想将吴淳搞破产,也想彻底占有沈苏苏。 后来范霖让血冥帮谋夺吴淳的家产,失去了金银的吴淳,就是一只失去了骨头和主人的狗,只能去流浪,去乞讨,然后说不定死在哪个街巷。 他的计划成功了。 吴淳彻底破产,被赶回了祖地,沈苏苏的身边再无男人敢跟他竞争,可几年过后,他也没有得到沈苏苏的心,两人也只是停留在表现的礼貌关系。 范霖没想过用强吗? 他想过,但一来沈苏苏很聪明,身边总有人跟着,二来作为富商之女,范府也是地方豪绅,范霖忌惮范家的实力,也就没有采取过激的行为。 但在他的心里,总是有那么一个目标,得到沈苏苏。 而现在吴淳陡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个情敌再次回到珉州城,范霖心里的愤怒不可想象。 一个本该死去的废物,竟然以这个姿态重新出现在宴会上,范霖很惊讶,同时心里的恨意更加重了。 既然你自己来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 这次我不会让你那么好过。 众目睽睽之下,吴淳走上前来,拱手作揖,礼节十分恭敬,没有半点不敬的样子。 “学生临安县下辖云坞村秀才吴淳,拜见山长大人。” 李清晏似乎有点怒气,只闷声嗯了一下,随即拿起那封吴淳递上的推荐信,眼神犀利地问道: “张县令在信中提及你,百般夸赞,说你才高八斗,智计百出,老朽不便评论,只问你,张奉与你是何关系?” 吴淳心里一咯噔,李清晏说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怀疑他是否有真才实学,这才询问他与张奉的关系,要是过于亲密或者结了姻亲,这封推荐信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想到此,吴淳毫无负担,直言道:“禀山长,我与张县令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们吴氏家族做火柴生意的时候,有幸得见县尊大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吴淳话里的意思很简单,我和张奉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情,至于信里说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这时,一旁的珉州知府沈承天见状,正好桌面上有几个火柴盒,他拿一个来左右翻看,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火柴盒当真精致方便,难道这是你做出来的?” 吴淳没有反驳,这件事情人尽皆知,说不得谎,当下恭敬地朝沈承天作揖道:“府尊英明,这只是闲暇游戏之作,登不了大雅之堂。” 沈承天淡淡一笑,摆手道:“这等利民之物,我看别人也做不出来,你竟然能够想得出来,想必是有能力的,不用谦虚,谦虚过甚,可不是好事!” “府尊大人过誉了。” 吴淳淡淡地再次作揖说了一句,态度端正,丝毫没有倨傲的样子。 沈承天见吴淳没有上道,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失望。 他借用火柴盒这东西来捧杀吴淳,正是要激起在场所有人读书人的愤怒,但显然这小子精的很,没有上他的当,否则今日吴淳的名声就能搞臭了。 一个秀才起了狂狼之心,看不起在座的文坛新秀,那么这个人就算是废了。 沈承天暗觉得可惜,心里微怒,随即眉眼一挑,带着自嘲说道: “就这等小物件,卖遍整个两江之地,每日进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想必你这生意比我们一年的俸禄还要高个几倍?” 在场众人听闻,面面相觑,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火柴盒他们也经常用,本来只觉得赚个薄利,没想到能这么赚钱,薄利多销,要是销往七国九州,火遍千家万户,积少成多,这可是一笔长久的进项啊。 顿时,许多心狠的商人露出了几分贪婪之色。 吴淳大概弄明白了,这知府也不是什么好鸟,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啊,搞不臭他的名声,就激起在场商贾的抢夺之心,让他的生意做不下去。 从未见过这般狠毒之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他陷入万劫不复,还没进入官场就遭受这样的灾祸,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吴淳没搞明白的是,自己哪里惹了这尊大神啊,怎么硬要搞死自己? 吴淳心念急转,遂拱手作揖回道:“府尊大人,账不是你这样算的,我们这是家族生意,非我一人所属,所赚的钱全部分摊进了成本和家族成员之中,每年虽小有进项,但是家族人口众多,所以这钱根本不解渴,甚至有时候还要倒贴呢。” “之前云坞山出了一群青州马匪,家族组建了一只上百人的守备团,光是剿匪的耗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所以这几年我们根本没赚什么钱。” 生怕沈承天不信,吴淳还转身指着沈苏苏那一桌说道:“您要是不信,您可以问问兴隆绸缎庄的沈掌柜,我为了四处筹钱,甚至还亲自找沈掌柜合伙集资呢,这火柴盒上面的广告就是明证。” 众人听完吴淳所说,掉头看了看沈家那一桌,又看看吴淳,眼里半信半疑。 沈承天脸色微红,佯装捂嘴咳嗽了几声,随即朝那兴隆绸缎庄的沈百万问了一句:“沈掌柜,吴小友说的可是真?” 沈苏苏的父亲沈百万赶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回道:“府尊容禀,此事是小女一手操办,的确是真的,这位吴公子以火柴盒表面的广告为交换,每年要收取几百两的广告费用,不敢欺瞒大人。” 商人见了官,该怂就怂。 纵然是沈百万这样的大商人,见到一府之尊还是要小心应对,而吴淳只需要站着应答就行了,这就是身上有功名的好处。 沈承天眉头一皱,随后又缓缓舒展开来,转头看向李清晏,挑拨道:“李儒师看看,这位小友精于商业,又能作出那精彩的三国故事,这样的十全人才,何不收入囊中?” 沈承天的话也不全是假话,他是真的想将吴淳收入麾下做个小吏。 这样的人才见一个少一个,真的不多了。 而且他听出来吴淳刚才的回话有理有据,很有一番水平。 他首先道出这是家族生意,而且入不敷出,这样就打消了一些无良商人的野心,这个念头家族都是抱团成堆的,你要是抢人家家族的生意,真要打起来,这可是要吃亏的。 就说以前两个家族为了抢水源,造成上千人甚至上万人的械斗,相当于一场小型战争,这责任谁能承担? 然后他道出组建了守备团,以此警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抢夺生意就要付出代价,最后再搬出沈家来为自己站台,这样就刻画了一个有实力,有靠山,还不赚钱的家族生意印象。 这说话毫无漏洞,反而让众人升起了忌惮,光凭这几句话,沈承天就不由得对吴淳有点欣赏了。 不过欣赏是欣赏,但是范公子交代的事情还得办! 第80章 阳春白雪 下里巴人 李清晏端坐在左首,听到沈承天的话,突然毫无预料地拍案而起,指着吴淳的鼻子骂道: “好好的一个读书人,却去做这些奇淫巧技,不做学问,不问功名,一心只想着挣那铜臭之物,丢我们文人的脸面。” 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 这么多的场合,李儒师说发飙就发飙,这是完全不给吴淳一分面子啊。 有些人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李清晏训斥吴淳,他们早就看吴淳不爽了,既然这吴淳不讨李儒师的喜爱,正合他们的心意。 这样一来,宴会结束后,吴淳的名声就算是臭大街了。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范霖了。 沈苏苏眼神里露出一些同情之色,但吴淳还不值得她站出来为其说话,只好叹了口气,静待事情发展的后续。 李清晏犹感觉没有骂够,走到吴淳身边,将那《三国演义》的话本重重地拍了一下,瞪眼道:“我还以为你能写出什么好书来,因为老朽本身也是爱才之人,而且近几年更是呕心沥血修撰三国历史。” “可是我没有想到啊,你既然完全不尊重史实,随意杜撰古人,写出这样俗气之作,要是你稍微尊重一点历史,我还能收你入门下,细心指导你,可是你,你” 李清晏气得全身颤抖,吹鼻瞪眼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冒借我之名为你的故事扬名,尽管有张奉的推荐信,我也是不能再接纳于你。” 李清晏这话已经很重了。 在外人眼里看来,这吴淳已经是把李清晏得罪死了,以至于这么好脾气的人竟然发这么大的火,毕竟李儒师气量非凡,轻易不会生气,而一旦生气,必定是让他感到痛心的事情。 吴淳低着头,就像一个受训的学生一般,默不作声。 但眼神的倔强和坚毅之色,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沈承天微微一笑,李清晏对吴淳的态度越恶劣,他收揽吴淳就越加容易,故而也安心地看这场好戏。 李清晏见吴淳的眼色,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你心里还不服气?” 吴淳缓缓抬起头来,双眼看着李清晏,看着眼前这位脸色微红的白胡子老头,胸口起伏不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付这样顽固的老头,须得下猛药不可。 当着众人的面,吴淳对着李清晏深鞠躬,随即直起身子,不卑不亢说道: “山长的话,学生不敢苟同。学问不在高深,也不在雅俗,而在学和问。学者,达者为师,三人可为师焉;问者,不耻下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众人一听,纷纷一怔,若有所思。 吴淳接着说道:“山长所言我做火柴盒是为赚钱,写故事是为扬名,您说的对,我就是为了这两样。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扬名,亦有忠义在先。我赚钱,非为自己,而是为了我吴氏家族,为中兴家族之业,培养更多忠君爱国的人才,何错之有?” 李清晏见状,胸口起伏不定,却没有言语来反驳。 中兴家族,立业根基,本无过错,反而是君子之道,何错之有。 吴淳又说道:“山长说我做那致谢信是借你扬名,其实不然。我所思所想都是真心实意,正是因为学生偶然拜读您的作品,这才文思泉涌,故而做了一番改动,才编出这《三国演义》,所以我说与您神交已经,绝对是学生内心真实情感,毫无作假。” 这时有人质疑道:“你如何证明?” 吴淳眉眼一挑,高声说道:“端国人不骗端国人,要是我欺骗大家,就叫我被天雷轰死,被河水溺死,被民众踩死,被女人半夜掐死,变成孤魂野鬼,然后再来一遍,直到魂飞魄散。” 嚯!! 众人一惊。 吴淳这个起誓有够狠毒的啊,这个时代人们都敬奉神灵,对誓言还是挺慎重的,所以吴淳的话有许多人相信。 李清晏稍稍气消了些,看着吴淳满脸真诚,态度稍好,还是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也不该做这等低俗之物,我等读书人应当有大气魄,作绝世华章,以文采谋略安天下,岂能自甘堕落乎?” 吴淳点点头,又说道:“山长教诲的是,学生铭记。但学生以为,通俗文学与高雅文学没有优劣之差,更不该泾渭分明,以此来区分文人的能力才华。” “通俗文学通俗易懂,趣味盎然,还有教育性,在某些方面远远超过高雅文学的功用,所谓“下里巴人,合者盖众”“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就是这个道理。” 这番话深深震撼了在座的文人,什么时候低俗文学也有这么好了,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观念。 从小他们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只有文人才能认字,只有文人才能作出诗词歌赋,只有文人才能考取功名做官。 而那些大字不识的民众就是愚蠢而不可及,那是被文人歧视的一个群体。 士农工商,除了士,其他三样都是低阶层。而就是这大多数的三个阶层的人,全部是为士服务的,准备的说,士掌握着社会大多数的资源和晋升的通道。 在他们眼里,吴淳此话,大逆不道也!! 李清晏沉思了片刻,他没有反驳吴淳的话,因为这完全超过他的认知范围。 以前的书都是官员和士子才有资格读,现在吴淳却站出来说所有人都可以拥有文学,这简直是荒谬。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激动。 要是他真的能够做到那一步,让全天下都认字读书,这就是继往开来的绝世功绩,立地成圣也不是不可能。 范霖突然站起来,厉声说道:“一派胡言,简直是荒谬,诸位别听这个疯子的话,茶馆说书的故事只不过是取悦愚弄之作,怎么能像他所说那样?古往今来,书都掌握在文人手中,难道让我们将书拱手相让,那些泥腿子看得懂吗?” 众人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就算是把书给百姓看,人家看不看得懂都是一回事呢? 吴淳叹了一口气,回道:“学生所说,乃是一个大方向,当然不可能马上办到,但是通俗文学之好处,显而易见。” “而且这等茶馆说书的故事也并非是取悦读者,也有其劝谕的作用。俗文之兴,当由二端,一为娱心,二为劝善。在优秀的通俗作品中,娱乐性和思想性都是统一的,说书艺术能够使:怯者勇,淫者贞,薄者敦,顽钝者汗下。虽小咏《孝经》《论语》,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所以我说通俗文学今后必定大兴,这还要赖各位在座人杰啊,以我推算,今后的文坛当有大家一席之地也!!” 吴淳最后这句话就是在挖墙脚了。 只要更多人站在他的阵营里来,真心实意写出优秀的通俗文学作品,随着势力的壮大,依靠着这么大的读者群体,他就丝毫不怂任何人的打压了。 殊不知商鞅虽死,其政犹存也!! 第81章 自得其乐 肥宅出世 范霖没想到吴淳这般巧舌之利,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出身高贵,最听不得被别人驳斥。本来就忌恨吴淳,加上情绪激荡,竟然气得哈哈大笑,吴淳淡淡回头看了一眼,斜着眼,没有说什么。 这是个不择手段的纨绔小人,吴淳心知肚明。 当着众人,范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止住笑意,看着吴淳冷道:“说了这么多,你只是在为你那三国话本镀金罢了,我看你这伪作不过如此,何以拿出来与李儒师的着作相较,凭空污了大家的慧眼。” 李清晏嘴角一抽,这范霖的话岂不是拐着弯在污损自己的作品,史学经典岂可与吴淳的话本相较,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沈承天没好气地瞪了眼范霖,嫌他不会说话。 你贬低吴淳就算了,何故把李儒师也牵扯进来,本来是要给你拜师,帮你说话的,这下给人家留下浮浪的印象,人家会看上你才怪。 沈承天没来由地扶着额头揉捏,遇见这样话没有个把门的纨绔让他感到很头疼。 吴淳淡淡笑道:“学生所做,自然不能与李儒师相较,但你说我这是伪作,那就是凭空污我清白了。” “各位可以出去问问,这几日珉州街巷多少百姓去茶馆听我的话本,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甚至为了欢迎我来李府做客,还聚集了上千人在门外围观,此种景象,如何说我的话本污了大家眼睛,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难道范公子认为珉州府的百姓都是傻子呆子乎?” 范霖言语一滞,气呼呼地指着吴淳没有说话,眼中的恶毒之色更浓。 这吴淳也太不要脸了。那门外的上千人分明是为来看他笑话的,结果被他说成是来支持他的,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吴淳没有去管范霖的反应,而是对着众人自信道:“我所作三国演义,不以历史事实为考据,不光是娱乐百姓,而是教育引导忠义二字,君子忠义,则品行高洁,胸怀天下;民众忠义,则忠君爱国,安居乐业,有何之错?” “三国之曹操,乱世枭雄,有勇有谋,奸诈多疑;诸葛亮,知天文晓地理,有治国治军之才,济世爱民,神机妙算;关羽,傲上而不悔下,恩怨分明,以信义着称;刘备,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也。此等人物,各有自己的品性,诸位品呡其中,亦当有所收获。” 李清晏一边听着吴淳的话,一边手里拿着那本抄录来的三国话本,一时间若有所思。 前几日听闻这三国演义爆火的时候,他就命小厮去茶馆抄录了一份回来,本来他是很愤怒的,因为有人随意歪曲三国历史,要是这故事传诵出去,后世之人再不重视真正的史实,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他首先的想法是一定要好好批判这写出话本的人,然后让他当着全城百姓道歉,并且查封这话本,杀鸡儆猴。 不过看了几回故事后,他心里的决心开始松动了。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这些诗词评语精彩绝伦,而且人物的描写十分细致生动,故事剧情曲折离奇,让看书的人大呼过瘾,连他也顶着黑眼圈狂追读了好几回。 后来还是实在受不了,这才没有去看。 不过当听说那作者又搬出自己为出名的时候,李清晏又怒了。 一个好好的秀才,不去做学问,举功名,净想着出名,简直是读书人的耻辱。 李清晏本来是不打算接见吴淳的,后来还是那封推荐信起了作用,因为自己的高徒张奉在信中夸赞了一番,这让他有些好奇,所以招进来问一问,说不定真的是个才子呢。 听了吴淳这番高堂大论,李清晏暗暗吃惊的同时,也觉得这吴淳倒是有几分独特,独辟蹊径,以后说不定真的能够开创出一个文学盛世出来。 但收徒之事,还要慎重。 他上过一次当,这次可不能再上当了。 全场寂然。 显然吴淳的话对他们还是有些许触动。 许多年轻的书生只觉没有出路,已经在脑海里考虑吴淳说的这条明路了。 沈承天赞赏地看了吴淳一眼,也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可他还是那句话,欣赏归欣赏,站队还是要的。 当下,沈承天生怕李清晏收吴淳为徒,于是提醒了句:“李儒师,现在宴会正当时,不如我们先会宴,等结束后再以文采择出你所选的徒弟如何?” 此话正合李清晏的心意,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坐回了位置上。 沈承天站了起来,面对众人温言道:“各位,我们暂且不论此事,只谈风月,待宴席临幕后,我与李儒师再考教各位才子,分出优劣,如何?” “听凭府尊大人吩咐。” 众位才子拱手作揖回应。 在一片伦音和华丽的舞女出场后,全场彻底热闹了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李清晏见吴淳干站着,挺尴尬的,随意摆摆手道:“你今日前来为老夫捧场,也算是有心了。最末位加个座,你就坐那里参加宴席,以后切记要好好为学,少将心思放在那些奇淫巧技之上。” 吴淳躬身谢过,在小厮的引领下走到了宴会的最末位,临时加了个位置,坐了上去。 沈承天看着吴淳落寞的背影,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样的人没有家世背景,用起来才方便,不怕会刺伤自己。 权且晾他一下,杀杀他的锐气,这样收揽起来才能毫不费力。 吴淳这边,此时落寞地独坐,旁边的人退避三舍,没有人上去与他搭讪的,毕竟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人精,谁也不想得罪李儒师。 这也造成吴淳几乎成了空气,宴席上那些新奇热闹的事情几乎都没有他的份儿,连瓜果菜肴都缺了份的。 没有人来打扰,吴淳乐得如此,拿起酒杯,自顾自地饮酒起来。 他一边拿着酒杯品呡,一般眯着眼睛享受宴会那丝竹之音,以及舞女妖娆火辣身材,倒有几分自得其乐之感。 难怪人人都想家财万贯,这样的日子简直太舒服了。 就像那刘阿斗,乐不思蜀啊!! 倒有几个年轻的秀才想上前询问,但他们看到范霖眼里的警告之后,各个都退了回去。 范府在端朝树大根深,门生故吏众多,他们这些秀才可惹不起? 只是不知道吴淳惹了那范霖公子,能不能活过明天啊。 这时,一个灵活的胖子从内院闪身走了出来,一路上东撞西撞,撞到许多士绅,丝毫无顾忌,跌跌撞撞向吴淳这边走来。 所有被那胖子骚扰到的人,眼里虽然有埋怨,但没有丝毫愤怒,甚至还隐隐露出几分忌惮,吴淳不禁好奇,这个胖子又是什么身份,能够让在场这么多大人物都不敢发脾气。 待那胖子走到近前,吴淳才看清楚这人的脸。 因为这胖子实在太胖了,就像一个圆球儿一般,那张脸都挤在一起,肥嘟嘟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甚至离得太远,你都不看清这人长得什么样,只看到一团肉在移动。 七尺身材,却满身都是肥肉,走起路都会让地面抖三抖。 一时间,吴淳倒有点心疼那胖子踩过的地砖了。 这些砖,真的是承受了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啊。 第82章 文璋来历 鸡中之道 “让让,让让,给大爷我滚一边去!” 那小胖呵斥了一声,脚步踉跄地在席间穿梭,揭开外衣不雅地挥散那股怪味,口里笑道: “嘿嘿,大爷我这是天然体香,好些日子没有沐浴就为了保持这体香,怎么样,香不香?” 那小胖衣着凌乱,周身散发臭味,两脸醉红,喝了许多酒,以至于走到哪众人都捂着鼻子避开,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切!不喜欢闻算了,这可是上次在石榴姐那里留夜的味道,大爷我要保持一个月不沐浴。” 小胖见众人避闪,于是无趣地挥了挥手,痴迷地闻了一下身上的臭味,眯着眼睛露出颇为享受的模样,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石榴姐的味道真纯,嘿嘿!” 众人:“呕~~” 坐在前首的李清晏头疼地扶着脑袋,看着小胖的眼里满是失望,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早就让小厮将人叉到内院去关起来了,实在太丢他的脸了。 沈承天看看李清晏,又看看那小胖子,假装随意问道:“难道这就是云熙行省副总督的嫡子,薛文璋?” 云熙行省副总督,沈承天还没有放在眼里,这个职位算是与他同级,不是上下级关系。 不过让他忌惮的是背后的薛氏家族。 薛氏家族是世代官宦之家,家族历史延续了几百年,早在端国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后来薛家投靠了端国皇族,四世三公,显赫一时。 后来薛家虽然有所低落,但仍然是朝堂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上一任当朝宰相就出自薛家,入了内阁,权柄在握,虽然三十年前乞骸骨,但威势仍存。 所以惹谁都不要惹薛家,这样的百年大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底蕴不可揣测,只能亲近不可为敌! 李清晏点点头,微带歉意道:“府尊说的是,这正是薛大人的独子,也是我第二个徒弟,暂时居住在我府中,没想今日不知为何喝得烂醉,扰了大人的雅兴。” “嗳,这不妨碍。我与薛大人同省为官,交情不错,他的独子我自然应该照顾照顾。只是不知,这好好的公子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沈承天问了一句,李清晏摇头长叹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文璋起先也是一府高才,文学渊源,家世修善,在青州乃是杰出的才子,薛副总督托请我教习于他,故而收为门下,教习功业,以求考取功名。” 沈承天扶须惊叹道:“竟然还有如此往事,可为何如今看来,判为两人呐?” 李清晏眼里微带一丝悲色,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抬头笑道:“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提来徒增伤感而已,府尊不必再问” 沈承天见李清晏不想提起,只得作罢,不过他向来消息灵通,待宴会结束后出去派人打听,想必也能知道,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举起酒杯与众人畅饮。 肥胖的薛文璋走起路来也有些吃力,走几步就要喘一会儿,同时食量惊人,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在他的手里轻若无物,吨吨砘几下就喝了下去。 吴淳看得啧啧称奇,这就也太狠了,白酒当口服液在喝呢? 薛文璋抹了一下嘴巴,终于走到吴淳最靠后的这桌,不等吴淳反应,便抓起他桌子上一只烧鸡啃食,吃的满嘴流油。 见吴淳没有动口,薛文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兄台,你怎么不吃啊?” 吴淳瞟了眼薛文璋手里的烧鸡,满脸黑线,你把我的烧鸡吃了,我吃个毛啊! “仁兄,没事,我看你吃,已经看饱了。” 吴淳叹了口气,他总不能跟一个食量惊人的肥子计较,人家那是真的饿了,又不是找他的茬儿,于是也就放下了筷子,缓缓地品呡好酒。 听了吴淳的话,薛文璋怔了一下,看看手里的烧鸡,将吃得只剩下鸡骨架的烧鸡递给吴淳,满脸真诚道:“兄台,我吃饱了,还剩点你吃,你是客,不能让你饿着。” 吴淳看着那凄惨的烧鸡,满脸发懵。 鸡骨架上满是口水,而且一点剩肉都没有,啃得干干净净,比狗都啃的还要干净。 “仁兄,真的不用,你看我肚子都吃撑了,你吃。” 吴淳还是撇过头拒绝了,他怕吃这鸡骨架自己会恶心死。 “别客气啊,兄台,你看这鸡多么饱满,肯定还有肉的。” 吴淳又推拒道:“算了算了,此鸡一看就很柴,没有嚼劲,我喜欢吃起来酥脆,摸起来顺滑的大全鸡。” “哦,兄台也懂这个?我自诩尝遍天下之鸡,醋溜鸡块,叫花鸡,小鸡炖蘑菇,乌鸡汤,怎么就不曾听说你这大全鸡啊,可否告知?” 吴淳见这胖哥很感兴趣,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这大全鸡啊,也是我的新发现,堪称鸡中之极品,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只有体验到那种若即若离之感,才是真正尝透了这道美味。” 薛文璋闻言,两眼放光,扔掉鸡骨架,双手放在衣衫上擦了擦手,上前蹲在吴淳身旁追问道:“果真如此,不知兄台所说在何处?是怡春院,还是秦淮河,或者街间隐秘的小巷?” 吴淳闻言一滞,稍稍后倾了一下,大义凛然道:“仁兄我跟你说的都是君子之言,你怎能曲解我的意思,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唉。” 薛文璋见吴淳的脸色不似作假,本以为见到一个跟自己兴趣相投的人,结果却是一个正人君子,顿时大失所望,起身就要离去。 本来范霖也算是个中同道,但那个家伙自视甚高,不带他玩,所以这些年薛文璋都是独自玩乐,可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人多才热闹,无数个日夜,他都感到十分孤独,希望遇到一个懂自己的知己。 果真,就算是做个纨绔,也是会被孤立的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轻飘飘地在薛文璋背后响起。 “仁兄所说之地,皆是鱼龙混杂、俗不可耐之地,而我的大全鸡,却只有在高雅之地才能尝到,不知流芳阁,仁兄可去过?” 薛文璋顿时惊喜地转身,眼里露出几分激动,嘴巴哆嗦道: “知己啊,知己。那流芳阁乃是官府所属的高雅之地,我也去过几次,但那里的鸡端出来只能摸不能吃,所以后来我就很少去了,不知兄台有何高见?” 吴淳笑笑道:“这只是饥饿营销罢了,得不到才是最珍贵,整个两江之地,我认为只有这一家,才懂得如何做出美味可口的鸡。” 薛文璋半知半解,但这也不妨碍他对吴淳的崇拜,能够对美食分析得这么透彻,简直是无出其右的“美食家”啊!! “嗳,兄台,那你说我怎么才能吃到流芳阁做的鸡呢?” “仁兄勿急,大火开炖,细火慢温,只有将每种食材的味道都煮出来,鸡肉才会更加美味可口啊。” “你这么说很有道理,看来兄台深谙此中之道锕。” “哪里那里,与仁兄比起来,不过是大巫见小巫也。” “兄台。” “仁兄。” 宴会上的众人见到吴淳和薛文璋旁若无人地抵足而谈,而且谈话的内容还是关于鸡的。 难怪这两个家伙谋划办个养鸡场? 顿时许多人露出不屑的眼神,他们身居高位,家有良田宅院,哪里看的上这所谓的鸡中美食。 而且刚刚看那薛文璋与吴淳因为一个鸡骨架半推半就的模样,又让他们多了几分优越感。 看,连鸡都吃不起的穷酸,再看看我们,天天有鸡吃,都吃到想吐的那样。 这时吴淳突然说道:“听说经常吃鸡的人会得一种怪病,高烧不退,全身发软,还会生烂疮,过不了几日就会死。”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摸摸自己额头,查看自己的身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吴淳说的病太可怕了,于是众人瞬间成了惊弓之鸟,都怕染上这种怪病。 薛文璋惊讶道:“真的吗,我不会染上了,兄台你要救救我啊。” “安心,我自然有法子治疗这种病。” “嘘——那就好了。” 众人: 第83章 府尊考验 鸾凤作赋 宴会在舞女曼妙的身姿下步入高潮,继而日落迟迟。 仆人们用火柴点上无数灯笼,整个府院都沉浸在灯光中,亮堂堂的,红艳艳的,如云的宾客脸庞上也是红彤彤的。 知府沈承天见时机已到,隧转身与李清晏说道:“这收徒之事不可拖延,早该有个约规,不知李儒师心里可有个主意?” 李清晏闻言,脑里迅速回想到今早范府送来的一大批书画财帛,还有范府管家那意味深长的话语。 ——我家范公子早闻李儒师富有恩望,心向往之,故而恳请拜请为徒,范尚书亦有此心也。 这句话重点不在前面,而在那最后一句。范尚书就是当今端朝吏部尚书范道严,颇受恩宠,端朝官吏都受其辖制,说句欺君的话,往往他的一句话,可比端王说的还要管用。 故而面对沈承天的提议,他无法拒绝,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不如府尊来想个考题如何?今日在座之中,有诸多学政同僚,都是饱学之士,想必有他们在,这才学优劣自然分得个高下来。” 李清晏拂袖,将这个难题甩给了沈承天。 沈承天肯定要为范霖说好话,但他又不愿意自己的收徒大会成了利益博弈的场所,于是就将评判的职责推给他的同僚,由大家共同参与进来评判,做到尽量公平公正。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你还能逼迫我收徒么? “今日是李儒师你的收徒会,我岂能越俎代庖乎,此事万万不可!”沈承天又摇头又摆手道。 李清晏拱手道:“珉州赖其公治理才有如今的昌盛局面,更何况您是在场最尊贵的宾客,由你做这个中间裁决者,最合适不过。” “不可不可,岂能以官位论高低,我看由李儒师你来出题最恰当,也最合适。” 沈承天又推辞了一下。 几位学政儒师纷纷相劝,李清晏更是言语恳切,一来二去,沈承天这才勉为其难接受了。 “唉,竟然如此,我就愧领了。” 沈承天起身,挥手制止了舞乐,整个宴会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掉头看向厅堂上的沈承天。 不出意外,今日重头戏来了。 沈承天举起两只手臂,提高了声音: “各位肃静,今日我们还有最后一项,那就是考验各位年轻学子,无论是否有功名,都可以参与进来。由我出一个考题,各位作答,稍后便由珉州学政的各位同僚共同阅卷,最后选举出最优秀的一篇文章,其作者即可拜入李儒师门下。” 年轻学子欢呼雀跃,其余宾客兴奋地坐着观望。 此等龙争虎斗,可是宴会结束后的谈资。 “请府尊出题,我等学子必全力以赴。” “是啊,扬名就在此时,十年寒窗成诗篇,今日即可美名扬啊。” “从此拜入李师府,立德立言立功勋。” 沈承天扫了一眼堂下诸位学子,心里暗惊,这里面可有几个诗赋超绝的才子,真要比斗起来,那可真是一场神仙打架了。 他又看了一眼范霖,心里略略慨叹。 假若比斗真才实学,那些有名有才的世家公子起码甩掉范霖几条街,但范霖没有这才学,却抵不住人家有个好爹啊,所以无论今日的比斗如何精彩,赢家只能有一个人,那就是范霖! 这场拜师宴从头到尾,全部在他的掌握之中,其他人是没有机会了,可以说,这场宴会就是专门为范霖准备的,只为了让他在众人中扬名,成功拜入李儒师的门下。 范道严为了这个嫡子,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但沈承天不得不照着范道严预设的计划去做,这都是因为在端朝,他属于新政派官员,而新政派在朝廷中枢的核心人物,就是范道严,理论上来说,他与范道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同党关系。 就算不是为了范道严,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也得这么做! 沈承天将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随即佯装咳嗽了一声,抬头面对众人说道: “既然李儒师让我做出题人,我自然就要做到公平公正,各位同僚以及乡绅可以全程监督我,一旦有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众人点点头,流露出敬佩的神色。 要是连珉州府的父母官都不相信,他们就不知道该去相信谁了。 “好,那我就随机出个考题!” 接下来,沈承天托着下巴那尾短小的胡须,佯装沉思状,时不时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始终没有做出决定,做出一副摇摆不定的样子。 诸位学子此时完全相信沈承天是在临场想考题了。 要是早有准备的话,沈承天也不会想这么久,而且始终面目低沉,左支右绌,想必想要出一个既能考查众人才能,而又要分出高低优劣的题目是很难的。 要是出的太简单了,就没有考验的比较性,要是出的太难了,也不能发挥出答题者全部的才能。 而学子们翘首盼望的时刻,吴淳却与薛文璋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举杯对饮,丝毫没有参与进去的打算。 薛文璋打了一个饱嗝,侧过头看向吴淳问:“吴兄,你怎么不去看看?” 吴淳饮下一口酒,笑了笑,摇头道:“只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如此低劣,恐难入眼。” “额,哈哈,对!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到得不到而已。”薛文璋闻言一怔,摇头失笑。 吴淳眉眼一挑,问道:“那薛兄如何成为李儒师之徒,可否告知?” “唉,说来话长。”薛文璋说。 吴淳说:“长话短说。” 薛文璋只得说:“其实,我也是从一场戏开始” 沈承天想了略久,在众人千呼万唤下,才说出了自己的考题。 “珉州府有一楼阁,乃是两江之地最高建筑,名曰鸾凤阁,想必各位学子登临游玩去过。那鸾凤阁高约十丈,矗立两江之畔,天下名士皆去观望,自古吟诵鸾凤阁的诗篇无数,都是名动七国的名作。” 沈承天顿了一下,接着面色肃然道:“但自端朝开国以来,还未有端朝士人的诗篇被天下名士承认镌刻在那鸾凤阁上,此诚为我辈端朝学士之遗憾,故而我决定,就以这鸾凤阁为题,体裁不限,自由发挥,希望你们能一展才华。” 顷刻间,众人哗然。 吟诵鸾凤阁的诗篇大作,他们倒背如流,可要从旧中创新,那可就难了。 古有传闻,那江畔楼阁栖息过鸾凤,后被坤朝皇帝赐名为“鸾凤阁”,说来也怪,那鸾凤阁历经千年战火与岁月摧残,依旧屹立不倒,如定海神针一般。 此等名胜故地,唱诵的诗篇众多,无论是托物言志,还是伤春悲秋,亦或者抒发喜怒哀乐,历历可数。 但要以此为题做出诗赋,这难度不下于冬天游水跨越两江。 “自古圣贤皆寂寞,不会不会是真不会啊。” “我也感觉要凉了,府尊大人的考题出得真是刁钻。” “唉,那些描绘鸾凤阁的诗篇,哪一首不是耳熟能详,抄又不能抄,写也写不来。” 众人正在为难间,人群中的范霖露出了几丝得意的笑容。 第84章 临场作秀 范霖激将 范霖如此得意,当然不是他自恃才高,而是早就知晓其中的内幕。 今日这收徒宴席,只不过是为他作一场秀罢了。 他才是全场唯一的主角,今日他必将光芒万丈,将这些所谓的才子压迫得无法呼吸,让那些佳人(尤其是沈苏苏)投怀送抱,以此奠定他在珉州府的地位。 起先他并不在意这场游戏,但看到沈苏苏和吴淳后,他改变了态度,他渴望这场游戏快点进入高潮,让自己的才华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至于沈承天出的考题难度,范霖丝毫不在意他的难度。 因为他的父亲早就在京城谋划好了一切,甚至这个考题都是经由他的手想出来的,沈承天仅仅是提出来罢了。 在范霖的手里,可是有着当今才学出众的太学博士做出来的华丽文章,包准找不到第二份,而且其艺术性和思想性都很高,绝对能够势如破竹压倒一切。 有人或许有疑问,要是考题不是这个鸾凤阁,那么这份答卷不就没用了吗? 不存在的,范霖了解他那个妖孽的老爹,只要是他爹说的话就一定会应验,甚至你无法推测,这场宴会上到底有多少个托儿,一切都只为服务一个目标,就是让他出尽风头。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作秀,但此刻依旧有许多官员,包括李清晏这个东道主都被蒙在鼓里。 人在千里外的京城,宴会上的种种却在他的计划之中进行,范道严智慧近妖,狡诈如狐,如此可见一斑。 范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跟随着诸位学子走上前来,依次排序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文章,尾后签上自己的姓名,接着便有家仆小厮小心收走文章,交由那几位学政同僚考评。 当然,李清晏和沈承天也会做最后的查验。 范霖提着毛笔在纸上挥毫,写得比较慢,旁边的学子都写完下去了他还在写,主要是因为那篇文章生僻字太多,所以耽误了他一些时间。 早在家里,范霖就将那篇文章死记硬背了下来,随后由管家立马销毁,如此一来,只要那太学博士不说,这文章就成了他的独家作品。 写完后,范霖停下笔,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这才放心,随即签下自己的姓名,交由小厮拿去。 十拿九稳! 范霖露出得意的眼神,抬起头一瞟,却看到沈苏苏也写好了一篇文章交了上去,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心。 沈苏苏一介女流,本没有资格参与进来,但她在云熙行省享有诗才绝艳的美名,所以李清晏特例给了她一个机会。 范霖的担心就在这沈苏苏的才华。 他对沈苏苏的了解很深,此女虽然是富商家庭,但自幼喜好诗书,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堪称珉州城第一美女,不知多少豪门世家公子青睐她的容貌和才华。 这么强劲的对手,就算是他拥有太学博士的精彩文章,也不禁让他有些信心不足,毕竟那些学政儒师要是看中了沈苏苏的诗赋,那可怎么办? 要是成了自己的女人,那就好办了。 想念间,范霖正要侵身上前搭讪,却不料沈苏苏转身向堂下走去,看那方向,似乎是吴淳坐的那一桌。 范霖气不打一处来,握紧了拳头,眼里充满了愤恨。 沈苏苏走上前见完礼,朝吴淳问道:“吴公子何不去做一首诗赋,好向世人证明你的才华?” 吴淳轻轻一叹,说:“我本将心照明白,奈何明白照沟渠。那些人不识货,纵使有绝世华章在眼前,他们也会嗤之以鼻。” 听到吴淳的话,薛文璋与沈苏苏脸色一惊。 这吴淳随口道来就是一句他们从未听过的好诗,真可谓出口成章,胸有沟壑。 沈苏苏说:“好一句‘我本将心照明白,奈何明白照沟渠’,看来吴公子对世人心思的把握很强了。” 没等吴淳应答,薛文璋拍了一下吴淳的肩膀,对沈苏苏说: “吴兄的本事可不止于此,刚才我与吴兄讨厌一道菜肴,他能够说出连我都不知晓的东西,真是博学多闻。” 沈苏苏神色自然,抬眼对薛文璋说道:“薛公子这么说,那我倒是挺好奇,方才你们谈论的是哪一道菜肴?” 吴淳赶忙拍了一下薛文璋的后背,说道:“没,没什么只是一道惯常的家常菜罢了。” 薛文璋此刻才意会到自己一时心直口快,差点说漏了,赶忙捂嘴不语。 沈苏苏顿时心生好奇。 吴淳赶忙换了一个话题,指指薛文璋,再指指沈苏苏,问道:“你俩以前认识?” 沈苏苏点了一下头,说道:“薛公子以前教小女子填词作赋,算是我半个师傅。” 吴淳再拍了一下薛文璋的后背,“行啊你,没想到你还有这才能,看不出来啊。” 薛文璋白了一眼过去,心道我的隐藏的才华多了去,要是全部施展出来亮瞎你的眼睛。 沈苏苏嫣然一笑,朝薛文璋说道:“薛公子何不去作诗一首?” 薛文璋摆头道:“不了,我已经发誓不再吟诗作赋,以后我的目标除了吃喝,就是,睡!” 作为老司机,吴淳明白了薛文璋的“大志向”。 沈苏苏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想了想,随即红了脸,掩着面剜了吴淳和薛文璋一眼,转身离去了。 吴淳很冤枉。 明明是薛文璋这家伙说的话,怎么把我也怪进去了。 我真的跟这胖子不一样啊。 “吴淳,在这里骗吃骗喝,你要脸吗?” 这时,范霖带着几个文人走了过来,指着吴淳的鼻子质问道。 薛文璋站起来就要训斥回去,吴淳用眼神示意其稍安,然后转头看向范霖几人,说道:“你说我骗吃骗喝,我是骗了你家的吃喝?在我的家乡你这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范霖怒气升腾,眼里恨意明显。 吴淳毫不在意,怼人他就没有输过谁,当年凭借这一张毒舌,他可是一中闻名的刺头儿。 “你看看,哪个文人像你这样,坐在这里饮酒玩乐,府尊大人竟然出了考题,你就该全力以赴才是。” 薛文璋嘲讽完,还不忘加了一句,“难怪是写出那种话本的低俗之人,我看你的才华就止于此了。” 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堂内的众人的注意。 吴淳见那么多双目光看来,心道要是他不出场,势必会得个骄狂的骂名。 范霖的话实则还是要引起知府对他的恶意。 这么多人都在绞尽脑汁创作,就你没动,是不是看不起我一府之尊啊? 所以吴淳是不想出场也得出场了。 沈苏苏刚离开,范霖就上来找事,这家伙伺机报复真是毫不手软,肯定是因为沈苏苏吃醋了,所以这才想尽办法要弄臭自己的名声。 吴淳撸起袖子,与范霖擦肩而出,走进堂内,在众人的轻蔑眼神下,提起笔写了起来。 “哼,我看你能写出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来?” 范霖嘴里嘀咕着,眼神充满着期待。 他期待着亲自打吴淳的脸,等高低优劣见出分晓的那一刻,就是他将吴淳狠狠踩在脚下的时候。 范霖又朝沈苏苏的方向看了一眼,毫不掩饰眼神里的霸道。 这是属于自己的女人,谁也不能碰,碰之则死! 第85章 阅卷落第范霖出名 除了薛文璋、沈苏苏少数几个人,无人在意吴淳写了什么。 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吴淳除了会编故事外,也就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了。 况且就在刚刚,关于高雅和低俗的辩论,吴淳的观点与他们相悖,这种观念之争很容易涉及到人品和学识的争论,故而没人会对这样的另类有好印象。 吴淳最后一个写完,放下笔便兀自退到了末尾,李府的小厮随意地将吴淳的答卷放在末尾,随即交了上去。 所有的答卷堆成一摞,放置在几位学政儒师的桌案上。 几位儒师一边喝着佳酿交头接耳,一边各自鉴赏手里的答卷,题材新颖,文采斐然的就暂且放置在桌案上,而那些不达标的就会被弃到地面上。 这是沿袭科举改卷的老传统了,考官阅卷,不符合标准的就会被丢弃,俗称“落第”。 被丢弃的答卷大概率是没有考中的机会了,但还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被有眼光的考官发现,重新拿回来再检查一遍,交替阅卷,确保最大程度的公平。 在场众多学子心有忐忑,每当几位儒师摇头将答卷丢在地上,他们的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因为谁也不确定那份“落地”的答卷是不是自己的? 这就像一个秋闱科考前的演练,还没有正式进行,他们的心已经开始慌了。 但能够在宴会上亲眼见证考官阅卷,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嗯~~这篇文章不错,立题新颖,眼界开阔。” “哦?我看看。” 几位儒师听闻,凑上前瞅了眼。 “立意虽有创新,但不免有借鉴前人的嫌疑,这一句‘未得营归计,菱歌满旧湖’不就是张乔的诗乎?” “唉,可惜可惜,意境太大,却无法把控住。” 几位儒师摇头轻叹,为这篇文章感到惋惜,要是这学子能够多沉浸几年,说不定真能做出这绝丽诗篇,而以现在的水准看来,只能算个中等资质。 堂下一个头包青布的年轻学子闻言一怔,挠着脑袋感到万般后悔。 他就是那篇文章的作者,本来要是沉稳一点,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还是他过于冒进,总想一鸣惊人,结果适得其反,只拿到一个中等资质的评价。 接下来,几位儒师阅卷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这是一种习惯,越到后面,他们的心里就会有固定的标准,而且耐心也渐渐消磨掉,一般的答卷已经无法入他们的眼了。 刷刷! 一张张雪白的答卷被弃掉,看得学子们更加慌了。 上百份答卷中,在几位儒师阅过后放在桌案上的屈指可数,其他大部分全都成了废纸。 这次筛选严格得令人发指,写错字的不要,字不好的不要,文章平庸的不要,完全就是照着完美的标准去遴选。 如此高的标准要是放在乡试阅卷里面,只怕几千名秀才能够出头的,不会超过二十人。 半个时辰过去,全场鸦雀无声,只剩下几位儒师丢卷子的刷刷声,以及数次无奈的叹息。 “这里面有些文章的确有水准,放在秋闱也算不错,但标准太高,这些都无法合格啊。” “理应如此,李儒师收徒自然要宁缺毋滥,要多么严格我们就要做到多么严格,不可掉以轻心。” “只是可惜了这些苦读多年的学子。” 就在儒师们完全麻木后,其中一个儒师满眼疲惫地拿起一张答卷,本来就是例行地浏览几段看看水准,心里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但就是这短短的几行,顿时让他心里一震,眼睛猛地放出精光。 “半是半非君莫问,好山长在水长流这篇诗赋辞藻华丽,蕴意深刻,尤其是这结尾的小诗,犹有几分看破世事的平淡,不错,不错。” “哦?我来看看。” 其他几个儒师也不去看手里的答卷了,纷纷调转目光,凑到一起看那答卷,不由得啧啧称赞。 本来以为刚才那篇立意深远的文章就很不错,结果还来一篇更加意境开阔的,而且那学子完全掌控住了其中的心绪,珉州府果真是人杰地灵! “我观此文,如饮甘霖也。” “非是太学博士,做不出此等博学深渊之文章。” “我看学子之中能做出来的也不奇怪嘛,古来神童妖孽虽不多,但也不鲜见啊。” 几位儒师起先也怀疑过这篇文章是否原创,但他们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猜测。 考题是珉州府沈承天出的,而且是当着众人随机想的,最后答卷也有众多士绅监督,三管齐下,比科举考试还要严密,怎么可能有人作弊? 最好的解释,就是此人真的有真才实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几位儒师欣赏完后,便交由李清晏和沈承天观阅。 沈承天看到答卷的那一刻,眼角猛地一跳,心里也有点不可思议。 倒不是这文章让他感觉如何惊艳,而是他一看就猜测出来这是太学院的才子所作,范道严能够请得出这些名气斐然的博士为其儿子作弊,这份人脉堪称恐怖! 沈承天瞟了眼陷入沉思中的李清晏,佯装惊讶地指着那尾款的姓名说道: “嗳?李儒师你来看,这竟是范府范霖的大作,我听闻此子在京城时饱读诗书,每每与太学监生互相探讨学问,想必胸有沟壑,是个有才的。” 李清晏面不改色回道:“单以文章而论,此子的确有几分才华,只是不知这品性如何?” 范霖每每狎妓赌博,游览勾栏戏所,与伶人谈论风月,这点李清晏一清二楚。 要论胡说八道,歪曲事实,还是属沈承天最在行! 他看到这篇文章的那刻起,就心知这不是范霖的作品,没有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功,是做不出来这样好精彩绝伦的诗赋。 其原作者,乃太学博士无疑。 李清晏尽管知道,但他不会当中揭露出来,大家都是要脸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而且他没有任何范霖作假的证据,整个宴会的流程出奇地很正规,丝毫没有人动过手脚的样子,完全找不出任何问题。 直到此时,李清晏才窥出一些隐秘,今晚这场晚宴恐怕没有那么单纯。 就在这间歇,沈承天向众人宣布了这文章的作者乃是范霖,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一开始有些怀疑,但沈承天当着众人的面将那诗赋诵读出来后,全场顿时就炸了。 本以为是白银局,结果进来一个星耀。 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第86章 方兴发飙 千古绝赋 总有些事情出人意料。 在诸位珉州学子的眼里,范霖的名声并不算太好,虽有几分诗才,但那只是应付伶人的矫揉造作之词罢了。 但在如此郑重的场合,一首技压众人的《鸾凤阁赋》刚出现,就彻底征服了无数读书人的心。 写得太好了,写景抒情都是上乘。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士绅儒师,听到结尾的小诗后,不由得露出几分同感来,人过半百,便有几分看破世事的惆怅和无奈,更与何人说? 无论这是不是范霖的原作,他们已经彻底被这首诗篇征服了。 此时,学政一个儒师站了起来,指着范霖的文章说道:“各位来看,范公子这篇文章如何?” “好!” 众人齐声回应。 那儒师饱含感情地朗读了几句,随即目光盈盈地看向范霖,话里带着颤音。 “范公子这短短几句诗,简直就是道尽了人间的诸多无奈,堪称抒情之最,老夫浸淫诗词多年,竟未有见过这般让人触景生情的好诗,范公子,请受老夫一拜!” 说话间,那儒释隔空朝范霖一拜,范霖连忙躬身,惶恐道:“儒师岂可,我只是一个读书人罢了,您这是折煞我了。” “不,范公子这般大才,你不接受我一拜,难道是看不起我乎?” 那儒师脾气挺硬,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句。 “不可不可,我实在受不起,我也是有感而发,不必如此。”范霖当着众人笑道。 “好啊,范公子又有文采,又谦虚有礼,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是上佳,当得上这第一。” 那儒师说完,又要侵身一拜。 范霖赶忙低下身子,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老爹到底给他找的这是什么托儿啊,太较真了。 那儒师转过身来,走向李清晏,脸色郑重。 “李儒,你认为这篇文章与其他相较如何?” 李清晏转过身,当着众人的面,点头说道:“今晚这个考题,唯有此篇文章最为出彩!” “那你何不将范公子收入门下?” 那儒师眼神热切地说道,“要不是今日你收徒,老夫也就将此等收入门下悉心调教了,但现在我这个愿望怕是无法满足了。不过李儒你喜得高徒,也是一件幸事啊。” 李清晏与那儒师对视,眼神清淡,毫无触动。 “所有学子的答卷还未阅完,此事不着急,在等等看。” 那儒师拍拍答卷,说道:“此时不确定更待何时,难道你还希望全场学子中,还能有人写出比这篇文章更加出彩的来?我看也不用再阅了,这篇无疑是全场最佳!” 那儒师的语气十分笃定,大有非范霖的文章不可的样子。 “马上就阅完了,何必急在这一时三刻。” 李清晏话音刚落,另一位儒师突然拍桌而起,右手颤抖地拿着一份答卷,只见那是放在最后的一份。 这一声把众人吓得不轻,纷纷看了过去。 “方兴,你此为何故?”李清晏问道。 方兴目光炯炯地扫了一眼,伸出左手端起一杯酒,豪气饮尽,大声呼道: “好酒,好文,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众人大惊,难道又有出彩的文章了? 这也太打击人了,厉害的文章一篇又一篇出现,让他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范霖记得吴淳的答卷就放在末尾,此时心里一咯噔,感觉有些不妙。 沈苏苏偏过头,看向正在与薛文璋饮酒谈天的吴淳,凤目中露出几分好奇。 那支持范霖的儒师不相信还会有更加出彩的文章,站出来对方兴说道:“一篇文章而已,何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我看还不如范公子的诗赋,中等偏上算是足以。” 方兴嘿嘿一笑,捧着那诗篇来到李清晏身边,转头对那儒师说道:“井底之蛙,岂知天空之浩瀚耶!” “你” 那儒师气不打一处来,这方兴平日最喜欢跟他抬杠,今日不知吃了什么药,竟然也站出来跟他打擂台。 不过他信心十足,因为他手里的这片文章水平极高,几乎代表站在端国文坛的顶端,绝没有文章还能超出这个层次了。 方兴顿了一下,说道:“我看范公子的文章也就平平尔,跟我手中这文章相较,那就是萤火之与群星,溪流之比渊海,看了我手中这篇文章,保准你们再也不看进去其他的文章了!” 众人顿生疑惑,谁会写出这样的文章,让方兴做出这么高的评价可不容易。 李清晏接过那答卷浏览了一遍,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简直是恐怖如斯! 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世上还有何人能够作出这样精妙绝伦的诗篇!! 一看结为姓名,李清晏瞳孔猛地一缩,竟然是他! 吴淳。 这个被他视为文坛异端的读书人,竟然作出了在座所有人都无法想出来的《鸾凤阁赋》,这篇诗赋何其高雅,辞藻何其华丽,其用词典故皆是上乘。 简直就是教材书级的诗赋,足可以镌刻在鸾凤阁上,受七国才子临摹品读。 “不知方先生可否将这内容公开,让我等也评鉴一番。” 此时,人群中一个老人提议了句。 方兴认出这个老人的身份,此人是乞骸骨在家的士人,最喜诗词评鉴,在端国文坛是个出名的评论家,凡是经过他手的诗词,无一都是精品之中的精品。 “如此也好。” 方兴点头,在那儒师嘲笑的目光下,从李清晏手里接过答卷,来到众人面前,开始大声地诵读起来。 “两江故郡,珉州新府,星分翼轸”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读到末尾,方兴收起答卷,抬头一看,众人皆寂然。 没有人评判,也没有人夸赞,甚至就连那支持范霖的儒师也呆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可谓是一赋惊瞎天下人! 远处兀自饮酒的吴淳抬头瞅了眼,眼角露出几分笑意。 王勃的《滕王阁序》,放在如今这个时代就是一颗原子弹,绝对能够引爆无数人。 这篇文章的水准太高了,就算在后世那都是家喻户晓的诗篇,华夏上千年来,说它是“古今第一赋”都不为过。 吴淳当然不会原版照抄,不然很容易出现缺漏,所以他在写这首赋时,对其地名和人名做了一些改动,至于抒情写景就不用改了,因为他觉得挺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 他也跟王勃那样,对自己前途的迷茫和感叹,心有抱负,渴望建功立业,但现实总是不如人意。 遭受众人的嘲笑和轻视,还有范霖的威胁,以及沈承天等人的轻慢,没有人重视他的才华和说出的话,周遭尽管都是饱学之士,却没有一个是知己。 这个世界对他充满恶意,但他从未抱怨过。 只要做出一点,改变这个世界操蛋的现状,他就觉得是有价值的。 每个世界总在进步,他也想将自己的脑海里的理念具化为现实,从而为人们带来更多的便利。 称霸不是最终目的,只是一个途径罢了。 第87章 评鉴惊人 两者取优 薛文璋是亲眼看见吴淳作赋的,但其实也没有看到内容,这下听见方兴的朗诵,虽然没有报出姓名,但他完全肯定,这赋的作者就是吴淳无疑。 文采可以作假,但真情实感是做不了假的。 在场众人,谁也没有吴淳如此憋屈和无奈,这赋则正好抒发了吴淳这种有志而不得的悲愤情绪。 薛文璋感动地涕泗横流,端起酒杯说道:“呜呜~~吴兄,你是我见过,最最最有种的男人,我敬你!” 一口饮下,薛文璋咧嘴笑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谁要是欺负你跟我说,我虽然不能帮你打架,但是我可以为你助阵!!” 吴淳:“” 另一边,最震惊的莫过于那位支持范霖的儒师。 此时他已经欲哭无泪,心里将范道严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之前跟他说的好好的,此次计划天衣无缝,就算是天下第一神捕也找不到任何问题,可就在关键时刻出了大问题。 好好的桃子,却让别人摘了。 他虽然为了名利装傻,但不笨。 他用尽心思吹捧范霖的诗赋,是因为全场再找不出来比这还要出彩的作品,所以他吹捧起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你要是说范公子写的不好,你大可以再写一篇同等水平的作品来啊。 可如此大好的局面,却在方兴出现的那一刻被毁了。 因为一篇更加出彩的诗赋如同一匹黑马,一出现就艳惊四座,成为了全场最为瞩目的作品,其他诗篇在他的光芒下都成了废纸,不值一提。 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作品,你再让我来吹范霖的诗赋,我的眼睛是多么瞎,才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事情? 所以就在方兴朗诵出来那刻,他就缓缓退后了几步,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不发一言,权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沈承天看见那儒师的反应,心想今晚的计划有变动了。 原本这么好顺利的局面,居然出现了一个异数。 这还真不怪范道严,因为这是现实情况中出现的异常,很难预料到,概率很低。 这时,李清晏已经恢复了正常,目光复杂地看向吴淳的方向,久久无话。 “方先生可否说出原作者,让我等一睹真容。” 那个老评鉴家心潮踊跃,目光期待地对方兴说道。 “未尝不可。” 方兴展开答卷,将有内容的一面展示出来,面对众人说道:“这篇绝世诗赋的作者就是刚才你们大家都见过并且嗤之以鼻的称之为低俗文人的,吴淳!!” 众人哗然。 竟然是吴淳,那个写出三国话本的秀才。 “我脑子很乱,我想不到被我们最看不起的人,却写出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优秀的诗赋。” “哼哼,说不定是从哪抄来的捏——” 顿时就有人为吴淳说话,“抄!当着众人的面你抄试试看!考题是随机的,在场这么多人监督,而且这篇诗赋从未出现过,绝对是原创。” “我也认为不可能是抄的,你们想,那诗赋后半段,举出多少古往今来名人的事迹,就为了抒发作者内心怀才不遇,遭逢苦难的情感,这不就是吴淳今日在宴会上的真实写照乎?” “对极,正是此理。” 众人议论纷纷的间歇,在末尾的吴淳则毫无任何波澜,与薛文璋把酒言欢,继续接着讨论那道菜肴,不亦乐乎,时不时露出几声“桀桀桀”的笑容。 有学子上前问那个老评鉴家,“不知老先生,对这篇诗赋评价几何?” 那老评鉴家以心直口快着称,凡是他说出来的话都能为之负责,故而颇有威信力。 当着众人的面,老评鉴家如同喝了一壶老酒,满脸红醉,说道: “此等惊世诗篇,可镌刻进鸾凤阁为世人敬仰,可提升我端朝文坛一个档次,让六国之人拜读之,最后,定会流传千古,传唱不绝也。” 众人面面相觑,如此高的评价,从这位老评鉴家的嘴里说出来,尚属于首次。 “不是我夸大,而是这篇文章的艺术性、思想性、文学性无出其右,堪称古往今来第一赋也!” 那位老评鉴家朝吴淳远远竖起大拇指。 吴淳见状,也起身回了一个礼,尊老爱幼,可是核心价值观,必须保持这个良好美德。 众人之中,也唯有这个老人家是在就事论事,而不是跟其他一样见风使舵,所以吴淳怎么尊敬对待都是应该的。 范霖满脸呆滞地站在原地,然后看着那儒师不敢放一句话,还有老评鉴家的话语,脑袋空空的,完全失去了思考。 本来计划进行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副局面。 他才是主角啊!! 为啥这家伙作出的诗赋比他的还要厉害,难道是真的有才,还是跟他一样是抄来的? 范霖很想上去揭穿吴淳的真实面目,因为他不相信几年的吴淳还是个纨绔,怎么过去没多久,就变了人一样,而且变得这么有才学。 绝对是作弊!! 当下两篇诗赋争锋,最后的裁决者就变成了沈承天和李清晏了。 两人桌前放着这两份作品,各自目光里都不一样,但是都很纠结和复杂。 沈承天首先站出来,依旧支持范霖。 “我支持范公子,并不是因为吴小友的诗赋比范公子的差,而是有其他考虑。我们今日是为李儒师选择徒弟,那么才华和人品都应该算在内,范公子是官宦世家,接受了良好的教养,大有雅士之风,所以我还是偏向范公子。”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 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待人接物,气质品性都是有保障的,而吴淳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山村里出来的穷酸秀才,身份低贱,鄙视傲物,蔑视尘俗,怎么能够成为李儒师的关门弟子呢。 李清晏无言,挥手命令小厮将吴淳请到大堂内来。 不到一会儿,吴淳和薛文璋便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两人勾肩搭背,视若旁人无物,时不时还低头发出奸笑。 “岂有此理,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作何体统?”李清晏拍桌道。 于是小厮拿了两个软垫上来,两人也老实了一点,纷纷跪坐着。 李清晏用怒其不争的目光看了眼薛文璋,训斥道:“今日这么多高朋在眼前,你这厮目无形状,扰乱兴致,真是该打。” 接着他又看向吴淳,斥责道:“还有你这个狂生,目中无人,视他人如无物,长此以往,这还得了?” 薛文璋不服气地撇嘴,说道:“我们只是嫌太吵,在后面谈论名菜,又有什么错?” “什么菜,需要你俩这卧龙凤雏讨论这么久?” 李清晏被气笑了,嘲讽了一句。 薛文璋抬头兴奋道:“我们讨论的,正是做鸡之道。如何将鸡做成一道美食,这里面可有门道了,各门各派都有不用的心得和做法,与吴兄谈论这半天,真让我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啊。” 沈承天这时插了一句,“哦?文璋小友倒是一个有口福的妙客,我吃过的鸡肉和菜品也不少,不知你在认为哪家酒楼哪道菜品最好吃,推荐几家如何?” 薛文璋一看,这是位同道中人啊。 今日可是幸福日啊,刚刚结交了吴淳那样的妙人,现在就连知府大人都要跟他探讨。 薛文璋起身凑上去,目光放光说道:“大人你这就着相了,其实鸡只是一种原材料,主要还得看你把她做成什么样,殊不知秦淮八艳,各有绝技乎?” “我倒是知道有几家不错。一是那艳春馆,都是江南水乡的美人,个个儿如扬风拂柳啊;还有淮水画舫,很多都是从塞北抓来的西域美女,身材丰腴,如猛烈之马;还有就是流芳阁了,可这地方太矫情,不准摸不准碰,不过饱饱眼福还是不错,嘿嘿,还有” “住嘴!” 李清晏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拍桌起身喝道。 薛文璋见状,立马乖乖地重新跪了回去,低着头保持缄默。 第88章 李师挽留 吴淳摘桃 李清晏指着薛文璋半天没说出来,他对薛文璋的失望已经到了词穷的地步。 当着这么多高雅之人,你竟然公开与知府讨论青楼妓女,你是当我这个师傅是空气么? 你不要脸,你师傅我还要这张老脸咧。 难道就因为那件事,你就真的自暴自弃,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 沈承天嘿嘿一笑,大度挥手道:“嗳~李儒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友正值盛年,想这事也实属正常,就算了。” 薛文璋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沈承天。 心里只有一句话:真是知己啊—— 沈承天给了台阶,李清晏就此罢休,接着坐下来看向吴淳。 “这等低俗之语,你们两人还谈得津津有味,如此卑劣,我岂能答应收你为徒,你趁早死了这心,就算你做出了绝丽的诗篇,也不能掩饰你轻浮放浪的品性。” 李清晏这话就比较重了,就差指着吴淳的鼻子骂他没道德了。 范霖心中一喜。 既然李清晏看不上这吴淳,那他不就有机会了? 兜兜转转,他才是最后的赢家啊! 当着众人的面,李清晏直言不会收吴淳为徒,一时间众人神情各异。 吴淳抬头直视着李清晏,淡淡一笑,起身说道:“李儒师自然看不上我等这乡野之人,但我习惯了悠然自在,毫无拘束,要是真成了所谓的雅士,凭空被这些条规束缚,那我也不愿意拜入你的门下。” 薛文璋拉了一下吴淳的衣袖,苦劝道:“吴兄,你跟先生认一个错,先生只是一时之气,你有如此才华,他定会收你为徒的。” 要是吴淳走了,谁陪他玩儿? 所以薛文璋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让吴淳留下来。 吴淳摇摇头,当着众人的面依旧平淡说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李儒师也不想为了我坏了自己的规矩,竟然如此,拜师之事就此作罢。” 就在范霖和沈承天暗喜的时候,吴淳转身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写了几笔,然后转身对李清晏说道: “今日叨扰李儒师了,《鸾凤阁赋》权当感谢您的款待,而这副字就当作为我的回礼。” 说罢,吴淳转身就走。 薛文璋刚想起身追上,被李清晏喝止了。 沈承天从小厮手里先接过这幅字,看了一遍,越看越糊涂,到底没有明白这吴淳留字的含义。 还以为是什么墨宝好字,却是几个正楷小字,毫无风骨。 沈承天摇头失笑,暗道自己想多了,吴淳虽有诗才,怎么可能还会写出一手好字,人不可能十全十美。 竟然此人自动退出,倒是个进退有度的人,值得下功夫招揽。 吴淳一走,再无人阻拦范霖成为李清晏的高徒,这下完成范道严交代的事情就稳了。 “留步!!” 就在这时,李清晏目光从那副字离开,看着正要踏出门槛的吴淳,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沈承天瞬间懵住了。 这又是唱的哪出戏,人不是被赶出去了么,怎么李清晏还亲自屈尊出去追了。 难道就仅凭那副字? 不,绝不可能! 李清晏走到吴淳身边,再次上下打量了这个年轻人,神情复杂,抿着嘴唇,许久未开口,心里似乎在权衡利弊。 吴淳皱了一下眉,偏过头说道:“李师不是要将我驱除出去么,为何却又叫住了我,难道是要看我出丑?” 见到吴淳这副噘嘴的小孩子脾气,李清晏一身的怒气顿时消了,他指着吴淳,摇头失笑。 “你啊你,真是个好不晓事的狂生,真叫人无可奈何,要是收了你这个徒儿,我李府就永无宁日咯。” 吴淳回过头,心生疑惑道:“李师此意” 李清晏笑了一下,背着手转过身走到了堂内,而这时跪地的薛文璋已是看了几分眉目来。 恩师亲自出门阻止,岂不是代表他接受了吴淳。 正逢恩师心情上佳,此时不去拜师更待何时? 薛文璋蹦了起来,一路小跑到吴淳身边,推着他走到堂内,边低语道:“先生是个好面子的人,他方才将你赶走,现在又将你迎进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退步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必吴兄心里清楚。” 清楚。 再没有比吴淳更清楚的了。 从他写下那副字的时候,李清晏的异常表现全部在他的意料之中。 果然,这个世界上学到极致的儒者是不会拒绝那副字的。 吴淳重新走了进来,抬头看着李清晏那张肃穆的脸,躬身作揖道:“徒儿吴淳,拜见恩师。” 说着,双膝一曲,跪下磕了三个头,从小厮手里接过茶杯敬奉了上去。 李清晏结果茶杯呡了一口,笑着勉励道:“你算是我第三个徒弟,前两个徒弟想必你已经见过了,我在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今后你做什么我不干涉,我知道你是个会惹事的,别想着我给你擦屁股。还有,每年必须给我献上一份水准不低于这《鸾凤阁赋》的诗赋,这是考教你的功课。” “谨记先生教诲。” 吴淳躬身致意,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在堂内的孔子像前上香叩拜,整个拜师礼就算是结束了。 至此,吴淳成功拜入了李清晏的门下,成为了李清晏的第三个高徒。 这拜师礼显得很仓促,丝毫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等一切结束后,沈承天想要劝诫已经迟了。 “李儒师啊,你收徒怎么如此仓促,好歹要斋戒沐浴几日,还有,你不是不喜这小子的吗?” 那支持范霖的学政儒师走上前来,拍着脑袋,满脸的苦瓜样。 李清晏收了吴淳为徒,那置于范霖何处? 范道严交代的事情算是黄了,功亏一篑!! 李清晏不怒自威,捋着胡须笑答:“我收徒看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要从速简办。” “方才你不是说也想收范公子为徒。既然如此,不如趁着这个好日子,你也把范公子收入门下,我俩同时收徒,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那儒师连忙摆手,退身坐回了位置。 想把自己拉下水,啊呸!怎么能够上他的当。 让他帮范霖说话自然不无不可,但要是收其为徒弟,他是一万个不乐意。 范霖是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这事只能拿来坑同僚,不能自食其果啊。 而另一边,范霖和沈承天相继沉默不语,当胜利那只小手在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结果那只小手却牵上了吴淳,从得胜的期待喜悦到反转后的郁闷和愤懑,他们几乎都经历了一遍。 收徒之事告一段落,众位宾客渐渐告辞离去。 沈承天和范霖离开后,沈苏苏携着父亲沈百万也走上前来告别。 趁着父亲与李儒师交谈的空档,沈苏苏踏着莲步走到吴淳身边,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他一圈,啧啧称叹。 吴淳笑道:“苏苏小姐,可是看出我有几分像从前么?” 沈苏苏莞尔,撩起鬓角的青丝,说道:“今日是你赢了没错,但你不要高兴太早,范霖那个人睚眦必报,一定会想办法找你的麻烦,要是你听我的意见,就回云坞村避一避风头。” 吴淳摇头,直视沈苏苏的目光说道:“不!我已经逃避了一次,然后变得一无所有,这次我不会再逃避,我也不再是一无所有了。” “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沈苏苏转身离开时说道。 “当然!”吴淳摊开手,很轻松回道,“我欠你的还未补上,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死。” 沈苏苏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美目一瞪,朝吴淳啐了一口,提着裙摆离开。 吴淳无奈笑了笑,他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这时,薛文璋走了过来,做沉思状,说道:“不知道今晚这些宾客回去,明日的珉州府会如何讨论你事情?” 吴淳毫不在意道:“当然是用嘴讨论了,多说无用,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暂时让我住在师父的府里。” “你不是对范霖嗤之以鼻吗?” “嗯战略上轻视他,战术上要重视他,为保万无一失,还是住在李府的好。” “说白了就是怕死!!” “唉,被你看穿了——” 第89章 马凌推算 范霖发狂 马凌不是珉州府人氏,至于来自哪里,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记不得了。 其实他的真名并不是马凌,也不姓马,这只是一个化名,可逐渐习惯了别人这样喊他,渐渐的,马凌也认为自己就叫马凌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马凌年轻时是个立志闯荡江湖的镖师,后来历经了江湖上的风风雨雨,这心也就硬了,眼界也就看开了,杀起人来丝毫不发憷了。 三十岁那年,他与同样做镖师的弟弟马风前去押一趟镖。 他知道那趟镖是一个大官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由他们秘密押解到京城贿赂上官。 马凌一气之下劫了那趟镖,杀掉了所有同僚,与弟弟带着那笔银子辗转多地躲藏,一直小心翼翼,直到前几年重新复出。 因为这是笔脏银,那位大官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派人追捕,马凌则靠这笔银子壮大了自己的势力,建立了珉州府最大帮派——血冥帮。 而他弟弟,马风则选择去了青州建立了马帮。 全盛时期,两兄弟跨两江之地,遥相呼应,相互映衬,独霸江湖,好不威风。 可是全盛就意味着会有衰落的时候,马凌没有想到,马风的衰落来的这么快,甚至他还没有做出布局和谋划,马风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鬼。 就在他准备率领帮众从破阵军手里救出马风的时候,一个人却找上了门,并且阻止了他的行动,而是交给了他更为重要的任务。 马凌无法拒绝,因为对方的势力太过庞大,不是他能够应付的。 尽管他在两江之地的江湖门派算是一个说得上话的人物,可是放在那些朝廷的官员眼里,他只是一条随时能够被碾死的可怜虫罢了。 马凌看清了现实,于是他转头投靠了范府,成为了范霖的狗腿子。 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为自己的弟弟报仇,让破阵军付出代价! 以他所知,在云坞山脉,唯有武兰率领的破阵军能够轻易地打败他弟弟的马帮,也唯有武兰的强悍麾下,才能杀死武力还要高过他的弟弟。 至于那些愚蠢和唯利是图的村民,也是杀害他弟弟的帮凶,也该死! 随着吴淳在珉州府声势正隆,马凌也从中嗅出几分异样! 吴淳乃是云坞村的穷秀才,在几个月前,云坞村还是个一无所有的贫困村。 但有一天,云坞村突然就变得富有起来,一切都有了大变样,建设作坊,组织团练,设立私塾,五村合并,这一系列的事件都引起了马凌的警觉。 在没有朝廷的推动下,云坞村是如何逆潮流崛起的? 后来通过各种信息的统计,他发现吴淳是个关键人物,一切事件都有他的背影,或许他就是幕后的推手。 而且马风的马帮实力很强,为何就毫无征兆地败给了破阵军? 马凌发现有村民透露那日夜晚,云坞山后山发生了雷击和大爆炸,之后马帮就被剿灭了,有人猜测这是马帮作乱遭了天罚。 马凌虽然不这么想,但他确定马风的死与吴淳脱不了关系,甚至很有可能,马风是掉进了吴淳为他预设的陷阱里,这才遭遇了不测。 其人奸猾,令人防不胜防,恐怖如此!! “马帮主,我家公子唤你去后院一见。” 马凌低着头左右徘徊,脑海里不断地演化着马风的死因。这时,范府的管家走了过来,伸手笑脸相请。 “管家多礼了,我这就去。” 马凌不敢逾越,还了一个礼,便跟着管家的指引向后院走去。 那管家的眼神漂浮不定,嘴角的笑容很牵强,马凌猜测,也许范霖此时正在大发脾气,这才导致这位管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这样更好,他心底的谋划就更有信心了。 两人走进后院,还未进门,堂内便传来几声家仆婢女的惨叫,然后是各种瓷器家具打碎翻倒的声音。 管家面色为难地看了一眼堂内,回过头对马凌说道:“马帮主见谅,我家公子现在正在气头上,还请你说话时多多注意,别再惹他生气就是了。” 马凌摇了一下头,又淡淡地点点头。 “管家放心,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有把握让你们公子不再生气,甚至还会喜笑颜开!” 管家顿时一怔,随即大喜。 “那就劳烦马帮主了,你这就进去,我就在外面候着,嘿嘿。” 马凌看了一眼管家,摇头莞尔。 这管家倒是个精明算计的,知道进去肯定会遭到打骂,就把他先推进去当做挡箭牌。 果然,范府的狗都是会动脑子的。 马凌走进堂内,却见范霖正拿着鞭子狠狠抽那几个他平素最宠爱的婢女,马凌皱了一下眉头,不声不响地上前作揖拜见。 “公子,你找我?” 范霖闻言,终于停下了手,甩掉鞭子,瞥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婢女,恨恨地将她俩驱赶了出去。 “真是赔钱货,马凌你说,这有些人怎么就吃里扒外呢,少爷我对她那么好,结果却跟我的敌人眉来眼去,简直气死我了!” 马凌淡淡一笑,既没有谄媚应和,也没有反驳,只是以平淡视之。 范霖气消了大半,在满地狼藉的地面上找了一个凳子,扶正后坐下,这才将目光看向马凌。 “我的马帮主,你给我出出主意呗,我该怎么弄死我那个敌人?” 马凌拱手说道:“范公子这么生气的原因,我也知晓了个大概,我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您的父亲有谋划,别人也有谋划,说到底这是一场权力的游戏,总要分出一个胜负来的。” “那我就这么输了?” 范霖满脸气愤,眼里似乎要滴出血,李府的宴会几乎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他岂能善罢甘休? 以前他想要什么,别人就会乖乖奉上,但现在变了,他一心想要的东西,却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而他却成了一个绿叶来作为陪衬。 马凌摇头说道:“输,不是什么丢脸和令人生气的事情。公子你不该生气,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你看到了敌人的可怕,了解对方,下次你一定就不会输了。” “那你说,吴淳那个家伙有什么计谋?我看他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货,靠着几分诗才自恃傲物,算个球!!”范霖发脾气道。 马凌心里忍不住吐槽,你想自恃傲物还没有诗才呢,人家装碧有资本,你装碧空有一个好老爹而已。 马凌劝道:“我看那吴淳不简单,范大人的一切算计似乎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所有的准备都成了他的铺垫,最后应该归你的成果也被他夺去,尤其是那最后的一幅字,以退为进,很冒险,出人意料,要是那副字无法打动李清晏,他的一切算计就算破产了,这是个很喜欢冒险的赌徒。” 范霖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每当关键时刻吴淳就来搅局,而且是一搅一个准儿,这家伙莫非能掐会算么,怎么什么都能猜得到,在把握人心这方面,他算是拿捏死死的! 第90章 阴谋暗害 黑名单出 “你脑子转得快,给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范霖不耐烦地伸出手扶住额头,又强调了一句,“我要此人生死不如,我只要这一点!” 马凌心中一寒,不由得咋舌。 人家只是抢了你一个拜师的名额,你就要弄死人家,这报复心也太重了。 不过—— 正合他意。 马凌需要撬开吴淳的嘴,从中了解到破阵军剿除他弟弟以及马帮的更多细节。 “吴淳此人,谨小慎微,而又胆大心细,简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摸不准他的脾气。” 马凌顿了一下,说道:“我看此事应该分三步走。第一步,败坏他的名声,让他失去人心;第二,构陷罪名,让他吃上官司,首尾难顾;第三,则是震慑其心,使其彻底臣服。” 范霖脸上一喜,拍桌起身,说道:“不错,是个好主意,你快具体说说。” “我的手里有他的把柄,还需公子您配合,介时构织罪名将他逮捕入狱,等到三司会审时,将此人审个死罪,那他就再也洗脱了罪名了。” “不错不错,就这么办!” 范霖拍手大笑,接着问道,“那马帮主你认为,我们该怎么给他罗织一个罪名好呢?” 马凌闻言,想了一下说道:“百万两赈灾银被劫正是一个好由头,三司会审提督官员马上就会到达珉州府,我们应该先斩后奏,将相关人员抓捕进大牢关起来,此事还需知府大人从中斡旋。” 范霖点头道:“此事简单,到时我去通知他一下即可,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吴淳跪地求饶了。” 范霖满脸激动,眼里射出愤恨的目光。 好像弄死一个人,对他来说是一种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急,我已经布置妥当,待明日秋闱大考,当着无数人的面抓走那吴淳,那才更加有趣。”马凌胸有成竹地笑道。 “有趣有趣打脸别人,我最喜欢了。” 范霖吃惊地看着马凌,眼里很精彩,这家伙平时不怎么显山露水,也挺腹黑的啊,连这么损的招儿都用。 不过他喜欢! 吴淳拜师李清晏的消息在珉州府迅速发酵,迅速蹿升,几乎排进话题榜第一。 为了保护自己,吴淳在薛文璋的帮助下,搬到了李清晏的府邸暂住。 李府后院有一排书院,很早以前,薛文璋和张奉都在这里进学过,吃住都住在书院里,李清晏的规矩很多,但为了一心求学,这些对他们都不是大问题。 后来张奉中了进士,入朝为官,薛文璋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蹶不振,这书院就冷清了下来,除了李清晏时常过来看看,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但今日,书院又进来了一位新的主人。 吴淳在书院里安置下来后,眼皮总是在跳,这让他感觉有一丝不妙。 难道搬到李府来居住,还不保险? 他的恩师李清晏具有超然的地位,纵然是千军万马也不敢胡乱闯入他的居所,按理来说住在这里是没有问题的,但眼皮怎么一直跳个不停。 吴淳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张上好的白纸,蘸了墨水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随着那些名字的出现,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也许这不好的预感,就来自这些人。 一切阴谋,都需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假如他在李府相安无事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离开李府后。 什么时候会离开李府? 吴淳猛地抬起头。明日秋闱大考,他就会离开李府前去学政考试,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肯定会从中搅局,甚至阻止他参加考试。 每年秋闱考试,除了作弊外,那就是身上负有罪名的秀才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这么说,很有可能他还没有踏进学政的时候,对方就会派人构陷罪名暗害他,然后抓捕进大牢,彻底杜绝他更进一步的机会。 嘶~~ 好狠!! 吴淳很确定,要是对方想报复,明日一定是个最好的日子,换做吴淳自己,也会选择在明日关键时刻出手,不为别的,只为打脸。 以防万一,得想出几个破局之法 朱光武走进书房内,见吴淳正站在书桌边出神,纸上写着几个显眼的名字。 “范霖、马凌、马风、王涛写这些名字为何?难道这是你的黑名单?” 吴淳邪笑道:“知我者,光武也!” 这的确是他的一份黑名单,凡是上了他的黑名单的人都是他的仇人,不杀,则念头不能通达。 “我的志向,是杀尽这名单上的所有人,为以后云坞村的发展扫清障碍,这条路必将坎坷无比,但谁也不能阻止我。” 朱光武心底一寒,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家伙莫非是成魔了,哪有想杀人还这么大张旗鼓写个黑名单出来的?这不是明摆着人是你杀的么? 直到现在,他才认清了吴淳这个死党。 有时候大方严肃,有时候小肚鸡肠,宁可为友不可为敌,因为被人惦记的那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朱光武撇嘴道:“我真为这几个人默哀——” 吴淳手一挥,说道:“少废话,你将我这张纸贴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固有卧薪尝胆成就霸业,今日我也要效仿,日日夜夜不忘报仇雪恨。” 朱光武翻了个白眼,一阵无语。 在吴淳的淫威下,他还是照做了,将那张纸贴在了李清晏写的“天道酬勤”的位置。 吴淳站在远处看了看,不时点点头,嘀咕道:“这样更好,比恩师的那副墨宝有寓意多了。” 接着吴淳拿出剩下的三国演义的文稿递给朱光武,板着脸说道: “我预测到明天有人想搞我,你帮我个忙,再去各大茶馆走走,招呼人们明日去学政门口聚一聚,就算无法扳倒对方,也要狠狠恶心一下他们。” 朱光武顿时神情冷峻下来,有人要找吴淳的麻烦,简直是找死,他的拳头可不答应。 “其他斥候还在客栈住着,你如何安排?”朱光武问道。 吴淳目光幽幽地说道:“那就派他们去把珉州府的监牢摸摸清楚。刚得到的消息,张奉大人被抓进了大牢,以后我们的重心也要变动了。” “监牢?” 朱光武从吴淳的话里听出几分大难临头的感觉,不由得担心问道: “劫走银两的大盗还没有抓到,会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那日我们正好在码头活动,难保不会引起官差的怀疑。” 吴淳信心十足道:“必定会怀疑我们。但不用担心,我自有心计,他们的阴谋不会得逞,当务之急,是取得跟张奉大人的联系,他能给我们提供更多有关那笔银子的信息。” “可他现在关在牢里,禁止探视!” “正常手段行不通,只有出此下策了。” 在吴淳想来,这白银大劫案也牵扯进了他与范霖的博弈,谁也这件案子里扮演里什么角色尤为重要,目前来说,他在这方面处于弱势。 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现在这个关头他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不过又要冒很大的风险。 只要赢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91章 恩师叹问 一个惊吓 李清晏端坐在堂内,两边小厮扶手侍立,他看着摊在桌前那幅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师父,我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您气也消了,就放我回去补补觉。” “啊~~~好困!!” 薛文璋从昨晚起就跪在堂内,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起来,双腿已经没了知觉,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困得要死。 可他没法睡觉,一旦他眯眼,李清晏就会手持鞭子抽过来,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身的困意立刻就没有了。 就这样,薛文璋跪着忏悔,李清晏就坐在太师椅上守着,师徒俩互相斗了一整夜。 李清晏将目光转向薛文璋,猛地甩了下手里的鞭子,“竖子,你给我闯下这么大的祸,还想睡觉?” 薛文璋苦着脸,满脸疲惫道:“可师傅事情已经发生了,往事不可追矣,您何必放在心上。” “好一个不必放在心上。” 李清晏噔地一下站起身,扬了一下手里的鞭子,背着手道,“要不是你父亲苦苦相求,我早将你扫地出门去,免得说出去丢我的脸!” 薛文璋见状,心想不能再惹师父生气了。 师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心直口快,但也确实是真心为了他好,好好求个饶,给师父一个台阶,大家就都不用演戏了。 于是薛文璋又拿出了惯常的手段,被他俗称为“一磕三连”。 薛文璋俯身磕了一个头,随即高声说道:“师父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以后不敢了师父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以后不敢了师父” 李清晏不耐烦地瞪了一眼薛文璋,没好气地说道:“以后再犯,为师必不会再饶你。” 薛文璋心里一喜。师父说这句话就是原谅他了,他这招数很管用,以前每次犯错罚跪,都是如此才躲过师父的责罚,果然是百试不爽。 薛文璋艰难地起身,趴在凳子上动了动双腿,等气血贯通后,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刚要转身离开,薛文璋无意间看到李清晏盯着吴淳写的那幅字看,心生好奇,便又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梨子,也不洗,边吃边跟着李清晏看那幅字。 “先前我就挺好奇,为什么吴淳写出这幅字,师父你就改变主意了?”薛文璋问道。 李清晏朝薛文璋翻了一个白眼,转头看向那幅字,眼底有几分哲思的味道,好像那幅字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能够让他悟道。 “这几个字在别人看来一文不值,但是在我的眼里,那就是一字千金,令人醍醐灌顶呐。” 薛文璋吃惊道:“不会!吴兄能够写出让你都震惊的东西?” 李清晏捋着胡须摇头道:“这得看悟性,有的人少年成才,根骨奇佳,什么东西看了就能触类旁通,而有的人大器晚成,只有经过无数次的历练,才能达到那个境界啊。” 薛文璋似懂非懂地挠了一下脑袋,不过他总算听出来一个意思,就是他这个小师弟很厉害,天资聪颖,连师父想不通的问题都能解决。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师父你说说呗!”薛文璋好奇道。 “好,我就给你讲讲!” 李清晏看着白纸上那寥寥几字,缜密地分析道,“吴淳这写的首句‘心即理’三字,别出蹊径,从理学中又开创出一个新的境界来。心的本体就是天理,天理则是宇宙间最高的道,而他却认为心外无理,人心主导一切,这就与传统的儒学相悖,这是独创一方世界的创举啊。” “还有这第二句知行合一,则是对做学问和践行的辩证看待,知是行的先导,行是知的体现;知是行的开端,行又是知的完成,两者互为表里,以此治学修身,可作为良言也。” “最后这句致良知,就是人性修养论了。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悌,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这种道德意识,时时刻刻都需要接受良知的指引,求得内心之理,然后去践行,也就算是致良知了” 薛文璋起先听得兴趣盎然,可李清晏渐渐又高谈大论起来,心下暗觉枯燥乏味,这番理学家的空洞理论,早就应该丢入故纸堆里,又拿出来作甚? 不过,短短的三句箴言,倒是道出不少人生哲理,囊括践行、仁义、天道、人性、修养等方面,的确是鞭辟入里,有发人深省的作用。 原来吴淳还有研习经史的才华,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见到李清晏还在晃头讲,薛文璋心底实在不耐烦,脑子又困,当下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师父我想撒尿,去一趟茅房,你先讲着啊,我去去就来!” 说着,薛文璋一路尿遁而去,很快就消失得没影儿了。 “呃嗨!这小子。” 李清晏愕然,随即叹了口气,停了下来,看着手里的这幅字,眼里若有所思。 无论这是不是吴淳自己想出来的,但的确给了他很大的启发。看见这三句箴言后,他就彻底从古代理学家的思想里走了出来,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天地。 这片天地以理学为构建的基础,但一切又与原有的思想不同,那是一种守正创新,继承出新的感觉。 “也许,我多年的夙愿,真的能够实现了。” 李清晏心知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尽管功成名就,但他不甘心,他还有更为伟大的事业需要去完成。 想到这,李清晏掉头对身边的小厮问了一句,“明天就是秋闱大考了,吴淳此刻是否在书房用功?” 小厮连忙低头恭敬答道:“正是,下人们都看到了,吴公子将自己锁在书房里,除了那朱光武外不准其他人进去,想必在里面刻苦备考,考取功名,为老爷您争光咧!” 李清晏闻言,眉头一皱。 吴淳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会老老实实地在书房读书?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这个徒弟可不能教废了,他必须亲自去监督。 此时,李清晏对吴淳简直是寄予厚望,前面两个徒弟的教育失败让他深受打击,所以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吴淳的身上。 只要吴淳考取了官身,以才华折服世人,就证明了他李清晏的教育思想就没有错,错的是没有教对人而已。 “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嘀咕了一句,李清晏托着疲惫的身子去了书房,身后两个小厮连忙跟了出去。 后院书房。 呯!! 李清晏砸碎了一个花瓶,气得全身颤抖,大声喝问:“那个竖子去哪了,把他给我带回来,我要执行师法!” 小厮满脸慌张答道:“吴公子跟着那朱光武出了府邸,我这就派人去寻。” “算了,让他去。” 李清晏止住那小厮的举动,斜眼看了一眼墙上那幅写满了名字的白纸,无奈道:“如此小肚鸡肠,如何能安心做学问,唉” 身后小厮低头无语,垂手侍立。 李清扬颓丧地走出书房,转身跟身边人吩咐道:“以后不准闲人踏进书房一步,今日你们看到的也不准说出去,否则逐出李府!” 几个青衣小厮连忙称是。 第92章 守株待兔 搭台唱戏 翌日凌晨,学政门口人山人海。 清早打着哈欠出来维持秩序的官差,一看到这场景,顿时睡意大消,苦着脸赶忙去清出一条可供人通过的道路来。 每逢秋闱大考,前来看热闹的民众不是没有,但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也不知道是谁吸引了这么多民众前来观看,祝他生孩子没屁眼,官差在心里歪歪。 范霖带着一群珉州府的衙门快班往这边赶来,手底下的人都派了下去寻找吴淳的踪迹,只要他出现,立刻就实施逮捕,不给他狡辩的机会。 “怎么今日聚集了这么多人?” 范霖眉头一皱,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马凌恭敬守护在身后,这时扫了一眼局面,瞳孔一缩,眯着眼睛道:“只怕这是吴淳的金蝉脱壳之计,公子千万不可大意,必须在开考之前将此人拿下!” 范霖点了点头,左看看右看看,半天没见吴淳的人影。 这家伙难道预先知道消息怂了? 目标不到场,他的一切功夫不就白费了。 这时,隔着学政门口不远处的一个戏台传来响亮的锣鼓声,震耳欲聋,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 马凌目光如炬,很快在那戏台上瞧见了吴淳的影子,便回头对范霖说道:“公子且看,那吴淳正在戏台上。” “噢?” 范霖走上一个较高的台阶,果然看到戏台站着吴淳,哈哈一笑,踏着阔步就走了过去。 “我谅他插翅也难飞,过去看看,他又在搞什么把戏?” 一伙衙门捕快挤进人群,毫无阻碍地走到了戏台下,被守护在中间的范霖很骚包地摇着纸扇,头上插着一只阳春花,面若桃李,多了几分轻浮放荡的气质。 反正又不考取功名,他乐得自在,家里的进士跟班枚不胜举,这年头功名可不值钱。 范霖抬头一看,神色震惊,嘴巴成了一个圆型。 嚯!! 这是一幕完全没有见过的新型戏剧,演员的装扮和戏词既考究又生动有趣,给人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再往那挂在戏台上的牌子一看。 ——赵子龙截江救阿斗,七进七出慑曹操 原来这是根据吴淳那三国演义改编的戏剧,但见台上影影绰绰,各种武戏翻打,戏词对话,皆是通俗易懂,逸趣横生,让人不由得沉醉了进去。 台下观众看至兴起,每当一个高潮还会手舞足蹈,高呼“好”字。 马凌严肃地对范霖说道:“公子,现在正是抓人的好时机。” 不料范霖手一挥,目不转睛地看着戏台,笑道:“在等等,姑且让这家伙演完再说。” 马凌看看范霖,在看看戏台,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论中国的国粹非戏剧莫属,无论是京剧还是地方戏剧,都是十分受人欢迎的剧种,戏剧可俗可雅,容纳万千,有着经久不息的魅力。 吴淳些黑名单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换位思考,范霖会怎么对付自己? 通过大胆推测,小心求证,他知道秋闱大考这天对方一定会出手,而且出手就是绝杀,不会给他任何论辩的机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方想要构陷他的罪名岂不是轻而易举,所以吴淳需要一个为自己辩论的机会,而搭戏台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台下数千民众看着,眼睛都是雪亮的,范霖就不敢不问青红皂白抓人了。 而要让珉州府的百姓都聚集到学政门口来,自然就不能像上次那样拖更了,必须采取更加温和的手段,让百姓们自愿前来,这样大家才会站在他这一边。 搭台唱戏,就是最佳的选择。 这个时代的娱乐项目很缺乏,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豆豆,大户人家则去勾栏听曲赏花,普通民众几乎没有娱乐可言。 之前茶馆说书的效果不错,这为他收罗了一大批老粉,这次为了自己的计划,他就使出了新的杀手锏,将京剧提前搬到这个世界来。 果然,刚刚开唱不久,台下已经是人山人海。 各家拖家带口的,小贩商户云集,还有前来参考的生员都站在台下看热闹。 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正在台上扮演刘备的吴淳乐了,照这样下去,让吴建业找几个人搭个班子唱戏,岂不是就得赚翻了。 不过他的初衷不是为了赚钱,必须狠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哒哒哒桃园弟兄威名震,匡扶汉室秉忠心,曹操专权违圣命,奉诏勤王功未成” 在第二场,扮演刘备的吴淳穿着传统的京剧服饰,腰间挎着宝剑,开始了扶老携幼奔江陵那段戏剧,刚说完上句戏词,接着又掐着那锣鼓声的节拍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下句。 “三顾茅庐访孔明,指望同心扶汉鼎,谁知兵败走樊城,眼看此情珠泪滚” 接下来,又是一番逼人落泪的对手戏。 “太感了,刘玄德真乃仁义之君也。” 台下的秀才文人拂袖落泪,竖起大拇指地对着吴淳说道。 “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赵子龙杀尽曹军,七进七出,救出幼主,实乃绝世之悍将,忠义无双!!” 有人吆喝了一句,因为他在茶馆里将三国演义的故事都听完了,烂熟于心,情不自禁拿出来卖弄。 范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椅子上,另一个小桌上还摆满了清茶瓜果,全场唯有他有这特殊待遇,一时间让人那些人站着的人嫉妒不已。 “好,好,唱的好!” 到高潮处,范霖起身鼓掌大叫,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这是个忠实的铁杆粉丝咧。 “打赏,给我打赏。” 范霖转头对身旁的小厮吩咐,那小厮无奈地掏出几两银子扔到了台上。 “全部,全部扔上去,少爷我高兴!”范霖再次说道。 旁边的人纷纷咋舌,那钱袋里少说有上百两,说打赏就打赏了,这人得富成什么样啊? 小厮苦着脸将钱袋扔了上去,自有空闲的小兵去把钱袋捡了,然后朝范霖拱手致谢。 就这样,范霖开了先河后,台下有钱人家的看客也不甘落后,几两几钱的碎银子纷纷往戏台上抛,短短时间,整个戏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银灿灿的银子。 吴淳看得都想哭了。 早知道一开始就来城里搭台唱戏了,来钱又快,工作又稳定轻松,还考什么功名,赚钱它不香么? 另一边,马凌看着戏台上的场景,心里对吴淳又高看了几眼,略动了一点手段就将危险消除于无形,这真是一个劲敌啊。 不过等你演完,看你怎么办? 马凌手一挥,已是让手底人帮众准备好了,待戏剧结束,要是那些衙门捕快不动手,他们就先下手为强,趁着人群拥挤,弄一个踩踏事件,制造出一场意外,此人必死无疑。 第93章 三班衙役 聚首戏台 戏剧演奏完毕,台下响起经久不绝的掌声,吴淳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前台拱手致谢。此时无数双目光都聚焦在吴淳身上,宛如最耀眼的新星。 就凭这场超越时代的戏剧,吴淳就注定会扬名天下,要是他愿意,原地宣布出道做大明星都没有问题。 目送吴淳转身进入内室换衣服,聚集在戏台边的民众又欢呼起来,纷纷吆喝着再来一场,这种新奇有趣的戏剧瞬间俘获了他们的心灵,注定这一生都难以忘记。 范霖起身,脸色突然转为阴沉,挥了挥手,手底下的衙门捕快一个箭步便冲上了戏台,争先恐后去抓捕吴淳。 “如此会唱戏,就关起来给我天天唱戏好了。” 范霖突然不想杀吴淳,他发现还是留着吴淳的小命给他唱戏更好。介时出钱开个戏院,把那吴淳捧成角,而他就做个幕后大佬岂不更妙?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进了内里的吴淳突然闪身走了出来,没去管捕快的围捕,而是向在场的民众做了一个罗圈揖,双手展开示意禁声。 等众人的声音停下来,他才高声说道:“诸位今日前来捧场,我不胜感激,至于再加一场之事,实在不能答应,请大家见谅则个儿。” 听其噩耗,立刻便有人站出来问道:“我们有些人来得迟,没把这场戏看完,公子怎么就不再演了,这要只是看个片段,念头总归无法通达。” 闻言,吴淳佯装为难的瞥了眼守在自己四周的几个捕快,露出几分惧意,叹气道:“非是我不想再唱,而是唉,反正这戏是唱不得了。” 有几位衣着光鲜的士子不满意,大义凛然站出来说道:“你吞吞吐吐作甚,有什么难事就说出来,我们这么多人为你做主,何必怕那几个快班衙役。” 人们都看出一些苗头,那几个捕快衙役来者不善,登上台去本是抓捕吴淳,只是因为见到他们这么多人在场,慑于悠悠众口才没有成行。 在场民众岂能答应,谁阻止他们看戏,谁就是人民的敌人。 “勿那小捕头,没有真凭实据,休要害人,快点离去,否则告知你们上官,让你们吃板子!”几位士子撸着袖子跃跃欲试。 这围在吴淳身边的几个捕快瞬间就慌神了。按理来说,有功名的生员是有面见珉州府官员的资格,而且能够告发检举,一说一个准儿。 平常这些士子最是不能招惹,而今却是自己撞了上去,几个捕快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转过头纷纷去看范霖的眼色。 范霖暗骂了句“蠢货”,随即仰着头登山了戏台,马凌也躬身跟在后面。 范霖斜了一眼吴淳,心里倒是挺好奇他换装是怎么如此之快,要没有他掉头出来,在内里就被捕快拿下套起来了。 锣鼓停歇,藏在内间的朱光武和几个斥候族人也走了出来,在吴淳身前站定,满脸凝重。 如此,双方对峙,如同戏曲里的曹军和蜀军水火不容一般。 范霖依旧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若无其事地对吴淳说道:“你唱戏很好听,以后不要再唱了。我把你包了。” 吴淳对范霖回应道:“范公子见谅,这是我的闲暇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您还是去看你的《鸾凤阁赋》陶冶情操。” 吴淳这是在暗讽昨晚李府宴会上,范霖自称高雅的《鸾凤阁赋》输给了他。 范霖气极,扇子啪地一合,怒视吴淳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我不跟你斗气,今日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我要细数你的各大罪状,让大家知道你是外表人畜无害,内心禽兽不如的人!” 吴淳掏了一下耳朵,淡淡地说道:“洗耳恭听。” 对方图穷匕首现,吴淳也不端着,手里有什么筹码各自都亮出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范霖面向民众,义正言辞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不要被此人的外表迷惑,经过官府多日明察暗访,找到了不少此人犯罪的证据,我们今日就是派遣官差前来抓捕此人,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人们面面相觑,既没有选择相信,也没有选择不信,各自抱着观望的心态。 而且这场戏,似乎比之前者更为刺激。 要是吴淳知道这些百姓的想法,就会想起后世的现场直播。现在这个场面,不就是真实的现场撕逼大战,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很刺激有没有。 范霖对着众人躬身作揖,当众展示逮捕文书,同时他还与站在一旁的吴淳进行了一秒钟的眼神交锋。 “今天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别得意太早,呵呵,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这时,台下有个士子站出来问道:“范公子你说吴公子犯了律法,请问你有何证据?” 范霖眉眼一挑,扬起纸扇说道:“好!既然你要证据,我就把人证物证都带上来给你们看看,大家一看便知!” 身后马凌手一挥,其属下便押着一个精瘦的男子走上台来,此人带着黑色的头套,看不到买面容,手脚都挎着链子,一身白色囚服。 吴淳见状,眉头不由得一皱。 范霖向来最喜欢装碧打脸,此时又亲自出手当起了解说人,走到台前面对乌压压的民众说道: “各位乡亲,事情是这样,在两个多月前,吴淳联合此囚暗地里将临安县装备乡兵团的新式军械转移,组建了独属于自己的民间武装黑鳞卫,正是这李三向吴淳倒卖了价值上千两的的军械。” “此等吃里扒外之徒简直死不足惜,而吴淳明知此事有罪,却知法犯法,亦要受到惩处,各位你们昧着良心说,吴淳该不该抓?” 吴淳暗暗看了一眼范霖,倒是没有想到,他这个埋起来准备炸死人的雷却被范霖挖了出来,不过这应该是那站在身后的马凌的手笔,脑子简单的范霖想不出这么高级的栽赃陷害。 问题是吴淳真的做了这件事情,而且李三就是知情人,至今黑鳞卫的配备都有朴刀和连弩,这是说不清楚的。 范霖得意瞥了吴淳一眼,就算让你拜入李清晏门下又怎么样?你辛辛苦苦积累的这些名声,最后都是给我做嫁衣! 接着范霖命人揭开了那囚犯的头套,只见那是一张憔悴和满布伤痕的脸,但吴淳一眼就看出,这就是在临安县衙门做事的小吏李三。 范霖手指向吴淳,审问道:“李三,你老实交代,你认得此人否?” 李三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强烈的太阳光,然后掉头就看见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身影,就是这个魔鬼将自己拖进了深渊,李三看了一眼便畏惧地躲开了,没敢言语。 几个捕快上前推搡着,用铁尺打向李三两条腿,体弱的李三便把持不住跪在了地上,但始终没有开口。 范霖不悦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官差,来的时候跟他说的好好的,那囚犯会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怎么到了现场就成了哑巴,真是扫兴! 吴淳见李三死不出口的模样,叹了口气,阻止那几个捕快施为,说道:“我承认!是我让他去给我寻找军械,你们放开他,此事与他没有太大干系。” 范霖心里一乐,吴淳自己承认就更好了,省得他问来问去还麻烦。 第94章 强势逆转 高潮再来 “你老实交代,你是否参与私自贩卖军械?”范霖质问道。 吴淳斜眼横了范霖一眼。 你又不是知府老爷,有什么资格审问我,当着众人的面你这个白身审问我这个秀才,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我什么时候说参与贩卖军械了,我那是从正规渠道买来的,只不过是经由李三的手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吴淳微微阖目又睁开,范霖的子弹已经用完了,是时候该他加大火力了。 范霖冷声说道:“胡说八道,李三此人就是因为私自贩卖军械被逮捕入狱,你跟他关系匪浅,自然就是同谋。” “而且我还派人从云坞村黑鳞卫的手里得到你们的常备武器,朴刀和连弩,皆是临安县军械库之物;平安客栈的老板也可以作证,那日你们曾在客栈与李三深夜密谋,然后不知去向,子夜才回,必是进行军械交易。” “此等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说!!” 哐啷几声,马凌将几件武器丢在台上,范霖的质问同时达到了顶点。 人们目不转睛地观看,如同再看一台悬疑大剧,谁都没有发表看法,因为此时已经步入高潮,不知吴淳该如何破解,或者这事情真的是他所做。 吴淳淡淡摇头道:“我没有话说。” 范霖满脸得意,讽刺道:“谅你也无法狡辩,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就跟着官差去大牢走一趟。” “只是今日正逢秋闱大考,还有一个时辰就开考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样你就没有机会参与考试了,唉,吴兄你这真是糊涂啊” “噗!” 范霖强忍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看到吴淳吃瘪真是太开心了。 刚才还在戏台上不可一世,万人拥戴,转眼间就要被抓捕下狱,下辈子可能就要在大牢里过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 几位捕快拿出枷锁,正欲上前拿住吴淳,不料这时吴淳又发话了。 “我没有话说,是因为这纯属是你们构陷栽赃,我无力反驳,因为我怎么说你们都会认为我是在狡辩。” “此事临安县县令张奉大人知晓其中原委,你们去找他一问便知。” 范霖鼓起了眼睛死死得盯着吴淳,突然哈哈大笑道:“张奉因为白银被窃已经被逮捕入狱,他自保不暇,岂有能力证明你的清白,果然,要死的人都要垂死挣扎,不过你越挣扎,死得就越快!” 吴淳根本没把范霖的话放在心上,但张奉被捕入狱,还是对他有不小的触动,得想个办法将人救出来,毕竟张奉算是他的大师兄了。 大师兄有难,三师弟岂能见死不救?! 接着,吴淳面向民众说道:“乡亲们,你们都知道前些日子云坞山脉出了一伙马匪,他们自称是青州马帮,劫了皇冈被迫逃到了我们珉州府境内,啸聚山林,周边村寨俱遭其毒手,不将此等匪患除尽,我珉州府岂有安宁乎?” “为了保障我云坞村的安全,当时我便向张奉大人要了组建黑鳞卫的资格,以及购买了一批军械用于剿匪,这些在县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知这些人是何居心,构陷我参与贩卖军械。” 接着,吴淳满脸悲愤地掏出一份官衙的交割文书,以及朱光武掏出了一面黑鳞卫的黑旗,将两者展示在众人面前,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对吴淳的信任度上升了大半。 因为他们分明看到,那面黑旗上染满了鲜血—— 吴淳悲戚地说道:“那伙马匪屠戮王村一百八十余口,鸡犬不留,凡是活物皆遭其毒手,简直禽兽不如!为了诛杀匪患,我们黑鳞卫配合破阵军,与那马匪大战了三天三夜,鲜血成河,我们亦是损伤惨重。” 接着,吴淳用质问的口吻,“大家看看,这些人竟然质疑我们黑鳞卫的真实性,污蔑我们私自购买军械,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民众看着吴淳冤屈悲愤的模样,心底的同情心占据了大半,纷纷将矛头调转向范霖那伙人。 “良心真是让狗吃了,竟然污蔑杀匪的英雄,真该把他们也抓进去的。” “是非不分,歪曲事实,这范霖不是什么好鸟。” “人家势大根深,我们惹不起” “但也不能纵容他这么胡作非为,他绝对是嫉妒我家吴淳公子长得比他帅,绝对是!!” 此时,一个貌似如花的庞阔腰圆姑娘挥舞着拳头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让四周年轻的男人纷纷退避。 临了,吴淳又加了一剂强心针,“要是我有一言是假,就让我才华用尽,泯然众矣。” 反正他就是个文抄公,不存在有很高才华一说。 范霖被吴淳一顿操作就搞懵了。 大势刚才不还在自己手里么,怎么一转眼,吴淳反倒成了受害者,他倒是成了迫害者。 但根据他从临安县得到的事实,吴淳的确向李三私自购买过军械,这是铁板定钉,无法改变的,可那份官府的交割文书又是哪来的? 见吴淳势大,马凌顿时站不住了,凑到范霖身边提醒道:“公子,这吴淳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们揭穿出来,想必他跟张奉早就串通好了。” “那你说怎么办?”范霖烦恼问道。 “不要捏着这件事不放,追究他参与白银被劫案的嫌疑,这个案子乃是大案,宁肯杀错不可放过,将此人拉进去,他必洗脱不了嫌疑!”马凌很笃定地回答。 白银被劫的案子惊动了端王,三司会审的班子都搭了起来,这第一刀斩下就必须得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所以现在谁沾上谁死,在朝廷的意志下,谁也无法反抗。 范霖听了马凌的计策,连连冷笑,这下看你吴淳还怎么狡辩! 这时,几个官差守护着一个官员走了过来。 范霖脸上更加得意,他请的人也到了,接下来才是高潮中的高高潮。 这身穿貔貅服装的官员正是珉州府通判,专门负责审查各种大小案件,凡是境内的案子都得经过他的手,放在现代就是检察院审判庭庭长。 珉州府通判算是正式的朝廷官员,享受官宦阶层的待遇,平民百姓不纳头下跪就不错了,一时间纷纷闭口不言,凡是通判走过,必然是一片空地。 那通判神情严肃,阔步走上了戏台,目视台下数千民众,不怒自威,当先竟有种一人镇压全场的感觉。 吴淳最先感到那通判逼人的压迫感,那份来自心里上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不过通判也不会不讲清理,官员都是要官声的,会在规矩之内行事,不会轻易逾越。 范霖热切地与那通判交谈了几句,随即指着吴淳说道:“王通判,我要向你检举此人参与百万银子被劫一案,我已经掌握了相关的人证物证,还请通判您秉公处置。” 王通判脸色一变,锐利地眼睛扫视了一眼吴淳,直把对方看得全身发毛,才又转头目视范霖。 清早他就收到范府管家的通知,说是学政门口有疑似盗取那百万银两的嫌疑犯,故而他这才赶来一见。不过,所见所闻倒是让他有片刻的迟疑,那吴淳实在不像是盗取银子的贼人。 哪有劫了银子还在光天化日搭台唱戏的,似乎是生怕别人不引起怀疑。 “范公子,我虽受范公之恩,但公务在身,你可不能消遣我,你确定这叫吴淳的秀才是盗取那笔银子的案犯?”王通判的眼里带了几分审视和警告的意味。 范霖咬死了说道:“千真万确,就是此人!” 王通判再将目光转向吴淳,问道:“既然范公子一口咬定你,你如何解释?” 吴淳极力反驳:“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他简直是强词夺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委实不可理喻,通判大人明察秋毫,千万不可受别人蒙骗!” 第95章 老麻瘦马 谁是小范 范霖心里冷笑,任你如何辩解,也是越洗越黑,蝼蚁之力岂能撼动参天大树。 “王通判,你也看到了,吴淳做贼心虚,我看不动大刑他是不会招了。不如带回去细细审一审,兴许能查出有用的线索。” 范霖这话虽然听起来是为王通判考虑,因为珉州府如此大的盗窃案王通判负有审察之责,但其实还是想阻止吴淳参与秋闱,使其身败名裂。 王通判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扫一眼四周,感觉有点不对劲。 随便是哪个官员,光天化日之下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草率的抓人。 就算是嫌疑人,抓捕也要讲究规矩,无凭无据抓人,莫非是想引起众怒? 而且,王通判并不全信范霖的话,很有可能他过来就是被范霖拿来当枪使的。 “范公子,抓人需要依据朝廷条例,按规矩办事,岂可随意抓人?”王通判义正言辞地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你是否有确切的证据?要是有,当着各位父老乡亲的面,那本官可酌情处理。” 范霖脸色一僵,暗骂王通判不知好歹,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果然珉州府的官都是墙头草,拿好处的时候“爷爷”的叫着,办事的时候只会打官腔。 “证据,我当然有。” 范霖眉头一挑,手一挥,马凌拽着两个官差登上了戏台。这两个官差一胖一瘦,见到王通判在此,连忙上前跪下,口里直呼冤枉。 “王通判,这两人在官银被盗那日正好在码头负责看押犯官家眷,想必也看到了吴淳的踪迹,您何不问问?”范霖得意一笑说道。 王通判脸色暗冷,范霖倚仗权势,对待衙门公差公然喊打喊杀,藐视朝廷权威,要不是沈承天在上面压着,他非要法办此子! 王通判深呼一口气,低头看着一胖一瘦的两个官差,正色盘问:“此前本官派你们看押犯官家眷,为何早早而归,差事可办好了?” 两个官差面面相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官问起来他们不想说也得说,否则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禀告大人,那些家眷…家眷,都让人给抢走了!”身材肥胖的老麻哭诉道。 “少给我装模作样,莫不是你们拿了人家银子,然后将人放走了,藏在某处避风头,等期限到了就回来交差?” 听完王通判的话,两个官差神色剧震,王通判是怎么猜出他们在码头的交易,难道那日王通判也在码头看到了? 王通判观察两人的脸色,就知道此事八九不离十。 其实他哪里有预测先知的能力,只不过在官场混久了,这样的套路见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老实招来,从你们手里买走家眷的人是谁,姓甚名谁?买走家眷作何用?”王通判脸色青冷质问道。 那家眷里有几位是他老朋友的妻儿,本来准备忙完这边的事情,到时写书信去两江总督说说情,却不想半道给人劫走,这让他很愤怒。 老友因渎职被抄家,他无可奈何,但老友的亲人都无法保全,实在让他感到心有愧疚。 另一位较瘦的官差想了一下,老实交代道:“那人乃是珉州府范府的范霖公子,据他所说,买走那些家眷是要先作奴仆,再发卖妓馆。” “我等人微言轻,不敢忤逆范公子,故而就以五十两银子将家眷全数送给了范公子,至于之后的事情,我等就不知了。” 此言一出,顿时震惊无数人。 戏台下的民众一片哗然,纷纷调转目光看向范霖。 原来闹了这么久,是你这家伙在这里贼喊捉贼啊,你是怎么敢的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去抓人上来告发自己,这不是有那个什么大病… 范霖神色茫然,看向台下阴冷的目光,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回过头看向马凌,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这不是给我去抓证人去了么,找了个半天,怎么找了个证人来告发我? 你要搞我啊!! 还有,我什么时候去码头买过家眷?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污蔑!! “范公子,你怎么说?” 王通判语气很淡定,用的是一本正经的态度,但谁都看的出来,他心里的怒火一直在强忍着。 买走他老友的家眷就算了,竟然还说出如此阴毒的话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范霖极力反驳:“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王通判,这两个官差绝对是胡乱攀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你明察秋毫,千万不可受别人欺骗!” 王通判目光锐利的看着范霖,直把对方看得满脸冷汗,他这双眼睛锤炼了多年,什么魑魅魍魉都逃不过去。 突然,王通判调转枪头,指着站在一边吃瓜的吴淳,盘问两个官差:“你们说的范公子可是此人?” 因为视角的原因,朱光武几人身材高大将吴淳的脸挡住,是故那两个官差没有注意到吴淳。 此时通判大人发问,两个官差探头看去,这时吴淳背着他们正抱着一个瓜在啃,吃得浑然不觉,一时间也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王通判眉头一皱,命令道:“吴淳,将你的脸露出来,给他们两人看看!” 吴淳这才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憨笑道:“大人莫怪,今日这瓜实在是太大了,我吃得非常尽兴,要不你也来一块?” 金黄色的果肉,裹着绿色的外皮,这不是哈密瓜又是什么。 大部分瓜果都是从西域长途运输过来的,保质期很短,运输费昂贵,所以这般珍贵的水果在珉州府也算是奢侈品,很少有机会尝到。 吴淳心里长叹,他本来就想苟在一边看范霖和王通判互掐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轮到自己上台打擂了。 吃饱喝足,他表示现在精力充沛,很有信心! 不用王通判询问,两个官差同时惊呼,指着吴淳的脸高声尖叫道:“是他,就是他…买走家眷的范公子,就是他。” 台下民众再次哗然。 好家伙,还有反转啊—— 精彩!! 范霖只想说宝宝心里苦,如今冤屈得以昭雪,保住名誉,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于是走出来与王通判站在一起,剑锋直指吴淳。 “吴淳,你竟敢冒充我的名讳去行此等腌臜之事,我要向衙门检举你。” 说完,范霖还不忘往吴淳身上泼脏水:“老实交代,你前去码头,是不是与人谋面,妄图杀害官兵,截取官银?” 其实吴淳并不是在中场休息,他只是心里一直在琢磨,范霖还会使出什么毒计来陷害自己,或者他想要将自己迫害到哪一个地步? 听到范霖的喝问,吴淳暂时收起疑问,挠挠头,神色茫然:“我就去码头逛一逛,没有干别的啊?” “那这两个官兵指认你冒充范霖,买走犯官家眷又如何解释?”王通判问道。 吴淳摊开手说道:“我只说姓范而已,又没有说是哪家的范公子,珉州府这么多范公子,难道都是指范霖吗?” “我是买走了犯官家眷,但这是那两个官差自愿的,我一没强迫,二没有抢,我付钱了的啊,不算犯法,大人!!” 王通判语气一滞,看了眼身后的两个官差,见他们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被吴淳忽悠了。 范霖也是满脸发懵。 私自冒充他人从官兵手里骗走犯官家眷还这么理直气壮,他也是平生仅见。 而且这事还真的无法追究,毕竟谁知道吴淳冒充的范公子就是指他啊,只是两个官差的臆想罢了。 范霖要是站出来强调自己就是吴淳说的范公子,那么珉州府凡是姓范的男子都会嗤之以鼻,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第96章 通判好感 考试顺利 王通判没去理会这点烂事,心里更在意那被买走的家眷,当即问道:“那些家眷都被你送哪里去了?” “对对对,你少胡搅蛮缠,快快招来,家眷呢,你如何将他们害了?” 范霖紧跟着追问,只要吴淳承认对家眷做出了不轨之事,引起通判大人的怒火,那么他照样可以搞死吴淳。 吴淳没管他,摊开手委屈地说道:“那几位姐姐说想家,我就租了一条船,让他们都投奔亲戚去了。” 闻言,王通判脸色一松,范霖则脸色一紧,质问道:“你有这么好心?不会是暗害了家眷,在这里说谎?” 吴淳脸色很平淡,接着让朱光武从怀里拿出几份女子手绢,恭敬递给王通判,说道:“大人明鉴,这是几位姐姐为了感谢我而赠,上面都写了欠条和签名,都是他们的亲笔。” “唉,其实我是不想接受这些欠条的,我吴淳救人从求取任何好处,可是…这些姐姐太热情了,我也就收下了。就怕有心人脏脏陷害,所以我才放在身上备用,果不其然,真的有了用武之地。” 一时间,全场出现了短暂的冷场。 旁观者面面相觑,众人被吴淳这一手雷得“外焦里嫩”。 好家伙,你莫不是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仇人上门寻仇。 这些话本来没有什么特殊意思,但是放在今天这个场合就很有意思了,反正范霖又被狠狠的打脸了。 王通判看了几份欠条和签名,里面有几位老友亲友的文笔他是熟悉的,所以一看就看出来,确定是真的无疑。 王通判突然对吴淳弯腰作揖,道歉说:“小友胸襟开阔,倒显得本官狭隘了,今日之事真是抱歉万分。” 吴淳连连摆头,谦虚道:“通判大人严重了,扶危济困本就是我等读书人的职责,不像有些人只会胡乱犬吠。” “还有冒充范公子一事,的确是形势需要,话说还得感谢范公子这个名头,要不是这样,这两位官爷也不会答应得那么爽快啊。” 范霖在一边听得嘴角一抽,被吴淳讽刺得满脸呈现青紫色。 王通判也感觉今日这事有点不顺心,一直被范霖当做枪使,结果到头来还没有查出丝毫有关官银被盗的线索。 “竟然诸事已毕,我就不打扰了,快快肃清闲杂人等,入场考试才是正事。” 王通判不提醒不知道,一提醒,离进入考场就只有半刻钟的时间了。 台下的学子们拔腿就往学政门口跑去,学政官员翘首以待,见这些看戏入迷的秀才回头是岸,欣慰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他们必须守在这里,早就奔向戏台看热闹去了。 吴淳导演的新式戏剧实在精彩纷呈,让娱乐匮乏的人们感到莫大的满足。 只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看一回,要是就这么结束,那就太可惜了。 王通判押着两个官差离开,李三则被无罪释放,算是他对吴淳的回报。 李三惊愕地看着官差卸掉了自己的枷锁,直到回过神来,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重新获得了自由。 毕竟私自交易军械乃是死罪,他这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当下竟有种看破世事的感觉。 而且不止如此,他发现眼前这个吴淳比死亡更加让人感到可怕。 吴淳本来就是个穷秀才罢了,却能把他玩得团团转,被吴淳卖了,他倒还帮着数钱。 本来事发后,李三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可不料在吴淳的一番操作下,却变成了有理有据的好事,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李三深感吴淳的可怕之处,但今日要不是吴淳舍命相助,他也不会成功脱困,一时间又让他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李三久久无语,吴淳走上来说:“此事与我也有干系,你算是受了无妄之灾,竟然无罪就走,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去。” 下意识的,李三莫名有点感动说:“多谢公子搭救,我这就走,以后再也不回珉州,公子多保重。” 李三站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朱光武凑上前,阴鹜地看着李三的背影,低声道:“此人不像是好人,留之后患无穷。” 吴淳侧过头瞟了眼朱光武,翻白眼道:“你少给我灌输什么斩草除根的思想,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李三的确不算是敌人,从一开始,吴淳就利用了他。然后现在他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远走高飞就是最好的选择。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派人护送李三出城,我去考试了。” 吴淳从族人的手里拿过一个包裹,里面放着笔墨纸砚,以及一些充饥的干粮,向朱光武叮嘱了一句,随即转身奔向了学政。 朱光武目送吴淳走进学政,目光锐利地扫了眼恨恨离去的范霖等人,手一挥,小心地跟上了李三。 乡试一旦开始,学政府周边都进入警戒状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既是为了保持安静的应考环境,也是防止考试的学子串通外面的人作弊。 端国自古重视道德教化,对待替考作弊的学子毫不姑息,而且专门设置了相应的刑法。每年都有那么几个走邪路的学子,毫无悬念,最后都进了珉州府的牢狱。 区区的乡试对吴淳来说,真算是小儿科。 先不说他记忆里显着增强,前身就算是个纨绔也有几分秀才学识,应付起乡试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拿到试题后,吴淳没像其他学子那般提纲挈领,而是直接拿起笔蘸了墨,便写在了答题的宣纸上。 几位巡考的学政早就听闻吴淳的大名,前几日做出的《鸾凤阁赋》更是华丽隽美,这首赋传自京城震惊文坛,当时国子监学的博士们纷纷力挺此赋,声言要将这首赋雕刻在鸾凤阁上,以此提高端国文坛在七国文士中的名声。 千古名篇一出,惹出多少“腥风血雨”,他们这些老学究,就只配在一旁吃瓜看戏了。 亲眼看着吴淳答题科举,见证一个才子的崛起,这也是一件幸事啊。 当他们看见吴淳想都没想就开始挥笔毫墨时,心里渐渐有些可惜。 像这般闷头答题的学子每年屡见不鲜,最后成绩都不怎么理想,不是离题万里就是书法极差。 这么重要的乡试,哪位学子不是慢慢琢磨,仔细推敲,正所谓慢工出细活就是这个道理。 故而一时间,诸位学政对吴淳也不太看好,甚至觉得他被声名所诱,举止有些张狂。 李清晏坐在案首的位置,瞟了眼正闷头书写的吴淳,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也为这个刚收的徒弟可惜。 修学不比作诗词,最忌一味求快,看来他还是没有把自己刚才的话听进去。 时间在笔端缓缓流淌,过得飞快。 几天后,秋闱各科考试完毕,学子纷纷从学政门口出来。 朱光武守在门口翘首盼望,如同家长接小孩。吴淳有气无力地走了出来,看见朱光武,挥手道: “其他的事情放在一边,先等我好好睡一觉,考场我实在睡不安稳。” 朱光武接过包裹高兴地走在后面,吴淳突然转身说:“马车呢?” “什么马车?”朱光武满脸发懵。 吴淳苦着脸说:“去李府这么远,没有马车,我们靠双腿走路去啊?” “我经常都是走路回去的,脚程快的话,一刻钟就到了。” “我干!” 吴淳心态崩了,能不能让我这个未来举人享受一把当老爷的感觉。 第97章 玉盘珍馐 新的目标 每逢大考必是奋力拼搏,考完试后就是风花雪月了。 秋闱乡试后,两江之地各大高级会所以及勾栏馆所生意暴涨,每天客人络绎不绝,大多都是参与乡试的年轻文士。 李清晏身为提督学政,兼任两江之地的主考官,出差开会什么的都免不了,这些日子很少回到府邸,只有吴淳和薛文璋暂时居住在府里。 这时薛文璋闯进吴淳的卧房,从床榻上将吴淳拉起来,兴奋地挥舞一张朱红的请柬说:“三师弟,快起来,我们去赴宴。” 自从考试后,吴淳就完全躺尸了。 大多数事务都交给了朱光武去干,美其名曰是锻炼大旺的个人能力,实则是想自己求轻松。 “赴宴,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别打扰我睡觉!”吴淳很不耐烦地挥手。 李恩师好不容易没在府上,你说你闹腾什么,趁着这几天好好休息放松,否则等秋闱事务结束,李清晏回来,还有好果子吃? 薛文璋神秘一笑,说:“这吃的可不是普通的宴,里面的乐趣多着呢,三师弟你确定不去?” 吴淳眉眼一挑,还有什么菜是他这个穿越者没有吃过的?开玩笑! “除了蒸就是煮,有什么好吃的?” 薛文璋色眯眯一笑,两手托在胸口,抖了抖身子,问:“三师弟,这个你吃过么?” 接着,薛文璋露出“你懂”的眼神,掐着桃花指嫣然一笑,矫揉造作道:“赏花赏月不如采花捞月,三师弟,你又试过么?” 吴淳眼睛一瞪,鲤鱼打挺起身,迅速穿好衣服。 “二师兄,说起来我还真的饿了,唉,竟然你如此盛情邀请,我就却之不恭了。” 薛文璋看吴淳飞速的动作怔了一下,接着扬手里的帖子说:“三师弟,这是高端宴会,介时东南三州之地各界名流都会前去,就算是我凭着老爹的面子也只拿到这一份请柬,所以你可以扮做我的书童。” 古代文士带个书童出去参加集会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常来说,每位出名的文士都可以带着左右书童相随,已经成为业内的人人皆知的规则。 “书童而已嘛,我最擅长了,要不要我换件衣服,扮的真一点。”吴淳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衣服问。 人嘛,要自知。 这种宴会都是端朝贵族的上流集会,没有功名和权势的文人就算再怎么有才,也没有资格参加进去,能有机会进去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就太不识时务了。 看吴淳这么主动、积极的样子,薛文璋有点没搞懂,刚才是谁满脸正义的严词拒绝了来着? “对了,二师兄,我们瞒着恩师去赴宴会不会不太好啊。”吴淳问。 薛文璋毫不在意回道:“师父不会知道的,这次宴会流芳阁名花榜前十的花魁也会出场,百花争艳,可是十分难得,三师弟你千万要把握住啊” “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吴淳随即接着薛文璋的话说。这是薛文璋的口头禅了,几乎每次说有什么好事他都会加上这一句强调其重要性。 “那好,二师兄我是第一次,你要保护我啊。”吴淳说道。 薛文璋大方地拍吴淳的肩膀,很义气地说:“三师弟,以后我们就是一锅饭里找食吃,哥哥当然什么都要带着你的,以后这种场面还有很多,你熟悉了就好。” “那还在牢里待着的大师兄呢?”吴淳很天真地问。 薛文璋慨叹道:“大师兄就是人太固执,要是当初听我的,岂有今日之祸?这些事情我等无法干预,还是先赴宴最要紧。” 当天下午,薛文璋与吴淳偷偷从李府后门走出,由朱光武赶着马车一路向南驶去。 马车上听薛文璋简单说了几句,吴淳才搞明白大体状况。 荣国公高家世袭贵胄,是端国数一数二的高府门第,在城南黄金地段刚收了一个园子,叫做苏园。荣国公将这园子赏赐给了嫡长子高进,人称苏园公。 最近高进出重金将这园子重新修缮,今天就在苏园里举办雅集,广邀宾客名流共襄盛举,他振臂一呼,估计珉州府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挤破脑袋都会想参与进来。 吴淳换好书童的服饰走出马车,正好走到苏园旁边的乌衣巷。吴淳看了几眼那路牌,随即跟在薛文璋后面往苏园走去。 “师弟你放宽心,进去只管玩乐,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唤出我的名号,有我撑腰,没人敢动你!” “谢谢师兄,师兄威武!“吴淳不停应声道。在进入苏园的这几步路,吴淳全程低着头恭敬地跟在其后,态度极其谦恭,跟平常的作态判若两人。 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也。 在入口发生了些小波折。 当时进入苏园的贵人文士很多,薛文璋大喇喇地用他的吨位冲散人群,直接走上前去将请柬递给守门的家仆,而吴淳则被人群挤在了后面,一时之间无法挣脱。 “还有我的书童。”薛文璋很牛气地竖起大拇指指向后面,那家仆一看,身后却没有人。 “嗳,人哪去了?” 薛文璋转过身,挠挠头,发了一下懵,人太多看得他眼花缭乱,于是直接使出河东狮吼:“我的书童呢,谁看到我的书童在哪,你们看没看到我的书童” 挤出人群的吴淳满脸黑线,你这么大声喊,就算人家真的是书童也不敢出来寻你了。 吴淳刚走到薛文璋身边,只见一架华丽的马车驶来,十几个家仆婢女开道,还有各色礼品珍果,那排场真是奢华至极。 众人看去,只见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人是范霖,另一个人则是位翩翩公子,姿容英俊,瞬间获得在场诸多女子的青睐。 “听说茂成公的得意门生方玉也会参加这次盛会,没想到真的来了,今日这场龙争虎斗,有眼福了。” 范霖与方玉谈笑着走到门口,范霖转身看到薛文璋站在门口,又瞧了眼其身后的书童,有点莫名的熟悉感,不过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书童而已,过了一眼他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恶心一下薛文璋,还是可以的。 “唷,薛大才子什么时候也带个书童来附庸风雅了啊。” 范霖摇着纸扇,目露嘲讽道:“薛公子一向喜欢各位低级勾栏妓所,传闻尝过无数残花败柳的朱唇,更是有个豪气干云的志向,在有生之年睡够一万个低级肮脏的女人,不知现在你离目标还差多少?” 这是在公然嘲讽薛文璋不配来这种高雅的场所了。 薛文璋环视四周,看见众人一副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也不感到为难,反而引以为常道:“少爷我自小就有凌云之志,不像你范大才子,胸中无沟壑,山中猴称王。” 转头又劝那方玉道:“我虽然不喜欢你这副娘娘腔的样子,但我奉劝你一句别跟这家伙走的太近,这家伙身上邪着呢,谁碰上谁倒霉。” 方玉眉头轻皱,对薛文璋也没有什么好感,嘴上没有说什么,兀自走进了苏园。 范霖哈哈一笑,也许是笑薛文璋可怜,也许是笑自己闲的蛋疼跟这种垃圾讲话,反正那嘴角的笑容带着浓烈的轻蔑和讽刺。 “可怜啊可怜,薛公子,你好自为之。” 说完,范霖如同骄傲的公鸡,仰着头走了进去。 吴淳在身后低声问:“二师兄,你悲愤么?” “习惯了,看淡了,我累了。”薛文璋满脸淡然。 “我给你报仇。” “让他生不如死的那种,谢谢。” “” 第98章 师兄好勇 小明好苦 两人进了园子,立刻分道扬镳。 本来薛文璋打算将自己几位好友介绍给吴淳认识,但吴淳有自己的考虑,还是果断拒绝了。 这种事情还是分开玩比较好! 凡是参加这种宴会,少不得要跟一些陌生人商业互吹,吴淳心里排斥,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吃吃喝喝,享受一番更妙。 吴淳沿着园林的主道走了一段路,来到宴会的中心位置,抬起头扫视过去,瞬间就感到扑面而来的波澜壮阔。 或者说用波涛汹涌更加准确,在此时此刻,用再多的词句都无法准确描绘吴淳心里的感受。 一望无际的湖面,如同一面透明的镜子,假山林木,亭台楼阁,还有掩映在树丛中的宽敞厅堂,整个园林由最开始的清净雅致,渐渐变得气势壮阔,风格如此多变,跟苏州园林那种精巧别致有很大的区别。 吴淳心里猜测,从乌衣巷走到此地可花了不少时间,这园林必定占地极广,巷口那么多人走进来,源源不断的,然后现在却没有丝毫拥挤的感觉,这种设计真是巧夺天工。 不愧是荣国公府的大手笔!! 一个书童在这样高级宴会能有什么牌面?吴淳估计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露出来说不定有点用。 但如此一来,就违背了他的初衷,到时候死对头范霖闻声而来又是一阵麻烦。 四处管歌弦乐,舞女飘飘,吴淳穿着青衣,戴着高顶帽,穿梭在流水般的宴席间,一时间竟无人看他一眼,也许是这身装扮着实有点寒掺,或者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书童。 反正放在别人的眼里来看,这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低等人。 吴淳手里拿着上好水晶葡萄和一壶佳酿,如同闯入仙宫的齐天大圣,随意饮用,好不惬意。 另外他在里间的厅堂的位置看见了不少笔墨桌案,想必是留给在场的文士吟诗作赋所用,像这种高端场所,凡是能够留下华丽文章,以后必定名扬天下,为七国学子所敬仰。 在后世这样的景象也不鲜见,民国期间,新文化斗士、胡适与等外出游玩,回归时都会相继留下诗词文章以纪念,算是文坛为数不多的雅事。 吴淳猜测,这些当场初创的作品可能还会被小厮抄写张贴,然后带到厅堂去给大人物们点评,要是俘获其心,那么功名前程都不是难题了。 果然,书童打扮的吴淳走到哪里都不会是路人甲,像他这样的书童虽不在少数,但如此狂放恣意,不拘小节的唯有他一人。 许多家仆小厮怀疑吴淳是来混吃混喝的,早就盯上了他。 湖边小亭,悠然自在的小小书童,侧躺在长椅上,搭着腿吃着饱满的葡萄,百无聊赖地望着波澜湖面,思考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哲学。 苏格拉底为何而死?亚里士多德怎么洗澡得出体积公式?还有那柏拉图,他去过表象世界么,理想国却又那么真实? 国公府管家率领着几位健仆上前,想要问清这个小书童的身份,然后根据情况而定,他们不能无视此人藐视规矩,在宴会上如此嚣张狂放。 “你这小子什么来路?“管家叉腰质问。 吴淳不为所动,轻语回道:“小子读过两年书,尘世中一个迷途小书童,华啊呸!小明是也。” “小明?”管家暗道这名字好奇怪,随即又问,“谁问你名字,我是问你是哪家公子门下,来此地为何不见你家公子?” 吴淳抬头看向管家,似笑非笑道:“你确定要见我家公子?” 管家毫不畏惧,仰头道:“我乃荣国公府管家,什么大才子没见过,纵然是方玉方公子见了我,也得给几分薄面的。” 吴淳点了一下头,指着远处白玉桥上一位骚年,说:“管家好大的威风,我家公子就在那白玉桥上,正脱衣撩妹的那位就是——你自去询问就是,我家公子生性洒脱,你问他自会给你解释。” 管家转头看向白玉桥,然后就见到不堪的一幕。 雪白的汉白玉桥上,佳人花魁无数,莺莺燕燕,然后在四位长相丑陋的公子的左右袭击下纷纷溃散,尤其是居中的一个肥痴公子,更是脱了外衣挥舞着四处吆喝。 “薛文璋,是这个呆小霸王。” 管家心神一震,冷汗顺流而下,这书童服侍的公子竟然是薛文璋!! 在珉州府境内,所有豪门贵族的下人中流传这样一句话,宁惹方玉不惹薛文璋! 起码人家方玉做事还要几分颜面,兼有君子的涵养和气度,而薛文璋整个膏粱纨绔,各种恶心的手段层出不穷,一桩桩事件细数起来简直不堪入目,所以见到此人,下人们都是有多远走多远,绝不与此人沾上一点儿关系。 管家转头瞟了一眼吴淳,心底在骂娘。 早知道你是薛文璋的书童,我就是死也不敢过来找麻烦啊,要是惹了薛文璋,日后岂有好日子过!! 生性洒脱?这踏马快脱干净了啊!! “得罪得罪,我等都是按例询问,公子你别放在心上。”管家惶恐道歉。 吴淳眯着眼睛说:“好说好说,再给我来一份水果,哈密瓜,葡萄和石榴各上一份,还有酒也没有了。” “我马上派人送来,公子你继续忙,继续忙” 管家弯腰退走,摸着冷汗,长叹了口气。 按理来说,身为国公府的管家也是有几分权势的,但对薛文璋都没有用,人家可是前任宰相最疼爱的孙子,要是薛文璋想找他的麻烦,就是荣国公都不好说什么。 毕竟说好听点,有爵位的是贵族,说不好听点儿,就是靠着祖上余荫过活的蛀虫,要军权没有军权,朝廷也没有多少势力,这位置也挺尴尬,几乎相当于吉祥物了。 跟曾经实权在握的一国宰相相比,那完全没得比。 吴淳如愿以偿又拿到更多水果和美酒,继续躺着吃喝,然后随意地看着远处二师兄调戏各种美女。 让他感到好奇的是,二师兄是怎么成功引诱那么多妹子跟他玩游戏的?能不能教教自己啊? 二师兄蒙着眼睛,左右开弓,四处摸索美女,而七八个衣衫飘飘的美女捏着丝巾,拂面娇笑,时不时撩拨一下二师兄的后背,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吴淳看得心动了。 “不行不行,这种事情怎么能主动呢,当然要被动才好!” 可是二师兄好勇哦! 好好的心情,顿时就没了,吴淳心里烦躁,于是转过头去,举起酒杯对天畅饮。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唉,此时此刻,只有曹操的这首诗最能表达自己的心绪了。 嗳,不对! 曹老师也很勇哦—— 淦,说到底就自己是个胆小鬼呗。 不念诗还好,念起诗后吴淳觉得心里更苦,这人忍不住就想发泄一下,于是他就非常可耻的哭了,一边念诗一边痛哭,好像这诗也成了他发泄的渠道,融情于景,托诗言志,不外如是! “吴公子,何故在此悲歌?”忽然有人主动搭话。 吴淳抹去泪水,下意识扬天慨叹道:“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也!!” “呜呜吴公子好有才华唷。”另一人抹泪称赞。 嗯? 吴淳心神一震,竟然有妹子欣赏自己的才华,这个机会可得把握住了喽。 第99章 魔教女帝 烟花伶人 吴淳抬头一看,华丽衣裳,粉黛一施风情万种,高鬓如云,珠翠环绕,闭月羞花,宛如洛神下凡,而且这人他还十分熟悉。 “你是那日家眷中的李小姐,还有你的小丫鬟,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世界真奇怪,最没有机会见到的两人终究还是相见了,还是在如此偶然的场合,莫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或者说命里有此一劫? 丫鬟云蓉听到吴淳的话,嘟嘴巴叉腰道:“什么李小姐,我家小姐芳名香凝,吴大公子,你在珉州府可是出了大名,我以为你早就记不得我们了呢!” 李香凝止住云蓉的话,转身施礼道:“奴家已经不是什么小姐,只是浮生一叶孤舟,身世飘零,吴公子莫要取笑奴家了。” 对这个女人,吴淳还是很有印象。当初那么强硬的铁女子,今日便成了柔弱的拂柳,不得不说人身际遇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百炼钢能成绕指柔,纵然是天鹅,终究还是对生活低下了头。 吴淳叹了口气,两个柔弱的女子之前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脑补一下就全都知道了。 无非是投奔亲戚后,低声下气地活着,天天被各种虐待拷打,然后又惨遭发卖成了伶人,靠着一副好皮囊在这残酷的人世得以生存下去。 吴淳很真诚地说道:“那我便喊你香香。” “相见即是有缘,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只要我能做到小生一定竭尽所能。” 李香凝摆手谢绝道:“公子之前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如今怎么能够苛求,只是公子的恩情,就不知道我们姐妹这辈子能否报答完了。” “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矫情。”吴淳摆手,鼓励说,“只要两位姐姐心存希望,好好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两个女人心神一震,望着吴淳美目涟涟。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求回报,还一心为了他们考虑的人。 云蓉又忍不住落了几滴清泪,娇憨地斥责了一声吴淳,“凭空说这些伤感的话,吴大才子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让我姐姐高兴高兴!” “那么香香,你们来此所为何事?”吴淳的话里带着几分自来熟。 李香凝嘴角抽了一下,这是眼前这个男子第一次喊自己“香香”,不知道为什么,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蓉再次插话,抱怨道:“都怪那个王可卿,夺了我们小姐名花榜第二的位置,这不为了扭转劣势,我们家小姐便来参与这场文人集会,希望遇到一位好心的公子,作出绝丽诗词,将那个王可卿比下去!” 吴淳领会到云蓉话里的内涵,这是想借文人的才华博名,借此机会提高名气。 联想到后世,像这种高端佳媛卖艺不卖身,出场费高的出奇,就靠一些有钱有才的大佬捧着,行业竞争十分激烈。 干一行爱一行,果然李香凝还是十分尽职的,不惜露面出来为自己博名气,以此证明业界咖位! 秦淮河有八艳佳丽扬名天下,两江之地也当仁不让排出一个名花榜,凡是进前十的名媛都是各大高端馆所的头牌花魁,而李香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步入前三之列,不愧天资聪颖、有倾城之貌。 帮不帮?这是一个问题。 吴淳托腮沉吟一下,和缓说:“此事只能看机缘,最好润物细无声,要是强硬装…啊呸!反正不可矫揉造作,否则就有卖弄吹嘘之嫌了。” 李香凝点点头,回道:“吴公子说的是,本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吴淳客套地回了一句:“就不再聊会儿?” 李香凝神情一滞,眼睛盯着吴淳看了半会儿,忽然嫣然一笑,捂嘴柔声道:“以后自然还有机会的。”说着,兀自转身,扎进了专为女人所设的渌水亭去。 云蓉临走时凑在吴淳身边小声说:“吴大公子要想再跟我姐姐聊天,那好办,你只要拿出上次在李府水准的诗篇,我家姐姐自然扫榻以待。” 吴淳摇头苦笑,此等文章轻易不可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岂能说写就能写出来的? 云蓉跟着李香凝走了过去,吴淳转身回到亭子里,嘴里吃着葡萄,怎么都不得劲儿。 “唉,难道要让我再抄一篇不成?”吴淳心里想道。 渌水亭边。 在僻静的水亭边,李香凝站在湖边,脸上完全换了一副面孔。 刚才要是小家碧玉的温婉淑女,现在就是高冷美艳的魔教女帝。 云蓉收起活泼的性子,恭敬地上前回报:“启禀教主,那吴淳倒真的像是偶然来此,也没有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李香凝眼神幽幽,双手背在身后绞着,半晌,清冷问道:“方才他所吟的诗词从未听过,可查出来是哪个古人之作?” 云蓉摇头道:“都问了,无人知晓。奴婢想这兴许是吴淳即兴所作,毕竟在李府他能够做出《鸾凤阁赋》,想必是有几分文人才气的。” “不可掉以轻心,我们身负振兴魔教大业,一点疏忽都会导致计划失败,三司会审的官员就在苏园,吩咐下去,让教众们收敛一些,不可打草惊蛇!” “是。” 李香凝暗自皱眉,从截取官银后,他们没有逃走,反而躲藏在珉州府官员的眼皮子底下,以流芳阁为掩饰,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差池。 没人能想到,截取官银的人竟然躲在珉州府,所谓灯下黑如是。 “教主,那王可卿果真可恶,要不让奴婢去把她杀了,为你出口恶气。”云蓉气得胸口起伏,盯着远处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华丽女子。 自从进了流芳阁后,教主以伶人的身份为掩饰,不用动多大功夫就成了两江之地最出名的花魁,相继而来的,就是同行的各种打杀,王可卿就是推动这些事情的幕后指使者。 “云蓉~~~” 突然,李香凝转头一变,羞涩地笑了起来,软糯糯地喊出了云蓉的名字。 云蓉身体一震,没有完全适应自家教主的多愁善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由得说道:“小姐,不要这样,你给我一点儿时间。” 李香凝翻了一下白眼,青葱玉指点向云蓉的额头,耐心教育道:“以后别喊打喊杀的,你这个性子,以后怎么给你找夫家?现在我们的身份乃是伶人,就要时时刻刻作出伶人的姿态。” 说着,李香凝扭着水蛇般的腰肢走远了。 云蓉撇了一下嘴巴,不满嘀咕道:“说杀的是你,说不杀的还是你,你是教主你有理” 第100章 小小书童 名媛来求 李香凝刚走完,一堆莺莺燕燕的女人便往这边走来,吴淳本以为跟自己没关系,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拘谨。 “这位小哥儿请了。”忽然人堆里一个女人主动上前搭话。 莫非有熟人? 吴淳心里感到有点好奇,在珉州府没有多少女子认识他,怎么今日在苏园一个个都来找上他了。 抬头一看,是个妖娆的美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妖精都为过。 衣裙华丽而考究,面貌妩媚而白皙,眉眼如黛,双目如水,就算是看上一眼,心底都会抑制不住那种原始的欲望。 吴淳眯眼而视,此等美人形容为祸国殃民都不为过,但跟李香凝比起来气质上还是差了不止一点。 果然,谁都美不过自家的“香香”小姐啊! 凡是被美女无故搭讪,不是想要你的腰子就是那你做炮灰,自己与这个没人素不相识,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个小小青衣书童,人家凭什么会看上自己? 一群美人瞬间围满了整个亭子,香风飘飘,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 而吴淳则被夹击在石凳上,众多双美丽的眼睛各种打量审视,一时间他竟然闹了个大红脸。 “姐姐们,找小生何事?”吴淳低着头问道。 众位美人面面相觑,这书童似乎没有什么出奇,跟臭男人一样,见了他们就变成了猪哥儿。 那最开始说话的美人首先做了自我介绍,谦恭道:“奴家王可卿,现住在流芳阁,不知小哥儿你可有去过?” 对这个名字,吴淳感到很陌生,但方才经过云蓉的提醒,心里已是有了计较。 吴淳恍然大悟,指着王可卿说:”原来你就是艳名远播两江之地,连续三年登上名花榜第二名,业界知名的大咖啊!!“ 王可卿神情一僵,虽不知道大咖是什么新词,但他听出这是夸赞自己话。 女人都禁不住夸,吴淳一夸,王可卿心潮澎湃了,连一个小小书童都认识自己,足以证明她的业界知名度。 吴淳接着遗憾地回道:“至于流芳阁我没去过,本来我家主人要带我去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王可卿见吴淳上了套,得意地与身边的女伴交换了眼神,表明自己的心迹:”奴家见小哥儿你器宇轩昂,气质卓然,一定是高门府第家的书童,你家主人今日想必也在场?奴家斗胆请你代为引荐,奴家和姐妹们必当感激不尽。“ 吴淳恍然大悟,原来是来找捧角的。 看来此女识人不明啊,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你的身边,何必去舍近求远? 王可卿的算盘打得很响,打从李香凝进入苏园后他就在暗地观察,看见李香凝与这书童简单搭话后,瞬间就有了许多推测。 李香凝与他同台竞争,势如水火,想必这次前来苏园也是为了搏名。 而她却主动去搭讪一个小小书童,这很不正常,只有一个可能,那书童的背后有大靠山,值得李香凝屈尊。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书童神俊不凡,其主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物,正合适借此制造名人佳话。 王可卿接近这书童的目的,无非是与其主人相见,配合一些慧眼识人的老套桥段,然后引爆话题,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名气。 这可是双赢,想必其背后的主人也不会拒绝,有自己这样的大美人相伴,不知道多少贵胄公子争着抢着求呢。 此次苏园聚会,有资格到场的文人佳客乃是各地名流豪绅,能够参见进来的人谁没有一身真本事,她作为事业处于上升期,而且需要面对外部威胁的名媛,自然要牢牢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吴淳朝薛文璋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心里很为难,为什么总有人要找他二师兄?国公府的管家就算了,现在就连榜上有名的大美人也要找二师兄,二师兄就那么受欢迎么? 我堂堂民俗大才子,着作等身,一代大儒李清晏的得意门徒,就没有牌面了吗? 唉,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吴淳心有怨气地回道:“我家公子姓薛,此刻正在远处聚友谈天。”接着,吴淳指着远处白玉桥的方向。 众女朝吴淳大致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到桥边的拂柳下,几位气质轩昂的公子正吟诗作赋,个个儿有龙凤之姿,还在里面看到了方玉的影子。 而他们都自动忽略了站在白玉桥上蒙眼玩躲猫猫的薛文璋以及几个丑陋的纨绔子弟。 见状,王可卿心中一喜,他的计策奏效了,这书童果真是高门府第家公子的仆人。 他已经看到那堆人里,每位公子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才子,能够进入他们的交际圈的男人,必然不是凡品。 身为美姬,她们自然不能贸然上去搭讪,这样就太掉价了。 身价都需要同行和他人的衬托,所以他们才想到走书童这条路子,只要那些公子哥主动的前来,她们就不愁对方不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原来是薛公子家的仆人,那请问小哥儿你为何独自在此地,怎么不去服侍你家公子呢?” 知道了书童背后的主人,美人们对这个小书童就不再感兴趣,只想请他代为传话,于是王可卿循循善诱问道。 少有大志的吴淳拍着胸脯说道:“小生听闻这次盛会,对出彩的佳作苏园公有重赏,在下就来这里想一首诗词交上去,说不定凭借此次文人集会名扬天下。” 闻言,众女捂着嘴巴“噗嗤”笑了出来,一时间笑得乐不可支。 王可卿调笑说:“抱歉,奴家自小接受正规礼节教养,一般不会取笑他人,除非忍不住!” 我去!被一群女人取笑了。 被嘲笑的吴淳眉眼一皱,冷冷甩下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然后转身打算离开亭子,另去找个安静的地方。 总有刁民想利用朕,哼! 王可卿怎么能够让吴淳离开,要是让书童跑了她的计策不就落空了。 她抢先一步,堵住吴淳的路,却因为一时没有刹住脚,来不及闪避,一头撞进了吴淳的怀里。 反应过来的吴淳,为防止对方滑倒,连忙搂住王可卿的腰,然后满脸正色地瞧了眼烟波浩渺的人工湖面。 真是波涛汹涌—— 王可卿欠身退了几步,咬了一下嘴唇,娇滴滴地说:“小哥儿别生气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我们姐妹陪你玩一会儿如何,你看你一个人闲着也挺无聊的。” 王可卿心底将吴淳恨得要死,但脸上却是笑脸以待,业界大拿,这素质真是没准了。 吴淳愣了一下,还没有从刚才的突发状况回过神来。 哎呀,刚才那个触感真是温润又嫩滑香气扑鼻要不然就答应她? 第101章 美味佳肴 美人相伴 吴淳还在思虑中,王可卿温言软语询问道:“不如我们去找处地方吃酒如何?” “吃酒?”吴淳心神一震,顿时精神抖擞,说到吃他可就不犹豫了啊! “敢问这里有什么美酒佳肴,可有上好的鸡胗、鸡腿、鸡胸、鸡翅…小生对这鸡肉做的美食很有研究,倒是可以与姐姐们探讨探讨。” 吴淳穿越到这个世界,总有种饥饿感,许是最开始成了家徒四壁的纨绔子弟,受了不少苦,留下了这个后遗症。 天下地大,吃饭最大,吴淳最开始的目标,也是争取让云坞村的乡亲们吃饱饭,不会忍饥挨饿,挣扎在贫困线上。 值得欣慰的是,在他不懈的努力下,现在云坞村人均gdp逐渐上涨,再不会发生有人饿肚子的事情。 除了赚钱考取功名外,吴淳最大的渴望就是在吃喝的需求上面。 集美被吴淳一连串的话雷得“外焦里嫩”,头一次见到还有对鸡这种禽物夸夸而谈的,令人大跌眼镜。 王可卿头脑聪慧,从吴淳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当下不禁脸色一沉,小小书童竟然消遣他们姐妹,不知死活! 等套出对方身后的公子,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教训这个浮浪的小书童。 王可卿依旧带着职业的微笑,抢先搂住吴淳的胳膊,在千呼万拥下走到宴会宾客的空桌去,这小小书童后面可是一条大鱼,使劲她全身的手段总算是钓住了。 对于书童的话,她三分信七分怀疑,但对于其身后的主人,她是完全相信的。这种等级的宴会,没有旁人引路绝对进不来,更何况小书童指的正是方玉公子那群人,这不是更证明了其主人的尊贵和才华。 而且这小书童一副为难的模样,足以说明其身后的主人不是一般男人,不会轻易接受主动搭理倒贴上去的女人。 吊住男人的胃口,她很擅长。 现在只是万事俱备,只欠小书童这阵“东风”了。 一群衣裙华丽的芳华女子围着一个青衣书童,时不时露出几分讨好卖乖的神色,所经过之处人人侧目,这个组合着实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那些千辛万苦赶进来吹冷风的文士见到这一幕,对那个小书童的敌意越来越浓,或者说只想取而代之。 他们却是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王可卿一边给吴淳夹菜,一边暗暗观察吴淳的神色。此时见对方泰然自若,毫无半点慌张和迷乱,不禁点了一下头。 此等宠辱不惊的气度,不是在大贵人身边长久跟随,哪能历练出来? 集美殷勤地给吴淳端茶夹菜,然后恭敬地站在身后揉肩捶腿,笑嘻嘻地看着吴淳享用吃喝。 荣国公府的家仆婢女们好奇地观望,窃窃私语,倒是没人敢上去找麻烦。 听闻方才府里的管家上去问那个书童的身份,结果回来时满脸慌张,闭口不谈此事,看来这个小书童定是大有来历,说不定是主厅里那几位大人物家的下人。 观察仔细的王可卿看到旁人的反应,便对吴淳的身份更加好奇,冷不丁地上前试探道:“听说今日苏园公宴请了几个朝廷大员,乃是数一数二的实权派,小哥可否知道一二?” 吴淳愣了一下,喝了一口水,面不改色,低头继续享用美食。 “嗯,这鸡胗真好吃,小姐姐再给我夹一块儿。”吴淳指使身旁一位清丽的女子道。 这放在王可卿的眼里,无异于坐实了自己的猜测,这吴淳的主人家果真跟朝廷大员有关系,心底登时欣喜不已。 珉州府出现官银被盗后的大案后,各方震动,云熙行省掌管两江之地,乃是东南地区最高的行政机构,两江总督府十分重视这个案子,亲自组建三司会审,派遣地方官员来到地方查案。 据王可卿的消息,主厅里面的大佬就包括三司会审班子里的各方官员,按察司、刑狱司、理法司的官员都会到场,皆是云熙行省牧守一方的大员。 除此之外,还会出现文坛上成名已久的翰林博士,方玉的恩师茂成公就是其中一位,原本李清晏儒师也会到场,但因为秋闱阅卷在即,故而无法成行。 这样看来,凡是能够被苏园公邀请到主厅的人物,不是权柄在握的宠臣,就是名震文坛的翰林儒者,如此豪华的阵容,对凡人来说难得一见。 而这个小书童,到很有可能是从云熙行省来的,生面孔,在宴会上也没有熟悉的人,必定是外地人。 那么其背后的主人家,乃是云熙总督府的高官无疑!! 这可是地方实权派,相比较权贵而言,还是权势在握的地方大官更香,只要能拉上关系,她的声望必定蹭蹭上涨,再次超过李香凝,或者跻身名花榜第一也不是奢望! “小哥儿,你可吃好了……”王可卿绞着手指,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吴淳看了眼王可卿的神色,隐隐猜测这女人可能误会了什么,想来可能跟他说的二师兄有关。 也是,二师兄乃是官宦世家,其父乃是云熙行省副总督,其祖父乃是前任端国宰相,这样的高府门第,王可卿必定踏破门槛想爬进去。 罢了,看在王美人带他在席上吃喝的份上,等事毕,就带她去见见二师兄,圆了他的念想,还了这个人情。 区区一点人情,有二师兄在,还不是手到擒来就还了! …… “嗯,我吃饱了。” 吃干抹净,吴淳短时间进入贤者状态~~ 王可卿心里打着小九九,赔笑地挽着吴淳的胳膊,装作小女儿作态。 “小哥儿,你看我们姐妹在这里陪了你这么久,是不是也该满足我们的愿望呀。” 吴淳点点头,着实为集美们敬业的操守心生感动。 要是前世的会所能够有这样负责任的态度,那么世界将会变得更加美好! “我们姐妹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对小哥身后的主人心生爱慕,还请小哥代为引见,圆了我们这个梦想如何?”王可卿软糯糯地说道。 竟然都成了“梦想”,要是不满足人家,那是不是显得自己太无情了呀。 吴淳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满足集美们这个“梦想”,他可不想欠下别人人情。 吴淳站起身,轻松地挥手道:“这件事好办,我这就…嗳!我家公子已经过来了,我带你们见一见。” 第102章 心满意足 可耻欺骗 在吴淳刚说话的当口,他看见从远处走来的薛文璋,拍了一下桌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听见吴淳的话,王可卿心生激动,连忙慌乱地整理衣裙,争取给那位华贵的公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要是能够双宿双栖……这么一想,王可卿就感到全身心潮澎湃。 集美们也忙活着补妆整理衣衫,即将见到那书童背后的贵公子,怎么也得争一争,好东西不能让王可卿一人夺走了。 吴淳扫视四下众美,挠挠头,为了见二师兄她们竟然表现地如此郑重,恰巧说明她们对二师兄的仰慕之情。 唉~~ 二师兄太勇了。 根本不给师弟我留余地啊,就连名花榜的头牌都争着抢着要见二师兄,他这么有才华的人却只配做个陪衬,自己到底是输在哪里了呀?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否则美人们都越陷越深,他岂不是连汤都没得喝了? 然后,这时薛文璋已经满脸愤怒地走了进来。 “师弟,你……” 薛文璋话还未说完,便被吴淳上前捂住了嘴巴,使了几下眼色。薛文璋心里疑惑,便忍住内心的愤怒,静待吴淳的表演。 “各位姐姐,这就是我家公子,薛文璋,薛大才子。” 吴淳将薛文璋推到王可卿面前,自己恭敬地站在身后侍立,做足了书童的样子。 “什么?”王可卿霎时愣住,玉手指着薛文璋的鼻子,尖声道,“这就是你家主人,你确定你不是在骗我?” 吴淳很笃定地点头:“我小明从不骗人,薛公子正是我家公子!” 王可卿瞬间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有种被别人合伙欺骗了的感觉,此时恨不得将这个小书童撕巴撕巴吃了。 在众美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是打断吴淳四条腿,还是打断他五条腿了。 薛文璋转头问道:“你什么时候改名了,我怎么不知道?” “刚改的,小小书童小明是也!”吴淳答道。 王可卿没理睬薛文璋,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对吴淳斥责道:“你刚才对我们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她心里在怀疑,这书童为了掩人耳目,专门找了薛文璋这个二货,实则是不想将自家主人介绍给她们。 吴淳摊开手表示无奈,为什么说实话都没人相信呢。 “为什么我感到被无视了。”薛文璋嘀咕了一句。 吴淳与薛文璋并肩,指着薛文璋正色道:“我刚才说我家主人姓薛,没错?” 集美们翻了个白眼,没有反驳。 “而且我指着那白玉桥,你们也看到了薛公子不是吗?”吴淳说。 王可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只怪自己看走了眼,自动忽略了桥上的薛文璋,以为那位神秘的薛公子在方玉那个圈子里。 吴淳高声道:“我家薛公子乃是高府门第,官宦世家,其父乃是云熙行省副总督,掌管一省十六州军政大权,其祖父乃是端国前任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等豪门贵胄,如何不尊贵?” 此话一出,众美顿时无语。 说到底,薛文璋虽名声极差,但人家也是正经人家的正经豪门贵子,她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伶人戏子,跟酒肉生意无意,有什么资格去挑挑拣拣,嫌弃旁人? 吴淳面向王可卿,冷笑道:“可笑尔等不识金镶玉,竟然把那么卖弄诗才的文人当做宝,我家公子纯真善良,从不恃强凌弱,也不欺压良善,面对下人亦有仁义之心,这样的好男人你们不选,真是瞎了眼!” 王可卿被说得满脸通红,胸口起伏不定,那怒气值快升到顶点了。 薛文璋一头雾水,指着自己问吴淳:“师弟,你说的是我么?” 面对沉默的众美,吴淳毫不怜惜地打击道:“哼!嫌贫爱富之人,羞与尔等为伍!” “你!!”王大美人咬着嘴唇,指着吴淳瞪着一双美目,不到一会儿,眼眶里转了一圈泪珠。 堂堂的名花榜花魁,竟然被吴淳这个小书童说哭了! 女人一哭,那么错的全都是男子了。此时吴淳感受到了无数双可怕的,嫉妒的,愤恨的眼神。 王可卿在集美们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吴淳脸色淡然地重新坐下来品茶,而薛文璋却还是满脸懵逼,没搞清楚这闹得是哪一出? “二师兄,你不在白玉桥上追花问蝶,来这里找我作甚?”吴淳问道。 薛文璋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撸起袖子,瞪眼质问道:“师弟,我待你不薄?” 吴淳点头道:“师兄待我极为真诚!” 薛文璋接着问道:“那么如此多名花榜上的美人找你叙旧,为何不想到师兄我啊?” “淦!”吴淳忍不住爆粗口,大声责问道,“师兄你在白玉桥上跟那些美女躲猫猫我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责问我。” 薛文璋气势一僵,为自己辩解道:“那些平常女人怎么能配得上师弟你,师兄我当然要给你找最好的。” “师弟,你知道当我们看到你在亭子上接连跟两位名花榜排名前三的花魁聊天,我们的感受是什么吗?” 吴淳眉眼一挑,问:“想弄死我?” 薛文璋摇头道:“不,只想取而代之。” 吴淳:“淦!” …… 原来薛文璋在白玉桥上游玩时,与身边的另外三位好友偶然看见亭子上的吴淳,本来想拉着吴淳过来一起玩的,结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惊掉他们的下巴。 再这样的大规模的雅会上,美人同样也是稀缺资源,更别说是占据名花榜排名前三的大美人了。 薛文璋与那些低端的女人玩耍时,不经意间,突然瞥见远处亭子里,吴淳正与一个绝世美女交谈,而且谈笑风生…… 其余三人也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人生头一次,他们感到莫大的失败感,身为官宦子弟的他们竟然输给了一个书童? “薛兄,你不是说你师弟扮作了书童的吗,为何还有美人主动去找一个小小书童?”有同伴指指点点问道。 “真是奇怪,我们到底输在了哪里?”这是在场所有纨绔的想法。 薛文璋也不敢确定,猜测道:“也许师弟认识那个花魁,你们知道,我这个师弟……交友广泛。” 另外三个纨绔只觉得世界突然变得有点奇怪,他们堂堂珉州府高官弟子,只能在这里跟一些庸脂俗粉,而那个小书童却可以跟大美人温香软玉! “哎哎哎,又来了一堆,都是流芳阁出名的佳人,卖艺不卖身。” 然后四个纨绔就再次见到吴淳被夹在人堆里,正襟危坐跟那个名花榜排名第三的王可卿卿卿我我。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问题出在哪里……”有人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薛文璋见状,满脸艳羡地看着吴淳被众美围在中间向宴席走去。 师弟好勇哦!!! “不行,这可是我师弟,身为师兄的我岂能坐视师弟羊入虎口,我必须得去救他脱离苦海!” 想着,薛文璋告别其他三位好友,怒气冲冲地朝吴淳的方向走去。 …… 第103章 才华比斗 不怂就干 师兄弟在这边谈心时,酒宴正酣,无数家丁仆人穿梭其间,才子佳人成双结对,人人张扬喜气,一片宾客尽欢的景象。 被人冷落,薛文璋心里很不爽,对吴淳委屈道:“师弟啊,你去给那个王美人道个歉。我俩走到哪里别人都退避三舍,连下人都不给好脸色,你是惹了众怒啊。” 吴淳撅起嘴巴不在意道:“那些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罢了,何其可怜,不用理会。” 薛文璋心里倒是有点遗憾,可惜没能牵牵那王美人的小手,要是如愿,以后就有出去吹嘘的资本了。 这时,一个温婉端庄的女人主动凑了过来。 吴淳定睛一看,这不是兴隆绸缎庄的沈苏苏,自己的合作伙伴么,她怎么来了? 沈苏苏身后尾随着一大批文人才子,此时见了薛文璋,便纷纷掉头离开,似乎生怕跟他沾上关系。 这薛文璋来头不小,不好招惹,更不用说名声极为难听,谁要是跟他走在一起,那名声也不会好听,所以但凡注重声誉的人,见到薛文璋必定如见了瘟神一般。 吴淳看了眼身边的二师兄,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自家师兄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落得如此人见人避的地步,这不比瘟疫病毒还厉害! 沈苏苏礼貌地见过这师兄弟,然后好奇地盯着吴淳看了半会儿,问道:“我倒是挺好奇,吴兄是如何将那名花榜上的头牌花魁给弄哭的,这样的人物也被你折落马下,能耐当真不小。” 王可卿是什么样的人物?那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交际花,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应该是她最拿手的,结果却在吴淳的手里吃了瘪,这让沈苏苏感到难以置信。 莫非这吴淳还隐藏着什么更加厉害的才华? 此人倒是如同个宝藏一般,得细细挖掘! 吴淳哈哈一笑,摆手道:“这不算什么,我只是为一个故友出气而已。” 沈苏苏好奇吴淳口里的故友是谁,说不准又是一个美丽女子,这吴淳拈花惹草的能力可真不小! 尤其是经过这几年的变化,沈苏苏明显感觉到吴淳巨大的变化,原本吃喝玩乐的纨绔,现在也会使用计谋阴人了,总是能够以小博大,让人看不清他的底牌在哪里。 这样的男人,也着实有几分魅力。 沈苏苏应变的能力还是挺快的,转换话题对两人说道:“听闻今日苏园公以张子乔的《富野踏春图》真迹作为赏赐,评选出今日最为出彩的佳作,想必吴兄心底已经有几分把握了!” 那张子乔乃是乾朝有名的画师,其作品很少,凡是出世的作品都是绝品,不可多见,苏园公以此真迹为赏赐,可谓是不吝重金求佳作了。 要是在这样的集会上出现流传千古的名篇巨作,一来苏园公有权力据为己有,标上荣国公府的记号,其次这对他们的国公府的名声也是不小的助力,后世文人每次谈论这些名篇,就会提到荣国公府的苏园,间接相当于流芳百世了。 这样的现象很常见,东晋永和九年,王羲之与谢安等游览浙江绍兴的兰亭,王羲之作下《兰亭集序》,之后兰亭便扬名天下,成为古往今来文人雅士津津乐道的地名,这就是名人效应带动的效果。 吴淳倒还是第一次知道苏园公会拿出珍品来作赏赐,当心不由得有些意动,嘴上仍摇头说道:“有人说一首诗词可传千年,万世共读之,但古往今来能够被人记住的佳作少之又少,苏园公未免太想当然了。” “但今日有吴兄在,我相信你能做到。”沈苏苏很笃定地点头道。 不知为何,她从吴淳的脸上的感受到了一丝孤傲的气息,作为同样沉浸诗词之道多年的才女,他能够感受同类的气息,那种不将世人放在眼中唯我独尊的感觉不会错。 像这种气质,也唯有在那些自恃才华的人身上见过。 此子简直恐怖如斯!! 吴淳惊讶地看了一眼沈苏苏,莞尔一笑,没有说话,但内心已是有了几分打算。 所谓花花轿子人人抬,现在吟诗作赋也需要同行的衬托和吹捧,最激烈的还有数不尽的炒作和卖弄,这些都是为了博个名气罢了。 但吴淳显然没有这种担心,因为他是个文抄公,一出手便是王炸,不需要被人的吹捧,自然就会有识货的知音。 这不,眼前这位小迷妹就是! …… 另一边,喧嚣声传来,吴淳三人跟着人群走了过去,就见一个貌比潘安的公子,在众位文人雅士的簇拥下,俯身在笔墨桌案那边,正凝神提笔赋诗。 因为苏园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他们看得上眼的佳作,才能邀请作者进入内堂就坐问话,而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文人写的诗赋能进入里面大佬们的视野。 不少人簇拥在一起围观,那王可卿也文静地守在那公子的身边磨墨,眼神饱含春意,一时间羡煞旁人。 那谦谦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跟着范霖一起进入苏园的方玉。 “啧啧,方玉公子温润如玉,果真有君子之风。”有文士称赞道,“听说茂成公也在主厅,今日方玉公子势必要大展风头了。” “此前方玉公子的《白沙赋》《嫦娥离歌》《天净沙·元日》等佳作都是上上之品,茂成公视为衣钵子弟,一心力捧,今日这盛会榜首,必也是他无疑。”有人高声宣扬道。 吴淳放眼望去,方玉身边跟随者、力捧者众多,果然名气还是靠同行衬托和吹捧起来的。 薛文璋有点担忧地说:“师弟你要想取而代之,可有难度啊。” 吴淳摇头,淡淡地说:“他不配。我只是在想,要是我今日挡了他的道,会不会又凭白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薛文璋无语,对待吴淳如此强盛的自负,他也深感无力,因为这家伙总是那么狂妄,说要办的事情从不打折扣。 这也让薛文章心里信了几分,从吴淳的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口唾沫一口钉。 沈苏苏也被吴淳说的哑口无言,实在接不上什么话了,跟吴淳说话就算是专业的话术师也难以招架,难怪王可卿败在他的手下。 说真的,沈苏苏见过的才子多了海去,但像吴淳这般目中无人而又实力强大的可谓罕见之极。 第104章 苏苏作恼 毒舌妇人 正巧王可卿服侍方玉在桌案上创作,为了给观众更好的节目效果,吴淳也决定不忍了,直接站了出来的,准备上去跟对方打擂台。 对方有名花榜前三甲花魁作陪,自己这边也不能太掉价,吴淳回过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 沈苏苏心中一喜,抿着嘴唇,止不住的笑意。 看来吴兄是想让自己上去代为磨墨,虽然心里挺难为情的,但竟然吴兄有求,自己实在不好拒绝,要不……就勉为其难啊。 沈苏苏前脚刚踏出去,只见吴淳径直走向远处稀稀落落的一角,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貌似仙女的大美人,吴淳豪气干云地对着身后的美人说道: “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做到,荣耀终将属于我们!” 这大美人正是一直躲在暗处没现身的李香凝,此时却被眼尖的吴淳发现,并给当着众人的面拉了过来。 “禽兽,禽兽,他竟然牵了李香凝的小手,啊啊啊,我要气死了~~”当即有骨灰级粉丝气得吐血。 “刚气哭了名花榜排名第二的王可卿,又来撩拨名花榜第三,这小小书童是何来历,怎的如何可气?” “一介下人而已,竟然也敢与方玉公子同台竞技,将他赶下去!”有人吆喝着要使用暴力。 “那书童似乎是薛文璋带进来的。” “那没事了——”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闹事的也闭口不言,畏惧地望了一眼远处的薛文璋。 沈苏苏被气得要死,难道这吴淳是个傻子呆子吗?她这么主动都没有看到?真实气死本小姐了! 自己堂堂一个富家千金,要胸有胸,要脸蛋有脸蛋,为何却偏偏选了一个下贱的伶人。 沈苏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银牙不住地提醒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本小姐不生气。” 在一旁的薛文璋突然噗嗤笑了起来,一边捂着嘴巴,一边瞟向沈苏苏。 沈苏苏大恼,不顾淑女姿态跺脚道:“薛胖子,你笑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嫌弃你,你不感到失落吗?” 沈苏苏话里的意思大致就是,你自己都自顾不暇,有什么资格来取笑我?沈苏苏与薛文璋私交不错,故而喊他的外号,薛文璋也不会感到生气,反而认为这是关系好的表现。 薛文璋得意笑道:“师弟说过,宁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让别人怕我有什么不好,总比被别人欺负强。” 接着,薛文璋不忘低声好心提醒道:“苏苏啊,要是你对我师弟有意思,这好办,他这个人生性散漫,不喜管束,自由放浪,要是你能容忍他这点,那么就算有点基础了。” “谁对他有意思了~~” 沈苏苏嘟起嘴巴反驳道。 这让她又想起了几年前,吴淳对她死缠烂打的样子。她绝没有想到,短短几年过去,当初这个自己瞧不起甚至讨厌的纨绔,宛如焕发了新生。 薛文璋莞尔一笑,默不作声,在抬头扫视周围那一刻,突然心底升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心中剧震,循着感觉找去,嘴里嘀咕着:“不会的,不会的,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的啊…” 沈苏苏疑惑地看了一眼薛文璋那突然正经的背影,随即又转头恨恨地看向了台上。 …… 李香凝本来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图个清静,对吴淳说的话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结果不成想吴淳还真的找上了她。 李香凝一出来顿时引爆全场,相较于王可卿那样的老牌花魁,更年轻更漂亮的李香凝犹如一匹黑马强势崛起,短时间内跻身名花榜前三,除了深厚的背景后,其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是主要因素。 两江才子不知道多少男人梦想与女神一亲芳泽,此时却给一位书童磨墨,当真不可思议! “哎?我看那书童好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有人迷惑嘀咕道。 吴淳背对着众人提笔创作,遮掩了自己的真貌,那些看书童眼熟的文人也暂时压下内心的疑问,目不转睛地观看双方博弈。 在他们心中,方玉公子与王可卿才是唯一的赢家,只怪李香凝选错了对象,却为一个书童研磨,目不识人也。 李香凝被强迫站在桌案前方,吴淳提起笔来没动,思虑了良久,突然将笔递给了李香凝,意味深长地说:“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天。我送佛送到西,你来为我代写如何?” 李香凝接过上好的毛笔,顿时感受到无数双目光扫射而来,连王可卿的脸色也惊愕了一会儿,这书童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代笔就不比研磨了,或者说要更深一个层次。 研磨只是蹭个热度,而代笔就算是跟作品绑定在了一起,结尾还会签上作者以及代笔者。 凡是代笔者,若是文章出彩自然流传百世;当然,若是文章过于粗陋,那么代笔者也会深受其害,影响声名。 李香凝看着吴淳,眼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精光,没有说什么,轻轻点了一下头,提笔站在桌案前,心里古井无波。 堂堂一介魔教教主,还怕代笔写首诗?可笑! 这时,方玉这边创作得差不多,佳作也被专门的小厮送进主厅去了,王可卿袅娜地走过来,貌似关心地说:“妹妹好福气啊,还有书童请你代笔,你可要争气啊,免得凭白让人笑话了去!” 李香凝眼神一凝,握着毛笔的手攥得死死的,侧头笑着回道:“不劳烦姐姐操心,你还是顾着你自己。” 吴淳斜眼看去,瞬间感受到了浓浓的塑料姐妹情! 王可卿眉眼一挑,眼神在李香凝和吴淳身上转悠,意味深长地说:“妹妹就别强撑着了,免得说出去丢我们流芳阁的脸面,假若你愿意,我将方玉公子介绍给你,我们两姐妹共事一人,岂不传为美谈?” 李香凝鼓着腮帮子没有回话,吴淳则转头打量了一眼王可卿,舔了一下嘴唇,抬头对远处的方玉招手道:“我说方玉公子,你可真是~~选什么人不好,非选了这个王美人。” 正与朋友互吹的方玉转身看向吴淳,满脸迷茫,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拉上我? 没等王可卿反驳,吴淳热络地拉着方玉的手道:“我跟你说啊,这王美人都是我玩剩下的,您什么身份,怎么能屈尊接盘呢?待我薛师兄给你找几个更好的美人陪伴。” 薛文璋站在人堆里嘿嘿一笑,向方玉露出“你懂”的笑容。 方玉见这师兄弟俩狼狈为奸的作态,挣脱吴淳的手,甩袖拒绝道:“不劳你操心,有这功夫还是多花在文章上面。” 吴淳也不恼,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岂不见王可卿已是火冒三丈,满面羞恼,指着吴淳喘着粗气了。 “好个不知好歹的下等书童!” 王可卿怒斥了一句。看来打断四肢还不够,得再加量才行! 第105章 乌衣巷口 有野草花 吴淳冷笑道:“我们在这里构思创作,你却在这里扰乱我们的思绪,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如此蛮不讲理,如同骂街的村野泼妇!” “你,你,你……”王可卿被喷得溃不成军,连说话都不利索。 她发现今日运道简直差到极点。之前被这个小书童欺骗就算了,现在还被人家狠狠斥责了一顿,这小书童就像自己的克星一般。 吴淳继续加炮攻击:“你什么你?我说的不对吗,这是文人集会的高雅之地,而你却存心在这里捣乱,成何体统!” 王可卿被迫连连后退,心里也后悔了,自己干嘛过来找不自在? 现在好了,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不知道暗地里多少人编排她呢! 方玉暗自皱眉,王可卿是他的女伴,若是作壁上观,实在不是君子风范,这种小书童他本来懒得搭理,这会儿只得上前为王可卿说话。 “可卿只是关心姊妹,你少在这里胡乱扣帽子!” “我看你是没有几分能耐,纯粹来这里刷名望,小人耳。” 方玉一说话,其他同窗好友也相继站出来支持方玉,纷纷指责吴淳道:“小小书童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方玉公子乃是名士高徒,岂会被你利用,快快离去,否则便叫家丁把你打出去!”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膺,矛头直指吴淳。 李香凝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吴淳,心里好奇他会如何解决这样的困局,要是吴淳知难而退,那么就太让她失望了。 不料,吴淳毫不畏惧,站在高台阶上扫视众人,大声嘲讽输出道:“今日苏园佳会,自然要吟诗作赋,既分高低,也决输赢,难道你们还没自信赢过我这个小小书童?” “依我看来,在站的各位都是辣鸡!!吾挥一挥手,皆灰飞烟灭耳。” 嚯—— 众人哗然,好大的口气! 李香凝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吴淳,这样一个不畏人言的豪壮男人,简直是入魔教的好苗子,值得大力培养啊。 只能说吴淳牛哔大了,在不知不觉间,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名士方玉。 三言两语间,攻守互转,吴淳拿到了主导权! 有方玉的拥垒高声说:“大言不惭,我们方玉公子乃是人中龙凤,今日苏园榜首当之无愧是他,你有什么资格如此自负,也不怕说大话闪掉了舌头!” “…”方玉看着身后的那人,满脸无语。 大家心里都知道的事情你说出来就变味了,就连他也不能公开喊着“肯定拿榜首”。 假若他真拿了榜首,那肯定有人猜测这是内定,岂不是凭空给他带来了污名? 这届朋友太难带了,考虑再换一批! 吴淳哈哈一笑,锋芒毕露道:“我不知道方玉能不能拿榜首,但我肯定是今日的榜首!” 众人满脸无语,你是那颗葱,你凭什么? …… 做好铺垫,吴淳就准备当着众人,光天化日之下打脸装哔了。 “都给我散开,我要开始装哔了。” 吴淳说完,提醒李香凝准备动笔,随即站在台阶上左右徘徊。 围观的众人看着这个小小书童一副思索的模样,都感到好笑,等着看他的笑话。 “等着,这小书童绝对是自己找死!” “就算他能写诗,难道还写的比方玉公子还要好?我们方玉公子可是今日当之无愧的榜首。” “……”一旁的方玉沉着脸,真想把说话的人拉出来打一顿。 本来你说一句大家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结果你还在这里强调,生怕别人记不住似的,交友不慎,绝对是交友不慎! 吴淳猛地抬头,眺望远处的湖面,以及更远处园林街巷,意蕴深长道:“乌衣巷。” 这是诗名。李香凝很尽职地写在了纸上。 “白玉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众人心中一震,吴淳这开头两句很符合此时的景象—— 湖面上的白玉桥边,野草百花齐放,肆意生长;此时日落西山,园林边的乌衣巷口托着长长的红光,成一个倾斜的角度。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后面两句没有文学功底的人自是品不出其中的韵味,方玉怔在原地,品味着吴淳诗句里的蕴意。 从字面意思来看,这首词没有什么出奇,但所谓“诗以言志,歌以咏情”,每首诗需要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才敢感悟其中的深刻内涵,而王谢两家乃是前朝权门高第,这样想来就很有意思了。 “切,我倒是什么诗词,也不怎么样嘛。” “方玉公子你也觉得一般?”有个友人不忘询问方玉的意见。 方玉本来不想多说,但好友翘首盼望,也不得不说了。 他复杂得看了一眼吴淳,神情低落道:“此诗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与我的作品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众人大惊,方玉当场承认他的诗赋不如书童,这可是捅破天的事情。 难道方玉也成了那书童刷名望的工具?这绝对不可能啊。 “方玉公子何必自欺欺人,我们以为还是你的作品最妙,那书童的诗词虽听着不错,但意境上远不如你。”有友人安慰道。 方玉叹了口气,点评道:“前两句描绘苏园之景象,野草丛生,夕阳已斜,乃是衰败荒凉之感,暗含了荣枯兴衰的人世规律。后两句燕子回巢,则更加透露出对世事沧桑、盛衰变化的慨叹,用笔尤为曲折,当得佳作!” 方玉这样一说,完全证实了他技不如人! 惊掉众人下巴,没人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是眼前的小小书童。 吴淳对方玉拱手,以示自己的诚意。这方玉人长得不错,温和有礼、堂堂正正,真诚不自欺,不愧有君子风范。 方玉回了礼,阐明心志道:“虽然我诗词不如你,但这不代表我就认输,不管你是否是书童,我会记住你的,来日方长!” 吴淳点点头,只要不掺杂利益厮杀,它还是挺愿意跟这个家伙探讨文学诗赋的,毕竟在他的交际圈里,上得了牌面的才子实在凤毛麟角! 方玉甩了甩袖子离开,带着友人去了会场另一边。王可卿呆滞了片刻,复杂地看了眼吴淳,也赶紧跟了过去,她心里又是发虚又是发苦,五味陈杂,复杂无比。 唉,也许这次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 原来这书童最厉害的不是背后的主人,而是他自己啊。 要是早知道有这一出,王可卿说什么都要死皮赖脸跟着小书童,身份差距加上才华横溢,这不是妥妥的热点炒作关键词? 第106章 知错就改 善莫大焉 众人散去后,等专门的小厮将诗词送进了主厅,吴淳左顾右盼,头疼道: “这里过于吵闹,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候,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随即两人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从喧嚣的会场进入了相对宁静的宴席,暂时避开了人们的视野。 云蓉小丫鬟端着一盘糕点,一边吃一边跟了过来,小姐能够得偿所愿她十分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胃口自然就更好了。 吴淳兀自从云蓉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绿豆糕吃,咬了一口,还不忘吩咐身旁的李香凝给他倒杯茶,嘴里太干,吃的太过,咽不下去。 云蓉满脸惊愕地看着自家小姐乖顺地给吴淳倒茶送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的魔教教主屈膝给一个书童倒茶,这事太荒谬了。 而且这吴淳太孤高自傲了,就算是不知道自家小姐的真实身份,好歹也是名花榜上的前三,多少名士公子妄想一亲芳泽,吴淳一个小小的穷秀才,竟然如此张狂,让自家小姐当作下人使唤? 关键是自家小姐还十分顺从,一点儿也没不耐烦的样子。 云蓉头脑有点昏昏呼呼的,要是让天地人三宗宗主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把吴淳抓起来大卸八块啊。 李香凝倒茶后,便紧挨着吴淳坐下,一点也不生疏。 云蓉似乎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左顾右盼了会儿,像在寻找什么人,毕竟苏园上可不止是文人家仆,还有魔教的精锐潜藏其中。 所以说,现在这个状况能不能让魔教中人看见啊? 想必是不能的,吴淳这个人虽然天性狂傲、生性散漫了点儿,但还算是个好人,不能因此就害了他的性命。 云蓉心里思量,趁着两人聊天没注意到这边,闪身离开了宴席。 …… “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不用在这边守着。” 云蓉暗地里找到一个魔教旗主,想办法支走此人以及下属。 “可是…教主的安全…” 云蓉眼睛一瞪,插着腰道:“怎么,不相信姑奶奶的本事?我跟你讲,你这种层次的,我能一拳打十个,教主的安全自有我负责,你们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免得引起官府怀疑。”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 说话间,几位乔装打扮的教众隐入人群不见。 云蓉拍拍手,仰起头想到,“这下教主跟吴公子说话就没人会打扰了,也不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真是用心良苦啊。” 正准备转身回去,云蓉便见到一个美丽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头也不回奔着吴淳走去。 “嗯?怎么吴公子跟这么多女人不清不楚的,唉,真乱!” “希望小姐不要越陷越深咯。” 云蓉长长一叹,想道。 …… 宴席上,李香凝面带愧疚地说:“吴公子,你为了我,不惜挡了方玉公子的道,真是抱歉。” 话音刚落,沈苏苏走了过来,幸灾乐祸道:“何止是挡道,简直就是匪贼劫道!你今日如此做派,方玉以及背后的拥垒可不会选择放过你。” “一天之内,将两江文坛的新秀都得罪了个遍,吴淳你真…” 吴淳接着话说道:“你想说我真勇,对不对?” 沈苏苏语言凝滞,怒哼了一声,挨着吴淳另一边坐下,神色警惕地看着李香凝。 这女人可不像是个善茬。 此时两个女人心里同时有这个想法。 吴淳叹了口气,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我的目标又不是踩着方玉上位,是他自己非要跑过来跟我比,我一向都是靠作品说话的。” 李香凝越看吴淳越顺眼,这样孤傲有本事的男人,很吸引人有没有?而且吴淳还有点不拘世俗的痞性,正符合魔道中人的胃口。 沈苏苏看着李香凝旁若无人地盯着吴淳,心里有些吃味,随即转换话题说道: “你就那么自信你的诗词会被里面的大人物相中?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方玉欣赏的来,莫非其他人都欣赏的来?” 吴淳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他本就没有与方玉文斗的打算,这首诗只是为了拿一张进入主厅的入场券而已,至于水准如何自有评说。 进入主厅后,那才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预知后事如何,且往下看。”吴淳回道。 沈苏苏翻了个白眼,暗暗嘀咕道:“神神秘秘的,不像好人!” “对了,怎么不见薛师兄?”吴淳好奇问道。这么装哔的事情,自然要跟自己的好兄弟分享分享。 朱光武将他们送到苏园后,就遵照吴淳的嘱托去办事了,所以在盛会上,也只有吴淳和薛文璋两兄弟同仇敌忾了。 “不得知,你们这一伙师兄弟,一个守礼严正,一个大智若愚,一个计谋凭出,李儒师可真会挑徒弟,专门给自己提高授徒难度。”沈苏苏带点嘲讽的语气说道。 吴淳淡淡一笑,心里好奇,他什么时候惹到这位才女?犯得着这么明显地针对自己么? 他自负也不是那种吃干抹净就不负责任的人,要是沈苏苏还记着前身对她的冒犯,心有怨气,那么吴淳也不能说什么,大不了就牺牲一点儿补偿回去。他一向是宁肯自己吃点亏,也不让人家吃亏的。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人嘛,要向前看。”吴淳很大度地劝道。 沈苏苏眼睛一瞪,这哪跟哪啊,难道是她的态度让吴淳误会了什么? “要是你觉得吃亏了,大不了我补偿你,我们毕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后这合作还会继续加深,我可不想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这会影响我们双方的合作,互相信任才能合作共赢。”吴淳老气横秋地说道。 “闭嘴!!!” 沈苏苏站起身挠了一下脑袋,完全不顾淑女的模样,径直走开。 她快被吴淳的话逼疯了,这里不能再待了,要是再说下去,难保不会从吴淳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李香凝眉头一皱,望着沈苏苏的背影,问道:“你跟沈小姐有旧?” 吴淳随意地说:“纯粹的生意伙伴罢了,交情不深。” 李香凝满脸不信地看着吴淳。交情不深人家能说出“吃亏”“补偿”的话,不会这也有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但从吴淳的口里说出来,她怎么都觉得另有深意。 吴淳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正色道:“香香你可不要乱想,我为人正直,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李香凝点点头,十分随意敷衍的模样。 正巧这时,主厅有家仆高声传唤:“今日文试比赛揭晓。” 顿时,无数人争相涌了过去,都想见识被主厅的大人物评为榜首的佳作。 第107章 欲擒故纵 单刀赴会 在场文人雅士凑上前张望,只见大红纸上题着一首简短小诗: 白玉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小小书童小明,李香凝代笔。 众人见状,如同当头一棒,果真被方玉公子说中,竟是那小小书童夺得了今日诗会的榜首。 方玉捂嘴咳嗽了几声,以掩饰内心的失望和尴尬,方才友人们极力吹捧他,不料很快就被打脸,这下大家的面上都不好过。 其他不知情的宾客看见这篇诗作,称赞者有之,摇头者有之,不屑者也有之,但没人能够否决此诗已经进入主厅大佬们的视野,而且很有可能大佬们十分推崇此诗,否则怎么会将之定为榜首。 当然方玉等人的诗作也差不到哪里去,但为什么榜首是那小书童的这首,此事还透露着几分蹊跷,方玉的恩师茂成公还在主厅里坐着呢! 众人没想明白大佬们的心思,上位者的想法真是难以揣测啊! “那小小书童名叫…小明?这名字有意思,不知是不是真名。”有人好奇地说道。 这样的高雅诗会,作者要是连个真名都不屑于留下,那可就太傲了! 王可卿扯了一下方玉的袖子,眉眼阴沉道:“方公子,要不我们去一边歇息。” 她实在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好多双眼睛戏谑地看着她,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她方才不合规矩的行为。 还有什么好看的,还嫌不够丢人么?早点回去买通打手乘其不备打断小书童四肢才最紧要。 方玉想想也是,再呆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输给了别人,他还能说什么? “各位兄友,吟诗作赋本是消遣娱乐,不必争个输赢,不如我们现在去找个地方品酒赏乐如何?”方玉拱手对周围友人说道。 友人们很配合地回礼道:“正是正是,此乃正义之言!” 一时间,凡是跟方玉走得近的文人,都很默契地将斗诗的事情抛之脑后,继续笑容满面地谈笑起来。 方玉脸色隐隐有些低落,他的心累了。 再美丽的女子都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悲伤、愤懑、失意……酒不醉人人自醉…… 另一边,一个家仆找到吴淳与李香凝,传话道:“我家苏园公请公子与李小姐去主厅一叙。” 吴淳轻轻捅了一下李香凝,眨眼睛道:“苏园公有请,你今晚上可就是最瞩目的女子了,比你的师姐王可卿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 李香凝闻言,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吴淳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但她心里没来由的感到有点不舒服。 也许是她还没有完全接受花魁这个身份,要是真正的花魁,如此良机,说不定都激动的哭泣抹泪了。 “你不是一直想着超过你师姐,拿回名花榜第二么?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吴淳淡淡说道。 “吴公子,我…” 李香凝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见吴淳正要离开,问道,“怎么,你要走?不跟我一起进去?” 吴淳淡淡一笑,挥手道:“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看着吴淳头也不回地离开,李香凝脸上有瞬间的失神,胸中充积着怒火。 这人是个大傻子吗!好不容易夺得了榜首,进去见一面那些大佬们,就能得到拿到《富野踏春图》,从此名扬天下,却突然摆起谱来了。 不就是陪陪自己的事情吗?为何又把自己甩下独自走了……真是个大直男! 真拿我魔教教主是吃素的吗!! “哼,没有你本姑娘照样能行!”李香凝赌气地嘀咕着。 这个世上还没有人像吴淳这样无视她并且视她为空气,堂堂的魔教教主第一次感到来自魅力的挫败感!! 女人都是十分敏感的,李香凝已经看出来,吴淳嘴上虽然跟别人热络得不行,其实心底还是始终保持着警惕和疏远,尤其是对待她。 “难道是我不配?” 李香凝带着几分茫然和自我怀疑,跟着那带路的家仆走进了主厅。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园四处张灯结彩,显得更加热闹繁华。 满园光影交错,宛如元宵灯会,潜伏着无数的欢愉和暧昧。 李香凝走进主厅的时候,正巧看见方玉携着王可卿同时走了进来,显然这两人也被苏园公一同邀请了进来。 李香凝眼神一黯,她突然想吴淳了! 人家出入成群结伴,而她却形单影只,这反差不就体现出来了吗? 放在别人的眼里,还以为她李香凝没有魅力,连男人都不愿意跟她作伴呢。 “唷,妹妹怎么一个人来了,你那个老相好小小书童呢?怎么,难道你金屋藏娇,把人家藏起来自己享用了?” 王可卿不忘打击对手,适时地嘲讽了一句。 李香凝又在心里将吴淳狠狠骂了一波,然后摆出平淡的笑容,毫无不在意地说道: “那公子看见姐姐进来就落荒而逃了,我看呐!以后有姐姐的场所他是不会出现了,没想到姐姐还似个瘟神,走到哪里,就是大才子也要逃之夭夭呢。” 王可卿银牙紧咬,脸色发白,李香凝这话很毒啊,要是传将出来,以后真的就没法在“文艺界”混了。 那些文雅的才子都是要名声的,你名声这么烂,谁会愿意跟你玩? 王可卿瞪了眼李香凝,便跟着方玉走进主厅,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叟身旁恭敬侍立。 李香凝瞟了那个老叟,暗道这人就是方玉的恩师茂成公了,在七国文坛享有盛名,曾经有人将他与吴国的翰林院大学士白子瑕合并称为“南茂北瑕”,以赞誉两人在修撰经学方面的卓越贡献。 家仆引荐过后,李香凝走到主厅,朝堂上的主人苏园公施礼。 “你就是代笔的李香凝?那小小书童…小明呢?”苏园公淡淡问道。 李香凝缓缓抬头,便看见坐在自己前面的人,五十来岁,一身华服,体态富阔,面阔方圆,上位者的气场十足。 坐在苏园右边的,则是三个穿着便装的三司会审提督,皆是地方实权大员,身边仆人小厮众多;而左边,除了茂成公外,另有三位年长的儒者,心斋坐忘,气态祥静,面色淡然。 最奇怪的是,主厅末尾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能够在这么多大人物的场合下获得一席之地,足见身份之尊贵。 那男人一双淫秽的眼睛一直在自己的腰身间游离,时不时露出几分挑逗的神色,如此明目张胆,要是放在以前,早就将他一双眼睛挖去喂狗了! 这人应该就是跟着方玉一起进来的范霖,倒是没想到是个风流的色鬼。 李香凝无视范霖的打量,低下臻首,很干脆地回道:“禀园公,那位公子自是离去了,至于为何离去,小女子实在不知!” 纵然面对这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她骨子里那份骄傲依然还在,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苏园公诧异道:“哦?赏赐也不要,这就走了?” 李香凝没有说话,其他人却纷纷讨论了起来。 …… (君不见,推荐月票天上来,彦祖评论不复回) 第108章 醉翁之意 范霖计算 “此人连进来一面都不敢,肯定心里有鬼,或许真的是沽名钓誉之徒耳。”有人暗自揣测道。 “我看此子过于傲慢,唉!我们真是老了,年轻人都不愿意受我们絮叨咯…”有人亦是感慨道。 茂成公侧头看了一眼方玉,手里正是那小书童写的诗赋,此时他再拿出方玉的作品放在一起对比,审视地问道: “玉儿,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要评这《乌衣巷》为榜首,而你却屈居第二?” 方玉恭敬地作揖,将自己在外面的鉴赏重新又说了一遍。 茂成公神情平静,轻轻点了一下头,低声说: “你谈的也有几分道理,但你没有看出实质。今日是苏园公举办这诗会,当然主评人就是他,而我们都只不过是配角罢了。只要你的诗作能得到苏园公的青睐,自然就能获得榜首。但我观你的作品,全程抒发自身壮士豪情,没有半分提到苏园公与这园林,这才是你没有成为榜首的原因,你知道么?” 方玉沉吟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凑上前说:“恩师是想告诉我,要尽量夸耀苏园公,使其高兴?” 茂成公拍了一下手里的纸张,摇摇头道:“不!我是想告诉你坚持自己的风格就可,不可违逆自己的心意去创作,否则就会误入歧途,为了吹捧他人而作出的诗,没有灵魂和骨肉,与僵尸何异?” 方玉嗯了一声,反驳道:“那恩师手里拿着那小书童的《乌衣巷》,不就是有血有肉有灵魂,还兼具吹捧之意么?” 茂成公顿时语滞,侧头瞪了方玉一眼。 这徒弟太较真了,带不动,考虑换一个! 这时,苏园公失落地说道:“倒是有点可惜,此等才子,未能一见。” 坐在末尾的范霖突然站了出来,走到前面来指着那篇诗赋道:“我看这作诗之人偷偷藏藏,不肯显露真名,实是心术不正之辈,我怀疑这诗赋乃是此人找的抄手,必定不是本人创作。” 也有人觉得范霖说的不错,声援道:“范公子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此等行径无异于欺诈,目的不纯,应该抓起来好好盘问。” 茂成公手里拿着那篇诗稿,心里有点怀疑,这么好的佳作,难道真是那小书童请的别人创作?那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仅仅为了夺取榜首么?可又为何不进来一见? 范霖高声说道:“园公也许会说此人为何夺得榜首不愿进来一见?我看这才是此人别有用心所在。” “他不进来领取奖品,见过各位诸公,这是心里有鬼,害怕被揭露骗局;其次便是纯心戏弄诸公,以后传将出去,别人就会说一个小小的书童都能将诸公压制,而且还不愿露面,这是对各位赤裸裸的轻蔑,于名声有大害矣!” 此话一出,在场诸公尽管没有完全相信,但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论谁被别人鄙视了,面子上都有点过不去,更何况他们还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名流。 穿着便装的三位提督是受苏园公邀请前来赴宴的,对待文坛那点儿事情倒不怎么关心,但有好戏看,谁又能拒绝呢? 说来他们也心有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做出这么奇葩的事情。 苏园公派人接见你却不来,这不是不给人家面子吗?难道还要堂堂荣国府嫡子亲自出门去请? 不过今日东道主是苏园公,一切事情都得他来亲自定夺。 苏园公扫视在场诸公,低头看了一眼那首诗赋,说实话,他心里是极为满意这首诗赋,甚至有将原稿裱起来珍藏的想法。 活到这个年纪,他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吟诗作赋,享受风月,跟班跟了一群有文化的高水准幕僚,都是极有才华的人,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出像《乌衣巷》这般的诗赋。 所以一次苏园集会,换这样一首好诗,不亏! 但范霖闲着没事出来搞事情,这就很过分了。 本来尽管那作者不进来见面,他表示一下遗憾就过去了,反正作品在手也不吃亏,可范霖硬说人家是抄袭来的,这不是把水给搅浑了,说出去是要产生负面影响的,这首诗的价值也会大大折扣。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不好以势压人,只得做起中间人的角色,尽量从中周旋。 “那小书童已经离去,没有当事人在场,岂可妄加非议。此事作罢,贤侄休要再提。” 苏园公选择息事宁人,向范霖说道。 范霖却没有罢休的意思,转头看向李香凝,似笑非笑问道:“想必香凝小姐是知晓的,那小书童请你代笔,关系或许不浅呐。” 李香凝抬头直视范霖,轻轻摇头,直率说道:“小女子与那公子没有半分交情,只是巧合遇见罢了。” 范霖心里一松,既然关系不深,那么就更好办了。 就在刚刚,他看见李香凝的时候,心里就起了歹心,一直在琢磨着该怎么得到这个美人,只要打破这个美人的心理防线,以后床上还是床下,岂不是自己勾勾指头的事情。 他很快就想出一个毒计。 扶持王可卿,打压李香凝,等对方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自己再趁势伸出援手,李香凝自然就对他百依百顺了。 为了实现这个计划,首先就不能让李香凝在这场宴会上风头胜过王可卿,所以他要想尽办法污蔑那个小书童,如此一来,李香凝首当其冲受到影响,一个联合书童欺诈诸公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果然,这样的计谋还是只有自己才想得出来,范霖对自己的计策感到很得意。 范霖接着拱手作揖,面对众人说道:“各位大人心里自有计较,小子只是不吐不快,我一直以为方玉公子人品高洁,才华横溢,才是今日榜首的最佳人选,不料小人作祟,实在是可恶至极。” “我已经派人下去搜寻那小书童,想必不到一会儿就能将此人带来,介时还请各位大人好好参详,此人是否沽名钓誉,想必此事自有公论!” 方玉抬头看着范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发现自己挺悲催,一直被别人吹捧着当枪使,刚才在外面是这样,现在范霖也对这样对他。 这届朋友太阴险,不能处,考虑换一拨! 李香凝面色毫无波澜,心里却是暗暗有了几分明悟,这范霖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是针对吴公子,还是针对自己来的? 如此一来,吴淳就走不了了,有趣有趣! 就再留下来看看也不迟,至于王可卿之流,她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 也只有她艺高人胆大了,三司会审大提督在堂上坐着,案件的主凶却还有闲心站在旁边看热闹,这份镇定自若,没有数十年的功夫练不出来。 (本章看完了,彦祖们,不要忘记了投票子啊!) 第109章 面谦心傲 夺命对课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家仆便引着一个书童打扮男人走了进来。 李香凝侧头回望,正巧与吴淳那双平淡无奇的眼神对峙,眉头微皱,没看明白吴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等吴淳走到身边,李香凝头也没回问道:“怎么?大才子还是进来了。” 吴淳如实回答:“盛情难却啊!” “那方才你为何不进来?”李香凝嘴唇撇了一下,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你不怕得罪在场诸公?” 吴淳摇头道:“越容易得到的越不容易珍惜,面对在场的诸公,要是你舔上去,人家才不会把你当回事,但要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就不一样了。” 李香凝面色僵了一下,恨不得拿刀子捅个吴淳几刀,发泄心中的怨气。 你吹,你接着吹,你怎么不上天? 李香凝没好气地说:“一个穷酸秀才,在滚滚诸公堂前摆谱,你真是……” 吴淳赶忙接过话来,说道:“你想说我真勇,对?” “哎,没办法,我就是玩。在我的眼里,这些人无非趋利避害之徒,贪慕名利之辈,能让我真心钦佩的没几个,所以说我做出那么假惺惺的模样给谁看?” “而且我这不叫摆谱,而是一种高级的心理战术,先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让人好奇,让人想要一探究竟,时机一到,自然就能一鸣惊人!” 李香凝闻言捂嘴轻笑,歉意道:“对不住,我们接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你看不懂其中的玄机,我不怪你。”吴淳摇头说道,“你就在旁边看着,范霖自动送上门来,我又要打他的脸了!!” 说着,吴淳心痒的搓弄双手,已经按耐不住了。 先前在李府收徒宴席上狠狠打了范霖的脸,这次又要梅开二度,很刺激有没有!! …… 范霖看见小书童就是吴淳,心里既意外,又在意料之中,薛文璋那个肥痴都来了,吴淳怎么可能会缺席? 范霖心里冷笑,这样一来就有意思了,今日在场诸公都是声隆正直之人,以吴淳的做派肯定会得罪不少人,这样他就有机会捉到吴淳的把柄,一雪前耻! 苏园公打量了一下吴淳,见他一身书童打扮,气质仍不输给在场年轻文士,轻轻点了一下头,问道:“你就是写出这《乌衣巷》的学子?” 吴淳拱手作揖道:“正是在下。” “那你为何…这一身书童打扮?而且取名为小明?”苏园公问道。 吴淳看看自己的着装,再扫视其他审视的目光,心里苦笑不已。 要是他说没有请柬,所以才扮做书童混进来,会不会被诸公笑死啊? 这时,看出书童真实身份的范霖轻笑了几声,斜眼道:“我看是没有收到请柬,所以才装作别人的书童混进来的?”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吴淳,见他没有任何回应,微微低着头不语,就知道范霖猜的十之八九了。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也微微变了。 苏园公捋须大笑,高声说道:“一个扮做书童的文士,却能在如此众多才子中脱颖而出,看来我两江之地人杰地灵,卧虎藏龙啊!” 转头看向吴淳,面色带着善意,“原本这也是我考虑不周,你既然来此,自然就是宾客,不必隐瞒身份,随意即可!” 吴淳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苏园公高义,小生佩服。其实小生姓吴,单名一个淳字,有幸拜入李清晏儒师门下,聆听教训!” 爆出真实身份后,有些人神色一震,看着吴淳的脸色都不对了。 姑且不说吴淳乃是李清晏大儒的高徒,以后前途无量,就说前几日在李府所做诗赋《鸾凤阁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千古一绝,在端国京城大有洛阳纸贵之势。 “原来是学政大人门徒当下,我等真是孟浪了。” 有人主动上来热络地打招呼,吴淳一一还礼,毫无倨傲之心,给众人留下不错的印象。 范霖心里却急了。 要是吴淳不搞事情,他怎么才能抓到对方的把柄?拔出来的枪还怎么能抽回去呢,必须得见血啊! 范霖心里有了几分计较,对身边一个身材微胖的文士打扮的男子使了一个眼色。那男子意会其含义,点头回应,接着玩弄着折扇缓缓走到了吴淳身旁。 “听闻吴公子才高八斗,不知有多高,又有多重?” 吴淳看着这个男子,问道:“足下何人?” 那男子作了一个罗圈揖,对众人介绍自己道:“在下云熙行省文状元兼两江总督府参事吴元丰,人送外号夺命对对王,今日东道宴请宾客,有幸前来参与,见吴公子在场,心下猎喜,特来请教!” 淡淡说完这一切,吴元丰啪地一声打开折扇,扇着冷风佯装才子高人,十分风骚。 吴淳倒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找自己对对子,不禁呆了呆,无意中瞥见范霖得意的小眼神,顿时心下了然。 “我本是一介清白读书人,当不得吴参事官场任职,权高位重,这才学自然不及,请教不敢,切磋到可。” 从吴元丰站出来那一刻,吴淳就提起了几分警惕心,当吴元丰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笃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这家伙与范霖狼狈为奸,想要搞事情啊! 才高八斗?当着在场诸公的面,你一个小小秀才竟然敢自诩为才高八斗,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找死? 吴元丰的问题根本就是一个别有用心的送命题,要是吴淳傻傻地照着他的话说下去,势必会引起在场诸公的反感。 不过幸好,吴淳识破了他们的奸计,不卑不亢地应付了过去。 不就是对对子吗?我能极限反杀一万个夺命对对王! 吴元丰顿时语塞,这家伙脑子转得还挺灵活,竟然没有上套。他转头与范霖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回头说道:“那我们就切磋切磋,可别怪我欺负你,输的人可是要去湖里洗澡的哟?” 我去!玩得这么嗨的吗? 这么多人当面,输的人游湖,那岂不是相当于当场社死了? 其他人听见这个提议,纷纷起哄,增加一点彩头才能激起战斗的欲望,没有赏罚玩起来不刺激。 苏园公见气氛已经烘到这里,再反对就是扫大家的兴了,只好摆手道:“凡事不可太过,点到为止。” 好嘛,现在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吴淳一撸袖子,抬起了眼睛,眼神里是扎人的灼灼目光:“吴参事好兴致,既如此,我就陪你玩玩,到时候你可别被气的吐血啊。” (阿祖们,出手,你一票我一票,送俺去出道!!) 第110章 棋逢对手 传统文艺 吴元丰冷冷一笑,与吴淳对峙,眯眼道:“好!我就来会会你!” 吴淳:“(_?)☆” 眼神在空气中激烈对撞,旁人都感到浓烈的烽烟味儿,纷纷擦拭眼睛,倾耳一听。 吴元丰首先发起攻势:“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这个对子很有几分水准,尤其是后面两句“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既可以倒置,还带着几分讽刺。 吴淳斜眼,呵呵一笑:“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一旁的茂成公咂摸着吴淳的回对,不禁点了点头,这人情与天的联系很有趣,也带有几分世俗讽刺。 “哼!算你过,看我下一句。” 吴元丰没有拘泥在上一句的对子里,马上接到下一句:“一念一尘一世界,万事万解万年青。” 吴淳想了一下,拍脑袋道:“诸雄诸迹诸春秋,千功千铭千古颂。” 苏园公眼睛一亮,这一对对子很有几分豪壮,颇合他的味口。 吴淳能够在两江总督府参事的手下过几招,想必传言不假,不过也止步于此了,在他想来吴淳根本赢不了吴元丰。 这是年龄造成的经验差距,毕竟小孩拗不过大人的胳膊。 吴元丰头向后仰了一下,微微有些惊讶,接着道:“树上有只鸟,鸟摇树也摇,鸟都飞走了,树还摇三摇。” 嗯……这个对子有几分古怪! 见吴淳沉默,范霖站出来催促道:“怎么,技穷了?还不快快纳头来降,看在你是李清晏大人高徒的份儿上,我们就不让你当着大家的面儿跳河了!” “你确定要我说?”吴淳似笑非笑望着范霖。 “我看你是没想出来?”范霖笑得很得意。 “好,范公子有求,我必应!”吴淳接着高声说 话音刚落,众人陷入短暂的沉寂中,接着就响起窃窃笑语,李香凝等女子纷纷掩面羞红,向吴淳投去埋怨的眼神。 范霖脸色羞恼,指着吴淳斥责道:“你这根本是在胡说八道,哪有像你这样对对子的,你输了。” 吴淳摊开手道:“敢问范公子,哪里有问题,我看很押韵啊,而且符合意境,想必诸公自有公论。” “你……” 范霖气得浑身发抖,回过头看向吴元丰,只见后者面色也有几分僵硬,就是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被人嘲笑就算了,还要被自己人嘲笑,这是最攻心的! 范霖:“(╯`□′)╯~╧╧” 吴元丰上前说道:“范公子…哈哈…冷静,冷静,让我再来与这狂生比过,哈哈…” 范霖气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猛灌了几口清茶,目光里依然带着斗志,他要亲自看着吴淳被吴元丰狠狠揉搓在地上。 等众人笑过后,吴元丰再次出了上联:“画图里,龙不吟虎不啸,小小书童可笑可笑!” “好!说得好!”范霖陡然拍桌而起,鼓掌赞道。 上一句被吴淳调侃了一句,这次吴元丰总算是帮他找回了几分颜面,而且这对对子没有半分刻意针对,水平极高,高于吴淳不知几个层次? 淦! 被无情嘲讽了一波。 吴淳越想越熟悉,后来才发现这是在前世哪部电影里引用过的,算了,还是接着对下去才是最紧要的。 “棋盘里,车无轮马无疆,叫声将军,提防提防!” “嗯,不错!” 几位年长的儒者纷纷点头称赞,这一句对的工整。 吴元丰低头沉思,接着抬头说道:“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 李香凝闻言,嘀咕了一句:“竟然是叠字对……” 在她看来,这吴元丰说的上联十分有水准,既具有意境,又兼具了几分叠字的妙用,用在平时的酒会上也不为过时。 吴淳仰头闭眼,继而声音低沉接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啊?一喜一悲,韵味无穷,这吴淳对的极好。”李香凝带着几分敬佩在吴淳的身上转悠着。 这个男人虽然功夫不高,身体也弱,但好歹有几分才华和头脑,可堪大用。 范霖有点着急了,指着吴淳命令吴元丰:“快点对死他,让他对不上!” 吴元丰也有点烦恼,扶了一下额头,接着说道:“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 吴淳得意一笑,摇晃脑袋道:“八目共赏,赏花赏月赏香凝。”接着,一个眼神飘向了李香凝。 众人顿时哗然,眼神在吴淳和李香凝身上转悠,心里很吃味儿。 就不该让吴元丰跟吴淳对对子,不然何必吃这份“狗粮”。 李香凝双颊羞涩,掩面一笑,看着吴淳的眼神秋波轮转,这让站在方玉身边的王可卿更酸了。 这小小书童……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可惜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错过了这么好的出名机会,唉—— 吴元丰这下更急了,他发现自己既然一时想不出什么高难度的对子了,要是难不倒吴淳,他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于一旦?到时候传了出去,他这“夺命对对王”的称号就要易主了。 范霖脸色难看道:“你不是号称两江第一吗?怎么连一个穷酸秀才都搞不定,还堂堂两江总督府参事,你到底行不行?” 吴元丰怒哼一声,对范霖喝道:“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接着吴元丰撸起袖子,抓着折扇凑上前贴着吴淳继续对对子。 “稻粱菽麦黎粟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 吴淳冷声答道:“诗书礼仪春秋许多正经何必问老子!” “鱼肥果熟入我肚。” “你老娘来亲下厨!” “你家坟头来种树。” “树做棺材等你住!” 吴元丰全身发抖,说道:“你,你这是污秽之言,难登大雅。” 吴淳不断走向前逼迫说道:“你什么你,我对上了你的对子,你就说我的对子不对,要是你能对上我出的对子,那我就说你说的话是对,你有没有种!!” 吴元丰被绕的有点晕,男人的骄傲使他下意识说道:“男人可以不对,但不能没种,你说就是!” “好,那你听着:高山低头,河川让路,还我雄风,山河一统。” “啊!!??” 吴淳斜眼质问道:“啊什么啊?你不会是不会,要是你不会,那你就是没种!” 吴元丰冷汗直冒,想都没想,抬起头便说道 (阿祖,书里全是仙女,说话又好听,投月票,颜如玉在梦中等着你!!) 第111章 上架感言 彦祖们,仙女们,今天中午十二点要上架啦!!! 朋友都说上架是新书的一大关,我也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懵懵懂懂的,写着写着就上架了。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小忐忑的,不过后来一想,我有什么担心的呢? 要是我写的好,符合各位大佬的口味,那订阅成绩自然就好,相反,自然就很差。 依照现在的数据,我大概也能估算出订阅成绩了。 这本书写到现在其实不容易,新书很容易扑街,可我希望能够将一本写完完整整的写完,给小说的主角一个圆满的结局。 许多读者追究里面很多不考究的地方,我感到很抱歉,我已经很努力去查找资料了,但写历史文需要长期的沉淀,大家只当看个乐。 吴淳在我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印象? 玩世不恭,潇洒自由,还有点狂傲不羁,懂得取舍,懂得权谋,也有屈有伸,我尽可能把人物写的立体一些,而不是单纯枯燥的装哔打脸。 其他人物当然也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魔教教主李香凝,后期在七国争霸的剧情是关键人物; 兴隆绸缎庄沈苏苏,后期将如愿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 武安侯千金武兰,则是驰骋疆场的巾帼英雄; 前期颓废后期暴发的薛文璋,将会成长为一代海盗王; 云坞村大旺朱光武,将成为率领黑鳞卫一统江山的一代名将; 这样来看,主角后期爆发什么人才都不缺了,有没有??? 其实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前面都是铺垫,后面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吴淳率领黑鳞卫争霸天下才是正文!!! 接下来我大概讲讲往后的剧情: 1辅佐武安侯爵猥琐发育,清除两江之地贼寇起义; 2海战打败沿海大海盗,使海盗女帝臣服; 3击败倭寇,干小鬼子,然后统一东瀛; 这里引用杨士明的诗词以作鼓励: 商女亦知亡国恨, 桑梓别唱后庭花。 小园春雨如油润, 说者心声解语花。 出书方显精英绩, 版比木兰岂有差。 然后还要感谢一路走来支持我的书友大佬们,是你们的支持让我走到了现在。 最后还请大家看正版,点一个订阅!!! 每天花不了几毛钱,对作者来说就是莫大的鼓励,也是作者赖以生存的保障。 今天十二点,相约你我,不见不散!! 第112章 面对困难须得迎难而上!!! 嚯—— 吴淳猛地向后跳了一步,这位参事大人玩得够嗨的啊,平时是不是没少玩啊? 在场诸公纷纷摇头斥责,“成何体统,如此粗鄙不堪……羞于为伍耳。” 吴元丰一时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小心把心底的话说出来了,这下子泼出去的水没法收回来,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就连一直在和稀泥的苏园公也不能忍受了,摆手让家仆将吴元丰赶出主厅,一个小小的总督府参事而已,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只是可惜了吴元丰,从此后注定要在两江臭名远扬了。 范霖见事已经不可收拾,便有了离开的想法,没想到却被吴淳先一步拦下。 “方才范公子似乎是怀疑我作弊来着,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好歹要为自己正名,否则随意被人污蔑却不敢发声,岂有我辈读书人的风骨。” 范霖有点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淳很天真地说道:“我不想干什么啊,竟然诸位不相信我的才能,那么最能证明我的方式,就是当场作出一首佳作,还请苏园公代为出题,小生感激不尽!” 苏园公听了,点点头,觉得有点意思,看来这吴淳对自己的能力很有几分自信啊。 “竟然如此,那我就与几位老友商量出一个考题,吴小子你即兴创作,所出的诗赋由在场众人点评。” “遵园公之意。”吴淳点头同意。 范霖对吴淳的举动很不满,轻声威胁道:“别以为你吃定我了,这是在苏园公的地盘我不敢动你,但你要是走了出去,谁都救不了你,李清晏也没法保住你。” “吴淳啊吴淳,你对我的能量一无所知,竟然我能请一个珉州通判来构陷你,就能请一个珉州知府,到时随意给你安上几个罪名,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脱这嫌疑。” 吴淳眼神微眯,他从范霖的眼神里感受到一丝杀意,这是个拿杀人当做玩乐的疯子,不弄死他,早晚会深受其害。 吴淳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我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就是一条被栓在家里的可怜狗,什么都得靠你的父亲,什么都得听你的父亲。范公子,你好歹做个人。” 范霖听到这里,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巴。 我有个尚书父亲,我骄傲,你有啥? “我劝你好自为之,勿谓言之不预!”范霖冷冷威胁道。 吴淳斜眼看了范霖一眼,淦,抢自己的话,真是不当人子! 这时,苏园公与几位儒者以及三司提督商量了一个大概,最后众人都达成了一致。 苏园公拍板道:“我们一致决定用‘浩然正气’一题来考你,不限题材,不过你必须当场作出,而且其水准还不能低于《乌衣巷》,你可做得到?” 闻言,就连站在一边保持沉默的方玉都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吴淳,眼神充斥着复杂,不过即便吴淳很有诗才,但在一日之内作出两首高水准的诗赋,可谓是难如登天。 古来的诗赋大家都不敢豪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作出佳作,甚至有的诗赋要精雕细琢,花许多时间和精力去推敲打磨,其难度无异于铁杵磨针。 就当年在乾朝诗名远播的大才子苏难也是一年之内偶有两三首精品,这也算是恐怖的高产了。 在场诸公纷纷摇头,心里没有抱任何希望,说不定吴淳随便想了一首来蒙混过去,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方玉有点奇怪,这苏园公看起来人不错,怎么如此苛责吴淳? 这样的要求,他一辈子都没见过! 其实苏园公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来是那三司提督想要摸摸吴淳的底细,毕竟吴淳曾经去过码头,算是白银大劫案的嫌疑人之一;二来苏园公为了激发出吴淳的潜力也是用尽了心思。 前面《乌衣巷》已是佳作,要是能够再出一首绝世佳作,那么他荣国公府在端国文坛的名气自然水涨船高。 这些年端国旧贵族大部分失去了军政大权,无所事事,永享富贵,说白了,就是朝廷管养的一批等死的废物,而苏园公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没有什么大志向和野心,平生兴趣也只是琴棋书画,游山玩水了,故而对待文坛的新秀都是保持十分友善的态度。 吴淳撇开范霖,恭敬答道:“园公有意,小生自无不可。” 苏园公面色欢愉,点头道:“好,年轻人就该这样,敢于迎难而上,你只管去作,若是得到诸公青睐,今晚这榜首和奖赏便全都是你的。” …… 文房四宝摆中间,吴淳托腮沉思了一下,转身朝李香凝勾了一下手指,这是又想让李香凝来代笔了。 王可卿看得心里嫉妒的要喷火,范霖恨地牙牙痒,在他的心里,李香凝已经算是他的禁脔,但身在高堂,他不好明目张胆,只好先隐忍等待时机。 今晚是绑,也要将这李香凝绑回去!! 李香凝走上前,面色担忧问道:“这一次你有几分把握?” 吴淳想了想,神色迟疑道:“八成。”还有两成是因为有些诗词他记不住了,要是能够记住,他有十成的把握。 “口气不小,这可是文坛大佬,不是你一首打油诗就能混过去的。”李香凝说道。 吴淳摇头道:“古人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但我要说,灵感来了,谁都挡不住!” 说着,吴淳徘徊几步,垂首望向主厅外的悬月,高声道: “平初九年春,躬逢胜饯,苏园揽胜,余见雄州雾列,俊采星驰,胜友如云,高朋满座,幸遇诸公,品浩然正气有感而制曰……” 听完这前言,苏园公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出现几分亮光。 这吴淳倒是个机灵,懂得把握人心,这一下吹捧,倒是将所有人都包括在内,这下子大家都期待下面的内容了。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余人曰浩然的,沛乎塞苍冥……” 随着吴淳抑扬顿挫的朗声高歌,人们脸色也越来越精彩,听到后面更是满面红光,比喝了几近地瓜烧都要激动。 “啧啧…啊…不错不错…啧啧…” 这等现象,只有在出现极品诗赋的时候,这些文人才会共鸣地发出情不自禁的感叹声,这是只属于文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只可以意会难以言传。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日。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诵读完毕,吴淳深吸了一口气,这文天祥的正气歌可谓是荡气回肠,一口气读出来竟觉得齿间留有余香,瞬间有种心胸开阔之感。 在场诸公则如同被当头一棒,两眼发直,愣的不知所措,这首诗赋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想,或者说,以他们的文学才识也难以短时间做出来。 难道这吴淳真的是不出世的天才? 范霖也愣住了,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回荡着:你就是一条可怜狗,连基本的诗赋都做不出来…… 淦!以后再也不跟这妖孽比斗诗词了,这简直是再找死啊。 范霖也逐渐开窍了,只要在别的地方打压吴淳,照样可以弄死对方,何必死守着诗赋不放呢? 比如…在拼爹上面! ——《论我的尚书父亲》—— 苏园公欣赏之余,已经等着李香凝将诗词写好,抢先拿到第一手手稿,然后派人好好看管,其他人只能望洋兴叹,这文章多年后说不定能够成为价值连城的古董,值得大大珍藏。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哈哈哈…吴小子,今晚的榜首就是你了,还有《富野踏春图》也是你的,我说话算话!”苏园公高兴笑道。 说到底还是他赚了,毕竟一个榜首的名号外加一幅图就换了两首千古名篇。 “对了,你可有取字?”苏园公突然问道。 吴淳拿着那副图,呆了一下,他刚刚成年,还没来得及找人取字,本来是准备让吴建业那个老族长取的,不过后来太忙,这事也就拖延了下来。 “唔……还没有。”吴淳摇头。 “那我就越俎代庖,给你取一个字,激励你用功进学,如何?”苏园公兴致大发道。 此话一出,在场有些人顿时就酸了。 堂堂荣国公府的贵族主动给人取字,这份殊荣简直太难得了,这要传出来不得多少人挣着抢着来求字。 吴淳想了一下,犹豫道:“此事还得与恩师商量一下,我也不能妄言……” 苏园公很坚持道:“此事没有什么顾忌,长辈为晚辈取字是常事,不必介怀。” 苏园公发话了,其他人也紧跟着解释,听了半天,吴淳总算弄明白了,原来这是苏园公给自己的特殊待遇,看来还有意外之喜了。 “那,就劳烦园公了。”吴淳恭敬答道。 苏园公淡淡一笑,接着高声道:“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太白,以后出去后友人可称为你太白,熟识之人可称为你吴太白。” 此话一出,在场有不少人鼓掌叫好的。 吴淳撇了一下嘴巴,无奈接受了这个称号。 太白?我还汰渍呢! (彦祖们,亦菲们,月票不要忘了,推荐不要留了,作者菌与你们同在!!) 第113章 白月光下走夜路 吴淳从苏园走出来,月色洒满光辉,投出几分孤傲的身影。 宴会落幕,宾客离开,热闹的夜场总算结束了。 薛文章不知去了何处,吴淳没有找到他的身影,故而只能独自回去。 来时是两个人的,走的时候却成了一个人,吴淳心里有点担忧。 二师兄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被别人拐卖或者走丢了?兴许是玩够了,早就回去了呢? 只是都不提前通知自己一声,实在让人担心! “吴公子,一个人呀?” 这时,坐在马车上的沈苏苏经过吴淳的身边,她掀开帷幕娇笑道。 吴淳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沈苏苏,要是能够载他一程,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男女共处一间马车,似乎有点不合适啊! 算了,自己吃一点亏,便宜沈苏苏了。 “沈小姐,你你这是回去了哈?”吴淳挠一下脑袋,有点不好意思道。 沈苏苏眼睛一瞪,说的不是废话,不回去难道在野外过夜啊? 在苏园的时候还喊人家苏苏,到了外面就喊人家沈小姐,吃干抹净就进入贤者时刻,真是渣男!! “吴公子既然喜欢走夜路,那我怎么好打扰你的兴致,就这样,我就先走一步了。” 沈苏苏脸色微恼,甩下一句话遮上了帷幕,侍女水荷朝吴淳哼了一下,便催促车夫赶着马离去。 看着一路绝尘的马车,吴淳想到了自己的铁杆好友大旺。 要不是他给朱光武分派那么多任务,结果让朱光武忙得日夜颠倒,说不定现在就坐上马车回去了。 看来吴氏家族的人才还是太少了,一旦生意扩大规模,就缺少了足够的管理人才,现下只得让一些老人先顶上去,后面通过其他的方式再补上。 除了运输吴氏作坊生产的货物外,朱光武还承担着对珉州城异常情况的监视,因为白银大劫案的缘故,吴淳特意派朱光武前去调查,寻找那劫走白银的幕后真凶,想办法为张奉翻案。 吴淳心里有种预感,那劫走白银的幕后操盘手很有可能还潜藏在珉州府。 凡事犯下大案的凶手,都会有一种习惯,再次回到案发现场,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官府如何破案,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现象,古往今来,很多穷凶极恶的凶手都做过这样的事情。 王涛和五百亲兵的死,也许就是那幕后真凶对官府的一种暗示,这或许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其目的,就跟打仗时拿敌方首级来祭天一样,目的显而易见。 不过想要找出白银藏匿地和真凶没有那么简单,一来没有官方背景,随意插手还会被怀疑,二来对方既然敢重新回到珉州府,必定是自恃实力,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帮凶。 想到这,吴淳长叹了一口气。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这时,从苏园方向再次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挂了风铃,风一吹就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吴淳回过头看去,与那赶车的车夫眼神对上。 接着,马车的帷幕被人掀开,正是李香凝以及侍女云蓉。 云蓉大大咧咧的说道:“喂,吴太白,你怎么一个人啊?”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家二师兄把你丢下了,所以你只能走路回去啊?” 吴淳嘴角抽搐了一下,恨不得操起手里的那副《富野踏春图》将眼前这个大嘴巴丫鬟打昏在地。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罢了,那赶车的车夫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鹰眼狼目,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李香凝瞪了一下云蓉,转头温柔道:“今日幸有吴公子相助,不如你上来与我们一起,带你一程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呢?”吴淳不好意思道。 他心里很意动,这里走到李府好歹要过几条街,要是有马车代步,最好不过了,更何况还有美女相伴。 云蓉翻白眼道:“不好意思?吴公子,那你就太没意思了,你以为我家小姐是什么意思,还不就是想意思意思,你别想茬了我们小姐的意思啊。” “蓉儿!”李香凝说话语气稍稍重了一些,止住云蓉的话。 这丫头说话真是越来越没准了,这不是越描越黑么,她本来就没有其他意思,被她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她真的对吴淳有点什么不堪的想法了。 吴淳不禁莞尔,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香凝小姐将我送到李府门口就行。” 云蓉撇了一下嘴巴,等吴淳进了马车后,低声嘀咕了一声:“在苏园喊人家香香,走出去就喊人家小姐,啊呸!” 吴淳顿时语滞,李香凝也闹了一个大红脸,马车内陷入一片沉寂。 赶车的车马鞭子一甩,华丽的马车驶向李府,吴淳坐在两女的中间位置,如坐针毡。 这马车是按照两个人来制造的,一下子坐进去三个人难免会感到拥挤,吴淳发现自己的身体夹在中间十分难受,而且女人的幽香一直传入鼻腔,不断地撩拨他的小心脏。 “咳咳请问香凝小姐,你家这车夫从哪里找的啊?”吴淳打破尴尬,随意找了个话题说道。 李香凝也恢复了几分镇定,看了眼吴淳,笑道:“吃不饱饭,我从路边捡来的,后来就一直跟着我。” 吴淳有点吃惊,那车夫一看就不是寻常的人,也许是朱光武那个层次的高手,竟然屈尊在李香凝手底下赶车,让人羡慕。 要是能够捡到这样的高手人物做保镖,他愿意天天去路边蹲守,包吃包住,五险一金,年假年金,一样都不会亏待。 “听闻前几日有人在学政门口构陷公子参与白银大劫案,公子聚众人之力化解无形,手段高明,让小女子佩服。” 李香凝突然不着边际的问了一句,既然吴淳想套她的底,那她自然也得套套对方的底。 吴淳摆手道:“不算什么,无知小人构陷,我坐得端行得正,不惧魑魅魍魉。” 李香凝说道:“噢?是吗,不知道公子对白银大劫案怎么看,这件事发生在两江之地,几乎捅破了天,当今端王还亲自过问了呢。” 谈起时事,吴淳就放开了许多,想了一下,认真道:“我等平民百姓还能怎么看?当然是睁着眼睛看了。” “不过那劫走白银的大盗真是嚣张,竟敢杀害官兵,劫走赈济灾民的银钱,这下子多少两江的百姓要遭殃了。唉,世道不太平,作祟啊。” 李香凝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猛然抬起头,语气坚定地反驳道:“我觉得公子的说法不对!” “白银被劫案,真凶不在他人,而全在端国朝廷。这些年来,端朝赋税徭役深重,百姓离乱多受剥削,而官场之人官官相护,尸位素餐,导致民怨沸腾。大洪灾只是导火索而已,圣莲教妖言惑众,裹挟流民百万之巨,此事全是官府逼迫所致。” “至于那些白银,根本不会用在赈灾上,一旦送到地方,就会被层层盘剥,能够进入百姓手里的不到万分之一,官兵如匪,视百姓如蛇蝎,倒不如再造乾坤,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 吴淳看着李香凝那张大义凛然的面孔,差点惊掉了下巴,哑口无言。 姐姐,你是个伶人,怎么如何忧国忧民?这个世界变了吗,连流落风尘的女子都想着建功立业,再造乾坤了? 第114章 暴走小魔女在线砍人 李香凝脸色一转,发现自己太激动,连忙掩面解释道:“我只是有感而发,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吴淳摇头道:“不,相反,我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这些事情暂时还发生不到我们的身上,一切都需要时间去验证。” 李香凝脸色一黯,突然问道:“如果有那么一天,那么公子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吴淳摇摇头,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有人会说站在正义的一边,但谁是正义谁是不正义呢,根本说不清,也许他从来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心里没有丝毫准备。 云蓉看看吴淳,又看看李香凝,心里有些期待。 小姐和吴淳年轻才俊,少有大志,要是他们在一起,凭借吴淳的机智和小姐的实力,将魔教发扬光大自然不是问题。 可假如两人分道扬镳,互为死敌,那将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到时就是自相残杀的悲惨景象了。 一入江湖岁月催,诸事身不由己,从选择加入魔教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一生再没有回头路,要不输掉一切,要不得到一切,没有中间选项。 可她不希望看到小姐和吴淳走向对立面。 这样一对金童玉女,到头来成了死敌,岂不是老天爷捉弄人么? 云蓉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准备跟吴淳袒露他们的真实身份,也许只有这样,两人才不会以后走向不归路。 “吴公子,其实我家小姐是……” 呯! 呯! 呯! 云蓉话还未说出来,突然一声暴喝声传来,马车外猛地出现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举着朴刀往这边杀来。 云蓉脸色一变,眼神猛地凌冽起来,看向李香凝:“小姐,有刺客!” 李香凝面色平淡,毫无所动,看了眼吴淳,装作害怕似地将身体贴近了吴淳,慌乱道:“有那车夫唐靖尧在,应该不妨事的,关键时刻,吴公子会保护我们的。” 吴淳脸色一僵,攥紧了手里的图画,止住内心的疑惑和慌乱道:“嗯,我会的。” 云蓉见自家小姐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翻了个白眼,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很辣眼睛。 在魔教出名的血手人屠,此时却躺在一个手无寸铁的秀才怀里求保护,这是要闹哪样啊?以前的小姐可不是这样的,遇见敌人第一个时间上去收割人头,杀人从不手软的啊? 还有一看吴淳这弱不禁风的摸样,连个盾牌都当不了,真要是对上杀手,一刀就被秒了,战斗力等于001个鹅。 听见马车外的厮杀声,云蓉心中猎喜,好久没有杀人,这手都有点痒了。 “小姐,你们就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说完,云蓉纵身一跳,瞬息之间就出了马车外,吴淳呆呆地看了一眼,这丫鬟身手这么好,没看出来啊? 李香凝以为云蓉的举动吓到了吴淳,随机解释道:“公子莫怪,云蓉自小便练了一些拳脚,用来保护自己的。” 吴淳点了一下头,徐徐揭开帷幕,向外面看去。 大晚上的,是谁不睡觉派杀手来杀人啊,难道是李香凝今晚在宴会上得罪了什么人?只是这人也太记仇了,报仇都不隔夜的。 …… 七八个健壮的黑衣蒙面杀手袭来,车夫唐靖尧淡定的不像话,似乎这几个人在他眼里就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他甚至连武器都懒得拿出来,站在原地背着手等对方攻上来。 几个黑衣蒙面男子面面相觑,心里冷笑,同时扬着朴刀冲上前去。 范公子要的是马车里那个美娘子,其他人格杀勿论。 蜂拥而来的杀手阵型不乱,几乎形成固定的习惯性动作,看来杀人越货的事情没有少做。冷森森的兵刃反射着月光,黑夜下几个影子接连闪动,如同幽灵。 一个黑衣男子挥刀而来,唐靖尧闪身躲避,那兵刃几乎贴着自己的脖子掠过去,接着一脚猛地踢出,那黑衣男子如同掉了线的风筝,砸出去有十几米远。 这么恐怖的力道,其他杀手不由得呆了片刻,这可是一个硬点子啊。 于是他们转换了策略,派出四个人上去骚扰牵制,而其他人则拿出弓弩射击,那弩箭嗖嗖地射向马车的位置,凌厉的弩箭狠狠钉在了马车上,唐靖尧眼睛一冷,抽出弩箭甩了出去,正好刺中一个黑衣人的心脏。 一支又一支弩箭接连而至,都被唐靖尧躲避了过去,辗转腾挪间,便将前面的四个黑衣男子打断了四肢,废掉了一身武功。 这时,云蓉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情况,不屑地说道:“就这么点人你还要花这么多时间,唐靖尧,在流芳阁待久了,怎么武功都退步了不少。” 唐靖尧没有回应,不过手上的力道更重,杀人更加干净利落,面对射来的弩箭毫不畏惧,甚至单手握住了射来的弩箭,然后猛地甩了出去,又有一个黑衣人惨叫倒地。 云蓉冷冷一笑,几个跳跃间,便来到黑衣人身边,灵活的身躯躲闪了对方的刀刃,然后一掌拍在黑衣人的胸口,只见那胸膛迅速干瘪下来,肋骨全部断裂,猛地爆开,断成了两截。 鲜血洒了一地,云蓉冷酷地舔着猩红的嘴唇,拍拍手回到了马车旁边,唐靖尧这时也正好解决所有敌人。 “抓到一个活口!” 唐靖尧惜字如金,将一个黑衣人丢在地上,便站在一边不说话。 云蓉看了眼那黑衣人,肋骨断了几根,其他部位没有损伤,也许是看见刚才自己杀人的手段,此时眼里满是恐惧之色。 “啧啧,唐靖尧,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什么时候你对敌人这么仁慈了。” 云蓉说着,进入马车将李香凝和吴淳请了出来。 一出马车,吴淳就看见四处倒地的尸体,还有吓得屎尿齐出的黑衣男子,不由得咋舌,那股血腥味让他很不适应。 当然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当初跟武兰的破阵军打马匪,那场面比这个刺激过瘾多了,不过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吴淳内心里对待杀人还是比较抵触。 “小姐,唐靖尧留了一个活口,你说怎么办?是烹了,还是大卸八块。”云蓉拍拍手,露出小魔女的兴奋表情。 李香凝眉头一皱,看了看吴淳,斥责云蓉道:“整天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问清楚背后的真凶,就放了。” 吴淳听了李香凝的话,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来香香还是人美心善,不愧是名花榜第二的美姬。 云蓉:“呃呃——我知道了。” 说杀也是你,说放也是你,你是教主你最大!! 唐靖尧微微怔了一下,有点惊讶的看了眼李香凝,在他的印象里,这位魔教教主可不像是好人呐! 平时自己犯了错,那也是动不动就是打罚,更别说敌人了,绝对逃不过一个生不如死。 怎么今日,教主慈悲心大发,要宽以待人了? 云蓉上去盘问了几句,回来说道:“小姐,查出来了,据说是范霖派了杀手来抓你,此人实在胆大包天!要不……” 说着,云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举动。 李香凝看向吴淳,问:“公子你怎么看?” 吴淳想了一下,摇头道:“范霖身份不简单,不能莽撞,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他竟敢如此,此事我得想想,最好一劳永逸解决此人,免除后患。” “可是这要到什么时候,有仇报仇,当然要趁早了。”云蓉很坚定地说道。 吴淳笑了一下,扫一眼众人,说道:“但先让他吃一点苦头,倒是可以做到,此事还需香凝小姐配合一下。” …… (书友们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最喜欢跟你们在一起了,投月票,来订阅,支持一下我这个可怜作者菌。) 第115章 高庄小姐 颓废师兄 翌日,吴淳起身洗漱完,便径直朝李府的书房走去。 昨夜范霖买凶杀人,幸亏李香凝手下有高手相护,否则他与李香凝都会遭遇不测。 通过审问那个俘虏,也查清了背后出手的组织,乃是马凌手底下的血冥帮。 根据多方面的探查,那血冥帮在两江地区算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帮派组织,比漕帮势力略小,但同样不可小觑,专门经营赌坊、技坊、以及地下人口交易,各种肮脏的生意都有涉及。 这样的恶势力不铲除,难道还要留着过年么? 不过短时间除掉难度很大,还得做一些准备工作…… 吴淳来到书房,皱起眉头看着墙面上的黑名单,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提笔写上了血冥帮的名号。 “唔…仇人越来越多,不能再拖延下去,必须加快进度了。”吴淳兀自嘀咕着。 这时,朱光武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早餐,分别有鸡蛋、煎饼和一碟小菜,放在了桌子上,神采奕奕的看着吴淳在墙面上写字。 “你又有想要杀的人了?”朱光武略带兴奋道。 “这些都是该杀之人。” 吴淳微微点头,眯着眼睛道,“除掉这上面所有的敌人,你我兄弟再无阻挡,就可以干一番是大事业了。” “哦?有多大?”朱光武好奇道。 吴淳淡淡一笑,用只能让朱光武听到的音量说道:“称王称帝,就这么大!” 朱光武随之精神一震,既有些忧色,又有几分激动。 “现在这个世道,人吃人,的确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你想做,我支持你,给我封一个将军当当就行!” 吴淳哈哈一笑,不置可否,说道:“我不仅要你当将军,还要你统帅三军,挥斥方遒。” 朱光武振臂道:“好!” 不过现在讲这些事情还太早,吴淳稍微透露一些,算是给彼此一个念想。 毕竟没有梦想的鱼就像是咸鱼,有了梦想说不定就鱼跃龙门了,不是吗? “快点吃,我还有事要忙。” 朱光武顶着两个黑眼圈,就算身为高手也顶不住整日熬夜,此时精神十分萎靡,似乎有倒下去的样子。 吴淳叫住朱光武,认真道:“大旺,是我的错,给你的担子太重了。这样,你把运输货物的事交给王虎去做,带着斥候队安心留下来跟我去办事,查探白银大劫案,我离不开你!” 朱光武想了一下,知道吴淳是关心自己,高兴地点头道:“行,那我出去跟他们交代一声。” 说着,人便走了出去。 吴淳安安静静地吃完早餐,吃干抹净,神了伸懒腰,便在李府逛了起来。 李清晏在学政忙碌,没有时间回家,但府上依旧井然有序,路上见过的家仆婢女都会礼貌地向他打招呼,吴淳也和善地回礼,满面春风。 要是以后自己有个大宅院,府上美貌婢女无数,家仆护卫无数,而自己就吃吃喝喝,随意闲逛,这日子不就很有奔头了? 走在前厅,吴淳与李府管家福伯对上。 “福伯,早,怎么不见二师兄,他昨夜回来了么?”吴淳打招呼问道。 昨夜二师兄丢下自己之后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件事他虽然还不至于去怪罪,但没见二师兄的身影,他这心里始终有点担忧。 福伯脸上露出几分迟疑和忧愁,见吴淳问话,便说道:“禀三少爷,二少爷昨夜早归,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晚饭也没有吃,老奴我正愁着呢,下人们也不敢去问,他这一晚上没吃身子怎么受得了哦?” 吴淳很想说,依靠二师兄那身脂肪,挺个三天都不是问题。 但他还是忍住了调侃的冲动,在没进府之前他就听说了,二师兄每日要吃四餐,每晚都要点夜宵,昨晚没有吃那就很反常了。 “我去看看。”吴淳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道,“福伯你做好几份食物,一起带过去,我自有办法让二师兄吃下去。” 福伯虽然不知道吴淳怎么敢夸下海口,但要是二少爷能吃得下饭就最好不过了。 二少爷在府上住了好几年,他们这些下人都是看着薛文章从一个翩翩公子长成现在这副身材的,多少心里带了几分长辈的关怀。 …… “二师兄,开门啊,我是你的三师弟啊。” 吴淳贴在薛文章的房间门口听动静,喊了几句后,房间里仍然没有丝毫动静,隐隐有几声鼾声传来。 原来是饿得受不了,躺在床上睡着了啊。 吴淳与端着饭食的福伯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吴淳特意高声喊道:“哎呀,福伯,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我闻着好香呐。” 福伯意会吴淳的意思,也朝房间大声喊道:“禀三少爷,我今天做的是卤猪蹄儿、三鲜鱼卉、醋溜茄子,还有上好的红烧狮子头咧。” “哇!!!都是我喜欢吃的嗳,福伯,你看我也没有吃饭,要不你给我吃得了。” “三少爷,不行那。这是给二少爷专门做的,这些菜都是他最爱吃的,他就喜欢吃老奴做的菜。” “二师兄不是还没起吗?你让我吃,等我吃完,给他留点儿。” “三少爷,你这……” “嗯,就这么说定了!” 吱呀! 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灵活的身影闪了出来,迅速从福伯的手里接过饭菜,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 吴淳莞尔一笑,与福伯对视一眼。 既然薛文章愿意吃饭,福伯心满意足离开,吴淳则抬脚走进了房间里。 看着薛文章坐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吴淳眼皮跳了一下,他还没见过吃猪蹄用嘴吸的,那肉太嫩,嘴一吸,竟然还真的被薛文章吸进了嘴里。 果然,不愧是猪蹄杀手! “二师兄,昨夜……” 吴淳话没说完,薛文章挥手打断,沉声道:“三师弟,你别说了,这件事是做师兄的不对,你要怪罪我你就骂。” “师兄想多了,你有苦衷,我又何必怪罪于你。” 吴淳摇摇头,脸上带了几分郑重,“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何不辞而别?是不是有人特意针对你,告诉师弟,我们一起出主意找回场子!” 薛文章眼睛一瞪,大大咧咧道:“在这珉州谁敢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都算好的,师弟你不用担心,我……是因为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师兄你……耍朋友了。” 薛文璋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岔着腿剔牙道:“耍朋友?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外面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薛文璋立即停下了动作,拘谨的低着头,扭扭捏捏道:“师弟你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别人啊?” 吴淳得意笑道:“你师弟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快说快说,是哪家姑娘被你祸害,啊呸,被你看上了?” 薛文璋委屈巴巴道:“其实高小姐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那时我们还很年轻,什么都不懂,还玩过过家家来着,后来她的父亲贪污受贿,全家被抄,流落风尘,也不知去向,我也是昨日在苏园里又见到了她。” 吴淳闻言一怔,青梅竹马,因故分离,巧合重聚,这不跟前世那些狗血恋爱剧情很相像么?没想到却在现实中出现了。 “那你见到她后,她是什么反应?”吴淳问道。 薛文璋捂着脸叹气道:“还有什么反应,多年不见,她已经认不出我了。” 吴淳:“呃——” 貌似以二师兄这个体格,的确很难让故人认出来啊。 “那你没有去解释,挑明身份?”吴淳又问道。 “不行的,这些年我因为这件事堕落至此,声名狼藉,要是我挑明身份,她指不定还怎么看待我,更何况,我也不想让她染上污名,她虽然流落风尘,但是在我眼里是比天仙还要纯洁的人。”薛文璋满脸痴迷道。 吴淳恍然大悟,原来二师兄都是因为那个高小姐才堕落至此,想必之前受了许多打击,导致对生活想不开啊。 但既然两次再次相逢,这说明是有缘分的,他自然有责任帮助二师兄与高小姐重逢旧缘。 …… (彦祖们,看完了就投个票票。) 第116章 喜欢的时候喊人家香香~~ 薛文璋吃过饭后,闲着无趣,吴淳便叫上薛文璋带着渔具去了淮水边钓鱼,和风日丽,万籁俱静,倒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不过钓了半天,仍不见一条鱼上钩,吴淳终于按耐不住了,自觉内心大受打击,甩掉渔具,蹲在一边独自生气。 这么大的淮水江,难道就没有一条鱼了? “师弟,你在干嘛呢?快来,帮师兄一把。” 薛文璋朝吴淳喊了一句,然后吴淳转身就看见一条肥硕的大鱼跳出了水面,被薛文璋一把甩到地上来,吴淳心里更加不平衡了,为什么师兄坐着不动,那鱼就自动上了他的钩? 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师弟,我今晚请你吃大餐,感谢你为我解惑啊,我现在算是明悟了,凡事不可太强求,一切随缘即可。”薛文璋面色平静地说道。 吴淳看了眼薛文璋,摇头道:“师兄,你想茬了,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不去求,而是让你努力去追。” 薛文璋挠挠脑袋,整个人怔住了。 吴淳接着劝导道:“师兄,岁月不等人呐,要是你们谁都不说,那么等人家喜欢上了别人,可就悔之不及了,所以你必须尽快表白。” “可是…我…”薛文璋有点犹豫。 吴淳耐心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你不必自卑,你可是有功名的官宦子弟,虽然以前随意了一点儿,但浪子回头金不换啊,而那高小姐都已经流落风尘,又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你,所以我说,师兄放宽心,你一定能搞定她。” 薛文璋听了吴淳的话,双眼一亮,握住吴淳的手,激动地说道:“正是此理,既然如此,师弟我们不钓鱼了,这就马上去找她!” 吴淳愣了一下,接着便被薛文璋拉上了一辆马车,快速赶往流芳阁。 师兄可真是性急啊,说干就干,雷厉风行。 不过也好,正好去流芳阁查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白银大劫案的线索,像这样的大型娱乐会所,鱼龙混杂,每日都会有各种最新的小道消息。 好嘛,不钓鱼,改钓妹子了。 …… 夜晚八点档。 珉州府有一条着名的娱乐街道,堪称后世娱乐会所的聚集地,各种赌坊、杂技、妓院以及衍生商铺鳞次栉比,而且这条街从没有闭坊的习惯,可以从晚上玩到天亮。 吴淳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掀开马车的帷幕,入眼全是香风美女,宝车俊男比比皆是,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从胭脂俗粉到绸缎玩具罗列在一起,让人看花了眼睛。 楼阁上时不时有穿着暴露的女子抛来媚眼招揽客人,吴淳好奇地看了一眼,便不小心被电了一眼,赶忙遮上帷幕不敢再看了。 薛文璋见到吴淳的窘迫,挺直身子说:“师弟,这些站在外面的不算什么,待会儿我们去流芳阁,给你找几个名花榜上的,那才是羡煞旁人咧。” 吴淳摇摇头,目光坚定道:“其他人我看不上,我只要我的香香。” 薛文璋将头向后一仰,差点爆粗口,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流芳阁第一的花魁,你也敢想? 不过好似自家师弟跟那李香凝关系还不错,上次在苏园还讲过话,给师弟代笔写诗的,想必是有几分情面的,不过这风尘女子最是薄情,没有银子可无法踏进她们的温柔乡去。 薛文璋没想到吴淳口气这么大,忍不住摸了一下腰间的银子,心里有点难受,这些好不容易存起来的私房钱说不得要花光了。 唉,这是师弟的第一次,做师兄的不能太小气,好歹要满足他这个要求。 “师弟,你尽管挑,今天有师兄在,我包圆了,实在没钱我把自己押在流芳阁,也要让你破了处儿。”薛文璋很义气地说道。 吴淳翻了一个白眼,淡淡地说道:“谁说出来嫖就要花钱了,今夜我们不花钱。” 薛文璋惊得眼睛都快掉下了,诧异道:“白嫖???” 吴淳微微笑道:“我们不吃霸王餐,但也不花钱,还要她们乖乖地将好吃的送上来,师兄你说这样玩是不是更有趣?” 薛文璋激动地搓搓手,竖起一个大拇指道:“师弟,师父我都不服,我就服你。我还是第一次吃不花钱的霸王餐,嘿嘿~~~” 吴淳见薛文璋那副奸笑的模样,摇摇头,吩咐道:“待会进去,照我的暗示办事,师兄我一定让你与高小姐独处相见。” 薛文璋嗯了一声,然后郑重地拿起一面铜镜,仔细地观察自己的容貌。 …… 波斯地毯,奢华装饰,宽敞卧房,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 李香凝侧躺在床榻上,一袭薄衫,凸显出曼妙的身材曲线,侍女云蓉侍立在一边,眼睛未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因为现在小姐的状态不是流芳阁花魁,而是凶狠的魔教教主,而跪在地上那个人犯了教规,正在接受教主的责罚。 “马护法,我让你去探查我父亲的踪迹,三年过去了,你不但没有寻到一点儿踪迹,反而跟一个农夫生了一个孩子,你还把我的命令放在眼里吗?” 李香凝不怒自威,淡淡的话语带着几分冷意。 跪在地上的中年女子身子一震,求饶道:“教主,属下自知违反了教规,没有完成教主的任务,甘愿责罚,还请教主放过我的夫君和孩儿。” 李香凝凤眼微合,面色顿时冷了几分,“饶过?要是就这么轻易饶了你们,我这教主以后还怎么在教中立威?以后要是谁都像你这样阳奉阴违,那我魔教岂不成第二个端国官场!?” “你的丈夫和孩子必须死!至于你……” 话音还未落下,卧房外便听见孩子啼哭声,几个教众押着一个男子和一个襁褓之中的孩子,等候在房门口。 姓马的中年女子听见夫君悲戚的求饶声和孩子的啼哭,一颗心顿时碎了大半,她跪着挪到李香凝面前,不断磕头道:“属下死不足惜,还望教主放过我的家人,呜呜……” 李香凝凝望着门口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决绝道:“我父亲说过,斩草必须除根,你已经叛出我教,不杀你们,难保不会威胁到我们魔教。” 中年女子见状,起身,一掌用内劲拍向自己的胸口,耗散掉一身的功力,这样她数十年的功力就全部失去,彻底成了一个普通人。 “还不够。”李香凝微微摇头。 中年女子又伸出双指,插向自己双眼,血流如注,接着吃下了教中发下的药丸,在一年之内没有解药就会暴病而亡。 姓马女子捂着自己的眼睛,乞求道:“一年后没有解药我就会死,现在我成了一个废人,对魔教再无任何威胁,请教主让我们夫妻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还请!教主!成全!!!。” 侍女云蓉冷漠地注视着一切,全程没有发一言,这样的场景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李香凝没有说话,缓缓起身,沉默地从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姓马的女子,“从我接管魔教起你就在我身边做事,说是我的心腹也不为过,但教规无情,你不要怪我,喝完这杯水,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姓马女子略迟疑了一会儿,颤抖地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不管是不是毒药,想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她都必须喝下去。 李香凝背过身去,冷冷道:“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姓马女子朝李香凝磕了几个头,说了声“教主保重”,随机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教众跟着退了下去,李香凝转头看着地摊上那滩血迹,暗觉讽刺,不由得大声吩咐道:“给我把这地毯全部拿去烧了,还有那个女人摸过的杯子,全部焚毁!” 云蓉躬身说了句“是”,心疼的看了眼教主。 教主一直将马护法视为心腹,没想到,最终还是背叛了她。 什么为了夫君和孩子,都是狗屁!! 这个世界上,只有魔教人才懂魔教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魔教中人会使用毫无底线的手段。 其实那姓马的女子没有结过婚,而是收了青云山的好处泄露魔教情报,致使魔教在越国的据点损失惨重,而她为了逃脱罪责,便假装演了这场戏,妄想以此逃脱教规的责罚。 至于废武功、差眼睛、自杀,那都是常规操作了。在魔教内奉行一个准则,不要狠,只要够狠,这种狠既是对待敌人,同样也适用于自己,而姓马的女子就是这样的狠辣之人。 这样自私自利的毒妇,不五马分尸已经算便宜她了。 不过教主放过此人,未免太心慈了些,难道教主看在那男人和孩子的份儿上改变了主意?云蓉心里有些不明白,如此低劣的伎俩,教主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云蓉下去后,李香凝淡淡地唤了一句:“出来。” 不到一会儿,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那人全身裹挟在黑暗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真面目。 “马护法死了,尸体处理得很干净,其他人怎么办?”那黑影开口说道。 李香凝坐在梳妆台前,正用梳子梳头发,铜镜里映出一个黑影,她头也没回,说道:“只诛首恶,其他人算了,不能查,一查就是一大片,目前我根基不深,再等等……” 那黑影沉默了会儿,又说道:“总坛需要你主持大局,你待在这里毫无用处。” 话音刚落,只见房门外转来吵闹声,接着云蓉的声音传来:“小姐,吴公子闯进来了,他说今晚上非你不可啊!” 李香凝见状,嫣然一笑,说道:“你看,我用处多着呢,你藏好了,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至于总坛…就让他们去闹,闹得越大,我们才知道什么人能用,什么人该杀。” “如你所愿。” 说完,黑影消失不见,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吴淳踢开房间,踏进门来,大声喊道:“香香,我来了……” 第117章 我有大杀器震撼今夜!!! 李香凝一边抚着鬓角一丝乱发,一边迎了上去,面色羞红道:“你怎么来了?” 吴淳看着李香凝诱惑的曲线,一时间有些入了迷,半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回视线说道:“此中事情过于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我问你,你们流芳阁可有个叫高文静的伶人?” 闻言,李香凝面色僵了一下,下意识提起了警惕心,哪有一上来就问别的女人,难道眼前这个渣男变心了? 不对,会变心的本就是渣男! “你问这个作何?”李香凝侧过身,面色有点不正常。 吴淳解释道:“我那个二师兄跟高文静有旧,今晚我本来想让两人见一面,互诉衷肠,解开心里的结,此事你还需配合我。” 李香凝松了一口气,整理着衣袖,酸溜溜地说道:“你连自己的事情都没处理好,还有闲心去管你的师兄?” “我的事情?”吴淳发懵地挠了一下后脑勺,不禁问道,“我还有什么事情?反正这事你得帮我的,这是你欠我的。” 李香凝见状,没好气地跺跺脚,瞪了吴淳一眼。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傻子,要不是为了你,我犯得着待在这风流花苑纯心低贱自己么? 魔教教主的人情,却被吴淳拿来安排一次相亲会,这可真是暴殄天物。 李香凝点头同意,临走不忘嘲讽了一句:“这么急着让我还人情,是担心我会赖上你,你们男人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需要我的时候喊香香,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喊李小姐。” “唔……” 吴淳本想解释来着,可李香凝抬脚走进了屏风后,只得闭了嘴。 果然女人的脾气怪的很,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下一秒会有什么面部表情,就像孙猴子的七十二变一般。 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空气中充满了躁动。 吴淳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努力侧过身去不再看,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香香,你,你在换衣服么?”吴淳试探地问道,“要不,我先出去等?” “滚!!” 屏风后传来一声暴喝。 吴淳脖子一缩,连忙转身走出了房间,溜了溜了,这样的女人不能惹! …… 吴太白来到流芳阁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火爆的流芳阁比之前更加火爆,大部分都是慕名前来的。 毕竟之前吴淳写下三国话本后沉寂了一些日子,后来又在苏园公的盛会上摘得头筹,风头无两,一时间吸粉无数。 这个时代对待有名气的才子追星可比后世还要疯狂,购买诗集以及传唱宣传都是小儿科,甚至家里条件好的人还会千里迢迢去蹲守,就只是为了能够见到那才子一面。 巧合的是,今夜方玉邀请珉州府文坛有名的新秀也在流芳阁开设晚宴,由王可卿、高文静等一贯名花榜花魁作陪,可谓场面壮阔,名流无数,风光无限。 许多人猜测,方玉公子上次在苏园惜败于吴太白,不知道这次两人在流芳阁又会擦出什么样的火星? 停靠在淮水江边的一条巨型画舫,张灯结彩,无数宾客佳丽穿梭其间,酒果佳肴堆满了桌案,一副繁华奢靡的景象。 这是流芳阁名下的产业之一,月夜游江乘舟是许多文人雅士一贯的作风,流芳阁为了招揽顾客特意开设的新业务,得到不少读书人的吹捧,一时间淮水江上夜里全是灯火炯明的游船画舫。 不过画舫也是分等级的,而流芳阁旗下的这艘醉芳楼,可算是两江之地最顶级和奢华的游船画舫了。 李香凝收拾停当后,便带着吴淳与薛文璋来了醉芳楼。 此时夜晚八点档,一切只是开场而已,但该到的人全部都到了,岸边还积攒了一大批前来看热闹的人群。 吴淳一路走,一路看着疯狂的人群,忍不住咋舌,这是哪个名流出现,怎么出现这么多崇拜者,好羡慕呀!!! 李香凝适时提点了一句:“这些人全部都是奔着你来的,他们想看你和方玉互掐呢?” 吴淳很吃惊地指着自己,说道:“这些人都是来看我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高的人气?” 李香凝没好气地说道:“上次苏园集会后,流芳阁在背后推波助澜,力捧你与方玉打擂,算是培养出两个势均力敌的才子出来。方玉人称‘玉面郎君’,而你就是玉面先生!!!” 吴淳顿时就不干了,委屈道:“为什么方玉就叫玉面郎君,而我就是个先生?这不公平,是谁在造谣,那个人该死!” “给你取名号的就是我,玉面先生亏待你了?”李香凝咬着牙,用冰冷的眼神望向吴淳。 吴淳身子一抖,连忙点头如筛糠,“没亏待,很好听,我喜欢。不过你为何取了这个名字啊?血手人屠,白夜诗仙,或者法圣天君也很好听啊。” 李香凝撇了撇嘴,解释道:“我听说你在云坞村开设了一个私塾做教习,所以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接受的人挺多呢,不信你听!” 吴淳抬头向人群里看去,就见到许多人挥舞着手臂,喊着“玉面先生”打招呼,幸好被龟公拦着,不然真的会冲过来向他索取拥抱。 玉面先生就玉面先生,吴淳只好被迫接受。 流芳阁花大功夫吹捧他,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想进一步捧红李香凝,顺便制造一些风流野闻,增加老顾客的粘性,以此扩大自己的产业规模,相当于打了一波广告。 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穿越到这个世界,还有机会火一把,算是满足了前世渴求出名的愿望了。 这样想着,吴淳也挥舞手臂大声回应道:“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姐姐妹妹弟弟,今夜千万不要走开,我有惊喜送给大家!!!”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轰动。 “吴公子,你什么时候还写话本啊,三国我都听了十几遍了,不过瘾啊。”有个大叔嚎着大嗓门说道。 “是啊是啊,千万别再玩断更了,扛不住啊。”一个年轻人吼道。 “小哥哥,你写的诗好好,我还想要!!”一个豆蔻年华小女子挥舞手绢激动说道。 吴淳泪眼哗哗地望着这副场景,内心不由得大为触动,他终于带给了这个世界更多更美好的东西。 这个世界值得珍惜,这个世界的人们也值得珍惜啊! 见状,吴淳撇开李香凝朝人群走进了几步,站在一张桌上,大声说道:“吴某感谢众位好意,在此谢过大家,今晚不要走开,后面更加精彩,有大大的福利送上!!” 众人还未来得及问是什么福利,吴淳就闪身走进了画舫。 …… 画舫里,吴淳借口去茅厕,挥退薛文璋和李香凝,转身走到了门口。 在门口等待了一会儿,便见朱光武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吴淳派遣了斥候队前来,暗地里负责探听各种有用的情报,这事他瞒着所有人,就连薛文璋都不知道。 朱光武摇摇头道:“关于白银大劫案的消息很少,都是一些造谣之词不可信,不过听说三司会审的官员今夜也会在画舫上作客,防守过于严密,我们实力不够,没法接触。” “这三位提督是来查案的还是来旅游的啊,我凎,怎么哪里都能遇见他们?” 吴淳满脸黑线,算是认清了端国的官场,这就是一套上下级官僚构成的利益组织,除了吃喝玩乐,就没干过什么实事。 吴淳想了一下,说道:“凡事量力而行即可,对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朱光武顿时略有点激动道:“都备好了,等你口令,我倒是挺好奇,要是将此等大杀器拿出来,会不会震撼今夜所有人?” 吴淳嘿嘿一笑,他研制的新东西怎么可能不好用? 有了这个东西,今夜注定就是不眠夜啊! …… (疫情封了不能出去,作者菌一心码字,只为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这里求一波订阅推荐月票。要是没有其他的事,稳定每日三更,看在作者菌这么勤勤恳恳的份上,不要吝惜你的票子,狠狠砸死俺~~~~~~~~~~) 第118章 画舫楼船香风雨露均可沾!!! 淮水河畔,画舫楼船上,方玉与众友人举杯邀月,纵情诗赋。 王可卿扶琴而奏,另外有数位俏丽伶人吹箫伴奏,阵容十分强大。 丝竹管弦之声飘荡四野,不仅吹皱了江水,也吹起了人们心中的涟漪。 王可卿含情脉脉的盯着方玉修长的身影,露出含春少女的娇羞。 上次苏园集会,她与方玉同时惜败给吴淳和李香凝组合,这次他们势必要卷土重来,夺回失去的风头。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肯定还得找机会复出,这次月底聚会必须牢牢把握住。 所以王可卿邀请方玉设了这个局,还找了这么多文坛新秀,在流芳阁最高级的画舫楼船上举办诗会宴。 王可卿看了看自己的身边,全是两江之地出名的文士,不乏贵族子弟,还有方玉这样名动端国的大才子陪同。 这业界咔位,不就一下子体现出来了! “李香凝,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赢我?哼~~~”王可卿心里想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香凝携着吴淳与薛文璋踏步走上了楼船,一下子吸引了无数目光。 “这不是名花榜第二的李香凝么,她竟然也来了!” 正在饮酒赋诗的人们也停下了动作,一束束目光集聚在李香凝婀娜的身姿间,毫不掩饰爱慕之情。 李香凝瞬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其他人也注意到李香凝身后的两人,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小书童吴淳与薛文璋那个肥子。 “小书童也来了,今夜这诗会有点意思咯。”有人旁观笑道。 在他们看来,上次方玉惜败于吴淳,其实还没有比出真正的才华,这次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这一幕龙争虎斗? 方玉与友人们正玩得不亦乐乎,这时见到吴淳携着李香凝走了过来,顿时四下冷场,王可卿也停下了弹奏。 “怎么哪里都能见到他?”方玉咬牙说。 他虽然不惧吴淳,但这家伙有点邪门儿,谁要是跟他作对,总是会被弄得灰头土脸。 范霖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另一边,吴淳挽着李香凝雪白的胳膊,一边走来,一边朝人打招呼,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来到方玉身边,吴淳激动道:“哎呀,好巧啊,玉面郎君,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我俩一个郎君,一个先生,真是有缘的很呐!” 方玉满脸黑线,扬着头没说话。 王可卿似乎也感觉到了威胁,走上前来挽着方玉的胳膊,温婉可人的模样,有股小女儿的姿态。 方玉这才感觉心里好受了点儿,要是王可卿不配合,他就得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你们怎么都停下了啊,继续玩啊,不用管我们!” 吴淳见气氛有些冷场,随即高声说了一句,却换来众人一阵阵白眼。 他们本就是想来看吴淳与方玉互掐的,放着这么好的大戏不看,又怎么会去喝酒玩乐? 王可卿不着边际地暗讽了李香凝一句。 “先前我邀请妹妹,妹妹死活也不肯来呢,怎么现在就不请自来了,我们做女人的,可要讲究礼数啊。” 李香凝闻言,咬着牙,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反驳。 毕竟她本就没有前来赴会的打算,都是为了还吴淳一个人情罢了。 李香凝默默掐了一下吴淳腰间的软肉,一言不发。 吴淳正自来熟的跟几个文坛新秀讨论诗词歌赋,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身便见到李香凝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掐人狠,装可怜,这可是女人的两大法器,就算是他也承受不住。 “卿卿姐勿怪,这全怪我,是我要上来参与诗会,到是没想到,遇见这么多熟人,卿卿姐你不会拒绝我们?” 吴淳揉揉受伤的部位说道。 王可卿露出几分牵强的笑容,说道:“太白公子驾临,流芳阁蓬荜生辉,岂有不欢迎的道理。” 自古做生意的,哪有赶客人走的道理,虽然心里不愿意,她只得咬牙认了。 接下来,吴淳与李香凝贴着坐了一桌,方玉与王可卿坐了一桌,双方互相对峙,暗暗掐着一股劲儿。 而薛文璋,则独自在楼船上穿梭,寻找他那个青梅竹马。 众人正玩乐的高兴,吴淳环顾四下,暗暗凑上前与李香凝贴着耳朵说话。 “你确定那高小姐就在这楼船上?” 李香凝侧脸一红,轻声解释道:“高文静乃是名花榜第四名,虽未有进入前三,但也是流芳阁的重要花魁,今夜盛会她必会前来。” “那名花榜第一,是谁哪位,你可知?” “待会儿你便会看见。” “哦……” 吴淳心里挺好奇,名花榜前三的两个他都看见了,都属于是祸国殃民级别的。 那么名花榜第一的美女,是得有多少好看? 另一边,王可卿见吴淳与李香凝旁若无人耳鬓厮磨的样子,心里吃味儿,想着不能输给他们,随即端起一叠金桔,剥开外壳,拿出果肉,亲密地送到方玉的嘴里。 “郎君,我喂你的金桔甜不甜?” 方玉闻言一怔,偷偷瞟了眼四下男人们嫉恨的眼神,微微点了一下头,赞道:“甜丝丝的~~~” 吴淳见状,顿时心里就不平衡了。 为啥方玉都能享受到这么优渥的待遇,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香香,我要你喂我苹果。” 吴淳特意高声说了一句,顿时就吸引来无数杀人的目光。 李香凝翻了一个白眼,但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她可不能输给王可卿。 于是她也拿出一个苹果,拿起一把小刀,嗖嗖几下,耍了几个刀花儿,苹果被分成小瓣,她拿起一瓣苹果狠狠塞入吴淳的嘴里。 “甜不甜?” 吴淳享受了一番李香凝的粗暴待遇,仍然拍着手道:“哎呀,甜蜜蜜~~~只要香香喂的,都好甜!!!” 那边王可卿闻言,心里止不住的怒火,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不能输给李香凝。 王可卿起身走到方玉背后,伸出青葱般的玉手,放在方玉的肩头揉捏,眼神挑衅地看向李香凝。 “郎君,我揉的舒不舒服啊?”声音软糯糯的,好听。 方玉心猿意马,眯着眼睛道:“王大家不愧是专业的,揉的很舒服,我看在场没人能比过你!!” 这句话算是吹捧了。 不过其他人没有享受过王可卿揉肩膀,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想必是很舒服的? 吴淳一看,心里更不平衡了。 为什么方玉那家伙都有人揉肩膀伺候,他就没有?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就瞟向了李香凝那双玉手,“香香,你能不能给我也揉揉……” “揉哪里?”李香凝站起身,没好气问道。 吴淳闻言一怔,要不是有熟人,他大抵要讲几句骚话的,不过这里熟人太多,施展不开! “揉揉肩膀就行了。” 李香凝将手放在吴淳的肩膀上,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捏起来的力道也正好,吴淳眯着眼睛享受的时候,却感受到李香凝猛然加大的力道,差点把他骨头都捏碎了,不由得发出了几声痛苦的惨叫声。 “啊…不要…啊啊啊……轻点轻点…” 众人诧异地望着吴淳的举动,目光似乎要喷出烈火,都有种想把吴淳打死的冲动。 李香凝见吴淳这副模样,翻了个白眼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只不过是用了十分之一的力道,就疼的吴淳受不了了,看来吴淳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另一边,王可卿实在受不了吴淳无耻的程度了。 “吴太白,我们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你也太无耻了!” 王可卿瞪着眼睛,眉眼含着冷意,对吴淳骂道。 吴淳环顾左右,瞟了一眼王可卿,淡淡说了一声:“莫名其妙,我和香香卿卿我我,关你王可卿什么事儿?” 王可卿听出吴淳话里的嘲讽,厉声喝道:“在场都是有功名有身份的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分了吗?” 吴淳想了一下,说道:“的确有点过分。” 说着,吴淳来到方玉身边,牵着他的手,将两女丢下,说道: “方公子,我们不能霸占花魁啊,不然其他同仁会怎么说我们?所以我俩去一边谈论诗赋,将机会留给其他仁兄。” 此话一出,在场同仁纷纷露出几分惺惺相惜的眼神。 知我者,吴太白也!! 王可卿见状,一脸发懵。 这家伙就这么轻易的将自己的男伴给带走了? 王可卿与李香凝相视一眼,心里都有怨气。 这两个渣男,玩够了就把他们甩到一旁,自己去找快活去了。 …… 第119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吴淳硬拉着方玉走到了一边,其他人见状便向李香凝和王可卿凑了上去,梦想抱得美人归。 方玉挣脱掉吴淳的手,气呼呼坐在椅子上,撇过脸去没说话。 吴淳看着方玉恼怒的脸色,没来由轻笑了一下,问道:“方公子可是生我的气了?” 方玉哼了一声,自顾自喝着酒,没了下文。 吴淳摇头失笑,靠着方玉坐下,也举起酒杯对碰,说道:“方公子可是害怕那卿卿姑娘被别人拐跑了?” “嗯?……” 方玉做了一个长长的拖音,以此表达心里的不满和不屑。 在他的眼里,在场的男人中谁能超过他的才华,而且他家世代官宦,位高权重,既有家世又有能力。 当然,吴淳这个另类除外,不过吴淳与王可卿闹掰了,应该不会跟自己抢。 吴淳一拍方玉的肩头,酒杯一碰,一杯美酒下肚,豪气的抹了一下嘴巴。 “这不就得了,既然你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在卿卿姑娘心里的地位,那么暂时离开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而且,方公子你可知,我这是在救你啊,否则今晚的风头全让你占了,在场的贵族公子、文人雅士们成了陪衬,他们日后岂会对你有好感?” “俗话说,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分享滴,你一个人独占了,别人汤都喝不着,你说这是不是太自私了?” 在吴淳的循循善诱下,方玉眼里闪过片刻的思索。 貌似……真的是自己太自私了哈? 猛地,方玉转过头来,反驳道:“不对,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卿卿姑娘乃是人,又不是动物玩具,岂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你简直太过分了!!!” 吴淳看着方玉恼羞成怒的模样,讪讪一笑。 这方玉倒是不笨,一下子就想出了其中的关节所在,不过既然进了自己的套子,今日就是顽石也要把你说软了。 洗脑传销,这可是传统艺能,尤其是在后世,更是形成了专业化的体系。 给一个成天在书斋里读书的书呆子洗脑,更是手到擒来了。 吴淳眼睛一瞪,缓缓站起身。 “方公子,你说我写的诗词不好我也就认了,但你要是质疑我说的话,那就是对我人格的污蔑,你不信我的话,那我就给你示范一次,看好了啊!” 说着,吴淳将眼光看向了远处侍候在李香凝身边的云蓉,于是向其招了一下手。 云蓉见状,心里好奇,便走了过来。 方玉坐着没动,冷冷旁观一切,他才不信吴淳有那种将女人随意指使的能力。 “云蓉,去给我倒一杯酒来。”吴淳直接命令道。 云蓉闻言,怔了一下,撇着嘴转身去倒酒了。 自家小姐吩咐了要对吴淳以礼相待,否则就以吴淳这个举动,她就能打得吴淳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不到一会儿,一杯酒送了上来。 吴淳端起酒杯一看,眉头一皱,将酒倒在了地上。 “你有没有听说过,好酒需要用合适的器皿来盛,这葡萄美酒当然要用夜光杯来盛了,再给换一个杯子去。” 吴淳说完丢下了酒杯,语气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云蓉气得怒目圆瞪,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转而下去换杯子。 方玉诧异地看看吴淳,再看看云蓉,心里掀起了巨浪。 原来狎妓还可以这样玩啊?真是长见识了。 “方兄,看见没,这就是我说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这里,你是客,客人就是老天爷,她们会想尽办法满足你的一切要求,这下你相信我说的了?” 方玉闷闷地嗯了一声,仍然不以为意。 你也只能欺负欺负下人了,要是你能让花魁都听你的,那我就真信了。 吴淳接过云蓉递来的夜光杯装着的葡萄酒,在云蓉杀人的目光下饮尽。 “嗯,好酒,好杯。” 吴淳享受的抹了一下嘴巴,转而对云蓉指挥道:“去!叫你家小姐过来给我斟酒。” 云蓉狠狠地攥着托盘,那托盘的边角几乎被她揉的扭曲了。 让我家小姐给你斟酒,你也配?!! “你就跟你家小姐说,我有好东西要拿出来跟她分享,只要给我斟酒,我就拿出来跟她分享。” 吴淳说完,云蓉生着闷气走到了李香凝身边,耳语一阵,那李香凝便走了过来。 吴淳朝方玉示意了一个眼神,“方兄,现在你知道我所言不虚了?青楼女子,逢场作戏,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哪有半分人情在?不过都是为了恰饭罢了!” 方玉呆滞地点了一下头,吴淳的理论冲击着他的世界观,让他脑子很复杂。 原来他那么多真情献出去,全部都喂了狗啊。 说到底他只是人家的摇钱树,有钱的时候自然呼风唤雨,要是以后落魄了,门都不会让你进。 人世间之残酷,可见一斑!!! 这时,李香凝走了过来,装模作样给吴淳斟了一杯酒,然后就坐在吴淳旁边不走了。 “那高文静还没来?” 吴淳有点担心薛文璋的状态,随意问了一句。 李香凝朝门口处努了一下嘴巴,“喏,那不就来了吗?” 门口处,一个身姿清丽的女子挽着一个性感妇人的胳膊,踏着莲步登上了画舫的顶层。 那年轻的女人十分貌美,排场虽没有李香凝与王可卿那么大,但在气质上倾向于小家碧玉,深闺女子,我见犹怜。 “那年轻的女子就是高文静,那旁边那位……” 吴淳与方玉同时看向高文静身边的熟妇,在他们看来,那妇人年纪稍微大了些,但一点也没有衰老的迹象,身姿婀娜,性感成熟,简直就是女人最黄金的年华。 李香凝瞥了一眼两个猪哥儿,心里有点吃味儿。 “那就是我跟你说的名花榜第一,我们流芳阁的掌柜,我们都称呼她为红娘。” 原来是流芳阁的实际掌舵人,看来这女人手腕很强,财力权力都不缺,人长得又漂亮,可是十足的富婆! 平常哪个人不想傍上红娘这样的富婆,吃穿不愁,还能享受到流芳阁极致的服务,如同人间天堂了。 不等吴淳等人迎上去打招呼,薛文璋已经先一步走了上去,拉着高文静的皓腕,满脸深情。 “静静,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这一声干嚎,顿时将全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接着他们就看到薛文璋那个肥子,竟然抓着花魁的小手,满脸深情,一片梨花带雨。 这家伙为了泡妞,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连这样的招式都用上了。 他难道没有看到流芳阁的老鸨红娘就在旁边吗,这不是明摆着上去找死吗? 吴淳此时也有点懵,他没想到自家二师兄这么猛,上去就是一阵痛苦面具输出,当初可不是这样商量的啊? 第119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吴淳硬拉着方玉走到了一边,其他人见状便向李香凝和王可卿凑了上去,梦想抱得美人归。 方玉挣脱掉吴淳的手,气呼呼坐在椅子上,撇过脸去没说话。 吴淳看着方玉恼怒的脸色,没来由轻笑了一下,问道:“方公子可是生我的气了?” 方玉哼了一声,自顾自喝着酒,没了下文。 吴淳摇头失笑,靠着方玉坐下,也举起酒杯对碰,说道:“方公子可是害怕那卿卿姑娘被别人拐跑了?” “嗯?……” 方玉做了一个长长的拖音,以此表达心里的不满和不屑。 在他的眼里,在场的男人中谁能超过他的才华,而且他家世代官宦,位高权重,既有家世又有能力。 当然,吴淳这个另类除外,不过吴淳与王可卿闹掰了,应该不会跟自己抢。 吴淳一拍方玉的肩头,酒杯一碰,一杯美酒下肚,豪气的抹了一下嘴巴。 “这不就得了,既然你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在卿卿姑娘心里的地位,那么暂时离开一会儿有什么关系?” “而且,方公子你可知,我这是在救你啊,否则今晚的风头全让你占了,在场的贵族公子、文人雅士们成了陪衬,他们日后岂会对你有好感?” “俗话说,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分享滴,你一个人独占了,别人汤都喝不着,你说这是不是太自私了?” 在吴淳的循循善诱下,方玉眼里闪过片刻的思索。 貌似……真的是自己太自私了哈? 猛地,方玉转过头来,反驳道:“不对,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卿卿姑娘乃是人,又不是动物玩具,岂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你简直太过分了!!!” 吴淳看着方玉恼羞成怒的模样,讪讪一笑。 这方玉倒是不笨,一下子就想出了其中的关节所在,不过既然进了自己的套子,今日就是顽石也要把你说软了。 洗脑传销,这可是传统艺能,尤其是在后世,更是形成了专业化的体系。 给一个成天在书斋里读书的书呆子洗脑,更是手到擒来了。 吴淳眼睛一瞪,缓缓站起身。 “方公子,你说我写的诗词不好我也就认了,但你要是质疑我说的话,那就是对我人格的污蔑,你不信我的话,那我就给你示范一次,看好了啊!” 说着,吴淳将眼光看向了远处侍候在李香凝身边的云蓉,于是向其招了一下手。 云蓉见状,心里好奇,便走了过来。 方玉坐着没动,冷冷旁观一切,他才不信吴淳有那种将女人随意指使的能力。 “云蓉,去给我倒一杯酒来。”吴淳直接命令道。 云蓉闻言,怔了一下,撇着嘴转身去倒酒了。 自家小姐吩咐了要对吴淳以礼相待,否则就以吴淳这个举动,她就能打得吴淳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不到一会儿,一杯酒送了上来。 吴淳端起酒杯一看,眉头一皱,将酒倒在了地上。 “你有没有听说过,好酒需要用合适的器皿来盛,这葡萄美酒当然要用夜光杯来盛了,再给换一个杯子去。” 吴淳说完丢下了酒杯,语气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云蓉气得怒目圆瞪,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转而下去换杯子。 方玉诧异地看看吴淳,再看看云蓉,心里掀起了巨浪。 原来狎妓还可以这样玩啊?真是长见识了。 “方兄,看见没,这就是我说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这里,你是客,客人就是老天爷,她们会想尽办法满足你的一切要求,这下你相信我说的了?” 方玉闷闷地嗯了一声,仍然不以为意。 你也只能欺负欺负下人了,要是你能让花魁都听你的,那我就真信了。 吴淳接过云蓉递来的夜光杯装着的葡萄酒,在云蓉杀人的目光下饮尽。 “嗯,好酒,好杯。” 吴淳享受的抹了一下嘴巴,转而对云蓉指挥道:“去!叫你家小姐过来给我斟酒。” 云蓉狠狠地攥着托盘,那托盘的边角几乎被她揉的扭曲了。 让我家小姐给你斟酒,你也配?!! “你就跟你家小姐说,我有好东西要拿出来跟她分享,只要给我斟酒,我就拿出来跟她分享。” 吴淳说完,云蓉生着闷气走到了李香凝身边,耳语一阵,那李香凝便走了过来。 吴淳朝方玉示意了一个眼神,“方兄,现在你知道我所言不虚了?青楼女子,逢场作戏,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哪有半分人情在?不过都是为了恰饭罢了!” 方玉呆滞地点了一下头,吴淳的理论冲击着他的世界观,让他脑子很复杂。 原来他那么多真情献出去,全部都喂了狗啊。 说到底他只是人家的摇钱树,有钱的时候自然呼风唤雨,要是以后落魄了,门都不会让你进。 人世间之残酷,可见一斑!!! 这时,李香凝走了过来,装模作样给吴淳斟了一杯酒,然后就坐在吴淳旁边不走了。 “那高文静还没来?” 吴淳有点担心薛文璋的状态,随意问了一句。 李香凝朝门口处努了一下嘴巴,“喏,那不就来了吗?” 门口处,一个身姿清丽的女子挽着一个性感妇人的胳膊,踏着莲步登上了画舫的顶层。 那年轻的女人十分貌美,排场虽没有李香凝与王可卿那么大,但在气质上倾向于小家碧玉,深闺女子,我见犹怜。 “那年轻的女子就是高文静,那旁边那位……” 吴淳与方玉同时看向高文静身边的熟妇,在他们看来,那妇人年纪稍微大了些,但一点也没有衰老的迹象,身姿婀娜,性感成熟,简直就是女人最黄金的年华。 李香凝瞥了一眼两个猪哥儿,心里有点吃味儿。 “那就是我跟你说的名花榜第一,我们流芳阁的掌柜,我们都称呼她为红娘。” 原来是流芳阁的实际掌舵人,看来这女人手腕很强,财力权力都不缺,人长得又漂亮,可是十足的富婆! 平常哪个人不想傍上红娘这样的富婆,吃穿不愁,还能享受到流芳阁极致的服务,如同人间天堂了。 不等吴淳等人迎上去打招呼,薛文璋已经先一步走了上去,拉着高文静的皓腕,满脸深情。 “静静,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这一声干嚎,顿时将全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接着他们就看到薛文璋那个肥子,竟然抓着花魁的小手,满脸深情,一片梨花带雨。 这家伙为了泡妞,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连这样的招式都用上了。 他难道没有看到流芳阁的老鸨红娘就在旁边吗,这不是明摆着上去找死吗? 吴淳此时也有点懵,他没想到自家二师兄这么猛,上去就是一阵痛苦面具输出,当初可不是这样商量的啊? 第120章 为了二师兄的幸福,迸发!!! 高文静看着眼前这个抓着自己手不放的男子,差点就喊出登徒子的话来,不过她仔细地看了看薛文璋的眉眼,又觉得有几分熟悉。 两人已经有四五年没有相见,而薛文璋自暴自弃后疯狂长肉,成了一个肉山,面相自然都挤到一块儿去了,不认识也很正常。 “公子,我跟你认识?” 高文静抽回了手,眼神疑惑问道。 薛文璋还想去拉高文静的手,却被几个龟公拦住了。 “静静,我是薛文璋啊,几年前,我们还经常在一起的,后来你不知所踪,我一直没有找到你的下落。” 高文静闻言一怔,打量了一眼薛文璋,突然说道: “我以前确实有个好朋友,但是很抱歉,没有你这么胖。” “要是冒犯了你,我很抱歉,请你不要再来干扰我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高文静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瞟了眼身边的红娘,眼神里有几分顾忌。 薛文璋更加伤心了,没想到两人见面却无法相认。 身在咫尺,却远隔天涯,难道他俩就这样有缘无分了? 薛文璋想起了几年前处于深闺中的高文静,那时她那清丽天真的面容令他十分喜爱, 有时候高文静会背着家里人跑出来找自己去游湖放纸鸢, 数九寒天里,两人不顾严寒,去郊外湖心亭看雪, 英俊风流的他温酒作诗,恬静温婉的高文静则抚琴伴奏, 这段美好的回忆曾经在他的心里沉淀了许久,但因为高文静的离去,就再也没有向别人提起过。 再见之时,已是物是人非。 薛文璋心灵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抬眼直视高文静,满脸深情道: “当年你家遭逢大难,而我正在学府待考,等我回来时,你家却早已人去楼空,只听说你家全被充进了官坊,这些年我出入各种官坊场所,假装狎妓游玩,都是为了找到你。” “如今看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你认不得我也实属正常,我这样天生痴肥的愚人,又岂能妄自高攀?” 此话一出,听众顿时有了无数的猜测。 薛文璋虽然痴肥,但起码不会凭空造谣,说不定真有此事,只是高文静翻脸不认人,岂不是太过于薄情? 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要真如薛文璋所说, 他思念高文静忧思成疾,自甘堕落以至于身材宽胖, 并且这些年依旧没有放弃寻找高文静的念头,一个个官宦子弟不惜放弃名声,整日出入下流场所寻人, 这番真情真意,可谓是厚重无比, 而高文静此时装作一无所知,不顾昔日情义,这般举动也实在太狠心了些。 一旁的红娘见到众人的眼光,暗觉不妙。 高文静可是她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花魁,在她身上砸下了重金,要是因此影响了名声,自己就得赔本儿了。 红娘斜眼看了眼薛文璋,高声道:“薛公子,谁都说你是两江之地有名的花花公子,跟你上过床的女人数不胜数,怎么,看上我家文静了?您想要的话说就是,何必演这段戏出来给大家看呢,您不要脸,我家文静可还要脸呢。” “还有你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家文静,那请问你为何还跟别的女人去睡觉,一边喊着深情,一边却又去拈花惹草,薛公子好算计啊。” 围观者听了红娘的话,心想也是。 薛文璋本就名声不佳,招蜂引蝶,还口口声声说钟情高文静,岂不是自相矛盾? “红娘,你不要污蔑我,那些话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的,我除了吃喝外,这些年就没有沾染过别的女人!” 薛文璋指着红娘,大声为自己辩解。 “您做没做过,也只有自己知道,我们不想知道,我只是请你按照我们流芳阁的规矩来,否则就算你爹是两江副总督,我也得亲自去问问他老人家,还讲不讲朝廷法度,随意欺辱我们这些女人。” 红娘此话一出,就把薛文璋弄得哑口无言。 今天是他在这里坏了规矩,本就站不住理,红娘把他爹搬出来,顿时就让他手足无措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我家老子开玩笑啊。 眼见薛文璋熄了火,红娘仰着俏丽的脑袋,如同斗胜的凤凰,那模样娇丽无双,让人看着火热。 高文静满眼忧虑,但红娘在身边守着,她只能有心无力了。 正当众人觉得这件事就到此结束的时候,一个人又勇敢地站了出来。 吴淳背着手走到薛文璋身边,对上红娘的眼神,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番,最后吴淳看向高文静。 “我家师兄对你真心实意,我可以作证,绝不是作假。” “我知道你已经认出了我家师兄,但你却没有勇气站出来相认,实在让人失望。” 高文静闻言,羞愧地低下了头。 “哟,太白公子也要横插一脚了。”红娘冷笑道。 吴淳没有去理会红娘,反而一心盯在高文静的身上,只有攻略了此人,才能圆了师兄的心愿。 “我家师兄忧思成疾,时常在家里吟诗,派遣忧思之苦,我还记得一些,要不我给你念几句。” 薛文璋看了眼吴淳,满眼迷惑。 我什么时候在家里作诗了,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吴淳停顿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举头望月: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高文静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薛文璋,不由得问道:“这真是你作的?” 薛文璋能怎么办?师弟都把气氛烘到这了,他只能咬死承认。 “嗯,作的不太好,别介意。” 吴淳眼皮跳了几下,差点没给薛文璋一个爆栗。 这可是诗仙的名篇,你竟然还嫌作的不太好? 你以为我背出来很轻松啊,背一首少一首,为了帮助你泡妞,我可牺牲了太多。 “好诗,作的很好,我很喜欢。” 要说换个女人,肯定会质疑薛文璋的才华,但高文静不一样,她本来就了解薛文璋,自然不觉奇怪。 只是多年不见,薛郎作诗的水平提高了不少。 在一边的方玉看着吴淳那般随意挥洒的样子,心里好一阵羡慕,作诗如喝水,这种境界可太令人向往了。 他一早就猜出这是吴淳在帮忙了,薛文璋是绝对不会作出这么好的诗词来的。 不过细数过来,吴太白留下的诗篇都是精品,此人可不简单呐。 “我还记得一些诗句,一同都说出来,以免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胡加造谣。” 红娘脸色一沉,吴淳这话不就是在暗指她么。 吴淳想了一下,继续吟诵道: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阑干风冷雪漫漫,惆怅无人把钓竿。” “多情却被无情恼,今夜还如昨夜长。” …… 随着吴淳一句又一句道出,无数有情人心生感动了。 原来薛文璋是真的爱这个高文静,甚至到了相思成疾的地步。 高文静哭的梨花带雨,满脸悲戚,牵着薛文璋的手,两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倾诉。 方玉只感到自己嘴角有些发酸,他不羡慕吴淳的女人缘,但真的挺羡慕他这出口成章的才华。 李香凝怔怔的看着吴淳的脸庞,这个男人太帅,她有点痴迷了。 在场中, 唯有红娘是感到被冒犯了,还无处说理的憋屈。 自己用尽资源捧出来的花魁,就这样便宜了别人,她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吴淳解决了高文静,又转过来攻略红娘。 高文静想要获得自由,跟薛文璋过上没羞没躁的二人生活,红娘是关键人物。 她不放手,高文静就只能永远待在青楼里招揽客人,沦为赚钱的工具人。 “早就听说红娘是名花榜的第一,今日一看,果真光彩照人,如同九天之凤凰,让我等倾慕不已。” 红娘刚想驳斥,顿时就被卡了回去。 这吴淳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是一顿猛夸。 “真是一张巧嘴儿,我家香凝也是这样被你弄上了贼船?” “红娘说笑了,我不是在说笑,而是句句真心实意,从不骗人。” 红娘闻言,鼻子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作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红娘,你看高文静与我家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何不成全了这对玉人,说出去你也有名声不是?” 吴淳专门请了红娘找了处地方坐下商谈,薛文璋则与高文静乘机不知去了何处,只有李香凝跟了过来。 红娘看着吴淳,突然捂嘴笑了起来。 “吴公子,你是天真的可爱啊,我是个生意人,可是要赚钱的,花在文静身上多少钱,你好歹得让我赚回来,否则你一张口我就放走了她,我这生意不就亏本了。” 吴淳一下子就明白了,都是为了恰饭嘛。 “那红娘你说,赎走高小姐,得要多少钱?” 红娘眉眼一挑,说道:“这可就不好说了,但最起码,也得要一万两。” 一万两!!! 靠,金子做的吗? 吴淳左右徘徊了一会儿,接着下定决心说道: “一万两的价我可以拿出来,甚至你再加个几万两,我也拿得出来,但不是现在,你得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你得答应我,这一个月内,高小姐不能参加任何活动,包括不限于接客,诗会,或者宴会。” 红娘眉头一皱,他实在想不出吴淳这样的书呆子能拿出那么多钱。 “那我这一个月岂不是白干了,钱还没赚到,倒还花我的钱。” 吴淳摇头道:“这个月的开销放在赎金上面,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赎金不是问题。” 红娘想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好!那我就等着吴公子的好消息了。” “同时,你家那位师兄也不能接近我们文静,这也是我的条件。” 吴淳点头道:“一言为定。” 第120章 为了二师兄的幸福,迸发!!! 高文静看着眼前这个抓着自己手不放的男子,差点就喊出登徒子的话来,不过她仔细地看了看薛文璋的眉眼,又觉得有几分熟悉。 两人已经有四五年没有相见,而薛文璋自暴自弃后疯狂长肉,成了一个肉山,面相自然都挤到一块儿去了,不认识也很正常。 “公子,我跟你认识?” 高文静抽回了手,眼神疑惑问道。 薛文璋还想去拉高文静的手,却被几个龟公拦住了。 “静静,我是薛文璋啊,几年前,我们还经常在一起的,后来你不知所踪,我一直没有找到你的下落。” 高文静闻言一怔,打量了一眼薛文璋,突然说道: “我以前确实有个好朋友,但是很抱歉,没有你这么胖。” “要是冒犯了你,我很抱歉,请你不要再来干扰我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高文静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瞟了眼身边的红娘,眼神里有几分顾忌。 薛文璋更加伤心了,没想到两人见面却无法相认。 身在咫尺,却远隔天涯,难道他俩就这样有缘无分了? 薛文璋想起了几年前处于深闺中的高文静,那时她那清丽天真的面容令他十分喜爱, 有时候高文静会背着家里人跑出来找自己去游湖放纸鸢, 数九寒天里,两人不顾严寒,去郊外湖心亭看雪, 英俊风流的他温酒作诗,恬静温婉的高文静则抚琴伴奏, 这段美好的回忆曾经在他的心里沉淀了许久,但因为高文静的离去,就再也没有向别人提起过。 再见之时,已是物是人非。 薛文璋心灵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抬眼直视高文静,满脸深情道: “当年你家遭逢大难,而我正在学府待考,等我回来时,你家却早已人去楼空,只听说你家全被充进了官坊,这些年我出入各种官坊场所,假装狎妓游玩,都是为了找到你。” “如今看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你认不得我也实属正常,我这样天生痴肥的愚人,又岂能妄自高攀?” 此话一出,听众顿时有了无数的猜测。 薛文璋虽然痴肥,但起码不会凭空造谣,说不定真有此事,只是高文静翻脸不认人,岂不是太过于薄情? 群众的眼光都是雪亮的,要真如薛文璋所说, 他思念高文静忧思成疾,自甘堕落以至于身材宽胖, 并且这些年依旧没有放弃寻找高文静的念头,一个个官宦子弟不惜放弃名声,整日出入下流场所寻人, 这番真情真意,可谓是厚重无比, 而高文静此时装作一无所知,不顾昔日情义,这般举动也实在太狠心了些。 一旁的红娘见到众人的眼光,暗觉不妙。 高文静可是她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花魁,在她身上砸下了重金,要是因此影响了名声,自己就得赔本儿了。 红娘斜眼看了眼薛文璋,高声道:“薛公子,谁都说你是两江之地有名的花花公子,跟你上过床的女人数不胜数,怎么,看上我家文静了?您想要的话说就是,何必演这段戏出来给大家看呢,您不要脸,我家文静可还要脸呢。” “还有你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家文静,那请问你为何还跟别的女人去睡觉,一边喊着深情,一边却又去拈花惹草,薛公子好算计啊。” 围观者听了红娘的话,心想也是。 薛文璋本就名声不佳,招蜂引蝶,还口口声声说钟情高文静,岂不是自相矛盾? “红娘,你不要污蔑我,那些话都是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的,我除了吃喝外,这些年就没有沾染过别的女人!” 薛文璋指着红娘,大声为自己辩解。 “您做没做过,也只有自己知道,我们不想知道,我只是请你按照我们流芳阁的规矩来,否则就算你爹是两江副总督,我也得亲自去问问他老人家,还讲不讲朝廷法度,随意欺辱我们这些女人。” 红娘此话一出,就把薛文璋弄得哑口无言。 今天是他在这里坏了规矩,本就站不住理,红娘把他爹搬出来,顿时就让他手足无措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我家老子开玩笑啊。 眼见薛文璋熄了火,红娘仰着俏丽的脑袋,如同斗胜的凤凰,那模样娇丽无双,让人看着火热。 高文静满眼忧虑,但红娘在身边守着,她只能有心无力了。 正当众人觉得这件事就到此结束的时候,一个人又勇敢地站了出来。 吴淳背着手走到薛文璋身边,对上红娘的眼神,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番,最后吴淳看向高文静。 “我家师兄对你真心实意,我可以作证,绝不是作假。” “我知道你已经认出了我家师兄,但你却没有勇气站出来相认,实在让人失望。” 高文静闻言,羞愧地低下了头。 “哟,太白公子也要横插一脚了。”红娘冷笑道。 吴淳没有去理会红娘,反而一心盯在高文静的身上,只有攻略了此人,才能圆了师兄的心愿。 “我家师兄忧思成疾,时常在家里吟诗,派遣忧思之苦,我还记得一些,要不我给你念几句。” 薛文璋看了眼吴淳,满眼迷惑。 我什么时候在家里作诗了,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吴淳停顿了一下, 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举头望月: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高文静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薛文璋,不由得问道:“这真是你作的?” 薛文璋能怎么办?师弟都把气氛烘到这了,他只能咬死承认。 “嗯,作的不太好,别介意。” 吴淳眼皮跳了几下,差点没给薛文璋一个爆栗。 这可是诗仙的名篇,你竟然还嫌作的不太好? 你以为我背出来很轻松啊,背一首少一首,为了帮助你泡妞,我可牺牲了太多。 “好诗,作的很好,我很喜欢。” 要说换个女人,肯定会质疑薛文璋的才华,但高文静不一样,她本来就了解薛文璋,自然不觉奇怪。 只是多年不见,薛郎作诗的水平提高了不少。 在一边的方玉看着吴淳那般随意挥洒的样子,心里好一阵羡慕,作诗如喝水,这种境界可太令人向往了。 他一早就猜出这是吴淳在帮忙了,薛文璋是绝对不会作出这么好的诗词来的。 不过细数过来,吴太白留下的诗篇都是精品,此人可不简单呐。 “我还记得一些诗句,一同都说出来,以免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胡加造谣。” 红娘脸色一沉,吴淳这话不就是在暗指她么。 吴淳想了一下,继续吟诵道: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阑干风冷雪漫漫,惆怅无人把钓竿。” “多情却被无情恼,今夜还如昨夜长。” …… 随着吴淳一句又一句道出,无数有情人心生感动了。 原来薛文璋是真的爱这个高文静,甚至到了相思成疾的地步。 高文静哭的梨花带雨,满脸悲戚,牵着薛文璋的手,两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倾诉。 方玉只感到自己嘴角有些发酸,他不羡慕吴淳的女人缘,但真的挺羡慕他这出口成章的才华。 李香凝怔怔的看着吴淳的脸庞,这个男人太帅,她有点痴迷了。 在场中, 唯有红娘是感到被冒犯了,还无处说理的憋屈。 自己用尽资源捧出来的花魁,就这样便宜了别人,她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吴淳解决了高文静,又转过来攻略红娘。 高文静想要获得自由,跟薛文璋过上没羞没躁的二人生活,红娘是关键人物。 她不放手,高文静就只能永远待在青楼里招揽客人,沦为赚钱的工具人。 “早就听说红娘是名花榜的第一,今日一看,果真光彩照人,如同九天之凤凰,让我等倾慕不已。” 红娘刚想驳斥,顿时就被卡了回去。 这吴淳不按套路出牌,上来就是一顿猛夸。 “真是一张巧嘴儿,我家香凝也是这样被你弄上了贼船?” “红娘说笑了,我不是在说笑,而是句句真心实意,从不骗人。” 红娘闻言,鼻子哼了一声,双手抱胸,作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红娘,你看高文静与我家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何不成全了这对玉人,说出去你也有名声不是?” 吴淳专门请了红娘找了处地方坐下商谈,薛文璋则与高文静乘机不知去了何处,只有李香凝跟了过来。 红娘看着吴淳,突然捂嘴笑了起来。 “吴公子,你是天真的可爱啊,我是个生意人,可是要赚钱的,花在文静身上多少钱,你好歹得让我赚回来,否则你一张口我就放走了她,我这生意不就亏本了。” 吴淳一下子就明白了,都是为了恰饭嘛。 “那红娘你说,赎走高小姐,得要多少钱?” 红娘眉眼一挑,说道:“这可就不好说了,但最起码,也得要一万两。” 一万两!!! 靠,金子做的吗? 吴淳左右徘徊了一会儿,接着下定决心说道: “一万两的价我可以拿出来,甚至你再加个几万两,我也拿得出来,但不是现在,你得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你得答应我,这一个月内,高小姐不能参加任何活动,包括不限于接客,诗会,或者宴会。” 红娘眉头一皱,他实在想不出吴淳这样的书呆子能拿出那么多钱。 “那我这一个月岂不是白干了,钱还没赚到,倒还花我的钱。” 吴淳摇头道:“这个月的开销放在赎金上面,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赎金不是问题。” 红娘想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好!那我就等着吴公子的好消息了。” “同时,你家那位师兄也不能接近我们文静,这也是我的条件。” 吴淳点头道:“一言为定。” 第121章 总是有刁民想要害朕!!! 时间来到夜晚十点档,画舫上的宾客稀疏了不少。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爆肝到深夜的。 吴淳打发掉满脸热情的红娘,起身转了一圈,寻找李香凝的身影。 一刻钟后,他在画舫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发现了正站在栏杆边满脸愁绪的李香凝。 此时,他与李香凝只隔着一丈的距离,但却感到如同咫尺天涯那样遥远。 乳白色月光下的淮水蒙上了一层清幽的外纱,披在了李香凝婀娜的背影上,衬托出一个不食烟火的仙子形象。 太反常了! 吴淳神经一紧,感到出乎意料。 一个个青楼卖笑女子,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不知是讽刺还是讽刺或者是讽刺。 这样一想,吴淳的心里又闪过一丝心疼。 这个世道对女子也太不公道了,逼良为娼,劝人从良,被男人玩弄于股掌,时时刻刻被伦理纲常那道枷锁捆在身上。 吴淳径直走到李香凝的身边,瞟了一眼她的脸,没哭,没笑,平静如水,像一潭深幽幽的死水。 “正常女子从没有你这样的表情……” 吴淳趴在栏杆边,头也没回,轻飘飘说了一句。 李香凝瞪了眼吴淳,“我有被冒犯到。”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你们并不是普通女子那么简单,无论是你还是红娘,都超出一个青楼女妓该有的心理状态。” 李香凝面色平淡,心里却是一紧,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你怎么猜到的?” 李香凝准备跟吴淳摊牌了。 吴淳指了一下脑袋,轻笑道:“你们女人有直觉,相反,男人也有第六感,甚至男人的知觉比女人更加敏感,比如在娘子出轨,或者是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的时候……” 李香凝诧异的看了吴淳一眼,倒是没有想到,平时放浪不羁的吴淳,既然还有感性和细心的一面。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事情,那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对待我们?” 李香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点紧张,她最不想看到吴淳走在了她们的对立面。 吴淳撇过头淡淡一笑,伸出手道:“把银子交出来,我既往不咎,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待遇怎么样?” 李香凝神色一震,吴淳果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在什么时候看穿自己的?她自问隐藏的毫无破绽。 拍了一下吴淳伸出去的手,李香凝微怒道:“拿了银子就跑路,休想!惹急了本教主,一把火把你们都烧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吴淳嘴角抽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钓了一条大鱼,貌似是什么教的教主。 其实他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身份,一切都只是不成熟的猜测,没想到一诈就将对方诈出来了。 结合白银失窃案来分析,这很有可能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 而且对方穷凶极恶。 吴淳瞟了眼李香凝隆起的胸脯,真是凶险至极! 吴淳抿了一下嘴唇,示意李香凝侧耳倾听,画舫中传来清脆的器乐声和男人的欢快曲调,看来画舫上还有宾客没有离去,准备战斗到天亮。 “你有没有看到,今晚画舫周边的守卫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吴淳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李香凝寒毛直竖,她冷冷看了吴淳一眼,暗自心惊。 这吴淳神不知鬼不觉就安排了这么一出,实在让她们毫无任何心理准备。 也许是魔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已经缺乏了该有的警惕心。 “别担心,这不是我安排的,这些都是三司会审的提督大人的亲卫,他们此时正在画舫上抱着姑娘泄火呢,你说要是打扰了他们的雅致,你们的教众可还有命在?” “再说,假若我要布置圈套围剿你们,只会比这次更加严密,将你们一网打尽,我保证,一根毫毛都不会留下!” 李香凝闻言,再次对吴淳另眼相看,这是个比魔教还要魔教的人,不可招惹。 “你真的好狠!!!” 李香凝脸色清冷,夹带几分恼怒道:“我本以为你跟别的男人不同,起码对待青楼女子你会更加宽厚,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亲近我,找出幕后真凶。” 吴淳摇头道:“不,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出你们的身份,只是感到好奇而已。从码头那里开始,直到方才我都还以为你是个有故事的青楼女子,并没有把你跟凶手联系在一起。直到我问出那句话向你要银子的话时,你才暴露了自己,归根结底,是你想的太多,我并没有演戏。” “但你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们,不是吗?” 李香凝轻轻一叹,这件事她本想找个机会与吴淳亲自说明白,但还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露馅了。 “办案的官员们就在画舫上作乐,你想救出你的师兄,那就把我们都告发了,这样你师兄就清白了,白银也追缴回来了。” 李香凝朝画舫最热闹处看了一眼,脸色平淡地说道。 “不,我不会这么做!” 吴淳摇头道:“一切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之前,这样做只会给那几个大官送去升阶的政绩,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李香凝眉眼闪过一丝异色,问道:“那你想怎么做?跟我们合作?然后借助我们的力量将你的敌人都坑死。”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吴淳心里想。 但与凶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万一事发,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刚才看李香凝那副丝毫不担心的样子,背后肯定还另有布置,他要是真的照李香凝说的那样,去向提督官员们告发,下一秒兴许就成了尸体。 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他们,徐徐图之。 “说到底,我现在只是一个穷秀才,没有任何权力和能力去插手案子,但为了救出师兄,我会采取必要的手段。” “李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暴露你们的身份,作为回报,在一定情况下,你也得配合我行事。” 李香凝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穷秀才,我有点欣赏你了,见到我们魔教的人还能这么淡定,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魔教?!! 竟然是藏匿在吴越端三国边境摩羯山的极端恐怖组织——魔教!!! 吴淳狠狠按捺下心底的恐慌,强装一副淡定的样子。 要是我知道你是魔教的人,打死我都不会和你接近啊!!! 打个比喻—— 在后世,站在你面前的是号称中东的极端恐怖分子,他们无恶不作,甚至以杀人取乐,你觉得你会不会吓尿? 而吴淳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想哭的心都有了,本来以为是个山匪贼寇就顶天了,没想到却是魔教组织。 他从这个时代的典籍中了解到,魔教可是个十分恐怖的组织,它甚至拥有建立一个超级大国的雄厚实力。 三十多年前魔教得势的时候,造成三国朝政不稳,接连发生了地方诸侯叛乱以及乱民起义,那场风暴席卷吴、越、端、赵、魏以及数十个小国,无数平民百姓死于战火,社会受到极重的摧残。 魔教,就是背后最大的推手和策划者。 之后魔教虽然被剿除了大半,残余势力仍藏匿在摩羯山中,各国相继订立严酷的法令,凡是与魔教中人有勾结的人杀无赦,毫无任何情理可讲。 甚至七国江湖上还专门成立了除魔卫道组织——天山,这些年专门负责为各国剪除魔教势力,组织成员持有七国颁发的屠魔令,见到魔教中人以及勾结者就地论处,不用承担任何罪责。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难逃死路了? 第121章 总是有刁民想要害朕!!! 时间来到夜晚十点档,画舫上的宾客稀疏了不少。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爆肝到深夜的。 吴淳打发掉满脸热情的红娘,起身转了一圈,寻找李香凝的身影。 一刻钟后,他在画舫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发现了正站在栏杆边满脸愁绪的李香凝。 此时,他与李香凝只隔着一丈的距离,但却感到如同咫尺天涯那样遥远。 乳白色月光下的淮水蒙上了一层清幽的外纱,披在了李香凝婀娜的背影上,衬托出一个不食烟火的仙子形象。 太反常了! 吴淳神经一紧,感到出乎意料。 一个个青楼卖笑女子,却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不知是讽刺还是讽刺或者是讽刺。 这样一想,吴淳的心里又闪过一丝心疼。 这个世道对女子也太不公道了,逼良为娼,劝人从良,被男人玩弄于股掌,时时刻刻被伦理纲常那道枷锁捆在身上。 吴淳径直走到李香凝的身边,瞟了一眼她的脸,没哭,没笑,平静如水,像一潭深幽幽的死水。 “正常女子从没有你这样的表情……” 吴淳趴在栏杆边,头也没回,轻飘飘说了一句。 李香凝瞪了眼吴淳,“我有被冒犯到。”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你们并不是普通女子那么简单,无论是你还是红娘,都超出一个青楼女妓该有的心理状态。” 李香凝面色平淡,心里却是一紧,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你怎么猜到的?” 李香凝准备跟吴淳摊牌了。 吴淳指了一下脑袋,轻笑道:“你们女人有直觉,相反,男人也有第六感,甚至男人的知觉比女人更加敏感,比如在娘子出轨,或者是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的时候……” 李香凝诧异的看了吴淳一眼,倒是没有想到,平时放浪不羁的吴淳,既然还有感性和细心的一面。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事情,那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对待我们?” 李香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点紧张,她最不想看到吴淳走在了她们的对立面。 吴淳撇过头淡淡一笑,伸出手道:“把银子交出来,我既往不咎,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待遇怎么样?” 李香凝神色一震,吴淳果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在什么时候看穿自己的?她自问隐藏的毫无破绽。 拍了一下吴淳伸出去的手,李香凝微怒道:“拿了银子就跑路,休想!惹急了本教主,一把火把你们都烧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吴淳嘴角抽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钓了一条大鱼,貌似是什么教的教主。 其实他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身份,一切都只是不成熟的猜测,没想到一诈就将对方诈出来了。 结合白银失窃案来分析,这很有可能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 而且对方穷凶极恶。 吴淳瞟了眼李香凝隆起的胸脯,真是凶险至极! 吴淳抿了一下嘴唇,示意李香凝侧耳倾听,画舫中传来清脆的器乐声和男人的欢快曲调,看来画舫上还有宾客没有离去,准备战斗到天亮。 “你有没有看到,今晚画舫周边的守卫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吴淳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让李香凝寒毛直竖,她冷冷看了吴淳一眼,暗自心惊。 这吴淳神不知鬼不觉就安排了这么一出,实在让她们毫无任何心理准备。 也许是魔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已经缺乏了该有的警惕心。 “别担心,这不是我安排的,这些都是三司会审的提督大人的亲卫,他们此时正在画舫上抱着姑娘泄火呢,你说要是打扰了他们的雅致,你们的教众可还有命在?” “再说,假若我要布置圈套围剿你们,只会比这次更加严密,将你们一网打尽,我保证,一根毫毛都不会留下!” 李香凝闻言,再次对吴淳另眼相看,这是个比魔教还要魔教的人,不可招惹。 “你真的好狠!!!” 李香凝脸色清冷,夹带几分恼怒道:“我本以为你跟别的男人不同,起码对待青楼女子你会更加宽厚,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亲近我,找出幕后真凶。” 吴淳摇头道:“不,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出你们的身份,只是感到好奇而已。从码头那里开始,直到方才我都还以为你是个有故事的青楼女子,并没有把你跟凶手联系在一起。直到我问出那句话向你要银子的话时,你才暴露了自己,归根结底,是你想的太多,我并没有演戏。” “但你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们,不是吗?” 李香凝轻轻一叹,这件事她本想找个机会与吴淳亲自说明白,但还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露馅了。 “办案的官员们就在画舫上作乐,你想救出你的师兄,那就把我们都告发了,这样你师兄就清白了,白银也追缴回来了。” 李香凝朝画舫最热闹处看了一眼,脸色平淡地说道。 “不,我不会这么做!” 吴淳摇头道:“一切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之前,这样做只会给那几个大官送去升阶的政绩,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李香凝眉眼闪过一丝异色,问道:“那你想怎么做?跟我们合作?然后借助我们的力量将你的敌人都坑死。” 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吴淳心里想。 但与凶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万一事发,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刚才看李香凝那副丝毫不担心的样子,背后肯定还另有布置,他要是真的照李香凝说的那样,去向提督官员们告发,下一秒兴许就成了尸体。 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他们,徐徐图之。 “说到底,我现在只是一个穷秀才,没有任何权力和能力去插手案子,但为了救出师兄,我会采取必要的手段。” “李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暴露你们的身份,作为回报,在一定情况下,你也得配合我行事。” 李香凝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穷秀才,我有点欣赏你了,见到我们魔教的人还能这么淡定,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魔教?!! 竟然是藏匿在吴越端三国边境摩羯山的极端恐怖组织——魔教!!! 吴淳狠狠按捺下心底的恐慌,强装一副淡定的样子。 要是我知道你是魔教的人,打死我都不会和你接近啊!!! 打个比喻—— 在后世,站在你面前的是号称中东的极端恐怖分子,他们无恶不作,甚至以杀人取乐,你觉得你会不会吓尿? 而吴淳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想哭的心都有了,本来以为是个山匪贼寇就顶天了,没想到却是魔教组织。 他从这个时代的典籍中了解到,魔教可是个十分恐怖的组织,它甚至拥有建立一个超级大国的雄厚实力。 三十多年前魔教得势的时候,造成三国朝政不稳,接连发生了地方诸侯叛乱以及乱民起义,那场风暴席卷吴、越、端、赵、魏以及数十个小国,无数平民百姓死于战火,社会受到极重的摧残。 魔教,就是背后最大的推手和策划者。 之后魔教虽然被剿除了大半,残余势力仍藏匿在摩羯山中,各国相继订立严酷的法令,凡是与魔教中人有勾结的人杀无赦,毫无任何情理可讲。 甚至七国江湖上还专门成立了除魔卫道组织——天山,这些年专门负责为各国剪除魔教势力,组织成员持有七国颁发的屠魔令,见到魔教中人以及勾结者就地论处,不用承担任何罪责。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难逃死路了? 第122章 一场人间盛世烟火~~~ 李香凝见吴淳沉思不语,笑道:“怎么,知道我们是魔教后,你后悔了?是不是想摆脱我们趁早撇清关系,然后找个时机把我们告发好洗清嫌疑。” 说实话,吴淳上一秒还真有这种想法,趁早与李香凝撇清关系保全自己。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都是为了活命,不丢人。 可转念一想,这关系有点撇不清了。 首先他跟李香凝一起出现在许多场合,在外人看来就是形影不离,肯定有超出友谊的关系, 然后薛文璋与高文静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 最后就是范霖那个家伙,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添油加醋,那时候被推在菜市口砍头就不妙了。 事已至此—— 吴淳低头叹道:“你必须得保证你们魔教隐藏的很深,否则到时候一撸一大串,我们都要倒霉。” 李香凝露出自信的笑容,并没有将吴淳的担心放在心上。 吴淳看出李香凝心里很有几分把握,相必魔教在端国扎根多年,底蕴深厚,就算事发也有紧急预案。 “趁早把银子都交出来,这笔钱你们把握不住,提督大人们没看到银子,这个案子是不会罢休的。” 吴淳想了一下,还是得劝劝这个女人,不要掉钱眼里了。 “我不!!!” 李香凝撅起嘴巴,用后脑勺对着吴淳。 吴淳无奈道:“你想成为富婆的心情我能理解,要不你把这笔钱上交国家,我想办法让你赚到更多的钱,天天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李香凝闻言,脸色露出几分少女的羞涩,只有在吴淳面前,她才能毫无顾忌的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她在教众心里号称修罗教主,除了杀人就是埋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但这只是她的外表,其实内心仍然是一个追求美好生活的女人,也有天真浪漫和调皮的一面。 吴淳早就看出来了,李香凝内心是孤独、寂寞,多愁善感的,很需要男人的慰藉,但至今没有一个人男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 这个世界上,比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吴淳敢称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攻略魔教几乎不可能,但攻略魔教教主,他还是有把握的。 女人征服世界,男人征服女人,那么男人不就拥有女人和世界了吗? 美滋滋!!! 吴淳走上前来握住李香凝的手,发动攻势道: “香香,从今之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以后我要跟你走遍天涯海角,直到海枯石烂…” “从明天起,我要跟你做一对幸福的眷侣,喂马、劈柴、周游九州大地;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们要建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高端的猎手从不拖泥带水,在吴淳一番情话攻势下,李香凝节节败退,娇躯轻颤,全身酸软,倒在了吴淳温暖的怀里。 “夜深了,要不……” 李香凝满脸驼红,声如蚊蝇的说了一句。 她爱上了一个人,就会奋不顾身,魔教人敢爱敢恨,从不扭捏。 吴淳伸出手指挡住李香凝的红唇,柔情道:“再等一会儿,我答应给大家一个惊喜,马上就来了!” 惊喜!!! 李香凝低头想,今晚有了你就是我最大的惊喜。 两人依偎一刻钟后,只听见“啪啪啪”几声,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升入了天空,如同金粉色的桃花衣,流光溢彩,壮美无比。 “这是何物,竟能够飞上天空,如此绚丽?” 李香凝目瞪口呆,捂住嘴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掐了一下吴淳的软肋,见吴淳吃疼的样子,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太美了~~~” 那烟花时而如同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如同彩蝶蹁跹,巨龙腾飞,时而如同火树烂漫,虹彩狂舞,真是多姿多彩。 又是几声轰轰轰,大批烟花绽放在夜空中,惊醒了熟睡中的街坊市民,还有在画舫内欢愉狎妓的宾客。 吴淳特意嘱托朱光武派人在淮水河边一字排开,放起了他亲自制作的烟花,这一批制作不易,放完了就很难再制作。 本来是想拿来帮助二师兄泡妞用的,没想到自己也用上了。 这时,一直守在淮水岸边的看热闹的人们也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果然,吴公子没有骗他们,是真的给他们送了一场天大的福利。 一场堪比盛世繁华的烟火,在此之前,人们只放过炮竹,从来没有见过还能飞上天空的烟花。 真是长见识了,也不知吴公子的脑子是怎么做的,怎么总能想出这么奇思妙想的东西来? 一束束耀眼的光线飞上天空,映照着夜空如同白昼,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不知是光照,还是本来就是因激动而致。 “爱死吴太白了,这太美了,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真是高人呐,比之那些炼金师可强太多了。” “可惜,眨眼即逝,过眼烟云,不长久啊。” “也兴许这就是所谓的遗憾——” 一个个目光忧愁的踏春少女,与一个面容俊朗的公子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这一刻,两人的心似乎因为那烟火离得更近了…… 另一边,三位提督大人也因为外面的动静走了出去,看到夜空中那一幕,三个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听下人来报,那是吴太白研制出来的东西。”一个官员怔了一下,说道。 “哼,读书人不去做学问,净做些奇淫巧技,成何体统!”另一个人批评道。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聪明,成了李清晏的高徒,是越来越没有顾忌了。”最后一个说道。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官员幽幽道:“张奉还在牢里关着呢,他是真不关心自己的同门师兄?也是,刚入门的弟子而已,有几分情面在?” 批评吴淳的那位官员插话道:“只会取悦女子罢了,凭着几分诗才卖弄,早晚要栽跟头的。” 最后一人说道:“案件不明朗,我有时候都怀疑这小子是从犯,他实在太邪气了。” “有同感。” 其他两位官员齐声说道。 看完烟花后,等三人重新回到画舫内时,猛地发现室内出现了一个男人。 “三位大人,我早已等候多时了。” 那男人起身拱手,十分自然的打了一句招呼。 …… 一间闺秀卧房内,高文静枕在薛文璋的肩头上,脸上还留着泪痕。 两人站在窗边,登高眺望着远处的烟花,谁都没有说话,画面十分宁静。 “这就是烟花,薛哥哥,你的师弟真是天才,竟有这样的妙想。” 高文静看着漫天的烟花,满眼迷离,情不自禁的说道。 “我师弟是这个世界上再厉害不过的人物。”薛文璋很得意的说道,“当然,这也离不开我的调教。” 薛文璋看了眼高文静,握住她的手,深情道:“静静,我去央求我爹拿一万两银子来赎你,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高文静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决道:“薛哥哥,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薛文璋很不解。 “第一,伯父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就算是你拿到了钱,红娘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人的;第二,我不想嫁给一个不思进取的人,薛哥哥,你要想跟我在一起,你得振作起来,不能再向以前那样颓废了;第三,既然你师弟答应能够拿出钱,我想他不会失信,也许早就有了谋划,我们应该相信他。” 薛文璋满脸苦涩,爱而不能马上得到,还是有点煎熬啊。 高文静是个有主见的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薛文璋不能做到,那么再深厚的感情都会变质。 也只能说,高文静尽管遭逢困境,但骨子里的性格还是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强势。 “薛哥哥,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要真的对我有意,那就振作起来,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高文静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有几分考验薛文璋的意思,要是薛文璋依旧像以前那般颓丧,那她会万分失望。 她不会跟一个连自控力都没有的男人,要是一个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头,那还有什么意思。 薛文璋想了想,点头道:“嗯,静静,你说,想要我怎么做,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去做!” 高文静在薛文璋脸上亲了一下,笑道:“薛哥哥,你真好!” …… 第122章 一场人间盛世烟火~~~ 李香凝见吴淳沉思不语,笑道:“怎么,知道我们是魔教后,你后悔了?是不是想摆脱我们趁早撇清关系,然后找个时机把我们告发好洗清嫌疑。” 说实话,吴淳上一秒还真有这种想法,趁早与李香凝撇清关系保全自己。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都是为了活命,不丢人。 可转念一想,这关系有点撇不清了。 首先他跟李香凝一起出现在许多场合,在外人看来就是形影不离,肯定有超出友谊的关系, 然后薛文璋与高文静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 最后就是范霖那个家伙,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添油加醋,那时候被推在菜市口砍头就不妙了。 事已至此—— 吴淳低头叹道:“你必须得保证你们魔教隐藏的很深,否则到时候一撸一大串,我们都要倒霉。” 李香凝露出自信的笑容,并没有将吴淳的担心放在心上。 吴淳看出李香凝心里很有几分把握,相必魔教在端国扎根多年,底蕴深厚,就算事发也有紧急预案。 “趁早把银子都交出来,这笔钱你们把握不住,提督大人们没看到银子,这个案子是不会罢休的。” 吴淳想了一下,还是得劝劝这个女人,不要掉钱眼里了。 “我不!!!” 李香凝撅起嘴巴,用后脑勺对着吴淳。 吴淳无奈道:“你想成为富婆的心情我能理解,要不你把这笔钱上交国家,我想办法让你赚到更多的钱,天天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李香凝闻言,脸色露出几分少女的羞涩,只有在吴淳面前,她才能毫无顾忌的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她在教众心里号称修罗教主,除了杀人就是埋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但这只是她的外表,其实内心仍然是一个追求美好生活的女人,也有天真浪漫和调皮的一面。 吴淳早就看出来了,李香凝内心是孤独、寂寞,多愁善感的,很需要男人的慰藉,但至今没有一个人男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 这个世界上,比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吴淳敢称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攻略魔教几乎不可能,但攻略魔教教主,他还是有把握的。 女人征服世界,男人征服女人,那么男人不就拥有女人和世界了吗? 美滋滋!!! 吴淳走上前来握住李香凝的手,发动攻势道: “香香,从今之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以后我要跟你走遍天涯海角,直到海枯石烂…” “从明天起,我要跟你做一对幸福的眷侣,喂马、劈柴、周游九州大地;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们要建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高端的猎手从不拖泥带水,在吴淳一番情话攻势下,李香凝节节败退,娇躯轻颤,全身酸软,倒在了吴淳温暖的怀里。 “夜深了,要不……” 李香凝满脸驼红,声如蚊蝇的说了一句。 她爱上了一个人,就会奋不顾身,魔教人敢爱敢恨,从不扭捏。 吴淳伸出手指挡住李香凝的红唇,柔情道:“再等一会儿,我答应给大家一个惊喜,马上就来了!” 惊喜!!! 李香凝低头想,今晚有了你就是我最大的惊喜。 两人依偎一刻钟后,只听见“啪啪啪”几声,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升入了天空,如同金粉色的桃花衣,流光溢彩,壮美无比。 “这是何物,竟能够飞上天空,如此绚丽?” 李香凝目瞪口呆,捂住嘴巴震惊的看着这一幕,掐了一下吴淳的软肋,见吴淳吃疼的样子,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太美了~~~” 那烟花时而如同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如同彩蝶蹁跹,巨龙腾飞,时而如同火树烂漫,虹彩狂舞,真是多姿多彩。 又是几声轰轰轰,大批烟花绽放在夜空中,惊醒了熟睡中的街坊市民,还有在画舫内欢愉狎妓的宾客。 吴淳特意嘱托朱光武派人在淮水河边一字排开,放起了他亲自制作的烟花,这一批制作不易,放完了就很难再制作。 本来是想拿来帮助二师兄泡妞用的,没想到自己也用上了。 这时,一直守在淮水岸边的看热闹的人们也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果然,吴公子没有骗他们,是真的给他们送了一场天大的福利。 一场堪比盛世繁华的烟火,在此之前,人们只放过炮竹,从来没有见过还能飞上天空的烟花。 真是长见识了,也不知吴公子的脑子是怎么做的,怎么总能想出这么奇思妙想的东西来? 一束束耀眼的光线飞上天空,映照着夜空如同白昼,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不知是光照,还是本来就是因激动而致。 “爱死吴太白了,这太美了,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真是高人呐,比之那些炼金师可强太多了。” “可惜,眨眼即逝,过眼烟云,不长久啊。” “也兴许这就是所谓的遗憾——” 一个个目光忧愁的踏春少女,与一个面容俊朗的公子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这一刻,两人的心似乎因为那烟火离得更近了…… 另一边,三位提督大人也因为外面的动静走了出去,看到夜空中那一幕,三个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听下人来报,那是吴太白研制出来的东西。”一个官员怔了一下,说道。 “哼,读书人不去做学问,净做些奇淫巧技,成何体统!”另一个人批评道。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聪明,成了李清晏的高徒,是越来越没有顾忌了。”最后一个说道。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官员幽幽道:“张奉还在牢里关着呢,他是真不关心自己的同门师兄?也是,刚入门的弟子而已,有几分情面在?” 批评吴淳的那位官员插话道:“只会取悦女子罢了,凭着几分诗才卖弄,早晚要栽跟头的。” 最后一人说道:“案件不明朗,我有时候都怀疑这小子是从犯,他实在太邪气了。” “有同感。” 其他两位官员齐声说道。 看完烟花后,等三人重新回到画舫内时,猛地发现室内出现了一个男人。 “三位大人,我早已等候多时了。” 那男人起身拱手,十分自然的打了一句招呼。 …… 一间闺秀卧房内,高文静枕在薛文璋的肩头上,脸上还留着泪痕。 两人站在窗边,登高眺望着远处的烟花,谁都没有说话,画面十分宁静。 “这就是烟花,薛哥哥,你的师弟真是天才,竟有这样的妙想。” 高文静看着漫天的烟花,满眼迷离,情不自禁的说道。 “我师弟是这个世界上再厉害不过的人物。”薛文璋很得意的说道,“当然,这也离不开我的调教。” 薛文璋看了眼高文静,握住她的手,深情道:“静静,我去央求我爹拿一万两银子来赎你,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高文静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决道:“薛哥哥,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薛文璋很不解。 “第一,伯父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就算是你拿到了钱,红娘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人的;第二,我不想嫁给一个不思进取的人,薛哥哥,你要想跟我在一起,你得振作起来,不能再向以前那样颓废了;第三,既然你师弟答应能够拿出钱,我想他不会失信,也许早就有了谋划,我们应该相信他。” 薛文璋满脸苦涩,爱而不能马上得到,还是有点煎熬啊。 高文静是个有主见的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薛文璋不能做到,那么再深厚的感情都会变质。 也只能说,高文静尽管遭逢困境,但骨子里的性格还是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强势。 “薛哥哥,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要真的对我有意,那就振作起来,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高文静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有几分考验薛文璋的意思,要是薛文璋依旧像以前那般颓丧,那她会万分失望。 她不会跟一个连自控力都没有的男人,要是一个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头,那还有什么意思。 薛文璋想了想,点头道:“嗯,静静,你说,想要我怎么做,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去做!” 高文静在薛文璋脸上亲了一下,笑道:“薛哥哥,你真好!” …… 第123章 流芳阁后门出来的同道中人~~~ 翌日,吴淳猛然惊醒。 这是哪里? 揭开香被帷帐,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映入眼帘都是女子专用的物品,还有满地狼藉。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吴淳猜测。 不过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脑袋一疼,一时间没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现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因为在他的身边,从被子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很显然,他的床上有个女人。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李香凝睁开眼睛,就发现吴淳满脸奇怪的看着自己,她以为吴淳是一时没有接受过来呢。 “我怎么在你的床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淳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赤裸裸的身体,不小心瞟到了同样什么都没穿的李香凝,脸色霎时发红。 李香凝咯咯的笑了几下,用手指戳了一下吴淳的肩膀,娇声道: “吴公子做了什么事情还要来问我吗?你把我当做什么了,不要名节的青楼女子么?” 你本来就是青楼女子啊? 不对,真实身份应该是魔教教主。 天杀的,我竟然跟魔教教主上了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除了看烟花,其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把我打晕后欲行不轨?” 吴淳很怀疑李香凝的用心,魔教中人不能以常理视之,一言一行不拘泥世俗规矩,脾气十分古怪。 李香凝白了吴淳一眼,强势道:“就算是我把你打晕又如何?现在我已是你的人,你想撇清也撇不清了。” 吴淳见李香凝这副不讲理的模样,满脸发懵,这算不算是强迫啊? 李香凝伸出手将吴淳拉进被子里,躺在他的胸膛上,语气温柔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也是我最后一个喜欢的男人,我们魔教女子这生只爱一个人,要是你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吴淳快哭了,他是真的不想摊上这个女魔头啊。 唉,年轻不知苏苏香,错把香香当个宝啊!!! 他的运气也太背了,不过就是来青楼寻欢作乐而已,男人嘛,缓解压力而已,有错吗? 可为什么总有人要来找他负责啊,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不能招惹的存在,吴淳瞬间感到自己的下辈子只怕要凉了。 “那个李姑娘…” 吴淳刚说出口,看见李香凝那般杀人的眼睛,立马转换了称号:“香香啊,我们这算是意外,再说了,我俩不合适,我是一个穷秀才,你是位高权重的魔教教主,我不配啊。” “谁说你不配,我喜欢的男人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我喜欢就好了!” 李香凝翻身坐在了吴淳的身上,露出异样一样的神色,随即又说道:“为了让你时时刻刻记住我,我要在你身上留一个记号。” 吴淳挣扎起来,喊道:“什么记号,你别搞我啊!!” 但这显然是没用的,李香凝的武功太高了,吴淳在她面前完全就是弱鸡。 一刻钟后,吴淳看着右边臂膀上的玫瑰刺青陷入了沉思。 有传言说,魔教中人一旦喜欢上一样东西,就会想办法在上面留下自己独有的记号,这就表明了这件物品有了主人,然而他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是成李香凝的私人物品? 实在是太过分了!!! 吴淳恨的咬牙切齿,心里将李香凝骂了好几遍,觊觎自己的帅气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当做物品做记号,这还能忍? 李香凝轻笑道:“做了这个记号,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吴淳怒哼一声,作势翻身,围上了床帘,他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否则自己脸面何在? …… 日上三竿,吴淳穿好衣服,趁着没人,偷偷从后门溜出了流芳阁。 他可不想让熟人看见他在花魁房里待了一夜,不然他会惹来许多同道的嫉恨的。 可不巧的是,刚走到后门,低着头急匆匆走路的吴淳,就与另外一个同样急匆匆走路的男子撞到了一起。 吴淳捂着额头退了几步,抬起头便见到方玉那张布满胭脂和唇印的脸。 “方兄……好福气啊,呵呵…” 吴淳皮笑肉不笑打了声招呼,明显方玉昨晚在王可卿的房里留夜,想必现在也是跟自己同样的想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免得熟人看见嫉妒。 “吴兄,你也好福气啊,呵呵……” 两人客套了一句,空气陡然就凝滞了起来。 这双方夙夜不归的事情被撞破,气氛顿时就有点古怪了。 “不然,我们一起走一段如何?” 这时,方玉用手帕沾水擦干净脸,便向吴淳提出了邀请,脸色已经没有了先前看吴淳的那种敌意和恼怒。 “好啊,有方兄作陪,走路也是一种享受。” “哈哈哈,请。” 说着,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并肩走出了流芳阁,有一段同路,便一起走了。 路上,吴淳带着方玉去了一家早餐店,点了一份汤面和胡饼,两人坐在靠近街边的座位上吃着。 吴淳莞尔一笑,不由得想起后世去网通宵,然后与朋友凌晨出去吃早餐的情景。 那时他们不需要赚钱,也没有那么许多烦恼,只顾着玩乐,在网挥霍自己的青春和精力。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是不务正业,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但对于那个时代下的年轻人来说,这就是一段最美好的青春回忆,尽管很消沉,很没用,很颓废,但……这何尝不是人生的另一种尝试呢。 “吴兄,你在想什么?” 方玉见吴淳满脸回忆状,不由得问道。 吴淳笑了一下,摆手道:“往事不堪回首,就不提了。”。 方玉吃完一整碗面条,抹了一下嘴巴,爽朗笑道:“还要感谢吴兄今日这顿早饭了。” 吴淳摇摇头,说道:“何足挂齿,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吃更好的。” 其实说到底,方玉这个人也不坏,有情调有想法有才华,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吴淳一直把他看作有趣的对手。 方玉脸色微沉,拱手道:“吴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北方大魏国稷下学求学,以后能否再见,就得看缘分了。” 稷下学宫? 大魏国! 吴淳倒是对方玉刮目相看了,这稷下学宫在七国可是顶级的学府,学宫人才如海,经典无数,最无数读书人的天堂。 而方玉能够进入这种世界顶级的学府,足以说明他才华横溢。 这就相当于出国深造,而且学校还是世界顶级的剑桥牛津,很牛有没有? 吴淳顿时就酸了。 他勤学苦练,考取功名,到头来说不定当个九品芝麻官,而方玉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各种逆天的资源无数。 唉,人不能比啊,越比越气人! “这么说,方兄你昨晚跟卿卿小姐亲亲…那算是分手前的狂欢咯?” 方玉尴尬地侧过脸去,没有说话,几乎默认了。 吴淳摇头一叹,想必王可卿是不知道的,否则就以她那个暴脾气,能跟方玉有一腿才怪了。 你人都要走了,还想吃老娘豆腐? 休想!! “那就祝方兄前程似锦,马到成功,就此告辞!” 吴淳起身拱手告辞,跟渣男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拜拜。 “吴兄,我要提醒你一点,小心漕帮帮主李天龙,昨夜我看见他曾进入三位提督大人的房间…” 方玉在吴淳身后提醒了一句。 吴淳闻言一怔,摆了摆手,示意已经知道,头也不回地离开。 …… 第123章 流芳阁后门出来的同道中人~~~ 翌日,吴淳猛然惊醒。 这是哪里? 揭开香被帷帐,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映入眼帘都是女子专用的物品,还有满地狼藉。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吴淳猜测。 不过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他脑袋一疼,一时间没想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现实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因为在他的身边,从被子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很显然,他的床上有个女人。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李香凝睁开眼睛,就发现吴淳满脸奇怪的看着自己,她以为吴淳是一时没有接受过来呢。 “我怎么在你的床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淳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赤裸裸的身体,不小心瞟到了同样什么都没穿的李香凝,脸色霎时发红。 李香凝咯咯的笑了几下,用手指戳了一下吴淳的肩膀,娇声道: “吴公子做了什么事情还要来问我吗?你把我当做什么了,不要名节的青楼女子么?” 你本来就是青楼女子啊? 不对,真实身份应该是魔教教主。 天杀的,我竟然跟魔教教主上了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除了看烟花,其他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把我打晕后欲行不轨?” 吴淳很怀疑李香凝的用心,魔教中人不能以常理视之,一言一行不拘泥世俗规矩,脾气十分古怪。 李香凝白了吴淳一眼,强势道:“就算是我把你打晕又如何?现在我已是你的人,你想撇清也撇不清了。” 吴淳见李香凝这副不讲理的模样,满脸发懵,这算不算是强迫啊? 李香凝伸出手将吴淳拉进被子里,躺在他的胸膛上,语气温柔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也是我最后一个喜欢的男人,我们魔教女子这生只爱一个人,要是你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吴淳快哭了,他是真的不想摊上这个女魔头啊。 唉,年轻不知苏苏香,错把香香当个宝啊!!! 他的运气也太背了,不过就是来青楼寻欢作乐而已,男人嘛,缓解压力而已,有错吗? 可为什么总有人要来找他负责啊,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不能招惹的存在,吴淳瞬间感到自己的下辈子只怕要凉了。 “那个李姑娘…” 吴淳刚说出口,看见李香凝那般杀人的眼睛,立马转换了称号:“香香啊,我们这算是意外,再说了,我俩不合适,我是一个穷秀才,你是位高权重的魔教教主,我不配啊。” “谁说你不配,我喜欢的男人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我喜欢就好了!” 李香凝翻身坐在了吴淳的身上,露出异样一样的神色,随即又说道:“为了让你时时刻刻记住我,我要在你身上留一个记号。” 吴淳挣扎起来,喊道:“什么记号,你别搞我啊!!” 但这显然是没用的,李香凝的武功太高了,吴淳在她面前完全就是弱鸡。 一刻钟后,吴淳看着右边臂膀上的玫瑰刺青陷入了沉思。 有传言说,魔教中人一旦喜欢上一样东西,就会想办法在上面留下自己独有的记号,这就表明了这件物品有了主人,然而他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是成李香凝的私人物品? 实在是太过分了!!! 吴淳恨的咬牙切齿,心里将李香凝骂了好几遍,觊觎自己的帅气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当做物品做记号,这还能忍? 李香凝轻笑道:“做了这个记号,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吴淳怒哼一声,作势翻身,围上了床帘,他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否则自己脸面何在? …… 日上三竿,吴淳穿好衣服,趁着没人,偷偷从后门溜出了流芳阁。 他可不想让熟人看见他在花魁房里待了一夜,不然他会惹来许多同道的嫉恨的。 可不巧的是,刚走到后门,低着头急匆匆走路的吴淳,就与另外一个同样急匆匆走路的男子撞到了一起。 吴淳捂着额头退了几步,抬起头便见到方玉那张布满胭脂和唇印的脸。 “方兄……好福气啊,呵呵…” 吴淳皮笑肉不笑打了声招呼,明显方玉昨晚在王可卿的房里留夜,想必现在也是跟自己同样的想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免得熟人看见嫉妒。 “吴兄,你也好福气啊,呵呵……” 两人客套了一句,空气陡然就凝滞了起来。 这双方夙夜不归的事情被撞破,气氛顿时就有点古怪了。 “不然,我们一起走一段如何?” 这时,方玉用手帕沾水擦干净脸,便向吴淳提出了邀请,脸色已经没有了先前看吴淳的那种敌意和恼怒。 “好啊,有方兄作陪,走路也是一种享受。” “哈哈哈,请。” 说着,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并肩走出了流芳阁,有一段同路,便一起走了。 路上,吴淳带着方玉去了一家早餐店,点了一份汤面和胡饼,两人坐在靠近街边的座位上吃着。 吴淳莞尔一笑,不由得想起后世去网通宵,然后与朋友凌晨出去吃早餐的情景。 那时他们不需要赚钱,也没有那么许多烦恼,只顾着玩乐,在网挥霍自己的青春和精力。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是不务正业,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但对于那个时代下的年轻人来说,这就是一段最美好的青春回忆,尽管很消沉,很没用,很颓废,但……这何尝不是人生的另一种尝试呢。 “吴兄,你在想什么?” 方玉见吴淳满脸回忆状,不由得问道。 吴淳笑了一下,摆手道:“往事不堪回首,就不提了。”。 方玉吃完一整碗面条,抹了一下嘴巴,爽朗笑道:“还要感谢吴兄今日这顿早饭了。” 吴淳摇摇头,说道:“何足挂齿,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吃更好的。” 其实说到底,方玉这个人也不坏,有情调有想法有才华,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吴淳一直把他看作有趣的对手。 方玉脸色微沉,拱手道:“吴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北方大魏国稷下学求学,以后能否再见,就得看缘分了。” 稷下学宫? 大魏国! 吴淳倒是对方玉刮目相看了,这稷下学宫在七国可是顶级的学府,学宫人才如海,经典无数,最无数读书人的天堂。 而方玉能够进入这种世界顶级的学府,足以说明他才华横溢。 这就相当于出国深造,而且学校还是世界顶级的剑桥牛津,很牛有没有? 吴淳顿时就酸了。 他勤学苦练,考取功名,到头来说不定当个九品芝麻官,而方玉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各种逆天的资源无数。 唉,人不能比啊,越比越气人! “这么说,方兄你昨晚跟卿卿小姐亲亲…那算是分手前的狂欢咯?” 方玉尴尬地侧过脸去,没有说话,几乎默认了。 吴淳摇头一叹,想必王可卿是不知道的,否则就以她那个暴脾气,能跟方玉有一腿才怪了。 你人都要走了,还想吃老娘豆腐? 休想!! “那就祝方兄前程似锦,马到成功,就此告辞!” 吴淳起身拱手告辞,跟渣男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拜拜。 “吴兄,我要提醒你一点,小心漕帮帮主李天龙,昨夜我看见他曾进入三位提督大人的房间…” 方玉在吴淳身后提醒了一句。 吴淳闻言一怔,摆了摆手,示意已经知道,头也不回地离开。 …… 第124章 大大大人,大大大大事不好啦~~~ 吴淳走进李府,便见到薛文璋在一群婢女的围观下,正绕着前院跑步。 薛文璋穿着一身白色紧身装,穿着粗气,汗流浃背,咬着牙坚持训练。 婢女们有的端着茶水,有的端着果盘,有的拿着汗巾,有的挥舞着手帕加油打气。 好家伙,这是什么神仙待遇啊? 而且二师兄什么时候改性子了,他不是宁肯躺下绝不站着的懒惰基因吗? 难道他基因突变,拥有了运动属性? “师弟,你回来啦~~~呼呼~~” 薛文璋见到吴淳,跑到他身边停了下来,婢女上前给他擦了擦汗,喂他喝了一口水,这才缓了一口气来。 “好久没有运动,真是太累了~~~” 薛文璋喘着粗气,看着满身的汗液,揉着酸软的手臂嘀咕道。 吴淳打量着薛文璋,问道:“二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想不开的?” “师弟,此言差矣,你师兄我这是悟了,从此以后我要滴酒不沾,节衣缩食,悬梁刺股,考取功名。” 吴淳说道:“这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薛文璋叹道:“这都是你嫂子在作妖啊,她非得要我重新振作起来,否则就不跟我过日子,我也很无奈。” 吴淳说道:“高文静做的没错,要是师兄你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我也觉得你配不上她。” “既然找到了她,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重演了,好好地改变自己,我挺好奇你瘦下来是什么样子?” 薛文璋很骚包地撩了一下头发,说道:“想当年,我可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两江之地的英才榜,我能排进前三。” 接着,他抖抖身上的赘肉,有点泄气道:“唉,只是我这两百多斤的肥肉,想要减下来何其困难,要是有什么武林秘籍能够减肥瘦身,那就好了。” 吴淳翻了个白眼,敷衍道:“我找机会给你去问问,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你找到了呢?” 两百多斤的胖子瘦成大帅哥,就算是放在后世科技发达的时代,那几乎都是世界难题,更别说现在这个古代世界了。 要是什么有武林功法,那就真的是太荒谬了,吴淳可不相信什么武功秘籍能够那么变态。 在他看来,那些武林中人其实就是厉害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见了刀枪棍棒,和朝廷军队,照样是土鸡瓦狗! “对了,师弟啊,你嫂子给我提出了三个条件,一个是让我减肥,一个是让我考取功名,另外一个就是让我带她去周游世界,你给我出出主意,我感觉这三个条件我哪一个都做不到啊。” 薛文璋有点后悔昨晚答应太爽快了,现在自己就是骑虎难下了。 吴淳想了一下,问道:“师兄你不是有底子么?作为恩师的徒弟,对你来说考取功名岂不是手到擒来?” 薛文璋尴尬一笑,道:“忘的快差不多了。而且必须是当科状元。” “这……确实有点难度。” 吴淳想了一下,提议道:“要不师兄你绑架高文静,然后两人浪迹天涯,这样最起码你做到了第三个条件。” “我有想过,但是行不通啊,红娘的手段你还不清楚,真逃去天涯海角她也能给你抓回来,一万两赎人的交易,师弟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不行的话,我只有去求我老爹了。” 吴淳问道:“你老爹很有钱?” 薛文璋想了一下说道:“挪用个几万两应该不成问题,官场规矩,大家都这样做,你不做岂不是不给面子。” 吴淳脸色微僵,看来官场潜规则自古就有,没有那个官员能够忍住上下级的糖果加大棒。 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拿钱来赎人,起初的打算就是揭穿红娘的身份,然后引来官兵围剿。 这样薛文璋找关系从中斡旋,自然就能将高文静安安全全救了出来,还不用花钱。 可发生了昨晚那样荒唐的事情,显然这个计策胎死腹中了。 可真要拿钱赎人,他从哪里去搞那么大一笔钱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 吴淳还不知道怎么跟薛文璋解释这件事,不料,这时李府的管家福伯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事不好了,二少爷,三少爷,老爷…老爷…” 薛文璋赶忙扶住福伯,神情震惊道:“什么时候没的?他不是在学府阅卷吗?啊啊…我的恩师啊…” 福伯闻言一怔,急忙解释道:“老爷没事,只是刚刚听学府的官员说,道台大人延期公布乡试榜文,等到白银大劫案查清楚后才能公之于众,学府的官员们都被锁在学府不准出来了。” 薛文璋擦了擦眼睛,说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吴淳眉头紧皱,这件事带来的信号可并不是那么好啊,这说明有人要搞事情了。 “我看是有人纯心不想让恩师出来,这说明接下来会发生一件恩师不想看到的事情,为了防止他乱来,这才借口延期公布榜文,将他关在了学府。” 吴淳此话一出,薛文璋和福伯也紧紧思索起来。 事情原来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要知道李清晏在文坛声势正隆,深受地方官员和读书人的尊重,要是他出来振臂一呼,相必会有很多人出来响应。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没等三人想明白,李府的看门家仆急匆匆跑了过来,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今日凌晨,两江总督府三四会审提督与珉州知府联合发表公文,公文称已经找出白银大劫案的真凶,实乃临安县县令张奉监守自盗,并为了灭口,雇凶杀害县尉王涛以及数百亲卫,罪大恶极,按罪当诛,三日后于菜市口问斩! 薛文璋听完后,气的跳脚说道:“污蔑,污蔑,这绝对是污蔑,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连白银都没有找出来,就判定大师兄为主犯,实在是荒谬。” 吴淳想着,就连薛文璋都能看出来,别人怎么看不出来? 也许那三位大人顶不住压力了,先斩一个张奉稳住民众的情绪,给出一个交代,之后便慢慢查探。 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结合早上方玉给他的提醒,漕帮帮主李天龙曾经与三位官员私下交谈,内容不清楚,但肯定跟案子有关。 听说在爆炸的船上搜出了漕帮的一些物证,想必这件事漕帮也脱不了干系,李天龙此行就是为了洗清自己以及手下的嫌疑。 漕帮、官场、以及张奉,三方博弈,现在看来,张奉实力最微弱,甚至可以拿来做炮灰平息民意。 这么一想,吴淳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思路。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见一面这个便宜师兄,就算没有师兄弟情谊,张奉也帮过自己,这份人情是要还的。 薛文璋与福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没有李清晏在,他们就失去了主心骨。 “师弟,你有什么好法子。” 吴淳面色平淡,安稳道:“二师兄,福伯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的,现在你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平时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切有我。” 福伯闻言,感动的说道:“老爷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薛文璋本想去总督府找自己的老爹了解一下情况,但一想到当初自己愤然离家出走的事情,顿时就没了想法。 还是照着师弟说的去做,靠谱! 第124章 大大大人,大大大大事不好啦~~~ 吴淳走进李府,便见到薛文璋在一群婢女的围观下,正绕着前院跑步。 薛文璋穿着一身白色紧身装,穿着粗气,汗流浃背,咬着牙坚持训练。 婢女们有的端着茶水,有的端着果盘,有的拿着汗巾,有的挥舞着手帕加油打气。 好家伙,这是什么神仙待遇啊? 而且二师兄什么时候改性子了,他不是宁肯躺下绝不站着的懒惰基因吗? 难道他基因突变,拥有了运动属性? “师弟,你回来啦~~~呼呼~~” 薛文璋见到吴淳,跑到他身边停了下来,婢女上前给他擦了擦汗,喂他喝了一口水,这才缓了一口气来。 “好久没有运动,真是太累了~~~” 薛文璋喘着粗气,看着满身的汗液,揉着酸软的手臂嘀咕道。 吴淳打量着薛文璋,问道:“二师兄,你是什么时候想不开的?” “师弟,此言差矣,你师兄我这是悟了,从此以后我要滴酒不沾,节衣缩食,悬梁刺股,考取功名。” 吴淳说道:“这可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 薛文璋叹道:“这都是你嫂子在作妖啊,她非得要我重新振作起来,否则就不跟我过日子,我也很无奈。” 吴淳说道:“高文静做的没错,要是师兄你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我也觉得你配不上她。” “既然找到了她,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重演了,好好地改变自己,我挺好奇你瘦下来是什么样子?” 薛文璋很骚包地撩了一下头发,说道:“想当年,我可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两江之地的英才榜,我能排进前三。” 接着,他抖抖身上的赘肉,有点泄气道:“唉,只是我这两百多斤的肥肉,想要减下来何其困难,要是有什么武林秘籍能够减肥瘦身,那就好了。” 吴淳翻了个白眼,敷衍道:“我找机会给你去问问,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你找到了呢?” 两百多斤的胖子瘦成大帅哥,就算是放在后世科技发达的时代,那几乎都是世界难题,更别说现在这个古代世界了。 要是什么有武林功法,那就真的是太荒谬了,吴淳可不相信什么武功秘籍能够那么变态。 在他看来,那些武林中人其实就是厉害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见了刀枪棍棒,和朝廷军队,照样是土鸡瓦狗! “对了,师弟啊,你嫂子给我提出了三个条件,一个是让我减肥,一个是让我考取功名,另外一个就是让我带她去周游世界,你给我出出主意,我感觉这三个条件我哪一个都做不到啊。” 薛文璋有点后悔昨晚答应太爽快了,现在自己就是骑虎难下了。 吴淳想了一下,问道:“师兄你不是有底子么?作为恩师的徒弟,对你来说考取功名岂不是手到擒来?” 薛文璋尴尬一笑,道:“忘的快差不多了。而且必须是当科状元。” “这……确实有点难度。” 吴淳想了一下,提议道:“要不师兄你绑架高文静,然后两人浪迹天涯,这样最起码你做到了第三个条件。” “我有想过,但是行不通啊,红娘的手段你还不清楚,真逃去天涯海角她也能给你抓回来,一万两赎人的交易,师弟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不行的话,我只有去求我老爹了。” 吴淳问道:“你老爹很有钱?” 薛文璋想了一下说道:“挪用个几万两应该不成问题,官场规矩,大家都这样做,你不做岂不是不给面子。” 吴淳脸色微僵,看来官场潜规则自古就有,没有那个官员能够忍住上下级的糖果加大棒。 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想过拿钱来赎人,起初的打算就是揭穿红娘的身份,然后引来官兵围剿。 这样薛文璋找关系从中斡旋,自然就能将高文静安安全全救了出来,还不用花钱。 可发生了昨晚那样荒唐的事情,显然这个计策胎死腹中了。 可真要拿钱赎人,他从哪里去搞那么大一笔钱啊?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 吴淳还不知道怎么跟薛文璋解释这件事,不料,这时李府的管家福伯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事不好了,二少爷,三少爷,老爷…老爷…” 薛文璋赶忙扶住福伯,神情震惊道:“什么时候没的?他不是在学府阅卷吗?啊啊…我的恩师啊…” 福伯闻言一怔,急忙解释道:“老爷没事,只是刚刚听学府的官员说,道台大人延期公布乡试榜文,等到白银大劫案查清楚后才能公之于众,学府的官员们都被锁在学府不准出来了。” 薛文璋擦了擦眼睛,说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吴淳眉头紧皱,这件事带来的信号可并不是那么好啊,这说明有人要搞事情了。 “我看是有人纯心不想让恩师出来,这说明接下来会发生一件恩师不想看到的事情,为了防止他乱来,这才借口延期公布榜文,将他关在了学府。” 吴淳此话一出,薛文璋和福伯也紧紧思索起来。 事情原来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要知道李清晏在文坛声势正隆,深受地方官员和读书人的尊重,要是他出来振臂一呼,相必会有很多人出来响应。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没等三人想明白,李府的看门家仆急匆匆跑了过来,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今日凌晨,两江总督府三四会审提督与珉州知府联合发表公文,公文称已经找出白银大劫案的真凶,实乃临安县县令张奉监守自盗,并为了灭口,雇凶杀害县尉王涛以及数百亲卫,罪大恶极,按罪当诛,三日后于菜市口问斩! 薛文璋听完后,气的跳脚说道:“污蔑,污蔑,这绝对是污蔑,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连白银都没有找出来,就判定大师兄为主犯,实在是荒谬。” 吴淳想着,就连薛文璋都能看出来,别人怎么看不出来? 也许那三位大人顶不住压力了,先斩一个张奉稳住民众的情绪,给出一个交代,之后便慢慢查探。 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结合早上方玉给他的提醒,漕帮帮主李天龙曾经与三位官员私下交谈,内容不清楚,但肯定跟案子有关。 听说在爆炸的船上搜出了漕帮的一些物证,想必这件事漕帮也脱不了干系,李天龙此行就是为了洗清自己以及手下的嫌疑。 漕帮、官场、以及张奉,三方博弈,现在看来,张奉实力最微弱,甚至可以拿来做炮灰平息民意。 这么一想,吴淳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思路。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见一面这个便宜师兄,就算没有师兄弟情谊,张奉也帮过自己,这份人情是要还的。 薛文璋与福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没有李清晏在,他们就失去了主心骨。 “师弟,你有什么好法子。” 吴淳面色平淡,安稳道:“二师兄,福伯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的,现在你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平时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切有我。” 福伯闻言,感动的说道:“老爷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薛文璋本想去总督府找自己的老爹了解一下情况,但一想到当初自己愤然离家出走的事情,顿时就没了想法。 还是照着师弟说的去做,靠谱! 第125章 前期布置!!! 张奉三日后问斩,时间仓促,怎么救? 这是摆在吴淳面前最大的难题,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找到方法救出张奉,几乎不可能。 告发李香凝? 他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到时候非但救不了张奉,自己也会成为被李香凝拿去做成尿壶。 吴淳直视着挂在墙上的必杀黑名单,眉头紧皱。躺在书房的椅子上琢磨了半天。 逼不得已,先拿一个仇人出来开刀,栽赃陷害,他也一样很拿手。 范霖,沈承天不好动。 马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血冥帮树大根深,实力雄厚,堪称珉州城的地头蛇,这些年草菅人命,四处搜刮钱财,开设赌坊和各种肮脏的交易,坏事没少做过。 解决掉他,也是为民除害了。 这时,朱光武走了进来。 “监牢看守严密,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些天全城戒严,想要接近张奉的关押之地,难!” 能够让朱光武都说很难办到的事情, 那么肯定很困难。 但要是无法接近张奉了解到第一手的信息, 吴淳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件事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死局。 吴淳猛然双目一亮。 “也许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她能够带我们进去,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意去找她帮忙。” 朱光武猜测道:“破阵军将军,武安侯爵千金,武兰?” 吴淳点了一下头, 默认了朱光武的猜测。 朱光武皱眉道:“她可是一直对你有收服之心, 你现在去求她,想必她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说到底,我现在只认识这么一个有能量的, 恩师在学府关着, 薛文璋与其父不和,只有武兰能够帮助我们救出张奉。” “你要想怎么做?” 吴淳想了一下,说道:“想办法延长张奉的问斩之日, 留出足够的时间,然后我们才能布置一切。” “什么布置?难道你找出劫走银子的真凶了?” 吴淳选择了隐瞒,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既然找不出凶手,我们就栽赃给其他人,三司会审的提督做得,我们也做得。” 吴春接着望向朱光武,认真说道:“我先做一个大胆的推断。” “要是劫走银子的凶手还在珉州城,那么她们一定会用船运载过银子, 因为当时劫走白银是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 上百万的白银目标不大,但这艘船一定在半夜出动, 而且要停泊相当长的时间, 那么追查劫走白银当天晚上回到珉州城的船只就可以发现线索。” 朱光武眼睛一亮,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大部分船只都由漕帮管理, 李天龙栽赃张奉, 这么说来, 他已经跟劫走白银的凶手合作,所以这才着急洗脱自己的嫌疑, 其实暗地里,他勾结凶手将白银藏匿了起来。” 吴淳道:“所以我们现在表面上依旧要配合三位提督大人演戏, 但是在暗地里,要重点调查那夜出现在江面上的船只,以此掩人耳目。” 朱光武说道:“我马上派人去打探,找出那艘船。” 吴淳接着提醒道:“还要多留意,是否有漕帮的帮众与流芳阁交往甚密的,一旦有发现,立即告知于我。” 时不我待,两人商量完,便各自动身前去忙活。 …… 刚踏出李府大门的吴淳, 偶然见到在花园里健身的薛文璋,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 转头便走了回去。 “二师兄,你想不想救出大师兄?” 薛文璋立刻停下脚步,抓着吴淳的手激动道:“师弟你想出法子了?这次大师兄有救了!” “想要大师兄完全无罪释放很难, 但保住他的命还是能够办到的,毕竟这案子是他间接导致的,逃脱不了干系。” 薛文璋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说道:“能够保住大师兄的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师弟你有何妙计?” “师兄跟我来!” 吴淳带着薛文璋再次来到了书房,将薛文璋按在了书桌上,给了他一直毛笔。 薛文璋怔了一下,师弟这是让自己写字? 写什么字能够救出大师兄,阿弥陀佛吗? “师兄,证明你才华的时候到了,只要你将这一篇剧本写出来,你的名字将会名扬天下。” 薛文璋没听明白,这跟救大师兄有什么关系? “只有写出这个剧本,我才有足够的信心去造势,推动民众的力量, 将大师兄的案件重审,或者延期宣判,所以这个剧本很关键。必须要激起民众的愤慨、同情和怜悯,届时在两江之地巡演, 足以造成排山倒海的民意。” 薛文璋大致有些听懂了, 不就是造势吗? 流芳阁的花魁们经常这么做! “不过师弟,你想过没有,要是到时候知府给你扣一个裹挟民意,造谣生事,煽动民众的帽子,你的人生就全毁了,甚至还会因此锒铛入狱啊。” 吴淳苦笑,他岂不知道,这种手段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师兄你可敢代笔?” 薛文璋不由得好奇问道:“师弟,你为什么自己不写,反倒让我代笔啊,这不像你的风格。” “说实话,师兄,我写出来就缺少几分可信度,但你见多识广,这个故事你一定听说过,从你的笔里写出来可信度就很高了,而且你有个副总督父亲,人家不看你的面子也得看你的父亲的面子,不会为难你的。” 薛文璋嘴唇一撇,师弟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这完全就自己把自己当做挡箭牌来用呗,不过为了救出大师兄,受这点委屈算什么? “我干了,师弟你说,我来代写。” 薛文璋撸起袖子,很豪爽的答应了。 吴淳的点了一下头,左右徘徊了几步,这才脱口而出: “剧名就叫《感天动地窦娥冤》,分为四折戏剧,主要故事剧情乃是弱小寡妇窦娥,被无赖陷害,昏馆屈打成招,成为杀人凶手,被判处斩首示众。临刑前,满腔悲愤的窦娥许下三桩誓愿,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果然,窦娥冤屈感天动地,三桩誓愿一一实现……” 吴春还记得后世高中阶段学习过这篇关汉卿的杂剧,而且还有相应的剧本赏析。 大抵上就是这戏剧展示了下层人民任人宰割,有苦无处诉说的悲惨处境,控诉了官场的黑暗,生动刻画了窦娥这个女性形象,感人至深,蕴意深远。 将这个故事搬到现在这个时代也极为贴切,正符合当前的斗争形势,想必《窦娥冤》出世后,一定会造成很大的波澜。 不过吴淳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给予提审的官员以舆论压力,让白银大劫案能够重审,为自己的布置提供时间。 “楔子:(卜儿蔡婆上,诗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需长富贵,安乐是神仙…{仙吕}{点绛唇}满腹闲愁,数年禁受,天知否?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安静的书房内,吴淳叙说,薛文璋抄录。 直到太阳西斜,日近黄昏,两人这才将完整的《窦娥冤》抄录完毕。 薛文璋丢掉毛笔,甩了下酸软的手臂,神了伸懒腰,看着书桌上的书稿,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看着自己的杰作,薛文璋敬佩的转头看着吴淳,说道:“师弟,没想到你真是太有才了,这篇戏剧就连我看了都啧啧称奇,这要是真演出来,想必是万人空巷啊。” 吴淳摇头道:“师兄,这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是你的杰作,以后不管谁问起你,你都要说这是你的原创。” “还有尽快去搜罗戏子,搭台演唱,不求赚多少钱,一定要让这部戏剧传遍两江之地,甚至直达天听!” 薛文璋点点头,造势这种手段,他很有信心。 再说,背后不是有个贤内助高文静么,有她帮着出主意,更让薛文璋胸有成竹。 安排完这里的事情,吴淳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坐着李府的马车赶往武安侯爵府。 第125章 前期布置!!! 张奉三日后问斩,时间仓促,怎么救? 这是摆在吴淳面前最大的难题,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找到方法救出张奉,几乎不可能。 告发李香凝? 他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到时候非但救不了张奉,自己也会成为被李香凝拿去做成尿壶。 吴淳直视着挂在墙上的必杀黑名单,眉头紧皱。躺在书房的椅子上琢磨了半天。 逼不得已,先拿一个仇人出来开刀,栽赃陷害,他也一样很拿手。 范霖,沈承天不好动。 马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血冥帮树大根深,实力雄厚,堪称珉州城的地头蛇,这些年草菅人命,四处搜刮钱财,开设赌坊和各种肮脏的交易,坏事没少做过。 解决掉他,也是为民除害了。 这时,朱光武走了进来。 “监牢看守严密,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这些天全城戒严,想要接近张奉的关押之地,难!” 能够让朱光武都说很难办到的事情, 那么肯定很困难。 但要是无法接近张奉了解到第一手的信息, 吴淳就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件事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死局。 吴淳猛然双目一亮。 “也许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她能够带我们进去,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意去找她帮忙。” 朱光武猜测道:“破阵军将军,武安侯爵千金,武兰?” 吴淳点了一下头, 默认了朱光武的猜测。 朱光武皱眉道:“她可是一直对你有收服之心, 你现在去求她,想必她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说到底,我现在只认识这么一个有能量的, 恩师在学府关着, 薛文璋与其父不和,只有武兰能够帮助我们救出张奉。” “你要想怎么做?” 吴淳想了一下,说道:“想办法延长张奉的问斩之日, 留出足够的时间,然后我们才能布置一切。” “什么布置?难道你找出劫走银子的真凶了?” 吴淳选择了隐瞒,这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既然找不出凶手,我们就栽赃给其他人,三司会审的提督做得,我们也做得。” 吴春接着望向朱光武,认真说道:“我先做一个大胆的推断。” “要是劫走银子的凶手还在珉州城,那么她们一定会用船运载过银子, 因为当时劫走白银是在一望无际的江面上, 上百万的白银目标不大,但这艘船一定在半夜出动, 而且要停泊相当长的时间, 那么追查劫走白银当天晚上回到珉州城的船只就可以发现线索。” 朱光武眼睛一亮,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大部分船只都由漕帮管理, 李天龙栽赃张奉, 这么说来, 他已经跟劫走白银的凶手合作,所以这才着急洗脱自己的嫌疑, 其实暗地里,他勾结凶手将白银藏匿了起来。” 吴淳道:“所以我们现在表面上依旧要配合三位提督大人演戏, 但是在暗地里,要重点调查那夜出现在江面上的船只,以此掩人耳目。” 朱光武说道:“我马上派人去打探,找出那艘船。” 吴淳接着提醒道:“还要多留意,是否有漕帮的帮众与流芳阁交往甚密的,一旦有发现,立即告知于我。” 时不我待,两人商量完,便各自动身前去忙活。 …… 刚踏出李府大门的吴淳, 偶然见到在花园里健身的薛文璋,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 转头便走了回去。 “二师兄,你想不想救出大师兄?” 薛文璋立刻停下脚步,抓着吴淳的手激动道:“师弟你想出法子了?这次大师兄有救了!” “想要大师兄完全无罪释放很难, 但保住他的命还是能够办到的,毕竟这案子是他间接导致的,逃脱不了干系。” 薛文璋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说道:“能够保住大师兄的命已经很不容易了,师弟你有何妙计?” “师兄跟我来!” 吴淳带着薛文璋再次来到了书房,将薛文璋按在了书桌上,给了他一直毛笔。 薛文璋怔了一下,师弟这是让自己写字? 写什么字能够救出大师兄,阿弥陀佛吗? “师兄,证明你才华的时候到了,只要你将这一篇剧本写出来,你的名字将会名扬天下。” 薛文璋没听明白,这跟救大师兄有什么关系? “只有写出这个剧本,我才有足够的信心去造势,推动民众的力量, 将大师兄的案件重审,或者延期宣判,所以这个剧本很关键。必须要激起民众的愤慨、同情和怜悯,届时在两江之地巡演, 足以造成排山倒海的民意。” 薛文璋大致有些听懂了, 不就是造势吗? 流芳阁的花魁们经常这么做! “不过师弟,你想过没有,要是到时候知府给你扣一个裹挟民意,造谣生事,煽动民众的帽子,你的人生就全毁了,甚至还会因此锒铛入狱啊。” 吴淳苦笑,他岂不知道,这种手段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非常时期用非常之法,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师兄你可敢代笔?” 薛文璋不由得好奇问道:“师弟,你为什么自己不写,反倒让我代笔啊,这不像你的风格。” “说实话,师兄,我写出来就缺少几分可信度,但你见多识广,这个故事你一定听说过,从你的笔里写出来可信度就很高了,而且你有个副总督父亲,人家不看你的面子也得看你的父亲的面子,不会为难你的。” 薛文璋嘴唇一撇,师弟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这完全就自己把自己当做挡箭牌来用呗,不过为了救出大师兄,受这点委屈算什么? “我干了,师弟你说,我来代写。” 薛文璋撸起袖子,很豪爽的答应了。 吴淳的点了一下头,左右徘徊了几步,这才脱口而出: “剧名就叫《感天动地窦娥冤》,分为四折戏剧,主要故事剧情乃是弱小寡妇窦娥,被无赖陷害,昏馆屈打成招,成为杀人凶手,被判处斩首示众。临刑前,满腔悲愤的窦娥许下三桩誓愿,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果然,窦娥冤屈感天动地,三桩誓愿一一实现……” 吴春还记得后世高中阶段学习过这篇关汉卿的杂剧,而且还有相应的剧本赏析。 大抵上就是这戏剧展示了下层人民任人宰割,有苦无处诉说的悲惨处境,控诉了官场的黑暗,生动刻画了窦娥这个女性形象,感人至深,蕴意深远。 将这个故事搬到现在这个时代也极为贴切,正符合当前的斗争形势,想必《窦娥冤》出世后,一定会造成很大的波澜。 不过吴淳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给予提审的官员以舆论压力,让白银大劫案能够重审,为自己的布置提供时间。 “楔子:(卜儿蔡婆上,诗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需长富贵,安乐是神仙…{仙吕}{点绛唇}满腹闲愁,数年禁受,天知否?天若是知我情由,怕不待和天瘦…” 安静的书房内,吴淳叙说,薛文璋抄录。 直到太阳西斜,日近黄昏,两人这才将完整的《窦娥冤》抄录完毕。 薛文璋丢掉毛笔,甩了下酸软的手臂,神了伸懒腰,看着书桌上的书稿,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看着自己的杰作,薛文璋敬佩的转头看着吴淳,说道:“师弟,没想到你真是太有才了,这篇戏剧就连我看了都啧啧称奇,这要是真演出来,想必是万人空巷啊。” 吴淳摇头道:“师兄,这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是你的杰作,以后不管谁问起你,你都要说这是你的原创。” “还有尽快去搜罗戏子,搭台演唱,不求赚多少钱,一定要让这部戏剧传遍两江之地,甚至直达天听!” 薛文璋点点头,造势这种手段,他很有信心。 再说,背后不是有个贤内助高文静么,有她帮着出主意,更让薛文璋胸有成竹。 安排完这里的事情,吴淳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坐着李府的马车赶往武安侯爵府。 第126章 兰将军的无名之火~~~ 武安侯爵府,一间华丽的闺房内。 武兰刚从外面巡营回来,卸掉一身的盔甲,在侍女的侍候下准备沐浴。 “小姐,外面有人递来名帖,请求见你。” 满脸疲惫的武兰闻言,眉头一皱,看了眼那名帖,是个不认识的副总督,满脸不悦拒绝道: “我今天有些累了,你让他明天再来。” 哪有正经人大半夜来求见的? 而且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不是纯心玷污她的清白吗? 几个侍女也为主人生气,自家主人这般武略超群,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前来为难,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姐,那个人问……您是否还记得在云坞山骑马一事,他说今日是前来道歉的。” 传话的侍女很负责的将吴淳的话完整传达了出来。 武兰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她一猜就想到是谁来了。 还敢提起骑马的事情,当初她可是让吴淳将这件事埋下肚子里的,竟然还敢提出来,真是不知死活! “让他去前厅,我稍后就来!” 武兰眉间含了几分煞气,穿着薄纱蝉衣,光着脚丫,提起一把名贵的宝剑就冲了出去。 几个侍女满脸呆滞的看着自家小姐衣衫不整冲向前厅, 一时间竟没有来得及阻止。 吴淳在武安侯爵府如愿见到了武兰。 不过这样子的武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衣衫不整, 光着脚丫,洁白的手臂和胸前的锁骨清晰可见, 手里握着一把镶金边的宝刀,乍一看像个聂隐娘般的舞女。 当然,这样比喻很不礼貌,但是真的很贴切。 武兰瞪着眼睛, 瞧见吴淳后, 二话没说,抽出宝剑横在的吴淳的脖子上。 “我给你五息的时间解释你今日前来的目的,解释不清楚,你的脑袋我就不留了。” 吴淳吓了一跳, 谄媚道:“将军大人何必动怒, 要不我们放下剑,坐下来慢慢细谈?您看动刀动枪的,跟你的气质也不符啊。” “五。四。三” 武兰毫无犹豫开始数数, 并且手里的动作加重了些,吴淳吓得胆寒皆毛。 这娘们儿不会真的要杀死他? 关键是,他不敢拿自己的命赌啊! 吴淳咽了一口气,急促说道:“张奉关在牢里生死未卜三日后问斩求将军帮我见张奉一面小生感激不尽愿意以死报晓!!” 闻言,武兰面色迟疑,收回了宝剑。 “你当真愿意报效于我?” 果然,武兰还是心心念念着将吴淳招揽为己用,那炸死马匪的秘密武器她还没有得到, 岂能就这么放过吴淳。 吴淳有所求, 这是最好的机会。 “当真!白银大劫案实属栽赃陷害,还请将军伸以援手。” 武兰踌躇了几步, 坐回椅子上。 “你要知道, 珉州官场与军营是两个体系,互不隶属, 只有在特殊情况下破阵军才能干预, 而你想让我帮助你查案, 已经算是坏了规矩。” 吴淳劝道:“必然不会让将军为难, 只要您帮我几个小忙而已,我保证您是名正言顺做事, 绝不存在横加干涉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最近不是拜了个师父么?” 武兰稍有些调侃的对吴淳说道。 自从上次云坞山剿匪后吴淳就再没有联系过她,这让武兰有点淡淡的泄气, 以为吴淳是不愿意加入他们。 事实证明,吴淳在珉州照样混得很好。 拜了个好师父,参加了科考,加入几场诗会还成了名人,佳作不断。 这样才华的士子,加入武安侯爵府做幕僚,武兰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吴淳闻声一叹,便一五一十将近日发生的事情跟武兰说了一遍。 武兰听完后,脸色微微惊讶, 倒是没有想到,在她巡营的这几日, 珉州官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么说,三位总督府提督已经与漕帮帮主李天龙勾结在一起,其目的就是为了构陷张奉, 早点将这个案件落实?” 吴淳点了一下头,说道:“张奉乃是我师兄,好歹有些同门之谊, 我岂能看着他含冤而死?将军只要帮我,我自然有计策让他们的阴谋不攻自破。” 武兰抬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休沐,你回去等我消息即可。” “这么说,兰将军答应帮我了?” 吴淳脸色一喜,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动了武兰。 “这件事了后,你就来武安侯爵府做个幕僚,这是我的条件。” 武兰说完,见吴淳不情愿的模样,补充说了一句: “这次交易你不吃亏,要是你足够聪明,接下来两江之地局势如何?想必你也猜得到。加入破阵军, 起码能够保护你不受伤害。” 吴淳眉头一皱, 武兰这话意有所指,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自己还是太安逸了,对当今端朝的时事了解不深,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兰将军的话,我谨记在心,如此,那我就先回去等候兰将军的好消息了。” 吴淳刚转身,武兰突然起身,叫住了吴淳,脸色冰冷。 “我再提醒你一次,要是你以后再敢提到那次骑马的事情,我绝不饶你!!!” 吴淳慌乱地点头道:“下次一定。这次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这样兰将军怎么会愿意出来见我,我跟你保证,下次一定。” 武兰怒哼了一下,侧过头没有说话。 等吴淳离开后,后院侧厅走出一个中年美妇,后面跟着几位侍女。 “兰儿,听说你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出来见一位公子,那位公子呢,让娘也见见,给你参谋参谋!” 那中年美妇一身的贵态,体态婀娜,身姿曼妙,保养的如同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这个人就是武兰的母亲,武安侯的正牌夫人,武安侯爵的女主人——李雪娇。 武兰脸色一僵,指着自己的衣衫,狡辩道:“娘,别听他们瞎说,你看我不是穿着衣服吗?” 李雪娇看着武兰那若隐若现的胴体,捂住娇笑道: “这不是跟没穿一样,你啊你,天天跟些男人去混,都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女人了。” 武兰对自家母亲的虎狼之词已经免疫了,不过她穿这身的确有点不像话,不知道吴淳会怎么想? “女儿啊,你这样穿给人家看,那公子对你的印象可不太好,以后你可要注意点,别跟个大男子似的,你也这么大了,早就该嫁人的年纪了。” “我知道了,母亲,我会注意的。” 武兰淡淡的回了一句,想着方才吴淳看她的神情。 吴淳会不会骂自己不知检点啊? 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 “刚才那位公子叫什么,娘亲给你参谋参谋!”李雪娇问道。 武兰下意识回答:“吴太白!” “吴太白,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上次与荣国公游春园的时候,似乎听她们提起过” 第126章 兰将军的无名之火~~~ 武安侯爵府,一间华丽的闺房内。 武兰刚从外面巡营回来,卸掉一身的盔甲,在侍女的侍候下准备沐浴。 “小姐,外面有人递来名帖,请求见你。” 满脸疲惫的武兰闻言,眉头一皱,看了眼那名帖,是个不认识的副总督,满脸不悦拒绝道: “我今天有些累了,你让他明天再来。” 哪有正经人大半夜来求见的? 而且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不是纯心玷污她的清白吗? 几个侍女也为主人生气,自家主人这般武略超群,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前来为难,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姐,那个人问……您是否还记得在云坞山骑马一事,他说今日是前来道歉的。” 传话的侍女很负责的将吴淳的话完整传达了出来。 武兰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她一猜就想到是谁来了。 还敢提起骑马的事情,当初她可是让吴淳将这件事埋下肚子里的,竟然还敢提出来,真是不知死活! “让他去前厅,我稍后就来!” 武兰眉间含了几分煞气,穿着薄纱蝉衣,光着脚丫,提起一把名贵的宝剑就冲了出去。 几个侍女满脸呆滞的看着自家小姐衣衫不整冲向前厅, 一时间竟没有来得及阻止。 吴淳在武安侯爵府如愿见到了武兰。 不过这样子的武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衣衫不整, 光着脚丫,洁白的手臂和胸前的锁骨清晰可见, 手里握着一把镶金边的宝刀,乍一看像个聂隐娘般的舞女。 当然,这样比喻很不礼貌,但是真的很贴切。 武兰瞪着眼睛, 瞧见吴淳后, 二话没说,抽出宝剑横在的吴淳的脖子上。 “我给你五息的时间解释你今日前来的目的,解释不清楚,你的脑袋我就不留了。” 吴淳吓了一跳, 谄媚道:“将军大人何必动怒, 要不我们放下剑,坐下来慢慢细谈?您看动刀动枪的,跟你的气质也不符啊。” “五。四。三” 武兰毫无犹豫开始数数, 并且手里的动作加重了些,吴淳吓得胆寒皆毛。 这娘们儿不会真的要杀死他? 关键是,他不敢拿自己的命赌啊! 吴淳咽了一口气,急促说道:“张奉关在牢里生死未卜三日后问斩求将军帮我见张奉一面小生感激不尽愿意以死报晓!!” 闻言,武兰面色迟疑,收回了宝剑。 “你当真愿意报效于我?” 果然,武兰还是心心念念着将吴淳招揽为己用,那炸死马匪的秘密武器她还没有得到, 岂能就这么放过吴淳。 吴淳有所求, 这是最好的机会。 “当真!白银大劫案实属栽赃陷害,还请将军伸以援手。” 武兰踌躇了几步, 坐回椅子上。 “你要知道, 珉州官场与军营是两个体系,互不隶属, 只有在特殊情况下破阵军才能干预, 而你想让我帮助你查案, 已经算是坏了规矩。” 吴淳劝道:“必然不会让将军为难, 只要您帮我几个小忙而已,我保证您是名正言顺做事, 绝不存在横加干涉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最近不是拜了个师父么?” 武兰稍有些调侃的对吴淳说道。 自从上次云坞山剿匪后吴淳就再没有联系过她,这让武兰有点淡淡的泄气, 以为吴淳是不愿意加入他们。 事实证明,吴淳在珉州照样混得很好。 拜了个好师父,参加了科考,加入几场诗会还成了名人,佳作不断。 这样才华的士子,加入武安侯爵府做幕僚,武兰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吴淳闻声一叹,便一五一十将近日发生的事情跟武兰说了一遍。 武兰听完后,脸色微微惊讶, 倒是没有想到,在她巡营的这几日, 珉州官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么说,三位总督府提督已经与漕帮帮主李天龙勾结在一起,其目的就是为了构陷张奉, 早点将这个案件落实?” 吴淳点了一下头,说道:“张奉乃是我师兄,好歹有些同门之谊, 我岂能看着他含冤而死?将军只要帮我,我自然有计策让他们的阴谋不攻自破。” 武兰抬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休沐,你回去等我消息即可。” “这么说,兰将军答应帮我了?” 吴淳脸色一喜,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动了武兰。 “这件事了后,你就来武安侯爵府做个幕僚,这是我的条件。” 武兰说完,见吴淳不情愿的模样,补充说了一句: “这次交易你不吃亏,要是你足够聪明,接下来两江之地局势如何?想必你也猜得到。加入破阵军, 起码能够保护你不受伤害。” 吴淳眉头一皱, 武兰这话意有所指,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自己还是太安逸了,对当今端朝的时事了解不深,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 “兰将军的话,我谨记在心,如此,那我就先回去等候兰将军的好消息了。” 吴淳刚转身,武兰突然起身,叫住了吴淳,脸色冰冷。 “我再提醒你一次,要是你以后再敢提到那次骑马的事情,我绝不饶你!!!” 吴淳慌乱地点头道:“下次一定。这次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不这样兰将军怎么会愿意出来见我,我跟你保证,下次一定。” 武兰怒哼了一下,侧过头没有说话。 等吴淳离开后,后院侧厅走出一个中年美妇,后面跟着几位侍女。 “兰儿,听说你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出来见一位公子,那位公子呢,让娘也见见,给你参谋参谋!” 那中年美妇一身的贵态,体态婀娜,身姿曼妙,保养的如同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这个人就是武兰的母亲,武安侯的正牌夫人,武安侯爵的女主人——李雪娇。 武兰脸色一僵,指着自己的衣衫,狡辩道:“娘,别听他们瞎说,你看我不是穿着衣服吗?” 李雪娇看着武兰那若隐若现的胴体,捂住娇笑道: “这不是跟没穿一样,你啊你,天天跟些男人去混,都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女人了。” 武兰对自家母亲的虎狼之词已经免疫了,不过她穿这身的确有点不像话,不知道吴淳会怎么想? “女儿啊,你这样穿给人家看,那公子对你的印象可不太好,以后你可要注意点,别跟个大男子似的,你也这么大了,早就该嫁人的年纪了。” “我知道了,母亲,我会注意的。” 武兰淡淡的回了一句,想着方才吴淳看她的神情。 吴淳会不会骂自己不知检点啊? 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 “刚才那位公子叫什么,娘亲给你参谋参谋!”李雪娇问道。 武兰下意识回答:“吴太白!” “吴太白,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上次与荣国公游春园的时候,似乎听她们提起过” 第127章 案件背后 翌日,就在张奉被判处问斩的第二天傍晚,一队军纪严明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入了珉州城的监牢。 守门的牢头查验了文书,看见文书上醒目的“破阵军”三个大字,吓得手脚发抖,连忙打开牢门。 两江之地武安侯爷的破阵军可不是吃素,那是真的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精锐。 光是那气势……就震的看门的牢头心惊胆战。 “你们就不问问,我们来牢里为何?” 武兰走在队伍前面,着一身白袍盔甲,长发束冠,英姿飒爽。 此时见到牢头连忙话都不问就开门,忍不住问了一句。 牢头堆满笑容道:“我一看上官身后押着蒙面的贼匪,想必是来交割罪犯,还用问什么,小的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武兰回头瞟了眼队伍中被五花大绑、套住脑袋的几个人,脸色没有任何波动,摆了一下手,让大部分士兵留守在外面,自己则带着犯人和三四个亲卫走了进去。 直到守门的牢头看不见后,武兰又挥了一下手,亲卫将头戴摘掉,卸掉绳索,露出两张俊朗的面孔。 正是吴淳和朱光武。 武兰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想到这个主意,假装交割案犯,趁机混进监牢。” 吴淳快速收拾好衣装, 回应道:“我也是偶然了解到, 你们破阵军每隔一阵日子抓到官府悬赏的案犯就会交割到监牢里,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武兰摆手道:“竟然如此, 我算是完成了你的承诺,而你答应我的,也别忘了。” 吴淳拱手道:“兰将军放心,等我办完这件案子, 自然就会履行我的承诺。” “好, 快点去见人。” 武兰说完,便守在门口不再往前面走,吴淳和朱光武则继续朝里面关押最严密的地方走去。 监牢里的其他官差都被武安侯爵卖通,故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穿着黑色的披风, 蒙着面来到了关押张奉的牢里。 监牢阴暗潮湿,老鼠虫蚁横行,空气中还有股人类的粪便气味。 吴淳在官差的指引下走到一间牢房, 便看见一个萧索枯瘦的身影,白色的囚服上满布着血红的伤痕,那些伤痕还没有凝固,依然流着鲜血。 官差打开了枷锁,不忘提醒了一句:“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尽快交代后事!” 来之前,吴淳是以张奉家人的身份,为了来交代后事为借口, 所以官差们看在银子的份上网开一面。 死刑犯临死前见家人, 这是老规矩了,但需要使银子打通关节。 吴淳看着张奉这副模样, 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来张奉在牢里没少受折磨。 如此重的伤势,长期得不到救治, 早晚会感染细菌, 伤口发脓溃烂, 就算不被问斩也会死在牢里。 朱光武守在牢门口, 吴淳走上前,缓缓拨开张奉乱糟糟的长头发, 露出一张苍白枯槁的脸庞。 “县尊大人,别来无恙啊。” 张奉嘶叫了一声, 强撑着身体张开浑浊的眼睛,看见吴淳后顿时有点惊讶。 “吴…淳…你,你怎么来…了?没想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这里…咳咳咳…” 算算日子,白银被劫后张奉就被削职羁押,在牢里消息闭塞,无法探听到外界的消息,所以自己拜入李清晏门下成为张奉的师弟,他也是毫不知情的。 “唉,县尊大人何至于此?这件事本与你没有相干, 要不是背后的凶手狡诈如狐,你又岂会背上如此罪名?” 在吴淳的心里, 张奉的确是很冤的。 他只是没有按照朝廷的命令将白银押去赈灾而已,结果却被有心人发现,白银被劫走, 官差被屠杀,自己也被漕帮帮主构陷成了主犯凶手,这个黑锅背的实在有些冤。 现在细细想来, 漕帮李天龙难道是真的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才构陷张奉的吗?或许,他的背后还有另外的势力插手,是魔教李香凝,还是另有其人? “哈哈…咳咳…这件事怪不得别人,都是我的错啊…唉…” 张奉猛地咳嗽了几声,抓住吴淳的手臂,问道:“在我快死去的时候,你能来看看我,足以证明你有一颗赤子之心,我心甚慰啊。” 我不仅来看望你,还要想办法救你出去,为你脱罪呢。 吴淳从怀里掏出治疗外伤的药物和纱布,在招呼朱光武过来搭把手,一边脱去张奉的外套,一边用竹篾给他的伤口涂上药粉。 “吴小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只不过帮了你几次小忙而已,不足挂齿,何必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张奉可以猜测到吴淳为了进来看望他冒了多大的风险,白银大劫案就是一颗毒瘤谁碰谁死,这个时候吴淳还敢来找他,足见吴淳是多么有情有义之人。 隐隐的,张奉心里有些感动。 在他出事后,家人走的走,散的散,官场的同僚们也恨不得撇清关系,也只有吴淳还记得他。 “县尊大人,现在不是叙旧情的时候,我需要你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说出来,这样我才有办法救你出去。” 吴淳一边擦药,一边认真地说道。 张奉笑道:“吴小哥要是抬举我,就喊一声老哥,我现在已经是无官一身轻了。” “至于白银大劫案的原委……罢了,反正我也要死了,就告诉你,我也不希望死的不明不白的。” 吴淳上完药,再给张奉裹上纱布,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张奉说话。 “人人都说我没有按照朝廷的规矩,私自派遣官差运送白银,其实,我奉了上面的旨意,只是我不能说出口。” 吴淳身色一惊,追问道:“难道有什么人威逼你,或者那个人实力太大,你不敢说出来?” 张奉淡淡笑道:“没有人逼迫我,这都是我自愿的,为了那位我愿意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东西,包括清誉!”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能够让老哥你如此推崇?” 吴淳有点不明白,自家大师兄这么牛哔的人物,虽然在官差混的不怎么样,但放在文坛都是能秒杀一大堆文士的牛人,还有他崇拜的人? 张奉憧憬道:“他是我的挚友,他有理想有抱负,甚至比任何人对这个国家都抱有极大的热忱,同时他有才华有能力,只是因为出身不好,所以才无法施展自己抱负,这些年我看着他一次次的努力,却终究得不到被认可,我同样为他着急!” “所以如果做成了白银赈济灾民这件事,老哥你说的那个他很有可能得到认可,从而青云直上,所以你才义无反顾,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去帮助他?” 张奉看着吴淳点了一下头,说道:“吴小友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原来这一切,都是从一个朋友对另外一个朋友默默的付出开始。 “那么,老哥你能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他,是谁么?” 吴淳想了一下,郑重地问道。 第127章 案件背后 翌日,就在张奉被判处问斩的第二天傍晚,一队军纪严明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入了珉州城的监牢。 守门的牢头查验了文书,看见文书上醒目的“破阵军”三个大字,吓得手脚发抖,连忙打开牢门。 两江之地武安侯爷的破阵军可不是吃素,那是真的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精锐。 光是那气势……就震的看门的牢头心惊胆战。 “你们就不问问,我们来牢里为何?” 武兰走在队伍前面,着一身白袍盔甲,长发束冠,英姿飒爽。 此时见到牢头连忙话都不问就开门,忍不住问了一句。 牢头堆满笑容道:“我一看上官身后押着蒙面的贼匪,想必是来交割罪犯,还用问什么,小的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武兰回头瞟了眼队伍中被五花大绑、套住脑袋的几个人,脸色没有任何波动,摆了一下手,让大部分士兵留守在外面,自己则带着犯人和三四个亲卫走了进去。 直到守门的牢头看不见后,武兰又挥了一下手,亲卫将头戴摘掉,卸掉绳索,露出两张俊朗的面孔。 正是吴淳和朱光武。 武兰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想到这个主意,假装交割案犯,趁机混进监牢。” 吴淳快速收拾好衣装, 回应道:“我也是偶然了解到, 你们破阵军每隔一阵日子抓到官府悬赏的案犯就会交割到监牢里,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武兰摆手道:“竟然如此, 我算是完成了你的承诺,而你答应我的,也别忘了。” 吴淳拱手道:“兰将军放心,等我办完这件案子, 自然就会履行我的承诺。” “好, 快点去见人。” 武兰说完,便守在门口不再往前面走,吴淳和朱光武则继续朝里面关押最严密的地方走去。 监牢里的其他官差都被武安侯爵卖通,故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 穿着黑色的披风, 蒙着面来到了关押张奉的牢里。 监牢阴暗潮湿,老鼠虫蚁横行,空气中还有股人类的粪便气味。 吴淳在官差的指引下走到一间牢房, 便看见一个萧索枯瘦的身影,白色的囚服上满布着血红的伤痕,那些伤痕还没有凝固,依然流着鲜血。 官差打开了枷锁,不忘提醒了一句:“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尽快交代后事!” 来之前,吴淳是以张奉家人的身份,为了来交代后事为借口, 所以官差们看在银子的份上网开一面。 死刑犯临死前见家人, 这是老规矩了,但需要使银子打通关节。 吴淳看着张奉这副模样, 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来张奉在牢里没少受折磨。 如此重的伤势,长期得不到救治, 早晚会感染细菌, 伤口发脓溃烂, 就算不被问斩也会死在牢里。 朱光武守在牢门口, 吴淳走上前,缓缓拨开张奉乱糟糟的长头发, 露出一张苍白枯槁的脸庞。 “县尊大人,别来无恙啊。” 张奉嘶叫了一声, 强撑着身体张开浑浊的眼睛,看见吴淳后顿时有点惊讶。 “吴…淳…你,你怎么来…了?没想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这里…咳咳咳…” 算算日子,白银被劫后张奉就被削职羁押,在牢里消息闭塞,无法探听到外界的消息,所以自己拜入李清晏门下成为张奉的师弟,他也是毫不知情的。 “唉,县尊大人何至于此?这件事本与你没有相干, 要不是背后的凶手狡诈如狐,你又岂会背上如此罪名?” 在吴淳的心里, 张奉的确是很冤的。 他只是没有按照朝廷的命令将白银押去赈灾而已,结果却被有心人发现,白银被劫走, 官差被屠杀,自己也被漕帮帮主构陷成了主犯凶手,这个黑锅背的实在有些冤。 现在细细想来, 漕帮李天龙难道是真的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才构陷张奉的吗?或许,他的背后还有另外的势力插手,是魔教李香凝,还是另有其人? “哈哈…咳咳…这件事怪不得别人,都是我的错啊…唉…” 张奉猛地咳嗽了几声,抓住吴淳的手臂,问道:“在我快死去的时候,你能来看看我,足以证明你有一颗赤子之心,我心甚慰啊。” 我不仅来看望你,还要想办法救你出去,为你脱罪呢。 吴淳从怀里掏出治疗外伤的药物和纱布,在招呼朱光武过来搭把手,一边脱去张奉的外套,一边用竹篾给他的伤口涂上药粉。 “吴小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只不过帮了你几次小忙而已,不足挂齿,何必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张奉可以猜测到吴淳为了进来看望他冒了多大的风险,白银大劫案就是一颗毒瘤谁碰谁死,这个时候吴淳还敢来找他,足见吴淳是多么有情有义之人。 隐隐的,张奉心里有些感动。 在他出事后,家人走的走,散的散,官场的同僚们也恨不得撇清关系,也只有吴淳还记得他。 “县尊大人,现在不是叙旧情的时候,我需要你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说出来,这样我才有办法救你出去。” 吴淳一边擦药,一边认真地说道。 张奉笑道:“吴小哥要是抬举我,就喊一声老哥,我现在已经是无官一身轻了。” “至于白银大劫案的原委……罢了,反正我也要死了,就告诉你,我也不希望死的不明不白的。” 吴淳上完药,再给张奉裹上纱布,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张奉说话。 “人人都说我没有按照朝廷的规矩,私自派遣官差运送白银,其实,我奉了上面的旨意,只是我不能说出口。” 吴淳身色一惊,追问道:“难道有什么人威逼你,或者那个人实力太大,你不敢说出来?” 张奉淡淡笑道:“没有人逼迫我,这都是我自愿的,为了那位我愿意奉献出自己所有的东西,包括清誉!”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能够让老哥你如此推崇?” 吴淳有点不明白,自家大师兄这么牛哔的人物,虽然在官差混的不怎么样,但放在文坛都是能秒杀一大堆文士的牛人,还有他崇拜的人? 张奉憧憬道:“他是我的挚友,他有理想有抱负,甚至比任何人对这个国家都抱有极大的热忱,同时他有才华有能力,只是因为出身不好,所以才无法施展自己抱负,这些年我看着他一次次的努力,却终究得不到被认可,我同样为他着急!” “所以如果做成了白银赈济灾民这件事,老哥你说的那个他很有可能得到认可,从而青云直上,所以你才义无反顾,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去帮助他?” 张奉看着吴淳点了一下头,说道:“吴小友你说的没错,就是这样!” 原来这一切,都是从一个朋友对另外一个朋友默默的付出开始。 “那么,老哥你能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他,是谁么?” 吴淳想了一下,郑重地问道。 第128章 浑水摸鱼(1) 张奉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吴小友,对当今端朝朝政局势了解多少?” 见张奉没有明着回答自己,吴淳也不着急,琢磨了一下,回道:“当今端朝由端王周鸣玄一手把持,宠臣礼部尚书范严道组成新政派,唯端王马首是瞻,以平南王吴青玄为首的旧贵族式微,逐渐隐于朝廷,太子周华运辅国。” “不过……听闻端王老年昏聩,生了八个儿子,夭折了五个,剩下的三个儿子中,太子周华运与四王子周天岳倒是争个不停,而六王子周远景似乎躺平了,住在府里很少参与王储斗争。” 张奉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当今端朝看似平静如水,其实暗地里早就势如水火,新旧之争,王储之争,还有端王本身,也是一个大问题,这么多暗疾不除,端国的天下危矣。” “所以这就是你支持六王子争夺王位的原因。”吴淳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 张奉瞪大了眼睛, 满脸吃惊地看着吴淳, 没想明白,吴淳是怎么猜测出他支持的是六王子周远景。 吴淳莞尔一笑, 果然这一招真是百试不爽,诈一下就诈出来了。 能让自家大师兄无条件跟随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个臣,好歹是个君王或者争夺君王的皇室血脉, 而太子周华运和四王子周天岳都是争夺王位的有力人选, 身后底蕴深厚,而且出身很好。 排除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就是最有可能的那个选项。 六王子周远景是端王周鸣玄跟一个宫女所生,后来那宫女生出六王子后难产死去, 周远景被皇后一手抚养长大, 因为母亲身份卑微,从小没少受到宫里人的嘲讽,由于其丑陋的长相, 更被周鸣玄所厌恶,故而一直不讨喜。 吴淳说道:“那么老哥你与六王子曾经是至交好友,为了帮助他,你这才做了这样的事情,你想过没有,私自违反朝廷的法度,就算是你做的是好事,也会受到惩罚的, 难道你不怕害了六王子?” 张奉轻轻摇了一下头说道:“这批银子没有那么简单。当初马风的青州马帮劫走这批银子的时候, 你可知这批银子的用途?其实是青州知府联合盐商私自搜刮的民脂民膏,最后都会进入四王子周天岳的手里, 周天岳的外公就是扬州知名的盐商, 富可敌国,财富无数。” 停顿了一下, 张奉接着说道:“四王子谎称为皇冈, 实则是为了运输钱银到京都笼络各阶层官员, 后来这批银子辗转到了我的手里, 我就知道,这笔银子终究还是会重新回到四王子的手里, 所以,我就动了将银子运去赈灾的念头。” “这样一来, 四王子必然不会罢休,一定会派遣暗卫夺走这批银子,这样也就给他人落下了把柄,想必太子周华运是很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只要抓住了四王子的把柄,他就再没有争夺王位的资格。” 吴淳仔细地捋了一下思绪。 这笔银子本来是四王子贿赂官员的脏银,结果被张奉拿去赈灾,却不料被魔教给截胡了。 “这与六王子有什么关系?” 张奉说道:“除掉一个四王子,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成功, 而太子一党,这些年嚣张跋扈, 明里暗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忤逆之事,我料他早晚要倒台,最终还是由六王子继承大统。” 因为当今端王就这几个嫡子, 没了两个,当然就选第三个,这是祖制。 吴淳没想到张奉的算计如此长远, 除掉一个四王子,好歹给了六王子一个机会,要是四王子除掉了太子,依照四王子斩草除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忍六王子还活着的。 “老哥,现在那笔百万银钱被抢走,所以你以为你的计策成功了,四王子已经上钩了?” 张奉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 吴淳忍不住为张奉一阵心酸,要是他知道是魔教趁机劫走了白银,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老哥,你知道魔教这个组织么?” 张奉满脸疑惑看着吴淳。 吴淳叹了口气,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良久,张奉才闭上了由于惊呆张开的嘴巴。 没想到啊,倒头来他的算计便宜了魔教, 四王子没有上钩,结果自己还被冤枉了。 这算不算是自食其果啊! “你说是漕帮帮主李天龙与三司会审的提督相互勾结,构陷是我造成了白银大惨案?” 张奉陡然吓了一跳,惊呼道:“李天龙是扬州盐商商会的联合人之一,他背后站着的就是扬州盐商势力,也就是四王子背景,他这么做绝对是得到四王子授意,如此推测,他们是想害六王子啊。我与六王子相交甚密,经常有书信往来,要是他们拿来做文章,六王子岂有命在?” 张奉说完,眼睛翻白,几乎气得昏死过去。 吴淳与朱光武连忙扶着张奉,喊了几声后,掐着他的人中,半晌,张奉才又恢复了神智。 张奉满脸痛苦道:“看来四王子的动作远比我想象的要快,这下子六王子该如何是好啊?” 吴淳劝慰道:“老哥,当务之急应该找出银子,破解危局,只要破掉这个案子,证明你不是凶手,那么四王子的阴谋不攻自破。” 张奉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草,说道:“吴小友你说的对,只要破案他们就不敢拿六王子怎么样,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明日我就要被问斩,要是他们得逞,这个案子就无法再翻案了。” 吴淳苦笑了一下,眼前虽然有一个突破点,但是他可不敢踩这个雷。 流芳阁一窝的魔教余孽,要是这个炸弹爆出来,绝对能够引爆两江之地,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剿魔组织天山、端国谍报组照镜司,以及各路诸侯大军都会云集而来,只为了剿除魔教余孽,那时候死掉的人不计其数,所有相关人员都会被波及。 “老哥只管在牢里好好养精蓄锐,我自有计策,明日你问斩之日,就是我们反击之时,我要让珉州的官员都看看,什么是民众的力量!” 吴淳说完,看守监牢的官差走过来催促离开。 两人便给张奉留下一些药品和食物,便重新裹上黑色披风,穿上破阵军的军装,跟着武兰混出了珉州城监牢。 走到街道上,凡是见到破阵军的百姓都绕道而行,可见破阵军的威势之隆。 武兰骑在高头大马上,侧头看着假装成亲卫的吴淳,问道:“怎么,案件有眉目了?” 吴淳皱着眉头,没好气回道:“不要问,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武兰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吴淳此话无疑挫伤了她的自尊心。 武兰扬起鞭子,朝吴淳的后背抽了一下,眉眼一挑道:“这个世界就没有我把握不住的事情,你快给我说!” 吴淳揉揉背后的鞭痕,暗骂了声老女人,便将来自张奉的信息告知了武兰。 “所以白银大劫案看似是个单纯的盗窃案,实则里面参与的势力颇多,各种利益纷争掺杂其间,很难下手。” 武兰想了一下,也有点泄气。 现在不比以前,当朝端王更加看重文臣,对待贵族勋爵十分薄情,所以这些事情他们碰都不能碰一下,否则惹恼了端王,消除爵位事小,要是波及亲族就事大了。 “那你想怎么办?” 武兰看了一眼吴淳,专业的事情还需要专业的人来办,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还是交给吴淳来办最好。 “浑水摸鱼,水越混越好!” 吴淳淡淡一笑,看向各家茶馆前的广告牌。 茶馆前迎来送往的小厮扯着嗓子宣传新剧:“吴太白二师兄首部大作《窦娥冤》今日上场咯,说书、戏剧样样都有,价格优惠,精彩无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 第128章 浑水摸鱼(1) 张奉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吴小友,对当今端朝朝政局势了解多少?” 见张奉没有明着回答自己,吴淳也不着急,琢磨了一下,回道:“当今端朝由端王周鸣玄一手把持,宠臣礼部尚书范严道组成新政派,唯端王马首是瞻,以平南王吴青玄为首的旧贵族式微,逐渐隐于朝廷,太子周华运辅国。” “不过……听闻端王老年昏聩,生了八个儿子,夭折了五个,剩下的三个儿子中,太子周华运与四王子周天岳倒是争个不停,而六王子周远景似乎躺平了,住在府里很少参与王储斗争。” 张奉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当今端朝看似平静如水,其实暗地里早就势如水火,新旧之争,王储之争,还有端王本身,也是一个大问题,这么多暗疾不除,端国的天下危矣。” “所以这就是你支持六王子争夺王位的原因。”吴淳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 张奉瞪大了眼睛, 满脸吃惊地看着吴淳, 没想明白,吴淳是怎么猜测出他支持的是六王子周远景。 吴淳莞尔一笑, 果然这一招真是百试不爽,诈一下就诈出来了。 能让自家大师兄无条件跟随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个臣,好歹是个君王或者争夺君王的皇室血脉, 而太子周华运和四王子周天岳都是争夺王位的有力人选, 身后底蕴深厚,而且出身很好。 排除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就是最有可能的那个选项。 六王子周远景是端王周鸣玄跟一个宫女所生,后来那宫女生出六王子后难产死去, 周远景被皇后一手抚养长大, 因为母亲身份卑微,从小没少受到宫里人的嘲讽,由于其丑陋的长相, 更被周鸣玄所厌恶,故而一直不讨喜。 吴淳说道:“那么老哥你与六王子曾经是至交好友,为了帮助他,你这才做了这样的事情,你想过没有,私自违反朝廷的法度,就算是你做的是好事,也会受到惩罚的, 难道你不怕害了六王子?” 张奉轻轻摇了一下头说道:“这批银子没有那么简单。当初马风的青州马帮劫走这批银子的时候, 你可知这批银子的用途?其实是青州知府联合盐商私自搜刮的民脂民膏,最后都会进入四王子周天岳的手里, 周天岳的外公就是扬州知名的盐商, 富可敌国,财富无数。” 停顿了一下, 张奉接着说道:“四王子谎称为皇冈, 实则是为了运输钱银到京都笼络各阶层官员, 后来这批银子辗转到了我的手里, 我就知道,这笔银子终究还是会重新回到四王子的手里, 所以,我就动了将银子运去赈灾的念头。” “这样一来, 四王子必然不会罢休,一定会派遣暗卫夺走这批银子,这样也就给他人落下了把柄,想必太子周华运是很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只要抓住了四王子的把柄,他就再没有争夺王位的资格。” 吴淳仔细地捋了一下思绪。 这笔银子本来是四王子贿赂官员的脏银,结果被张奉拿去赈灾,却不料被魔教给截胡了。 “这与六王子有什么关系?” 张奉说道:“除掉一个四王子,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成功, 而太子一党,这些年嚣张跋扈, 明里暗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忤逆之事,我料他早晚要倒台,最终还是由六王子继承大统。” 因为当今端王就这几个嫡子, 没了两个,当然就选第三个,这是祖制。 吴淳没想到张奉的算计如此长远, 除掉一个四王子,好歹给了六王子一个机会,要是四王子除掉了太子,依照四王子斩草除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忍六王子还活着的。 “老哥,现在那笔百万银钱被抢走,所以你以为你的计策成功了,四王子已经上钩了?” 张奉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 吴淳忍不住为张奉一阵心酸,要是他知道是魔教趁机劫走了白银,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老哥,你知道魔教这个组织么?” 张奉满脸疑惑看着吴淳。 吴淳叹了口气,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良久,张奉才闭上了由于惊呆张开的嘴巴。 没想到啊,倒头来他的算计便宜了魔教, 四王子没有上钩,结果自己还被冤枉了。 这算不算是自食其果啊! “你说是漕帮帮主李天龙与三司会审的提督相互勾结,构陷是我造成了白银大惨案?” 张奉陡然吓了一跳,惊呼道:“李天龙是扬州盐商商会的联合人之一,他背后站着的就是扬州盐商势力,也就是四王子背景,他这么做绝对是得到四王子授意,如此推测,他们是想害六王子啊。我与六王子相交甚密,经常有书信往来,要是他们拿来做文章,六王子岂有命在?” 张奉说完,眼睛翻白,几乎气得昏死过去。 吴淳与朱光武连忙扶着张奉,喊了几声后,掐着他的人中,半晌,张奉才又恢复了神智。 张奉满脸痛苦道:“看来四王子的动作远比我想象的要快,这下子六王子该如何是好啊?” 吴淳劝慰道:“老哥,当务之急应该找出银子,破解危局,只要破掉这个案子,证明你不是凶手,那么四王子的阴谋不攻自破。” 张奉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草,说道:“吴小友你说的对,只要破案他们就不敢拿六王子怎么样,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明日我就要被问斩,要是他们得逞,这个案子就无法再翻案了。” 吴淳苦笑了一下,眼前虽然有一个突破点,但是他可不敢踩这个雷。 流芳阁一窝的魔教余孽,要是这个炸弹爆出来,绝对能够引爆两江之地,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剿魔组织天山、端国谍报组照镜司,以及各路诸侯大军都会云集而来,只为了剿除魔教余孽,那时候死掉的人不计其数,所有相关人员都会被波及。 “老哥只管在牢里好好养精蓄锐,我自有计策,明日你问斩之日,就是我们反击之时,我要让珉州的官员都看看,什么是民众的力量!” 吴淳说完,看守监牢的官差走过来催促离开。 两人便给张奉留下一些药品和食物,便重新裹上黑色披风,穿上破阵军的军装,跟着武兰混出了珉州城监牢。 走到街道上,凡是见到破阵军的百姓都绕道而行,可见破阵军的威势之隆。 武兰骑在高头大马上,侧头看着假装成亲卫的吴淳,问道:“怎么,案件有眉目了?” 吴淳皱着眉头,没好气回道:“不要问,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武兰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吴淳此话无疑挫伤了她的自尊心。 武兰扬起鞭子,朝吴淳的后背抽了一下,眉眼一挑道:“这个世界就没有我把握不住的事情,你快给我说!” 吴淳揉揉背后的鞭痕,暗骂了声老女人,便将来自张奉的信息告知了武兰。 “所以白银大劫案看似是个单纯的盗窃案,实则里面参与的势力颇多,各种利益纷争掺杂其间,很难下手。” 武兰想了一下,也有点泄气。 现在不比以前,当朝端王更加看重文臣,对待贵族勋爵十分薄情,所以这些事情他们碰都不能碰一下,否则惹恼了端王,消除爵位事小,要是波及亲族就事大了。 “那你想怎么办?” 武兰看了一眼吴淳,专业的事情还需要专业的人来办,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还是交给吴淳来办最好。 “浑水摸鱼,水越混越好!” 吴淳淡淡一笑,看向各家茶馆前的广告牌。 茶馆前迎来送往的小厮扯着嗓子宣传新剧:“吴太白二师兄首部大作《窦娥冤》今日上场咯,说书、戏剧样样都有,价格优惠,精彩无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 第129章 浑水摸鱼(2) 翌日。 珉州府官衙内。 三位会审提督、珉州府道台沈承天以及漕帮帮主李天龙齐聚一堂。 在堂上的都是雄踞一方的大人物,别看李天龙身份低微,只是一个混江湖的草莽,不过在场的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李天龙的背后就是端国四王子,背靠有钱有权的皇子,他的生意才可以做的这么大,否则这些年早就被地方官员盘剥的一毛不剩了。 三位会审提督看了眼李天龙的神色,这才命令官差将案犯张奉押解上来。 这是问斩犯人的旧例,在处斩之前要见一面案犯,以确定是否证据确凿,免得冤枉了犯人。 这本就是一件冤案,可规矩还是要守的,无非是做出来给人看看。 李天龙此时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满脸严肃,气度不凡。 “大人们,案犯带到!”官差说道。 披头散发的张奉穿着囚服,拷着枷锁双膝跪在了堂上,一张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神色。 沈承天目光微微眯起,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这张奉平时为官就是个刺头,总是反对他的各种提议,这下除掉这个刺头,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看还有谁敢忤逆自己? 三位会审提督再次看了眼李天龙, 见对方面无表情, 挥手让王通判按照规矩来询问。 坐在末尾的珉州通判,就是上次被范霖带去构陷吴淳的官员, 此次白银大劫案也是他的份内之事,故而全程参与了其中。 王通判看着张奉狼狈的模样,眼角微微一缩。 “张奉,你可知罪?” “数日前, 你为一己之私将百万银两偷运他处, 为混淆视听,又派遣凶手杀害王涛以及亲卫数名,劫走银子藏匿在他处,如此等待风头过去, 你便可以独自占有百万两银子。你这番自导自演的闹剧, 没想到被漕帮帮主识破,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今日我们就要将你处以极刑, 以正视听,要是你能够说出藏匿银子的地方,我还能劝大人们对你网开一面,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休怪律法无情。” 闻言,张奉缓缓抬起头,扫视堂内众人。 着重在李天龙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收回眼神, 摇头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下官无话可说!” 王通判冷眼道:“张奉,我们给过你机会, 但这条绝路是你自己要去走的。” 张奉低着头, 没有说话,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死意。 李天龙这时插话道:“各位大人, 既然铁证如山, 就赶快宣判, 这案子一日不宣判, 我们一日也就不安宁啊。” 李天龙这话没有什么问题,但放在其他官员的眼里就意味深长了。 首先第一层意思是, 李天龙背后的四王子想将快点解决这个案子,似乎京城有来自其它方面的压力;其次, 这个“我们”也就包括在场的所有人,要是不解决这个案子,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天龙这句话,含有几分威胁,又含有几分同是一条船的意思,混迹官场多年的他们一听就明白了个大概。 “李帮主说的极是,这件案子早就应该断了,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三司会审的提督大人们点头同意, 沈承天也跟着应和了一声。 王通判见状,无奈的摇了一下头, 大家都催着要杀死张奉,再拖延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除非这个案件出现了转机, 可是? 有可能吗? 劫走白银的真凶过了这么久没有找到, 说不定早就携款逃出云熙行省了,而三位提督大人和李天龙忙着将案件栽赃落实,好给京城一个交代。 这下子, 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张奉。 “既然如此,午时三刻,拖出去即刻凌迟处死!” 王通判心一横,掏出堂上一快红色木签,一边宣判,一边扔在地上。 “大人且慢!!!” 这时,衙门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接着一群人迅速闯了进来。 说话的正是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子,身穿学子服饰,貌似是个有功名的秀才。 王通判刚要甩下木签的手迅速收了回来,脸上露出几分震惊。 大庭广众之下冲击官衙, 这个秀才是不想要前途了么? 恶了官场,以后你就算考上了进士,还怎么入朝当官? 李天龙朝知府沈承天说道:“道台大人平时就是这样管束治下百姓的?动不动冲击衙门干扰办案, 这要是进入京城四王子的眼里, 还以为你这里是慈善堂呢,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承天眼皮猛地一跳,他也没有弄清楚当前的状况。 这年轻人是谁啊,也太勇了,就这么带着人横冲直撞走了进来,难道就不惧杀威棒吗? 沈承天也气了,拍桌而起,站起身来呵斥道:“尔等不遵守法度,随意闯入衙门,成何体统,看门的三班衙役何在?” 官衙的都头头皮发麻,上前说道:“启禀府尊,外面人山人海,都将官衙给围住了,我们不敢妄动,只得把带头的几个拉了进来。” “嗯?为何凭空出现这么多人,难道都想造反不成?” 沈承天心里忐忑不安,在他的治下发生这样恶性的事情,可是严重威胁到他的乌纱帽了。 此时那走进来的几位年轻人,居中正是吴淳。 吴淳站出来解释道:“大人们,还是让我来解释一下。” “你就是那个吴太白!!!” 在场除了李天龙,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吴淳,都是因为这几日珉州城四处流传他的故事,知名度比流芳阁的花魁们都还要高几分。 “小生不才,今日特地来为我的师兄洗脱冤屈,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吴淳一句话说完,只听见衙门口蜂拥的人群发出震天的拥护声,要不是官差拦着,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沈承天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怎么什么事这家伙都要站出来横插一脚,本来案子都快落实了,关键时刻又出现了反复。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白银大劫案早就水落石出,已经没有丝毫冤情,吴淳你不去安心等待乡试揭榜,站出来捣什么乱?快快劝乡亲们离去,否则本官依照朝廷律法,治你一个干扰司法罪!” 吴淳笑了一下,沈承天以为威胁几句就能让他们屈服,真是可笑。 今日不将你们玩的团团转,就对不起我这么聪明的脑袋。 “大人们,这些乡亲们跟我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来的,那就是清白,清白,还是清白。” 沈承天见吴淳不上道,冷声道:“那你裹挟民意,意图要挟朝廷命官,居心何在?” 吴淳说道:“大人误会了,乡亲们前来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只是近几日《窦娥冤》十分火爆,乡亲们见猎心喜,便想过来旁观各位英明神武的大人们断案,根据朝廷例法,这不违反规矩。”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对吴淳说的《窦娥冤》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戏剧,竟然迫使这么多百姓歇业前来旁观办案,以前的他们可是退避三舍,生怕自己惹上官司,哪会这么积极前来观望? 这时,一旁的官吏便凑上去小声将《窦娥冤》给众位官员介绍了一遍。 听完后,三位提督大人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与吴淳站在一起的薛文璋,眼里露出见了鬼的神色。 这《窦娥冤》竟然还是薛文璋写出来的东西,而且还受到热烈的欢迎,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薛文璋是谁? 那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就是最低贱的官差都比他更强壮,更持久。 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大作呢? 绝对有内幕! 第129章 浑水摸鱼(2) 翌日。 珉州府官衙内。 三位会审提督、珉州府道台沈承天以及漕帮帮主李天龙齐聚一堂。 在堂上的都是雄踞一方的大人物,别看李天龙身份低微,只是一个混江湖的草莽,不过在场的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李天龙的背后就是端国四王子,背靠有钱有权的皇子,他的生意才可以做的这么大,否则这些年早就被地方官员盘剥的一毛不剩了。 三位会审提督看了眼李天龙的神色,这才命令官差将案犯张奉押解上来。 这是问斩犯人的旧例,在处斩之前要见一面案犯,以确定是否证据确凿,免得冤枉了犯人。 这本就是一件冤案,可规矩还是要守的,无非是做出来给人看看。 李天龙此时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满脸严肃,气度不凡。 “大人们,案犯带到!”官差说道。 披头散发的张奉穿着囚服,拷着枷锁双膝跪在了堂上,一张脸被头发遮住,看不清神色。 沈承天目光微微眯起,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这张奉平时为官就是个刺头,总是反对他的各种提议,这下除掉这个刺头,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看还有谁敢忤逆自己? 三位会审提督再次看了眼李天龙, 见对方面无表情, 挥手让王通判按照规矩来询问。 坐在末尾的珉州通判,就是上次被范霖带去构陷吴淳的官员, 此次白银大劫案也是他的份内之事,故而全程参与了其中。 王通判看着张奉狼狈的模样,眼角微微一缩。 “张奉,你可知罪?” “数日前, 你为一己之私将百万银两偷运他处, 为混淆视听,又派遣凶手杀害王涛以及亲卫数名,劫走银子藏匿在他处,如此等待风头过去, 你便可以独自占有百万两银子。你这番自导自演的闹剧, 没想到被漕帮帮主识破,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今日我们就要将你处以极刑, 以正视听,要是你能够说出藏匿银子的地方,我还能劝大人们对你网开一面,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么休怪律法无情。” 闻言,张奉缓缓抬起头,扫视堂内众人。 着重在李天龙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收回眼神, 摇头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下官无话可说!” 王通判冷眼道:“张奉,我们给过你机会, 但这条绝路是你自己要去走的。” 张奉低着头, 没有说话,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死意。 李天龙这时插话道:“各位大人, 既然铁证如山, 就赶快宣判, 这案子一日不宣判, 我们一日也就不安宁啊。” 李天龙这话没有什么问题,但放在其他官员的眼里就意味深长了。 首先第一层意思是, 李天龙背后的四王子想将快点解决这个案子,似乎京城有来自其它方面的压力;其次, 这个“我们”也就包括在场的所有人,要是不解决这个案子,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天龙这句话,含有几分威胁,又含有几分同是一条船的意思,混迹官场多年的他们一听就明白了个大概。 “李帮主说的极是,这件案子早就应该断了,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三司会审的提督大人们点头同意, 沈承天也跟着应和了一声。 王通判见状,无奈的摇了一下头, 大家都催着要杀死张奉,再拖延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除非这个案件出现了转机, 可是? 有可能吗? 劫走白银的真凶过了这么久没有找到, 说不定早就携款逃出云熙行省了,而三位提督大人和李天龙忙着将案件栽赃落实,好给京城一个交代。 这下子, 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张奉。 “既然如此,午时三刻,拖出去即刻凌迟处死!” 王通判心一横,掏出堂上一快红色木签,一边宣判,一边扔在地上。 “大人且慢!!!” 这时,衙门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接着一群人迅速闯了进来。 说话的正是走在最前面的年轻男子,身穿学子服饰,貌似是个有功名的秀才。 王通判刚要甩下木签的手迅速收了回来,脸上露出几分震惊。 大庭广众之下冲击官衙, 这个秀才是不想要前途了么? 恶了官场,以后你就算考上了进士,还怎么入朝当官? 李天龙朝知府沈承天说道:“道台大人平时就是这样管束治下百姓的?动不动冲击衙门干扰办案, 这要是进入京城四王子的眼里, 还以为你这里是慈善堂呢,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沈承天眼皮猛地一跳,他也没有弄清楚当前的状况。 这年轻人是谁啊,也太勇了,就这么带着人横冲直撞走了进来,难道就不惧杀威棒吗? 沈承天也气了,拍桌而起,站起身来呵斥道:“尔等不遵守法度,随意闯入衙门,成何体统,看门的三班衙役何在?” 官衙的都头头皮发麻,上前说道:“启禀府尊,外面人山人海,都将官衙给围住了,我们不敢妄动,只得把带头的几个拉了进来。” “嗯?为何凭空出现这么多人,难道都想造反不成?” 沈承天心里忐忑不安,在他的治下发生这样恶性的事情,可是严重威胁到他的乌纱帽了。 此时那走进来的几位年轻人,居中正是吴淳。 吴淳站出来解释道:“大人们,还是让我来解释一下。” “你就是那个吴太白!!!” 在场除了李天龙,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吴淳,都是因为这几日珉州城四处流传他的故事,知名度比流芳阁的花魁们都还要高几分。 “小生不才,今日特地来为我的师兄洗脱冤屈,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吴淳一句话说完,只听见衙门口蜂拥的人群发出震天的拥护声,要不是官差拦着,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沈承天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怎么什么事这家伙都要站出来横插一脚,本来案子都快落实了,关键时刻又出现了反复。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白银大劫案早就水落石出,已经没有丝毫冤情,吴淳你不去安心等待乡试揭榜,站出来捣什么乱?快快劝乡亲们离去,否则本官依照朝廷律法,治你一个干扰司法罪!” 吴淳笑了一下,沈承天以为威胁几句就能让他们屈服,真是可笑。 今日不将你们玩的团团转,就对不起我这么聪明的脑袋。 “大人们,这些乡亲们跟我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来的,那就是清白,清白,还是清白。” 沈承天见吴淳不上道,冷声道:“那你裹挟民意,意图要挟朝廷命官,居心何在?” 吴淳说道:“大人误会了,乡亲们前来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只是近几日《窦娥冤》十分火爆,乡亲们见猎心喜,便想过来旁观各位英明神武的大人们断案,根据朝廷例法,这不违反规矩。” 几位官员面面相觑,对吴淳说的《窦娥冤》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戏剧,竟然迫使这么多百姓歇业前来旁观办案,以前的他们可是退避三舍,生怕自己惹上官司,哪会这么积极前来观望? 这时,一旁的官吏便凑上去小声将《窦娥冤》给众位官员介绍了一遍。 听完后,三位提督大人满脸不可置信,看着与吴淳站在一起的薛文璋,眼里露出见了鬼的神色。 这《窦娥冤》竟然还是薛文璋写出来的东西,而且还受到热烈的欢迎,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薛文璋是谁? 那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就是最低贱的官差都比他更强壮,更持久。 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种大作呢? 绝对有内幕! 第130章 浑水摸鱼(3) 几位官员交换了眼神,良久,沈承天说道:“吴淳,这件案子已经证据确凿无疑,我知道你是救你的师兄,这份真情我们很理解,但法度无情,所以你别闹了,回去。” 来都来了,不拔下你几根毛,我怎么可能回去? 吴淳扫了眼跪在地上没说话的张奉,抬起头直视众人,正色道:“各位大人,我怀疑这件案子另有隐情,请求发回重审!” 一个提督拍桌呵斥道:“胡闹,这件案子已成了定局,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大堂上喧闹,左右,给我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以吴淳这么弱的体格,就算是不死也是半残了。 薛文璋这时站出来,对那个提督说道:“王伯伯,是我带师弟前来的,你要罚就先罚我, 我皮厚实, 禁打!” 王提督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要是打了薛文璋,回去他怎么跟副总督交代? 虽然副总督跟薛文璋早就断绝了父子关系,但血浓于水,难保以后又会闹出什么认祖归宗来,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来赌! 打也不是, 不打也不是,一时间众人陷入了为难。 这时,李天龙插话道:“三位大人,既然吴公子想发回重审, 择日不如撞日, 就在今日当堂重审,也给在站的各位乡亲们看看,这个案子有没有冤枉好人!” 三位提督想了想, 李天龙的建议也未不可。 要是单有吴淳和薛文璋在场,他们杀了张奉也就杀了,但此时珉州城的百姓都堵在门口,要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这会极大损害朝廷的威信。 “既然如此,就这样,那就由王通判主审此案!” 王提督是这件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他发话了, 其他人也就不敢反驳, 再说由低级官吏主审,高级官吏旁观, 这是三司会审的老规矩了。 王通判领命, 走到了主审桌案前,拿起惊堂木, 便见官差们横列两排, 发出威武声。 “今日当着乡亲们的面儿, 重审此案。” “原告乃是漕帮帮主李天龙, 控诉被告前任临安县县令张奉私吞百万两银子,以权谋私, 出钱雇佣杀手杀害王涛以及亲卫,劫走大量白银, 张奉!你可知罪?” 此时,张奉再次抬起头,坚定道:“下官冤枉,李天龙诬告下官,那百万两银子不是下官劫走,王涛以及亲卫更不是我雇凶杀害!” 吴淳在一旁,忍不住为自家大师兄心疼,好心办坏事,还背了一个大黑锅, 这运气真够背的。 这时劫走白银的李香凝说不定还在人堆里笑呢。 毕竟在她看来,这一出狗咬狗的戏码是她最喜闻乐见的。 王通判审问道:“那么你可否解释一下, 为何没有朝廷调令,你就私自将白银发送去两江总督府,你难怪不知道, 这完全违反了朝廷法令?” 张奉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两江洪灾, 数百万百姓有倒悬之急,洪灾之后是粮荒,千里田地被淹没,家园被毁之一旦,朝廷没有及时救灾,反而穷兵黩武与西霜古国争夺疆土,下官不忍见到百姓流离失所,故而派遣王涛押送白银送往两江总督府,只要钱到了行省银库,想必诸位大人便会第一时间出动救灾,下官绝没有任何私心,完全都是为了灾民着想啊。” 张奉的话导致众人出现一段时间的沉默,的确, 根据朝廷法令,凡是地方有灾情, 地方银库要是有银子就必须进行救灾。 但那时云熙行省的税收还没有收上去, 两江总督府的钱全部拿去围堵河道, 修缮河堤了,实在没有钱拿来救灾了。 所以张奉这样说没有丝毫问题,反而激起了在场许多人的恻隐之心。 门口围观的百姓们更是激动莫名,张奉如此舍己为人的举动让他们深受感动,这样的官才是值得他们拥护的好官。 “张县令在任期间,临安县风调雨顺,很少发生过大灾难,现在看来都是县令大人的功劳啊。” “这么好的官,就因此死了,太可惜了。” “是啊,张县令这是为了两江的百姓,朝廷应该网开一面啊。” 许多百姓都想到了张奉对他们的好,一时间都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见这番喧闹的场面,王通判沉着脸,连拍了几下惊堂木,喊了几声肃静,控制住了全场节奏。 接着他将目光看向李天龙,说道:“原告李天龙,被告张奉不承认你的控告,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天龙起身说道:“大人们,不要被张奉的说辞迷惑了,他正是利用了各位的恻隐之心,以此达到贪污巨款的目的,要是让他做成此事,那么大家因为情理便放过了他,而他劫走了银子又得到了名声,这正是他的计谋。” “不过幸好,我发现他的阴谋,并且动用自己的能量,全程跟踪了张奉实施阴谋的过程,这才没有让他得逞?” 王通判问道:“你可有证据?” 李天龙自信道:“大人,我有,而且人证物证俱在。” 李天龙首先拿出一封书信,递交了上去,“这是我从张奉雇的凶手身上搜出的书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张奉雇凶杀人的真相,还有张奉的亲笔签名。” 刀笔吏接过书信,用镊子小心夹起内部的纸张,然后摊开放在一张托盘上递给众位官员观看。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纸张上有什么特殊的气味或者毒药,也是一种常规的防备手段。 众位官员看完后,王通判神色一惊,上面果然是张奉的亲笔书信,而且内容足以说明张奉是雇凶杀人,劫走白银的主犯。 “带人证!”王通判接着说道。 不到一会儿,两个官差押着一个同样穿着囚服的高大男子走了上来。 那男子全身伤痕和刀疤,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江洋大盗类的凶人。 李天林说道:“大人们请看,这便是张奉雇的江洋大盗其中一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这个活口,只是核心人物带着白银离开,而这个人殿后才被我们所擒,书信也是从他的身上搜到的。” 王通判一拍惊堂木,质问那大汉道:“堂下何人?” 大汉洪亮的说道:“老子叫段阎王!” “我说的是真名!”王通判冷声道。 大汉摆了一下头,说道:“段八!” “你可认识你旁边这人?”王通判指向低着头的张奉。 段八咧嘴一笑,高声道:“妈了个巴子,这狗官烧成灰我都认识,就是他花钱雇了四十两,还有我几个兄弟去劫一批货。” “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一看,都是他娘的白花花的银子,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后来我兄弟们便想押着银子跑路,算我倒霉,被漕帮抓住了,老子认栽!” “你确定是眼前这个人雇了四十两让你去劫走白银?那些押送白银的官差呢,是不是也是你们杀的?”王通判询问道。 段八哈哈大笑,说道:“老子从不会说谎,就是这个狗官。那四十两银子只给了一半儿,被漕帮的人给搜去了,至于官差,也是我们兄弟几个杀的,这辈子够本了!” 吴淳脸色一沉,段八这些供词加上那封书信,证据确凿,想要给张奉翻案,几乎变得不可能了。 除非他能让段八改口,或者揭穿李天龙的阴谋,但这两件事情都不可能做到。 段八肯定是经过对方精心挑选的,要不是死囚,要不就是死士,在这件案子上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 第130章 浑水摸鱼(3) 几位官员交换了眼神,良久,沈承天说道:“吴淳,这件案子已经证据确凿无疑,我知道你是救你的师兄,这份真情我们很理解,但法度无情,所以你别闹了,回去。” 来都来了,不拔下你几根毛,我怎么可能回去? 吴淳扫了眼跪在地上没说话的张奉,抬起头直视众人,正色道:“各位大人,我怀疑这件案子另有隐情,请求发回重审!” 一个提督拍桌呵斥道:“胡闹,这件案子已成了定局,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大堂上喧闹,左右,给我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以吴淳这么弱的体格,就算是不死也是半残了。 薛文璋这时站出来,对那个提督说道:“王伯伯,是我带师弟前来的,你要罚就先罚我, 我皮厚实, 禁打!” 王提督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要是打了薛文璋,回去他怎么跟副总督交代? 虽然副总督跟薛文璋早就断绝了父子关系,但血浓于水,难保以后又会闹出什么认祖归宗来,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前途来赌! 打也不是, 不打也不是,一时间众人陷入了为难。 这时,李天龙插话道:“三位大人,既然吴公子想发回重审, 择日不如撞日, 就在今日当堂重审,也给在站的各位乡亲们看看,这个案子有没有冤枉好人!” 三位提督想了想, 李天龙的建议也未不可。 要是单有吴淳和薛文璋在场,他们杀了张奉也就杀了,但此时珉州城的百姓都堵在门口,要是不给他们一个说法,这会极大损害朝廷的威信。 “既然如此,就这样,那就由王通判主审此案!” 王提督是这件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他发话了, 其他人也就不敢反驳, 再说由低级官吏主审,高级官吏旁观, 这是三司会审的老规矩了。 王通判领命, 走到了主审桌案前,拿起惊堂木, 便见官差们横列两排, 发出威武声。 “今日当着乡亲们的面儿, 重审此案。” “原告乃是漕帮帮主李天龙, 控诉被告前任临安县县令张奉私吞百万两银子,以权谋私, 出钱雇佣杀手杀害王涛以及亲卫,劫走大量白银, 张奉!你可知罪?” 此时,张奉再次抬起头,坚定道:“下官冤枉,李天龙诬告下官,那百万两银子不是下官劫走,王涛以及亲卫更不是我雇凶杀害!” 吴淳在一旁,忍不住为自家大师兄心疼,好心办坏事,还背了一个大黑锅, 这运气真够背的。 这时劫走白银的李香凝说不定还在人堆里笑呢。 毕竟在她看来,这一出狗咬狗的戏码是她最喜闻乐见的。 王通判审问道:“那么你可否解释一下, 为何没有朝廷调令,你就私自将白银发送去两江总督府,你难怪不知道, 这完全违反了朝廷法令?” 张奉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两江洪灾, 数百万百姓有倒悬之急,洪灾之后是粮荒,千里田地被淹没,家园被毁之一旦,朝廷没有及时救灾,反而穷兵黩武与西霜古国争夺疆土,下官不忍见到百姓流离失所,故而派遣王涛押送白银送往两江总督府,只要钱到了行省银库,想必诸位大人便会第一时间出动救灾,下官绝没有任何私心,完全都是为了灾民着想啊。” 张奉的话导致众人出现一段时间的沉默,的确, 根据朝廷法令,凡是地方有灾情, 地方银库要是有银子就必须进行救灾。 但那时云熙行省的税收还没有收上去, 两江总督府的钱全部拿去围堵河道, 修缮河堤了,实在没有钱拿来救灾了。 所以张奉这样说没有丝毫问题,反而激起了在场许多人的恻隐之心。 门口围观的百姓们更是激动莫名,张奉如此舍己为人的举动让他们深受感动,这样的官才是值得他们拥护的好官。 “张县令在任期间,临安县风调雨顺,很少发生过大灾难,现在看来都是县令大人的功劳啊。” “这么好的官,就因此死了,太可惜了。” “是啊,张县令这是为了两江的百姓,朝廷应该网开一面啊。” 许多百姓都想到了张奉对他们的好,一时间都说起他的好话来了。 见这番喧闹的场面,王通判沉着脸,连拍了几下惊堂木,喊了几声肃静,控制住了全场节奏。 接着他将目光看向李天龙,说道:“原告李天龙,被告张奉不承认你的控告,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天龙起身说道:“大人们,不要被张奉的说辞迷惑了,他正是利用了各位的恻隐之心,以此达到贪污巨款的目的,要是让他做成此事,那么大家因为情理便放过了他,而他劫走了银子又得到了名声,这正是他的计谋。” “不过幸好,我发现他的阴谋,并且动用自己的能量,全程跟踪了张奉实施阴谋的过程,这才没有让他得逞?” 王通判问道:“你可有证据?” 李天龙自信道:“大人,我有,而且人证物证俱在。” 李天龙首先拿出一封书信,递交了上去,“这是我从张奉雇的凶手身上搜出的书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张奉雇凶杀人的真相,还有张奉的亲笔签名。” 刀笔吏接过书信,用镊子小心夹起内部的纸张,然后摊开放在一张托盘上递给众位官员观看。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纸张上有什么特殊的气味或者毒药,也是一种常规的防备手段。 众位官员看完后,王通判神色一惊,上面果然是张奉的亲笔书信,而且内容足以说明张奉是雇凶杀人,劫走白银的主犯。 “带人证!”王通判接着说道。 不到一会儿,两个官差押着一个同样穿着囚服的高大男子走了上来。 那男子全身伤痕和刀疤,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江洋大盗类的凶人。 李天林说道:“大人们请看,这便是张奉雇的江洋大盗其中一人,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这个活口,只是核心人物带着白银离开,而这个人殿后才被我们所擒,书信也是从他的身上搜到的。” 王通判一拍惊堂木,质问那大汉道:“堂下何人?” 大汉洪亮的说道:“老子叫段阎王!” “我说的是真名!”王通判冷声道。 大汉摆了一下头,说道:“段八!” “你可认识你旁边这人?”王通判指向低着头的张奉。 段八咧嘴一笑,高声道:“妈了个巴子,这狗官烧成灰我都认识,就是他花钱雇了四十两,还有我几个兄弟去劫一批货。” “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结果一看,都是他娘的白花花的银子,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后来我兄弟们便想押着银子跑路,算我倒霉,被漕帮抓住了,老子认栽!” “你确定是眼前这个人雇了四十两让你去劫走白银?那些押送白银的官差呢,是不是也是你们杀的?”王通判询问道。 段八哈哈大笑,说道:“老子从不会说谎,就是这个狗官。那四十两银子只给了一半儿,被漕帮的人给搜去了,至于官差,也是我们兄弟几个杀的,这辈子够本了!” 吴淳脸色一沉,段八这些供词加上那封书信,证据确凿,想要给张奉翻案,几乎变得不可能了。 除非他能让段八改口,或者揭穿李天龙的阴谋,但这两件事情都不可能做到。 段八肯定是经过对方精心挑选的,要不是死囚,要不就是死士,在这件案子上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