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长列》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一章 剑落红尘 列车在行驶,车厢内,除了些许的轮轨运行声,此外便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那是一男一女,彼此依靠在一起,紧闭着双目,陷入着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沉睡。 他们二人的衣着都很是普通,样貌也不算惊艳,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女的长相还颇为明丽,口鼻间透着几分灵动,而男的就只是容貌平平,找遍词句,也只够得上端正一词。 两人的座位靠在车厢有窗的一侧,窗外的景色很美,山川,湖泊,草木,高楼,不停地变换,让人难以理解他们究竟坐的是哪条线路的列车。 而车厢内,自始至终,也只有他们二人,这沉睡的二人。 终于,在离开最后一座高山后,窗外不再有地面上的事物,而是直入云端,至满眼繁星。 在无数璀璨星光的映照下,离窗户更近的男人率先从昏睡中苏醒。 在他还未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女人也睁开双目,从一片迷离中同样变得惊讶不已。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刚要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下一秒,车厢猛得开始震颤,吓得两人连忙抱在一起。 男人紧抿着嘴唇,而女人则不受控制地呜咽起来,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不知道,他只能将女人搂得更紧,眼睛不断张望,希望能发现些端倪。 可惜,这里的一切太过神秘,也没有人能给他们说清这里的情况。 在愈加剧烈的摇晃中,窗外的星光也开始躁动和支离,无数光芒糅合成一种异样的白色,并且亮度不断地提高,直到再也让人睁不开眼睛为止。 此刻,车厢不再剧烈晃动,男人感觉一切的感官都在被剥离。 突然,他再也感觉不到怀中的女人,他想要睁开眼,但是睁开过后,也只有一片白光茫茫。 男人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悲痛,充斥着对未知的惧怕和失去女人的痛苦。 再之后,男人的情绪貌似也被白光冲散,他开始回忆自己和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列车厢之中,然而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来。 又不知多久,男人最后的一丝想法也被掐灭,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还是自己。 直到,白光中涌现出一个黑点,男人的思维跟着黑点重新开始汇聚。 而当黑色布满整个空间之后,男人也再次清醒过来,不过他睁眼过后,却是发现自己在一处充满华夏古代风格的房间之内,而他的脑海中,不知从何处塞来了四个大字,上书道: “剑 落 红 尘” …… 很久以前,徐承是不相信奇迹的,从小他就信奉着按部就班的做事原则。 他就像鱼群中的一只小鱼,只会跟着鱼群不断来回游动,让他自己往外走一步,那是万万不可以。 徐承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人不听安排,明明有别人为自己规划好了需要做的事,那自己不就可以省下很多的脑子,来思考自己的其他事情了吗? 不过世界的运行规律,好像在告诉徐承,如果总是任由摆布,那么到最后,他就只能沦为冥冥众生,只能被同化和边缘化。 所以徐承挣扎过一段时间,象征性地,符合所有人对一个人成长的认知:叛逆,然后懂事。 可是徐承并没有获得快乐,他在自己成年的那一刻发现,原来自己可能就只能做一个“普罗大众”,那为什么还要继续彰显自己的不同呢? 所以徐承又变了,变得更加听话,即便有其他人告诉他,他应该更有个性一点,可是他也只会做做表面功夫,然后又会陷入到机械的循环中去。 直到一个女孩的出现,徐承终于是第二次,为了自己游出了鱼群。 至于第一次,是他想要玩游戏,而偷偷跑去了网,在别人后面看了一夜,之后回家挨了顿赔本的混合双打。 第一次是自己太年轻,这一次自己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徐承这般想到。 再之后的事,徐承有些记不清了,他模糊地记得,自己应该和女孩在一起了,至于最后有没有修成正果,徐承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回忆。 现在的他,有其他事情要做,那就是好好地劈柴,免得明天膳食坊没有足够柴火的来给整个门派烧火做饭。 可是徐承身边的两个半大小孩明显是不同意的,他们正听到现在这个年纪最感兴趣的男女之事,怎么能就这样停下来呢。 “承叔,后面发生什么了,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承叔承叔,你是不是那种他们经常说的再世宿慧之人啊,你会不会很厉害啊?” “承叔,那个姑娘有没有和你一起转世啊?” “承叔,一般这样的人在话本里不都是主角吗,你怎么在这儿蹲着啊?“ “承叔,你是藏在膳食坊的是不是,你其实是门中隐藏实力的绝世大修对不对?” “承叔,为什么前两天我们去偷看灵珠峰练功,你不带着我们俩跑啊?” “还有上个月灵玉峰的师姐说感觉每天用膳的时候,都有些男修在偷瞟她们,承叔你瞬间脸色不正常,是怎么回事啊?” 一高一矮两小孩,围在徐承身边叽喳个不停,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崇拜的意味在里面,后面说的话,是越说越不中听。 徐承也不知道这两小子是故意的,还是童言无忌,只好停下手中动作,眯着眼来回审视两人。 徐承皱纹渐起的脸上扯出不明所以的怪笑,大概是心里在盘算待会儿怎么收拾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小子。 恰逢此时,另有一位中年微胖男子,从不远处的厨房中走来,应是听见了方才徐承三人的聊天,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承叔要真是什么穿越者,重生者,还能在这儿和你们一起劈柴啊,快快快,把柴火抱进来,现在正需要旺火呢。” 男子说完,提起脚边的一捆干柴,便回头往厨房内里走了。 那俩男童见状,互看一眼,讪笑几声,也纷纷抱上几捆柴火,往屋里走去,只留下徐承一人,继续在屋外劈柴。 徐承正将斧头刻进一块一人宽的木桩中,忽得三道流光落下,徐承定睛一看,却是三位衣着光鲜亮丽,举手投足都标明着“仙家子弟”的修士。 一共两男一女,三人落地后,连正眼都未给徐承一个,便径直走向膳食坊的厨房之中。 徐承肉眼难见地微撇嘴角,但随后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继续挥舞着斧头,劈开一个又一个木桩。 室内,先前说话的微胖男子,此刻恭敬地站在三名修士面前,与领头的清冷女修交流着。 大约说了半刻钟,女修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纸,其上以某种朱红笔墨,书写着仙家符文。 微胖男子接过符纸,毕恭毕敬地答着“一定善用”。 女子收到回答,也欣然点头,随即就要离开,而她一回头,便看见鬼鬼祟祟朝这儿张望的两名男孩。 女子偏过头,冷声朝微胖男子问道:“严师弟,往日这膳食坊的后厨就只有你和门口劈柴的杂工,今日为何多了两名男童,是你下山收回来的?” 微胖男子点了点头,回道:“是的晁师姐,我去年回乡探亲,在亲族之中发现我这两名堂侄都有些修仙天份,便带回了山中。 可惜经过外务堂刘长老的测验,他俩都是仙脉与仙魂五行相悖的废仙命,所以也没能拜得门中。 但我又答应了族中长辈,要好好照料他们,索性上报门中,把他们留在膳食坊,做两个帮厨杂工,留在仙山中,也能多挣些钱财,以后下山更好成家立业。” 晁师姐闻言微微点头,盯着两名男童看了半晌,后冷不丁地开口道:“仙脉与仙魂五行相悖,那仙种呢,是何颜色?” “都是苍色。” “那就是还能练气,对?” “理论上……是的。” “嗯,此前严师弟为家师准备的灵膳颇合她老人家的胃口,她不止一次说过要我代她答谢你,此前问过严师弟多次也没有结果,那我今日赠你这两位堂侄一份机缘,总说得过去?” 严师弟闻言先是一愣,后流露出震惊脸色,他知道这晁师姐的师傅是附近修仙势力中闻名的博学大能,如果这晁师姐要给两人一份机缘,那没准真的能令他们走上修仙之路。 故而严师弟略带结巴地把两人喊了过来,让他们跪着好好感谢晁师姐。 晁师姐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面容,不过此刻脸色也柔和了几分,她轻轻开口说道:“你们两人姓名为何?” 略高的男孩先朗声开口说道:“严逸风。” 而略矮的男孩则是有些害羞,声音细微地说道:“严停云。” “好,逸风停云,你们听好了,这是《化脉真解》,能规避仙脉的五行属性,吸收外界灵力,从而使仙脉与仙魂五行相悖之人,也能成功习得仙法,不过效率自然大为降低。 但我相信,有志者方能修得大道,希望你二位,能以此为机缘,堪破仙路关隘。” 说着,晁师姐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本古朴典籍,交给了更为外向的严逸风,随后领着两名男修,在严师弟和逸风停云的感激声中,离开了膳食坊。 待晁师姐等人走后,严师弟带着逸风停云,走到一处偏僻角落,一脸严肃地吩咐他二人在有所领悟之前,莫要声张此事。 不过稍后也特许二人,今后膳食坊的杂务可以少做一些。 本就向往修仙的两名少年,一年前来到仙山却被拒之门外后,一直因此而伤心和遗憾,纵使年少寡愁,也难以消融这份痛苦。 如今终得仙法,虽然依旧前路难明,不过总算是有走出去的希望,他二人怎么能不兴奋。 而在心情激荡之余,年少几分的严停云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背身离去的严师弟,他开口道:“阗洸小叔,我们能把这个给承叔看吗,他也能修仙吗?” 严阗洸没有想到严停云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愣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行,徐承他……情况不一样的,给他也没用,别去他那儿瞎说,听见没。” 逸风和停云两人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少年嘛,心思再细腻,哪会思考得那么多,没到半刻的功夫,便双双沉浸在《化脉真解》之中去了。 严阗洸走到一处炉灶面前,看着逸风停云二人怔神片刻,随后又望了眼窗外徐承劈柴的方向,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终究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再之后,严阗洸从晁师姐那里接过的一叠符纸中抽出了一张,口中念念有词,一阵火红灵光闪过,随即一团完美的橘色烈焰,便在他的手中形成。 严阗洸又一掐法诀,那团烈焰噌得溜进炉灶之中,不消片刻便将锅炉烧得火热。 严阗洸此刻已没有去想两名堂侄的事情,他还得专心料理眼前的灵膳,方才晁师姐送来专用的火符,就是告知他,门中将有大客到来,需要他精心筹备。 屋外,徐承又劈好了两捆木柴,提着便往屋内走去。 来到门口,他先是看见严阗洸操纵着灵焰与锅炉,来回翻转查看,便如凡人大厨一般。 随后又瞧见厨房的角落里,严逸风和严停云两小孩,凑在一起,应是在阅览某种书籍。 徐承默不作声,轻轻将木柴放在了门口,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内。 他也没有再去劈柴,因为他知道今日严阗洸有其他的工作,不会再用到这些普通的柴火。 徐承独自走到膳食坊背后的一处山崖处,从一颗树的树洞里掏出了一壶看上去就有些念头的酒壶,拔开酒塞,对着嘴就是一大口。 随后他斜倚着古树,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灌酒。一片又一片地云雾飘过,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感伤。 就这般,时间以时辰为单位流逝,徐承在清风淡酒中朦胧睡去,直到一阵响彻整个清灵门的钟声赫然响起,徐承才猛地惊醒。 徐承正抹着嘴角,感慨又混过了一日,然而下一秒,他便察觉到了不对,皆因平日的钟声只敲三声,可今日却是连敲九次,声声高过前次,直至第九次,天空中更是直接震出了道道玄奥金纹,衬着夜空,若白昼一般。 “出大事了!”徐承在心中暗道。 【新书求支持】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二章 善意 如果问一个风川州的修真之人,哪个才是这一州内最具实力的修真门派,那么他们的回答必然是五花八门,各有各的道理。 但若是问哪一个区域的修真门派最能代表整个风川州的整体修真水平,那么大多数人都会提到“望川领”这个地方。 望川领作为风川州的核心地带之一,乃是风川州的修真发源所在,经过诸多纪元的发展下来,自然是无数大宗巨擘林立。 清灵门自本纪元之初建派,迄今已有万年道统,其现任掌门更是神悟境巅峰,只差一步,便能迈入下界之中的最高境界—闻道境。 可惜啊可惜,清灵门当代掌门因年少成名,又恰逢本纪元已至末声,迫切要带领清灵门渡过会元关隘的掌门,一路上为自己和宗门树下不少敌人。 虽说神悟期的清灵掌门已算是一州强者,但是,这可是仙凡十三州之一的核心区域,一个宗门有好几个闻道境大能也不稀奇。 即便近些年,清灵掌门有所收敛冲动冒进的性子,可好巧不巧,终于还是惹到了一方名为魔刹宗的魔道顶级势力。 前些日子里,清灵掌门放下脸面,主动向魔刹宗低了头,可惜魔刹宗哪儿是那么好说话的主,在接受了巨额的赔偿后,却还是将清灵掌门给赶出了山门。 无奈之下,清灵掌门只好寻求其他与魔刹宗地位相等的门派相助,今日,便是定好的商谈时间。 傍晚时分,清灵掌门正和浮云仙朝的来使相谈甚欢,看样子已经有一套解决办法,所以言语间,甚至讨论起了今日膳食坊的灵膳格外有特色,是浮云仙朝之内,也少见的珍馐绝味。 然而,数道血光自天边呼啸而来,直挺挺轰击在清灵门的护山大阵之上。 清灵门祖灵山巅的灵钟大震,提醒着所有门人有大敌来袭。 浮云仙朝的使者,看着玄奥金纹之外的血色弥漫,大呼道:“竟是魔刹宗的贼子偷袭!”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清灵门之人还想倚靠浮云仙朝去和魔刹宗谈判,而浮云仙朝也以为魔刹宗不至于猖狂到,知晓他们仙朝来访,还要大举攻伐其他门派。 魔刹宗这一手,可谓是出其不意而又恰合他们的魔道作风,行事无忌无畏。 钟鸣地摇,山林动荡,一些修道年岁不长的清灵门人,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道法异象,整个山门之内,霎时便变得混乱不堪。 一些修为较高的弟子,自然是在奋力挽救局势,可他们也骇然于那漫天血色威势,行事间的胆量与底气,比之平时小了不少。 至于门内的顶尖大修,此时已然在祖灵山聚集,除了一两名去维护弟子秩序的长老外,就连平日里闭死关的隐世长老,此刻也纷纷到场。 魔刹宗的道法凶威赫赫,明眼看去就知道笼罩在清灵门上空的大阵,应是撑不过今晚。 以传武长老为首的,想的是趁着大阵还在,召集所有门人撤离山门,寻求后路。 而以常务长老为首的,却是出乎意料的,求一死战,捍卫门派尊严。 撤离派之中,更有分歧,一面是集体撤离,一面想的是以寻常门人弟子为饵,保全真传及核心门人的安全。 清灵掌门罗子仪,眼看着面前各个同门争执不休,他恩师的道侣在其中,高他好几个辈分的老祖宗在其中,与他一同成长的师兄弟在其中,小他两三个辈分的徒子徒孙也在其中。 罗子仪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看着众人,心中不经意升起一份悲凉,想他如此天骄,门派正是兴旺之际,却陡然落得如此境遇。 他晃神间似回到初拜清灵的那一段时光,他想,当时在恩师的座下,若是没有立下掌门宏愿,今日是不是自己已然闻道,而自己便不会如此困窘。 “不,如果不是因为我,清灵门又何至于此……” 罗子仪怅然自言,他知道自己才是导致清灵门走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 不知是因为此刻被强行绑在了一根绳上,还是心中的善心使然,同样一直在观察着清灵众人争吵的浮云仙使,在察觉到罗子仪面容愁肃,尽是自责懊悔之意时,悄然来到他身旁,并开口劝道: “罗掌门,现在可不是羞愧懊恼的时候,清灵门上下,还在指望您呢……” 也许是魔刹宗的攻势更强了几分,震得清灵门大殿愈发摇晃,也许是浮云仙使的劝导令罗子仪迈过了心头的那道坎。 总之,罗子仪终是回过神来,将众人的议论给止住,在思索片刻后,力排众议,将后续的安排一一布置下去。 膳食坊的山头上,此刻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身影,平日里的杂工们,早已被吓得躲到山下去,而严阗洸则是知道如此攻击下,躲哪儿也不好使,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膳食坊中,等待门中高层,下达最后的指令。 而他的两个堂侄,严逸风以及严停云,自然也紧紧跟在他身边,对他们兄弟二人来说,严阗洸就是他们最大的依靠,他们别无选择。 严阗洸带着逸风停云,躲在他自己的别院内,他将能启动的阵法尽数展开,并且打出一个又一个的传讯灵符,希冀获得一些好消息。 严逸风和严停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坐在厅堂的一角,互相倚在一起。 他们也没有心思去帮忙,血光弥漫的骇人夜空以及不断摇晃的地面,没吓得他二人啼哭,已算他们心性坚毅。 少顷,严阗洸手中的传讯灵符一干二净,收回来的,大多也是自顾不暇的哀诉。 唯有灵珠峰晁盈鹊的回话,令他升起几分希望。 晁盈鹊,也即是早些时候带来火符的晁师姐,于回信中告诉严阗洸,掌门已有决断,其会率门中的神悟境前辈迎战魔刹宗,而其他门人需趁此时,在神悟境之下的各位长老执事的指引下,暂时撤往安全所在,以备后患。 晁盈鹊不清楚负责膳食坊这一片的长老是谁,不过她让严阗洸先准备一番,若掌门等人皆已出战,还没有长老前来接应,那就可以来灵珠峰找她和她的师父。 有晁盈鹊担保,严阗洸心情顿时轻松几分,他回头看向逸风停云,告诉了二人此事,逸风停云也长舒一口气,害怕的神情稍稍缓和。 不过待三人正要起身收拾随身行李之时,停云突然发问:“你们……有看见承叔去哪儿了吗?” 严停云说完便看着严阗洸,而严逸风其实和停云一样有这样的疑问,只是还没来得及问,所以此刻也只能从严阗洸这里寻求答案。 严阗洸被问得一愣,说来他从做灵膳开始就一直没见过徐承,况且这些年徐承一直这样,只要是自己要为门中贵客烹饪,便不会打扰自己,第二天需要他的时候,自然就会出现。 严阗洸想到徐承的一些情况,怀疑他是不是跟着其他杂工一起,都往山下逃去,不过转念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觉得徐承并不会抛下自己独自离开。 可现在他顾不得去找徐承了,他需要保证严逸风和严停云的安全。 所以在一番思索后,严阗洸只能对二人说道:“徐承他应该能照顾好自己,我们先收拾好东西再去寻他。” 说完,严阗洸招呼着两人尽快去收拾行李,免得错过了时候。 正待三人重新在园中集合,在他们的角度,恰好能看见,从祖灵峰巅,飞出十数道,闪烁各式各样灵光的身影,是清灵修士,驾着各自灵器,去往门外迎战魔刹宗。 霎那间,血光之外,炸开无数颜色形状各异的“烟花”。 严阗洸只是一介凝丹境修士,眼力尚不足以看到血光之外的战斗细节,他只能模糊知道哪道光是自家的修士,哪道光是魔刹宗的凶人。 天空之中,清灵门与魔刹宗的战斗呈现胶着态势,严阗洸当然是希望自家能赢的,不过方才从几位门中熟人那里得知,此次前来攻门的,极有可能存在闻道大修。 那可是严阗洸见都未见过的境界,他如何能够想象,但他知道,此番争战,自家定然是讨不了好。 所以严阗洸也没有傻楞在原地观望,而是带着逸风停云两兄弟,出了别院,往山脚走去。 叔侄三人走在半道上,严阗洸思来想去之下,觉得不找找徐承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而且严逸风和严停云路上不止一次问过徐承的去向。 故而严阗洸又领着两人,去了平日里徐承可能会待的地方。 直至走到徐承醉酒昏睡过去的悬崖边,严阗洸看见被扔在一旁的空酒壶,他知道徐承方才应该就在这个地方。 同时地上还留有一页宣纸,上写着:“找到这里就赶快去逃命,我先走了。” 严阗洸微微一笑,知道徐承应是没事,随后带着两兄弟便快速朝山下走去,还无法持久运转飞行灵器的他,只能从山下往灵珠峰走去。 然而等他三人来到山脚的兽苑后,却发现寄养在此处的乘兽,早已不知被谁牵走,要知道清灵门虽不是什么顶尖大派,但是占地依然极广,若没有乘兽,按他们三人的脚力,起码也得走上数个时辰才能走到灵珠峰。 此时的严阗洸颇为懊悔,为何当初没有狠下心来买一方渡空灵舟,明明按他这些年的积蓄,早就可以买下数个灵舟。 正犹豫是再等等门中长老,还是拉着逸风停云两兄弟,以疾走法术赶紧前往灵珠峰的严阗洸,却在焦急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洸子,我说了你缺了不行啊。” “承叔!”严逸风以及严停云闻得来人言语,立马认出了是徐承。 而严阗洸当然也认得出徐承的声音,猛地回头,更是惊喜万分,这是因为徐承的身边还牵着两头似鹿非鹿、似马非马,又生有六蹄、毛皮铁灰的古怪生物。 “这两头异足驹可是我千辛万苦给牵回来的,快一起走。” 徐承翻身上了一匹异足驹,顺手将严逸风给提到身前坐好,而严阗洸抿着嘴严肃地道谢之后,也带着严停云骑上这救命的乘兽。 坐上马背,两人也不多说废话,连连驱使乘兽向灵珠峰的方向奔驰。 在前行间,严阗洸瞥见了徐承所骑的异足驹身上,挂着一把古朴的青灰长剑。 “徐承,你又把它找出来了啊?” 严阗洸双眼注视着前方,面不改色地询问道。 徐承闻言半晌没有回话,令严阗洸怀疑他是否没有听见,正待严阗洸要再开口时,徐承简单而又无所谓地说道:“当然得找出来,不然清灵门要是垮了,我还不好来这儿要呢。” 闻言,严阗洸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徐承就是这般性子,表面上总是那般风轻云淡和洒脱放浪,实际心里压抑着不知其数的感情……还有秘密。 “承叔,这把剑是什么啊,你真是藏在咱们膳食坊的高手啊?” 和徐承同骑一匹马的严逸风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一时间也有些好奇,外向的他想也没想就问出了口。 徐承听到后只是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严逸风的问题,而离得不远的严阗洸则是想要出声提醒,让严逸风不要再问。 然而,严阗洸刚才喊出严逸风的名字,天空剧变陡生。 却见一直和血光对抗的各色灵光,已然逐渐汇聚在一起,即便是地上的凡人,也看得出那些灵光相较此前已暗淡不少,可是那漫天血色却丝毫未减。 并且令清灵门众人绝望的是,在血光之外,竟是逐渐升起一颗硕大的灰暗巨球,其表面上有无数狰狞魔物,不断嘶吼挣扎,似要冲破巨球,为害人间。 那巨球之大,堪比满月,霎时遮住了半边天际,而血光之下,护山大阵的金光也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只见代表清灵门的各色灵光再度散发耀眼光芒,汇成一道惊人的灵气长枪,攻向魔物黑球。 然而下一秒,原本压制着护山大阵的血光如海浪般腾起,竟是形成一堵巨墙,硬生生挡下长枪。 长枪炸裂,恢复为十数道分散流光,而魔物巨球也适时而动,直接忽略了众人的阻拦,直接砸落在大阵之上。 早已因为抗衡血光而受损严重的护山大阵,此刻更是发出法阵崩坏的不妙声响,即便祖灵山上的灵钟不断敲击,想要修复大阵,但依旧是无济于事。 最终,伴随着无数恶灵魔怪的嘶吼,清灵门的护山大阵终是被大破而开。 山石崩倒之间,更有魔物脱离巨球,于深林溪谷中,搜寻一切活物,化作他们的腹中美餐。 这天塌地陷,妖魔横行之景,令人心生惧意,而更令严阗洸和徐承等人心凉的,是他们眼睁睁看着,灵珠峰上,有数道灵舟行驶而产生的光芒闪烁,并从他们的头顶疾速飞过。 他们知道,灵珠峰没有等他们,而整个清灵门此刻,也不会有人再等他们,接下来,便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传统戏码了。 【新书求推荐】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三章 火光剑影 严阗洸从步入修真一道伊始,便是在清灵门下修行。 要说严阗洸能拜入清灵门,也是托了他仙魂奇特的福分,可惜他的仙种不佳,仙脉也较为驳杂,没能完全对应仙魂之五行。 再加之严阗洸本人的志向也不在寻求大道上,故而虽然拜得大派,但是这数十年过去,也只是凝丹境界。 如今面对这惨烈景象,严阗洸心中是加倍的后悔,如果当初能多下几分心思在修行上,那他现在也勉强能步入解婴境界,虽然仍够不上今日争斗的局面,但起码自保的能力还是多了好几倍。 何况现在他还带着两名孩童,要保护两人更是难上加难。 幸好还有徐承同行,可是…… “唉,他和我也是半斤八两……”严阗洸心中默然道。 因大阵破碎,现下两匹异足驹都受到惊扰,没个片刻还使唤不了,趁着这点时间,严阗洸也是在心中下了决定,随即转过头来,朝着徐承认真说道: “徐承,往山外冲,我们得一起走,不然谁都没希望逃出去!” 徐承点点头,其实他心中也是这般想法,他们两人相互照应着,才能更好地保护对方和逸风停云两个孩子。 大约两刻钟后,异足驹总算是安静下来,而这山野之间少了方才的大阵金光和漫天血色,又重新变得深邃幽暗起来。 从天而降的诸多魔兽,在黑暗中搜寻着每一个活物,要将其吞噬殆尽。 不宜久留! 徐承四人的脑中皆是如此想法,所以在异足驹平静后,立刻便调转马头,朝山门外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不断有魔兽嘶吼从山林中传来,其间夹杂不少呼救之声与禽兽呼啸之声,徐承他们明白这是门中的凡人、低阶修士以及门内豢养的各式灵兽,遭到了魔兽侵袭。 但是他们现在是自顾不暇,根本就没存半点营救意思,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赶快逃出门中,再寻其它出路。 异足驹的速度很快,全力奔驰起来,不比那些普通的仙舟来得慢,不过仙舟毕竟是在天上飞的,可以不避曲折,且凌空而行更有仙家味道,故而大多数修道之人出行,都会选择可以飞的灵器和乘兽。 徐承和严阗洸选择的方向是灵珠峰仙舟飞行的方向,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追上灵珠峰众人,而是别有所图。 灵珠峰未有等他们到便起飞逃离,严阗洸知道这是情理之中,不过既然他们先行飞走,那严阗洸和徐承心想,恰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毕竟魔刹宗围攻清灵门,必然不可能是攻破山门就算完事,他们一定会分出人手,设下包围圈,拦截逃走的清灵门人,以绝后患。 但是,一旦有灵舟在前,守在这个方向的魔刹宗弟子,必定会被牵制走大部分人。 再按常理来说,修道门派的争斗,虽不避讳伤凡人性命,但终究不会故意去故意杀害。 所以徐承他们就是赌这一手,看能不能平安逃出魔刹宗的包围圈。 没有护山大阵的保护,严阗洸一行人出清灵门出得很顺利,平日里守山门的弟子也死得死,逃得逃。 早熟悉膳食坊中生活的严逸风,怔怔回望着身后飞速远去的清灵门众山峰,先是低矮的膳食坊山头隐没在群山之间,再是常去的灵珠峰和灵玉峰也在黑暗中辨不清样貌。 忽地,连连响起几声巨响,似惊雷炸响,却见黑暗中,腾地亮起无数火光,原是魔刹宗的修士,用秘法轰碎了几座山峰。 磅礴的灵力碰撞,使得许多建筑坍塌损毁,又被无端引燃,随后加上魔兽肆虐引起的骚乱,整个清灵门此刻,混乱得不成样子。 这一幕幕景象,在少年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悲伤印象,最令他难以理解的,是明明大家都是那般亲善和努力,为何却要遭受这般灭顶之灾。 也不知道是胆颤于魔门凶煞,还是悲凉于家门破灭,不知不觉间严逸风已是在抽泣不止,反倒是平日里内向寡言的严停云,更是坚强几分,虽也一脸恐惧,但泪水总归是摁在了眼眶里面。 徐承察觉到严逸风在哭,他低头瞥了一眼,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严逸风的脑袋,之后便没有言语。 四人两马,一刻不歇,奔袭两个时辰有余,一路上也遇上了些魔物,实力弱点的,都被严阗洸和徐承给解决掉了,实力强的,也都凭借异足驹的速度,给甩开了。 严逸风和严停云两人,也终于是见识到徐承带剑的缘由。 原来徐承并非是普通的一名凡人,相反他的剑法异常精妙,而且辗转腾挪之间,看上去丝毫不落严阗洸的下风。 甚至其剑法凌冽异常,在杀敌威力上,比之严阗洸的道法,还更盛一筹。 到这儿严逸风和严停云两兄弟才知道,徐承应是一位极为少见的武者。 这样看来,徐承所说的各种穿越奇事,什么“剑落红尘”的重生,也极有可能是真的。 严逸风和严停云早想问个清楚,但是先前一直没有脱离危险,所以他两人也只好将疑问憋在心里,老老实实跟着严阗洸和徐承逃命。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路上四人终于是看见了活人……半死不活的人。 那人身着清灵门人的服饰,胸口被莫名利器贯穿,眼瞅着就是出气多进气少,快要死掉的模样。 严阗洸的马快徐承一步,先发现了这歪倒在路边的男子,他停下仔细查看后,赫然发现是灵珠峰的一位师兄。 那人应也是识得严阗洸的,见他还活着,想要言说两句,但是一番挣扎后,却还是呜咽着含恨昏死过去。 短暂无语后,徐承和严阗洸还是只有领着逸风和停云,越过倒地不起的灵珠峰弟子,朝着前方慢慢行去。 他们现在已经下了异足驹,缓步前行,以求不会打草惊蛇。 可是,越往前走,他们面前的景象就越是令他们心惊: 原本远离山门之后,他们已瞧不见火光,可就在他们的正前方,一处不高不矮的山头上,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在火焰之中,明显能瞧见有修士在互相攻击,而借着火光,亦能看见四散碎裂崩毁的灵舟残骸。 火色映照之下,树林之间的清灵门弟子也多了起来。 其中有徐承等人认识的,甚至熟悉的都不少,但很遗憾,大多都已殒命或重伤昏迷。 徐承和严阗洸等人,脸色愈发难看,他们大概清楚,灵珠峰的灵舟已经被魔刹宗拦截下来,而且看这惨烈的程度,敌人的实力还不容小觑。 “怎么办,还要往前走吗?”严阗洸看着这情景,觉得以他和徐承的实力,这么直接走过去,断不可能有希望,何况还带着两个孩子。 但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一如三十年前,和徐承一同拜入山门的那日试炼,他将徐承看作自己的主心骨。 徐承摇了摇头,他也不想冒险,虽然明显高手都在山头上互相攻击,但是眼下这么多丧命的弟子,明显就是还有魔刹宗的门人在执行封杀任务。 “绕过去。” 短暂思索之后,徐承开口道,随即便要和严阗洸,领着逸风停云离开。 恰在此时,数道利器破空的声响,从密林中传来,徐承与严阗洸两人心中凛然惊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却看严阗洸手捏法诀,顿时在空中形成一道酷似大铁锅的法器虚影,霎时就把他自己和逸风停云两兄弟给罩了进去。 正当严逸风和严停云好奇为什么严阗洸不给徐承套上保护的时候,他们一抬头,终于是明白了徐承佩戴长剑的含义。 密林深处激射而来的金属物,其实只有几息的功夫,便露出了真容,那是带着些许黑烟的长镖。 就在黑烟长镖即将伤到徐承的时候,只见徐承一个侧身翻腾,顺势拔剑而出,霎时一道银光乍现,叮当声不绝,徐承竟是凭长剑,将看起来颇为唬人的长镖给打到一旁。 “我就知道!”稍微外向的严逸风,看见徐承的英武表现,不由得惊叫出声,他可是一直认为,徐承就是他们膳食房隐藏的大高手。 如今看来,不算有错。 林中的敌人,一击未有得手,倒也没有急着露面,而是继续在黑暗中甩出飞镖。 徐承见招拆招,边挡边躲,掩护着严阗洸几人,撤到一旁树木更为浓密的区域。 来到此处,敌人的攻势稍缓,应是视野被树木阻挡,便不再像方才那般发疯似地一直发射黑烟长镖。 严逸风和严停云见情况稍好,少年心性下,对徐承表现出的实力更是好奇,不免想要开口询问,然后才张嘴,便被严阗洸给挡下。 “还没脱离危险!”严阗洸低头轻喝一句。 话音未落,一道诡异尖啸响彻四人耳旁,逸风停云两人尚未踏入修行,一瞬间就被啸声给震得捂耳蹲下。 而徐承和严阗洸两人只是不太舒服,还没有到要捂耳倒地的地步。 下一秒,尖啸依然,且愈发逼近,猛地一道黑影从树冠杀下,带着滚滚浓烟,先就一掌朝徐承的头顶拍下。 迎着大掌,徐承丝毫不惧,举剑就砍,缠斗之间,竟完全不落下风。 黑影在此时也露出真正面目,粗看去,居然是一名明艳的妙龄女子,白皙的皮肤在周身黑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苍白显眼。 黑烟与长剑碰撞,金属响声不绝于耳,那女子越打越是惊讶,明显能看出她的神情满是疑惑。 终于,在数次缠斗之后,女子展开眉头,不过眼神中依旧带着惊讶,她开口说道:“原来是你!三十年前拜入清灵门的那个武道奇才……天生武者,二十岁便登临武道巅峰,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你身上那点可怜的灵力居然已经全部消磨,看来清灵门已经放弃你了……” “少废话!”似是被戳到了什么,徐承少见地愠怒了几分,低喝一声后,手上攻势更甚。 “哈!” 那女子怪笑一声,嘴上和手上的动作都未有减少,她的那些阴阳怪气,结合无形的黑烟,无孔不入,时刻侵袭着徐承。 徐承似是越听越气,面容凛冽下来的同时,手脚和长剑,也逐渐附着上淡白色的气雾。 随着白雾涌现,徐承的攻击愈发势大力沉,据那女子的说法,徐承体内没有灵气,想来这应当是习武之人所修习的真气。 以真气显化异象,徐承在武道一途,确实已经走到顶峰了。 可即便如此,徐承也逐渐落入下风。 那女子自是心惊,她早已跨过凝丹层次,并开始婴解境的修炼,不然她也没有办法以一己之力,截杀这一片的清灵门弟子。 然而徐承说得好听点是习武之人,实际上在修者的眼中,和寻常人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太多区别,顶多是筋骨坚实些,力气大一些。 “能凭借一身武学,拼杀至现在,也够他骄傲的了……”女子如是想道。 随后,她手中法诀一变,便要动用杀招,结束这段意外的交手。 不过徐承长时间的缠斗,令女子的注意大多被吸引了去,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悄悄离去的严阗洸,此时已经绕到她的背后,并蓄起了威势不弱的勃然灵力。 正待女子自信满满施展自己的必杀术法时,她陡然感觉到背后的杀机。 但徐承并没有给女子太多机会,剑势连绵之间,将女子逼得难以脱身。 直到严阗洸的灵力击中女子,女子依旧不敢相信,她一个婴解境界的修士,居然被凡人武夫和一个凝丹境的厨子给重创了。 女子翻身要逃,没曾想周身因伤势而不稳定的黑烟,居然挡不住徐承锋锐无比的剑刃,似白雪染红梅,一道血光飞射在女子苍白的脸庞上。 之后肉眼可见的,女子的生机,伴随脖子被切开,而缓缓消逝。 徐承和严阗洸这边,在逃跑中又历经一番苦战,显得精疲力竭,而逸风停云两兄弟,今日首见杀人景象,脸色也并不好看。 短暂休息后,徐承和严阗洸决定继续逃跑,然而就在这时,山丘上的战斗到了新的阶段。 一阵灵力与火光的爆发后,有几道身影,从核心战团中倒飞出来。 其中有一道,好死不死,就砸落在徐承几人的不远处。 原本徐承和严阗洸等人并不想理会,可是待他们定眼望去后,赫然发现倒地昏迷的人,是白日里和他们交流颇多的晁师姐。 “这下可不能放任不管了……” 严阗洸盯着晁师姐毫无血色的脸庞,心中暗暗想道,而在他身旁,徐承的脸色伴随遍山的火光,显得更加阴晴难明。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四章 拯救 火光落在身后,黑夜中,只有徐承带着严逸风独自穿行在密林中。 不久前,晁师姐意外落在徐承和严阗洸等人面前。 对徐承来说,这个晁师姐,和其他清灵门弟子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对严阗洸来说,她是从少年时期开始的梦,而对逸风停云两兄弟,更是让他们有希望登临仙路的大恩人。 所以在短暂犹豫后,严阗洸便决定,一定要带上晁师姐一起逃命,考虑到逃跑的难度,严阗洸和徐承不得已,只能分开行动,各带一个小孩,看能不能逃出包围圈。 跟着严阗洸的是严停云,虽然他更加内向,但也更会照顾人,遭遇敌人之后,是需要一个人来好好照顾昏迷不醒的晁师姐的。 自然,严逸风就跟着徐承往外跑了。 不知为何,一路上徐承一句话也不说,眉头紧锁之下,应是有诸多心事。 坐在马背之上,徐承却是不时回望严阗洸逃离的方向。 “承叔,你是在担心小叔他们吗?”严逸风开口问道,他能察觉出徐承的不安。 徐承闻言,低头微微一笑,刚要轻声安慰严逸风,却是突然之间,在远处山林中,传出一道灵气光芒,随后又接连传来两声巨响,第一声是钝器相撞的金属闷响,而第二声,则是像铁锅被砸漏的怪异声音。 徐承勒马低头,眼神变得更深。 严逸风毕竟只是小孩,他不知道那光和那声代表着什么,但是从徐承的表情中,也能猜出是他小叔严阗洸那边发生些不好的情况。 严逸风刚想开口询问,却见徐承已经抬头,手中长剑也已紧握手中。 “逸风,你想知道那一天男人从床上醒来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故事吗?” 严逸风被徐承没由来的一句话给整懵了,不过下一秒他便没有功夫去细想,只因徐承在他面前展露了难以想象的神迹。 只见徐承以剑锋划破左手,手指染血,沿着长剑抹过全部锋刃。 鲜血未凝,徐承手捏怪异法诀,嘴中念念有词,此前和黑烟女子战斗时冒出的淡白真气,此时也疯狂蒸腾而出。 待真气凝练如人形之后,徐承突然倒持长剑,在严逸风震惊的眼神中,直接将长剑捅进了自己腹中,不,准确的说,是插进他自己的丹田之内。 严逸风不知道徐承为何要这样做,他被吓得说不出话。 严逸风正要颤巍巍上前看徐承的情况,突然,无数灵光涌现,徐承也适时仰天大啸,仅仅是呼声而出,便震得周围树木连连摇晃。 兴许是考虑到严逸风还在身边,徐承没有长时间呼啸,只短短喊了一声,便立即收声。 现在的徐承,周身不再有真气浮动,但莫名透着一股神秘青光,长剑也被他拔出,再度握在手中,而腹部却神奇地并无伤口和血迹。 徐承双目中神光流动,微一抬手,便放出一道青白护罩,将严逸风和异足驹盖在一起。 随后,徐承对严逸风轻声说了句“我去去就回”,其人便如鬼影一般,在严逸风面前消失无影,徒留严逸风一人在风中凌乱。 另一边,声响发出之地,却是一番凄惨模样。 严阗洸已经面朝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随身的法器,一口镶有玉纹的银面大锅,也是锅底破开一个大洞,毫无灵气地落在他身边。 不远处,原本昏迷的晁师姐,半蹲着施法,为自己和身下之人治疗伤口,看上去情况也不是很好。 本就受伤严重的晁师姐,衣衫破碎,脸上和裸露出的肌肤,带着深浅不一的血痕和伤口,倒是别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而在她身下,却是出气多进气少的严停云,只见严停云被某种厉害物品,给毁去了小半边身子,即便有晁师姐给止血,也压不住这么重的伤势。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位身后漂浮着两头暗紫色野兽头颅的黑衣修士,冷笑地看着眼前景象,他没有对晁师姐和严停云即刻下死手,仿佛很满足于现在这种碾压他人的感觉。 几个呼吸后,严停云染血的胸膛渐渐失去起伏,眼中的神采也逐渐消散。 即便坚强如晁师姐,在今日面对这番变故后,终于在严停云于自己面前丧命之后,崩溃掉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嘴中不停念叨“为什么”的她,聚起体内最后的灵气,凝成一只箭头,朝黑衣修士射去,然后那人只轻轻一挡,毫发无损。 轻蔑一笑,黑衣修士觉得乐子已经找够,不再浪费时间,指挥着身后的兽头,就要朝晁师姐扑去。 下一秒,黑衣修士只觉一道骇然灵光从自己脚底升起,他瞬间就被无数灵气给吞噬,他甚至没有感到丝毫痛苦,灵魂与肉身便尽数消弭于天地间。 晁师姐勉强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在无助之中,发现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无声出现在黑衣修士身后。 明明只是简单地挥舞了一下手中朴实的长剑,便有一道剑气凭空升起,那威势,比她的师傅全力施展的法术更加宏大。 在剑光消散后,身影走到近前,不是徐承,又是何人,只是此刻的他,仿若年轻了数十岁,不再是那一副皱纹遍布的中年样貌,而是风华正茂的青年模样。 持剑而立的他,看了眼严停云的状况,眼中明显有一丝伤感和懊悔。 手捏莫名法诀,徐承轻言一声“去”,就见由温和灵力组成的棺椁样光罩,将严停云包裹了进去。 随后他接连打出两道灵力,射入晁师姐和严阗洸的体内,待二人情况略微稳定之后,便又消失无踪。 场上唯一清醒的晁师姐,此刻一如严逸风一般,呆坐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灵舟坠毁的山丘之上,一位道袍老妪和一名精壮大汉,正联手对阵一名紫袍艳丽女子。 老妪和大汉,使尽浑身解数,代表清灵门道统的灵光和灵符,漫天飞舞,若不是身形着实狼狈,怎么也得说上一句仙风道骨。 而紫袍艳丽女子,则是轻松异常,方才黑衣修士身后的兽头术法,女子也在施展,不过凶恶气势,黑衣修士却完全不可比拟。 只见单单是那恶兽,便打得老妪二人节节败退,女子不时施展的凶险法术,更令二人难以招架。 在这战局明显倒向一边的时候,一道骇人剑气博然升起。 三人皆是一惊,不知道剑气主人是敌是友。 下一秒,徐承提剑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在膳食坊上劈柴做饭几十年的“凡人”。 如今徐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战场上,想必方才的剑气主人,八成就是他。 紫袍女子可不认识这个伙夫,她看老妪一脸震惊的神色,她只能期盼此人只是路见不平的过路修士。 “这位同道……” “轰!” 女子想要套个近乎,可没想到徐承可不讲什么道义,直接抬剑便斩,瞬间数道不弱于方才剑气的剑光,从徐承的剑上飞出。 这可把女子吓了一大跳,但修炼至今,女子也不是那么单纯,既然徐承想要她的命,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这女子的实力着实不弱,几道磅礴剑气的洗刷下,居然只是稍有狼狈。 “神悟境?” 徐承喃喃道。 随后徐承轻哼一声,周身气势急速攀升,剑身所带的剑光,霎时凌冽非凡,一时犹如天中正日,令人难以目视。 这一次徐承也不再单纯地挥剑,而是御剑凌空,双手一瞬捏出数道法诀,灵力流转之下,长剑于空中划出精妙道纹。 再一眨眼间,无数剑影由道纹中衍生而出,或成长龙,或成奔流,或成湖海山川,直朝女子攻去。 那女子可不是吃素的,一声凄厉哀鸣后,伴随不安的兽吼,她四周生出无尽黑烟与魔物虚影,由一尊狰狞兽头引导,从嘴中猛然喷出。 黑烟与炽白剑光相撞,照得黑夜,明晃晃如白昼。 待灵气喷涌结束后,老妪和大汉发现,空中只有徐承一人还在。 而在他的下方,灵舟坠落的山头,已经被剑气犁出一道骇人的鸿沟,而那艳丽女子,早已不知被碾到何处去了。 徐承收剑感知片刻,也没有对老妪和壮汉做什么解释,在确认女子再无威胁后,随即便化为一道剑光,朝清灵山门疾驰而去,那边是大战的主战场。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五章 终也离去 清灵门如今只剩一片残垣断壁,往日那股仙气,已经被无尽魔气给摧毁殆尽。 主峰附近,清灵掌门依旧带着剩余的门派长老,和魔刹宗来人做着最后的顽抗,他们还要为逃走的门人争取时间。 可惜他们不知道,大多逃出去的清灵门人,已经被魔刹宗给拦截阻杀。 或许,他们心里也知道,逃离的门人活下去的几率不大,但,他们也只能坚信,逃走的门人就是清灵门最后的希望,他们只能如此去想。 不过,一群神悟修士,即便再天赋异禀,又如何真的能扛住闻道大修的攻势,所以现在的清灵门众人,也不过是在魔刹宗的手下,做着最后的苟延残喘罢了。 如果没有奇迹,那清灵门此日定然是荡然无存的结局。 可怕的是,修真界的日常便是没有奇迹的,高低境界和大小势力之间的碾压,才是真正的常态。 灵力逐渐枯竭,即便是清灵门掌门也快没了反抗的力道,魔刹宗的领头修士,看清灵门确实到了气数将尽的地步,也打算直接出手,结束今晚的奇袭。 不曾想,双方都在等待一个完结的时候,徐承御剑,携着惊人剑气灵威,至远方而来。 徐承一瞬来到众人面前,正好就挡在清灵门众人身前,挺拔的身躯,就这般直面魔刹宗领头的修士。 如此站位,明显表明他的立场。 然而清灵门和魔刹宗的人,皆是极为不解。 清灵门当然是庆幸在如此时候,仍然有人为他们出头,但他们也确实不认识此人,只因徐承平日只在膳食坊中生活,灵珠峰老妪能识的他,也是因为老妪去膳食坊的次数不少。 即便几十年前,徐承凭武道奇才的身份拜入清灵门,也在炼气弟子的试炼中一展风采,然而一个连筑基都没希望,甚至灵气会逐渐消散的“废人”,门中这些数百上千岁的修士,又怎么会花心思去关注呢? 魔刹宗这侧,却是更加疑惑,领头修士更是多了几分忌惮。 徐承这一身剑气和灵力波动着实不弱! 虽然在魔刹宗领头修士的眼里,尚不及闻道境,但相去已然不远,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 要知道,神悟和闻道,虽然两者都属于仙凡域中最顶尖的修者层次,但就数量而言,闻道境界可比神悟境界少上太多。 仙凡域一共十三州域,除开正中的钧正州外,其他每一州,估计闻道境修士数量,都不过数十,而且大多都有实力雄浑的门派势力做背景。 而神悟修士的数量则是异常多,一州之内,少说千数,有些大州甚至登记在册的神悟境修士,已过万数,遑论面积最大的钧正州之中,粗略一算,也有数万神悟修士。 如此大的数量比例,实际原因便是神悟境到闻道境的晋升难度和风险巨大,但伴随而来的,是突破后夸张的实力提升。 所以自古以来,除开极少数闻道初期修士,有被顶尖神悟修士击败的传闻外,便再无神悟跨境取胜的言论。 可现下,魔刹宗的这位闻道修士,竟能清晰感知出徐承的灵力已经可以比肩闻道,却又没有闻道境界应有的道韵,那岂不是说明,这莫名钻出来的徐承,是一名能与闻道抗衡的顶尖神悟修士。 这种情况,可比遇见另一个闻道大修更少见,而一般这样的神悟修士,背后势力的地位和实力更是难以想象。 起码据魔刹宗修士所知,这次前来支援的浮云仙朝,并没有这样水平的修士,而他们魔刹宗内部,也已许久不见这样的人才。 他们两方势力,皆已是风川州的核心道统,那这徐承的背景,岂不是更加神秘,难以揣测? 所以,魔刹宗领头的修士,在一番思量之后,放下了身段,先行开口道:“请问道友从何而来,为何要插手我宗与清灵门之事?” 徐承没有想到魔刹宗这边还挺客气,也就略微收敛些自己的灵气,朗声回应道:“我从钧正州来,师承元一天道,不知前辈可否知晓?” 当徐承说出他来自钧正州时,众修士还没有多大反应,只当这是正常,而当他说出“元一天道”四个字之后,不仅魔刹宗众人脸色大变,就连徐承身后的清灵门修士,也是吓得不清。 “元一……天道?” 魔刹宗领头修士有些不可置信,略带结巴地重复道。 徐承淡然嗯了一声,顺带从储物空间中,随手拉出了一方玉质方印,催动灵气,使方印在空中展开虚影。 方印之上,赫然刻着“元一天道”四字,同时又在四角各镌刻有一种奇异铭纹,浑然天成,道意斐然。 “真是元一天道来人!” 魔刹宗领头修士和清灵门掌门眼见此印,同时惊呼出声,但是个人情感自是不同。 魔刹宗领头修士,在百年前尚未突破闻道境界时,曾跟随宗内长老,前往钧正州见礼。 那次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象征仙凡域最顶尖势力的门派,那般庞然大物着实不是魔刹宗可以比拟,这元一天道,仅仅是一个支脉势力,便能轻易胜过魔刹宗。 当然,这也有元一天道势力组成颇为复杂的原因,但这丝毫不影响,元一天道在整个仙凡域的极高地位。 而当日他所见的元一天道印,与现在完全一样,如此神异,如此仙威赫赫。 此印是元一天道的核心门人象征,也是熔炼有持有人道意的高品法宝,一般来说,外人是无法模仿炼化此宝的。 而清灵门掌门,也是前些年在外游历时,偶遇元一天道的门人弟子,有幸见过此宝。 徐承祭出元一天道印,不论如何,已是告诉众人自己与元一天道的关系匪浅,魔刹宗可以不卖浮云仙朝的面子,但是这尊钧正州乃至仙凡域之中顶尖巨擘的面子,魔刹宗要不要管,还是得需要考量一二。 适时,徐承又出言道:“魔刹宗的这位前辈,若是难以判断,那便把‘戮魔真人’的名号报给贵宗掌门,我也不清楚家师的名号,在风川州好不好使。” 听闻此号,清灵掌门还没什么,魔刹宗领头的修士可是吓得一哆嗦,他可是知道戮魔真人的。 这元一天道,雄踞钧正州之巅,因修行正法,传承数个纪元,又和上界联系颇多,背景和底蕴皆是雄厚,故而于此元会之中,处于正道修行界之魁首地位。 其下十七道场,各有高人和道统,其中戮魔一脉,则是元一天道中负责清缴邪魔的一脉,极重杀道,而且每一代道场之主,皆承接“戮魔真人”的名号,行走天下。 这名青年,陡然来他面前,报出戮魔真人是他师父一事,本就是魔道一方的魔刹宗,自是心惊胆战。 魔刹宗的这位领头修士虽然还不是很相信徐承,但是根据眼前的情报,他也没有十足把握留下徐承。 若他真是戮魔真人的弟子,后日里来寻仇,怕不是整个魔刹宗都要陪葬,说不得后日的魔刹宗就是今日的清灵门。 正当犹豫之间,一道空旷苍老的声音落在魔刹宗领头修士的耳中,是暗中随行的门中长老。 “问他的道号为何?让他激发他的天道印。” 那道声音缓缓说道,而魔刹宗领头修士,也在报过他自己的名头之后,问起了徐承的信息。 徐承微微一笑,知道是这位自称枭离公的修士背后,来了资历更老的魔刹宗人。 “我的道号乃是‘渊承’,不知前辈可否知晓,而这天道印,待我施展些许小术,令前辈看得清楚些。” 言罢,徐承朝方印灌注一道奇异灵力,随即方印不再爆发惊人仙道灵气,而是缓慢在空中凝练出一幅刻有渊承二字的古字符文。 此符文一出,枭离公故作高深地审视一番,实际上是在等背后之人的指示。 场上出现一刻的诡异安静,谁也不好打破,最后在得到肯定回复之后,枭离公露出莫名的笑容,开口道:“嗯,果然是戮魔真人的高徒,今日我魔刹宗看在尊师的面子上,也就不与清灵门做生死斗了,希望清灵门日后莫要再主动招惹我宗,走!” 话音还未落下,枭离公便招呼一众魔刹宗门人,往清灵门外撤离,走的时候还不忘将漫山的魔兽大阵给收了回去。 如此景象,给清灵门人弄得满脸疑惑,就连清灵掌门也没想到,这元一天道的脸面,居然这么有用。 短暂失神后,清灵掌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到徐承面前,对他行跪拜之礼,嘴中不断说着感恩之言。 看他已激动地语无伦次,徐承觉得很正常,毕竟是逃过生死一劫,还连带着救了他们整个门派,不好好谢一下,怕是就真的太不会做人了。 不过徐承不好久留,他心中始终提防着人心险恶,现下他还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修士,若是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早藏在清灵门中,而最开始也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那到时候难免会有些忘恩负义之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他进行批判。 徐承可不愿被人指指点点,所以他对清灵掌门和场中幸存众人,稍稍表示之后便借口离去,只留下一页符纸,言说后日凭此符可以联系到他。 随后徐承便收起元一天道印,御剑朝来时方向离开。 徐承还有一件事要做,他要救下严停云。 徐承对清灵门是没有什么感情的,他只是恰好在这里落脚,后来将自己一身修为尽数封禁,只留下武道真气,伪装自己是无法修道的失意武林人。 但是,徐承并非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这么多年来,严阗洸已经算得上他的挚友,而去年开始围着他转的逸风停云两兄弟,徐承也渐渐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子侄一辈。 然而,就因为自己不愿惹麻烦,慢了一步解开自己的修为,这才导致严阗洸重伤,而严停云几近殒命。 徐承重新出现在晁师姐面前,并绕道片刻,将严逸风也给提了过来。 此时严阗洸已经被晁师姐扶成正面朝上的模样,虽然人没醒,但是气息均匀,生命危险不大。 晁师姐是在打坐运气,当徐承落下后,第一时间便睁开双眼。 可严停云的情况就不是太好。 从晁师姐那里,徐承大概知道了是魔刹宗修士偷袭,严停云帮晁师姐挡了一次攻击。 凡人之躯又怎能抗衡仙人之力,所以严停云的身子已是濒临崩溃。 但是,若单是肉身也就还好,徐承虽然不善丹道,但收藏的各种灵丹妙药,也不算太少,只是现在,还需要将严停云即将消散的魂魄给重新聚合。 这可把徐承给为难坏了,他对魂魄类的秘术修行,可谓少之又少。 埋头思索片刻,徐承施法,将严停云的残魂给收在元一天道印中,以温养其魂,避免魂飞魄散。 后又起身,欲要立即动身,去寻可以救治凡人残魂的灵物。 在他即将离开之时,严逸风下跪,请求徐承能带他一同上路,他想要见识清灵山门之外的修真世界。 徐承稍作思考之后,算是同意了严逸风的跟随。 终于,在朝阳升起之时,徐承带上严逸风,踏上找寻救治严停云的路。 一夜之间几乎被灭门的清灵门,也在逐渐召回门人,虽然还需花费大量时间重建山门,但总好过就此消亡得好。 灵珠峰的老妪,在与晁师姐和严阗洸重逢之后,悄声叮嘱他们,莫要透露徐承此前在门中隐藏的身份,算是避免了徐承可能会遭受的非议。 在路上,严逸风询问,为什么魔刹宗在确定徐承他是戮魔真人的弟子之后,便马上组织撤离,一丝一毫犹豫都不带。 徐承虚眯着双眼,嘴上说着自己也不大清楚。 实际上,他明白,魔刹宗真正的管事之人,应是能接触到仙凡域中最高层面的消息。 三年前,元一天道流出的消息,戮魔真人的名号便要传承至下一代,而当今戮魔真人的弟子只有一人,道号便是“渊承”。 再之前,戮魔一道有传言,渊承道人已然隐秘入世百年,只为探清仙凡域中各方宗门的仙魔之别。 有消息称,一旦渊承道人接过戮魔称号,此前他明确为危害修真界的邪魔势力,必然会遭他出手清理。 如今,魔刹宗刚好撞到徐承脸上,若毫不顾忌,非要对清灵门斩草除根,那可能就等不到徐承接过名号,没准儿当代戮魔真人就要立即出手,进行除魔卫道了。 所以魔刹宗的那位神秘修士,在确定徐承就是渊承道人之后,稍一权衡,便让枭离公组织人退去。 这一场由于清灵掌门的过错,招致的清灵门灭顶之灾,居然最后是由一名厨房杂工出手解决的,谁又能想得到呢。 只是清灵门即便是得了徐承的帮助,今日里幸免于难,而风川州也会知道,清灵门此日里获得元一天道的帮助,逃过一劫。 但后日,若是清灵掌门依旧是那般张狂,或是门下又有谁捅了天大的篓子,那么他们还能否再次化险为夷,可是谁都说不准了。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六章 荒漠之上 风川州作为仙凡域西南三州之一,与另两州,犬牙错叠在一起,所以造成了三州都与西方的流戈州接壤。 流戈州再往北,便是西北方向的沃天州,而跨过沃天州,朝西北更远处乃是幽漠州,此州人迹罕至,不仅修道资源匮乏,常人更是难以生存,且幽漠只与沃天相连,情况极为特殊,故而此处势力极少。 然而,即便生活再艰苦,总有人迫不得已要到这种地方来。 或许是求生存,或许是被流放,或许是在其他州内,无论如何也立足不下去,那就只能来这片,被称为遗落之境的幽漠州内。 “那么,你们是为何而来呢?” 一处茶棚内,一名面相粗犷的糙汉,提着缺角破眼的烂茶壶,歪在一张桌子边上,对着面前的四位生面孔问道。 随后见四人没有回应,便又咧着一张大嘴,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黄牙,难看地笑着说道:“几位客官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但可别怪我提醒各位,再往前就是落仙坡,灵气之稀薄,可不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可以想象的,要想活着进出,哼哼……” 糙汉子后半句不说完,带着诡秘笑容,起身离开了桌子,朝茶棚后方走去。 “店家请留步,可否详细说说。” 四人之中,一位面容大半隐藏在兜帽之中,但是从下颌看来,也应是较为清秀的青年男子,出声叫住了糙汉。 糙汉冷笑一声,回头悻悻说道:“客官想知道些什么吗?” 青年抿了抿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这时,一旁一位少年身形,声音也是少年模样的人,略带老气地开口道:“店家,我们只是要越过落仙坡,寻到东荒城,若是您有门路,或有什么信息,烦请告知一二,我们定然有谢。” 糙汉一听有谢,自然来了兴趣,表情也带上些许谄媚,这样表情放在如此糙汉脸上,倒还有些违和感。 不过众人也没心思关注这个,在糙汉反复要求下,四人无奈,由那青年掏出一金玉杂合的镯子,终于撬开了糙汉的嘴。 据糙汉所言,他这茶铺,是进入落仙坡的最后一处人烟,再往里,就只有诡异的荒原异兽和随时可能涌起的赤漠沙暴,在等着他们。 这荒原异兽还好说,大多没有灵智,虽然体质极强,但最高也就凝丹境界的水平。 但那赤漠沙暴,则是极其危险。 因为落仙坡中灵气极为匮乏,一旦消耗,便难以补充。好巧不巧,赤漠沙暴需随时御起灵气抵御,若是任由沙暴中的赤绝砂侵入体内,轻则损伤道基,重则当场殒命。 并且赤漠沙暴一旦刮过,便会持续数日,且对灵气十分敏感,甚至有记载,其会自动跟随其中的修士移动。 这般诡异景象,自是令每一个欲图穿越落仙坡的修士都大为头痛。 此前还有传言,曾有一名闻道境界的大修,足以称为人仙,其被追杀逃至此地后,因身受重伤,又在此地迷路,致使赤漠沙暴围着其侵蚀了月余。 最后那大修虽然逃了出来,但最后也被赤绝砂给折磨得自我了断了性命。 从此以后,这片区域便有了响当当的名号:落仙坡。 不过虽然落仙坡这般危险,但因为是外地进入幽漠州核心区域的必经之路,这些年来,来往修士也摸出了一条能较为平安穿越的道路。 据这糙汉所言,他就知道一条从未有人丧命的绝佳路线。 经过一番交流,四人凭借另外几个玉镯,获得了这条路线的相关信息。 糙汉在心里,也大概分辨出四人的关系。 最开始说话的青年和一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女?明显关系更近,说不定青年进这幽漠州,就主要是为了陪那位不辨面目的少女。 而那位后面开口的半大少年,和另外一位明显中年的男子,则看得出是同行关系,毕竟那位中年男人,每次说话,下意识就会偏过头朝少年望去,只有少年应和之后,中年男人才会顺畅说话。 “一对男女,加一对主仆,可以可以,经典配置……” 糙汉在心里默默嘀咕了几句,面上则是更加殷勤几分,不仅为四人添了茶水,还奉上了些许吃食,想来是收了好处,也不必再那么冷漠。 酒足饭饱,四人见时候不早,没有多做逗留,与糙汉简单告别后,便踏上前进的脚步。 待几人走后,一位衣着简单的少年,提着两桶水,朝茶棚缓缓走来。 这名皮肤黝黑的少年来到茶棚中,边放下水桶,边朝糙汉说道:“叔,又有几个人过去了吗,你还去不去啊?” 糙汉一改此前粗鄙状态,此时的他盘坐一旁,手指不断在玉镯上来回摩挲,眼神迷离不定,怔怔盯着四人离去的方向。 等到少年已经喝上一碗水后,糙汉才慢悠悠说道:“不急,再等两天。” 话分两头,得到消息的四人,互相帮助,有惊无险地度过两天两夜的时间,一路走来,果然如糙汉所示,没有遇上较大的危险。 “看来那大汉虽然面相不行,但还是挺讲信用的。” 破幽漠的,那不辨面目的女子率先开了口,声音确也灵动悦耳。 一直跟在女子身后的青年,闻言马上应和道:“萧师妹的观相之术应该没有问题,那汉子估摸是收了我太多财物,又看萧师妹高深莫测,也就不敢糊弄咱们了。” “嗯,也有道理。” 女子和青年一说一和,颇有意思,看得少年心生羡慕,毕竟他身边跟着的,可不是什么娇俏女子。 不过,他这次来幽漠州有要事在身,可没时间想着谈情说爱。 所以他也就眼不见心不烦,别过头,不再看女子和青年那边。 中年人在一旁行走,安静无声,心中也不想掺和这些事。 就这般又行进数里,女子和青年应当是没有话题可聊了,便又凑到少年这边,来找他闲聊。 不过话语之间较为奇怪的是,青年和女子,居然是称呼少年为前辈。 这一番交流下来,倒是更看不懂这几人之间的关系了。 天色渐暗,为了节省体力和灵力,四人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就地驻扎,稍作休整再行出发。 就在几人将帐篷一类的实物搭建起来之后,空中却是莫名刮起凉风。 在如此炎热的地面上,能有清爽凉风,自然令人颇感舒适。 就在青年出声感叹之时,中年人微一回味,大呼不对。 “那卖茶的好像说过,赤漠沙暴来临之前,便有凉风吹来,难道说是沙暴来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疑问,就在戈壁石丘之后,一道昏暗阴影缓缓袭来。 四人定睛看去,无不变脸骇然。 却看阴影越发明显,昏色天空之下,无数暗红砂砾不断在一团龙卷暴风中来回飞舞。 呼啸之声逐渐变大,直至近前,已然接天连地,无比骇人。 “那卖茶的唬我们!” 青年大呼道。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家收敛灵力,尽量维系护身道法!我们找准机会冲过去!” 危机来临,倒是少年更为冷静,他大声呼喊,让女子和青年一同安定下来,随后马上依他自己所言,展开护身术法。 几个呼吸后,赤漠沙暴将几人卷入,四人苦苦抵挡,只求风暴尽快过去。 然而他们却没注意到,在他们背后,两道鬼祟身影,悄然出现在一座矮丘之上,两双眼睛,毫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七章 入城 赤漠沙暴,根据幽漠州原住修者的记载描述,应是此会元才逐渐生成的灾害。 此沙暴倒也不难防治,只要广播灵树树种,用心栽培,不消十数年,便能形成抵御屏障,其中天然的木行灵力,对沙暴天生相克。 然而若是凭人为灵力强行抗衡,则会不断助长沙暴风势,直至被消磨殆尽,再被碾至碎屑。 所以,在现下会元将要结束之时,幽漠州诸多大城,都广为培育有数十万亩乃至百万亩,极富木行灵气的灵树园,以保卫城池不失。 如此景象,致使每一位穿越荒漠的修者,在进入城池范围后,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奇异感觉。 此前被茶棚糙汉给“骗”了的四人,此时便有如此感觉。 他们四人早没了当初那股悠然自若的施然,而是狼狈不已。 原本藏在兜帽之下的四张脸,现在也全是灰头土脸地露在外面,贪婪地呼吸着林地之中的湿润空气……他们的灵力已近枯竭,和凡人并无太多区别。 守卫东荒城护城林的卫士,斜眼看了这四人一眼,收取一定灵璧做入城费用后,便放他们进了东荒城的辖地之中。 他四人的狼狈模样,未曾使东荒卫士有一丝一毫的脸色变化,许是东荒卫士,已然见过太多这般模样的修士。 “多谢,多谢侯前辈出手相助,我和师妹二人,才能死里逃生!” 走过一段路,几人总算是缓过劲来,甫一放松,青年便立马作揖,向少年作揖拜礼。 青年身旁的女子闻言,也是立马行了一礼,看两人表情,颇为真挚。 少年老气横秋地摆了摆手,言道:“不必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能逃出来,也靠张道友和萧道友的辨识之术,不然你我四人,也会栽在落仙坡中。” 少年和青年以及女子,互相客套几句,一旁的中年人,也时不时插言一两句。 就这般,四人边调理,边朝东荒城的城池行去。 在他们的谈话之间,大约能知道,他们四人在遭遇沙暴之后,一度陷入迷路和灵力枯竭的境地。 在危机之中,少年和中年合力驱使一尊木行灵力浑厚的宝树,这才保护四人暂时免遭沙暴肆虐。 而被称为张道友和萧道友的两人,应是出自沃天州之中某精通探查之术的修真大派。 虽然二人修为只是婴解境,但是道法的功底确实不错,在少年和中年人的保护下,终于也是找到一条出路,令几人成功脱险,进入东荒城的护城林中。 较为令人惊奇的是,这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侯姓少年,居然已经是玄烟巅峰,并且即将晋升化虚境界。 那中年应是少年的仆人,称作蒲公,也有玄烟上层的修为实力。 主仆两人此行,或许就是来为侯姓少年,寻得化烟炼虚的契机。 四人历经生死,互相之间的关系也是更近几分,在林中一处清潭边稍作休整清洗之后,便也继续相约出行。 打整结束的四人,也不再戴着兜帽,都将自己的面貌展露无遗,并且再次互相通了姓名。 张姓青年全名张仲午,萧姓女子全名萧贺鲤,两人面容皆是佼佼,当得一句郎才女貌。 侯姓少年全名侯长山,名字平平无奇,然而面容则是俊秀异常,甚至有几分男生女相,不过应是年纪问题,所以才稍显阴柔,长开之后,定然是英俊青年无疑。 蒲公的姓名没有细说,不过张仲午和萧贺鲤只需知道他是侯长山的家仆便足矣。 蒲公的样貌不算出彩,但也自有一股儒雅气息,令张、萧二人不禁感叹,大家族出身的,连家仆都这般有教养修为,果然还是他们那种刚发展不久的门派,所不能比的。 四人一路走一路闲聊,期间也遇上其他从外地来东荒城的修者,一番交流下来,再不复此前的糟糕模样。 天色不早,两名包得极其严实的修者,在交予守卫玉璧后,进入护城林中。 待二人走至林中深处,凭空掏出两套衣服,略施障眼法术后,便开始换起衣服。 法术散去,这一高一矮两人,也露出本来面目,赫然是茶铺的糙汉,和后来担水归来的黝黑少年。 糙汉先一步换好衣物,一身灰黑相间的衣袍,衬得他的脸更加阴沉。 黝黑少年换好衣服后,来到糙汉身后,瞧见糙汉双眼定定看着密林某处,疑惑地开口问道:“叔,我们为什么也要进城啊?” 糙汉闻言,微微思索后回答道:“那个和你差不多的少年身上,有我们一直所求之物的线索,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可是为啥不在沙暴里动手啊?” “他们要能通过沙暴,才证明那个少年带着的东西是正经货,多学多看,付小子。” “哦,好的。” 被叫做付小子的少年,平白挨了个教训,下意识缩了缩脑袋,随后不再言语,而是跟着糙汉,朝东荒城中徒步走去。 天色渐暗,糙汉和付小子,总算是在东荒城城门关闭之前,进到城内。 如今的糙汉,虽然面相依旧粗犷,但是黑色大袍往身上一盖,少了粗野衣服的衬托,反倒显得他魁梧异常,别有一番高人的风采。 付小子穿上一身亮银缎面的衣衫,黝黑皮肤更显突出。 不过付小子面容上佳,算上只是被糙汉衬托得稍矮,实际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的身高,外加薄衣之下隐藏的结实身体,甚至会引得街上那些胆子稍大的女修,频抛媚眼。 这般高矮组合,进城之后,便引得各方势力的情报人员,立即记录上传。 这些情报人员,可都是人精,兹要是那些看上去就有问题的修士进城,那就要马上传达给势力中的所有关键人员,令其约束手下及周围之人。 免得到时候有不开眼的,直接把这些要么背景深厚,要么个人实力惊人的修士,给得罪死了,那他们势力后面突然没了都有可能。 在一处势力的情报人员手中,就这般描述二人。 “为首大汉,身长七尺有余(市尺),面相粗野,暂着黑面灰纹大氅,初探乃化虚境界之上; 随后少年,身长近六尺,面容贵气,皮肤黝黑,暂着银面缎服,初探乃玄烟境界。 初评:谨慎接触,切勿冲突!”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八章 城内小事 东荒城西,一方修者客栈之中,张仲午和萧贺鲤两人居然是同在一个房间之中。 在外人眼中,张仲午是从门派之中一路追随萧贺鲤来到此处,多有男子追求女子的意图,并且萧贺鲤应当只是在享受有这么个献殷勤的师兄跟着,并没有切实和张仲午有何关系。 可实际上,早在两人尚未筑基之前,这二人偶得一部阴阳合修的秘术,一路修行至婴解境界,在功法影响之下,两人便也暗中结合多年。 只是在门中,为避免太多麻烦,便佯装出这种张仲午苦心追求萧贺鲤,而萧贺鲤长期吊着张仲午的场面来。 二人发现此法确实能避免很多误会,也能利用一些自以为是的修士,来为他们做事。 故而外出山门游历时,他二人也经常如此。 不过,他们共同修行的阴阳秘术,可是会时时互相吸引。 历经如此长时间的忍耐,二人可谓干柴烈火,在施展隔绝术法后,就这般开始阴阳和合,二人修为,也在修炼之中,稳步增长。 修士的精力总是出人意料的旺盛,不论男女。 一个时辰有余后,二人才算是心情平复下来,进入到缓和的打坐修炼阶段。 在如此状态下,二人也开始闲聊。 “仲午,你说我们这次真的能找到天阙合道功的后半卷吗?” “鲤儿,你的预演道术从来没有出过错,即便这次找不到,也应该是像前几次一样,能获得一些重要信息。” “好……只是跟在那个侯长山后面,当真没问题吗?虽然他们看上去确实不像什么坏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别有用心?” “嗯,鲤儿你担心得不无道理,不过照此前看来,他们所图的是那座古陵主人的丹道秘方,侯长山应该要借此突破化虚,只要我们按他们的意思,帮他们找到陵墓位置,应当问题不大。 况且他们只知道你我二人是婴解境界,可不知道,我俩施展天阙合道术之后,二人可暂时突破至玄烟境界,我们只要多加防备,他们也奈何不得我们。” 张仲午分析得不错,其实萧贺鲤早也是这般所想,只是天性多疑的她,需要从张仲午这里获得一些肯定,这样才会放心几分。 张仲午看出萧贺鲤的担忧,索性也不再盘坐,而是来到萧贺鲤身边,将她搂在怀中,继续细声安慰。 郎情妾意,在这隔绝音声的室内,又更加浓郁几分,似乎两人合力,便不惧未来的任何风险。 客栈另一侧,装饰明显豪华几分的房间内,侯长山在盘坐修行,他得好好修补前几日亏损的灵力。 而蒲公则是安静守候在一旁,默不作声。 半晌,侯长山睁开双眼,许是恢复得差不多,便朝蒲公开口道:“蒲公,您也休息一下,我帮您看着。” 闻言,蒲公连连摆手,回道:“有劳公子费心,老奴怎敢让公子为我守候,我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不碍事的。” 见蒲公依旧如此,侯长山微微叹气,也不再强求,话题一转,问起了张、萧二人的情况。 “张仲午和萧贺鲤两人,应当不是普通师兄妹那么简单,他二人进入同一房间已近两个时辰,孤男寡女如此,即便是同门,也实属不妥,可见他们应当关系不浅。 此前在沙暴之内,其实这两人的灵力已有相互勾连的情况出现,初时我还以为是同门之间的术法,可是如今看来,应当是他二人共修的某种秘术。 那么,这两人,不是道侣,也会是血亲……” 蒲公不紧不慢地分析,侯长山听后微微点头,待蒲公说得差不多后,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早就看出两人关系其实比面上更加紧密,如今更是证实,不过只要他二人老实为我们寻到破魇门祖师的陵墓,我们也没必要为难他们。” “公子所言极是。” “嗯,那就有劳蒲公多加注意,届时他二人若有问题,我们定要先下手为强。” “好的,公子。” “哦对了,此前予我们地图的茶铺汉子,蒲公有何消息?” “暂时还没有,公子,不过,凭我那日观察,要么此人修为在你我之上,要么此人的修为便极低,不然我们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灵力波动。” “这我知道,能在落仙坡外做生意,想来怎么也不会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但是我最疑惑的是,开始遭遇沙暴时,我还当他是预防我们留有底牌,不愿正面劫杀我们,在我祭出真灵檀木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他就要出手,但是至始至终此人都未再出现。 那他煞费苦心给我们指一条错路,令我们遇险,又是为什么呢?” 越说,侯长山越是疑惑,他着实不明白茶铺汉子的用意,在一番无意义的揣测后,他和蒲公没再继续纠结,只是暗暗在心中留意。 他们现在还需出去筹备些消耗物资,只待张仲午和萧贺鲤将方位探明,他四人便要立即出发。 在侯长山和蒲公走出客栈后,藏在远处观察的两道身影,适时活动起来。 “叔,他们出发了。” 付小子推了推仰卧在长椅上的糙汉,神秘兮兮地说道。 “付小子,你这样谁都知道我们有问题了,你有什么事,你就大大方方做出来呗。” 糙汉摇摇头,一脸无奈地教导着付姓少年。 随后没等付姓少年再说什么,糙汉起身,领着少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边走,糙汉也神秘兮兮地朝少年说道:“我们去他们要买东西的地方等他们。” “诶,叔,你不也这么说话吗?” “哈,我乐意。” “……” 侯长山和蒲公在城中缓步前行,行走中,也算是体验一番东荒城的风土人情。 他俩从仙凡域东北方的远鸣州而来,作为家族子弟的侯长山,为了在家中站稳脚跟,不得不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外出寻求突破契机。 从远鸣州走到幽漠州,侯长山与蒲公身上携带的物资,都消耗得差不多,他们必须得补充一部分。 他们先是去到丹药铺子,购了一大批回气和疗伤的高品丹药。 随后又是灵甲铺子,给自己配上几套像样的护身灵甲,看起来还要换着穿。 再之后,侯长山两人一头钻进灵宝店,纵使幽漠州贫瘠不已,但毕竟也有高境界修士,炼制的宝物数量,自然也不少。 侯长山他们是要进到一位大修的墓中,其中阵法、阴气以及阴气可能催生而出的妖魔,是他们将要面临的主要威胁,故而对症下药,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 “铩阴枪、破阵巨砂磨盘、叩道阵引石、小灵消鬼幢、飞峦破幻符……老板,就这些!” 侯长山与蒲公还在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查阅,找寻有没有适合的灵物,这时一个年轻修士,拿着一张写满法宝名字的单据,来到柜台前方,要店主给他把东西取来。 侯长山听闻法宝名字,居然大多都是破阵驱鬼的功效,不由得侧头看去。 引入眼帘的,却是一位身着贵气服饰,皮肤异常黝黑的少年,若不是肤色过深,面容定当更俊俏几分。 那少年察觉到侯长山的眼神,礼貌地回应点头,随后也不再看向侯长山,而是专心等待店家将他所需的灵宝都一一交予他。 侯长山和蒲公对视一眼,待少年将东西带走之后,方才低声开始商量。 一番交谈之后,侯长山一人留在店中,继续采购物资,而蒲公则是去城中,搜寻关于那少年的信息。 他们有所预感,这少年极有可能也是以破魇门祖师陵墓为目标,届时不论是敌是友,侯长山想要先弄清楚对方底细,再行考虑。 “果然,这一路不会一帆风顺……” 盯着眼前各种法宝,侯长山在心中暗暗感叹道。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九章 废墟之外 “越过前面的沙丘,应该就能看见劳魇真人陵墓的地上遗址了。” 一片黄沙之中,一行七人,缓缓从沙尘中走过,其中一位头裹金丝红帕的媚眼女子,在瞧见一座山丘后,停下朝另外六人说道。 “有劳陌铃仙子,那我们加快脚步,争取今日能找到残阵破解之法。” 为首的男修谢过女子,为众人加油打气,随后领着众人,径直朝山丘那头走去。 这一路七人,样貌实在再熟悉不过。 为首的乃是侯长山与蒲公两人,其后跟着的是那位媚眼女子,样貌藏在红帕之下,但隐约能看出甚为精致。 张仲午和萧贺鲤两人紧随其后,与最后面的两人分得稍开,若有若无地表明自己与侯长山等人更亲近。 队伍最后,乃是一男一女,男的皮肤黝黑,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茶棚的付小子。 而他身旁的那名女子,未有任何面巾遮掩,即便直面大漠烈日,居然皮肤也依旧白皙光滑,只是五官较为平常,若非气质高雅清丽,不然便与寻常路人无异。 一行人翻过山丘,确实发现山丘之后有一片山谷样式的凹地。 而凹地之中,确也有些许残垣断壁,不过大多都被风沙侵蚀得失去原有样貌,甚至连原有的布置,都辨别不出。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瞧见这样残破景象,侯长山还是微微叹了口气,他想,建筑缺失如此多,想来基本上也寻不到什么线索。 要破开上层阵法,再下墓室之中,估计只能硬闯。 不过能如此顺利寻到墓室所在,已经十分幸运,所以也只是短暂失落,甚至都没有表现出来,侯长山便招呼众人,就在废墟附近先行驻扎休息。 众人皆是修道中人,随手几个法术施下,几顶帐篷便撑了起来。 独自一人坐在最中间的帐篷之中,侯长山回想过去几日发生的事情,他不由感叹,在这个修真界,实力果真是行走各方的硬通货。 五日前,侯长山和蒲公发现付小子在采购物资之后,由蒲公独自外出探寻消息。 当晚蒲公回归之后,带回此人的信息:其名叫付遥,近日刚至东荒城,本应是孤身一人,不过在某酒馆结识东荒城黄氏世家的嫡长女后,两人相约要往荒漠之中的某处遗迹历险,这才有侯长山他们在灵宝商铺中相遇付遥一事。 侯长山了解此事后,连夜拜访东荒黄氏。 在黄氏宅内,侯长山正面接触到付遥和黄琴夜,一番交流下来,侯长山知晓他二人所寻遗迹就是劳魇真人的陵墓。 在蒲公的建议下,侯长山最终还是选择与黄琴夜合作,只为避免与地头蛇发生冲突。 随后,三天前,黄琴夜和付遥,带来一名身着歌姬服饰的女人,此便是侯长山称呼为陌铃仙子之人。 此女乃是被原先势力给诓骗,莫名和一名黄氏修士签订不平等的契约。无奈之下,其为求自由,凭些许隐秘之事,求助于黄琴夜。 据侯长山这几日的了解,这名歌姬的隐秘之事,大抵就是她乃破魇门祖师一脉的后人,如今门派和家族衰落,她只能借由祖师陵墓所在,换取自己的自由之身。 有这等好事,黄琴夜自是欣然接受。 至于付遥为何和黄琴夜一同参与此事,侯长山也不大清楚,只是蒲公多方了解后,模糊知晓,这付遥是从风川州而来,彼处有破魇门的起源之地。 后面付遥意外和黄琴夜结识,竟是一拍即合,相约共同探寻陵墓。 说起来,这几人的真正筹备时间,比侯长山知晓此地,还要早上几年。 所以侯长山即便觉得有些巧合,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至于张仲午和萧贺鲤两人,侯长山最后还是决定带上他们,即便已经有明确知晓陵墓位置的人。 不过,这一路侯长山可谓是庆幸自己带上了两人,皆因陌铃虽然知道陵墓大致方位和特征标志,但是具体怎么去,却还是需要寻路。 两日前,众人出发之后,第一回寻路,差点就一头栽进赤漠沙暴组成的风暴群。 而后还是张、萧两人动用辨识道术,结合陌铃的指引,这才终于找到此处。 历经种种,侯长山不由得感叹,果然还得做好人,行好事,才能获好报。 简单休整之后,侯长山出了帐篷,和守在门口的蒲公打好招呼后,盘坐一旁,开始观察起劳魇真人陵墓的地上废墟部分。 又过片刻,付遥和黄琴夜也走出帐篷,简单交谈几句后,便开始着手破解一事,不过他俩却是叫上陌铃,一同深入废墟中去探查实况了。 最后出来的是张仲午和萧贺鲤,这两人算是出了不少的力,如今在队伍中,也较为照顾这两位修为仅高于陌铃的师兄妹。 他二人出来之后,不敢深入废墟,只好待在侯长山身边,默默观察这片区域。 即便这里是西北幽漠之地,日落月升,也是应有之事。 不过荒漠之中,天中水汽甚少,导致晴空无云,这夜间的繁星明月,倒也瑰丽异常。 前些天总在日夜兼程,如今有个坐下来的机会,侯长山不禁看着天空出神,感叹自己即便已经有些许移山填海的修为,但面对天地,却依旧那般孱弱。 侯长山的心思在翻滚,旁人如何能够知晓。 此时付遥等人也已回归,他们瞧见侯长山看着天空发呆,先是疑惑,后又猜想,难道侯长山通过星象有所发现感悟? 随后另外几人商量一番后,不约而同地一同望向明月与群星点亮的夜空。 半晌,萧贺鲤突然神色激动起来,她摇晃着张仲午,两人频频低语,又不时对着废墟上指下画。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吸引过去,就连一旁警戒的蒲公,也稍稍撇过头来,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师兄你看,是不是南斗对应着这一片,太岁对应这一处……” “嗯,嗯嗯,师妹你说的没错……” “之后这一片星宿和这一片建筑……” 张、萧两人聊得忘乎所以,付遥看得迷糊,偏头向黄琴夜开口问道:“琴夜道友,你知道他们两人在说啥吗?” 黄琴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回答道:“大概懂,但又不太懂。”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知道他们在说,这些地面的建筑应该是参照天上的星象来设立的,不过他们后面说的星象迁移之法和十方天星定元术,我确实不很清楚。” 付遥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见二人交流渐渐平息,也便安静等待这二人同大家解释。 在两人终于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回过神,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两人都颇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萧贺鲤推着张仲午,令他出来和大家说个明白。 张仲午略微整理了下语言,开口道:“打扰到各位前辈道友了,只是确实萧师妹这边的偶然发现,令我二人激动不已。” “别说套话了,快和我们详细说说。” 付遥的性子不太沉稳,为人也有些自来熟,张仲午就说了一两句废话,便被付遥催个不停。 张仲午讪笑两声,随即接着说道:“那我也就不细说其他的东西,单说结果,那就是我和师妹推演一番后,发现三处疑似陵墓入口的方位,分别是对应万年前南斗令星所在的尖塔、北斗天枢所在的残壁以及紫微帝星所在的浅坑。” “为啥是这三处地方,还有,万年前是什么意思?” 付遥继续发问。 张仲午不紧不慢,似是早有预料,回答道:“付前辈有所不了解很正常,我先解释万年前的说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这漫天繁星,乃太虚中诸天万界的界光,映照于我们仙凡域所在的太元界其上的影像。 而随着时间流逝,诸天万界实际的位置是时刻变化的,这就导致,我们所见星象,也会有些许变化,或许短时间内察觉不出,但是历经万年,也就是一会元的时间,其实天空中的星象早已变得完全不一样。 所以我们在推演之时,就需代入些许算式,倒推万年前的星象,再做辨识之法。 而劳魇真人陵墓的地上部分,恰好是按当时的周天主星星象所建,按常理来说,陵墓入口应当在主生的南斗、主死的北斗或是主幽冥轮回的紫微帝星之中,所以两相对照之下,我们初步确定这三处建筑的可能性较大。 不过,这也仅仅是我师兄妹二人的猜想,诸位前辈参考一下就可以了。” 一长段叙说下来,听得众人频频点头,侯长山心中更是自叹,此前相助这两人,出行后又带上两人,真是个正确决定。 在一番恭维之后,侯长山站了出来,组织大家先行休息,养足精力后,明日日出便出发探寻。 众人纷纷认可,在继续闲聊片刻后,便各自进到自己的帐篷中,等待明日到来。 而无人在意的远处沙丘背面,一道魁梧身影一闪即逝,只有在外警戒的蒲公,略有感应。 但是仔细探查之后,并无发现的他,也只好作罢,为避免营地出事,便继续在帐篷周围守候,不做其他多余之事。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章 风沙漫天 翌日清晨,朝阳金辉还未广撒在这片贫瘠的沙原之上,侯长山一行七人,却都已经整装待发。 在侯长山这个明面上实力最强的修士带领下,众人收起一切生活器具,按昨日定下的路线,先从最近的南斗对应尖塔,进行探查。 “这尖塔我们之前来过,理应没有什么异常,不过侯道友也可再探寻一番。” 很快众人便来到尖塔之下,黄琴夜走在一旁,开口向侯长山说道。 望着这被风沙侵蚀得,连表面纹理都模糊不清的尖顶小塔,侯长山莫名心叹,人死之后果真是一捧黄土,即便厉害如劳魇真人,生前乃闻道大修,临死前精心布置的一众阵法建筑,也被天地磨灭得如此。 短暂失神后,侯长山回到现实,他没有多少时间来睹物怀古。 默不作声中,侯长山手捏法诀,从储物空间中,唤出一道法宝,那是一只甲虫样式的黑色物件,材质似木非木,倒还有几分昆虫本来的色泽。 侯长山灵力运转,黑甲虫宛若被唤醒,双翅扑闪之间,竟是直接飞起,然后又一个折返,钻入沙地深处。 付遥见此兴趣大起,直接出声说道:“长山兄的这个法宝,倒是少见。” 侯长山微微一笑,正要解释两句,但心神寄于黑甲虫之上的他,陡然察觉到黑甲虫装上一道宛若实质的灵力屏障。 “难道就这样找到了?” 侯长山有些不可置信地想道。 随后他朝其他人示意有发现之后,全身心投入黑甲虫之中,想要看清方才撞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侯长山灵识中的视角刚转换为黑甲虫,立即被眼前景象所震撼: 本应昏暗无光的地下深处,却从撞开的沙洞缺口,露出淡蓝夹杂乳白颜色的荧光。 黑甲虫将沙洞刨得更大些,看到了这荧光的来源,是一面上下左右皆不见尽头的,布满奇异铭纹的灵力墙。 侯长山心念一动,霎时甲虫开始原地飞旋,随着灵力扩散,沙洞的体积愈发变大,最后甚至在地面上的众人,也能察觉出沙地的翻动。 随着一道黄沙激起,这黑甲虫竟是直接打通了一个垂直直径得有七八丈的巨坑。 众人朝坑底望去,同样惊讶地望着那道边际依旧隐藏在沙石之中的灵力巨墙。 侯长山的心神回归,和另外几人互换一个眼神后,大家心领神会,都缓缓朝下方飞去,想要一探这巨墙的根本。 突然,一道妖风突起! 竟是不知从何处凭空袭来一片赤漠沙暴。 更加恐怖的是,赤漠沙暴被灵力巨墙所吸引,径直朝众人所在冲来。 几人基本都见识过赤漠沙暴的威力,无不惊惧骇然,直接各显神通,极力远离此处。 稍后,众人终于是见识到,赤漠沙暴对这些灵力阵法的恐怖侵蚀力。 几人为了安全,几乎如逃命般,撤到比他们此前驻扎之地更远的地方。 凭借修真者的目力,众人能看见,赤漠沙暴不断冲击着裸露在外的灵力巨墙。 在高速吹拂的飓风之下,巨墙周围覆盖的沙石,也被尽数卷起。 隐藏在这片废墟之下近万年的古墓防御大阵,在赤漠沙暴的侵蚀下,逐渐显露他的宏伟与阔气。 赤漠沙暴分解吸食灵力的特性着实惊人,不消片刻,风团便剧烈膨胀至三成废墟的大小。 而此时地面上的沙石层和废墟,也渐渐被沙暴卷到空中。 砂层之下的大阵裸露而出,众人观察发现,这大阵应是覆盖了整个废墟,形若一巨大光罩,将劳魇真人的古墓,完全扣在下方。 大约半刻钟的样子,沙暴已然是一尊难以言喻的庞然大物。 其核心沙暴团,覆盖住整个废墟部分,而外部连带的风区,已经将周围好几座沙丘给包围进去,激起漫天沙尘。 幸而幽漠州本就人烟稀少,此处更是距离最近的东荒城,也有数百里路,所以即便沙暴规模如此惊人,却还是只有侯长山一行人在附近。 此刻的他们,早就推到一里开外的沙丘之后。 遮天蔽日的沙暴与其中的灵壁大阵互相磋磨,沙石碰撞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此番景象,即便是玄烟境界的几人,也从未面临过。 曾经远远瞧见过长辈争斗的付遥,此刻也暗自惊叹道:“这和神悟境的修士全力出手都没区别了……” 沙石一层一层裹在沙暴之中,又因天色尚早,且沙暴接天遮住阳光,导致这一片极其昏暗。 侯长山等人,想要透过沙暴去看废墟之中的情况,是异常困难。 不过稍后,沙暴和灵壁给了他们一个结果: 赤漠沙暴在吸收灵壁的灵力之后,变得愈发汹涌狂暴,但是灵壁的阵基不知是由何种灵物制成,近万年过去,居然还能与沙暴抗衡如此之久。 但总归是天平逐渐向沙暴倾斜,灵壁在风暴中心,早便如残烛飘摇,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终于,灵壁难以为继,不过它可不会真的像烛火一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散。 在灵壁大阵的最后一刻,应是阵法设置的隐藏后手,竟是突然涌入大量灵气,在一瞬间,猛地将灵壁撑得巨大,令远处的侯长山等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昏暗的沙暴之中,陡然升起明晃晃的蓝白灵光,如鬼神呜咽的尖啸声,伴随而来。 直到啸声和风声同时达到极致后,天地诡异地出现一瞬寂静。 下一秒,沙暴与灵壁同时炸裂开来。 准确的说,是灵壁爆裂的力量,推开了包围废墟的风团,而不断激荡的灵力,也终于引得赤漠沙暴的内部灵气产生自发的炸裂反应。 在这般链式反应之下,庞大灵气与沙石,朝四面八方极速爆炸散开。 早已见状不对的众人,在飞速向后方撤去,但即便如此,却还是被冲击波给追上。 在侯长山的嘶吼声中,众人将灵气尽数汇聚于他身前的一方灵盾之中。 磅礴的灵气,将灵盾撑成一面巨大的弧形巨墙,把所有人都护在其中。 然而炸裂的冲击袭来,仅仅几息时间,便轰碎整面灵盾,将飘飞在半空中的众人,给径直打入沙地之中。 直到最后一丝风波平息,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再无半点动静,一切仿若回到众人未有来到这片区域之前。 只是在废墟中心的位置,古墓之上的砂石土层,被整个炸裂掀开,其下的陵墓尽数暴露于空气之中。 由上空看去,赫然是一座由黝黑山石组成的巨大山峰,安静倒悬于地面的深坑之中,与周围黄色的沙土,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一章 下墓 痛苦,在侯长山的周身蔓延。 他呼进去的每一口气,仿若都在提醒他,他还活着,但是也基本等于半死的模样。 终于,在反复的挣扎中,侯长山于沙地深处完全恢复意识。 他强忍周身的剧痛,奋力运转几近枯竭的灵力,这才从沙石之间掏出一个洞来。 成功钻出的侯长山,贪婪地呼吸着荒漠上干燥但还算得上清澈的空气与灵气,再怎么说,也比埋在地下好。 侯长山环顾四周,发现四周早已被那道爆炸给摧残成了一片平地,放眼望去,竟是难以找到一个略微高点的沙丘。 “能活下来,真是走了大运了!” 侯长山一阵后怕,若不是此前集合所有人的灵力,将家族中带出的灵盾给激发到极致,勉强接近神悟境修士的程度,那他们所有人估计都会被爆炸的冲击碾成齑粉。 不过,侯长山此时还感觉不到其他人的灵力波动,按常理他是站在最前的人,他的伤势理应是最重。 只是张仲午和萧贺鲤境界低过众人一个大段,很有可能在这次冲击中受到极重的伤害。 侯长山必须要先稳住自己的伤势,才能更好地去寻找其他人。 半晌,侯长山感觉自己的气息终于是平顺过来,周身的伤势也略有好转,心绪不宁的他,立刻展开神识,从附近开始寻找杳无音讯的其他人。 幸而,侯长山打坐恢复的这段时间,其他人都在逐渐清醒,侯长山神念放出,不消片刻,便已找到蒲公和张仲午。 这两人情况都较好,而且看起来张仲午的受伤情况非常得轻,想来应是站的位置稍微靠人里之中,其他人的灵力替他承受了冲击。 稍后,从沙石之间,又陆续找到萧贺鲤和陌铃,虽然伤势轻重不一,但是大体上都没有多严重。 接下来就是付遥和黄琴夜依旧未有踪影了。 “这两人实力不弱于我,应当没有这么容易出事?” 侯长山在心中默念道,他已经在附近搜索半个时辰有余,至今都没有探寻到付遥和黄琴夜,不由得着急几分。 说来侯长山年岁稍浅,虽然他并不是真的像面上看去那般,只有十六七岁,但是实际修道也确实不过数十年,而且经年在山中修行,心性尚还单纯。 所以,即便与付遥等人并不相熟,但是历经几日后,侯长山还是会担心他们的安危。 正当侯长山焦急之时,蒲公从远处飞来,还未到面前,便大声疾呼道:“公子安心,付公子和黄仙子,早已苏醒恢复,他们正在劳魇真人的古墓废墟处,等我们一起过去。” 侯长山听闻此言,不自觉松了一口气,随后点点头,回一句“那就好”,其后便唤齐众人,朝废墟前去。 行至废墟边缘,果不其然,付遥和黄琴夜两人并肩而立,站在大概原本有一座沙丘的位置,静静等待他们过去。 “看来各位道友皆是福源深厚之人,都没事就好嘞!” 待众人走到近处,付遥笑着说道,从表面看去,他竟是毫发无损。 站在他一旁的黄琴夜听他说话,似是觉得不妥,但也只是脸色稍变,从她苍白的脸色中,大约能猜出,此女应是比付遥情况差上一些,不过周身也无明显伤痕。 “这两人实力竟如此高深?” 侯长山心下震惊,但目前来说,却只有深藏心底,但不免对这两人的防备之心多了几分。 稍后众人寒暄几句,没有再多客套,而是结伴朝原本的废墟处走去。 越往前,一股阴冷破败的气息就越发明显,直至废墟面前,众人不运起灵力,便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而第一次看见废墟之下,劳魇真人陵墓真实面貌的侯长山几人,则是不由得惊呼出声。 这般倒悬于地下的漆黑山峰,如何不让这群修道不过数十上百年的修士们震惊。 一向寡言的黄琴夜,也在此时出言道:“劳魇真人果不愧是闻道大修,这般手笔,着实令人佩服。” 众人闻言,纷纷称是,一阵感叹吹嘘后,在蒲公的提醒下,侯长山站了出来,言说既然陵墓已现,为避免夜长梦多,若是因为此前的异引来其他修士,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七人一番商讨后,决定稍作休整,便立刻下到倒悬黑山之中,也就是劳魇真人的陵墓地宫。 一刻钟后,这一行七人,互相看过,皆是信心满满,侯长山见此,也不再犹豫,仍做领头,带着众人,便往地宫中去。 劳魇真人的陵墓,既然是倒悬石山,那自然是上宽下窄,顶平尾尖。 众人顶着陵墓散发的阴风,落在最上层的一处大石台上。 他们早在废墟之上,就仔细探查过,虽然窥不清山峰下半部分的全貌,但是最上面的地形地貌还是看得比较清楚。 这方石台,在怪石嶙峋的山体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石台之上,布满于此前灵壁之上一样的奇异符文,而正中心又有数道丈许高度的青色石碑,令众人好奇不已。 一行七人,小心翼翼落地之后,亦步亦趋,生怕路上又有什么机关。 然而从石碑附近走到近前,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再看这排列错落有致的八道石碑,其中七块石碑之上,都刻有数百字的古经文。 张仲午和萧贺鲤,一眼认出这是流传于上一会元的古种字符,一般是用于和星象有关的阵法布置,不过也有人会以此来写作记事。 张、萧二人的师门,因为有一脉时常研习星象学术,所以刚好对这类古字有所了解。 联想到此前废墟的布置也是按照星象排列,众人不禁想,难道这劳魇真人还是一名以星象阵法闻名的修士? 可是,据付遥所说,破魇门在风川州中的遗留传承,如今的破魇峰一脉,却是毫无这方面的道法,甚至连一些书籍传闻,都未曾有过。 突然,萧贺鲤惊呼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众人的注意力还是被吸引过去。 付遥和侯长山先后询问“发现了什么”,萧贺鲤皱着眉,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张仲午开口回答道:“这些石碑之上,写的居然是我们这两日的行程,太奇怪了,连我们从哪里出发,在哪里停下,最后在废墟周围干了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说完,张仲午不再言语,而是和萧贺鲤退到后方,满眼惊恐。 “没有进入陵墓的方法吗?” 侯长山开口询问道。 张仲午又查看了几个石碑一番,默然摇头。 众人相顾无言,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侯长山觉出不对,既然是他们七人的信息都有,那么,为何在此处是有八块石碑? 他边想,边向众人说出他的疑惑。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感觉背后一凉,脸色尽皆大变,难道,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一直跟在他们四周? 几人左右探查,想要找出这第八个人所在何处,而只有陌铃,突然如失神一般,怔怔走向毫无文字的第八块石板,嘴里念着音调诡异的话语,竟是一头栽入石板之中,似沉入深水一般,再无踪影。 剩下的六人,眼见此景,更是惊奇。 稍后,张仲午和萧贺鲤低声交流几句后,对其他人说道:“刚才陌铃念出的,就是有她名字的石板上的内容,有可能这进入之法,就是各自念出自己石板上的文字,便能通过这第八块石板进到陵墓内部。” 说完,几人商议一番,便由张、萧二人将石板文字的读音传给众人,凭借修真者的强记能力,硬是把读音给记下。 之后,胆子最大的付遥,率先念出文字,如陌铃一般,沉入石板之中。 其后黄琴夜、萧贺鲤还有张仲午三人,也陆续进入石板之中。 侯长山与蒲公留在最后,蒲公言说要为侯长山看护,所以让侯长山先进其中。 侯长山也没多想,随即依葫芦画瓢,果断钻入石板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的诡异观感之后,侯长山感觉自己如在空中下落许久,终于是重重摔在地面,然而身上却没有摔伤的痕迹,只是略有头晕。 侯长山稳固心神,再度站起,却是一度被眼前的景象,给深深震撼。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二章 人生的意义 人,在见识浅薄时,无论看到什么新鲜事物,可能都会感到震惊。 而一旦随着年岁增长或在一定时间里历经太多变故,那对于很多未曾见识过的事物,也都不会展露出任何惊讶的态度。 可是,即便心性沉静如水,一旦见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直击自己三观建立基础的事物时,恐怕只有完全失去感情的人,才能毫无思绪波动。 侯长山不仅心性并非沉稳,甚至阅历都算不得丰富,当他鼓起勇气,进到石碑之内,陡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令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平静如往。 侯长山经过长时间的“坠落”,终于感觉实地的存在,他堪堪站定,五感也在逐渐恢复。 而他眼前的景象,随着他视觉的恢复,如一幅画卷,缓慢展开。 此方并非他脑海中所想那般,是什么阴暗诡秘的地洞,反而是鸾鸟和鸣,山青水绿,甚至有莫名的白云和暖阳。 这还不是最令侯长山惊讶的,如此景象,侯长山也在一些秘境中经历过。 而最是骇人的,却是远处有一片瓦屋错落排列的村落,在村落入口处,竖着一块木牌,上面用古体字,端正地写着“侯氏祖地”。 那是侯长山幼年时成长的地方,侯长山看着彼处,心中莫名想起,自己这幅模样,就是走出祖地时的样子,历经数十年,即便境界飞涨,也未再有较大变化。 “难道我走出祖地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人生就是虚妄,现在我终于清醒?” 侯长山甚至脑海中生出如此妄念。 侯长连忙感知体内的灵力程度,发现依旧是玄烟境界,这才略微放心。 那,眼前的侯氏祖地到底是什么东西,侯长山心中仍旧是警铃大作。 眼见在外围绕了一大圈,什么端倪都没有发现,本着一直耗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的侯长山,最后决定,只有进到这明显有问题的祖地内部,估计才能彻底解开此处的秘密。 侯长山亦步亦趋,缓慢向立有木牌的祖地村口行去。 一路上,奇兽灵鸾在侯长山附近徘徊,似是表露友好,侯长山不解,他对这些灵兽毫无印象。 在他的记忆中,侯氏祖地就在一片再寻常不过的低矮山坳之中,从未有什么灵兽现身,山野间,连寻常的野猴都难见到。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侯长山越往前走,心中越是腹诽道。 等到临近村口时,侯长山停下脚步,他需要再做些心理准备,才敢踏入这片明显就有问题的地方。 “里面看起来连人都没有,这也太渗人了……” 侯长山深吸数口气,心中不断吐槽。 终于,在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后,侯长山还是继续向前进发。 就这数十步的距离,侯长山仿佛走过数十年,每一步,侯长山都感觉自己的人生倒退一步。 每一步走过,侯长山的人生经历便模糊一年,直至侯氏祖地的村口,侯长山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 侯长山挠了挠头,似乎又有了几分印象。 “我是……来祖地修行的?” 侯长山看着村口木牌,脑海中翻起父母和家中长辈对他的叮嘱,原来他是受家族使命,来此处修行历练,唯有获得祖地长老的认可,才能重回家族,走向广阔的修真世界。 只是,那股记忆总有一种遥远的错觉,是自己睡迷糊了吗? 侯长山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他从小就是家里最勤奋的孩子,他身上肩负着振兴他这一脉的重任,可没时间胡思乱想。 修炼,修到足以碾压所有人的境界,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怀揣如此信念,侯长山踏入这片侯氏祖地之中。 从外面看去,本是只有仙兽出入而一人也无的村庄,在侯长山进入之后,陡然变成人来人往,充满生活气息的凡人山村。 而那些原本四处进出的灵兽灵鸟,也收敛周身的灵光,变成普通的鸟兽,不过依旧围绕侯长山四周。 其后,祖地最年长的大长老,领他去到祠堂之中,认真聆听祖宗告诫后,侯长山正式开始了,在祖地之中的修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侯长山做过祖地中每一位居民的工作,他也迎来送往,接待和送走了无数家族中前来历练的少年。 可以为什么他还不能出祖地呢,是因为他想要出去的愿望太强烈吗,可以有些人进来之后以死相逼,最终也送出了啊。 是因为他不想出去吗,可有些就想在祖地里混吃等死的族人,最后也被送出去了啊。 是他修为不够吗,他在这里修行,境界一日千里,这祖地之中,仅有几人的水平在他之上。 是因为他乐于如此吗,不是,他问过大长老好多次,但是大长老总是告诉他,还没到时候,所以他信了,所以他留下来了。 “到底为什么呢?” 侯长山在又送走一名族内的天才少年后,又开始问自己这句话,不过依旧没有答案。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侯长山刚在村口回头,便看见祖地房屋间中冲出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跌撞着来到侯长山面前,几乎是哭着说道:“大长老……大长老他不行了,长山你快去看看啊……” 侯长山心间猛地漏了一拍,随后搀起妇女,头也不回得朝祖地深处的祠堂跑去。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不往大长老的家里去,他仿若心有灵犀,就是知道大长老此刻就在祠堂之中。 越过祠堂内外拥挤的人群,侯长山面色苍白地跪在大长老的床榻之前。 大长老此时形容枯槁,但看向侯长山的眼神依旧慈爱。 “长山,你是我侯氏一族的骄傲,你之前,没有人的修炼速度如你这般快速,你之后,又有多少年才能出一个比肩你的人才,但是长山,修真界中比你强,天分比你好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如果你出去,你定然要面对无数挑战,你真的愿意离开吗?” “对啊,我真的愿意离开吗?” 侯长山闻言,怔怔无语。 他从来都是自信的,他知道他在侯氏一族中,是此代乃至之前所有世代中,天分最佳之人。 生而炼气,六岁筑基,九岁凝结内丹,十六岁于祖地中破丹成婴,至此容貌再不受年龄影响。 但是这样的他就理应去为家族闯荡,为家族奉献一切,最后登临无双的境界,将家族带上从未有过的高度吗? 侯长山甚至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的人生就好像一条车轨,未来的每一站,都已经被前人规划好,他需要做的,只是竭尽自己全力,将名为“侯氏”的这辆车,给带往每一个站台。 他应该这样……吗? 大长老的话,令他此前的所有理所应当都变成了犹豫。 “长山,如果让你留在这里,接替我的职责,你愿意吗……还是说,你依旧想要走出祖地,为侯氏开疆拓土?” 侯长山无言,原来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侯长山的脑海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其实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侯长山在心中如此反问自己。 “爹娘从小就教育我,家主从来都说我需要走出祖地,叔公他们都让他们的孩子以我为榜样……大长老……大长老说,我应该选自己的本心……” 侯长山的嘴唇哆哆嗦嗦,牙齿不自觉在打颤,他有应该做的事和想要做的事,为什么就是决定不下来,答案应该很明了才对。 “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侯长山的心在怒吼。 他从来都不想面对那个尔虞我诈、优胜劣汰的修真世界,他修行快又如何,他领悟道法快又如何,他天生就该登临仙凡域之巅又如何。 关键是侯长山根本就不想获得这些,他喜欢山野之间的清爽,喜欢鸟兽环绕的雀跃,喜欢做悠闲的家翁,喜欢竭自己所能养活自己,然后分出余力教导其他人,那便足以。 没错,他喜欢那种迎来送往的舒心感,喜欢在祖地之中度过的每一个日升日落,他愿意接替大长老的职位与职责,可是,家族愿意吗…… 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侯长山也是应该认命的。 然而就在侯长山欲开口回答之时,大长老再次发问道:“长山,你真的想要出去吗?” 侯长山的话被堵在喉咙里,他的意识在天旋地转,他也在反问自己。 他望向人群,是早已熟悉亲切的族老叔姨,看向天空,是陪伴他成长来往的各式鸟兽,低头,则是他用脚亲自丈量过尺寸的青石地砖。 “我……为什么要走呢?” 侯长山在心底发问。 “我……确实不想离开这里。” 侯长山嘴里轻声说道。 “我,愿意接替大长老您,留守侯氏祖地!” 最后,侯长山的话语,伴随心中信念的坚定,变得掷地有声,再无犹豫。 在如此回答之中,大长老衰弱的眼神中,射出最后一缕精光,大呼“好好好!”,之后,便在笑声中,走完属于他的精彩一生。 悲痛,自然是有的,但对于侯长山而言,他的心中却是轻松异常,他看着大长老的遗容,是有千言万语也难说尽的感激与憾别。 后日里,族内找侯长山麻烦的自然不少,但是大长老的地位是特别的,更关键是,大长老的遗愿,是在每一位祖地族老的见证下确立的,这是本家家主也无法干预的事。 最后,侯家家主,在一片怅然中,感叹侯氏仍未到兴盛之时,落寞离去。 而侯长山,则是顺利接任大长老之位,此后其尽心管理祖地,为每一位前来试炼的族中少年,提供应有的协助。 这般数百年逝去,侯长山送走无数祖地的老人,又有当初离开的天才少年,回归祖地成为新的族老。 对侯长山而言,因为祖地的灵力不足以支撑他修为的继续提升,所以他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 他想过,当初若是离开祖地,会是怎样一番境遇,他甚至有时候,会在自己脑海中莫名生出一些人名,幻想自己与他们相会并发生各种故事。 不过,一切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而且他这一生,已经足够快乐了。 “就这般离去,也不错……” 年迈的侯长山如此想道。 可就在他欲闭上双眼,安静等待死亡到来的那一刻,一道人声,如平地惊雷,霎时惊得他猛然睁眼:“侯长山!快醒过来!这是幻境!你再不恢复意识,那就真的死了!” 那一瞬间,侯长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什么继任大长老,什么为家族培育新人,那都是他曾想过而没有做的事情。 真正的他应该早就走出祖地,如今正在劳魇真人的古墓之中! “醒来!” 又是一声大喊,侯长山奋力张开紧闭的双眼,眼前还是祖地的房屋,但是一切开始显得虚幻。 侯长山拖着枯槁的身形,一步一步,朝祖地之外走去。 他记起了来时的路,他要走回去,走到来时的地方去,他要醒过来。 可是,侯长山似乎是真的老了,每走一步,似乎都是在耗尽人生的最后一口气。 但是侯长山从没有一刻想这般坚定,他爬也要爬出去,他死也要死在这条路上。 “既然已经知道什么是真实,那就不要被虚妄所拖累,即便幻想是美好的,但是生活,生活必须是活着过下去!” 侯长山不知从哪里记起这句话,他跌倒在地,便手脚并用往前爬行,手指磨破,便用胳膊和膝盖,蹭着泥地往前挪动。 直到精疲力竭,直到最后一口气也喘不进去,直到在来时的最后一道坎……侯长山低下了僵硬的头,他没有办法再往前走,哪怕一寸…… 恰在此时,虚空中伸出一只手,粗壮且有力,揪着他的衣领,奋起一拽,如溺水的人被拖出水面一般。 侯长山,重获新生……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三章 变故 侯长山原以为自己的心性应是坚定的,起码在来到幽漠之前,他的道心被塑造得,只有修道一事,是最最重要的。 然而今日,被劳魇真人古墓的诡异石碑一勾,他心底潜藏多年的遗憾,或者说是心魔,便瞬间将他击溃。 如今重返现实,迷蒙之间,侯长山竟一时还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或者说,他已经知道自己回到现实,但是庞大的灵力损耗和心力损耗,使得他不得不继续维持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导致他自己只能勉强感知到周围大概的情况。 侯长山大概知道,自己应是已经进到劳魇真人的墓中,只是不清楚具体位置。 此间昏暗阴冷,才是符合一方大墓的印象。 而四周众人,似乎是分成三派,一边模糊看去是张仲午和萧贺鲤,不过两人离得稍远些。 另一边靠侯长山他更近,人也最多,有陌铃,付遥和黄琴夜,不过还有一尊异常高大的身影,侯长山看不清样貌。 而再远些,一人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侯长山因为倒在众人之后,所以一时间也看不见那人的具体模样。 其后,侯长山实在是因为灵力亏空太多,身体着实撑不住,使得他逐渐昏死过去。 侯长山做梦也想不到,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人,恰恰是他从家族中带出的管事,蒲公。 此时蒲公看侯长山昏死,竟是一点担心也无,甚至侯长山由付遥等人护在身后,他也丝毫没有要带走的意图。 魁梧之人回头察觉到侯长山昏死,他回头望了一眼,继而略带嘲弄地对蒲公说道:“蒲易年,你家公子都已经晕死过去了,你居然无动于衷?” 蒲公,也即是蒲易年轻蔑一笑,随即说道:“死了才好,什么侯家公子,不过是他们侯氏推出来的工具罢了,一心唯有修道,对他人总是天生抱有善意,却从不思考每一件事的后果,若说单纯,却又不够单纯。如果不是天资足够优异,他早就被这个修真界给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可笑,就是这般人物,居然还要逼我守护他百年之久,我怎么可能会服气?” 那魁梧汉子也不惯着蒲易年,见他一通抱怨后还要再说,立马打断道:“好了,不用再和我们说你的悲惨遭遇了,单说你引动陵墓的心魔迷阵,是想要墓中的什么东西?” 听汉子发问,蒲易年露出张狂笑容,说道:“你徐承这般聪明,在有数个神悟境老怪物的黄家,做到护卫总管,那就好好猜呗,恕不奉陪!” 言罢,蒲易年手捏奇怪法印,唤出一阵幽绿青烟,整个人诡异地跟随烟雾,溜进地面的石缝之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看着这般情况,张仲午和萧贺鲤吓得脊背一凉,顿时又后退几分。 被称作徐承的魁梧汉子,在施展道法阻拦蒲易年无果后,无奈地放任蒲易年离去,随后回过头,半跪下去朝黄琴夜告罪道:“徐承无能,没能替大小姐留下蒲易年。” 黄琴夜见状,连忙止住徐承下跪的势头,虽然柔声说道:“徐总管不必如此,若没有你,我们早就不知道被这些机关阵法和阴谋诡计给弄死多少次了。” 付遥也适时说道:“徐总管实力卓绝,深谋远虑,小子着实佩服,这一路都是仰仗徐总管相助,才能走到现在……” 徐承和黄琴夜还有付遥三人互相言说,而陌铃退至一旁,默不作声,张仲午和萧贺鲤两人则是离得稍远,他们现在还有些捋不清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但说他二人进入石碑之后,也是被幻境所困。 但实际上,作为通晓石碑古文的二人,是骗了在场所有人,那些石碑上面,并不是记录的众人来到废墟附近几日的行程。 而是记录的众人的一些基本信息,包括势力背景、境界层次、功法残缺和心魔所在。 张仲午和萧贺鲤不敢言语其中细节,就是怕这里面有众人的一些秘密,而他们知道之后,怕是就走不出这片废墟之地了。 而他们简单看过众人的信息后,也是了解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比如蒲公和付遥的真名,比如蒲公的真实境界,还有付遥和陌铃此行的真实目的等等。 进到幻境之后,因为功法原因,张仲午和萧贺鲤二人,竟是可以心意相连,而且能明显感知到对方就在旁边。 所以在历经短暂的幻觉后,两人对眼前景象警惕性极大,通过功法的牵引,成功在现实中接触到对方,进而破除环境,重回现实。 但一回到现实,他们就发现蒲易年比他们醒的更早,或者说是根本没有陷入幻境之中,而且蒲易年竟是运起法力,就要杀害付遥和黄琴夜。 危机时刻,一道魁梧身影,从洞穴的角落里,一面同样的石碑中钻出。 瞬间两道雄厚的灵力互相碰撞,形成惊人的冲击,将周围几人尽数击倒在地。 但是即使这般,除了张、萧这两个本就醒来的人,其他居然是半点要苏醒的意思也没有,依旧沉浸于各自的心魔幻境之中。 那魁梧身影,后来两人知道是黄家的护卫主管,名叫徐承。 在众人还未破除幻境之时,徐承全力保护着众人不受到蒲易年的伤害。 说来奇怪,本应是侯长山仆人的蒲易年,出手之间却是丝毫不顾及侯长山的死活,令当时的张、萧二人颇为迷惑。 在缠斗多时后,徐承眼见陷入僵局,而未有清醒的几人,逐渐显露灵力枯竭的景象。 徐承知晓,再等下去,付遥几人必定因为灵力和体力的双重衰败,而命丧当场。 道法交战之间,徐承的手中,以灵力聚成一把长剑,法诀引动灵气,灵气与灵力相合,在空中陡然结成数十把飞剑,直直攻向蒲易年。 蒲易年的法术诡异,但是明显看去就知道不善防御,所以面对如此密集的剑气攻击,也只能暂时躲向一旁。 没曾想,这些灵气组成的剑气,似有灵智一般,不仅自成剑阵,还带有自动追敌的功效。 一时间,蒲易年被徐承的灵剑剑阵,打得四处躲闪。 徐承看准时机,随意补上两道术法做保护,随后马上来到昏迷的几人身边,开始一一唤醒。 黄琴夜、付遥、陌铃,被徐承以此用醒神法术唤醒,而陷得最深的侯长山,则是最后徐承以灵力硬冲开幻境,将他的意识从幻觉中强行拽出。 做完这些,蒲易年也摆脱了徐承的道法剑阵。 再之后发生的事,大家皆是清清楚楚,也正是此时,张仲午和萧贺鲤才发现,原来徐承就是当初在落仙坡外招待他们的粗野糙汉。 只是如今,徐承一身大袍将他魁梧的身形衬得颇为英武,而面容打整一番后,也不负那般粗鄙丑陋。 蒲易年走后不久,侯长山也悠然转醒,黄琴夜此时有家中护卫的支持,反而成了最有话语权之人。 在侯长山彻底清醒之后,黄琴夜为他做了解释。 侯长山当然是不可置信的,不过,应是幻境中历经的人生,对他产生了些许影响,他倒是开始有些随遇而安的感觉了。 谢过黄琴夜与徐承,侯长山也不继续做那领头人,和黄琴夜一番询问后,确定自己所求之物和黄琴夜并无冲突。 索性侯长山便与黄琴夜商量,他继续跟随众人,为探墓寻宝尽一份力,除开自己所需的灵物之外,不做他求。 黄琴夜有些可怜侯长山被蒲易年利用,而且自己有徐承在身边,更是不怕侯长山会玩什么心计,所以最后也答应了侯长山的请求。 一行人再次恢复为七人,共同穿过此间宽阔的墓穴前厅,沿着墓道,朝主墓室走去。 劳魇真人的墓穴,既是修成一座倒立的山峰,那内里当然也不是像传统的墓穴一般,修得端正,方位布置皆按规矩来做。 除开最上方空无一物的前厅之外,沿着墓道盘旋而下,大概每下数丈的距离,便有一方以阵法封禁的密室,一如某些修真大派,开凿山峰,在山体之中修建的洞府道场一般。 在初次见到如此情形后,付遥还说道,这样的建设形式,在如今风川州的破魇峰中,似乎还有流传。 付遥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释然,看来此处果然与劳魇真人相关,起码也与破魇峰和破魇门关系匪浅。 众人有如此怀疑,纯粹是被之前的星象废墟和灵壁大阵给搞迷糊了。 众人一路走一路探,发现越是靠下的密室,所藏之物越是稀有,但是其中由阴气滋生的鬼灵,以及原本设置的机关阵法,也是愈发厉害。 众人一番合计之后,发现此次他们所求之物虽然也属于珍宝一类,但是对于闻道境界的劳魇真人来说,似乎也算不得太重要,估计就在中间楼层,便能找到。 黄琴夜询问完徐承的意见过后,决定和众人一起,先将这次每个人所要寻到的宝物收入囊中,之后再做打算。 毕竟最下方虽然宝物肯定最为珍贵,然而也必定有最是厉害的阵法机关,说不得他们还得面临神悟期乃至闻道境的恐怖力量。 万般凶险在前,怎么说,也得先将能拿到手里的宝物,给稳妥收下才行。 况且按徐承预估,那蒲易年一个人,肯定更不敢深入底层,而且蒲易年所求之物,应该和黄琴夜她们的,起码错开有数层距离。 故而他们一行先找自己要寻的宝物,应当问题不大。 随后,张仲午和萧贺鲤的探测之法,又派上了用场,凭借他们的些许灵器和道法,众人寻找宝物的时间快上许多。 正因如此,黄琴夜几人也颇有道义,决定先为境界较低的两人寻到宝物。 至于陌铃,她言说并无所求,众人便也不去管她。 一路上,有徐承助力,宝物的搜索显得十分轻松。 直到最后,只剩黄琴夜与侯长山所求的宝物未有到手之时,变故陡生!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四章 何况是你 “徐主管,您觉得蒲易年所求之物到底是什么?” 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黄琴夜低声问着徐承。 徐承闻言,低头思索片刻,随后回答道:“大小姐,按我的估计,应是某样化虚境界的至宝,那蒲易年估计要拼一把,借此逃离侯家的掌控。” 黄琴夜点点头,又开口道:“他能下到最底层,直接夺取劳魇真人的真传吗?” 徐承摇摇头,否定道:“可能性不大,虽然根据前面的密室,大概能猜出劳魇真人设下此墓,一来是集一身之力为自己打造坐化之地,算是不负闻道修士的名号;二来应是考虑自身传承和一路修道的积累,就此化为乌有着实可惜,所以留下些许试炼,给进到此处的后辈们,留些助力。 但是劳魇真人毕竟不是在白送传承,从最上层的心魔阵法,其实也能看得出来,他必须先得测试一个人的心性,才会放开传承试炼,如若道心不坚定,那么今后也必定会因为一时贪心而错估自身实力,导致身死道消的结局。” 就跟在他们身后几步的侯长山听到这句话,不禁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徐承未有管他,继续说道:“我们从前面的密室中也看得出,每一个密室中,不论是法宝、丹药或是功法,守候其中的阵法机关,总会低半个层次,就是为了让寻找传承的人,在拼尽全力后,也能夺得自己以后能用得上的宝物。 如此推断,最下层中,劳魇真人的真传之地,守护之物,没有闻道,也会有神悟境界,就算是我,也只能勉强窥探一番,若真想夺得宝物,也得思虑良久,何况是实力还不如我的蒲易年?” 徐承一通叙述,令黄琴夜稍稍心安。 她庆幸自己此前在西荒城中偶遇徐承落魄之时,动用家族势力,将其解救而出。 没曾想,这位曾经的西荒顶尖大修,在恢复实力后,竟然也还有化虚巅峰的实力。 并且徐承已经在家中已做到护卫总管的位置,这对想要争夺下一任家主位置的黄琴夜来说,自是不得了的助力。 此番出行探寻古墓,没有徐承在落仙坡外设立的情报据点,黄琴夜也完全不会知道此事。 这个付遥当初被徐承设下套路,诱导至客栈,与自己相交,而后的侯长山等人,更是借由付遥的偶遇,与自己达成同行的结果。 这徐承在黄家已有十数年的时间,黄琴夜早已将其当做自己的半个师傅和得力助手,仿佛有他在身边,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正当黄琴夜感慨良多,欲和徐承商议,究竟要不要下到最底层去寻劳魇真人的真传时。 忽地一阵剧烈震动,从墓穴深处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阴风哭嚎的渗人尖叫,以及不断涌出的阴气气流。 见此情景,所有人都御起防御术法,避免阴风侵袭自身,而徐承则是轻啧一声,随后朝黄琴夜说道:“大小姐,看来这蒲易年有些底牌,他应是强行触动了底层的阵法机关,导致墓道出现阴风盛行的场景。 为避免蒲易年闹出更大的动静,把整个墓室都给弄塌了,请大小姐允许我先行赶往蒲易年所在位置,剩下的密室请待我回来之后再做探寻。” 黄琴夜微微思虑后,开口道:“徐主管您费心,琴夜这边应当能和诸位道友一起探索剩余密室,想来以我们的实力,不强求他物,只求我们原本的目标,问题不大。” 徐承点点头,再次叮嘱黄琴夜一番后,也不多做犹豫,直接施展道法,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黄琴夜等人面前。 徐承走后不久,黄琴夜依旧底气十足,在付遥的协助下,带着众人继续往下探去,按他们的预测,黄琴夜和侯长山所求的宝物,应该就在接下来的一两个密室之中。 话分两头,黄琴夜等人这边继续着属于她们的历练,而徐承这边,则是急速前行,为黄琴夜等人解决蒲易年这个隐患。 一路奔袭,呼啸的阴风似乎对徐承毫无威胁,只用片刻功夫,徐承便穿过蜿蜒绵长的墓道,来到最下方的一处空间之中。 此处应是倒悬山峰的山顶部分,大体呈现出一个倒立的圆锥,石壁表面,浮现当初废墟之下的灵壁上的灵光和符文。 圆锥正中,设有一座乌木高台,其上摆放一樽紫青玉棺,玉棺朴实无华,却自带一股圆融的道韵。 徐承冲出墓道,瞧见平台四周有六座雕刻可怖兽纹的巨大金属柱,其上黑雾迷漫,并在上空形成一团诡秘乌云。 墓道之中散出的阴风,就是这团乌云逃逸的阴属灵气所形成。 只是逸散的阴气,便能使得玄烟境界的黄琴夜等人不得不施法抵御,可想而知,这下方凝结的乌云气团,其中所蕴含的阴气有多么强横。 蒲易年不知道用了何种方法,竟是破坏了一根柱子的一角,令乌云笼罩的区域产生出一块缺口。 想来散逸阴气形成的风浪如此大,也有这个原因。 徐承眉头紧锁,因为蒲易年已经进到云团内部,即将走到高台之上。 微一咂舌,徐承运起灵力,沿着乌云缺口御空而入,边飞还捏着法诀,往自己身上来了几道防御术法。 走到内里,四周灵壁映照的灵光尽数被阴气乌云遮掩,配合黑木高台与最上方的棺椁,显得极其阴森瘆人。 不过,好歹是化虚境界的修士,徐承没有被这样的环境影响到多少。 行进速度,反而是更快几分,因为蒲易年就在他上方不远处。 察觉到来人的蒲易年回头一看,发现是徐承到来,他眉头一皱,立马转过身来,周身幽绿灵气再显,一道鬼影符文在他身后显现,霎时扩大至数人高的地步,直朝徐承袭去。 在鬼影之后,又是有数道大同小异、冒着惨绿灵光的术法,变着花样攻来。 徐承不得以停下脚步,出奇地从储物空间唤出一把长剑,用以应敌。 此剑无鞘无柄,只有剑身剑刃,大约四尺余长,周身玉色做底,上刻青白花纹,纹若枯木缠藤,好生奇异。 此剑虽然看上去颇为秀气,然而挥舞之间,居然隐隐带有风雷之声。 配合徐承青白色的灵气,一招一式之间,恍若青风白雷乍现,将蒲易年的鬼魅法术,尽数破除干净。 正当徐承欲要再动身追去,却是突然发现不对劲。 只见徐承动用木纹玉剑斩破的各样鬼魅,居然纷纷钻入阴气乌云之中,下一瞬,又从乌云中猛然窜入。 要是单是这般还好,可每一次穿进穿出,这些鬼魅的力量都会增长一分。 徐承明白,这是蒲易年不知从何处习得的诡异功法,居然能够利用劳魇真人布下的阴气大阵。 徐承无奈,只好将更庞大的灵气灌注于木纹玉剑,使其光芒大作,此前若隐若现的风雷之形,如今也逐渐维持显现。 玉剑环绕徐承四周,替徐承形成一道风雷屏障,使其能继续维持高速,追向蒲易年。 可惜,这些鬼魅终究还是拖慢了徐承一步。 即便徐承的实力足以在正面斗法中碾压蒲易年,同时徐承的身法也远超蒲易年,然而慢一步终归还是慢了。 踏上高台的徐承,只能眼睁睁看着蒲易年拜倒在紫玉棺椁面前,同时棺椁之前三柱高香瞬间点燃,缕缕青烟飘起,顿时凝结为一道人影。 那人影面容虚无,不过依稀能看出是一名雄武老者,想来应是劳魇真人最后残留的一丝魂魄或灵识。 只见劳魇真人低头晃过一眼,分不清是点头还是摇头,只一瞬,便从虚幻的身体中射出五道灵光,落在蒲易年面前。 蒲易年不等灵光落下,便一挥衣袍,将灵光尽数收下。 随后匆匆感知一番,蒲易年召唤出一道发出黯淡灰蒙色彩的灵光,并直接吞下。 就在这一瞬之间,蒲易年整个人开始诡异膨胀又收缩,似乎有无尽的灵气在他体内涨落。 几息之后,蒲易年恢复正常,他脸上也出现邪魅的怪笑。 他看着远处将灵剑收在身旁,“呆呆”站立在高台边缘的徐承,不由得嗤笑一声,随后开口说道:“怎么,徐总管还不走,是想再问问我得到了什么?” 徐承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微虚,眼神迷蒙不定,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蒲易年被徐承这般态度给惹火,他有一瞬被徐承惊到,下意识认为自己有可能不是徐承的对手。 可是再一想,自己已经得到劳魇真人的真传,自己已经强行跨过化虚关隘,得到劳魇真人的神心,成了半个神悟境……不,只要再参悟熔炼数日,自己就会成为货真价实的神悟大修。 如此的自己,又怎么会怕徐承这个,听闻是神心崩坏,今生再无神悟希望的区区化虚“小儿”。 正当蒲易年考虑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时,徐承突然开口说道:“蒲公,我此次前来这里,只是为了劳魇真人的生平纪事,也是所有传承里最没用的一个,不若你现在给我,我也就不管你和侯家的事了。” “啊?哈哈哈哈哈!你糊涂了?你管我的事,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蒲易年被徐承的话给逗笑,他没想到徐承竟如此狂妄,如此情景下,还能和自己居高临下说话。 “哼!” 不待徐承反应,蒲易年冷哼一声,霎时他周身黑风骤起,顿时凝聚出一硕大鬼爪,朝徐承攻去。 可不曾想,蒲易年得意的一击,竟是被徐承一剑挡下。 蒲易年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发现徐承灵气暴涨,特别是中丹田位置,灵气已然形同实质。 蒲易年顿时大笑道:“哈,原来徐总管在强行恢复神心,来提升自己的实力。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说罢,蒲易年周身黑烟更深,其中鬼爪更是扩张为双手双脚,于空中向下,不断攻击着徐承。 徐承手中法诀不断,玉剑随身而动,一时间,竟也不落下风。 黑烟与青光交错,一时间居然震得这万年木台,都有些发颤。 交手之中,蒲易年甚至唤出仙魂助阵,那是一枚看上去残破不堪的暗绿圆珠。 在灵力灌注之下,其中顿生鬼哭狼嚎之声,同时散发无尽绿色鬼影,融入蒲易年体内,令他不仅生出獠牙尖爪,周身的黑烟也逐渐染上那抹诡异绿色。 蒲易年这是用出了自己的仙魂神通,他没想到居然与劳魇真人的神心居然还能互有结合,那此番胜算定然更高! 同时他还动用方才从劳魇真人传承中习得的秘法,深吸一口气后,将木台之上包围的阴气鬼云,霎时纳入身体之中。 黑烟借助乌云,体积瞬间变大数倍,鬼爪与鬼脚更是在不断凝聚,直至最后,形成一巨型恶鬼身形,把蒲易年整个人包裹其中。 此时的蒲易年信心已是膨胀到极点,他猖狂大笑,整个人的声音在山壁之间回荡,大声说道:“徐承,你还不快逃吗?” 却见徐承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轻吐一口气后,徐承以灵气包裹木纹玉剑的末端,似正常持剑一般,摆出再简单不过的剑法起手式。 随后徐承淡淡说道:“告诉你一件事,就算是劳魇本人在此,也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未落,剑光闪烁! 意识消散之前,蒲易年唯一的记忆,便是耳边徐承未说完的话: “何况是你……”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五章 倒悬阴魇宫中 剑光,带着震撼人心的风雷景象,恍若真实的雷云风暴,将整个底层石室,照得通明。 无论是蒲易年身后的恶鬼,还是藏在鬼身之中的蒲易年本人,亦或是笼罩在高台之上的滚滚阴云。 此刻,都在徐承的剑光之中,湮灭殆尽。 风啸雷鸣的异象,持续了大约半刻钟的样子,巨大的轰鸣声,令还在墓道之中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黄琴夜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是蒲易年和徐承中的哪一方弄出了如此震撼的声势。 最后还是黄琴夜一番思虑后说,这应是徐承的招式,毕竟徐承一直以来便是使得木纹玉剑,极善风雷剑术。 几人一番商议,反正目前来看,往上走也退不出去,不如往下去一探究竟。 此时,底层石室之内,只有灵壁符文还在散发些许幽光,无论是阴云还是风雷,都已消散无影。 但令人骇然的是,原本有阵法保护,理应坚硬无比的石室墙壁,已然被轰出一个大洞,来自废墟深处的沙尘,在不断地朝里飞扬。 乌木高台此时也只剩一个基座,至于紫玉棺椁,更是被打飞到一个角落,不过诡异的是,其中并没有劳魇真人的尸身。 在高台基座之旁,徐承踱步,缓缓来到匍匐在地的蒲易年身前,那般木纹玉剑,依旧安静地悬浮在徐承右侧,散发些许灵光,也算是为徐承照明。 “劳魇真人虽然只是末流闻道修士,不过对于一个化虚修者来说,确实够用了。承受我这解开神悟期封禁的一击而不死,蒲道友,你还是有点东西。” 蒲易年听着徐承的话,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徐承可以如此地强,他明明在那一瞬间已经有等同于神悟境巅峰的实力,可为何还是被一招重伤。 蒲易年勉强翻过自己的身体,双眼复杂地盯着徐承,嘴里早已被血肉碎末给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 刚才那一击,不仅将蒲易年的肉身伤得极重,更是将蒲易年出体的仙魂给斩得粉碎。 仙凡域修道之人,看重仙命三源,分为仙种、仙脉与仙魂。 如今肉身重伤,仙脉自是一起遭殃,而仙魂破碎,更是今后修道都难以为继。 现在蒲易年只希望有一丝力气,能够给出徐承此前所要的记事给他,若他能放自己一马,那他蒲易年还能借用劳魇真人的神心,再快活他个几百上千年。 然而徐承看上去并没有想要咨询他的意见,但凑到近前的徐承却是满脸戏谑,也不对他赶尽杀绝。 只听徐承悠然说道:“蒲易年啊蒲易年,你说你这一路心机,又是谎报我和付遥的行踪,又是隐瞒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的消息,更是想要除掉所有和你一起下墓的人,其实又能得到什么呢?” 蒲易年强撑着,从喉咙里强扯着说道:“没有你,我就成功了……” 徐承不屑一顾地笑道:“哈哈,你真的以为你成功了,你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为什么劳魇真人要千辛万苦重炼神心,凭什么你明明都没有修行破魇门的功法,就能顺利接收劳魇真人的传承,为什么,那副紫玉棺材里,根本就没有劳魇真人的尸体?” “这……”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对不对,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让劳魇真人告诉你。” 徐承的话音落下,蒲易年疑惑中突然脊背发凉。 “难道?” 蒲易年想到一个最令他难以接受的可能性,而下一秒,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只见蒲易年双眼顿时翻白,周身不住抽搐,直至口吐白沫片刻,才终于回归正常。 但当蒲易年再次睁开双眼,那神情和气质却陡然发生了巨大改变。 若说此前蒲易年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中年管家,而后是一位疯狂的诡秘邪修,那么现在的他,便是一位阴鸷深沉的神秘老者。 这般蒲易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连点周身数处大穴,这才对伤势稍有缓解。 同时他抬头看了眼徐承,沉声说道:“不知道友师从何处,居然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和眼力,着实令老夫佩服。” 徐承挑了挑眉,回道:“在下修习于元一天道戮魔道场,不知前辈可有耳闻?” 徐承不说还好,一说元一天道,这可把劳魇真人吓得够呛,引得他附身的蒲易年也连喷出数口血水。 徐承见此笑道:“劳魇真人你可别把刚夺舍的身体给搞垮了,下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单纯的人给你夺舍,那就不好说了。” 劳魇真人闻言,在一顿沉默后,开口说道:“徐道友,我这夺舍完全是当年的无奈之举,如果是破魇后人前来,定然知道我那神心是用来重塑肉身的,而不会冒然摄入体内,任由我施展夺舍之法。 我并非妖邪之辈,请徐道友手下留情。” 徐承无言半晌,最后还是御剑遥指着劳魇真人,淡漠说道:“劳魇,夺舍他人乃邪魔行径中最令人不齿的,要修成此法,定然已经在生前,用无数生灵试验过后才能成功,今日我碰上了,你说我能不能放过你?” 劳魇真人此时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被徐承此话一激,顿时冷汗直流,心中大呼今日难道刚复活就又要栽了吗? 虽然他还有一招同归于尽的后招,但是就眼前来看,能不能对徐承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都是个问题。 劳魇真人无奈,差点就要引颈就戮之时,徐承却是悄然收剑,低声说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啊?” “咳嗯,其实万年之前的事情谁又能清楚呢,何况现在的破魇峰也算是个正道门派,你不说我不说,也就过去了。而且上面还有一个算是破魇门传人的女修,只要你让她带你回门派,到时候不是随随便便给你滋养重生,届时万年前祖师重生,又是修真界的一段佳话。” 劳魇真人被徐承搞得恍惚,不过大概也能猜到徐承到底想要干嘛,毕竟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人,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徐道友,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劳魇真人打断,徐承神秘一笑,随后说道:“劳魇真人在万年前,应当是见证过幽漠州的发展?” “发展,幽漠州有什么好发展的……不对,你是说,赤漠沙暴?” “没错!劳魇真人你,应当是和赤漠沙暴的主人打过交道?” 又是一个问句,不过却是令劳魇真人大为震惊,他没想到,当时就已是隐秘至极的修真界秘闻,直至他肉身败亡时应当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赤漠沙暴是出自某人之手,这来自钧正州的小子,居然这么轻易就说出口来,难道万年时间,能让一个秘密发酵至此? 劳魇真人不自觉悄声道:“徐道友问这个作何?” 徐承见劳魇真人要和他绕上一绕,也不废话,直接就用玉剑抵住了劳魇真人的胸口,如今一切根源皆在神心之中的劳魇真人,自然是最怕神心受损。 徐承淡然开口,说道:“劳魇真人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不是和你在闲聊。” 劳魇真人被指着胸口,自然是慌张不已,随后老实地回答道:“说,我都说,徐道友想问什么?” 见劳魇真人已然屈服,徐承也不废话,直接开始询问起他想要知道的情报。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对话大多是风向如何,灵力走向如何并反复提及一个名叫“赤荒子”的修士名字。 在多次确认之后,徐承和劳魇真人结束了对话,作为回报,徐承将会取出暂存在蒲易年体内的神心,并连同劳魇真人的传承,交付给陌铃,并承诺在一切事情结束后,带陌铃返回风川州破魇峰。 当然,劳魇真人的记事典籍,徐承还是拿到手上了,毕竟其中还有些细节,需要从当年的手记中,一点一滴地慢慢分析。 其后,在徐承从蒲易年体内剜出劳魇真人神心时,黄琴夜一行人也刚好走出墓道,看到这一幕。 徐承本来已经想好一套针对黄琴夜的说辞,然而恰在此时,徐承本以为已经形神俱灭的蒲易年居然再度睁开眼睛,其中蕴藏这难以言喻的疯狂与怨毒。 徐承感应到周遭灵力波动有异,猛然回头,嘴中大声道着“不好!” 与此同时,劳魇真人的神心也传音而出,惊奇道:“没想到这小子的灵识还没有彻底磨灭,而且还能凭借我残留在他体内的灵力,引动倒悬阴魇宫的禁制,可惜,可惜啊!” 徐承没工夫听劳魇真人感叹,他得马上带黄琴夜等人离开此地。 毕竟这禁制触发,他可能不会出事,但一群最高不过玄烟巅峰的人,肯定难逃厄运。 虽说就徐承本心而言,黄琴夜也就算是一个还不错的晚辈,但若是黄琴夜这次出事,而徐承独活,那么黄家必然有报复措施。 徐承即便足以碾压黄家的所有修士,然而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如果被黄家搅黄,那他可就难受了。 故而徐承第一时间便呼唤众人用全力保护自己,他还特别补充一句,千万不要留手。 见徐承如此说话,他们甚至感觉徐承的眼神就是盯着自己在说。 所以墓道几人,展现出此前都未显露的底牌,就如张仲午和萧贺鲤两人,直接施展秘法,展露出玄烟境界,令其他四人大吃一惊。 徐承说话间,也没闲着,便朝六人那里冲去,便运起庞大灵力,在禁制爆发的最后一刻,以灵力拟阵,将六人全部罩在其中。 下一秒,禁制彻底爆发,由下至上,整座倒悬地宫的石壁都喷薄出黑色的阴属灵力,并且每一次喷薄,都伴随着一次震荡。 黑烟快速充斥整个地宫以及墓道,在一个诡异平静之后,黑烟瞬间暴动,将整个倒悬山,尽数炸裂开来。 这座藏于地下万年,名为倒悬阴魇宫的闻道境修者陵墓,就这般,轰然消散于天地之间,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供后人去戏说。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六章 赤荒 此前,赤漠沙暴与废墟灵壁之间的碰撞,引得本来在这片荒漠周围探寻的人,都感知到这附近的灵气爆发。 本着有可能是宝物出世的心态,部分修士冒着风险朝这边赶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到附近,地宫便被蒲易年给引爆。 霎时阴气黑烟直冲云霄,而庞大的爆炸,更是给人一种天塌地裂的冲击。 这一爆,可比之前灵壁爆炸的威力大得多。 若说此前灵壁与沙暴之间的爆炸,大概有神悟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威力。 这番地宫爆裂,配合如此浓烈的阴气波动,绝对比得上闻道修士的攻敌道法。 幽漠州本就贫瘠,平日里能见到一个神悟修士就已是高不可攀,何况这等同于闻道修士的灵力波动。 这自然是惊得前来寻宝的人,恨不得多生两条腿,赶快跑出爆炸冲击的范围。 虽然这还不至于令他们放弃希望,但起码也能使这些好事之人,多等上一些时候,确认没有再一次爆炸,才敢靠近寻宝。 倒悬坑洞位置,此时已经算是一个硕大谷底,周围的沙石都已经被炸成一圈隆起的低矮山脊,几乎已经看不出最开始的模样。 在一处山脊之间,徐承从沙石中钻出。 此时的他不负此前的魁梧模样,而是回归了当初在清灵门众人面前显露的青年样貌。 他身上的衣衫大多破碎,只有几缕碎布还挂在身上,这般景象极其地就能看到徐承的肉身。 如此剧烈的爆炸,到头来徐承的身上居然只有几道划痕和淤青,甚至在徐承钻出地面后,能明显发现那些伤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徐承从储物灵器中随意拿出一套衣物换上,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到一处沙地上。 只是简单一个响指,徐承脚下的沙地瞬间炸开,地洞之中,赫然躺着黄琴夜等人,不过这些人目前全处在昏迷状态,从外表看去,也有轻重不一的伤势在身。 徐承落到沙洞里,奇怪的是,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往黄琴夜那里走去,而是来到付遥身旁。 只见徐承缓缓走到付遥边上,先是“嘿”了两声,看付遥没有反应,随即马上蹲下,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并说道:“臭小子,还睡呢,不想救停云了?” 被猛拍一掌的付遥立马惊坐而起,听见徐承说话,他脸上带着笑意回道:“害,这一路太累了,又是装这又是演那的,停云嘛,承叔你那么有实力,肯定能救好的嘛。” 徐承闻言直接给气笑了,直接把付遥从地上提溜起来,没好气地说道:“走走走,快走,怎么你还把我安排上了,我现在就把东西丢给你,我看严阗洸是找你,还是敢去钧正州找我。” 付遥闻言大惊失色,马上端正了态度,连连道歉,说着以后一定更加努力,以后一定加倍配合徐承的“演戏”生涯。 看付遥这般,徐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其实本来也没多生气,就是想缓解一下他和付遥两人最近的紧张经历罢了。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付遥也打整妥当,朝徐承示意可以出发。 徐承也在一旁,将剩下的黄琴夜等人给拉到一处平坦背风的阴凉处。 在此期间,徐承其他人都没叫醒,只是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一段光影传讯。 其中对侯长山、张仲午还有萧贺鲤三人,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只是最后徐承实在显得没事儿,就挨个指点了几句。 之后陌铃那边,徐承让其在黄家再等待些时日,若是半年之内他没有回东荒城找她,那便自己出发前往风川州破魇峰,在此之前,还需时时温养劳魇真人的神心,对其应有裨益。 在黄琴夜这里,徐承嘱咐得稍多些。 虽然落难西荒,归顺黄氏,都是徐承演出来的戏,但是对黄琴夜此女,徐承还是颇为欣赏。 其作为修真大族的嫡长女,不仅修行不辍,在为人处事方面也是雷厉风行与宅心仁厚并存。徐承认为,若是一切顺利,此女日后必成黄氏家主,并且若有机缘,登临闻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徐承现在就是在赠予他这份机缘,他不仅把劳魇真人的真传复刻一份给黄琴夜,同时还留下他在元一天道中习得的几门道法,其中不乏修炼心诀。 在留影之中,徐承也道明自己元一天道弟子的身份,不过来此的原因依旧借用的戮魔真人弟子暗访天下这个理由。 徐承言明,黄琴夜今后若是有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困难,便可以通过他留下的灵玉,前往钧正州寻他或元一天道的其他门人,作为这段时间的因果回报,届时必然会倾力相助。 随后徐承和付遥,其实也就是化名后的严逸风,便驾驭一道玉剑,从空中远遁而去。 玉剑之上,严逸风开口问着徐承,问他不想知道这些人看见那些留影时的表情或态度吗,徐承淡然一笑,他不关心这些,甚至若不是为了道心通达和因果牵绊,他都不会去向这些人解释。 他做过便足矣,这方世界于他而言,还不是归处…… 幽漠州作为西北之极,其实在数个会元之前,此地只是沃天州外,一处被域外太虚笼罩的小小荒原。 但历经诸多时光之后,有人突然发现,太虚在随着时间流逝缓慢退去,而幽漠州也从一方荒原,逐步发展为足以媲美一州之地的广阔地界。 至于太虚退去的原因,有人认为是仙凡域中修真者的数量提高,导致天地灵气的需求量增大,仙凡域自身便会挤压太虚,扩张天地,以容纳更多灵气。 也有人认为是包含仙凡域在内的整个太元界,本就在不断膨胀,整体对太虚的挤压,在仙凡域的体现,便是幽漠州的太虚退去。 而对于幽漠州的形成,大多数人都认为是天然便有土地存在,只是太虚掩盖了而已。 但是,只有极少部分用心探查过幽漠州的顶尖修士和势力,才会在门派中留下记载,这幽漠州的生成应是有大神通在其后支撑,沙石土地也是在太虚中组建完成,并非原本就有。 不过,幽漠州虽也神秘,但毕竟过于贫瘠,所以后续来说,并没有多少势力愿意将此处看做重点,只是留下记载,以防今后出现变故而没有头绪。 此会元之初,也即是劳魇真人声名渐起的那段时日,距今有万年之久,有修士发现幽漠州的扩展速度好似在加快,并且其中探到灵矿和异兽的概率,仿佛也大上几分。 此消息一出,自然有诸多想投机的势力,纷纷入驻幽漠州之中,这才逐渐令幽漠州略有人气。 时至今日,幽漠州的主要地域,便是按四方荒城来划分,不过并非东南西北,而是中西南东。 北荒城此前也是有的,只是三千年前,彼时离太虚不远的北荒城,在一日之间,遭遇迄今为止也是规模最大的赤漠沙暴,以及太虚传来的虚炁震流。 两股幽漠州最为致命的天灾,将一方雄城,仅有一日时间,便摧毁得干干净净。 此后有人欲要再建北荒,可是当初赤漠沙暴、虚炁震流和北荒城阵法灵气结合而成的赤炁沙流,在那片土地上反复游荡,洗劫一切生灵,致使再建的各个城池,都没能撑到现在。 如今,太虚已被幽漠州的土地推至近万里之外的距离,三千年的时间,也让凶名赫赫的赤炁沙流,逐渐沉积在一座埋有灵矿的山峰和沟谷之间。 此地,被所有幽漠州人称作“赤荒渊”,是无人敢来靠近的绝地。 可是就在今天,两位风尘仆仆的修士,顶着漫天黄沙,来到赤荒渊的沟谷入口。 两双眼睛盯着山谷之间,看着黑红两色夹杂的诡异沙流,有如存在生命一般,形态和移动轨迹变化无穷,不时撞在山石之间,在这片山峰颇多的区域,传出轰鸣的回响。 “真的,要进去吗,承叔?” 年轻些的修士明显有些迟疑,不由得出声询问。 “我也没想到,所有的灵气走向,最后竟然是指向此处,不,我也应该想到,赤荒子躲在赤荒渊,多么理所应当……” 徐承似是在和严逸风解释,又似在自言自语,短暂停顿后,又语气不悦地接着说道:“理所应当个锤子,谁这么不要命往这里面钻啊,你当你是只差一步就登临仙道了啊。” 说完徐承朝严逸风使了个眼神,随后不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退回到周围的一处高峰上,暂时驻扎下来,准备先观察一些时间,再做打算。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石峰山巅,徐承盘坐在一块覆盖薄雪的青石上。 他双眼盯着席卷山谷的赤炁沙流,怔怔出神,实际也是感叹这一路数十年,终于算是只差临门一脚。 遥想当年徐承和严逸风两人,带着严停云的残魂,一路走出风川州,本欲去隔壁的天渊州中,寻一方名为灵神谷的正道势力。 可惜等到徐承他们找到灵神谷时,却发现这个在钧正州也富有盛名的医道门派,却是已经门人凋敝,连一个正经传承都没有了。 徐承顿感唏嘘的同时,也只好重新上路。 之后徐承在沃天洲,寻得一个与他师父戮魔真人交好的闻道修士,其恰好在一方上古遗迹中,寻得一瓶残余有万生灵液的灵药。 那万生灵液乃是传说中的三皇之一,神农氏当年所调配研制,对一切生灵皆有助长效用。 然而当徐承以万生灵液滋养严停云残魂之时,即便是稀释万万倍的灵液,其中的灵气也依然差点撕裂严停云的凡人魂魄。 并且徐承也终于知道,此前那些修补手段为何不奏效,那是因为目前大多数医治道法,皆是由上而下的模式,对于修士来说,越是庞大的灵力,可能代表越强的滋补效。 可对于凡人来说,本没有适应灵力的他们,从肉体到灵魂,皆是无法承受斐然的灵力。 所以徐承必须找到一种方法,可以由下至上,从根源处引导严停云的残魂,自行吸收灵力修补自身。 在思绪良久后,徐承也不再去找其他那些传闻以养生或医治之道闻名的势力和个人。他带着严逸风,一头就扎进了最为贫瘠的幽漠州中。 寻常人可能难以理解,为何要在这里找那般神异的物品,可是徐承根据此前了解到的秘闻,知道幽漠州的形成根本。 徐承知道在这片土地中,有一个万年前便进入此处的修士,手握地仙一脉的传承灵物,肆虐幽漠的赤漠沙暴也是他的作品。 他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只有明晰赤漠沙暴的灵力流向和出现规律,才有可能在茫茫荒漠中,与他相遇。 而在所有的记载中,只有当初还是神悟修士的劳魇真人,和他有一次明确的相遇和交锋,所以徐承宁愿花费十多年的时间,也要找到劳魇真人的陵墓,取得他的手记。 现在,徐承就坐在那名传奇修士隐居之地的外面,但他的心也慢慢紧张起来。 徐承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幽漠州中,有史以来最为恐怖的天地异象,还有一位与他同样是,能在神悟境就力敌闻道境大修的强横修者。 万年时间过去,此人又会强横到什么地步? 徐承如是想到。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七章 登峰(上) 赤炁沙流,已经在这方山谷间回荡两千年有余。 幸而这赤荒渊中的灵矿是仙凡域中排名前列的坚硬矿石,同时矿藏量也大得惊人,所以才能够将这骇人的天地异象,困居此地。 周身神光氤氲,又有五剑一印漂浮环绕,徐承已是将自身底牌尽出,做着完全的准备,终于是要走进赤荒渊之中。 严逸风站在徐承身后,他从未见过如此慎重的徐承,或者说,此前从没有一个敌人,足以让徐承展露他的本性。 严逸风望着那五剑一印,他回忆起徐承曾经告诉他的故事: 徐承从异世穿越的记忆中苏醒,发现自己成为一名武林世家的少爷。 其实之后他的故事,就和当年在清灵门中经历的如出一辙,也是以武道入门,随后沉寂多时。 不过幸运的是,真正的徐承,最后突破武道极限,由武入仙,成功步入修仙一道。 之后,每过一个境界,徐承的佩剑便会更换一次,从筑基到神悟,已有五把仙剑。 清灵门中使用的,便是凡人及筑基其间的凡间利刃蜕变而来。 这次幽漠州中,徐承所使用的木纹玉剑,也确实是徐承在晋升神悟期后,所炼制的专属仙剑。 不过目前的徐承,对于此前使用的每一把佩剑,都能将其使出无匹的惊人威力。 再加上元一天道的神印,这就是徐承的全部实力。 如今底牌尽出,严逸风明白,接下来的路,已经不是自己所能跟随的,即便在自己心中近乎无敌的徐承,也定然难以讨到好处。 “承叔……” 眼见徐承将要出发,严逸风欲言又止,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徐承又何曾需要他叮嘱? 不过徐承倒是明白严逸风的心思,回头微微一笑,依旧如往日般淡然说道:“放心,我会把停云带回来的……” 说完,徐承顿了一下,继而又说道:“如果一个月后,我未有回到此处,那你就先行回东荒城,带上陌铃再回风川州,最后还需要麻烦你告诉严阗洸,我大约是失败了。” “承叔,你其实不用……” 严逸风还想说点什么,徐承却抬手止住了他,随后回过头,毅然朝赤荒渊中走去。 严逸风站在原地,木然看着徐承离去,直至徐承的身影消失在赤荒渊的黑雾之中,弥漫的沙流,将徐承的灵气波动,也彻底掩盖。 走进赤荒渊的徐承,如何又不知道其实他完全可以对严停云的残魂置之不理呢。 说到头,严停云不过一介凡人,徐承用尽手段,将严停云的肉体与魂魄保留数十年的时间,实际对一名无法步入仙途的人来说,也已经是大半辈子的人生了。 可是于理,若是徐承早一分钟出手,严停云定然不会出事,于情,徐承遁入世间,勾连无数因果,如果眼前的因果都不在乎,那么对于他的修道绝对无益。 再说这严停云的人生世间,徐承知道,绝不会只有这短短数十年可活。 从严逸风的修行速度就可以看出,这兄弟二人虽然仙种不佳,仙脉与仙魂的五行也无法完全对应,但是两人的悟性绝对不弱。 而且凭借徐承的指导,大概率玄烟之前的各个关隘不会有什么阻碍,仙魂参照也能找到相合之物,这对广大中底层的修者,那已算是莫大机缘在身。 所以,徐承想要解决这段因果,想要彻底复活严停云,让这对兄弟,今后能共同携手,在修仙一途上,奋进前行。 这般想着,徐承已经越过赤荒渊的外围,跨过沟谷,来到赤荒渊的核心区域。 此处已然山势渐起,然而周遭却是愈发昏暗。 原本还能见到些许阳光的徐承,此时已经全然陷入,赤漠沙暴的暗红与暗黄与虚炁震流带来的纯色黑暗带来的诡异景象之中。 越往山巅攀登,五剑一印形成的防御术法,已经愈发难以抵抗赤炁沙流带来的压力和冲击,徐承需要开始不断输入灵力,才能维持自身的顺利前行。 然而,不断输出的强横灵力,却也不断吸引赤炁沙流朝他大范围涌来。 甚至从外部看去,不断翻滚的赤炁沙流,已经近似一条黑尘巨蟒,不断在山间搜寻猎物,震烁山石的声响,在反复回荡。 再往前走,赤炁沙流密集地有如实质,徐承知道,再靠五剑一印的被动防御,已经无法再往上登山。 现在的他,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能在一片沙流中,开辟出登峰的道路。 “铮!” 徐承手指微抬,意念操纵之下,最为朴实的凡铁长剑陡然翻立而起。 名为“余清”的长剑,乃是徐承刚穿越至现在这具身体时所用的一把凡间利剑。 彼时徐承还是凡世中一方武林世家余氏的家族子弟,姓名正是余清。 徐承继承有余清的记忆,也知晓余清的秘密,他需要带着余清的秘密,为他完成夙愿,也需要找到,这个世界中的张沫到底穿越到了何处。 可是余清的身体因为自幼被武道真气影响,修炼而出的灵气始终会随着时间流逝。 之后徐承用尽时间,在历经数次差点丢掉性命的试炼后,又凭借凡人的双脚,走过钧正州的无数山河,才终于在寿命即将到达尽头时,参悟出五行妙剑圆融要诀。 并以这把凡剑,修成金行妙剑,成功突破武道极限,步入仙道。 至此以后,徐承脱离余氏,开始自己的修仙之旅,为了纪念余清这个身份,徐承将这把凡剑,重命名为余清,并且以此发展出来的剑术道法,映照的就是作为凡人余清期间所领悟的天地山河,世间万物。 所以彼时在清灵山门所使剑招,会有高山大河与灵兽飞禽的幻影。 如今,余清剑再度亮起青白剑光,无数山湖禽兽的虚像由剑光凝聚而出,直冲向赤炁沙流之中。 作为锋锐之致的金行灵剑,几乎是瞬间,便强行冲破沙流的包裹,硬生生劈出一条长约数里的上山狭路。 徐承看准时机,顿时御剑加速,近乎是几息时间,便要穿过通道。 然而就在此时,赤炁沙流的威势猛涨,如巨蟒缠身,所有沙流的形势一转,不断扭转在一起,将徐承再度包裹其中。 徐承眼见要撞上沙流形成的致密墙壁,但徐承的速度却丝毫未变。 他只是意念一动,原本气势一往无前的余清剑,立刻收敛灵光,回归护身剑阵,而一柄朴实无华,神光内敛的无锋灰色细剑,飞到徐承身前。 这柄细剑,着实不起眼,然而纤细的剑身却莫名显得沉稳至极。 下一刻细剑的剑光在徐承的灵力牵引之下,霎时大放。 那是一股与赤漠沙暴中的沙尘相近的灰黄颜色,不过相对来说,更偏向高山巨石的清冷灰色。 那剑光在急速膨胀之后,又瞬间收拢,不过并非收归于剑中,而是在徐承周身凝聚有一层极其显眼的大山虚影。 徐承仗着大山持身,直接就撞入赤炁沙流形成的高强度巨墙之中。 在巨墙之中,饶是徐承这般修为,也遭受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无尽的沙流挤压而来,幸而大山虚影足够坚固,才能保护他在接近一刻钟的前行中,未有被碾成齑粉。 这一把细剑,乃是徐承金丹时所炼制。 彼时的徐承,为了弥补自己的修行速度,选择的下一个五行妙剑,乃是有助金行生长的土行。 他遍访钧正州有名的名山大川,或借也好或求也好或拼命夺取也好,总算是集齐六十六枚大山金石,最后才炼出这把土行灵力斐然的“镇心”剑。 徐承要以此剑为纪,镇住自己逐渐狂躁的道心,也要在斗法之中,镇住所有来犯的道术。 徐承凭借镇心剑惊人的防御力,顺利冲过沙流巨墙。 可是宛若滋生灵智的赤炁沙流如何会放过徐承,只见沙石无用,虚炁便无声汇聚。 由太虚之中滋生的万古虚炁,拥有着极致的冰冷与空洞。 在虚炁侵蚀之下,万物都将归于孤寂,最后消散于无形,被太虚所同化。 唯有庞然的灵力和特殊的灵物,才能免于太虚的侵蚀。 自古以来,太虚便是所有生灵的敌人。 而今,一整个赤炁沙流中的虚炁,似乎都在集中于徐承周围。 饶是徐承蕴藏的灵力惊人,也难免被数千年蕴积的虚炁,给不断侵蚀。 这种侵蚀不仅是生理层面,更是心理层面。 徐承在御空飞行之中,却是越飞越慢,最后他面前的道路也成虚无一片,是比黑夜更加深邃的暗淡。 徐承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直至最后一刻,快要落入名副其实的深渊之中,突然一把剑身飘着火云纹饰的威武长剑,陡然闪烁无尽火光。 也正是如此,徐承的双眼也从迷离空洞之中,恢复为精光无限。 徐承咧嘴一笑,一反此前御剑出招的动作,而是直接手握火云长剑,周身同时迸发耀眼火焰,与长剑融为一体,若一道飞火流星,瞬时划破太虚的黑暗,冲入虚炁减少的普通沙流之中。 随后徐承将火云长剑放回剑阵之中,再度利用余清剑的锋锐,开辟前进的道路。 这把镌刻火云纹饰的长剑,诞生思路与镇心剑无异,乃是徐承要选择滋生土行的火行一脉。 并且是徐承在钧正州有名的天轮道宫的主峰山巅,以天轮云焰,锻造九焱熔金而成。 当时的徐承已拜入元一天道之中,更是周围修道界有名的婴解境修士,徐承正是要一柄足以威震群修的仙剑,才能不惧任何对手。 所以,才有这把“天燎云”的诞生。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八章 登峰(下) 行在沙流,穿过沙墙,划破太虚,徐承已经连过两道难关,徐承觉得前面定然也不会轻松。 果然,徐承还没有喘息片刻,漫天的赤炁沙流又变换了他的招数。 只见原本仅在空中翻腾的赤炁沙流,在几个眨眼间,尽数往地面涌去。 “这又是什么东西?” 见识过诸多秘境机关、奇异阵法与天地异象的徐承,如今也被这赤炁沙流给搞得头大。 其实并非是赤炁沙流的花样太多,而是这赤炁沙流所携带的威势和灵气着实太过惊人,配合这些连绵不绝的诡异操作,确实是极为难缠。 徐承正在心中默默吐槽,他脚下的沙流变化也已逐渐显露雏形。 徐承原本是御剑而行,但是陡然之间,徐承感觉地面的沙流在疯狂将他往下方拖拽。 那不是类似虚炁的冲散灵魂,而是纯粹要将徐承拖入滚滚流沙之中。 徐承用余清劈砍流沙,然而刚一劈裂,赤炁沙流又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徐承一个不留神,被在地面奔流的沙流给钩上,顿时那股拖拽力变大了成百上千倍,任凭徐承如何挣脱和用剑劈砍,也无济于事。 徐承知晓,这应是赤炁沙流将流沙特性发挥到极致,形成了一处以困人为主的流沙河,而金行的余清剑劈不开一条路也是正常,毕竟用剑砍水,水当然会立即愈合。 不消眨眼的功夫,徐承便只有半个身子还在流沙之外。 徐承本欲用镇心剑的山影来开路,可是转念一想,既然这是流沙,不如如此来做。 心间想到,徐承周身灵气也应心而动,呼唤相应长剑散发灵光。 这一次,却是五柄长剑中,剑身最为修长,但是略有几道弯弧,剑柄镶着些许闪烁幽蓝光芒的灵晶。 这自然是水行灵剑,与土、火不同,玄烟境的徐承没有再按相生五行来铸剑,而是秉持水火共济与水火相克的阴阳之理,炼出这把“渊藏凌”。 至于为何属于木行的木纹玉剑,也即是“玉浸风雷”,反而在神悟期才完成,那是因为在化虚期时,徐承已然得到元一天道印,借助神印,徐承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神心的凝聚。 并且玉浸风雷也算是化虚期所炼,因其是与神心同时结成,所以颇为特殊。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目前还是要看徐承会借助渊藏凌使出什么道法,这才是目前的重点。 只见渊藏凌从剑阵中落下,竟是陡然化作一道流光,径直融入徐承的体内。 神光隐现,徐承的体表突然显出模糊的蓝色光芒,如此之后,徐承整个人都不再与沙流抗衡,而是柔软若绢,随着沙流不断翻腾。 “化柔” 徐承默念此道法的名字,此招本意是来防御灵力持续冲击的道法,不过此时用在此处,也算不错。 不过还有一点,这沙流其实整体流向是向下的,故而徐承还使出一式“逆浪”,借着沙流除开向下席卷之力的其他无序推力,合为向上的助力,竟是一点点朝上方挪移而去。 这一道流沙形势,令徐承蹉跎许多时日。 先前的旅程占去整个赤荒渊到山巅距离的一半,徐承只用了不到半日时间。 而接下来的路程,全是这般流沙,徐承是用了十日左右,才堪堪从流沙洪流中堪堪脱离。 其实到最后,也不知是赤炁沙流知道这般是阻止不了徐承的前行,还是徐承在沙流中沉溺多时,灵力渐渐适应这些流向,故而拖拽的黏力变得更小。 徐承见可以凭借灵力脱身,便立即猛一用力,迅速脱离朝空中御剑而起。 徐承回望流沙一眼,顿时心生轻松,他没想到他还没见到赤荒子,便已经展露此前这么多年都用得极少的各种道法。 不过此行也算是在帮助徐承恢复真实的实力状态,这么多年伪装低层次的境界,确实使用道法之间,会有些手生。 再往上看,阴云之中已能隐约看见山峰之巅。 其中有神秘的赤红色符文浮现,就算不是赤荒子在其中,也应该有相应的线索在其中……徐承如此安慰着自己,毕竟这一路算不上简单。 徐承御剑而行,速度越来越快,到后面只能看见一道流光,再无人影。 徐承发现从某处开始,越是靠近山巅,赤炁沙流的强度居然越是降低,所以他才敢不断往前。 然而,就在山巅的符文近在眼前之时,异变再起。 只见那些原本安静的赤红符文,在徐承临近之时,突然变得暴躁异常。 每一道符文都开始疯狂震颤,随后在徐承越过一圈淡红光圈后,全部脱离某种束缚,如无数利箭急速杀向徐承。 徐承见此情形知道,这已经不是赤炁沙流的变动了,而赤炁沙流往上走威力变弱,一定是遇见更为强势的东西,才会形成这般景象。 那么接下来,徐承就要面对来自万年前就已成名的绝顶神悟期大修,赤荒子。 不论是他遗留在此的道法布置,还是他本人就在此处,徐承都大意不得。 符文毕竟,每一道都带着恐怖的灵力和不知底细的功效。 徐承周身剑阵大展,原本只是环绕在身边,刹那便成为四剑独立四角,而一剑由徐承手持的景象。 “至成五行妙剑合和剑阵!” 这是徐承此招的名号,在此之下,徐承每一把五行妙剑的基本道法都将持续释放,而由他直接掌控的手中剑,更是会施展出更为强横的剑术。 此时拿在手中的是渊藏凌,徐承感受到赤红符文之上,应是有极高的温度,便想要水行之力,试试有无相克之用。 只见徐承手捏道诀,渊藏凌之上幽蓝光芒连连闪过,剑柄之上的蓝晶石,也如呼吸一般交替明暗。 “五行合和·渊葬!” 徐承长剑挥舞,灵力瞬时喷薄而出,化作实质一般的滔天巨浪,其后又显露出有如深海大渊的深邃气息,将最先到达的符文给尽数吞噬,后续的符文也接连撞在灵力化作的水幕之上。 而后徐承持剑斩去,由灵力和剑气组成的水幕,其中无数水流,开始不断绞杀其中的符文,这便是渊葬的真正杀招。 可是即便是徐承以为用了五行相克之法,加上如此磅礴的灵力和剑气冲击,这些符文的威势,却只减弱分毫,在渊葬结束后,依旧声势骇人。 无奈,这正面相碰的第一击未有奏效,徐承只能架起剑光,快速躲闪。 其后,与徐承擦身而过的诸多符文在空中灵活调转方向,再次朝徐承攻来。 渊藏凌的五行相克没有奏效,随后徐承将其抛出,心念转动,余清剑又瞬时到达徐承的手上。 徐承想要以金行的锋锐之气,击溃吃红符文。 徐承这次没有再手捏道诀,而是持剑朝符文群疾驰而去。 没错,手持余清剑的徐承,在阵法的加持下,会一反道法争斗的常态,以凡人时期修行的剑法,来作为迎敌的主要招式。 当然,在这些剑法之上,定然附加有锋锐无匹的金行剑气、徐承海量的灵力以及余清剑自身的各种道法。 “五行合和·余清式!” 此招便以余清为名,也算是徐承对往日的一些回忆纪念。 施展此法,徐承仿若回到当初的武林厮杀之中,一招一式,一剑一斩,皆有当年的潇洒模样,可是每次剑光闪过,都有惊人的灵气冲霄,并且山海万物的虚影,也在不时闪过。 余清剑携带剑气,不断斩击在符文之上,与此前不同,每一次斩击,居然真的能让符文的灵光黯淡几分,并且有些威力极大的招式,甚至能在有如若实质的符文上形成裂痕。 徐承心下轻松几分,可是还没等他真正松一口气,这些符文却在几次回转之间,默默在不断修复自身的灵光或裂痕。 直到余清剑的剑光开始暗淡,徐承的剑招也使过一遍又一遍,但是赤红符文群的攻势,依旧是连绵不断。 随后,随着一道符文趁徐承不备,猛然撞击到剑阵的核心位置,徐承霎时被撞得倒飞一里有余。 徐承惊骇,他这才知晓这些符文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并不是机械式地追逐攻击,而是会不断分析敌人的招式。 那么余清式定然不再管用,只因那余清式的攻势虽猛,但毕竟由凡间武功脱胎而来,招式总会用尽,一旦陷入持久战,确实会被看穿剑招。 但徐承也没有那么沮丧,因为方才的近身交战之中,徐承也知晓了方才渊葬没有起效果的真正原因。 照理说,五把剑的攻击能力虽有差别,但是毕竟都是徐承在使用,哪儿有一把剑连灵光磨灭不了几分,另一把剑把符文连裂痕都能看出来的说法。 所以,方才的景象出现,其实是徐承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用水行去压制赤红符文的火行高温,谁知道,这些符文原来是由完全的土行灵力组成。 “早该料到的,不然为何叫赤荒子呢?” 徐承自嘲一句,随后主剑变成了入赤荒渊后一直未有使用的玉浸风雷。 其实玉浸风雷的木行灵气,对沙流是最为克制的,但是由于当时徐承炼制此剑,主要取的是木行之下的风雷之意,造成此剑灵力消耗极大,所以在情形不明时,徐承是万不得已不会使用此剑的。 特别是徐承灵力完全放开的情形下,玉浸风雷的真正实力也会全部解锁,到时候便不再是解决蒲易年那般,对灵力的掌控游刃有余了。 话不多说,徐承御起玉浸风雷,顿时风雷之声渐起。 “五行合和·狂巽怒震!” 只见青紫灵光交替,并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斩击着每一道符文,风雷之音,震烁云霄,即便是外围狂暴的赤炁沙流,都难以阻挡此声。 在远处的严逸风,居然也能勉强捕捉到徐承的道法回声,神色既轻松也紧张。 而山巅之上,景象更是恐怖。 极多的符文,借已被徐承击碎,虽然能够凭借莫名力量不断复原,但是明显恢复的速度跟不上徐承的斩击频率。 终于,在风雷战歌奏至顶峰之时,徐承怒吼之下,一道极亮的风雷异象,裹挟玉浸风雷,直冲向符文最为密集的区域。 一瞬之间炸开,竟是将萦绕山峰周围的赤炁沙流都推开几分,令天空之上的阳光,也照进几分。 徐承收回玉剑,缓缓落回地面,频繁的喘息能看出他着实下了许多力。 可是,就在徐承还在想有无后招之时,一道由山巅连接至青天之上的莫名红线突然出现。 随后红线展开,竟是形成一面竖长横窄的巨大红线方框。 正当徐承诧异之间,原本被徐承击落的无数符文,居然再度恢复灵光,不过此次,却没有袭向徐承,而是飞速朝方框上汇聚。 随着符文在几个呼吸间固定于红线之内,徐承莫名觉得,这倒是像一张巨型的符纸,其上的字,应是…… “敕荒!” 徐承将符文上的字眼矢口喊出,如同回应他一般,赤荒巨符霎那间亮起映照天地的红光,并在一瞬凝聚而成一道射线冲击,直直朝徐承攻来。 那道赤红的冲击波,至山巅而下,甚至划破整个赤荒渊,划过整个赤炁沙流笼罩的区域,直接在整片山脉区域,留下一道骇人的沟壑!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十九章 赤荒与敕荒 赤红光芒闪过,一切归于寂静。 不知是何原因,被红光扫过的区域,不论是山峰还是沟壑,翻涌不息的赤炁沙流都全然无法进入。 就连沙流本身,也留下一道空洞的区域,始终无法愈合。 运气很好,没有站在红光扫过方向的严逸风,被这骇然景象所震得完全发愣,在短暂失神之后,他却是更是关心徐承到底如何。 然而担心是一回事,严逸风依旧无法进入赤荒渊。 没被红光清扫的区域,赤炁沙流依然凶险,而被扫过的区域,严逸风胆子还大到敢去试试的程度,毕竟那种力量,以严逸风的修为,稍微触碰也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不过,即便如此,严逸风在万般犹豫后,还是冒险朝赤红光束留下的沟壑处缓慢行去,一步一停,十分谨慎。 这边严逸风小心前探,一时无虞,而回到徐承那方,情况却不是很好。 此时的徐承早已不在山巅附近,而是遍体鳞伤,深深嵌在半山腰的一处山岩之中。 曾经环绕其身的五剑一印,如今五剑灵性全无,不规则地散落在徐承几丈到十数丈之外,唯有元一天道印,还歪歪斜斜地飘在徐承上方,不过灵光也显得暗淡无比。 大概是半个多时辰后,徐承在一片寂静中咯出一口黑血,并费力地睁开了双眼。 他挣扎着从山石中爬出,借由神印传下的些许灵气,打开储物灵器,从中取出大把的丹药,一股脑全丢进口中,然后开始盘坐疗伤。 这一过程更为持久,历经一天一夜才使得徐承勉强恢复到一半的灵力,而伤势则养了个七七八八。 这倒不是徐承不想继续修养,只是徐承怕再多等些时候,万一那道“敕荒”再度袭来,他还是要留足精力去躲闪。 再有就是,不知是不是敕荒神光的灵力影响在消退,四周已经逐渐有沙尘迷漫,徐承可不想再来一次登峰之旅。 故而,徐承起身后立刻就收回五行妙剑,连同神印一齐收归储物空间之中,仅凭道术御空,朝山巅而去。 没有灵剑相助的徐承,前行速度慢了些许,不过也只用了一刻半的时间,抵达山巅附近。 来到此处,因没有赤炁沙流的侵入,天空阳光也正好,徐承总算是能清楚看到附近景象。 临近山巅,有一条蜿蜒小路,指向山顶的一处平台,平台之上隐约有屋顶藏于山石之后,若有人居。 徐承用神念感知一二,却是被神秘的灵力所屏蔽,看来必须要切实地登上去,才能知晓其中的景象。 徐承犹豫片刻,随后唤出稍有恢复的元一天道印,并沿着小路,逐级而上。 徐承行走路上,竟是发现道路两旁的岩壁上,居然有细小藤蔓着生,临近最高处的房屋,甚至有青草红花摇荡。 徐承走过小路尽头,那道隐于山石之间的房屋,也完全展露在徐承面前。 那房屋甚是普通,打眼看去,颇有西南各州的凡间风格,整体偏低矮,由青砖灰泥累建,门口带上一圈小院,房屋前后栽有几颗青叶树木。 这样普通的房院,放在外面,徐承走过甚至都不会再看第二眼,然而在此处,却显得诡异异常。 徐承站在院门之前,其实就是一圈竹木篾条编成的围栏,但他依旧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跨进去。 正待徐承深吸一口气时,突然一阵凉风吹来,差点让徐承这口气倒呛回去,而再看去,不仅是篱笆竹门,泥瓦房的木板门,也是朝他打开。 徐承知道,这是房屋的主人邀请他进入,想来赤荒子成名多年,也不至于用此等低等的方法,来诱敌深入。 徐承走进屋内,内里却比外部看去广阔不少,但是布置很是简单,除开角落里有一方床榻,其他就只有一个蒲团和几盏不甚明亮的长明烛台,摆放在房间正中。 徐承借着烛光,看见一位面容极其瘦削,约莫是皮包骨架的老年男人,蜷缩在蒲团之上,一席赤红的道袍,似一张过大的被单,堆叠盖在这个老人的身上。 “晚辈渊承,见过赤荒子前辈。” 不知为何,徐承见到这名老人,便觉得他应是赤荒子,而再看他这幅容貌身形,说话虽还坚定,但音调都轻柔几分。 老人闻言,缓缓抬起略微埋下的脑袋,露出苍老地辨不清五官样貌的脸,一双眼皮都搭下的眼睛,古井无波地盯着徐承。 随后,老人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话,在找回当年的感觉,不过时间也不长,几个呼吸后,老人便操着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开口说道:“你是第一个走到这儿的神悟修士……和我一样……” 徐承微微点头,他也确认了,老人果然和他现在一样,都还是神悟境界。 老人继续说道:“你带着元一天道印,又善使剑术,是正源道场的剑子还是戮魔道场的下一任戮魔真人?” “晚辈目前师承戮魔真人。” “嗯,不出所料,正源道场那些学剑的太保守,教不出你这样喜欢玩命的剑术……” “前辈谬赞。” “那么,你来这儿是为了晋升闻道而炼剑,还是替你师父除掉我这个为祸幽漠州近万年的邪魔中人?” 徐承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虽然微微一笑,上前几步说道:“前辈误会,我来此处是有他求,而且我也知道前辈对于幽漠州的真实贡献,前辈无需自谦。” “那你是来干嘛的?” “求借前辈仙魂,敕荒神符,一用!” 赤荒子闻言,顿时暗淡的双眸中射出噬人的精光,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复此前温吞的模样,而是加快几分,说道:“原来是要夺我的道基!怎么,我两千年未有出世,元一天道也是这般强取豪夺的作风了吗?” 徐承见此情形,连忙否认回道:“前辈误会,并非是前辈所想,而是我想借用前辈的敕荒神符,救一名凡人残魂。” “哦?” 听到这个理由,赤荒子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他语气中带着些许嘲弄和疑惑,询问道:“哦?这凡人是有何种本事,能让未来的戮魔真人来找到我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的人,难道是亘古未有的未知仙魂?” “很普通的云类仙魂罢了,其实原因很简单,不过是此人因我而亡,我必须斩断因果罢了。” “你已经在考虑登仙了……” 赤荒子用了陈述的语气,其中还有几分落寞。 “前辈慧眼,不知可否借神符一用?” 徐承说完,两人许久再无言语,这昏暗的房间中,只有烛光闪烁,在印证着时间的流逝。 赤荒子的双眸中情绪晦暗不明,头也渐渐埋下。 徐承站在赤荒子面前数步的距离,身持道礼,满是谦恭。 “不借,敕荒符救不了人,只会杀人。” 徐承听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急忙开口道:“天下都以为,幽漠州是自发扩张,在万年之前确实如此,但是从万年前的某一日开始,就再也不是。 戮魔道场万修秘卷有载,西南有赤色仙种修士,仙魂映照乃是上古地仙一脉的传承灵物,敕荒神符,后因风川州动荡,遁入幽漠州中,借由敕荒神符,拓仙凡疆域,以求闻道契机,世称‘赤荒子’……” “嗬,原来我这一生,仅是这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 “前辈之一生,必然壮阔,无论是以万万灵符为阵,造出赤漠沙暴,逼迫州内立足之人必须种植灵树园,借此改善幽漠州环境;还是以身为困,独自一人锁住赤炁沙流数千年,不令其继续为祸幽漠。 最重要的,是前辈即便已经明晓自己以敕荒神符推开太虚,建设幽漠,也没有办法获得闻道契机,但依旧以此为任,只是因为前辈知道,一旦自己收回敕荒之力,那么太虚会在一瞬之间涌入巨量的虚炁震流,连锁反应之下,甚至会毁掉半数幽漠州的土地。 前辈的一生,足以称为大贤,所以前辈……” “好了”赤荒子打断了徐承的言语,他听着徐承描述他的一生,着实也有些心绪难宁,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和人说话,赤荒子缓缓开口,竟是讲起自己的过往:“年轻时,我在浮云仙朝国内的真寂派修行仙道,婴解境前,整个浮云仙朝内,就只有一个名叫卢青玄的人能稳压我一头。 后来浮云仙朝内乱,其后更是演变为整个风川州修真势力的乱斗洗牌,在那般动荡中,我因为不认同宗门的道路,便脱离真寂派,根据卢青玄的指引,来到幽漠州中寻找机缘。 在修行之初,我从未觉得仙种和仙命对我影响有多大,然而越是往后,我就知道仙种的低劣,对于破境有多大阻力。 当年连续三次凝聚神心失败的我,已经自暴自弃,幸而再次和卢青玄相遇,经他指点,我才重燃修行意愿,毕竟当时我想,那大黑天门的门主,凭借玄色仙种都能闻到,我为何不能? 所以之后我便开始以敕荒神性,对抗太虚侵蚀,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我有幸找到敕荒神符的原始残符,这才一路修行至神悟巅峰,彼时风光一时无两,即便是诸多闻道大修,在幽漠州的土地上,也难以应付我,甚至初升闻道的劳魇真人想要一雪前耻,也被硬生生打了回去。 可惜,我的闻道契机却是始终未来,而后卢青玄和他的道侣共同飞升圣天域后,能帮助我的人也不复存在,经年下来,我的身体难以承受这般剧烈的灵力消耗,最终落得这般衰老景象…… 小子,不是我不借,而是一旦敕荒离体,我便会立马身死道消,届时敕荒符也会瞬时消散,如今这种平衡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徐承听着赤荒子所言,知晓赤荒子说得应是真实情况,而他提到最多的卢青玄,徐承也是知道,此人乃是万年前修真界的奇才,就连他的师祖,在那个年代,也是锋芒不及,但这都是题外话,与现在无关。 赤荒子说完,本以为徐承会就此知难而退,或者出手争夺,那般赤荒子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两千年匀出来的灵力,都在刚才和徐承的交手中用尽,他也无力再战。 然而接下来徐承所言,却是让赤荒子完全没有料到,并且让他在沉思后,心甘情愿地帮助徐承恢复严停云的残魂。 “赤荒子前辈,我可助你突破闻道……”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二十章 旅途结束 “什么!你若唬我,我舍掉这条命和半州的土地,也要收你的性命!” 赤荒子不敢相信,连卢青玄都没有解决的事,眼前这个仅仅是元一天道弟子的修者,怎么能够解决。 徐承理解赤荒子的激动,所以马上开口说道:“前辈,莫要着急,我有两个方法,供您选择。” “快说!” 徐承微微一笑,也不再卖关子,说道:“其一,我以元一天道印,放入前辈以敕荒神符为核心设立的敕荒阵,虽然此阵无法再持续朝外扩张,但是凭借天道印中留存的神性和灵力,还是能替下阵心的敕荒神符大概十年时间,这段时间里,前辈尽可以到元一天道中的任何道场进行修行……” “十年后呢,卢青玄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们又能解决多少,到时候我再继续回来受死?” 赤荒子极为不屑,他对徐承的这个建议非常不满意。 徐承其实心知赤荒子绝不会选这个方法,随后继续说道:“前辈莫急,待我说完。 这其二,乃是我有一门五行妙剑圆融要诀,经由元一天道的道主收纳并改为一门名叫“阴阳五行藏漏秘法”,能为灵力流逝大过灵力纳入之人,大幅减弱灵力无意识流逝的速度。 凭此法,前辈再有百十年的寿命也不一定,届时灵力充盈,敕荒神符也能轻易离体,不再需要时时温养,之后我再用元一天道印助前辈一臂之力……” “你这方法和上一个无非是多个法诀炼成,即便对我真有用,那十年和百年,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差别?” “赤荒子前辈,这第一种方法是前辈到元一天道中修行,这第二种嘛,是得靠前辈自己去寻那方机缘了。不知前辈可否知晓,数年前,东南明阳州内,有上古遗迹出世,引得正魔两道于遗迹外对峙至今日,仍未有结果……” 赤荒子冷哼一声道“上一个进到赤炁沙流里的人,还是一千年前,一个不知死活的化虚小儿,我如何能知道几年前的事情!” 徐承自是清楚,所以也不再继续绕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那我便告诉前辈,正魔两道对峙至今,就是不愿意放弃这遗迹内的传承,而那方传承,据初步探明,应是与地仙之祖,镇元大仙有直接关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辈的敕荒神符,就是镇元大仙的真传二弟子所用至宝,若是能得到地仙一脉的真正传承,赤荒子前辈,你如何登不得闻道? 莫说闻道,圣天域又如何去不得?” 徐承的话语似狂风吹进赤荒子早已死寂的心海之中,直接掀起滔天巨浪。 没错,他当然是知道自己的仙魂是来自地仙之祖门下弟子的至宝,当年卢青玄就已经告诉过他,要想突破,就只有得到地仙道统的传承,方有机会,否则,只有一线生机。 当时卢青玄念及他的恩情,以三皇之一,伏羲先皇的古币为他斟上一卦,显示机缘就在幽漠州中。 万年时间过去,赤荒子以为自己的机缘是那太虚中的敕荒残符,随后困顿如此年月,也始终不得突破,他料定自己今生也只能走到这一步。 可是,徐承的到来,让其重燃希望。 赤荒子在心中默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徐承,才是他闻道登仙的机缘,而残符,不过是支撑他走到今日的一个环节而已?” 徐承说完之后,看见赤荒子明显被打动,随后便静立一旁,等候赤荒子做出最后的决断。 房间之内,灯火长明却丝毫不减灯油,导致时间的流逝分外模糊。 不知过去多久,赤荒子终于开口说道:“小儿,你莫要骗我……之后,将那凡人的灵魂给来,再把你那劳什子补漏诀给我!” 闻言,徐承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几分,赤荒子此话,正是说明他选的是第二种方法。 徐承心中喜悦,手上动作丝毫不满,他先是将一份书册交予赤荒子,正是藏漏秘法。 接着又取出封有严停云残魂的玉匣,轻放在赤荒子身前。 最后,徐承周身灵气运转,运出莫名法诀,陡然将元一天道印的灵力激发,然而本来神光并没有恢复得很好的神印,却突然散发出与此前完全不一的灵芒,其中道韵,明显远超徐承与赤荒子两人。 如此做完,徐承对赤荒子说道:“前辈,请展开敕荒阵,我以神印替出阵心神符。” 赤荒子自是知道,他沉入心神,双手于空中画符,无数赤红符箓凭空而显,只待最后一笔落成,从蒲团之下,顿时延展出无数暗红符文,并且这般看来,应是连同到屋外乃至更远处,其中繁复是徐承一时也难弄懂的。 “起!” 徐承与赤荒子似是心有灵犀,同时大斥一声,不过两边景象略有不同: 赤荒子乃是身形晃动,起身飞离蒲团之上,而徐承则是卡着时间,几乎就在一瞬之间,将神印又压了上去。 再看赤荒子那处,已是佝偻着身形站立在旁,身侧还漂浮着一张只剩小半截的泛黄纸符,若不是徐承亲眼见到,如何能相信,赤荒子凭此就镇住域外太虚,凭此就能外放出那般惊人的赤红光束。 一切做完,赤荒子指尖轻划数道,满地的字符渐渐隐去,而后他又看了徐承一眼,询问道:“这凡人的魂魄是你有法子自己使,还是我来救?” “有劳前辈!” 徐承一听还有这好事,随后马上托付给赤荒子。 见状,赤荒子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他将玉匣摄到身前,轻轻一点,严停云的残魂飞出。 之后,赤荒子右手指尖微捻敕荒残符,左手绕着严停云残魂刻画出一圈密文,再有敕荒符一引,顿时一股荒凉气息,自下而上,灌注于严停云的魂魄之中。 这番操作做完,赤荒子盘坐而下,将以符为中心,将严停云的魂魄,稳稳控于身前,不断以符文残生的灵气,来滋养魂魄。 边运功,赤荒子也边缓缓开口道:“你对修真界的杂识储备不小,虽不及卢青玄,但也算得上翘楚。你居然知道,我的敕荒符能够滋补凡人的魂魄,这令我颇感意外。“ 徐承也适时回答道:“其实在下也是迫不得已,此前在下已遍寻方法,发现无一例外,是由上而下的灵力灌注,一般凡人是完全经受不起这般冲击,而在下唯一能想到,是由下至上,由根基而生的力量,便是推动幽漠州生成的敕荒神符。 而这种由无至有,由死衍生的力量,才是真正凡人的诞生之法,才能从根源开始修复凡人魂魄。” 徐承说完,赤荒子微微点头,之后不再言语,而是尽快修复严停云的残魂。 他得尽快做完此事,然后将藏漏要诀修行完备,这样才能尽快恢复到巅峰实力,去那地仙一脉的遗迹中,争得自己的机缘。 徐承当然是明了的,所以赤荒子不说话,他也就安静打坐,默默恢复此前受损的伤势和灵力。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赤荒子收敛神符,将全部恢复的严停云魂魄收回玉匣之中,递还给徐承,之后对徐承言道,其要在此参悟一段时间藏漏要诀,并且后续还会解决一些幽漠州内的遗留往事,待一切结束,自会去元一天道寻徐承。 徐承接过玉匣,神识扫过,确认严停云魂魄的确再无残缺,面露微笑,点头道别,相约师门相见。 不过临走之时,赤荒子提醒徐承,山脚有一个玄烟境界的男修,正在沿着敕荒符犁开的沟壑一路往上,不知和徐承有没有关系。 徐承这才想起,严逸风还在附近。 不过这小子在近距离感受如此威势的力量之后,居然还能前来找寻自己,倒是令他刮目相看,看来这些年的修行,并没有磨灭他的赤子之心。 后面的事,就比较顺利了。 徐承接到严逸风之后,一路往风川州赶。 其间路过东荒城,知晓侯长山、张仲午以及萧贺鲤已经返回各自的家族和门派,而黄琴夜也正式被确立为黄氏的家主继承人,至于徐承的身份,几人则不约而同地掩饰过去,说是其和蒲易年在古墓中同归于尽。 徐承在和黄琴夜私下正式告别后,便带上陌铃继续往东而去。 路上听陌铃所言,劳魇的神识已经逐渐能通过神心显露,不过上次教授陌铃时损耗了些许精力,此时又陷入沉睡之中。 直到将陌铃送到破魇峰门内,劳魇真人恰好苏醒,也省了徐承和破魇峰解释的麻烦。 送完陌铃,自然是返回清灵门中,将严停云的灵魂与肉体重新合为一体。 重返清灵门故地,徐承和严逸风皆是感慨良多。 此时的严阗洸和晁师姐,已然结为道侣,并且两人皆已经步入玄烟境界,只待时间积累,应当都能突破到化虚境,成为门派的中流砥柱。 此次徐承回归,自是低调的。 在当初膳食坊的那座山头上,徐承悄然施展秘术,将严停云的灵魂安置回肉体之中,这历时数十年的旅程,最后一步却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全部完成。 作为当事人的严停云,失去意识的感知也就只有这半个时辰,可是时间总会留下痕迹,当他看到小叔和晁师叔结为道侣,严逸风已经年长他许多岁,还成功步入仙途,修为也不弱于小叔两人,他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反而是徐承的身份和实力,是最令他不惊讶的,因为对他而言,徐承就是他们山头上那个隐藏实力的穿越者。 这几十年的因果,在这里就要告一段落,其实徐承也是略有不舍,但无论如何,他也要继续走接下来的路了。 距离他和宗门以及道场报备的历练时间,已经寥寥无几,而他寻找张沫的心愿,尚未达成,他还想再去北边的玄素、玄灵以及东北方的远鸣州再看看,也算是最后的努力。 总之,徐承这段由风川州清灵门膳食坊而起,也在风川州清灵门膳食坊而终的故事,已经结束,接下来故事里的人,便要各走各路…… 钧正州内,仙山无数,道场林立,而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坳里,却隐藏着惊人的剑道道韵,如若不是有人靠近,是连丝毫也感应不到,可见道场的主人,对剑道的掌控力何其惊人。 该处便是当今正道之主,元一天道之下的戮魔道场所在。 其间一方庭院间,一位鹤发冷面的老者,正面对着一把朴素的长剑静坐,而后从院落外,进来一位中年男人,称呼老者为师叔。 “师叔,您唤我来所为何事?” “渊临,告诉你师父,让她早日筹备戮魔剑的剑主更迭仪式。” “嘶,渊承师弟不是还没回……他终于要回来了?” “嗯,算算时间也该回了,况且前些时候,我感应到他动了元一天道印中,封存的各道场之主的灵气,应是用来镇压某物。 如此一来,他没了天道印,若是在外久了,难免遭遇困难,料想如他,必定不会轻易涉险,届时应当会早些归来。” “明白,师叔,那我先行告退,去和师父商量戮魔剑主更迭一事。” “嗯,去……”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二十一章 戮魔剑主 仙凡域内,域如其名,自有仙凡分隔,除开如此,也有正魔两道。 今时,道长魔消,曾经在钧正州中部都占据半数以上地界的诸多魔道势力,也基本连带祖庭,都退到钧正州东南角之外。 现下,魔道势力最为集中的也正是东方苍离州、南方乾炎州以及东南方的明阳州。 此前徐承说是游历天下,其实这三州也甚少涉足,出钧正州之后,便只在乾炎州边缘待过一段时间。 其实早也说过,徐承看似行事自由,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但实际却是无万分妥当,是不会亲身历险,即便是独闯赤荒渊,也是留有元一天道印的最后底牌,才敢进入。 初次入世历练的徐承,自然不会涉险进入魔道三州,即便他实力足以战胜部分闻道修士,但是万一遇上些老怪物,或者底蕴极为深厚之人,那徐承必然讨不了好,说不得就要栽在里面。 如果身死,对于徐承来说会发生什么,徐承完全无法预料。 徐承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弄清楚那辆列车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要在这方世界中找到张沫,也是按基本逻辑来说,同在一辆列车上的两人,应当被同时下放。 不过,那列车本就不是能用逻辑和常理理解的事物,所以在徐承作为余清时,他若不是成功步入修仙一途,应该也会放弃找寻张沫,并静静等待属于余清的人生终结。 幸而徐承有了些实力,后来也得到些时间,可惜,这两百年来,徐承依旧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徐承只有回到元一天道。 月余前,钧正州中传出消息,戮魔剑剑主交接,戮魔真人卸任,回归原名虚锋子。 而其唯一弟子,消失两百年有余的渊承道人回归门中,接替戮魔剑以及戮魔真人道号,成为本会元第四位戮魔真人。 有传言,渊承道人仅有神悟修为,是数万年来第一位,在元一天道中以神悟境界,执掌一方道场之人。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有来自多州的势力,证实渊承出现时,仅有神悟修为。 听闻此言,魔道各方自然蠢蠢欲动,原因自然是戮魔真人的影响力。 由戮魔两字,其实能看出戮魔道场到底在元一天道乃至整个仙凡域正道是何种身份和职责。 戮魔道场,除开杂役外务,正式门人只有一人或二人,这两种情况出现。 要么是当代戮魔真人独自镇守道场,要么是戮魔真人找到唯一传人,并收入门下教导。 在戮魔剑交接之后,便意味着接下来,持剑人将要站在对抗仙凡域魔道的风口浪尖。 传剑只有两条路,一是战死,二是执剑三千年。 本会元之初,正道昌盛,便是徐承的师祖一剑一剑杀出来的结果,此后徐承的师爷以及师父,皆是执剑三千年而传。 现下,既是徐承接过戮魔名号,第一件事,自是要露露本事,若是让魔道看轻,今后说不得又要滋生不少乱象。 然而徐承本人似乎是毫不着急,从他接过戮魔剑后,就一直以温养神剑为由,隐居道场不出。 直到某日,一袭赤红神光直穿元一天道数道大阵,径直落在戮魔道场的山头之外,这才引得冲霄剑气现世。 时任元一天道道主的洞禾真人,唤停所有要对红光主人动手的门人,她知道来人乃是赤荒子,而其此行找到徐承,正是要一同前往明阳州,探寻地仙遗迹。 彼处恰是当今修真界正魔两道交锋最为胶着之地,徐承和赤荒子的进入,必定引起不可预知的影响。 洞禾真人需要徐承证明自己,证明元一天道和当今正道的实力,也需要解决地仙遗迹的归属问题。 若是因此而再度引起仙魔两道的争斗…… 那正好如了洞禾真人的愿。 …… 明阳州中,虽说魔道昌盛,但是近些年,一些正道门派,也在州内建有不少城池势力。 好巧不巧,就刚好在一处双方势力较为模糊的地带,一群大约婴解境的正魔两道修士,为一个宝物大打出手。 其中一人不小心触动宝物禁制,导致宝物径直朝地下深处攻击。 这一下,瞬时引动隐秘数万年也不止的地仙遗迹,仅仅是最外层的防护,便将这群修士冲得七零八落。 随后此间山势地貌发生巨大变化,数座山脉以及河流汇聚,形成一错综复杂的诡秘山谷。 山谷之外,笼罩着即使是闻道修士也感到棘手的防护大战。 唯一的出路,是那群人逃出的两人,历经重重危险才找到的一处生门。 一正一魔两人,带出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此处有镇元大仙真传,乃是地仙之祖遗迹,圣天域中消失数个会元的五庄观,就藏在遗迹深处。 此消息一出,原本此处的本地势力,是想暗通款曲,暂时摒弃正魔之别,共同开发遗迹。 然而遗迹内部藏着五庄观的消息不胫而走,导致向整个正魔两道发酵。 至最后,以元一天道、天轮道宫等钧正州大派为首的正道势力,和以三大魔门为首的魔道势力,尽皆下场,前来遗迹四周驻扎,势要将此遗迹的归属权,收归自己一方。 因为两名幸存者灵识遭遇创伤,所以言语间有些痴狂,令后来的闻道神悟修士,有点把不准遗迹内部到底有没有五庄观。 也正因此,正魔双方都在盘算,到底要不要为了这么一个还不确定内里情况的遗迹,而破坏近千年来的稳定态势。 如此一来,双方都胶着在遗迹附近,内里基本都有两到三个派别,各自领导着不同的声音。 有和平开发的,有必须打上一场的,有就此放弃的,有封印遗迹的,总之就是对内对外都在争论。 而这番情况下,各方势力云集,谁也不好先动手,只能自行驻扎,反而让遗迹之外的一座无名小城,在几年的时间内,扩展了数十倍的规模,成了明阳州有数的中立大城。 其中大大小小的产业,不论是凡人的还是修真者的,皆是狠狠赚上一笔。 这十来年,或许对顶尖修真者不值一提,但是对凡人和底层的一些修真者来说,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眼看时间越拖越久,其中一些游离在势力外围的修士,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的局势。 “曹哥,你消息靠谱吗,真的咱们魔道这边有希望抢个先手?” “我儿骗你,老大最近都说了,让我们机灵着点,没准儿就有什么圣女啊,道子啊,要来我们这片入住,到时候可不要得罪人了。” “啊?我咋知道谁是圣女谁是道子啊?” “你看着点嘛,算了,不行你就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别随便去用灵识探查别人,要是看见不好惹的,早点认怂!” “好的,曹哥……那要是遇上正道那边的探子怎么办?” “呸,那是你想的问题吗?” 话说一半,身形高大些的曹哥,把身旁小厮打扮的青年脑袋拉着低些,轻声说道:“你以为现在咱们这儿就没个卧底啊,探子啊什么的吗,多了去了我告诉你……” 小厮埋头听着曹哥教导,曹哥也开始不断发散,全然不知,身后悄然站在两人,无声盯着他们。 或许是等得太久,站立两人中,身形略高,浑身被黑色兜帽长袍罩住的人,操着一口低沉嗓音,出声提醒道:“住店!” 这一句话,惊得曹哥和小厮一个哆嗦,他俩立马回过头来,却是看到两名打眼望去就知道不好惹的修士。 一个浑身下上被黑袍笼得极为严实,连面容也被莫名黑雾覆盖,背上背着雕刻奇异花纹的修长金属匣子,令人难以看穿。 另一个看起来是三十多岁的中年样貌,不过一头赤发,面容阴狠,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模样。 “同道中人!” 曹哥和小厮不约而同地想道。 曹哥毕竟是曹哥,先一步反应过来,马上招呼他们,让小厮留在柜台好好看店,自己则是亲自带他们去到客栈后方的客房。 待曹哥回来之后,小厮一脸好奇地迎了上来,询问那两人的情况。 曹哥没有再和小厮埋着头说话,而是微撇过头,悄声说道:“据我观察,起步神悟初期往上。” “啊,曹哥,这可是我们猿岳宗来这儿之后,除了门派里的几个,接待过的最高修为了?” 曹哥抿着嘴微微点头,继而说道:“别大惊小怪,以后只会多不会少,说了最近不平静。” 小厮闻言十分认可地重重点头,随后又问道:“曹哥,你看得出来吗,他们到底是不是魔道这边的人?” 这一个问题令曹哥沉思片刻,略带迟疑地说道:“应该不假,那黑衣的人,背上的铁匣子,虽然已经在极力掩盖,但是总有几丝魔气泄露;而那红发男子,虽然一身灵力从未表现,但却自有一股压抑人心的莫名力量……如果是正道那边,把两个修道天才暗地里按魔道修行培养这么多年,也合该我们魔道被探底。” 小厮听完曹哥的分析,觉得不无道理,之后曹哥又叮嘱小厮好好盯着柜台,一定要放聪明点,而曹哥则是自己去到后院,和门中主事的长老汇报情况去了。 客房之内,黑衣人散去萦绕面庞的黑雾,赫然露出的脸庞,不是徐承又是何人? 他对着镜子左右查看自己一番,似乎对这幅样子甚是满意,他确实没想到进入魔道的底盘这么轻松。 而另外那赤发之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正是恢复巅峰实力的赤荒子。 两人此番乔装成魔道中人,潜入无名城中的魔道势力聚集地,就是听闻魔道进来有大动作,想要暗中先调查一番,避免遗迹被魔道捷足先登。 即便是知晓魔道最近的动作有很大一部分是针对他自己的,徐承也还是混了进来,不知是不是晋升闻道之后,胆子大上几分。 端坐蒲团之上,徐承正想参悟一本道法,突然一道神识传音由隔壁传来,是赤荒子言说有事相商。 “又要说什么时候下遗迹的事了,老头是真烦人……” 徐承看到消息,顿时脸垮了下来,心中暗暗腹诽之后,又不好不去,只有愤然起身,将黑雾重新汇聚于脸部,打开房门朝隔壁而去。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二十二章 正魔之别 相传,上古仙凡域并无正魔两道之分,天地灵气之用,不过只有门派道统之别,此时之魔,仅指魔罗域中的魔罗族。 然而,经年累月之下,仙凡域修士在发展中,不断明晰灵气的本质,最后将灵气除开阴阳五行属性之外,还存在更基本的顺逆之炁。 如此一来,正魔两道分离的局面,便逐渐形成。 近几个会元以来,也即是从两万年左右前开始,正道与魔道的区别,已然极为明显。 正道修士,修炼灵气以顺灵气为主,修道理念乃以有为求无为,定天地之变,追寻自身道的极致,进而合天地之道。 表现而出的,乃是道术克制有序,修行中常使心灵清明,体脉通泰,更表面的灵炁显化,也是多正派祥瑞之意。 魔道修士,修炼灵气则以逆灵气为主,奉行以无为化有为,仿天地之势,参习天地本有的演化大道,直至最后身与道合。 外表而出的,乃是法诀狂放无忌,日常修炼更易迷失本心,周身气脉经年隐疾,最表面的灵炁显化,多险恶凶烈之象。 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因不论顺逆灵气,借由阴阳五行之分,故而在玄烟境之前,修士尚未重返先天,实则正魔区分并不大。 而玄烟之后,正道纳顺灵气而化灵虚炁,魔道纳逆灵气而化灵魇炁,至此正魔有别。 基于以上,修仙基础之三仙命,即仙种、仙魂、仙脉,之于修魔,乃魔种、魔魂、魔脉。 徐承看着客栈外来来往往的魔道修士,心中难免感叹,这劳魇真人当初也算是一位奇才。 他以正道之法,显化魔道之象,利用顺逆互有生克的道理,令破魇一脉的各种道法鲜有被属性克制的情况,极力扩大了境界上的优势。 也正是因此,劳魇真人的功法要诀修炼起来,若是不细细去分,很容易就将其识别为逆灵气显化的魔气。 再加上赤荒子的道法,大多传承来自于上古遗留,基本是顺逆共同调用,如此方法在正魔两道也不算极其罕见,配合上赤荒子的凶恶外形,这下两人的魔道身份算是坐得极为扎实。 前些日,徐承孤身一人来到遗迹所在明阳州越覃群峰区域。 群峰腹地,乃是遗迹所笼罩区域。 遗迹往南三十里,便是无名城所在,以城心划竖轴,东为魔西为正,而诸多大派更是在此城外,错落布置有据点。 徐承刚到无名城范围,就祭出戮魔剑,一剑在遗迹前划出一道骇然沟壑,言说未有最终定夺之前,任何人不得越过此线。 霎时将诸多修士一惊,而也即是那日,所有人才发现,这个传闻是神悟境接手戮魔真人称号的徐承,竟是只用数年时间,便一跃成为闻道境中期的顶尖大修。 这令诸多想要动手的魔门,一时又犹豫起来。 此后,徐承便将戮魔剑高悬于无名城正道势力范围内的核心高楼之上,宣示着他的存在。 然而实际上,徐承是打着闭关巡视的注意,和早就低调潜入城中的赤荒子,共同乔装进入魔道地界,找寻些有利线索。 方才,赤荒子通过敕荒神符感应到,遗迹之中的传承,应确实和地仙一脉有关,但是到底是不是镇元子真传或是有五庄观遗址,赤荒子无法确定。 并且,赤荒子察觉到遗迹中有灵气隐动的迹象,大约也就是一到两个月之内,遗迹可能会出现变动,为避免意外,可能需要尽早进到遗迹中进行探寻,这也是赤荒子找徐承过去谈话的原因。 徐承靠在窗台,看着来往不断的魔修,心中莫名想到,这些人看起来和正道修士也没有什么不同嘛,只因阵营不同和遗迹利益分配,就要引发万年来维持的和平局面吗? 徐承思维越想越发散,到最后竟是陷入原本世界中的三观和目前修真界的三观之间的辩证漩涡。 幸好徐承不是什么钻牛角尖的人,在短暂思考之后,他也只能先维持自己的底线,然后扮演好渊承道人的身份,尽力而为之。 随后,徐承便在心中暗自盘算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据线报,魔道三大魔门已经派出当代的魔道七圣,一共四男三女,照应北斗之位,就是为了对付包括徐承这个戮魔真人在内的正道新一代顶尖高手。 然而,魔道虽然集结了魔道七圣,可是具体的策略还未明确,是打还是讲和,是公平竞争,还是在遗迹外决一死战,至今未有定论。 正道这边也是一样,虽然近来大部分声音都主张和魔道坐下来谈判,不要引发新一轮正魔大战,使得生灵涂炭。 可如今抗击魔道的正道之剑,传承数万年,不知染过多少魔道修士鲜血的戮魔剑以及剑主徐承,高调来到此处,许多主战的势力,仿若嗅到什么风声,霎时间声音大了起来。 其实徐承也在考量,在出行前,道主洞禾真人明里暗里都在表明其支持武力解决此事的立场。 徐承知道,洞禾真人因为幼年遭遇,极为痛恨魔道中人,自从执掌元一天道后,便致力于剪灭魔道。 但就徐承本心来说,他还是想尽量以平和的方式解决此事。 而且他把赤荒子带上一起过来,也是想先帮赤荒子把其境界壁垒一事给破除掉,而不是来这儿挑起争端。 “铁媚,煞傲子,逸天道人,七圣已经来了三个,锦圣宗的圣女圣子,降神道域的大道子……只剩魔心宫的人还没来,三大魔门还挺重视我……” 徐承想起昨日了解到的,魔道七圣中已经先行赶到的三人。 他知道待三大魔门集齐,七圣中剩下的几名魔修,也自然会出现,届时,当今魔道的顶尖势力一定会召开盛会。 徐承的终极目标,就是混进盛会之中,探得机密。 “出去逛逛,看下魔修这些年长进没有。” 徐承闲的无聊,也不想练功,心下决定出去闲逛一番,正好等待探子传来消息也要晚上,万一自己就能探到点什么重要信息呢。 徐承问过赤荒子要不要一起出门看看,这才发现他能枯坐赤荒渊两千多年不是没有道理,赤荒子在徐承开口后,犹豫都没犹豫便拒绝了。 还说什么“不好好修行,为后面的争斗做准备,没事儿瞎晃悠什么,万一暴露了又该走了”之类的话。 徐承听不得这些,他把不知何种金属的巨大黑匣往身上一放,便出客栈逛大街去了。 说来这无名城着实好运,本来是一处山野小城,城主只是一名炼了驳杂道法,正魔兼修的中立散修。 无名城主勉强修到化虚境界,凭一身灵虚灵魇共存的奇异本领,在两边都混了个脸熟,随后召集一帮散修人马,将周围大小村落归集,建起无名城,专为来往的修士提供一处交易歇息的集市。 遗迹事件爆发,各方势力登场,无名城主自知此处必然脱离自身掌控,第一时间捞完一笔财富后,马上跑到相对安全些的正道这边落下,将无名城的控制权让给正魔两道自己去掰扯。 直到现在,正魔两道各自从中轴开始向后发展,历经十几年,急速增长的人口数量,也导致这里各类建筑堆叠,向天上飘的,往地里挖的,凡人与修真者混居,无序与有序并存,颇有些徐承前世里那些朋克风的感觉。 “我原来穿越到的是修真朋克世界,哈!” 徐承望着此景,如是想到。 而且这越覃群峰的物资倒也还丰富,特别是地仙遗迹出世后,似乎在不断刺激灵植以及灵兽的发育,近来已有些门派势力,将此处周围当做门内弟子的修行之地。 徐承转过一个街角,突然被数名身着夸张紫袍的中年妇女拦下去路,这些妇女看上去,年轻时的容貌绝对不差,修为竟也不低,然而横眉冷对之下,却显得难以沟通。 这些妇女不只是拦下徐承一人,而是将即将过街的尽数拦下,嘴中大致都说着:“魔心宫圣女出行,各位道友莫要冲撞!” “魔心宫圣女?有意思,看看啥样。” 徐承闻言,本来想就从另一边走开的他,突然调过身子,也混在人群中观望起来。 一阵喧闹声中,只见数枚紫花飞出,又见漫天花雨飘落,其后是数名无眼力士抬轿,两旁是男女童子各六,缓缓行来,排场十足。 至于圣女在何处,是否真就在这轿子了,轿子中有没有人,那便无人清楚。 徐承盯着这队伍走过来又走过去,结果圣女的衣服角都看不见一个,顿时大失所望,随着人流悻悻而去,嘴里还不自觉念叨一句:“好大的威风啊,不知是不是丑得不敢见人哦。” 不知是不是念的声音大了些,还未完全走开的紫袍女修们,有三四名都回头瞥了徐承一眼。 但眼见徐承面容笼罩于黑雾之中,背后铁匣也散发不详意味,众女修不愿招惹,为首一人轻哼一声后,领着众人全部退去。 徐承莫名其妙,感情魔道宗门脾气还挺好,这都不动手杀一杀威风? 徐承摇头晃脑,甩着步子朝更热闹的大市里走去,既然没啥特别的事情好做,那就是市集摊贩那里捡捡漏,万一凭他徐承的眼力和见识,就捡到大宝贝也不一定。 心中一想,更是暗暗惬意的徐承,步子迈得更随意些,一步一停,欣赏着魔道修士们狂野无忌的建筑风格。 然而就在这般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之中,几双凶恶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他,仿若随时要除掉徐承一般。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二十三章 阴梅仙 “圣女,真的要动手吗?” 一个阴暗拐角里,一道清亮且青春的女声响起。 “一个小小的神悟期散修,也敢窥探圣女大人,该死!” 又是另一道女人的声音,不过明显感觉得出年龄大上不少,言语间甚是刻薄狠辣。 “那修士既然敢窥探圣女,说不定也有些底牌和背景,圣女要不再想想?” 清亮女声又是劝道,不过话音还未落地,那稍长的女人便立马接过话来。 “阴梅仙,你当你是什么,圣女玉口已开,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此话既出,清亮女声的主人也没有得到口中所呼圣女的半点回应,随后只能回一句,属下定然完成使命,随后便再无声息。 许久,圣女以及年岁稍长的女人,其身影已然来到一处修建豪华的高楼面前,站在楼门前,圣女突然开口道:“娑娥,下次莫要再这般和阴梅说话,她刚才看你已有杀意,若你和阴梅让我陷入两难境地,你应该知道我会保谁。” 圣女冷冰冰的话语,如刺骨冰锥,扎入娑娥的耳中,令她只有俯首称是。 然而娑娥如何不知道圣女更喜阴梅一些,这阴梅仙,乃是魔心宫诸多长老内定的圣女副从。 平常时候,阴梅仙只听圣女调遣,而一旦圣女发生,便会由阴梅仙继任圣女之位。 而且更有说法,这当代的魔道七圣,应是有八圣,这一位不显山漏水的第八人,正是阴梅仙。 可是,娑娥另有一番盘算,她得死死站在当今圣女的立场,即便看上去是愚忠,也不敢有半点向阴梅仙友好的意味。 毕竟若是阴梅仙有交好之人或是随从属下,那圣女和阴梅仙之间的派系斗争,必定会演化成不可预料的景象。 因此,圣女向来以阴梅仙为主,而阴梅仙也识趣,从不深交他人,圣女之下的各方仆从势力,也默认与阴梅仙远离,这才使得魔心宫内发展至今仍未出现什么大的内斗。 圣女这边未有再关注娑娥的表情与想法,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楼阁之中,另外六人,已经等候她多时…… 一袭淡青长裙,配上点梅短襦,一根乌木玉簪,插起些许秀发,另外大多悠然散落于胸前背后,再加上清丽可人的眉眼,娇憨红润的脸唇,端得是一美妙少女。 此女走在魔道势力街头,却怎么看都像是一位正道人士,然而不论她身上确实散发着深不可测的魔道灵炁,就单说这么一女子敢如此打扮,大摇大摆走在此处,怎么想都不会去轻易招惹。 徐承也是这般想法,他老远就看见这么一个打扮格格不入的女子在四处闲晃,在短暂观察过后,确定此女应当境界不是神悟也是闻道,为了避免麻烦,就悄悄绕道离开。 然而,待徐承走过四五条街,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查看古物时,没想到那女子莫名又出现在徐承的视野范围之内。 徐承顿觉不妙,却也还没声张。 自然放下古物,与摊主讨价划价几句后,佯装不欢而散,便朝更荒凉处行去。 大概是没过三四个街道,那女子便会再次出现在徐承不远处。 这般诡异情形下,徐承再傻也知道此女在跟踪自己,可等徐承朝那女子走去后,那女子却瞬间退离,再无踪迹。 “这……” 如此情况倒是把徐承给搞迷糊了,一番沉思无果后,徐承索性也不去多想,想来以他的实力,只要不是魔道七圣之中来人,应当也不至于逼出他的真实身份。 徐承秉持这般念头,继续在城中乱逛,期间他隐约觉察到那女子仍然跟随左右,不过徐承不敢完全释放神念去探索,毕竟那样做之后,很大程度会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今日一整天,徐承大概将无名城魔道势力一侧,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个遍,除开少数需要门派身份或闻道境界以上才能进入的特殊场所,魔道这面的基本情况,徐承已经摸了个大概。 天色渐暗,无名城中,不论正道还是魔道,皆是以法力升起无数明烛长灯,照得天地通明,与白日无甚差异。 徐承不知为何,悠哉间,来到一处河岸边。 此处灯火较少,清河中隐约映照着远处的繁华。 徐承深呼一口气,趁机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可惜,平静就是被用来打破的,还不等徐承一口气喘匀,突然一道划破黑夜的白色灵光,霎时从阴暗的角落里,激射而来。 这灵光之中,隐隐浮现腊月寒梅,花瓣交织,又携带无数淡青色花纹,不知作何功效。 如此样式的招数,徐承如何能不知其主人是谁。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徐承堪堪闪过灵光袭击,随后道法引动,无数鬼魇异象霎时从背后铁匣涌现,将徐承包裹其中,并于空中凝聚为一尊巨大鬼神法相,既是防御也是攻敌之法。 而灵光一击未中,其中暗藏的淡青纹路也显露杀机。 在徐承法相方成的一瞬间,网状的淡青纹路,瞬时暴涨而开,直在徐承身前形成一张遮天巨网,就要将徐承盖在其中。 徐承心念微动,鬼神法相立刻做出反应,巨大的双掌猛得合十,配合徐承手捏法诀召唤而出的无数尖角小妖,将盖下的青网给反扑回去。 一击未有奏效,暗处之人紧随其后,又是三道灵光乍现。 两道满是艳红梅花异象,一道则是由精纯的青色光芒,直冲徐承面门。 那青光速度极快,徐承来不及躲闪,只有硬接此招。 在他灵力驱动之下,鬼神法相双臂交叉而蹲,一身灰暗颜色更加凝实几分,同时地面还伸出无数鬼蜮触手,环绕于法相四周,作为最外层的保护。 青光轻易穿透鬼手,直直轰在鬼神身上。 强大的灵力波动,让鬼神法相顿时消散几层,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徐承心下暗道不好,这一击必有神悟期的威势,而能如此写意,丝毫外放异象也无,就能将神悟全力一击收敛为这般低调,不是道法通神,便是已然闻道。 徐承不知从哪里惹到这么个狠人,自己能这么快就暴露吗?徐承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若是知道徐承他乃正道人士,莫说他戮魔真人的身份,即便只是小小暗探,也必有数名大修前来围攻。 此时情况截然不同,但也依旧危急。 徐承只有灵力再度猛涨,用法相将青光顶了回去,而铁匣黑光闪动,无数鬼魅兵刃的虚影,由匣中飞出,鬼神法相也幻化出无数手臂,将兵刃执在手中,远远看去,极为诡异骇人。 青光再袭,另外两道稍慢的红梅异象也缠绕而上。 徐承控制法相不断劈砍,又有诸多兵刃激射出各种黑魇异象,想要阻止青光与四处飞舞的红梅。 不消片刻,法相虚影再度变得暗淡,即便是徐承不断输送灵力,居然也挽救不回消散的颓势。 徐承十分头疼,那青光威力虽大,然而也只是威力巨大,可那些四处飘散的红梅虚影却要时时刻刻侵蚀法相内部。 这般侵蚀,不仅是在吸食徐承供给法相的灵力,同时还在时刻切断徐承与法相之间建立的灵炁通道,致使即便徐承尽力向法相送去灵炁,却还是挽救不回法相消散的结局。 徐承轻啧一声,没曾想上来就遇见如此棘手的敌人。 没办法,作为劳魇真人的底牌之一,徐承不得不就此显露。 只见法相颓势尽显,徐承停止灵力的输出,却是反其道而行之,逆用道诀,将鬼神法相重归魇魅之形,随后又全数吸回体内。 不过但是这般还算不得什么,徐承周身浮现黑色纹路,如咒文般刻画于皮肤之上,好生诡异。 如此状态之下,徐承瞬时闪过青光的追击,并且伴随一阵鬼哭黑烟,一拳就将青光轰碎。 再面对漫天飘散的红梅异象,徐承怒目圆瞪,口齿开合,一道恶鬼嘶嚎的恐怖咆哮,响彻河岸两侧,并随着震荡的灵力,将红梅尽数破碎。 暗处之人微微震惊,似是没有料到徐承这般快速地便解决了她的道法。 不过方才也是略施小术而已,一是不想快速引起大范围的围观,二是探一探徐承的底细,若是能一举杀灭,自是最好。 然而徐承表现出的境界和实力不弱,甚至还以一声鬼吼,将四周注意力尽数吸引而来。 只在一瞬,听到徐承巨吼之声,便有无数道或强或弱的神识朝这方探查,更有甚者,已经驾驭灵光和宝物,朝这面围观而来。 不过下一秒,暗处之人以平静且淡薄的女声,沉声说道:“魔心宫办事,闲杂人等莫要多事!” 随即那人也从暗处走出,确为今日白天徐承所见的青衣女子,不过此时这女子的双眼,却是令人胆颤的杀意。 周遭围观之人,畏惧魔心宫名头的,自然直接退去,而一些不惧魔心宫或不怕事的人,依旧在观察此处。 可当他们看见魔心宫来人的样貌以及感受到其的灵炁威压之时,霎时惊悚不已,也急忙收回探视的灵识和身影。 当然,更令他们惊讶的,是何人招惹到了这位煞神。 徐承周身黑魇之气不减,静静看着阴梅仙从阴影中走出。 待阴梅仙站定在不远处,徐承突然开口,此时他的声音已然有些异样的低沉:“仙子言说出自魔心宫,身具如此冷清气质,灵魇炁又以梅花为象,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魔道第八圣,魔心宫圣女副从,阴梅仙子?” 阴梅仙听完,也不着急对徐承动手,而是淡然回应道:“阴梅仙,没有子,这是我的名字,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徐承闻言,咧嘴笑道:“在下,劳魇,见过阴梅仙!” 言罢,徐承突然暴起,周身阴风呼号,如千万妖鬼夜行,裹挟无数魑魅虚影,直接击向阴梅仙所在! 第一卷 剑落红尘 第二十四章 内斗 “劳魇真人,你的道台本象是什么?” “就是阴魇之风。” “那好没意思啊,只能打打辅助,玩玩阴招,正面打起来太弱。” “所以输给赤荒子了。” “原来你也知道啊……” 徐承想起,在数月前,曾和劳魇真人的神心有过一段交流,他深知劳魇真人的道法不善正面交战,如果不是此传承着实太具欺骗性,只要徐承不用其他种类法诀,就一定无人能发现他正道修士的身份,不然他也不会强用。 本来徐承还觉得,有赤荒子在,一般的对手,乃至部分闻道境界修士,由赤荒子主攻,由他以劳魇传承作辅助,定然不会有失。 可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徐承就遭了大的麻烦。 徐承可是完全预料不到,就是随意探查一番魔心宫的圣女座驾,就要被圣女之下第一人,七圣之中第八圣,给当场格杀。 徐承现在只希望赤荒子能够察觉到刚才那一声鬼号,不然徐承只能强行用回自身的道法,届时此次卧底探查,将以失败告终。 然而即便徐承抢攻先手,然后以劳魇真人的底牌秘法,化魇万灵术,不仅自身黑魇之气四溢,更是带动无数阴灵异象,举手投足间,皆有神悟巅峰之威。 可惜,他的对手是魔道新生一代的顶尖闻道修士。 本来还能抗衡一二的局面,直到阴梅仙动用自身的道台真意,引动天地灵炁汇聚,一道蚀骨的梅花印记落下,徐承霎时被完全切断了与所有外显道法的联系。 “没有道韵护身,被克得太死了,完全挡不住道意侵入。” 徐承心中无语,这劳魇真人的道法再强,也还没有到他和赤荒子的高度,不然也不会要靠晋升闻道去挑战赤荒子了。 即便是徐承的灵力再深厚,位阶的差距,还是令他难以招架阴梅仙的道诀。 眼看下一招,阴梅仙就要终结徐承的生命。 远处陡然传来一阵磅礴的灵力波动,其后又是几道灵力共起,即便是离得如此远的河岸,也能感觉到惊人气势。 阴梅仙顿时止住法诀的施展,朝灵力爆发的方向看去,她清冷淡漠的双眸里,从杀意变成疑惑,继而转变为深深担忧,她回过头望向徐承,短暂思索后,还是决定先把徐承给解决掉。 徐承本以为如此动静,这阴梅仙霎时分心不少,手上动作也说停就停,指不定会就此放过自己一马,没曾想,怎么掉过头,还是在凝聚灵炁,要对自己动手? 徐承以劳魇传承为表,已然是浑身解数用尽,如今早已是奄奄一息模样,要是阴梅仙下一招打实,徐承再解开伪装,可就来不及了。 念及此,徐承决定要使出自己的真本领,即便不展露闻道境界,也必须用回戮魔道场所学,说不得那五把五行妙剑,还得再次出山。 心思引动,眼见阴梅仙手中无数灵炁汇聚,在徐承眼中一道梅花突显,瞬间便如充斥天地一般,竟是神念与灵思,尽数被梅花吸引。 那一瞬间,徐承与周身失去联系,只能眼见那素色梅花往自己身前飞旋切来。 “道台真意·剑心劫!” 徐承体内道台隐藏之地,在梅花灵诀袭来的最后一刻,终于是察觉到危险临近。 这是徐承在闻道境界后新领悟的保命手段,也应该是所有闻道境界修士都会自然习得的一式神通,那便是在面临危险之时,自行放出道台凝聚的道意,连动灵炁,保护自身。 徐承闻道时面临的劫难,乃是极为罕见的天地剑心劫,是只有剑道天赋极致之人,才有可能触发的闻道劫。 不过这倒不是徐承有多厉害,而是他穿越而来身体的原主人背景极为厉害,若不是这原主人投胎投得差,没准儿徐承早就已经飞升圣天域。 此话后说,现在则是徐承道台狂震,然而一时半会儿之间,却也难以引动周身灵炁,这阴梅仙的道法,果然厉害异常,施展到深处,竟是连道台都无法触碰到灵脉。 就在这危机之际,一道赤红神光,携带无尽荒凉之意,径直将阴梅仙的白梅击碎,随后一道红光形成的符纸,又打入徐承的体内,在一通外来灵炁助力之下,打破阴梅仙施加的束缚。 也正是这般,徐承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之后,立马收敛道台真意,这能不暴露,他肯定不能提前露出自己身份。 那剑心劫道意,只一瞬间便收回,而差点引动的真实灵炁,也被徐承给生生摁了回去。 相助徐承之人,自是赤荒子,在使出红光及红符替徐承解围之后,赤荒子也从黑夜中御空出现,阴鸷的表情更显几分骇人。 阴梅仙在徐承和赤荒子之间来回扫视几眼,她能清晰感知到赤荒子应当也没有闻道境界,但是却有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萦绕在赤荒子身上。 阴梅仙感觉新来之人,绝对有实力威胁到自己。 这种奇异的感觉,令阴梅仙极为疑惑,她从没见过如此有威慑力的神悟境界。 或者说她其实见过,毕竟刚才阴梅仙还觉得,徐承所表现的实力,也足以称得上神悟境修士中的翘楚。 然而现在又来一个比徐承实力更强的神悟境,令阴梅仙不禁想道:“难道这两人是出自什么隐秘宗门,专门培养足以对阵闻道的巅峰神悟境,其后在战斗中寻求突破?” 阴梅仙不解,故而也暂时收手,不再攻击。 短暂犹豫后,她自知无法在短时间内击败两人,而魔心宫圣女那侧又出现特殊情况,两相权衡之下,阴梅仙冷哼一声,立刻施展一道诀,召唤漫天雪梅,她的身影就这般在雪梅中隐去。 赤荒子和徐承两人没有阻拦阴梅仙,待她走后,两人也传音交流两句,趁着远处有诸多闻道境界大修显露境界,明显有大事将要发生,两人就这般融入人流,悄然消失在屋舍之间。 另一侧,阴梅仙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便跨越半个魔道势力范围,来到此前魔心宫圣女进入的楼台之前。 此时,楼台之中七道闻道境界修士散发的灵炁威势,将周遭承受不住的修士尽数给压走,只剩寥寥数个势力的人,还能在附近围观,但也敬畏楼台中人,不敢靠近或进入。 阴梅仙扫了一圈附近还在的势力中人,便依旧维持着那副冷漠神情,径直走入楼台之中。 阴梅仙在楼台之外驻足的那一刻,便以接收到来自楼中圣女所传来的神识传音,知晓了楼台中的局面以及此前所发生的事情…… 先前,魔道七圣相约于此方魔道势力最核心的青木楼台之中,为的就是商量谁来主导此次探索遗迹之事以及到底如何与正道争夺遗迹控制权。 而魔心宫圣女珏瑶,在近些年一直以魔道七圣之首自居,皆因魔心宫乃是目前实力最为强横的魔道势力,宫内光是闻道修士便有十数名,差不多是另外两大魔门的数量之合,更遑论其下的魔门。 所以珏瑶理所应当觉得,此次也当由他们魔心宫来做主,换言之,七圣都应听令于她。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七圣中唯一一个完全是散修出生的魔修,血隐妖人,竟是联合降神道域的大道子逸天,直接逼迫珏瑶让出主导位置,而且看那情况,还不仅仅是这次探索遗迹的主导,是要今后这珏瑶都要低他们一头。 珏瑶如何受得这气,生性乖戾的她,竟是直接展开闻道境界的道意及灵炁,就要震慑血隐和逸天两人。 大家都是闻道大修,即便珏瑶境界确实高他逸天和血隐一筹,不过二对一,谁又会怕呢。 所以逸天道人与血隐妖人也争锋相对,释放自身道意与灵炁,与珏瑶相抗衡。 这般情景,锦圣宗的圣子圣女,在一番交谈之后,自持双圣地位,竟也要横插一脚,场上瞬间变成三足鼎立的诡异场面。 至于另外两名出自稍弱三大魔门一线的华裳与斩仙,皆只是稳稳显露境界,不站任何一方,退居人后,暂表中立。 可是,一切在阴梅仙到来之后,发生了转变。 作为魔心宫圣女副从和同为闻道境界的修士,阴梅仙本就有参与今日议会的资格。 血隐和逸天,本就是看着阴梅仙今日不在,并有消息是去处理某位神秘的修士。 他俩就是赌上一把,趁珏瑶势单力薄,没准儿能将遗迹主导之事划定,到时候保持中立的两人,自然也会支持商讨的结果。 可惜阴梅仙回来的着实快,逸天和血隐心中暗骂那神秘修士也不行啊,不是从猿岳宗那里探得还有一个同伴吗,两名神秘的神悟境巅峰修士,居然都无法对阴梅仙造成些许阻碍? 暗叹时运不济,没有赌成的两人,自然还不能退缩,不然今后永远都抬不起头。 但阴梅仙去到珏瑶身旁之后,形势急转直下,中立的两人也渐渐动摇。 最后,还是最为圆滑的锦圣宗圣子,煞傲子,说服同门圣女铁媚,又征得华裳以及斩仙的意见,提出摆下一对一的擂台,广邀城中魔修,谁最后赢了擂台,谁代表的势力就说了算。 这般既没有伤了场上任何一人的面子,也面向所有魔修,把魔道七圣和三大魔门的脸面也涨上几分。 如此议定,八人,或者说是七人,因为阴梅仙始终未有发表意见,共同传令门人或随从,就在一夜之间,便在议事楼台周围,建设起一方浮空青石擂台。 在第二日初,魔道七圣便向整个无名城魔道势力之内的所有人传音,言说,只要是有欲图领导魔道众人探索遗迹之人,皆可来此方擂台之上,挑战三大魔门的高手,以至最终和七圣对垒。 此消息一出,魔道势力内尽数哗然。 而反应最大的还不是他们,而是数十里外,坐落在正道势力中心的戮魔剑,霎时将剑锋指向魔道擂台,仿若在说,剑戮魔道,便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