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街477号》 第1章 挖个眼睛再说 “姓名。” 南阳路平和派出所内，值班民警泡上一杯浓茶，老花镜片后的双眼微挑，锐利地睨向对面穿着藏蓝色棉服，形容消瘦的年轻人。 “姜离。”声音清脆，稍显几分无奈。 “多大了。” “……过了年，22。” “22？大学快毕业了。”老民警试探着问。 如果没记错的话，距离这儿约莫三公里处就是桐江大学。 不知是不是办公大厅空调坏了的缘故，姜离冷的将下巴缩进高领毛衣里，只点了点头，没再开腔。 “快毕业的大学生，”老民警垂首又重复了一遍，音量却在陡然间拔高两个调，“快毕业的大学生，大晚上的去抢劫路人！” “警察叔叔，我真的没有。” 姜离拧着八字眉，说完快速地扫了眼办公大厅空荡荡地一角。 “你是还没有，未遂嘛。” 据当事人口述，这人正要实施抢劫时，被他反手拿下。 “我真的……我只是看那人肩上有积雪，准备给他拍一拍，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大。”姜离双手揣在棉服兜里，耸了下肩解释道。 说着，再次瞥向空荡荡的角落。 比起被当做抢劫未遂的现行犯，他似乎更在意这个。 “这么说你是好心？” 姜离连连点头，第三次瞟向角落。 “你到底在看什么。” 老民警三次都发现他，朝什么也没有的角落看去，不免皱起眉头。 这小子，该不会是脑子不大好使。 姜离赶紧收回视线，见对面的民警正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正欲脱口而出的话，沉默片刻后咽了回去。 “没什么。” 毕竟就算说了，对面的人恐怕也不会信。 那看似什么都没有的角落里，此刻却飘着一团垂到地面的黑发。 这东西并不是派出所里的。 是跟着他，准确点来讲，是跟着方才将他扭送至派出所的上班族身后来的。 事情的起因，还要拨回至晚十点。 给沈潇潇补习完功课后，他照常离开御龙湾，径直走向离这儿不远的公交站台，倚着广告牌，等最后一班晚公交回学校。 彼时，风雪正盛，冻的他直哆嗦。 正暗啐便宜的棉服果然不防风时，一名似乎是刚下班的白领顶着寒风冷雪，路过了他所在的公交站台。 平平无奇的上班族，深夜等车回校的大学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际才对，谁料那人走过之后，姜离眼尖地发现，一团拖地黑发搭在那上班族的肩头，压得人整个肩膀斜了角度。 他记得老头子以前叮嘱过，出门在外千万别碰这些东西，尤其是像他这种点儿背的。 要是不幸遇上了，能跑则跑，跑不掉嘛，那就只能等着他来给自己收尸了。 所以他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少管闲事，放之任之。 然后—— 要是真能少管闲事，他现在也就不会被那个上班族拽到派出所里来了。 不过，原本贴在上班族肩头的东西，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走？ 难道！ 它在等他！！！ 姜离瞳孔一阵猛缩，连带着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 不行。 他得赶紧逃。 姜离当即挪动冷到发麻的双脚，做出准备开溜的举动，谁知这时，老民警再次开腔。 “你说是好心，我就信了？打开书包检查一下。” 这种风雪天，只要是在外面走的，谁身上不沾点雪，偏就他上前给人掸雪。 这种鬼扯的理由，怕是鬼都不信。 别是磕了药了。 老民警命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书包，从中发现了桐江大学的学生证以及，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这是姜离晚上为了赶车，没来得及吃，剩下的。 老民警抬头睨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微黄，抿了抿嘴角：“晚饭就吃这个？” 一心只想赶紧溜的姜离，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谁知这个时候，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这儿还有包方便面，拿去吃。”老民警随即拿出自己的宵夜。 给他个机会，相信他这一回。 事实上，那位将他揪到派出所的报案人，身形比这少年大了不止一倍。 他就算想去抢劫，也不会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去抢劫一个一看就比自己厉害的人才对。 “下次记住了，大晚上的别随便拍人肩膀，怪吓人的。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早点回学校。”对于这种没有发生实质性冲突的事件，老民警也懒得继续挑他的刺儿。 眼见那团黑发慢慢朝他靠近，姜离故作镇定的背上被打开检查的书包，冲老民警道了声谢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大厅。 刚出派出所大门，开始撒丫子狂奔。 跑出去一段距离回头再看。 娘的，还真的跟来了！ 姜离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见义勇为’都能碰上这种事，早知道…… 现在哪还有那么多早知道。 他欲哭无泪的一路狂奔，在心里不停地呼叫自家老头子。 平常不是能掐会算的么，赶快来救他啊！ 萧瑟的街道上，偶有一两辆车卷起一地风雪，疾驰而过。 就算看见了路边狂奔的姜离，也只当作是晚归的人在匆忙往家赶。 谁能知道，他此刻正被一堆头发追逐着。 跑至荒无人烟的小道上，姜离掏了掏棉服口袋，捏出一纸黄符，侧目瞥向跟过来的头发。 这原是老头子塞给他保命用的，甭管有用没用，现在也只能先试一试了。 他慢下脚步，捏着符纸转身，谁料身后紧追不舍的黑发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突然拉长一缕秀发，扯住他命运的后脖，狠狠将其甩向地面。 不等他龇牙咧嘴地爬起身，嗖的一声来到面前，姜离甚至能透过路灯投射的光亮，看清那一帘黑发后残缺的脸颊。 什么！ 这玩意儿居然还有脸！？ 半张被蛆虫腐蚀过的脸，血流如注，从发根淌下，顺着眉眼流入眼窝。 另一半脸上的腐肉还在不停地下坠，依稀能看到里头露出的森森白骨。 这张脸，得亏他晚上没吃饭，否则非得直接吐出来不可。 “漂亮么。你很快也会跟我一样了。”黑发缠住姜离，将他半拎起身，沾着鲜血的红唇微启，露出两排早已蛀虫的黑牙。 流着血泪的瞳孔猛地闪过两行咒文，不等他反应，几缕黑发便毫不留情地戳进了左眼。 啊啊啊啊啊！！！ 空旷的街道上，不时回荡着阵阵凄惨的叫声。 霎时间，鲜血四溢。 有些甚至飞溅到了黑发上。 黑发顺势吞噬掉那些血液，刹那，着了魔似的肆意蔓延，誓要将姜离彻底包裹其中。 与此同时，城内某处，刚端起茶盏的人停下了动作。 姜离忍着剧痛，紧闭血流不止的左眼，明白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这东西给吃了。 他咬紧牙关，脖颈尽全力后仰，猛地发力，强硬地用头撞开那张能连做三天噩梦的脸。 随着一声闷哼，缠住自己的黑发顿时松懈了几分。 趁着这个功夫，姜离快速掏出黄符贴上去，空中飞舞的黑发立刻便被定住。 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姜离狠松口气，捂着左眼，想着赶紧逃离这里先去医院，也许左眼还有得救。 “呵呵呵……” 刚往前踏出一步，一道诡异渗人的笑声兀的从身后传来。不等他回头，染着血色的黑发卷着那纸黄符从他肩头探过来。 在看到黄符自燃那一刻，姜离的腿似灌了铅，彻底失去逃跑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给的符怎么会一点用都没有。 “迫不及待地想死？我成全你！” 不等姜离捂着眼睛转身，发了狂的黑发直接将他甩飞数十米远，趴在冰冷的雪地上，彻底晕死过去。 “喵！” 正当黑发准备上前补刀之际，一只黑猫蓦地从路灯罩子上跳下，梅开二度，再次用头撞开了她。 清脆的铃铛声，随之闯入耳中。 流着血泪的眼睛死命盯着冲出来捣乱的猫，周身煞气顿时暴涨数倍。 刹那间，那方天地就似静止了一般。 簌簌白雪兜头洋洋洒洒，不一会儿已是鹅毛。 准备动作的黑发分外清楚地感受到，有一股巨大的威压正慢慢降临。 僵硬地抬起藏起来的脸，只见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行来一名撑着黑伞的人。 那人着一袭墨色长衫，巧妙地将自己包裹在伞下，镇定自若地漫步走来。 所到之处，积雪上甚至不曾落下丝毫脚印。 更为奇怪的是，这个浑身漆黑的家伙每往前走一步，她就会不自觉地往后退两步。 “喵！” 黑猫一个起跳跃入来人怀中，低唤一声，似在责怪他怎的这会儿才来。 “临时有客，绊住了脚。”来人音色略显低沉，没有特别明显的感情起伏，对着怀里的猫道了一声后，遂抬起遮挡住容貌的黑伞。 黑伞之下，是一张淡漠到极致的容色，比他的声音还要淡，比如瀑布般落下的雪还要冷。 随着来人越走越近，黑发识趣地化作一团黑雾，快速逃离现场。 “喵！” “墨归，回来。”黑猫本要去追，却被走到姜离面前的人及时叫回。 那双淡漠的黑眸缓慢下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早已昏死过去的人，只见那只被戳瞎的眼睛四周，四溢的鲜血竟开始无故倒流。 黑猫踩着积雪返回，嗅了嗅昏死过去的姜离，抬眸望向一动不动的人。 “现在怎么办。”黑猫口吐人言，伸出嫩粉色的肉垫在姜离脸上压了压。 “先将他送回去，免得起疑。” “……谁？” 黑猫左右看看，奇怪他在对谁说这话，又让谁将姜离送回去。 “这里除了你，还有旁人么。” 男人觑了它一眼，也不管地上生死不明的姜离，撑着黑伞转身朝来时路走远。 这样敷衍的行为，气的黑猫瞬间支棱起前肢，朝两步走远，三步就已不见身影的人挥舞着爪子。 “你虐待童工！不对，童猫。”它还只是只柔弱的小猫咪，为什么要这样对它。 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街道上不时响起，带着黑猫的怨念传出去很远。 “回来加餐。” “好嘞！” 第2章 求助 “姜离，姜离！再不起就该迟到了。” 上铺的许聿掐着点下床，却见平日起的比谁都早的人，竟一反常态地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姜离？” 这小子昨晚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不知道。 “姜离……” “许聿，算了，人家不想起还能硬拽不成？咱们走，再不走可真要迟到了。” 对面的蔺九随手抓起桌上两本书，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半天没动静的人，推着还想再说点什么的许聿离开。 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林知白，围上红色的围巾，惯常打了个没睡醒的哈欠，跟上先走一步的两人，砰的一声关上门。 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两小时后。 床上的人方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趿拉着鞋进卫生间。 “马上就走，马上……” 他像是刚听见许聿的声音，打着哈欠，对空无一人的宿舍回了一句。 半眯着眼摸索牙具，挤着早已挤不出来的牙膏，如往常一样洗漱完去上课。 喝了口水，正要吐掉嘴里的泡沫，抬头看到镜子里鲜红的左眼，直接一口水喷了上去。 什么情况！！！ 姜离覆上左眼愣了两秒，昨晚在南阳路附近发生的事，这才慢慢地涌入脑中。 “这么说不是梦？” 他将脸怼到镜子上，盯着左眼陷入沉思。 等等，这只眼睛昨晚不是被戳瞎了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梦？ 不不不，这肯定不是梦。 这只眼睛明显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被自己的眼睛吓了一跳，总算清醒过来的姜离抬眼环顾四周，大脑彻底死机。 等等等等，他记得他被甩飞后，晕过去了啊，又是谁将他送回来的？ 姜离抓了两下翘起来的头发，紧接着又抓了两下，随即冲出卫生间，赶紧打电话给自家老头子。 嘟——嘟——嘟—— “……嗝儿，谁啊，大清早的。” “老头子，是我。” “离离？” “……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头子，我昨晚遇到了一件怪事。” “哦，然后呢。” 对面的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提不起半点精神，想必是又在喝酒。 “我的眼睛被戳瞎了，可是今早醒过来后，戳瞎的眼睛居然变成了红色的。” “……” “老头子？” “你等着，老爹这就来给你收尸。” “我是说认真的。” “……” “我现在来不了永溪。这样，晚上九点之前，你去西城天门街477号找七爷。报我的名字，他也许能帮你一把，千万要记住了，九点之前一定要到。” —— 姜离戴上鸭舌帽，尽量遮挡住那只鲜艳的血瞳，半信半疑地跟着老头子电话里说的地址，辗转了三辆公交车，步行两公里后，赶在天黑前来到所谓的天门街。 站在入口处，抬头望向立在左侧的入街告示牌，只见巨大的牌子上写着，营业时间：21:00-03:00。 仅晚上营业？ 他探头朝天门街内望去，只见家家闭户不出，只余穿堂风在道上肆意撒欢儿。 姜离迟疑片刻，想起老头子说的那些话，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沿途只见每间商铺都用卷帘门锁着，像是许久不曾开张。 这里当真住了人？ 姜离严重怀疑老头子的酒还没醒，报错了地址。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想着就这样直接转出去，抬头却发现不远处的左前方，有座与周围商铺格格不入的三层小楼。 随着他走近，十分清楚地看到紧闭的大门匾额上，赫然印着“三青阁”三个字。 想来，这应该就是他来此的终点。 毕竟这名字与家里的道观名，一模一样。 他可不信纯属偶然。 姜离在477号门口驻足许久，深吸一口夹杂着寒风的冷气，轻扣三声门扉。 嘎吱—— 门内很快有人来应门。 从内打开半扇木门，探出来一张略稚嫩的脸，以及一连串的铃铛声响。 姜离抬眼望去，看到前来开门的女孩儿瞬间怔住，原因无他，皆因这女孩儿的头上旁若无人的顶着一双黑色猫耳。 “你好，我找七爷。”姜离死命掐着手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猫耳少女微歪着头，眨巴两下眼睛，脖间的铃铛随之再次发出声响。 好奇地望着他，迟疑片刻，侧过身让开一条路，示意他进去。 都已经到了这儿，也容不得姜离再后退了，想着老头子应该不会害自己，善意地冲女孩儿点了下头，抬脚跨进门槛。 大门内，宽阔的院落率先映入眼帘，左侧假山流水，右侧绿植紫藤。紫藤架下置了张摇椅，旁边还放了个小型的炭炉。 姜离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迅速收回目光，将注意力全都放在领他进来的女孩儿身上，准确的来说，是放在她身后的尾巴上。 这是妖。 这肯定是妖。 这座三青阁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养只妖当宠物？ 姜离揣着满腹疑问，顺着羊肠小道进入大厅。 厅内一览无余，除了正对面上了年纪的柜台，什么也没有。 楼上倒是隐约传来了一阵沁人心脾的茶香，仅是闻着，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此刻慢慢放松下来。 猫耳少女领着他径直前往二楼，来到一雅间门外，伸手敲了两声。 “七爷，人来了。”女孩儿的声音很糯。 “让他进来。” 推开门，一抹与茶香味道极其相似的淡香，顺势飘来。 姜离走近两步，就见着一袭墨色长衫的人背对自己，站在窗边。 随着他转身朝自己看过来，姜离才算是看清了那张隐藏在烟雾下的脸，意外地十分年轻，瞧着应该比他大不了几岁。 但一想到旁边这只不知活了多久的妖，姜离倒有些不敢再妄下定论。 谁知道这又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 “三青观俗家弟子，姜离，见过七爷。” “我知道你，姜几道的养子。” “今日来……” “姜几道都已经跟我说了。”七爷打断他，拍了拍桌上倒扣的手机。 很显然，老头子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 姜离闻言悄然松了口气，脱下鸭舌帽，抬起那只血瞳，直言来意：“既然如此，我的眼睛可……” “哇！你的眼睛可真漂亮。” 不等姜离说完，猫耳少女突然凑过来，吓得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并未将女孩儿的话放在心上。 可能在妖的眼中，这只眼睛很漂亮，可在他看来，除了恶心，大概就只剩恐惧了。 要是一直顶着这只血瞳，他以后还怎么找工作啊。 七爷淡扫了眼擅自开口的女孩儿，眉眼微压，警告了一番。 见她耷下耳朵，再次看向姜离，不紧不慢地道：“你的眼睛应该是被下了咒，这我治不了，只能找巫医，她们也许会有办法。” 听到这种踢皮球似的回答，姜离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赶忙问：“那要到哪儿去找巫医？” 七爷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拨了拨茶盖，抿了一口后摇头。 “巫医行踪不定，谁也不知她们现下何处，不过……她们偶尔会途径天门街，你若留下，也许能侥幸碰到她们。” “只有这一个办法？”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建议权在他，选择权在姜离。 说着，七爷又紧接着抛出了一个附加建议，“正好我这儿缺个账房，你不如在遇到巫医之前先攒一攒医药费。据我所知，巫医看一次病，价格不菲。” 更遑论是替他解咒了。 他的话，看似只是在给姜离建议，实际上却容不得姜离再做出其他选择。 这要不是因为有老头子引荐，姜离险些都要以为以上的这些铺垫，全是对方故意引他上钩的一个圈套。 “账房？”姜离故作狐疑。 “也就是你们口中的会计。” 你说巧不巧，他大学学的就是金融，这也算专业对口了。 “那……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一个月工资多少么。”这是他比较关心的部分。 “四千七，晚上七点至凌晨三点，包吃包住。” 最后一点直接戳到了姜离心坎儿上，虽说上班时间跟平常不太一样，但算下来好像还是八个小时，四千七的工资对于他这种即将毕业的人来说，也算不少了。 没准儿在外面，他还找不到这么好的。 “关于工作方面，有什么要求。” 待遇倒是挺诱人的，就是不知道这其中会有什么陷阱。 “账房，也就记记账，偶尔打扫一下卫生，跑跑外勤之类的，这不跟其他单位的工作要求差不多么。” 姜离在心中来回衡量，当前最紧俏的自然是治好眼睛，顺带能在这儿找到一份工作过渡一下，好像也不错，况且又是老头子的熟人。 他应该……不会坑自己。 见他已经做出选择，七爷放下凉透的茶盏，对一旁的猫耳少女道：“去楼下拿合同。” 支走女孩儿，他又顺势从茶桌的桌肚里取出一只狼毫，唤姜离上前伸出左手。 “昨晚那东西，喝了你的血。” 他这么一说，姜离后知后觉倒是想起了眼睛被戳瞎时的情况。 当时，他的血确实溅到了那团头发上。 “她也许还会来找你。不过你也不用怕，我在你手中画上一道符，至少能够击退她一次。” “只能击退？” 姜离盯着左手手心上画完的符文，不过片刻，那道符文便隐匿了。 只能击退一次，要是那东西就此缠上他，总不能让七爷天天给他画符保命。 “这种诡物一般都带着逝者极重的执念，再加上吸了你的血，煞气暴涨。” “想要消除她，要么解开她的执念，要么让她魂飞魄散。你觉得你能选择哪种方法解决。” 七爷一句话，令姜离彻底闭嘴。 第二种方法他想都不要想，虽说是在道观中长大，可老头子却什么都不愿教他。 至于第一种，解开执念，首先得知道执念是什么，直接问的几率，依照那些东西的行事作风，几乎也为0。 难道真就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么。 第3章 天门街 姜离还想再问，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生生逼停了他的问话，回头一望，只见方才的猫耳少女捏着一叠纸闯了进来。 “既然在我这儿工作，还得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这是劳动合同。” 姜离提步上前，拿起合同粗略地扫了一眼，从合同上才得知，这原来是家茶楼。 只是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真的能赚到钱么。 他深表怀疑。 “如果没什么问题，那就签了。”紧接着，七爷又拿出一支生锈的钢笔递了过来。 “有件事，我想先问清楚。” “说。” “我还有份兼职，要到晚上十点才能结束，您看能不能”他帮沈潇潇补习功课近半年，再怎样也得干完这个月，好拿工资不是。 “可以，前三个月就当是试用期了。” 听到如此善解人意的话，姜离悬着的心彻底放回肚中。这位七爷看似不近人情，实际上还是挺好说话的嘛。 解决了这个后顾之忧，姜离接过他手里的钢笔，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介绍一下，这是墨归，你的同事。” 签完字，摁了指纹，收回合同的同时，七爷顺手将一旁的猫耳少女介绍给他认识。 “七爷，她……” “如你所见，是只猫。” 姜离：……我还看不出来她是只猫么。 见七爷并未多言，犹豫片刻，姜离勉强扯开一抹嘴角，朝墨归友好地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姜离。” 墨归低头盯着他伸过来的手，再抬头看向他，片刻后像是明白了他在同自己打招呼，扬起嘴角，露出两颗虎牙，双手抱了上去，身后的尾巴也顺势翘起来晃了两下。 “姜离。会烤鱼么。” 想起幼时在山上，也曾捣鼓过不少野味，姜离迟疑着点了点头。 见此，墨归的尾巴晃的更欢快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直接将他拽下楼。 走到楼下，姜离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早已压了下来，打开手机一看，不知不觉都已近八点半了。 好在今日周一，不用去沈家，要不然就得扣工资了。 “姜离，烤鱼。”墨归径直跑到院子里的炭炉旁蹲下。 难怪她方才下楼花了不少时间，原来是提前将鱼摆在了炭炉上。 姜离扫了眼身后空荡的楼梯，见这只猫对自己并无恶意，在墨归的再三催促下，抬脚上前。 边烤着鱼，边试探着问：“墨归，楼上那位七爷究竟是人是鬼啊。” 方才走近了去签合同，他无意间看到那位七爷身上穿的居然是左衽式长衫，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一般不都是寿衣么。 再说了，现在哪还有人穿那种款式的衣服。 墨归神情专注地盯着炭炉上的鱼，闻言耳朵微动，“七爷当然是人了。” 人？ 真的是人！ “那他多大了。”年纪轻轻的，居然连老头子都尊称了他一声七爷。 “他……” “墨归。” 一道低沉的声线猛地从身后传来，及时制止了墨归脱口而出的话。 姜离回头，就见那位七爷站在楼梯口。 这人的脚步声可真轻，何时下来的他都不知道。 “有些事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知道的多了，对你没有好处。” 对上那骇人的墨眸，姜离浑身一紧，迅速收回目光，忙用扇子扇了两下炭炉。 没过多久就见墨归凑到自己耳畔小声嘀咕：“这个老妖怪，最讨厌别人问他年龄了。” 话落，一枚小石子兀的打在耳朵上，吓得她连忙抱住耳朵，怒瞪靠在柜台边淡定喝茶的人。 本就是个老妖怪，还不让说了。 “差不多快九点了，到时候，你带他出去转转，让他熟悉熟悉整条街。” 出去转转？ 姜离满眼狐疑地放下扇子，严重怀疑这两位在对什么暗号，否则，空荡荡的一条街能有什么好转的。 思及此处，姜离倒是想起了进入天门街前，在入口处看到的那块牌子。 九点开始营业。 莫非九点过后，这里就有人了？ —— 铛！ 铛！ 铛！！！ 九点整的时候，不等他烤完鱼，院外便传来了三声震耳欲聋的钟声。 紧接着，漆黑一片的街道猝然亮点灯光。 白天紧闭的卷帘门呼啦一声翻了上去，几乎是一瞬间，一门之隔的院外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 “鱿鱼，新鲜到货的大鱿鱼……” “冰糖葫芦……” “老板，来两碗豆花。” … 姜离听着烟火气十足的声音，极其肯定门外的定不是人类，不然，哪条街能在一瞬间热闹起来。 他有心想问，结果一个靠在柜台边事不关己地品茗，而另一个，闻到烤鱼香，不怕烫地直接将烤鱼从炭炉上扒拉下来大快朵颐，对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似早已习以为常。 墨归三两下解决完一条喷香的烤鱼，叼着鱼骨抱住他的手臂往门口拉。 “走，带你转转去。” 打开那扇做旧木门，姜离彻底愣住。 原本萧瑟凋敝的街道，果真如听到的那样热闹，只是这份热闹委实有些不同寻常。 刚踏出门槛，迎面几条长有翅膀的胖头鱼在面前游来游去。 穿着紫色麻衣的虎男，叼着牙签走到街对面的杂货铺前，很快，一只狼头从店内探出来，拿出一包烟递给虎男。 而另一侧，两名乌鸦人手中各拿了一串他方才听到的烘炸大鱿鱼，神态自若地路过门前。 难怪是晚上营业，原来住在这里的，真的都不是人。 好在姜离从小见惯了不同寻常的事，方才又跟身边的猫混熟了，哪怕是看到眼前不正常的现象，也很快冷静下来。 不提内心如何作想，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姜离，你饿不饿。” 墨归拉着他走在街道上，这么一问，他倒还真有些饿了。 只不过很不凑巧，今日并未带多少钱。 况且就算带了，想必人间的货币在这里也用不了。 “你帮我烤鱼，我请你吃包子。”墨归说着，拉着他跑到杂货铺隔壁的包子店，“老板，来两个包子。” 店内很快出来一只马脸人身的妖，掀开笼屉，手脚麻利地捡了两个。 “哟！墨归啊。你身边的是什么？食物么！” 正跟虎男拉家常的狼人，打眼瞅见走在墨归身旁的姜离，一眼认出这是个人类。 碧绿的瞳孔幽幽地泛起一抹绿光，说完，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就差没将“想吃”两个字刻在脑门儿上。 “什么食物。我不吃生食很多年了好么！他，是三青阁七爷的人，以后少打他注意。” 一听七爷名头，狼人和虎男齐齐收敛眼神，只是那垂下来的涎丝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此看来，那位七爷在这一带倒是很有威望嘛。 姜离接过墨归递来的包子，扫了眼四周打量的目光，恍惚间倒是明白了七爷让墨归带着自己四处转转的用意。 大概，是想让他在这些妖面前露个脸。 他想着想着，不假思索地咬了口包子，豆沙馅儿的，口感还不错。 “姜离，你不用怕，他们不敢真的吃你，我，我保护你。”墨归挺起胸膛拍了两下，脖间的铃铛随之轻晃。 视线游离在街道两侧的人，听到铃铛声响，猛地回神，虽然很想说他根本没再怕的，低头对上她信誓旦旦的目光，沉默半晌，笑着拍了拍她立起来的耳朵。 嗯……毛茸茸的，手感还不错。 “这么可靠，那我要好好谢谢你了。” 看到他在笑，墨归瞬间睁大双眸，高兴的尾巴连晃了好几下。 一人一猫在天门街转了一大圈，慢悠悠地返回时，手中不知抱了多少东西。 像这样稍微逛一圈，也让姜离对天门街有了些许了解。 首先，天门街的物价要比人间低很多，付款用的是类似于古代的铜板，但铜板的背面却印了个“七”。 这让他立刻想起了那位七爷。 虽然套不出那位七爷到底多大，但还是从墨归口中得到了一些基本的信息。 比如，七爷是这条街的负责人。 在这里，娘老子的话可以不听，但七爷的话却不能不当做圣旨。 其次，这里不准买卖假货，包括假币一类的也一律禁止。 一旦被发现，就会被驱逐出天门街，同样也不再受到任何保护。 另外，这里也不是全然没有人类，只是出现在这里的一般都是能人异士。 当然了，天门街严禁打架斗殴，那些想以人类作为食物，或是想来这里抓妖的，通通行不通，最后都会被街道委员会抓起来按罪论处。 总的来说，不管是人是妖，踏进天门街的那一刻起，就被放在了同一位置上。 “简直就是个理想乡嘛。” 姜离环顾四周呢喃一句，收回视线之际，却在街拐角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 虽然没看清那个人的样貌，但他手中的黑色头盔，印象极其深刻。 那个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姜离提步，刚想追上去看清楚，谁知落后几步的墨归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仅是错开了一下视线，定睛再看，拐角处的人就已不见踪迹。 “差不多逛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他敷衍的应了几声，边走边不时回头。 方才那个人，他认识。 跟着墨归离开后，空无一人的街拐角转瞬现出一道身影，目光死死盯着姜离，一手抱着头盔，另一只手戴着半截皮手套，缓缓握紧。 —— “七爷好像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对他说。” 就在姜离和墨归走后没多久，三青阁院内的紫藤架上恍然间现出一只纯白的狐狸。 狐狸半耷眼帘，手执一根长烟枪，卷了卷烟草放上去，见躺在摇椅上的人没有开口，继续道：“封印破了，想必这之后，他身边还会发生各种事。” 狐狸深吸一口，吐出一圈云雾，半带嘲讽地笑着：“七爷还真是温柔。要是我，早就要了那小子的命了。” “温柔？” “难道不是么，如果不是，那就是……念旧情。” 话音未落，一杯茶裹挟着厉风朝狐狸后脑砸去。 白狐波澜不惊地抽了口烟，稳稳接下那杯茶，好心劝了一句：“晏清，你可别忘了，对于我们来说，姜离他，就是颗不定时的炸弹。” “这种事还用不着你来教！放心好了，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第4章 那只左眼，不同寻常 白狐懒散回头，眯着眼睨向摇椅里的人，正欲开口，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声响，赶在墨归推开门之前，赶紧化作一阵白雾消散。 “让你带他转转，你可倒好，又买回来这么多东西。”七爷不紧不慢地望向门口，只不过是去逛了一圈，就见姜离手中抱了不少东西。 不用问也知道，定是那只猫干的好事。 “这有什么关系。”墨归梗着脖子，竖起尾巴呛声，不似天门街其他居民，瞧着一点也不怕他，“反正姜离以后也是要住进来的，提前给他买些东西难道不应该么。” 七爷捏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子，倒过来晃了两下，直晃的墨归耷下尾巴，心虚地挪开视线。 这只猫倒真是越活越精，居然还知道拿别人的钱去卖人情。 “罢了，下不为例。”七爷收起钱袋，懒得同她计较这些，之所以还特地拎出来，也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而已。 毕竟白狐刚走，要是不这样先发制人，定能被她闻出点什么来。 “既然墨归送了你这么多见面礼，我若不做出点表示，好像也说不过去。”说着，七爷从袖中掏出了两盒隐形眼镜。 “我想，你现在应该很需要这个。”总不能一直顶着那只血瞳，寻常时候，他还得遮一遮。 “多谢七爷。” 姜离大大方方受了他的好意。 现在再瞧这位七爷，行事倒是有那么点长辈的味道，只不过，那张过分年轻的脸还是让他很出戏。 “好了，逛也逛完了。墨归，再带他去熟悉一下接下来的工作。” 刚在心中夸赞了一番，姜离上扬的嘴角转瞬落下，难怪方才那么和气，合着现在就要开始干活啊。 直至凌晨三点整，随着院外的钟声再次响起，上一秒热闹不已的街道转瞬安静下来，静的甚至连一丝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要不是眼前的猫一直在，姜离险些都要以为，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另类幻想。 “姜离？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见他钟声响起后一直在走神，墨归忽的凑近，清脆的铃铛声入耳，方唤回失神中的人。 “当然听到了。”姜离倚在柜台边，收回思绪，不时点着摊开的账本，嘴角隐隐抽搐了两下，像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你能先告诉我，你画的这都是些什么吗。” 好好的一本进货表，名称一栏居然就画了片叶子，再用绿色的水笔填满。 翻开另一页，同样的手法，用红笔填满。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不要告诉他是…… “我写的还不够明显么，绿茶、红茶的进货表啊。”墨归满脸作无辜状，说完还双手一摊哼了口气，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姜离低头再去看进货表上的叶子，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猫，迟疑着问：“你……是不是不会写字啊。” 作为一只妖，不会写人类的字，他倒也能理解。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不会写字，这样更直观方便好不好。” 再说了，她画的不是挺好的嘛。 一目了然。 这下，轮到姜离彻底无言以对。 好在此时已过三点，否则再这样继续讨论下去，到最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姜离无奈收起涂鸦式的账本，将凌乱的柜台稍整理了一下，在墨归依依不舍地眼神中，离开三青阁。 踏出大门，瞧着寂静无声，甚至连一丝垃圾都没留下的街道，姜离使劲儿拧了下自己的脸，哪怕已经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也依旧没能适应。 跟这里的一切比起来，他以往看到的那些，都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迎面陡然刮来一道烈风，姜离赶紧戴上鸭舌帽，缩着脖子，快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今天开心么。” 姜离走后，七爷仍旧躺在院内的摇椅里，仰头望着点点繁星装饰的夜空，淡声开口。 摇椅旁趴着一只脖间戴有铃铛的黑猫，依偎在炭炉边，盯着炉子，眼前又想起了姜离给她烤鱼时的情景。 她没回答。 但七爷还是从她有一搭没一搭扫着地砖的尾巴中，得出了答案。 她想来欢喜极了。 “以后注意着点，别再露馅儿了。”七爷直指她之前在二楼脱口而出的话，好在当时姜离误解了。 “怕什么，他又记不起来。” 墨归毫不在意地道了一句，见那双危险的墨眸射向自己，顺势闭上嘴，再度趴了回去，懒洋洋地道：“知道了。” —— 早上八点。 随着一阵闹铃声响起，睡下不到四个小时的姜离，艰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 揉了揉眼睛，趁其他人没有发觉之前，洗漱完戴上了七爷送他的隐形眼镜。 “姜离，你这两天到底在干什么啊，回来的那么晚，该不会是……”许聿撞了下他的胳膊，眉眼微挑，一脸的坏笑。 这家伙近段时间，可一直在帮人小姑娘补课啊。 食堂里，睡眠严重不足的姜离懒得搭理他，一口包下烧麦，揣上水煮蛋离开。 “哎？你，你怎么又回来了？”许聿还没吃完，就见他端着餐盘走了，本想叫住人，不曾想，人自己又回来了。 姜离嚼嚼，咽下嘴里的烧麦后，小声问道：“昨天晚上，蔺九什么时候回宿舍的。” 冷不丁从他口中听到蔺九的名字，许聿诧异地眨巴了两下眼，毕竟蔺九素来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平时也不会去主动搭理那位，怎的好端端地突然问起蔺九的事？ “我记得，好像是十二点半左右。”那个时候，他还没睡。 姜离想起昨晚在天门街看到的人，如果那个人就是蔺九，时间倒也对得上，而且蔺九就有那样一个黑色头盔。 可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天门街？还是说，他一直都能出入天门街。 姜离想不明白，但不会直接去问。 那个蔺九，自开学时起就一直对他抱有很深的敌意，虽然明面上没起过冲突，阴阳怪气儿的毒舌倒是从未停过。 要是直接去问，他想，被无视的几率或许会更大一些。再者说，就算他昨晚真去了天门街，那也是人家的事，与他毫无干系，他在这儿操的哪门子心。 简直是没事找事儿。 —— “姜离，你说世上真的有鬼么。” 除却周一，每晚七点，姜离都会准时去沈家，给正值初三的沈潇潇补习功课。 这份差事比起在教育机构辅导一群学生，一个学生显然要更专注些。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沈家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当初他就是冲着高额的家教费去的，哪曾想，高额的家教费也有它高的道理。 尤记得刚到沈家的那段日子，他可是被正值叛逆期的沈潇潇给捉弄惨了，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第二天他就想辞了这份工作来着。 好在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沈潇潇也在慢慢地转变。 然而，就在他出神地想着天门街，以及出现在天门街的蔺九时，本趴在桌上做习题的沈潇潇，突然停下晃来荡去的双脚，猝不及防地冒出这么一句。 姜离立即回神，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嘴角更是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 要说鬼，怕是谁都没他见的多。 似乎自有记忆时起，他就能看到各种鬼怪。 刚开始惨的各种被鬼追，后来，见多了也就习惯了，追怕了，就当他们不存在。 如今就算有吊死鬼伸长舌头凑他跟前，也能淡定地继续干饭了。 姜离稍稍回忆了下苦涩的往昔，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呢，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有的！”沈潇潇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声反驳，见姜离被她吓的一个激灵，神情又立刻萎靡下去，像是有话想跟他说，却又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姜离微拧眉头环顾四周，房间看起来并没有被入侵的迹象，她又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莫非是…… “临近期末，虽说要考试了，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正常发挥就行，以你的成绩，来年定能考上……” 姜离以为她是因为压力大才会信这些，故作轻松地拍了下她的肩，以示鼓励。 但就在他触及到沈潇潇的肩膀时，眼前却莫名浮现出一个陌生女孩儿的面孔。 长发白裙，与沈潇潇一般大。 她站在天台的边缘，张开双臂，毫无留恋地纵身一跃。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 姜离被这一幕惊的立刻收回手，惹来沈潇潇满脸狐疑，“姜离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没睡好。”他强装镇定地咧开嘴角，暗自握紧别到身后的手。 刚才那是错觉，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看到人临死前的画面，阴阳眼又不会升级。 自我安慰中的姜离猝然落下嘴角，抬手覆上左眼，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可他是被下了咒，又不是开挂，阴阳眼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地升级？ 姜离摇了摇头，赶紧将看到的一幕抛之脑后，专心给沈潇潇补课。 讲完最后一道几何题，掐着十点整，如往常一样拒了沈妈妈递来的水果离开御龙湾。 路过必经的南阳路，无端想起那团黑发，心头一阵发毛，连忙将左手从兜里伸出来。 哪怕现在看不见七爷给他画的那道符，也能稍微放心些，可走着走着，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 姜离攥紧手心，特意走到路灯下再回头。 身后空无一物。 宽阔的马路上甚至都见不到几个路人。 他以为是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自己吓自己，暗自舒了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准备继续赶路。 “终于，找到你了……” 第5章 窥视 倏然听到近在耳旁的声音，未等他转身，一团黑发便顺着后脖贴上了他的脸颊。 姜离顿时如坠冰窖，一步不敢动。 不得不说，七爷说的还真准，这东西果然又找上他了。 难道仅是因为喝了他的血，就要一直缠着他？ 姜离悄然抬起左手，偶然窥见隐在手心里的符文闪动着金光，紧张地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在黑发即将戳穿后脑之际，迅速转身一掌拍在了黑发上。 霎时，就听从黑发中传来一声凄厉哀嚎，缠住他的发丝吃痛松开，也是这时，触及到黑发的刹那，姜离的左眼无端开始剧痛。 通过左眼，他清楚的看到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正死命掐着他的脖子，随后用石块一次又一次狠狠敲击他的头部，将他半边脑袋当场砸烂。 姜离捂着左眼吃痛地惨叫起来，好似那一幕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与此同时，黑发下隐隐现出一个着红裙的女鬼，抱着头缩在地上厉声鬼啸，瞧着比姜离还要痛苦。 “你居然偷窥我的记忆！！！” 接连发生类似的事，姜离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他方才看到的应该是她生前最后的一幕。 想起那些画面，胃里开始不停地犯酸水，简直比看到那张鬼脸还要让他难受百倍。 姜离赶紧捂住不受自己控制的左眼，踉跄几步，朝西城方向跑去。 见他偷窥完就跑，趴在地上的女鬼死死咬住血流不止的黑牙，不甘心地再次伸长黑发勾住他的脚腕，誓要将他拖回来。 下一秒，随着一阵铃铛声响，一道黑影直接踹在她脸上，将她整个儿踢飞。 “就凭你这种杂碎，也敢伤害姜离！” 黑色猫耳迎风微摆，不等姜离开口，着一身大号运动服的墨归再次冲了过去，骑坐在女鬼身上左右开弓，直揍的她连声哀嚎，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墨归啊，差不多得了，我也没怎么受伤。”等她揍了有几分钟，姜离方开口阻拦。 刚才那道符想必就将女鬼伤的不轻，现在再被她这样来回蹂躏，鬼气都快被打散了。 不过—— 有人给自己报仇，他还是挺开心的。 “墨归，住手。” 直至一道无甚感情的声音传来，气急败坏地墨归才算真正停下，转瞬变成黑猫，嗖的一声扑进姜离怀中，淡绿色的瞳孔溢出满满地担忧之色。 “姜离你怎样？还好么？” “放心，我没事。” 真正有事的，应该是另一位。 “你们怎么会突然来这儿。”他侧目瞥向路过自己，径直走到女鬼身旁的七爷。 这个点，天门街不是正在营业中么。 “七爷感应到了。”先前揍的女鬼差点魂飞魄散的黑猫，一脸委屈地在他怀里拱了拱。 脖间铃铛轻晃两声，却在抬头看到他那只左眼后，瞳孔猝然放大数倍。 历经方才的事，姜离的隐形眼镜早已不知掉在了何处，堂而皇之地露出通红的血瞳。 这还不算什么。 最关键的是，那原本正常的眼球，此刻居然变成了竖瞳。 正微微扩张着，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姜离，你的眼睛……” 走到女鬼身旁的七爷也察觉到了他那只眼睛的异常，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人神色陡然巨变，转瞬凝视着瘫在地上的女鬼，眸中杀意尽显。 “看来是不能留你了。”他说着，掌心片刻散出阵阵青光，笼罩在女鬼头顶上方。 “等一下。” 兀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让她魂飞魄散？” “恶鬼伤人，自不能留。” “可是她……” “怎么？要替一个差点就要杀了你的恶鬼求情？” “我只是……我看到了。”她是被人杀害的，而且，还是以那种痛苦的死法。 活生生被砸死。 “你偷窥鬼的记忆！”七爷陡然拔高音调，眼底隐现一丝不耐烦。 “我不是故意的，是这只眼睛，根本不听我使唤。” 微扩的瞳孔此时已安静下来，竖瞳也慢慢恢复成正常的眼球，但之前看到的一幕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盯着那只血瞳对峙半晌，七爷闭了闭眼，像是极讨厌别人的触碰，手臂轻抬，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你想怎么做。” 姜离见他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抬脚走到趴在地上的女鬼面前。 按理说，她之前还戳瞎了自己一只眼睛，别说求情，让她魂飞魄散也不为过，但在看到她生前一幕后，姜离反而狠不下这个心。 抛开其他不提，这鬼也是个可怜鬼。 “刚才真是抱歉，窥视了你的记忆。” 女鬼流着血泪，死死咬住嘴唇，要不是看到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估摸着还想弄死他。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话语一出，别说墨归，七爷，就连女鬼都始料未及。 他想干嘛？ 他疯了！ “我帮你解开执念，你解开对我下的咒，如何？”这只眼睛既然是被她戳瞎下的咒，那么，她应该也能解开。 如此一来，他也就没必要再去等，不知何时才能经过天门街的巫医，自然也不需要去支付高昂的医药费了。 一举两得，多划算的买卖。 听到这话，七爷微眯双眸，悄然攥紧手心。 见女鬼迟迟没有回应，姜离反而扬起了嘴角，压低声量，半带威胁地道：“这件事，我想，你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有七爷在，除非她真的想魂飞魄散，否则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姜离浅浅地笑着，那抹上扬的嘴角，直看的趴在他肩头的墨归瞳孔微张，万万没想到，他倒学会威胁起鬼来了。 从前的姜离是这样子的么？ “下咒？我没有……” “就算你解开她的执念也没用。”不等女鬼把话说完，七爷提步靠近，出声打断。 神情冷漠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鬼，眼底的警告不言而喻。 “为什么没用。” 下咒者难道不会解咒？ “我说过，只有巫医才能解，不然，你让那些人靠什么吃饭。” 姜离闻言微怔，没想到找到了始作俑者，居然还给他来这招。所以要想解开咒术，就只能坐以待毙的等着巫医上门？ 他挠了挠头，讨厌极了这种处于被动的情况，但眼下好像还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 既然交易不成立，那这只女鬼…… 他扶额想了想，无奈笑道：“罢了，还是先解开你的执念。解开之后，以后可别再缠着我了。” 本就死的够惨了，要是再魂飞魄散，她可真就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鬼缓缓抬起藏在黑发下的脸，空洞的眼睛望向眼前人，在看到趴在他肩头的黑猫时，身子下意识抖了抖，连连点头。 “我先带她回天门街，今日你可以不用再去了。” “墨归，送他回去。” 七爷不等姜离再开口，嘱咐墨归一声，随手一握，眨眼间，连同那只女鬼瞬间消失。 “他，他他……” “瞬移，厉害。”墨归乖巧地坐在肩头，说着抬了抬脑袋，身后的尾巴更是连着晃了好几下。 姜离勉强收起惊呆了的表情，这一幕反而比在天门街看到那些妖精鬼怪，还要令他诧异。 诧异之余，更多的则是羡慕。 老头子也能瞬移，但距离并不远，就算如此，也没教过自己半分。 虽然因为好奇曾偷偷学过，到底是偷师，一招半式的都没学会。 这么多年来，唯一学会的大概就是逃跑，还是被鬼练出来的。 用老头子的话来讲，他是希望自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能看见鬼怪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好么。 “你还真送我回去啊。” “七爷吩咐的。” 姜离挠了挠耳后，随着一股寒风袭来，赶紧将肩头的猫抱下来，拉下拉链，塞进棉服里。 “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外面风大，别被吹跑了。”此时，他俨然已经忘了，刚才是谁揍的鬼嗷嗷叫。 墨归滴溜着淡绿色的瞳孔，从他怀里探出耳朵，片刻后趴在了心脏处。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无端呢喃：“姜离，你可一定要活的久一些啊。” 朔风贴着脖间呼啸，姜离没有听见。 将近十二点回到学校，直到宿舍楼下，姜离方拉开棉服，露出黑猫。 “好了，我已经到了。” 趴在他怀里睡了一路的墨归，起身打了个哈欠，环顾四周，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到了就快上去。” 姜离应了一声，走几步，回头笑道：“今天晚上，谢谢你了。” 墨归舔了下爪子，听到那声谢谢，迎风微立的猫耳欢快地动了动。 目送人进去后，正欲越墙离开，一道机车排气孔的声音兀的从远处驶来，直直停在她面前。 车上的人扣开黑色头盔，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眸，如果姜离没走定能认出，这就是他那位不对盘的舍友，蔺九。 “谁让你来这儿的。” “你敬爱的七爷！” 墨归似与他极不对付，开口火药味十足。 “啧！七爷还要观察他多久。”一听是七爷吩咐，蔺九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这可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墨归豪横地撇开视线，转瞬跃出墙头，两三步跑远。 “……我的事？呵！我的事就是毙了那小子。” 第6章 面瘫，闷骚，老妖怪…… 蔺九停好车，仰头望向五楼，503室。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这小子的封印都破了，七爷为什么还不打算动手。 难道真要等到封印彻底解除之后？ 真到那个时候，还来得及么。 —— 回到三青阁，不等女鬼反应过来这是哪儿，便被一道锁链直接锁死。 “我劝你莫挣扎。” 飘在空中的胖头鱼越过木门，驼来一盏香茗，七爷接过去稍抿了一口，抬眸转向妄图逃脱的女鬼。 锁链只会越绑越紧。 与在姜离面前，温雅有礼，有些冷漠的老板形象不同，此时的七爷杀气更浓。 对上如此杀气腾腾的人，女鬼更是恨不得将头塞进身子里得了。 上次她就感觉这人身上隐有一道威压，直压的她喘不过来，如今再加上捆在身上的锁链，更加可以判定，他对自己没有半分善意。 方才，都是装的。 “我问你，是谁让你盯上姜离的，又是谁在你身上渡咒，让你去解开封印的！” 七爷铮的一声放下茶盏，一步一步向她走近，每走一步，脚下的地砖就会裂开数条缝隙。 帮忙送茶的胖头鱼见此吓得快速飞走，就连路过三青阁门前的几只小浣熊，也似如临大敌，匆忙逃离附近。 究竟是谁惹得七爷如此大动肝火？ 女鬼被越捆越紧的锁链压在地上不得动弹，知道奋力挣扎也无法逃离，连连摇头，赶忙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有人让我杀了姜离。” 地砖陡然停止崩裂，七爷也暂时停下了脚步。 “杀？真是让你杀了姜离？” 不可能。 如果这件事是那人干的，他绝对不会下这种命令才对。 “是真的，真是让我杀了姜离，我没有说谎。”女鬼声泪俱下，哭的周围的草木瞬间枯萎。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姜离，只是一碰到那个人，身体自动作出了反应。 七爷迟疑片刻，低头对上她空洞的眼睛，怒气虽已止住，整个人却越发的诡异。 “既然他是让你杀了姜离，那你又为何只戳瞎他的眼睛？” 依他了解，那个人绝对不会下令“杀姜离”，应该是怕她说漏嘴，催眠了。 女鬼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只是脑子里蹦出这样的话，照实说而已，至于为何单单戳瞎姜离的眼睛，她是真的不知道，更不知道她当时到底下没下咒。 “想来，你也只是颗投石问路的弃子。放心，我不会让你走的太痛苦。”七爷伸出手，掌心再度散出阵阵青光，摆明了还是要让她魂飞魄散。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灭了我。”女鬼跪趴在地，眼角不禁流下两行血泪。 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那个说要解开她执念的人又被他两句话哄走，现在是真的再无人来帮她了。 “不要！！！”眼见那道炽热的青光靠近，女鬼吓得立即闭上眼。 “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地道啊，要是被姜离知道，你该怎么跟他解释。” 将姜离送到宿舍，匆匆返回的墨归，回来就见他要对那女鬼动手。 虽然她也讨厌这只鬼，可姜离都那样说了，现在再杀了她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封印被解，是她干的。” “这我不管，我又不是站在你们这边的。现在既然姜离要替她解开执念，那你就不能杀了她。”她反正事事以姜离为先，其他事一概不掺和。 “要是姜离体内的封印被彻底解封，你还觉得跟你无关么。”要知道，这仅仅只是个开端，对方已经开始动作了。 墨归迟疑一瞬，想起窝在姜离怀里时的温暖，梗着脖子固执到底，“就算封印解除，姜离也一定还是原来的姜离。” 他的温柔，从未变过。 空中的火药味渐浓，七爷凝视她许久，僵持到最后还是收回了覆在女鬼头顶的手，转身回了屋。 离开之际，侧目瞥向院子里的猫，眼底隐有一丝失望：“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你唤醒。” 他该明白，这只猫迟早会坏事。 “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现在后悔也晚了。” 七爷没再开口，提步上了楼。 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墨归方收回视线，立起来的耳朵瞬间耷了下去。 无意瞥见女鬼朝她投来感激的目光，握紧拳头，怒气冲冲地冲她哼了一声，转瞬变成黑猫跃出三青阁，一路跑到狸花亭。 “这是又跟七爷吵架了？” 狸猫摇着尾巴，给她端了杯猫薄荷水，见她垮着个脸，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方才还听路过三青阁的小浣熊说，七爷在大发雷霆呢。 “要你管，做你的生意去。”墨归的态度委实不算好，好在这么多年，狸猫也习惯了她这脾气。 这家伙惯会撒气，撒完气，就算知道是自己的错，也不肯低头道歉。 典型的死傲娇。 “你放心，我这儿的生意好着呢。”狸猫顺势坐下，瞧她噘着个嘴趴在桌上，无奈摇头。 “我说你跟七爷吵什么，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倔得很，从来都不低头。” 在天门街待这么多年，他早把那位爷的性子摸得透透地。 墨归自顾自的抱着猫薄荷水，灌了一大口后，脸颊微红地打了个水嗝儿，自顾自的伤感：“其实他也没做错，那只女鬼就该魂飞魄散，谁让她伤了姜离来着，但是……但是……” 说着说着，她又喝了一大口猫薄荷水，“姜离又不傻，要是擅自灭了那只鬼，只怕是暴露地更快，我也是想守住这个秘密嘛。” “他是为了姜离着想，我就不是么！” 墨归带动身子挥舞着拳头，脖间的铃铛撞到桌角，哐哐作响。 狸猫撑着脑袋，顺着她的话连连点头，眼角无意一瞟，冷不丁看到七爷，赶忙起身推了推正说胡话的墨归。 “你推我干嘛，那个死闷骚怪，还不让人说了？” 眼见七爷越走越近，狸猫都快哭了，只想求她行行好，赶紧闭个嘴。 谁料，墨归还越说越来劲。 “那只老妖怪，成天就知道装酷耍帅，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累，还真当自己二十多呐。”墨归光是吐槽也就罢了，说着还上手抱住脸往下拉，“你瞧瞧他那张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 狸猫赶紧冲她使眼色，眼睑都快痉挛了，再一看站在她身后的七爷，两条腿更是不停地打颤。 祖宗诶，快别说了，他都快吓尿了。 墨归见她一直瞄向身后，做着鬼脸往后转，瞧见身后的人，指着他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副面瘫脸，还别说，你学的还真像。” “面瘫，闷骚，老妖怪……” 七爷面无波澜地重复着她刚才的话，吓得坐对面的狸猫骤然夹紧尾巴，逃命似的赶紧跑。 下一秒，就听狸花亭内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猫叫，吓得正准备进去的妖赶紧收回踏出去的脚。 不多时，就见尚未清醒的墨归顶着时下流行的熊猫妆，被七爷反手拖走。 回去路上，七爷猝然停下脚步，仰头望向夜空喃喃自语：“你要救姜离，我又何尝不想。” 只是他的处境，根本容不得自己那样做。 翌日，晚十点。 被七爷海扁一顿的墨归，用鸡蛋滚着乌青的眼眶，鼓着腮帮子，坐在天门街入口处等姜离。 打眼瞅见人，直接飞扑上去，张嘴就开始诉苦。 “姜离，他打我。” 见她义愤填膺地指着七爷，姜离第一反应：定是她惹了七爷，否则七爷能平白无故揍她？ 姜离接过她手中的鸡蛋，替她滚眼眶。 本以为他会站自己这边，帮着她说点什么，谁料…… “以后要是再惹七爷生气，我继续给你揉。” 墨归顿时瞪大双眼，噘着嘴满脸委屈，“连你也向着他。” 姜离只笑了笑没说话。 七爷是老板，他要是不向着，谁给他发工资啊。 见此，躺在摇椅里的人朝告状诉苦的猫抬了下眼角，像是在说“看，我就知道他不会站在你那边”，这副神情更是气的墨归差点炸毛。 “墨归，待会儿给你烤鱼。” “两条！” “好，两条。” 气急败坏的猫动了动耳朵，这才安静下来。 安抚住墨归后，姜离才将目光转向似被捆了许久的女鬼。 这是快要魂飞魄散的节奏了。 七爷顺着他的视线，方撤了女鬼身上的锁链，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昨晚我已问过她，她说她根本不记得杀了自己的人是谁。” 女鬼瞬间抬头，眨了眨空洞的眼睛表示，这人可真会睁眼说瞎话，他昨晚哪问过这些。 冷不丁对上骇人的目光，女鬼赶紧低下头，顺着他的话狂点头。 鬼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啊。 “当初……我遇到她的时候，她正附身在一个男人身上。” 白日里，姜离突然想起了将自己送进派出所的那个人，下午特地去了趟派出所，借道歉的由头从警察那儿得知了那个人的姓名和住址。 周俊泽，33岁，新舫公司财务科科长。 之后，他上网搜寻过这个人，履历十分干净，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唯一值得他注意的是，这人跟自己一样，也是名孤儿，两岁的时候被周家人收养。 查到这个人的基本信息，姜离反而更糊涂了，这人跟他看到的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也不一样啊。 既然如此，女鬼为何单单附在他身上？那人与她又有什么渊源？ 然而女鬼这回却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她根本就不认识附身的那个人，只是下意识地跟上了他。 “那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女鬼说不出来，除却生前最后一刻，当真什么都想不起来。 线索到了这儿就算断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姜离就更无从下手了。 “还有一种办法。” 墨归用鸡蛋滚着眼眶，凑近了道：“她不一定是想不起来，也许是将记忆封存了起来，要想知道她的执念，进入到她的过去，没准儿能知道点什么。” 话落，一道寒光直直射过来，激的墨归差点忍不住跳起来。 她也没说错啊。 为什么七爷还对她摆出那张臭脸。 第7章 过往种种 墨归的这个建议，令姜离眼前一亮。 然而不等他回头寻问七爷，只听七爷淡淡出声：“贸然进入鬼的过去，风险极大，一旦出现意外，很有可能陷入其中再也出不来。” 他瞥向一旁老实安静的女鬼，仍对她有所保留，“为了个戳瞎你眼睛，对你下咒的女鬼，你居然还能不计前嫌的帮她解开执念？” 姜离顿时闭上了嘴。 结果安静了没两分钟，小声驳道：“不是您说，要想她不缠着我，要么解开她的执念，要么让她魂飞魄散的么。” 哪怕他见惯了这些东西，也不希望被这么一直缠着，就算真来个女鬼，好歹给他来个好看点的不是。 七爷就这么被他一句话直接堵了回来。 一旁的墨归见此，特地跑到他面前，高抬下巴狞笑：“噗噗噗！七爷，你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谁让你说谎来着，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现在露馅儿了。” 墨归凑到他耳畔悄声嘀咕一句，言辞间，讽刺意味更浓，气的七爷果断伸手又揍了她一顿。 唰的起身进屋，进去后回头扫向院内的人，极不情愿地开口：“还愣着干嘛，将她带进来。” 知道他这是妥协了，正给墨归揉眼眶的姜离赶紧带着女鬼跟上。 直上三楼，路过两间卧房，来到一扇甚至需要弯腰才能进去的小门外。 “这里是？” “仓库。” 七爷率先推门进去，姜离紧随其后，进去之后才发现，门内别有洞天，实际空间比从外面看着大了不止两倍。 昏暗的房间内，点上蜡烛后隐约可见两侧堆满了各式卷宗，蛊坛以及尚未使用的符纸。 女鬼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抬眼环视四周，一眼瞥到符纸和蛊坛，立即往姜离身后缩。 这个地方，让她很不舒服。 瞧出姜离满眼的诧异，七爷也没对他过多解释，径直走到左侧第二排架子的第四层，捧下一只小罐走到房间正中央。 在姜离狐疑不解的目光下，打开朱红色的陶瓷罐，将里头装着的琥珀色粉末洒在地上，沿途洒了一大圈。 直至他停下，姜离抬头再看，猛地发现倒在地上的粉末连成了一个圆圈。 圈内甚至画出了颗五芒星。 外围洒着点点粉末，像是符文的记号。 “沉香。机缘之物，相纯阳，味通三界。”画完阵法，将陶瓷罐放回去后，七爷方开口。 “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小时内务必回来。”说着，捏着一纸黄符走向女鬼，不等女鬼后退，指尖微动便用黄符夹住其一根黑发，点燃黄符放入阵内。 霎时，只见整个阵法被一股雾气笼罩着，愈发地缥缈虚空。 一口气完成所有准备，阵法也已成功打开后，七爷暗自舒了口气，侧目瞥向愣住的人，喝了一声。 “还不快去！” 姜离被这一声大喝唤回神，紧了紧手心，抬脚走进阵法之中。 “我也去~” 站在阵法外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的墨归，见姜离进去，一跃而起，也一并跳了进去。 与此同时，阵法一角开始徐徐燃烧。 待到沉香燃烬之际，也将是阵法关闭之时。 到那时，不管姜离发现了什么，找到了什么，都必须立即回来。 —— 走进雾气缭绕的阵法内，一股清幽的甘甜味，幽幽缓缓地涌入鼻腔，随之愈发的厚重，姜离的心神也在这股蜜感十足的香味中逐渐平静下来。 再次睁眼，霞光斜映，热浪卷动青叶，间或伴随着虫鸣，沙沙作响。 这是……夏天？ 姜离从厚重的蜜香味中缓过神，第一时间发现手中握着一把略沉的铁锹，而眼前就是一块刚刚翻新的黑土。 是他在劳作？ 还没反应自己究竟在干什么，突然，一把土块从身后扔了过来，直直砸向后脑。 “三生，愣着干嘛呢，不想吃饭了啊。” 他捂着脑袋回头，只见三丈外，同样手拿一把铁锹的男人正冲着自己骂骂咧咧。 三生？ 是他！ 姜离连连摇头，刚想冲那人解释，却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话来。 “啊……啊……” “不会说话就别说，赶紧给我干活儿去，少给我有事没事地偷瞄小莲。” 小莲，又是谁？ 姜离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眺望不远处的沟渠，一头乌黑长发率先闯入眼帘。 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正蹲在沟渠边洗涮，听到岸边传来骂声，抬头望过来，瞧见被臭骂一顿的三生，笑着低头走开。 “我让你别看别看，你小子就是不听是。人小莲能看得上你这种人？” 姜离现在说不了话，就算再气，也只能任由男人肆意轻蔑鄙视。 直至日落西山，带着满身疲惫朝家走。 奇怪的是，他分明不是什么三生，却能知道家在什么地方。 村西最北角的两间茅草屋，是整个村里最差的一户人家。 家中除了一只看家的黑猫，再无其他人。 黑猫？ 姜离捂着头像是忘记了什么，一如往常地煮了锅糊糊，分了一碗给黑猫，三两口喝完一碗又一碗。 家中安静极了，或者说入夜后整个村子都安静极了。 他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趴在地上的黑猫上来，一下一下给它顺着毛，眼皮愈发沉重，渐渐睡去。 然而刚睡下没多久，便听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周老师，这样不好。” 清丽女声从纸糊的窗外幽幽传进耳畔，陡然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繁星朗月，凉风习习，你不觉得这样更好么。” “可……旁边就是三生家。” “怕什么，三生口不能言，也定听不见的。” 闻言，姜离隐隐抽搐了两下嘴角，在心中疯狂吐槽，都说十聋九哑，可没说哑巴就一定是聋子啊。 就这，还老师？ 等等。 ……老师！ 他记得半年前，村里来了个周老师，专门教小孩认字，莫非窗外的男人是他！ 周老师他见过几回，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也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笑话他是个哑巴，可周老师怎么会到这儿来？ 说话的女人又是谁。 睁开眼适应了黑暗后，姜离悄声靠近窗边，想去瞧瞧那说话的女人是谁。 谁知刚走近，就听窗外传来了一阵令人血脉喷张的声音，他贴在窗边，透过乌云散开后投射下的月光，清楚地看到了周老师身下的女人。 小莲！ 怎么会是她？ 她跟周老师…… 三生吃惊地用手捂住嘴，恰巧月影西移，媚眼迷蒙的小莲一眼对上了站在窗边的人，那一刻，全身血液倒流，一张清秀的脸刹那煞白。 第二天，不等三生下地干活，小莲第一时间找上了门，声泪俱下地跪求他不要将昨晚的事告诉别人，要是被人知道，她就只能去跳河了。 瞧她一脸的泪意，三生迟疑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指向自己摇了摇头。 其实就算她不来求人，三生也不会说出去，且不提不会说话的事，小莲平时对他也还算不错。 就凭这个，他也不会说出去。 平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在这之后，像是为了避开三生，小莲和周老师再也没有躲在三生屋后做过那事。 夏末初秋之际，收了稻子后，三生晚上被村长安排了个守稻草的活计，巡夜的时候就抱着黑猫来回逛一圈。 “小莲，我……明天我就要走了。” “怎么这么突然？” “县里打来的通知，我也没办法。” “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你放心，等我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可是我……” “好了，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着点路，千万别被人看见了。” 三生刚走到拐角，就见一人鬼鬼祟祟的从草垛中走出来。 这里又不是粮仓，偷东西也不该到这儿来啊。 他揣着狐疑走近，隐约听到草垛中传来细微的哭声，抬脚上前，打着两条麻花辫的小莲正蹲在草垛中低声啜泣。 想来，方才走的那人是周老师无疑了。 周老师又欺负她了？ 小莲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不停地哭，急的三生抱着猫在她身边来回打转，最后还想将那个周老师给找回来。 谁知小莲却一把拉住了他，哭着摇头：“算了，让他走。” 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护着肚子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三生本想送送她，伸出去的脚迟疑片刻又收了回去，这万一要是被人看见，对他对小莲都不好，到时候说都说不清。 他也只能目送小莲走远，而他不知道，怀里的黑猫此刻也正抬头看着他。 翌日，周老师给小莲留下一封信走了。 傍晚时分，三生看到，蹲在沟渠旁的小莲看着周老师留给她的信，哭的一塌糊涂。 他有心想去安稳两句，既不能说话，也没这个资格，最后只能默默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本以为事情这样就算过去了。 谁料三个月后的寒冬，村子里发生了一件震天动地的大事。 村东头，老李家的黄花大闺女小莲，怀孕了。 得知这件事，三生立即想到了那位刚走三个月的周老师。 这一定是他干的！ 他赶忙抱着猫赶到李家，未进门就见院周围站着好些端着早饭看热闹的人。 “听说老李家的闺女怀孕了？” “可不咋地，还是小莲娘今早掀被子发现的，据说啊，肚子都突了。” “啧啧啧，老李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得知小莲是未婚先孕才被她爹气的拿鞋抽，一旁看热闹的人别说上前劝，没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就算不错的了。 “说！到底是哪个畜生！” 第8章 因果轮回 护着肚子蜷缩在地的小莲就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气的小莲爹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 “莲儿，你就说到底是谁。”小莲娘也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自家闺女做出这种丑事是丢人，但要不捅出来，等到生下孩子，他们老李家岂不是更没脸。 她现在要是将那人说出来，他们也好找那人算账去，总好过让他家姑娘白吃亏。 眼见周围的村民对着小莲指指点点，口水沫子恨不得喷了一地，人群后说不了话的三生急的一头汗。 正欲拨开挡在面前的妇人进去，却听身后猛不丁传来一道沉重的拐杖声。 回头一看，是村长。 满头白发的老村长，得知老李家出了这等丑事，特地赶来主事。 众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趴在地上的小莲一见村长，脸色瞬间无比煞白，身子抖的比之前还要厉害。 “小莲啊，你实话告诉爷爷，这肚里的娃儿到底是谁的？要是有什么委屈，你跟爷爷说，爷爷也好帮你做做主。” 村长所言倒是通情达理，也知道这定不是小莲一个人的错，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出欺负小莲的那个人才行。 小莲红着眼抬头，挣扎许久，在听到自家老爹的怒喝后，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院外。 只见一众妇人身后，赫然站着个年近四十，满脸横肉的寸头男人。 “是……是他！！！”小莲指着人，用力全身的力气叫道。 老村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眯着眼望去，一眼看到跟着自己来看热闹的儿子，脸色陡然大变，温和的神情转瞬扭曲至极。 “小莲！是谁教你诬蔑人的！说话要讲证据的知不知道！”老村长一声高过一声的呵斥，边说还边用拐杖重重捶地，吓得小莲赶忙收回手。 “村长，真的是他。” 三个月前，在与周老师分别的那个晚上，回家路上她就被村长的儿子大强掳进了稻田里。 她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当周围的人得知这事居然跟村长家有关后，顿时收了心，陆陆续续地抱着碗离开李家院子，不再继续看这个热闹。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不看下去也知道，这件事八成跟村长的老儿脱不了干系，否则小莲也不会逮着他咬。 这大强，平日里招猫遛狗的也就算了，有时还与村里的寡妇走得极近，再加上小莲长得又不错，难保这畜生不动歪脑筋。 只可惜，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被他给霍霍了。 众人端着碗摇头散去。 三生这时才看清了玷污小莲的男人，待看到那人的脸，脑袋无端开始剧痛。 姜离先前看到的画面，与眼前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踉跄几步，正要上前便被怀里的猫吭哧咬了一口，感觉到疼，三生方缓过神来，迟疑着后退。 之后，不知李家和村长谈定了什么条件，年仅十八的小莲就与三十有八的大强定下了婚约。 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三生每晚巡夜，都能瞧见小莲蹲在被冻住的沟渠边无助哭泣。 他想，要不是河水被冻住，小莲怕是就这样一头栽进去了。 “三生，你在的对不对。” 他抱着猫抬脚准备离开，听到小莲冷不丁出声叫住他，寒风轻扫，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帮帮我，帮我去找他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不能嫁给大强！ 她要离开这里！！！ 然而三生在听到这句话后，跑了。 别说他找不找得到周老师，就算找到了也说不出话来，又该怎样告诉他小莲的事。 那一夜，三生缩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数次地想起小莲苦苦哀求的模样。 “喂，他们都说你是个哑巴，你真的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也没关系，喏！这是二水叔结婚时发的喜糖，我还留了一颗。” “怎么样，甜么？” “呀！你怎么还给猫分了一口？” “……真是个傻子。” “叫你三声才有反应，那就叫你三声。不过……声字太难写了，前几天周老师教了我几个字，就叫生命的生。” “三生……” 三生从梦中惊坐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一把抱起身旁的黑猫打开门跑到沟渠边，沿途找寻许久，最终在一棵老槐树下找到了人。 小莲是第一个对他怀有善意的人，他理应帮一帮。 第二日晌午，三生带了些干粮，揣着小莲写给周老师的信，趁中午大家伙儿都回家吃饭了，抄小道离开村子。 走出大山的路很远，遥遥望去，黑黢黢的大山旁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被摔的粉身碎骨。 三生不时哈着热气搓手，贴着山腰小心翼翼地挪步，晌午出发直至天完全黑了下来才从山里走出去。 之后又走了两天两夜，才来到所谓的县城。 不比他生活十多年的小村落，县城里的一切对三生来说都无比的新鲜有趣。 可贸然答应小莲的请求，擅自从村子走出来后，站在人来车往的街道边，三生彻底失去了方向。 他拦下一个人，有心想问周老师在哪里，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最后得来嫌恶和白眼。 三生在街头浪迹半日，一无所获。 临近中午，正低垂着头漫无目的的走着，恍惚间看到，从东至西缓缓开来一辆绑着红花的小汽车。 他眼尖地发现，未关拢的后窗里，坐着个胸前戴红花的男子。 那人不是周老师又是谁。 三生连忙跟着小汽车一路追着跑，边跑边“啊”，可惜车里的人根本没有听见。 连着跑了半个多小时，小汽车才在一处二层小楼门前稳稳停下，跑到嗓子眼儿都快冒烟的三生没来得及喘口气，连忙伸手一抓，扯住了正要往里走的人。 “啊……” 他的出现令周老师始料未及，镜片后，双目微怔，随即将叫花子模样的人拉到了一旁。 “是小莲让你来的。” 仅仅只隔了三个多月，当初斯文有礼，令全村人都羡慕不已的周老师像是苍老了十余岁，满眼只有对生活的妥协，以及看到他时的愧疚。 那不是对他，是对拜托他来找自己的小莲。 三生错开目光望向他身后贴着大红喜帖的大门，隐约明白了。 “我对不起小莲，对不起。” 周老师眸中含泪，甚至不敢对上他的目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钱塞到他手上。 “你帮我交给小莲，就当是我对她的补偿，你让她以后再重新找个好人家嫁了。” 三生甚至没来得及取出小莲写给他的信，就被他塞进手里的钱看蒙了，缓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怒气一下子冲上脑门儿，收回自己的手甩掉那些钱，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他知道，周老师是不会回去接小莲了。 可怜小莲还傻傻地以为，周老师会赶在她结婚前带她逃出那个地方，如今看来，一切都已成了泡影。 回去之后，他又该怎么跟小莲说，说周老师已经娶妻，只用那些钱便打发了他，还是说…… “时间快到了。” 阵法外，七爷慢条斯理地拨了拨茶盖，盯着即将燃烬的香灰，低哑出声。 退到门口的女鬼，闻言忍不住缩了缩身，死死盯着那道法阵。 就算回到过去又有什么用，无非知道她是怎么死的罢了，她的执念，连她自己都已经忘了。 “你应该知道，因果循环。” 整整一小时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人，在最后的几分钟时间里，放下青釉茶盏，直直看向她，不紧不慢地道了两句。 “因果……就是轮回。” 三生在一个雾气冲天的早晨翻山越岭，刚行至半山腰，揣着满腹心事的人脚下突然打滑，从山的一侧直直跌落万丈深渊。 “喵！” 沉香燃至尽头，阵内的雾气渐渐离散，跌落悬崖的姜离仍保持着伸手的动作，眨眼间回到阵法内。 随他一同入阵的墨归难受地趴在地上，嘴里还在喊“晕死我了……” 姜离眨了眨眼，环顾四周，直到瞧见端坐在椅子上的人，方从三生的角色中缓过来。 他这是回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想起似曾经历过的一切，姜离不禁哀叹了一声，女鬼的过去大体已了解，要说她的执念，如果不是杀害她的中年男人，就是当初抛弃她的周老师了。 想起那位周老师，姜离顿时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调查过的人，那人与周老师有七八分相似，巧合的是也姓周，莫非就是周老师的后人？ 毕竟女鬼活着的时代已经很遥远了，应该不可能是本人。 倘若真是周老师后人，憎恨着周老师的女鬼将那人错认成周老师附身，也无可厚非。 可这么一想也不对，他调查来的资料明明显示，周俊泽是个孤儿。 既然如此，当时条件还不错的周老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亲生孩子扔掉？ 事情好像一下子转回了原点。 但现在，他好歹也算是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人的执念无非那几种，他就不信蒙不对一个。 七爷没兴趣听他从头开始讲故事，起身走到房间一角，极具违和感地拿了把扫帚扔向坐在阵内的人。 “先将这儿打扫干净，其他的出去再说。” 抱住扫帚的姜离与刚缓过来的墨归相视一眼，微怔片刻，无奈浅笑。 缩在门口的女鬼抬眼恰好瞧见这一幕，眼前莫名显现出一个虽不能说话，却笑的比谁都好看的人。 “村长，不好了！村西那个哑巴坠崖了！” 她一袭红嫁衣跑了出去，刚到村口就见鲜血淋漓，早已没了呼吸的人如同一堆烂泥躺在木板上，树枝径直刺穿了他的喉咙。 平日里养的那只黑猫就趴在一旁守着。 “三生……” 第9章 三生，有幸遇到你 姜离与墨归的互动，让她登时想起了那个傻子。 如果当初不是她苦苦哀求三生送信，三生也就不会为了越过山腰，跌落悬崖。 她早该知道的，周老师不可能来接她了，就算真的来了，她也没有资格再跟他走。 只是可怜了为她送命的傻子，只不过一时好心分了块糖，却让他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早知如此，她就该跟村里人一样嫌恶他，骂他，打他，都总好过为了她的事白白送命。 女鬼赶紧低下头，死死咬住血流不止的嘴唇。 就算七爷从她身旁走过也没有第一时间后退，反而出乎所有人预料地上前道：“我不想解开执念了，你让我魂飞魄散。” 一句话，惹得姜离倏然回头。 他跟着老头子也见过不少鬼，多数都还是想解开执念早日超生，像她这样要求魂飞魄散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姜离一把扔下扫帚，将刚扫聚在一起的香灰砸的四散，空中漂浮的灰烬看的七爷登时皱紧眉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要是真的魂飞魄散，你连来世都没有了。”姜离渐渐接受了她那张鬼脸，两步走近，低声劝道。 老头子说过，除非那种屡教不改的恶鬼，否则，谁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居然想将这个机会白白扔掉？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进入阵法前，她分明还没有这种想法。 七爷打开半扇窗，散了屋内漂浮的香灰，出声解释：“那道阵法的因果扣，用的是她的头发，你在阵内所看到的，大抵她也能有所感受。” 女鬼透过挡在眼前的黑发瞄了姜离一眼，遂跪在地上，问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求七爷让她魂飞魄散。 这样，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魂飞魄散，就能抵消你犯下的作孽么。” 她伤害了他一次，又一次！ “我知道，魂飞魄散也不足以抵消，但这样，至少我心里好受些。” 姜离满头雾水地看向七爷，收回目光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女鬼，这两位到底在说什么？ 听这意思，七爷莫非已经知道她的执念是什么了。 “小莲！” 他赶紧插进二人之间开口，“你是叫这个名字的，对不对。” 女鬼低着头，没有对上他的视线亦没有开口。 “你想见周老师是不是？我也许能找到他。”从那些画面来看，周老师也许并不是不想去找她。 只不过那个年代，谁都身不由己。 女鬼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就见他一通忙活，为了个伤害过他的人去向窗边的男人求情。 “果然……还是没变呐。” —— 翌日傍晚，姜离抱着墨归守在了新舫公司门前，窥见一人从里出来，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 “周先生。” 正准备打车的人猝然回头，上下扫了眼突然出现的少年，疑惑地眨了眨眼，“你是？” “您可能不认识我了，几天前的晚上，我们有过一些小误会。” 周俊泽滑动手机，不时睨两眼跟自己搭话的少年，倒是想起了有那么件事。 “然后呢，有什么事么。”还是说那天晚上，一个过肩摔将他摔伤，找自己赔钱来了？ “我是特地为那天的事来向您道歉的，真的很抱歉。” 周俊泽心中咯噔一声，放下手机，转身正视眼前的人，沉默半晌叹出一口白气，从兜里伸出手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 “既然是个误会，那就这样算了。” 姜离闻言狠松了口气。 说实话，在上前搭话的时候，还真怕对方又给他来一记过肩摔，再送到派出所。 他侧目瞥了眼身旁的小莲，如果周俊泽就是周老师的后人，那么，稍微取回点记忆后，小莲一定会对这人再次产生反应。 果不其然，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小莲径直上前。 站在周俊泽身侧，盯着他那张脸，两行血泪不住的淌下。 果然是又想起了周老师。 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虽说眼前这位与他所看到的周老师有七八分相似，然而余下的两三分，却像极了他在阵法内看到的小莲，尤其是笑起来，露出一侧酒窝的时候。 难道！！！ “他，是我的孩子。” 目送周俊泽上车离开后，小莲突然开口，证实了姜离心中所想。 “他是我跟周老师的孩子。” 当初虽然怀着孕嫁给了大她二十岁的大强，但她心里明白，早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怀孕了。 周老师走的前一天晚上，她其实是想告诉他来着，只可惜不等她把话说完，人就走了。 在她不足月就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大强越瞧那个孩子越觉得不对劲，后来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趁她还没出月子就把孩子给卖了。 得知他卖了孩子，买了两瓶酒回来，她强撑着身子与他挣扎，这之后的事姜离也都看到了。 喝了些酒的大强，本就气她是个荡妇，结果又听到关于孩子的事，气的直接将她活活砸死，血液沾湿发丝，灵魂也就寄居在了头发上。 “因果……果然如此。” 因果轮回，让她又见到了自己的孩子，那个毫无准备就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 可这始终不是她真正的执念。 姜离在周俊泽临走前与他交谈过几句，偶然得知他的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已因病离世了。 不管他口中的父亲到底是不是周老师，现在也已无从查证。 小莲目光呆滞地望着开远的车，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如今能够知道孩子还好好地活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遗憾。 她扭头看向抱着黑猫的姜离。 三生…… “如果你是三生，你会原谅我么。” 她一生做过太多糊涂事，恐怕三生都不知道，当所有人质问她孩子爸爸是谁的时候，她望向门口的刹那看到了他，那一瞬间曾想过让他背下所有。 幸好。 幸好她没那么做，否则，她的作孽就更深了。 姜离没有立即回答。 毕竟他不是三生，不是本人又怎能深刻体会到本人的心情，但从他在阵法内感受到的来说，他想，三生大概从未怨过她。 不管是替她瞒下所有的事，还是翻山越岭地替她去找周老师，都只是为了她曾对自己做出的善意举动。 在人人都贬低三生的时候，唯有她对三生表达出了善意，还为他取了个名字。 “我想，他从未怪过你。”至少作为三生的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愤怒和后悔。 “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小莲呢喃着，眼角再次淌下血泪，与此同时，整个身体似渡了层光圈，愈渐虚无。 “小莲？” 那张难看的鬼脸隐在光圈中，怦然间，像是打碎了覆在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真容。 姣好的面容，打着两条粗麻花，笑的一如她不谙世事的那个年纪。 小莲瞥了眼他怀里那只黑猫，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伸手抚上一人一猫，身体缓缓升空。 眉眼微弯，笑着道：“三生，何其有幸能遇到你，谢谢。” 随着那声谢谢，小莲的身影猝然散开道道淡色的光片，随之消匿的无影无踪。 姜离仰头望着光片最后消失的方向，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释然。 想来小莲已经解开自己的执念了。 至于执念到底是什么，现在问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愿她下回转世，能够出生在一个好的时代。 三青阁内，靠在摇椅里的七爷，微微抬头望向远处消失的光影，眸光微闪。 “这一幕可真美。” 紫藤架上陡然升腾起一阵白烟，狐狸抽着烟袋闪亮登场。 “就这样放了那只鬼真的好么？” “她已经解开执念，不放也不行。” “解开执念？依我看，你是故意的。”若他不去摆那个阵，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故意的又如何，既然她能再遇三生，那也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切~看来墨归有一点没说错，果然是个闷骚怪。” 如果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何必兜那么大一个圈子，非得给自己塑造一个不近人情的形象，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嘛。 “这姜离倒是挺有趣的。怎么样？在杀了他之前，让我也见一见呗。” “你想见，我还能拦着不成？街道委员会副会长，白无月。” “哈哈哈……都说是副会长了，那自然还是得过问一下会长的意见啊。” 白狐微眯狐狸眼，卷了卷烟草。 没有晏清点头，他敢随意出现在姜离面前么。 “问我也没用，在见姜离之前，你还是先想好墨归的事。” 一听他提及那只猫，白无月整张脸都在无意识地抽动，要真那么容易摆平那只猫，他也就不用刻意躲着了。 “罢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白狐哀叹一声，生怕那只猫突然跑回来，说完赶紧离开。 —— 送走小莲，姜离打开手机，一看时间都快六点半了，来不及伤怀，赶紧朝着御龙湾方向跑去。 要是再不走可真要迟到了，因此被扣了工资，他估计得哭死。 直到临近御龙湾，他才想起跟着自己过来的墨归，拧着八字眉同她商量。 “这件事你要不要回去跟七爷报备一下？” “不用，他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那……你不回去？” “等你一起。” 墨归化作黑猫趴在他肩头，眨了眨淡绿色的瞳孔，歪头看着他。 姜离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微叹一声，转身进了家超市给她买两个罐头，顺手打开其中一个。 “我现在要去别人家，不能带着你，这两个罐头就当我送你了好么。” 墨归嗅了嗅罐头，从他肩头跃下，勉为其难地道：“好，那我就在楼下等你。” 见她没有吵着闹着要跟着，姜离松了口气，走到八栋楼下正准备按门铃上去，想了想又折回去对着黑猫仔细叮嘱。 “这一带养狗的人家不少，你自己小心点。” 第10章 永远无法原谅 墨归舔了两口罐头，高傲地抬起下巴，“怎么？怕我被欺负。” “那倒不是。”蹲在她面前的姜离立刻摆了两下手，“我是怕你欺负它们，万一磕着伤着的，我可没钱赔。” 这会儿，他倒是想起了墨归可爱的外表下，凶残的手段。 都能把鬼打的嗷嗷叫，更何况那些狗。 “姜离！” 墨归气急败坏地竖起尾巴炸毛，她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猫么。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提醒一声，不等墨归伸出爪子朝他呼过来，赶紧按了门铃闪身进去。 来到位于八层的沈家门前，方想起先前通过沈潇潇所看到的画面，如果说他的左眼，现在能看到鬼怪生前最后一幕，那么他通过沈潇潇看到的又算什么。 姜离揣着狐疑叩响沈家，没多久，沈妈妈啪嗒一声开了门，像是正准备出去。 “是小离啊。我忘了说了，潇潇病了，今晚你就先回去。” “病了？” 沈妈妈压了压微红的眼角，收拾一番顺势关上门，往他手里塞了一百块钱。 “你拿这钱打车回去。”不作过多解释，说完急匆匆地下楼。 蹲在楼下小树林旁，边舔舐罐头，边气鼓鼓骂着姜离的墨归抬眼就见一人从八栋匆忙出来，倏然竖起耳朵。 这个女人身上，有死亡的味道。 不等她再看，就见姜离攥着一百块钱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他不是要到十点才结束么。 “潇潇，病了。” 墨归歪着头，不太明白他现在的表情，就算那个叫潇潇的病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看到了。” 早在小莲第二次盯上他之前，触碰到潇潇的时候，他就看到一个陌生女孩儿从天台一跃而下。 原以为只会看到鬼怪生前最后一幕，谁知他居然也能从活人身上看到。 那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密接者。” 说出他的疑惑，躺在摇椅里的七爷沉默片刻后，出声解释。 姜离口中那个叫做潇潇的女孩儿，很有可能与他看到的女孩儿曾有过接触，且关系十分密切。 “你所看到的女孩儿，很可能已经不在了。”他的左眼应该只能看到与鬼怪相关的画面，不是预知，而是早已发生的事。 得知女孩儿很可能不在了，姜离心下陡然一沉，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可惜了。” 听到这声叹息，七爷铮的一声放下茶盖，随口问道：“那你知道三生死的时候多大么？” 正为小姑娘感到惋惜的姜离，冷不丁听他提及三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在阵内好像一直是以三生的视角纵观全貌，哪里见过三生本人，更别提年纪了。 他摇了摇头。 七爷没有再问，心下却叹了一声。 “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去多管闲事。”他沉声警告一番。 之前那件事就是因为他多管闲事惹来的，经此一事，总该长点教训了。 姜离连连点头。 想起自己的左眼，就算七爷不刻意提醒，他也不会再做那么蠢的事了。 这之后，姜离又接到了沈妈妈发来的消息，说近几日都不用再上门给潇潇补课，他也因此落得个清闲，晚七点就去了天门街。 在三青阁也工作了些时日，始终都有一个疑问缠绕在心头，他来的这些天都没见一个客人上门，七爷到底是靠什么赚钱的？ 万一干了一个月，白干了，那他岂不是一分钱都捞不着。 踌躇良久，姜离最终鼓起勇气，趁烤鱼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去问墨归。 “你每天需要吃几条鱼啊。” “饿了就吃。” 谁会特地去数吃几条。 “……那这些鱼要花不少钱。”他烤的这些都是上好的优质鱼，天天这么吃，七爷也负担不起。 更别提他之前摆阵用的沉香了，就算是再次的沉香，价格也摆在那儿。 墨归连同鱼骨一并吞入腹，后知后觉明白了，他这是搁这儿打听三青阁的收益来了。 “你放心，七爷有的是钱，而且我们有赞助人。”且不提七爷这么多年来的积蓄，光是别人阿谀奉承就不知道送了多少。 现在还用不着他来操这份儿心。 “赞助人？” 墨归笑的一脸神秘，没再继续说下去。 要是一下子全都告诉他了，那多不好玩儿。 姜离瞧她一副完全不用愁的样子，顿时也就歇了打听的心，总归这个三青阁还是有些根基在的，比家里年久失修的三青观简直不要好太多。 想起三青观，他就愁的不行。 哪怕他不停地打零工去修补，也只是补得了东墙，拆西墙，再加上家里那个不务正业，成天喝酒的假道士，他的财政危机早已濒临红线，更不要说，现在还得攒钱等着巫医上门治眼睛的事。 “对了，巫医一般什么时候来天门街啊。” 他现在极其的纠结，要是巫医很快来了，他又没钱支付医药费，但要是等他攒够了钱，巫医还没来，那岂不是得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了。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倒是听说她们那群人性格极其古怪，非常地不好相处。”而且最重要的是，那群人都有一个怪癖让人不敢恭维。 至于是什么，她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 见姜离被她两三句话打击到整个人开始发白，墨归赶紧改了话：“但要是合眼缘就不一样了，像你这么好的人，她们一定会喜欢的。” 她说着连晃了两下尾巴。 在她心中，姜离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知道她这是安慰自己，姜离苦笑两声，除了接受也只能接受了。 日常来往天门街和学校，忙的许聿险些怀疑人生，“姜离，你不会又找了份工作？” 这家伙自从入学就没有一天不去赚钱的，真的有那么缺钱么？ 不得不说，还真被他给猜对了。 “啊嗯，找了份上夜班的茶楼。”姜离从未与人透露半句他能看见鬼怪的事，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瞒着。 “你可别忘了开题报告啊。”许聿好心提醒了他一句，过了年就要交论文的开题报告了，这小子别忙着赚钱忙忘了。 “放心，不会忘的。” 姜离愣了一瞬，挠了挠后脖笑着道，视线微瞟无意间却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新闻。 医院天台坠楼案告破。 他立刻想起了沈潇潇的那件事，应该……只是个巧合。 “啧啧，这件事可终于破了。” 不等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一番，就见许聿点开了那则新闻，斜视两眼，有意无意看到了几行内容。 小梦，两个月前于医院天台跳楼自杀。 据悉，小梦此前已经在医院住了将近三个月，病因：应激性创伤心理障碍。 在她自杀之后，警方在她住过的病床枕头下发现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写满了恶毒诅咒的话。 其中有一句尤为炸裂。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看到这句话，姜离瞬间回忆起之前看到的画面，那果然是女孩儿死前最后一幕。 原来她真的，早就已经死了。 此事迅速传开，给永溪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要求在两个月内破案。 警方加班加点，忙活了整整两个月，将当初实施这起犯罪的一干人等全部捉拿归案。 “这小姑娘也算瞑目了。”许聿翻完整条新闻，暗自嘀咕了一句。 这案子闹的不算小，再加上女孩儿的亲属只有一位年迈的奶奶还在世，众人更是对这些罪犯的行为口诛笔伐，不少人纷纷要求立即判处死刑。 事情发生的那段日子，姜离日常只想着赚钱，就算曾看到过类似的新闻也只是唏嘘了一下，转眼忘了个一干二净。 谁能想到，时隔两个月后，他居然还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那么，女孩儿跟沈潇潇又是什么关系？ 姜离突然回过味来，两人看起来年岁相当，不是朋友就是同学了。 当天下午，姜离问到沈潇潇住的医院，提着果篮前去看望。 巧合的是，她住的医院正好就是两个月前，那个女孩儿跳楼自杀的医院。 真的只是巧合？ 姜离仰头望向整座医院，隐约可见楼顶的天台，莫名有种压迫感。 在踏进医院之前，更是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其实如果没有必要，他是真不想来医院，毕竟医院可以说是鬼怪的聚集地，但凡是在医院里咽气的，幽魂多数都会飘荡在这附近。 哪怕他已经习惯了那些飘来飘去的幽魂，也无法真正地做到面不改色，所以在进入医院之前，他都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吐了第六次浊气后，姜离抬脚进入住院部，根据沈妈妈发给自己的信息，捏紧拳头，无视那些穿过自己的游魂，顺利来到七楼，704室。 “啊！！！走开，你们都走开！” “不要来找我，不要！” “不是我，我没有做错，没有！” …… 第11章 大佬在线护短 未等姜离走近，就听704室的病房内传来道道惊声尖叫，这声音…… 是沈潇潇！ 他快步走到门口，正要进去就被病房内的一幕彻底怔住。 几名护士和沈妈妈死死压制着不停挣扎的沈潇潇，一旁的医生赶紧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 饶是如此，沈潇潇依旧嚎叫不止地瞪着天花板。 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 姜离骤然攥紧果篮，分明看到她望过去的天花板一角，正漂浮着一个长发白裙的女孩儿。 看到女孩儿立即收回视线，不用再看也知道那定是新闻里的女孩儿小梦无疑。 “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满含恶气的话传至耳畔，姜离再度抬头，只见方才还浮在空中的女孩儿已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让女儿稳定下来，暂时松了口气的沈妈妈，无意瞥见站在门口的姜离，勉强扯出一抹嘴角。 “沈阿姨，潇潇她……” “我们出去说。”她并没有让姜离进去看望安静下来的女儿，而是直接将人带到走廊。 “潇潇病了，可这病来的着实蹊跷，就连医生也查不明白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自四天前开始，沈潇潇就无端开始鬼喊鬼叫。 第一次发病是在学校。 据老师说，她差一点爬到了学校天台，从上面掉下去，之后立即被送往医院，就一直这样。 潇潇爸人在外地，得知女儿的情况，也得等忙完手头上的事才能回来，这些天就她一人守在医院里。 了解了事情始末，姜离本想趁机问问有关新闻中那个坠楼女孩儿的事，但瞧沈妈妈眼下的乌青，顿时歇了开口的打算。 潇潇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他这个时候再去问其他的事，无疑是给沈妈妈添堵。 安慰了两句，最后依沈妈妈的要求，也没进去见沈潇潇，留下果篮就这么走了。 直到踏出医院，才敢回头朝沈潇潇的病房方向望去，回想在病房门口看到的一幕，沈潇潇再怎么说也是他相处半年之久的学生，突然之间变成这样，心里自然有些不好受。 然而除此之外，他却什么都帮不了。 姜离时常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挫败，明明他都看得见，却没有任何能力去帮助他们。 无论是人，还是鬼。 就算是现在，有了左眼加持，也只是一遍遍地去体会那些鬼怪死前的绝望，憎恶，怨恨…… 他也告诉自己，就只是个普通人，泯灭于万物众生之中察觉不到的那种，可越是这样安慰，内心的罪恶感就会越重，就像有块石头一直压着。 总感觉终有一日，会将他压的喘不上气来。 离开医院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姜离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就近找了家面馆随便对付两口。 “老板，你家的牛杂汤可真是太好喝了。” 隔壁桌的客人点了份牛杂汤，沿着碗边吸溜一口，紧接着又吸溜了一口，好喝到简直停不下来。 姜离无意间也闻到了那股扑鼻的香味，低头再看碗里的拌面，顿时觉得食之无味。 那牛杂汤到底用的什么底料熬的，仅是闻着就这么香？ 砰！ 正当他一心一意沉浸在牛杂汤的香味中时，一小碗汤冷不丁放到了自己面前。 他狐疑抬头，只见长着络腮胡的店老板正看着自己浅笑，“你点的面太干了，这汤算我请你的。” 姜离闻的出来，这汤就是隔壁桌点的牛杂汤，难道他将想吃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多谢老板。” 笑着道了声谢，将小碗拢到面前，深深地嗅了一下。 果然很香。 姜离舀一勺放到嘴边吹两下喝下去，眼前瞬间一亮，本以为香味已是一绝，没想到口感更甚一筹。 明明只是一碗汤，却让他口舌生津，喝了一勺还想一勺。 不远处的店老板不时捋着络腮胡，瞧他喝的欢快，眼底不禁浮起一层意味不明的笑意，直到另有客人登门，赶忙去招呼其他客人。 姜离也借由那碗牛杂汤，将余下的面吃的一干二净。 吃完算账的时候，想着老板送的那碗汤，姜离觉得还是不能白吃人家的，他虽然手头上是有点紧，却又不是付不起饭钱，不至于为了几块钱抠抠搜搜。 最后他又多付了十块。 推门离开面馆，挺了挺吃撑的肚子，慢悠悠地朝西城走去。 彼时虽正值晚高峰，临近西城了，路上的行人却愈来愈少。 按理说，永溪市近几年大力发展经济搞建设，座座高楼平地而起，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西城也理应如此才对。 然而作为古城区的西城，却原封原样地从未动过。 这也导致西城的人口急剧减少，大家伙都一窝蜂地跑到市中心和东城生活。 至此之后，相比于热闹繁华的东城，人数锐减的西城到了晚上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而硬生生从中间划开一条界线分开的东西两城，更是像极了人类和天门街里的那些妖精鬼怪，互不干涉，同一时间生活在两个空间中。 只不过，天门街倒更趋近于共存的一个状态。 姜离双手插兜，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难得有了个放松下来的时候。 老实说，自从左眼发生异变以来，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直到喝了那碗暖入胃的牛杂汤，神色方松懈下来，甚至在想：要是那家面馆开在学校附近就好了，这样，他定日日都去。 正幻想着这不切实际的事，拐进云中路，姜离倏然抬头，意外发现路边间距相远的路灯忽明忽暗，电力似严重不足。 该不会连西城这边的路灯都要停了？ 姜离慢下脚步，哈了口气搓了搓两只手，身体却在此时无端抖了两下，随之就见一道白影划过眼角朝远处飘远。 如果只是普通鬼怪，他倒也没那么在意，关键是那道白影在飘远之前，还不时回头看了他两眼。 那张脸与他在沈潇潇病房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是那个叫小梦的女孩儿！ 她像是在看自己，但眼中却满含恐惧之色。 ……他有那么恐怖么？就算左眼是红色的，现在也用隐形眼镜遮住了啊。 姜离疑惑不解地挠了挠后脖，却不知，在他身后五百尺开外的路边还站着个手拿短管猎枪的人。 那人举起枪，对准女鬼，眉眼间异常的冰冷。 见女鬼慌忙逃窜，姜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方才看向的应该不是自己。 毕竟他又没对她做什么。 既然不是他，又朝他的方向看过来，那么…… 他缓缓转过头，在彻底转过身之前，一道黑影猛地窜出来，将手拿猎枪的人一脚踹进胡同。 身后空无一物。 姜离很是费解的拧了拧眉，摇摇头只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随即提步继续往前走。 “你干什么！” 被一脚踹进垃圾堆的蔺九弹跳起身，怒不可遏地将猎枪对准墨归。 她居然敢踹自己，居然还将他踹进了垃圾堆！？ 着一身大号运动服的墨归，一副冷漠脸，双手抱臂，极其核善地看着他，“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想干嘛。” “没看见我在追捕那只鬼么。” “追捕？” 墨归立刻放下手，两步走到他面前，墨色的眼眸陡然闪过一道淡绿色的暗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对准了谁。” 捉鬼，她不管。 但要伤了姜离，别说将他踹进垃圾堆，就算是岩浆，她也能眼都不眨地将他踹下去。 蔺九闻言冷哼一声，无话可说。 事实上，在捉鬼路上看到姜离的时候，确实有连他一起干掉的想法。 “我是狩猎者，目标进入了我的射成范围被击杀，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哦？” 墨归意味不明地眯着眼，不等他反应，一把拉过他的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做出八的姿势，抵在了他心脏处，“那么现在，你也进入了我的射成范围。” “你！” “别以为有点本事就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放到我的时代，你连被蹂躏的资格都没有。”墨归撂下一句狠话，猛地推开人。 所以说她讨厌人类，总是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稍微有点实力就觉得天下无敌。 然后—— 一败涂地。 “总之，七爷没有向你们下达任何命令，你们就不能动他，如果真觉得手痒了，我倒不介意跟你们玩玩儿。” 墨归冷漠地收回脚，压制蔺九的威压方撤离。 也是这时，他才终于开始正视这只猫，她不一定比七爷弱，或许……更强。 这么厉害的妖，她跟姜离又是什么关系？ 离开胡同，蔺九侧目望向径直朝姜离奔去，一跃跳到他肩头的黑猫，愈发想不明白。 如此强悍，为何独独青睐那只弱鸡？ “墨归？”姜离被跳到肩上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来接我的？” “想得美，我……我饭前散步。” “哦——那散完步，今晚要吃几条鱼呢。”姜离一眼看出她的口是心非，懒得去戳穿她。 “两，不不不，三条！” “一条清蒸，一条红烧，还有一条片生鱼片？” 听他这么说，墨归的哈喇子差点没滴下去，收了收，听到最后一条生吃，连忙摇头。 “生鱼片就算了，还是烤。” “好，依你。” 心满意足的墨归摇了摇尾巴，鼻尖轻嗅却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像是装满青蛙的水缸，又像是腌制了许久的咸鱼。 “来之前你吃了什么。” 墨归闻遍他全身，嗅到嘴边才发现，那股味道竟是从他嘴里散发出来的。 “嘿嘿！牛杂汤，还挺好喝的，下次我打包点给你带过来。”姜离只以为她嗅觉灵敏，闻到了牛杂汤的味道，顺势道。 “你确定，好喝？” 墨归没喝过他口中的牛杂汤，自然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只以为牛杂汤跟她之前闻到的螺蛳粉，臭豆腐，榴莲那样。 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 “那当然，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了。” 第12章 美味十足的牛杂汤 姜离吃到好吃的，扬起嘴角跟她说了一路，毕竟活了这么久，他还真没喝过那么好喝的汤。 墨归虽然不太能接受那股味道，但瞧他说的开心，用爪子捂住鼻子后也就这么忍了。 走着走着，忽然竖起耳朵动两下，侧目扫向身后，瞄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随他怎么跟踪，敢动姜离一下，她不介意让他们尝尝自己的厉害！ 蔺九一直跟到天门街，扫了眼入口处的告示牌，瞬间攥紧戴着半截皮手套的右手。 其他先不提，凭什么这小子就能随意出入三青阁，还天天围着七爷转？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都有三年零196天没见到七爷了，而姜离那小子…… 蔺九越想越气，尤其是在被一只猫威胁之后。 他发誓，以后要是真到了非得杀姜离的那一步，一定得先揍他一顿解解气才行。 刚踏进三青阁，姜离无端感受到一股怨念，身体不由地抖了两下，关门之际探出头左右看看空无一人的街道。 是他的错觉么？ 为什么总感觉有人正死命盯着他。 “姜离，快来煮鱼，红烧，清蒸，炭烤！” 厨房里，墨归两眼放光地坐在冰箱门前，好似美味大餐就在眼前，一个劲儿地呼叫他。 姜离顺势关上院门，认命地走到比寻常一间卧房还要大的厨房，熟练地宰鱼，清洗，开火，浇油…… 来了两个多星期后，再次回忆起七爷当初所说的工作要求，姜离只觉得自己上当受了骗。 他现在不能说跟账房干的活计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半点关系，而且已经从一个打扫卫生的变成了专门给猫做饭的，厨子！ 不是说厨子不好，但这跟一开始说好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趁着给墨归在院里烤鱼，姜离适当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再怎样，他也不能一直在这儿给墨归烤鱼不是，总得给他找点正经事儿做。 在他凑近自己之际，七爷却连忙用手捂住口鼻，对他露出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 “你吃了什么。” “牛杂汤啊。” 再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姜离赶紧伸出手朝手心哈了口气，难道他嘴里还有牛杂汤的味道？ “牛杂汤？我看你是吃了螺蛳粉加榴莲。” 七爷蹭的起身回屋。 那抹嫌恶的表情，令姜离颇有些不知所措。 不应该啊。 那碗牛杂汤明明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味道也很好，怎么到这位眼中却完全变了？ 他又多哈了两口气，始终没闻出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墨归，真的很臭么。” 他欲哭无泪地转向蹲在炭炉边的猫，见她迟疑着点了下头，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 他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啊，就一小碗牛杂汤和一碗面。 牛杂汤…… 很快，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喝了那碗香气扑鼻的牛杂汤后，被七爷嫌弃了。 既然七爷和墨归都觉得臭，那他和其他客人为什么会觉得那碗汤十分美味？ 难道店老板在汤里加了些什么！ “把这个喝了。”进屋不到半刻中，七爷托着一碗茶送到他面前。 姜离犹豫片刻，赶紧接过去，将一盏茶咕咚两三口喝下，清茶过喉，喉间残留的牛杂汤味瞬间消散。 墨归这时凑近了再闻，已无任何味道。 “这是什么？” 姜离喝完茶，使劲哈气闻手中的味道，仍和方才一样闻不出半点异味，但既然墨归说味道散了，大概是真的没有了。 七爷重新躺回摇椅，轻抬眼帘，淡扫了他一眼，“只是普通的绿茶。” 泡茶用的水，则是刚从水井中打上来的。 “普通的绿茶？” 仅是普通的绿茶就能让异味消散？ 正想问出这句话，突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这里毕竟是天门街，就算是再普通的茶水，那也不是其他茶楼可比拟的。 不过…… 那碗牛杂汤又是怎么回事？ 咚—咚—咚— 将近八点，一道突兀的敲门声骤然打破这一瞬间的寂静。 “预约的客人来了，去开门。” 听到敲门声，七爷总算舍得从摇椅里起身。 “将客人带到二楼第三间茶室来。” 吩咐了一声，不等姜离前去开门，原本还在院子里的人，背着手上楼。 “这家茶楼居然还有客人？” 真是活久见。 姜离边低声嘀咕，边打开门栓，从内拉开门，抬头就见一上了年纪的男人满眼焦急地候在门外。 “七爷现下在么。”男人见他来开门，错愕一瞬，很快平复下来，低声问道。 姜离点了下头，赶紧侧身让客人进门。 方才还坐在炭炉边啃鱼的墨归，也早在客人进门前老老实实地窝到一旁，只在人路过身旁之际，无声打了个哈欠。 只是没等她打完哈欠，鼻尖微嗅，嗅到这位客人身上有些之前在姜离身上闻到的味道。 这种特殊的味道，姜离倒是并未发现，依言领着人来到二楼。 三间雅间，唯独靠近西侧的一间开着。 他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进”后，推开门请客人入内。 老实说，他甚少来二楼，更不知道原来每间茶室的装扮皆不相同。 初次来此，进的是一间熏着淡香，颇具古典气息的茶室，而眼前的这间却显得格外单调，桌椅也多是外面就能买的到的。 “七爷您好，我姓温，是黎先生介绍来的。” 黎先生？ “姜离，去沏茶。” 不等他再听点什么，就见七爷找了个借口将他打发出去。 姜离也算识趣，知道这只是为了支开他，退出茶室带上门，再也没回来过。 不过他倒是有些在意客人口中的那位黎先生，莫非这位黎先生，就是传说中的“赞助者”？ 姜离的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就算是问墨归，也是徒劳，吃完最后一条鱼后，墨归便趴在院子睡了。 —— “您的意思是，您儿子天天去那家面馆？” 温良华满脸愁苦地点点头，他从前也没有注意过这些，更不知道儿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去那家面馆的，只是听儿媳说儿子近些天有些反常。 回来的晚也就罢了，也不再在家里吃饭，一问就说吃过了，可这人却见天地消瘦下去，如今就只能躺在床上靠吊瓶度命。 饶是如此，还想着出去吃面。 “面？” “准确的来说，是面馆里的牛杂汤。” 七爷瞬间眯起眼眸，接二连三的听到牛杂汤，想想也知道，两者之间必脱不了干系。 “您也去了那家面馆？” 温良华微愣片刻，垂下头点了点。 出现这种事，又听说儿子愈渐消瘦与一家面馆有关，他自然是第一时间去那家面馆调查。 一开始，也并没有往别处想，满心只以为是那家店在牛杂汤里下了什么药。 可当他去喝了一回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并没有任何让人上瘾的成分。 “您觉得不好喝？” “也不是不好喝，但也不至于到人间美味的地步。”老实说，那家面馆的牛杂汤，甚至还没有他在其他店喝的好喝。 “冒昧问一句，您儿子今年多大了。” “28。” 28…… 姜离22，两个觉得牛杂汤好喝的都是青年，而这位温先生却觉得口感一般。 倘若事实真如他所说的这样，不得不说，那碗牛杂汤还真会挑人。 专门挑年轻人。 “既是黎先生介绍您来的，这件事我便接下了。”七爷说着，将桌上的一纸合约推上前。 他这是正经买卖，签下合约了才好办事。 等到茶室传来轻微声响，七爷打开门了，才见迟迟没有送茶来的姜离匆匆赶来。 他莫不是以为自己刚才是有意将他支走的？ “温先生，你也曾喝过牛杂汤，为保安全起见，还是喝了我这杯茶再走。”七爷使了个眼色给姜离，这回他可别再会错意了。 送走好不容易上门的客人，回头对上七爷，姜离就知道自己搞砸了。 茶楼的客人，他居然连杯茶都不给人家上。 “姜离，明日再去你今天去的那家面馆，给我带一份牛杂汤回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合约，正要离开，突然转过身又重复了一句。 “记住，是带回来，不是用肚子装回来。” 姜离知道他这是记着方才没给客人倒茶的事，立即绷紧神经，像是被委托了什么重任，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随即就想开口提一嘴他今天去医院的事，谁知七爷吩咐了一句就走了，连个眼角都没给他留。 果然，还是在生气方才的事啊。 “墨归。”他哭丧着脸，找黑猫求救。 七爷不会要扣他工资？ “你怕那个老妖怪做什么。”她以前就没见七爷亲自端茶给客人，想必这次也定不是因为这件事。 十有八九，还是因为黎先生。 那人惯会给他找点事做，这不，迁怒到无辜的姜离身上了。 一听她张口闭口的“老妖怪”，姜离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生怕一不小心被七爷给听见。 “要说，咱以后背着说。” 墨归眨了眨眼，转瞬变成人挂在他身上，原以为他会向之前七爷揍她的时候那样，毫不犹豫地站在七爷那边，没想到…… 姜离也有蔫儿坏的时候嘛。 第13章 背叛的友谊 翌日下午，好不容易跟导师磨完开题报告，计算着时间，姜离收起书包离开宿舍。 走出校门，骑上路边的共享单车，抬头就见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个长发白裙的女孩儿。 “姜离。” “认错人了。” 姜离骑着自行车，面无表情的路过。 女鬼：…… “你一定是姜离。” 微怔片刻，女鬼赶紧追上他。 “都说你认错人了。”姜离碾了碾牙，猛蹬两脚，开始加速。 她找上自己做什么？他又帮不了她，就算有什么冤屈，也得去找个有能力的不是。 “不会认错，沈潇潇跟我提到过你。” 十字路口处，姜离骤然捏住刹车，跟在身后的女鬼差点没直接冲出去。 “然后呢，你到底为什么找我。”提及沈潇潇，姜离就想起了昨天在医院看到的一幕。 她跟沈潇潇应该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又为什么要去缠着沈潇潇。 “是沈潇潇害死了我。” 看到信号灯变绿，姜离猛吸一口气，再次蹬起自行车，“且不说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找我也没用。” 谁说鬼话就一定是真的，他就见过满嘴谎话的小鬼，害的他被老头子满院子撵。 再说了，那些罪魁祸首都已经被警方逮捕归案，她就算有怨气，也该去找那些人作祟才对，而不是去找自己的朋友。 “如果我说是沈潇潇叫那些人伤害了我，你信么。” 临近医院附近，听到这句话，姜离再次刹停。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件事是潇潇做的？ 不，绝对不可能。 潇潇就算有些任性妄为，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呵！你们果然都不信。” 女鬼看到他眼底的诧异和不可置信，一双漂亮的眼睛慢慢变得空洞无神，她早该知道，任凭谁都不会相信，她最好的朋友竟会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 可事实就是如此！ 就是她沈潇潇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些人凌辱。 女鬼失望至极，不等姜离再开口，转瞬消失，而在她消失的刹那，身上的白裙逐渐染成绯色。 姜离内心挣扎许久，最后停下车脚步一弯，拐进了医院住院部，一口气上了7楼，直到704室门前方冷静下来。 虽然一直告诫自己鬼话不可信，但一听到女孩儿坠楼的事与沈潇潇有关，他还是忍不住想来问一问。 如果真的有关，哪怕是为了女孩儿能够得到安息，他都希望潇潇能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 去自首。 站在门前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叩响了房门，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请进”，握着把手推开门。 此刻，沈妈妈恰巧出去了，病房里就只剩一个刚清醒过来的沈潇潇。 “姜离！你是来看我的么。”沈潇潇靠在病床上，见是他来了，眉眼微弯，带着点高兴。 病床旁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他昨日带来的果篮。 “身体好些了么？” 沈潇潇放下手机，笑着点了点头，“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想起他昨日来时看到的，姜离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皱了下眉头，昨日瞧着还挺严重的，怎么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潇潇，我前几日看到了一则新闻。”姜离试探着将小梦的事说出来，眼尖地发现她的脸色有一瞬间变了，只是那个瞬间太短，只眨了下眼又恢复成原先的样子。 “那个女孩儿，以前好像是你们高中的，你……认识么。” 话音落下，病房里就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静的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沈潇潇也在这时彻底变了脸，再次开口时的声音明显上扬了两个调。 “当然认识，那是我们班的班花赵梦。你也看到她跳下去的样子了？是不是很丑？” “真是丑死了。” 那一刻，姜离骤然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句话竟会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冷。 真冷。 寒意浸透全身。 像是坠入了冰窖。 “潇潇……” 瞧她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原本不信女鬼那句话的姜离开始动摇。 如果她真的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潇潇，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沈潇潇就只是笑，没有再说话。 “现在你总该相信了！” 白裙渐染鲜红的赵梦游离在窗外，死死盯着床上的人，满眼睁的通红。 要不是沈潇潇那个好母亲在枕下压了张符，她现在就能立刻进来弄死她！ “沈潇潇，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赵梦飘在窗外不停叫嚣。 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友瞬间分崩离析，成为死敌。 姜离望向窗外，试探着握住笑个不停的人，哪怕再次触碰，也只能看到赵梦死前最后一幕。 “潇潇，如果你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去自首好不好。” 她还年轻，还有重来的机会。 如果她去自首，赵梦看到她对自己的悔意，也许能放下恨意，轮回转世。 要不然，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变成厉鬼了。 沈潇潇的眼神愈渐空洞，看着他满脸地不解，“我为什么要去自首？我什么都没做错啊。” 她猛地推开姜离，像个疯子，突然开始狂笑不止，很快，整间病房就只剩她凄厉刺耳的笑声，听得姜离赶紧捂住耳朵逃离。 那人绝对不是他所认识的沈潇潇，绝对。 他眼中的沈潇潇明明是…… 直到出了医院大门，姜离都还未从这件事中缓过来，完全无法想象从前那个，虽然有些执拗却有情有义的沈潇潇会变成这样。 但他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什么也帮不了，唯一能帮得了她们的，就只有……七爷。 对了！ 他去找七爷不就行了。 姜离暂时将这件事压在心底，离开医院走两步来到雾气熏天的面馆。 彼时，面馆里的人不算少，姜离特意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来吃面的都是些年轻人。 “老板，打包一份牛杂汤。” 他径直走到点餐台，哈了口热气搓手，再次闻到牛杂汤的味道，肚里的馋虫又被勾了上来，但一想到墨归和七爷的话，又连连摇了摇头。 “今天怎么不在店里吃了？”店老板手脚麻利地给他装了一碗，不以为意地问道。 姜离却是心中一惊，愣了片刻，笑着挠了挠脖子，“老板的牛杂汤实在是太好喝了，我带回去给哥哥也尝尝。” “哦，那感情好啊。对了，你哥哥多大了？” “……27。” 听到他哥哥才27，店老板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装好汤递给他。 “要是觉得好喝，再来啊。” “一定，一定。” 姜离付了钱，提着袋子离开。 走出面馆，想起老板意味深长地笑容，寒风拂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奇怪，昨天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店老板笑起来的样子着实有些古怪。 就像是…… 姜离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像谁，只觉得那抹笑容十分眼熟，感觉不久前曾见到过。 目送人走后没多久，店老板倏然落下嘴角走到后厨，方才还在沈潇潇病房窗外叫嚣的赵梦就站在一口大铁锅前，神情呆滞地握着铁勺搅和浓稠的牛杂汤。 “再有两天就要完成了。” 店老板毫不怜惜地拎起她的头发，伸出粗大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这可是他精心培育的食物，一定能成功。 —— 姜离将牛杂汤带进三青阁，刚打开盖子，嗅觉灵敏的墨归连忙捂住口鼻，退到角落差点越墙逃离。 “赶紧盖上，盖上。” 这味道也太臭了。 如果说墨归觉得臭，他还可以理解妖和人闻到的味道或许不一样，但看到七爷也离的远远地，他就知道这碗牛杂汤十有八九是真的有问题。 “果然如此。” 七爷瞄了眼那碗汤，果真如他想的一样，“这汤是用尸体的一部分作为底料，再加上九个死了超过三年的老鬼熬煮而成，怪不得开在医院附近。” 就算从尸体身上偷取一部分也无人察觉，再加上医院里的鬼魂甚多，随便找一找，都能找到死了三年以上的。 食材都不难弄到。 姜离听他自言自语这么一句，脸色瞬间青绿交加，想起自己居然还曾喝过一小碗，赶紧捂着嘴蹲到墙角。 先让他吐一吐再说。 “为什么要煮这种东西？” 给他们吃这种东西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难道仅是吃起来香，好赚钱？ “既然专门卖给年轻人，理由自然就只有一种，吸收阳气。” 至纯阳气加上戾气极重的厉鬼，对于修鬼道的人或是百鬼王来说，都是绝佳的滋补食材。 七爷双手交叠，不时拨弄着拇指，思忖片刻，拿出手机随手拨出个号码。 电话响不过三秒，对方便接了。 “通知所有在永溪活动的人，百鬼王现身了。” 这种迂回的做法，不太像是修鬼道的人所为，他们也不敢在永溪市内光明正大地开设店铺，唯有百鬼王才敢干这种事。 “地点……”他回头看了眼姜离。 “长，长青路有福面馆，济生医院北大门西侧第四家。”被墨归推了两下反应过来的姜离立即道。 通知下去后，七爷随即挂断电话。 “您刚刚说戾气极重的厉鬼也是食材之一？” 来不及多想，姜离赶紧将今天遇到赵梦的事告诉七爷。 虽说不一定是赵梦，但他在医院看到的幽魂里，就属她戾气最重了。 那女孩儿本身就够惨的了，要是再被当做食材，岂不就跟魂飞魄散一样，再没有转世的机会了？ “七爷，咱们赶紧走。” 他不问也知道，百鬼王应该很厉害，这么厉害的鬼自然得请七爷出面。 “走？不过一只小小的百鬼王也需要我动手？” 姜离：？？？ 为什么他好像听出了一丝高傲的语气，那可是百鬼王诶，他长这么大就见过一只好么。 第14章 差点KO 七爷显然对这个百鬼王不感兴趣，续了杯热茶，继续慢条斯理地品茗。 见他仍盯着自己，喟叹一声解释： “要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要我出面，那其他人也就不用讨这碗饭吃了。” 他这话说的极其傲气，却也是事实。 而且之前就有人在他面前提过，说要给小辈表现历练的机会。 如今机会他给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可是那个女孩儿……” “姜几道应该告诫过你，鬼话不可信。再者，如果你那个学生当真参与了，你觉得警方会查不出来？好歹对警察有点信心好不好。” 姜离也不是不信任警方，可不管赵梦还是沈潇潇的反应，都表现的太过诡异。 他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学生不是那种人，眼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不得不这样去想。 一旁的墨归，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化身成人走到姜离身边，伸手点了点他的肩膀，待他转过身，指向眼睛。 他的眼睛既然能够看到鬼怪生前最后一幕，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还能看到更多？ 如果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也就不用在这儿继续跟七爷耗着了。 “我今天试过。” 他在医院的时候，试探着握住了沈潇潇的手，结果除赵梦跳楼那一幕外，什么也没看到。 姜离说着顺着，神情逐渐萎靡，墨归也跟着耷下了耳朵，回头再一看七爷，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这家伙又在装深沉，帮帮姜离能少块肉是咋地。 接收到墨归愤懑不已的眼神攻击，七爷无奈放下茶盏，扶额染上一副他很不情愿，但看在他们的面子上，还是勉强出手的样子。 “既然真这么在意，明日我亲自去一趟。” “谢七爷。” 方才还情绪低落的人转瞬弯起嘴角，回眸对墨归眨了下眼。 “先别谢我，这个忙我是可以帮，但以后，不要事事都来依靠我。” 姜离闻言转瞬敛了眉眼，如果他有能力，这话不用七爷说，他也不会贸然来求助他的。 “从前，姜几道只愿你做个平凡普通的人，但眼下，你的眼睛已经变成这样，想必日后遇到的事也不会少，我便勉为其难教你几招击退厉鬼的方法。” 姜离猝然抬头眨了眨眼。 他没听错，七爷愿意教他？ “随我上楼。” 他愣了片刻，满怀激动地跟上，径直跟着人来到之前摆阵的那间小房间。 七爷随手指向右侧架子上满满两排册子，“以后无事就到这里来看看，静心养神，先提高注意力和专注度再说。” 既然姜几道什么都没教，那自然得从头开始，第一步便是抛开杂念，尤其是看这些册子的时候。 等到注意力有所提升，之后再开始教一些简单的防御咒法也不迟。 人不能一口吃成胖子，修炼也同样如此。 “你就先在这儿看。” 七爷说着，拢上门离开，走到楼梯口便被墨归拦住了去处。 “你是真心的？” 墨归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深表怀疑，这家伙真有那么好心？ 虽然知道他其实也不愿有一天对姜离兵戎相向，但像现在这样主动去帮姜离，也不大可能才对。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理由。” 哪怕是他的奢望，也希望姜离有一天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去行事，这样一来，他或许也不用再拿起刀剑对准他了。 “七爷，下次我再也不叫你老妖怪了。” “……呵！老妖怪？” 姜离抱着晦涩难懂的《易经》边挠头边看的时候，就听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道凄惨的猫叫声。 七爷，又在虐猫了。 —— 临近七点，正在学校食堂吃面的蔺九，刚插起一筷子面，就见手机上发来了一则消息。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放下筷子，随手抱起一旁的黑色头盔大步离开。 “你的面……” “给你了。” 许聿再抬头，人已离开食堂。 “奇怪了，那什么机车俱乐部，连吃个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姜离忙也就算了，蔺九又不靠打工赚钱，怎么也这么忙。 坐他旁边，一勺一勺加着辣椒油的林知白，笑着眯了下眼，“没准儿啊，是去拯救世界了呢。” “噗——” 听到这句中二十足的话，许聿差点没将嘴里的面条给喷出来。 就蔺九那副谁欠他钱似的样子，拯救世界？ 毁灭世界还差不多。 七爷的消息发布半小时内，活动在永溪各区域的人皆朝着长青路济生医院方向赶去。 临近医院，隐约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所变化，面馆老板顿感不妙，立即驱逐所有客人关闭面馆，抱着即将完成的食材第一时间逃离。 等到蔺九和其他人匆忙赶来时，有福面馆早已关了门，店内像是许久不曾有过生人的迹象，桌椅上遍布灰尘。 蔺九漫步转到后厨，摸了摸灶台，却尚留余温。 看样子刚走没多久。 他们这些人是从三面包抄而来，那只百鬼王唯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 蔺九离开面馆，转身望向身后的医院，下意识握住绑在右侧大腿上的猎枪。 眉眼微转，大步走进医院。 飘在医院里的幽魂，打眼瞧见他，快速逃离，等他走后又探出头来张望。 道士怎么会突然来这儿？ 是来抓他们的？ 蔺九在医院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住院楼，站在楼前眯着眼抬头往上瞧，隐约可见楼顶天台有一簇深紫色的暗光。 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啊。 他啪嗒一声打开暗扣，掏出随身携带的短管猎枪，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坐着电梯直达最顶层，走楼梯上天台，屏住呼吸握住连接天台的门把手悄悄转开。 打开一丝门缝就看到，百鬼王正用力捏着之前曾从他手中逃脱的那只厉鬼。 “放开她！” 他快速打开门，抬起猎枪进行射击。 一连三发用黄符包裹着的子弹，却尽数被那人脸怪身的百鬼王稳稳接住。 “就凭你，也想抓住我？” 百鬼王彻底撕下面馆老板的脸皮，露出一张散发着恶臭气息的鬼脸。 六只眼睛同时朝他看过来，一股恶寒顿时笼罩过全身，压制的他几乎动弹不得。 这就是百鬼王真正的实力？ 蔺九咬紧牙关，试图冲破笼罩着的威压。 如果连百鬼王都收拾不了，何谈追上七爷，更别提其他的了。 想起之前那只猫对他的蔑视，蔺九在强大的威压下，气的缓慢抬起猎枪艰难地射出一发。 那一发，直接打在了百鬼王的右手臂上，吃痛一瞬，百鬼王松开了右手，被他紧握的幽魂也趁势快速逃离。 眼见美味食材就这么落了空，百鬼王怒气大甚，瞬间拉长手臂掐住人的脖子，将他半拎起身。 “你放跑了我的食物，那就你来当我的食物！”百鬼王伸出舌头舔着转了一圈。 他还没尝过道士的味道，一定很美味。 蔺九此时被他掐的脸色发青，更别说扣动扳机了，眼见百鬼王张大嘴，准备一口吞了他，握着猎枪的手彻底失去力气。 他就这么被吃了么。 七爷…… “你也想抓鬼？” 年仅七岁的蔺九握紧拳头，满眼兴奋地点了点小脑袋，“抓鬼很帅，跟七爷一样帅。” 话刚说完，轻松收拾完一只百鬼王的七爷转身蹲下，伸手覆在了他头上，“抓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旦开始可不能半途而废。” “蔺九一定能坚持。” “那好，记住你说的话，等你成年那天，七爷送你件礼物。” 猎枪即将脱手之际，回想起幼时，七爷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蔺九再度抓紧猎枪。 方才都是远距离射击，所以才给了百鬼王反应的时间，那么这回抵着他的喉咙，倒要看他还能不能反应过来。 蔺九艰难地睁开一只眼，危险面前，整个人反而愈发兴奋。 抬起猎枪，直接对准百鬼王的嘴。 机会只有一次，他得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然而—— 就在他抠动扳机的刹那，其他人闻声赶来，哗啦一声打开了门。 百鬼王眯了眯六只眼睛，直接将他当做暗器朝匆忙赶来，尚未做出反击的人扔过去。 被抛出去的那一刻，百鬼王也趁势抱起身旁的锅跳下天台逃离。 —— “七爷也真是的，墨归好歹是个女孩子，怎能动不动就揍她呢。” 这下好了，气的直接跑了出去，还让他去找。 姜离走在天门街上，边找边低声吐槽。 出门没走多远，一眼看到杂货铺里单手撑着脸靠在柜台上的狼人，心下莫名一紧。 狼人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先收一收那哈喇子啊。 姜离总觉得七爷是故意为之，明明狼人每回瞧见他都恨不得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去，还非得让他在营业时间出门。 他打着哆嗦挪步到隔壁的包子铺，看到马妖好歹没那么害怕。 “请问……墨归有没有来过这儿啊。” “墨归？”马妖整理了下笼屉，抬起蹄子摩挲着下巴，“她没来过，你要是想找她的话，最好去狸花亭，这个点，她十有八九会赖在那儿。” 马妖给他指了条通往狸花亭的路，沿着大路一直往东走，绕过烧烤店拐进小巷，出去就能看到狸花亭的招牌。 姜离闻言道了声谢，眸光里瞥见杂货铺里的狼人特地探出头来，赶紧挪开视线，头也不回地往东走。 待走过马妖所说的那家以卖鱿鱼为特色的烧烤店后，右转拐进小巷。 墨归当初带他逛的时候，只沿着大路逛了一圈，天门街中的小巷却是一条都没进来过，恰巧他又没带手机出来，乌漆嘛黑的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好在巷道不算长，走了约莫两分钟就能看到出口处的光亮。 想必那就是狸花亭了。 安全踏出巷道，姜离刚准备松口气，一道人影兀的横倒在眼前，吓得他立刻后退半步。 透过狸花亭前投射过来的亮光，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 蔺九！？ 第15章 毒舌VS腹黑 倒在地上差点失去意识的蔺九一眼瞟到姜离，瞬间恢复清醒，迅速将脸埋在下面。 “你认错人了。” 姜离：……我还没说话呢。 “是么，既然认错人，那就没办法了。”姜离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跨过，径直走到路对面的狸花亭。 进去一问，墨归果然在这儿。 “姜离~我就知道只有你心疼我，你看七爷把我打成什么样儿了，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老婆，有老婆也得被他给打跑了。”墨归见他来接自己，委屈巴巴地趴在桌上诉苦。 头一抬，脸上显眼的一个乌青。 那个老妖怪，都不知活了千八百年，居然还死不承认。 倒在巷口的蔺九：不准诬蔑我七爷！ “好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之前都跟她说，就算要说也得在背后偷摸说，千万别让他听见，结果她转眼就给忘了。 偏偏七爷记上了仇，听她说一次打一次，半点没留下手。 作为一个卑微的打工人，他能怎么办。 得罪不起老板又撬不动同事，只得好脾气地劝着，真不知道在他没来三青阁前，这一人一猫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难不成七爷每天跟只猫打架？ 想想那种画面，姜离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嘴角。 待墨归主动变回猫跳到他怀里后，听着她对七爷的种种吐槽离开狸花亭。 正欲穿过小巷回去，看到依旧躺在巷口挡道的蔺九，方想起他来。 “他怎么躺在这儿了？” “可能……这里比较舒服。” “喂！” 蔺九恶狠狠地看向准备再次从他身上跨过去的姜离，没完没了是。 对此，姜离也表示很无奈，谁让他正好挡在了入口处呢。 不从他身上跨过去，难不成飞过去？ “看也知道我受伤了，难道不该将我扶起来么。” “抱歉，我眼瞎。” “你！” 还记得大一刚入学的时候，蔺九就曾这样对他，现在风水轮流转，也该他走走运了。 蔺九还想开口，一见他怀里的黑猫朝自己狠瞪一眼，“真”弱小无助的人只得暂时压下憋屈，艰难地开口：“麻烦你，扶我一下。” “这还差不多。” 姜离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是看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嘴硬，纯粹想气气他而已。 要是真不想管，方才就从他身上再跨过去了。 他将黑猫放到肩头，弯腰去扶趴在地上的人，等将人扶起身来才发现腰侧竟溢出了一大滩血渍，他这是跟什么怪物殊死搏斗去了？ “你……没事儿。”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么。” 姜离猛吸一口气，要不是看他伤的不轻，铁定再让他躺回地上去。 这毒舌的老毛病改不掉了是。 “我看他中气十足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事，既然死不了，姜离我们走。” 墨归就看不惯他跟姜离大呼小叫的样子，特地往他伤的腰窝子里踢了一脚，疼的蔺九冷吸了口气，再不敢多话。 他倒是忘了，这只猫有多护着姜离。 “你们要带我回三青阁？” 眼见不远处就是三青阁了，蔺九突然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他现在这副惨状，哪还有脸去见七爷。 “你要想去医院也没问题，关键是你现在走得出天门街么。” 天门街内没有药店，更没有医院。 就算要送他去外面的医院，也得先回三青阁拿手机才能去打车，否则靠他一路搀着去？ 他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蔺九还能不能坚持。 “怎么？怕见到七爷？” 墨归瞧他到了三青阁外开始畏畏缩缩，就知道原因出在了哪儿，无非是不想让他敬爱的七爷瞧见他现在这副惨样儿罢了。 拜托。 命都快没了，还怕七爷笑话？ “你走不走，你要不走，我可就再踹了。”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矫情的要命。 墨归不喜欢除姜离以外的人，对他们自然也没有半点好脸色，尤其这人还曾想对姜离下手，她不拦着姜离救他就算是好的了。 蔺九现在使不上半点力气，也不想再跟这只猫多费口水，只得半推半就的被姜离带回去。 刚踏进门，抬眼见七爷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闭目养神，立刻撇开姜离的手，脸上带着不曾有过的恭敬，似乎就连腰侧的伤势也好了大半。 “七爷。” 姜离使劲闭了闭眼，只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才会看到他这位毒舌室友战战兢兢的模样。 “伤了？” 七爷将姜离支出去找墨归后，靠在摇椅上打了个盹儿，突然梦回从前，想起了许多事。 结果梦一醒，一丝血腥气便从门外幽幽传来。 蔺九愧疚难当地低下头，想必七爷现在一定对他很失望。 “那只百鬼王，逃了。” “我已经知道了。” 七爷捏着手机一角轻晃两下。 机会，他已经给了，现在是他们自己没握住。 借着姜离上楼拿药的功夫，七爷侧目瞟了一眼，问：“除了这件事，可曾查到其他的。” “其他的？” “比如说，百鬼王的食材。” 说到这个，蔺九倒是想起了从百鬼王手中逃走的那只女鬼，之前见到的时候还没有转变为厉鬼，不过短短几日却变了样，戾气和怨念也都加深了不少。 七爷抵着额角沉思，等到姜离拿着创伤药下来，方放下手，对两人道：“百鬼王这件事不宜拖久，蔺九，你去跟其他人汇合，务必找到百鬼王的行踪。这一次切勿再打草惊蛇。” 既然他们都不行，自然还是得由自己出马。 蔺九表现的无比乖巧，看的姜离一愣一愣地，严重怀疑这还是不是他那位满脸傲气，毒舌到能把表白对象气哭的那位。 “还有姜离，百鬼王现在最缺的就是厉鬼，你得赶紧找到那只鬼，最好能让她放下戾气和怨念。”只要她的情况减轻，百鬼王自然不会再盯上她。 这世上执念深重的鬼怪不易寻，除非故意为之，不排除百鬼王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否则一个已经死了两个月的鬼现在才化为厉鬼？ “我？”姜离诧异地指向自己，他能怎么让赵梦放下怨恨。 “你不是觉得你那个学生不像是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人么，用你的直觉。” 姜离：……我只是一个卑微的打工人啊。 想到这儿，姜离敛下所有无可奈何，顶着蔺九骇人的视线下凑近了问：“那我这，算加班么？” “姜离！你敢跟七爷讨价还价！啊！！！” 当他粗着嗓门儿对姜离时，一旁的墨归一把抱住姜离拿来的创伤药，死命洒在他的伤口处，疼的蔺九忍不住叫了两声。 随后就见墨归凑到他面前，满脸核善地碾着牙低声道：“下次，你要是再敢大声吼他，信不信我把你舌头给割了！” 刚叫了两声，蔺九赶紧闭上嘴。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朝墨归和蔺九睨了一眼，七爷收回目光缓缓转向来跟他讨要加班费的人，“之前的工作要求里说过，平时要跑外勤。” 姜离满脸笑意瞬间落下，差点被这句话气到内伤，账房跑外勤，不是收账这类的杂事么？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会错了意！ “当然，超出工作时间的部分定会给你另算。” “一言为定。”只要钱给够，别说跑外勤，天天给墨归烤鱼他都乐意。 凌晨三点后，姜离破天荒地与蔺九一起回学校，享受了一把极速飞车的快感。 见那只猫没跟过来，停车后，蔺九顿时又恢复原样，极其冷漠地叫住人。 “别跟其他人说那些有的没的，听到没有。” “你放心，我的嘴一向很牢靠，倒是你，伤势没大碍了？” 当时看着伤的不轻，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蔺九摘下头盔，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同寝室快四年了，还是没摸清姜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明他的态度跟从前一样，现在居然还跑来关心自己？ 是不是傻。 “你放心，死不了。” 七爷那边的药，可不是医院开的药能媲美的。 “你这毒舌的毛病……现在我们好歹也算是有相同秘密的人了，就不能维持一下表面的友好么。” 表面上的友好…… 真亏他说得出口。 “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爱听不听，不听拉倒，赶紧给我滚蛋。” 真是看见就烦。 姜离打开双手，无奈耸了下肩，也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大不了以后要是再遇到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算了。 翌日。 睡够了的姜离写了会儿开题报告，着手开始计划七爷交给自己的事。 现在要想找到赵梦并不难，待在沈潇潇的病房里守株待兔一准儿能找到，但问题的关键是，不仅要找到她，还要尽可能地消除她的戾气和怨恨。 这就有点难度了啊。 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再去找一趟沈妈妈，了解下情况。 潇潇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奇怪，问她什么恐怕也答不上来，如此就得另辟蹊径了。 “姜离，这大中午的，你怎么也往外跑啊。” 收拾了书包正准备起身，就见林知白不声不响地凑到身边，突然出声吓他一跳。 “我……我今天加班。啊！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拜拜。”他特地看了眼手机，说完赶紧溜出宿舍。 林知白一手撑着桌角，侧目扫了眼桌上作废的两张纸，抬起手抵在下巴处，嘴角咧开一丝弧度。 “呵！加班？” 第16章 两极反转 姜离再次提着允许报销的果篮去医院时，病房外，意外看到沈妈妈搀扶着一个老人站在门外，打听之下才知道，这居然是赵梦的奶奶！ 原来自赵梦离世后，赵奶奶就一直由沈家赡养，而且这个提议还是沈潇潇主动提出来的。 得知这件事后，姜离越发觉得沈潇潇不大可能去害死赵梦。 如果说，因为害了人从而产生愧疚，那么将赵梦奶奶接到身边岂不就在时刻提醒着她赵梦的事。 再者，沈潇潇现年还不过十五六岁，哪有如此成熟的心态。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没有做过，赵梦又为何一口咬定是沈潇潇？ 借着赵梦奶奶进去看望沈潇潇的功夫，姜离趁机将沈妈妈叫到一旁，犹豫挣扎了许久，才试探着说出赵梦的事。 沈妈妈初听之下震惊不已，震惊过后神情又慢慢地缓和下来，沉默半晌，叹了一声。 “潇潇病的第二天，有个与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突然找上我，说潇潇其实是被鬼缠身，赠了我一张符，让我放到潇潇的枕头下。” 所以当姜离跟她提及赵梦的事时，她也没那么意外，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也有阴阳眼。 “其实，赵梦应该怪我。” 沈妈妈红着眼回忆着五个月前的事。 那天晚上八点左右，潇潇突然接连不断地给她打电话，说她和赵梦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很害怕。 当时，她和赵梦是分开跑的，跑到一个勉强可以躲藏的草丛赶紧给自己打电话。 接到女儿电话，她自是心急如焚，什么也没想赶着就过去了。 等到过去的时候，等她们找到赵梦，就看到那些人围在她四周。 她死死拉住想要冲过去的女儿，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出声，毕竟那个时间段，周围又没什么人，一旦她们也被发现，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她就和潇潇躲着，眼睁睁看着那一切，直到那些人玩儿完了，走了。 她们才敢过去。 “妈，妈！赶快报警啊！！！” 潇潇跑过去，忙用衣服遮住赵梦满身伤痕，催促着她报警去抓那群畜生。 可她也不知怎的，许是怕赵梦名声受损连累到潇潇，就让两个孩子将这件事压了下去。 为此，潇潇不知跟她大吵大闹了多少次。 也是在那之后，赵梦就因这件事住院了，她家就剩一个奶奶，所以所有的住院费都是她帮忙垫付的。 “我后悔，真的后悔，如果我当时报了警，也许赵梦就不会，也许……” “所以潇潇没有参与过这件事对不对。”姜离掏了掏书包，掏出一包纸递过去。 他毕竟不是警察，事已至此，再去责怪沈妈妈也没用，现在最主要的是让赵梦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沈妈妈抹着泪痕，连连保证：“潇潇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她之前还和梦梦那孩子约定好了考一个高中的。” 没出事之前，赵梦经常去她家，是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姑娘。 是她，是她的一己之念害了赵梦。 “可是现在，赵梦以为是潇潇害死了她。”如果事情真如沈妈妈所言，那就是赵梦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可再怎样也不可能记错仇人才对。 沈妈妈突然握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地道：“不，不是潇潇。你告诉赵梦，是我，是我害了她，你让她有什么冤屈都报应给我，不要害潇潇，不要去害潇潇啊。” 她女儿什么都没做。 啊！！！ 突然，病房里传来一道惊声尖叫。 姜离迅速打开门，就见清醒过来的沈潇潇扑腾着四肢，带动整个床板不停颤抖，吓得进来看她的赵奶奶倒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好在姜离眼疾手快扶住了老人。 就在那一刻，姜离看到身上的白裙已蜕变为红裙的赵梦飘在沈潇潇伸手喊叫的窗外，正死死地瞪着她，原本娇艳的脸庞也已变成跳楼后的模样。 “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直到沈妈妈慌忙喊来的医生给沈潇潇注射了镇定剂后，赵梦方转身飘离。 姜离见状连忙将老人交给沈妈妈，跑出住院部，仰头四看，突然发现屋顶上方似有一块红衣布料。 他想也不想，坐着电梯上去。 “赵梦！” 正当她准备从楼上再度跳下去的时候，姜离喘着粗气一把推开天台上的门。 迎面一股浓厚的厉风。 彼时的赵梦已完全变了样，双目通红，脸上黑筋突起，手上也开始长出指甲。 不好！ 开始厉鬼化了。 “赵梦，潇潇跟你的事没有半点关系，你恨错人了知道么。” “你骗我。就是她找那些人来强女干我的！是她，一定是她！！！” “是谁告诉你的。”姜离忍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恶寒，艰难地举步前行，“是不是有福面馆那个老板。” 那只百鬼王吃厉鬼，然而厉鬼又不是那么容易能寻的到的，保不准就是他给赵梦植入了虚假的记忆。 “你想想，潇潇是你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记得潇潇之前补习的时候问过他，问他有没有共享秘密的好朋友，那个时候，他没答。 随后就听她极其骄傲的说。 她有。 她说那是她一辈子的好朋友。 当时只以为是小孩子炫耀的心理，如今再听，那又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 “是她告诉我的。” 她？ “是沈潇潇亲口对我说的！” 她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那天的事其实是她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要彻底毁了她。 因为她见不得自己因为父母离世，处处受人照顾，更嫉妒自己长得比她好看！ 所以她要让自己下半辈子都活在痛苦当中，谁知道，她最后忍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她骂她活该，笑着骂她。 赵梦说着说着，淌下两行血泪。 “这就是朋友么？” 姜离骤然想起当初在病房听沈潇潇说的那些话，登时攥紧手心。 “那一定不是潇潇。” “那是谁！那你告诉我，是谁！” 还有什么，比从自己信任的人嘴里听到这句话更绝望。 她们到现在还在装好人，连奶奶都被她们哄骗了过去。 “我来告诉你是谁。” 姜离正要开口，一人手执猎枪抵在肩头，不紧不慢地出现在天台入口。 “蔺九？你不是去查百鬼王的踪迹了么。” “查到了。” 随后出现的蔺九举起猎枪对准赵梦，扬着嘴角一侧冷笑不止。 “这不就找到了么。” “你说赵梦是百鬼王？开玩笑呢。” 话音刚落，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天空也隐隐染上了一层红霜。 “他说的，是我。” 一道夹带着女声的男声从赵梦身后异常突兀地响起，未等她转身便被一人死死捏住。 “潇潇！” 姜离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她是从哪儿上来的？那可是大楼外面。 “什么潇潇。她是百鬼王！不，应该说她被百鬼王附身了。” 昨晚，听从七爷吩咐将姜离送回宿舍后，他联合其他人就一直在永溪市内到处寻找百鬼王的踪迹。 按理说，被驱逐的厉鬼，一般很少敢在短时间内再回来，但这只百鬼王偏偏不按套路出牌，直接躲到人的身体里。 “没发现么，整个住院部的幽魂都变少了。” 他不说姜离还没察觉，这么一说，今日好像确实没见到几个。 畏惧这个寄居在人体内的百鬼王，都躲了起来。 蔺九原也只是将信将疑，来到医院，抓住一只逃匿中的幽魂才确定百鬼王当真躲藏在此，后来又见住院部的天台出现异样，这才赶紧赶过来。 百鬼王可不会轻易放跑精心培育的食物，他一定会再来找这只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离直到现在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他身无长处，蔺九又对付不了百鬼王，难道就只能耗着等七爷来？ 等他来，赵梦怕是早就被吃了。 “怎么办？不动手还等他吃了那只鬼再次进化么。”蔺九说着直接瞄准抓住赵梦的沈潇潇，他的枪打不到活人，如今就指望着能一击即中了。 “那你加油。” … “你居然什么武器都没有！”蔺九侧过头，诧异地望着他。 原本还算沉稳的人，一碰到姜离瞬间破防，这就是许聿打游戏时碰到的所谓的猪队友。 姜离张开空空如也的手，瞟向对面，“你就别废话了，赶紧先将百鬼王从潇潇身体里赶出来。” 百鬼王操控着沈潇潇，直接从楼下飞上来，距离天台也就一步之遥。 赵梦是死了，可不能再死一个。 蔺九鄙夷了他一眼，眯着眸对准沈潇潇，砰的一声，子弹径直穿过赵梦的发丝，打入沈潇潇体内。 百鬼王也在那一刻吃痛地从沈潇潇体内离开，在他离开的刹那，一度恢复清醒的沈潇潇双脚不受控制地往后栽。 “姜离！” 沈潇潇望着人大喊。 姜离则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冲到天台边，幸运地抓住她的手。 得了自由的赵梦就围在两人四周，看了看他，又将目光转向即将掉下去的沈潇潇。 “姜离，要是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梦梦了。” “别说傻话，两只手都给我。” 挂在天台外，沈潇潇哭着说起了很多事，“梦梦，对不起，当时我应该拉着你一起跑的。” 五个月，她将那件事埋在心里五个多月，哪怕是赵梦跳楼自杀了，都没跟她说声对不起。 她尝试过各种办法，试着去招魂去解释，可她既没有成功，也没有获得阴阳眼。 或许是快要死了，沈潇潇趁机将心里话吐了个干净。她是羡慕赵梦学习好，长相好，脾气也温柔，可她也知道班里同学之所以对她好，也是因为她早早地就没有了爸爸妈妈。 想想她失去的，沈潇潇也就没有那么羡慕了，更多的则是同情和心疼。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说要一辈子做朋友的人，却间接地害死了她。 “对不起啊，梦梦，对不起。” 沈潇潇望着拼命拉住她的姜离，泪水直接模糊了视线。 飘在她身旁的赵梦看她哭着跟自己道歉，红裙慢慢退白，整个人又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快，快拉她上去！” 第17章 夺舍 恢复原来样貌的赵梦一次又一次地穿过沈潇潇，有心却没有任何力量将她送上去，只能去求姜离。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姜离顶着牙关，冲解开心结，化解怨念的赵梦扬唇一笑，抓着沈潇潇的两只手哪怕已拽的通红，也没有松开半点。 “蔺九，快来帮忙啊！” 仅凭他一个人，又恰逢这种大风天，根本没办法将人拉回来，得有个人帮他才行。 “你以为我不想么！” 脱离沈潇潇的百鬼王眼见自己的食物没了，被彻底激怒，化作一股极强的怨念正缠着他，光是摆脱百鬼王的攻击就已经很费劲了好么。 蔺九朝身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不料却被百鬼王钻了空子，一掌打在胸前，径直朝姜离方向飞过去。 “哎？你看，那在干什么？……快，快去叫人！” 楼下的人无意间抬头往上瞧，见有人挂在了天台外，赶忙报警，叫医生护士赶紧上去。 姜离因蔺九遭受重击，左眼的隐形眼镜顺势滑落，露出那只血滴子般的红瞳。 抓着沈潇潇的手清楚地看到，两个小姑娘躲在被子里有说有笑地看着漫画，聊八卦。 说到好玩儿的事，相视嬉笑。 那一定是沈潇潇和赵梦的过往，美好且值得怀念的。 “那个时候，你其实是在向我求救。” 还记得他去医院看望潇潇的第二天，她特地等在了校门外找他。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想承认那段虚假的记忆，也一直希望自己的朋友并没有害她。 赵梦没有回答，只一个劲地在沈潇潇身边打转。 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意义，现在最要紧的是将潇潇拉上去啊！ 怎么还没人来？ 她瞧姜离的手充血似的红，就知道他也快撑不住了。 “怎么打不开？上面的人，快下来！” “潇潇，是妈妈。不要做傻事！快下来！”沈妈妈的声音混合着医护人员的声音顺风送到姜离耳边。 门打不开。 一定是百鬼王动的手脚。 “蔺九，还活着么。” “……废话。” “我腾不开手，你赶紧打电话给七爷。”这个时候就不要逞能了，赶紧找专业的来。 “你以为我真有这么傻么。”早在他来天台之前，就已经发信息给七爷了。 也不知怎的，七爷却到现在还没现身。 是有事耽搁了么？ 蔺九捂着尚未好全的伤口，勉强撑起身，一鼓作气，迅速转身拉住挂在大楼外的人，扭头看向姜离，“要是百鬼王再次发起攻击，咱们三可就真没命了。” “所以呢。” “所以……一，二，三！” 数到第三声，两人默契十足地使了把狠劲儿，最终成功地将昏迷过去的沈潇潇从楼外拉回来。 “七爷七爷七爷，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出手啊。”清脆的铃铛声不时响起，墨归的烦躁也在瞬间达到鼎盛。 姜离的手都红了。 他和那个蔺九摆明了搞不定百鬼王，七爷为什么还是迟迟不肯出手，非得等到百鬼王将他俩都给吃了才出面么。 “急什么，再让我看看。” “看看看，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你不出手，我就出手了。” 墨归刚想起跳，便被七爷一把抓住尾巴。 “你不觉得这个百鬼王出现的太过突兀么。” “什么意思。” 七爷扫了她一眼，再次将视线放到不远处的天台上，“我怀疑，有人故意放出百鬼王制造这起混乱。” “目的呢。” 七爷抿了抿唇，没有再言。 目的，恐怕待会儿才能知道，所以他现在还不能贸然现身。 住院部天台。 刚将沈潇潇拉回天台内的两人，靠着墙无力坐下。 “真是千钧一发。” 姜离喘了没两口气，突然一股恶寒袭上心头，他缓缓抬头，正好对上近在咫尺的六只眼睛。 “姜离！” 蔺九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伸手将人拉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百鬼王入侵了姜离的身体。 “七爷！” 瞧见这一幕，墨归彻底急了，不等七爷再说些什么，立刻朝着天台方向奔去。 一团墨色云雾以迅雷之姿侵入到姜离体内，刹那，捂着左眼，从地上撑坐起身。 “姜离你……” 站起身的人忽然冲他扬起唇角，蔺九霎时感觉到一股比之前更有压迫感的气息朝着自己袭来，瞬间压制着他站不起身。 而一旁的赵梦则被吓得直接溜走。 “你不是姜离。”但也不是百鬼王，百鬼王没有这么恐怖的气息才对。 “姜离”笑着放下捂住左眼的手，只见那只血瞳此刻正闪动着异样的光辉。 他一步一步，踏碎脚下的地砖朝蔺九走去，每走一步，蔺九便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了似的。 “这具身体不错，我收……” 砰！ “姜离”话还没说完，就被极速赶来的墨归一脚踹到了墙角。 “把姜离还给我！” 角落里的“人”极其缓慢地直起腰身，擦拭了下嘴角的血渍笑道：“我就是姜离。” “呸！不要脸！” “这话我同意，确实是有够不要脸的。” 蔺九难得跟墨归站在统一战线上，一唱一和，虽然他看姜离也不爽，但眼前这个更让他讨厌。 “你们够了！” 得到姜离身体的百鬼王恼羞成怒，眨眼来到墨归面前，正要出手，却反被墨归一个回旋踢狠狠踢了出去，直接飞出天台落到不远处的学校操场上。 念在是姜离的身体，不能让他受太多伤，她还是收点力。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墨归嘱咐一声，不等蔺九再开口，两步消失，在“姜离”爬起身之际，落到操场上。 眼下正值周末，学校也都放了假。 隔岸观火中的七爷抬手打了个响指，一股隐约可见的波光瞬间拢在了整个操场。 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也就看不见了。 做完这一切后，密语传音给墨归，“那边就先交给你了，只要不打死就行。” 墨归动了动迎风微摆的黑耳，抬眼，墨色的眼眸刹那变成淡绿色，不等人站稳再起一脚。 这次，百鬼王倒是学聪明了，立即侧身错开似要撕裂整个空间的旋风。 “墨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姜离啊。” “呸！快别用姜离的声音说话了，我都嫌恶心。” “哈哈哈哈……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动手了。”百鬼王转手握住两只铁锤，迎面朝她砸去。 铁锤落到地上，地面直接塌陷一半。 而墨归却在铁锤落下的瞬间，跃到空中翻了个身，轻松落地后，伸出中指对着人啧啧两声，一脸的不屑。 “你就这点本事了么。” “什么！” “不是会使铁锤么，那就让你尝尝我的猫咪牌铁锤。” 墨归顺势打了个响指，画面陡然一转，“姜离”便莫名进入了一间满是猫咪玩偶的房间。 惊慌之下，连忙后退两步，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猫叫。 一回头，只见占满整个天地的玩偶猫，举着沉重的铁锤朝他砸下来。 只一下就将姜离体内的百鬼王给砸了出来。 “好歹还是姜离的身体，我可不忍心让他白受那么多苦。” 将百鬼王砸出来后，记仇的墨归当场开始报仇，硬生生将百鬼之王消耗的只剩吉娃娃大小。 “咦——好丑，怎么变小了还这么丑。”六只眼睛，还没有吉娃娃可爱。 墨归伸手一握，收回制造出的幻境，再将百鬼王随手往天上一抛，双手合十，啪的一声直接将他拍成纸片随风飘散。 “都变成这样了，就算再努力，也还要上百年。”墨归并没有直接灭了他，一来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矩，二来他现在都打不过自己，还指望百年后再来一次么。 要是个受虐狂，她反正是不介意每百年搞这么个乐子，关键是，他历经百年也得能再度进化为百鬼王才行。 墨归这边几乎算是秒杀，天台上的蔺九全身疼痛不已，听到门外的人准备撞门，也不知该捂哪儿，只得硬撑着去打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潇潇，潇潇！” 开门的瞬间，看到沈潇潇倒在天台边，沈妈妈立马跑上前一把抱住昏迷过去的女儿。 靠着墙角暂时歇口气的蔺九，不经意间抬眸，就见方才逃走的女鬼又回到沈潇潇身边，身上的戾气和怨念倒是变得越来越淡。 姜离那小子，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里，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开了她的怨念。 他下意识握住腿上的猎枪，盯着朝他看过来的女鬼半晌，最终选择松开。 罢了，都已经化开怨念了，他又何必赶尽杀绝。 “是你。” 沈潇潇被医护人员抱走，体力不支的沈妈妈跟在最后，方看到靠在墙边的人。 她还记得，前几天就是这位赠了她一纸黄符，说来，当时还没好好谢谢他呢。 “谢谢你救了潇潇，谢谢。” 蔺九愣了一瞬，立即抽回被她握住的手，错开目光，蠕动了两下嘴角摇头：“你要谢的不是我，是……姜离。” 他极不情愿地说出那个名字，但没办法，事实就是姜离成功地让女鬼放下了怨念。 “那也要谢谢你。” 蔺九心中突然咯噔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接碎了，包裹着他的冷漠也慢慢散开。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说谢谢，还挺不好意思的。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妈妈着急女儿，匆匆几句，道了声谢后离开，待她走后，蔺九独自坐在天台角落，笑的异常满足。 “中彩票了？” 墨归双手微握，搭着两侧脸颊坐在天台上晃着腿，看他一个人在那儿偷着乐。 “要你管！” “你再说一遍！” 蔺九的声音瞬间矮了一大截，低声嘀咕：“再说就再说，真以为我怕你啊。” “当我听不见是么。” 墨归放下手，从天台一跃而下，吓得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不禁缩了缩脚。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姜离呢。” 第18章 独有的，孤立 墨归歪头看向他，满脸诧异地眨了眨眼，“怎么，你关心他？” “谁，谁关心他啊，我是怕百鬼王用他的身体做坏事儿。”蔺九的脸登时黑了下去，磕磕巴巴地赶紧解释。 “这不还是关心？” 蔺九：……当我刚才没问。 墨归连晃两下尾巴，就喜欢看这些人哑口无言的样子，心里贼舒坦。 她怎么可能再将昏迷的姜离带回来呢，自然是先送回去疗伤了。 至于这个人，他爱走不走。 彼时，天边的红霜彻底退散，墨色沾浆的幕布缓缓拉至上空盖住，晶莹雪花随着寒风自由飘荡。 一围着红色围巾的人站在凄清的桥边，口中呼出的白气转瞬吹散在风中。 被墨归拍成纸片的百鬼王顺风落到人玉白的手中，正欲开口，刹那便被人碾碎成沫，扬下即将冻结的河里顺水下流。 “姜离，下次我们再一起玩儿。” “也别下次了，不如现在就先跟我玩一玩。” 自言自语一句，转身正要离开，一道无甚感情的声音随风传来。 回头就见一墨色长衫的人捏着几乎透明的丝线朝他走来，而丝线的另一端就连接着他刚捏碎百鬼王的手掌中。 桥上的人不慌不忙地扯断透明丝线，扬唇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七爷，我们下次再玩儿。” “我出面，你觉得你走得掉么。” “七爷是想替姜离报仇？您怕是找错对象了。” “别跟我耍嘴皮子。” “晚辈没有。只不过天色已晚，七爷要是再不回去的话，那被送回三青阁里的姜离……” 一股暴风雪迎面拍打在脸上，七爷捏在指尖的丝线瞬间缠住他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将其割下，然而流下来的却只是一滩尚未融化的雪。 掉在地上的头颅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哈哈两声，“没想到七爷也会被这么拙劣的演技给骗到，看来也没那么厉害么。” “只不过是会制作傀儡，就觉得自己无敌了？” “那倒不是，这也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小的恶作剧罢了，哪能比得上七爷，您可是……” 不等雪人把话说完，七爷上前一脚，直接踩扁了那堆雪。 与此同时，刚写完开题报告的人指尖微顿，扬唇笑了。 七爷，我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姜离。 日后再会。 他笑着按下关机键，长按三秒，屏幕瞬间熄灭。 … 糟了。 方才写完的开题报告……好像没点保存。 直至凌晨，出了趟门的人方返回三青阁，推开门，迎面一只猫便撞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下一秒，墨归变成人，虎着张脸，双手叉腰质问。 等她从医院回来就没见到人，出事的时候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让姜离一个人待在三青阁里，他的心可真大。 “我有必要一一向你汇报？” 七爷心情本就不好，刚回来就被她一通逼问，面瘫脸彻底冻成了冰块脸。 “今天这事，是极端派的人干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特地离开三青阁了。 七爷没有正面回答，只问：“姜离怎么样了。” “我下手轻，吃了药就恢复的差不多了，现下正睡着。” 墨归倒是有一答一。 老老实实地回答完后，才意识到被他带跑偏了，连忙摇头，几次张口，最后说出的话却变成了，“你们人类的心思还真是复杂。” 七爷就算不明说，她也知道是哪些人干的。 墨归转身跃上三楼，跑进最东边的一间屋子，守在昏睡的人身边，盯着人忽而凑近了极小声地问：“姜离，要不，我帮你杀掉那些人。” 只要他想，她现在就能杀了他们，以后也就没那么多破事了。 熟睡中的人没有回答，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地渐好后，浮浮沉沉地飘荡在梦中。 七爷就倚靠门外，良久，抬脚离开。 “七爷，姜离的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听说此次事件是极端派所为，我们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 “各位，我想请教各位一个问题。”木制长桌尽头，稳坐首位的七爷双手交握，不时转动交叠的拇指，一句话就令房间内的人尽数安静下来，皆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和极端派，究竟有何不同。” 话落，屋内鸦雀无声。 众所周知，极端派为斩杀妖魔无所不用其极，而他们与那些人的区别就在于对待妖魔精怪的态度，也正因如此，才会有天门街的存在。 他们的目的是共存，而不是将任何一方逼至绝境。 “七爷的意思我们都懂，但姜离是唯一特殊的存在。”当初就该在他出生之际先下手为强才对，这样也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如履薄冰的局面了。 “真是的，姜几道究竟在做什么。” 不少人又纷纷将矛头对准了姜离养父，但凡他能教姜离一些防御咒法，姜离也不至于被只鬼轻松破了封印啊。 “出了事就将过错推到姜几道身上，各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可是你们竭力反对姜几道教授咒法的。” 说什么，千万不能让姜离学习咒法，万一学成之后反过来对付他们可就麻烦了。 现在可好，按照他们的要求，作为普通人长大了，又来说姜几道的不是。 “当初是当初，当初……”是有保护神一直保护着姜离，可谁知那位忽然间就不见了。 这刚消失没多久，人便出了这种事。 “现在多说无益，好在姜离现下还算安全，对面的目的也已试探出来，各位还是各司其职，管理好自己门下的事。” 七爷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想起方才的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继而瞟向跟过来的蔺九。 “谁让你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七爷，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他真看住姜离，想来封印也不会破了。 “眼下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你也无须太过自责。” 哪怕他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也难保其他人不会使出什么损招。 毕竟除了极端派，还有个更棘手的存在，蔺九他们根本对付不了。 “先回去养养伤。” 蔺九闻言，头一次忤逆了他的话，“七爷，我想变得更强。” 通过这次的事，他彻底明白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跟百鬼王相比，他往日抓的那些鬼完全就是小儿科。 而就是这样一只差点让他送命的百鬼王，却能被只猫轻松制服。 他不甘心。 更不想让七爷再独自背负“杀了姜离”这件事。 “变强？蔺家不是给了你最优质的资源么。”蔺家也算是一大家，而蔺九又是天赋较高的那一类人，他还想怎么变强。 “可是……”任何优质的资源都比不上得七爷亲自教导啊。 “这件事我不能贸然答应你，你若真有想法，先与蔺家诸人道明白后再来。” 万一交由他教导后，蔺家人突然找上门来，他可没那么多闲工夫与那些人斗。 “……是。” 听七爷这么一说，蔺九就知道基本没戏。 虽说他们这行，人人都敬着七爷，但也因为他几乎比肩神明的本领，人人也都畏惧着他，继而孤立他，让他独自管理着整个天门街。 让他看似高高在上，无人敢惹，实则却都背对着他越走越远。 众氏族已经近乎将七爷推到了妖魔之中，让他日日与妖为伴了。 他想，恐怕真到了要七爷动手杀姜离的时候，那一日也将会是七爷的死期了。 所以他才更想尽快强大起来，强大到无需七爷再动手。 所有的事，他来做。 作孽，屠戮……皆由他来。 “早些回去，天门街也快关了。”七爷随手端起胖头鱼驼来的茶盏，仰头望着夜空，赏满天飘雪。 屋外的落雪下了一整夜。 翌日清早，姜离闭了闭眼，从梦中幽幽转醒，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而眼前却不是上铺的床板，倒更像是个女孩儿的房间。 衣帽架上大喇喇地挂着一件黑白运动服，屋内的小沙发上还置放着云朵形状的抱枕。 他疑惑地眨了两下眼，低头就见被子下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动着动着，一双黑色猫耳就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像是没睡醒，扒拉着他靠过来。 软乎乎的小手伸过来，吓得姜离立刻弹跳起身，连着退了七八步，直到撞上衣柜方停下。 “墨墨墨，墨归！” 他怎么会在墨归的房间，刚才不是在医院天台么，还是说他现在还在梦中？ 姜离用力捏了下脸，刚睡醒没什么力气，但依旧能感觉到一丝疼痛。 所以—— 他跟一只猫睡了！？ “大清早的，好吵。” 墨归顶着满头乱发，彻底从被子里爬起身，松松垮垮的睡衣歪了一角，露出一小截白润的肩头。 见她身上还穿着衣服，姜离狠松了口气，顺着衣柜滑落，坐在地板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我把你搬来的。” 七爷才不会好心动手呢。 “你？” 不是说姜离不信，只是稍微想想她拖着自己的画面，作为男性的尊严就全都给丢光了。 “对了，百鬼王……” “已经被打跑了。” 墨归见他没有多问，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姜离并没有被附身后的记忆，要是知道自己将他压在地上揍，一定会气的再不跟她说话了。 “是七爷。果然，抱大腿还是有用的。” 墨归一听他认为是七爷打跑了百鬼王，倏然竖起耳朵，从床上跳过去，指着自己急道：“是我，是我！是我打跑的。” 七爷都没出手好么。 第19章 礼物 墨归气的恨不得竖起尾巴，下一秒就见姜离伸手过来，覆在她头顶摸了摸。 霎时，气急败坏的情绪平复下来。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他只记得将沈潇潇拉回天台后，抬头看到六只眼睛的事，这么一说，还真是多亏了她及时赶到。 墨归顺势耷下耳朵，享受着头顶的抚摸，眯着眼道：“不用说谢，应该的。” “那可不行，再怎样也得送你件谢礼才是。” 听到有礼物，墨归的耳朵动的更欢快了，瞬间就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一把抱上去。 “礼物，礼物！最喜欢姜离了！” 大清早就被吵醒的七爷，睁着惺忪睡眼倚在门口，斜看向坐在地上的一人一猫。 这是……在做什么。 安抚住开心不已的猫，休息了片刻，姜离遂离开三青阁返回学校。 迎着不甚浓烈的阳光伸懒腰。 “姜离，昨天的事看到了么。” “昨天？” 回到宿舍，许聿一个侧身，拿着手机歪到他身旁，边滑动边道：“昨天啊，那个济生医院又有人跳楼，现在都冲上同城热搜了，你不知道？” 姜离瞟了眼手机上的内容，看到当时被拍下的照片，不禁呛了一口空气，接连不断地开始干咳，随即将手机拉近，点开照片放大。 好在拍的照片像素并不高，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个人影，放大后就更看不清了。 姜离这才放下心，狠松了口气。 “姜离……手。” 直到耳畔传来一道略痛苦的声音，姜离方回神，赶紧松手道了声抱歉。 “我说你小子，手劲儿怎么这么大。”许聿收回手坐正身体，连揉了两下发红的手腕，从前怎么不知道他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手劲儿很大？” 姜离对自己的力气一无所知，只是看他露出的一截手腕红了大片，尴尬不已地挠了挠脖子，紧接着又道了声抱歉。 好在许聿也没有太过在意，揉两下便不了了之，紧接着又跟他唠起其他的事。 “对了，你昨晚怎么也没回来。” 蔺九没回来，他也没回来，宿舍里就剩他和林知白两个人。 那家伙，昨晚写完了开题报告没保存，烦躁了一整晚，就差杀人了。 “我……”提到昨晚，姜离倒是想起了蔺九，早上在回学校之前，还听七爷说他住院了。 “唉！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凌晨的时候，蔺九跟人飙车，一个打滑飞了出去，恰好就飞到了我面前，虽然他平时是挺讨人厌的，但看当时那个情况，我这么讲义气的人怎么能不管对不对，所以我就送他去医院了。” 阿嚏！ 阿嚏！！ 阿嚏！！！ 躺在病床上的蔺九莫名其妙地连打三个喷嚏，打的侧腰伤口差一点崩开。 娘的！到底是哪个孙子在背后说他坏话。 “姜离，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重义气，所以之后你一直在医院照顾蔺九？” 许聿听着听着总觉得他是在编，但一看他真诚的眼神，七八分怀疑又慢慢减淡了两三分。 要是一切真如姜离所说，他倒有些佩服他了，毕竟蔺九以前对他的态度委实不算好。 “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作为兄弟也该去看看他，对不对，林知白。”他回头望向后桌试图找寻未保存文档的人。 林知白单手撑着脸，视线微转，表示不想说话。 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也就拿来唬唬许聿这种人。 不等林知白开口拒绝，姜离赶紧拦下了热心肠的许聿，解释： “这事你们就别掺和了，你也知道蔺九那人最好面子，要是被人知道他飙车打滑飞了出去，估计以后都没脸回来了，还是我去。” 晌午，吃过早午饭后，姜离当真去医院看望了住院中的蔺九。 但是在那之前，还先去了趟704室，恰巧在门口遇到出来打开水的沈妈妈。 “您说什么？” “等潇潇出院之后，我就去自首。”沈妈妈一夜未眠，思来想去觉得，是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害了赵梦，现在哪怕是为了女儿，她也必须去赎这个罪。 “你要是看到赵梦，请你告诉她，潇潇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是我，都是我的错。” 姜离张了张嘴，没有擅自开口，只是在沈妈妈自责不已哭红了眼的时候递上一张纸巾。 待沈妈妈稳定情绪了去打开水后，敲响704室的门，推门进去，沈潇潇已完全清醒过来，赵梦就飘在她四周。 如今没有了百鬼王附身，沈潇潇也再也看不到那个曾对她满怀恨意的幽魂。 姜离找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两人都没有开口，彼此享受着独属于这一刻的宁静。 凛冽寒冬里刮来的风，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户，像极了之前被困在窗外的赵梦狠狠拍打窗子的声音。 姜离看两眼收回视线，视线无意间扫到一旁的垃圾桶。 一张黄符被撕成了两半。 “骗子。” 直到靠坐在床上的沈潇潇，望着窗外低语一句，方唤回姜离的注意。 “什么？” “我说，你这个骗子。” 听到骗子一词，姜离不知怎的骤然攥紧了双手。 还记得前不久，沈潇潇曾问他，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那时，他摇头回答的异常坚定。 姜离缓缓松开握紧的手，一如从前笑着承认：“是啊，我就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她在么。” “嗯。” “那你帮我告诉她，对不起，还有……奶奶的事让她别担心。” 姜离望向飘在她床前的幽魂，伸手摸了摸捂着眼低泣不止的小姑娘。 “她也有话要告诉你。她说，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值了。” 听到这句话，沈潇潇突然哭的很大声，歇斯底里，哭着说对不起。 打完开水回来的沈妈妈见女儿又哭了，连忙扔下水壶跑过来抱住。 姜离趁势离开。 “姜离，”哭红眼的沈潇潇抬头，边哭边笑：“谢谢。” 与此同时，飘在她身边的赵梦也微微俯身，无声一句多谢。 姜离带上门，隔绝屋内的哭声，抵在门口站了会儿，抬脚离开。 —— “按理说事情基本上也算是了了，赵梦为什么还不去投胎转世啊。” 从沈潇潇的病房出来后，姜离依言去看望蔺九，最终在病房室里找到了人。 这家伙，还挺有钱的嘛。 “也许，她是想守着那个好朋友。” “像这种游魂，你们都不管的么。” 蔺九啃了口坑坑洼洼的苹果，高傲地瞥他一眼，“要是什么都管，岂不是要累死。” 他们只负责那些对人类产生危害的厉鬼好么。 姜离长哦一声，算是长了见识。 从前不知道，原来死后，还可以在亲近的人身边停留许久。 “你不知道？”蔺九满眼诧异地转过头，那位传说中的姜道长，这些年来到底都教了他些什么。 “这又不是常识，我又何必非得知道。好了，看也看了，我得走了。” 之后还得给墨归买礼物去。 得知他要给那只猫送礼，蔺九极其轻蔑地扫视他一眼，“你这么穷，能送什么好东西。” 那好歹是只实力强悍的妖，一般东西恐怕入不得她的眼。 姜离只笑了笑，起身时拨开一根香蕉直接往他嘴里塞，“你放心，再穷，买鱼的钱我还是有的，不劳您费心。” “你，嗝儿，你就，嗝儿，你就送条鱼啊！” 一口气吃完整根香蕉，蔺九就算没被噎死，也得被他这种行径给气吐血。 “这难道不好么？她是猫，送鱼不是件很正常的事么。”姜离本意就是到水产市场选条最好的鱼送给墨归，想必她一定很开心。 “你要是送了，我敢保证，她一定会将那条鱼砸你头上。” “那要不要来赌一赌。” “好啊，赌输了，从这儿跳下去。”蔺九极其自信地指了指窗户。 他要是自己作死，跟他们可没关系。 姜离虽然很想硬气地说出那声“好”，但仔细想想又总觉得他在诈自己，敛下眉眼微转，猝然携一抹笑意，好脾气地问：“那你觉得送什么比较好。” 毕竟他能想到的，除了鱼，也就木天蓼，猫薄荷一类的东西，但那些又不能吃太多，唯一安全的就只剩下鱼了。 “我觉得……”蔺九说一半突然停住。 奇怪，他为什么要告诉姜离。 送鱼给那只猫被嫌弃了，不正合他意么。 最好让那只猫就此讨厌他才好。 “我觉得鱼挺好的，你就这么送。” 当天晚上，等姜离到了三青阁后，墨归立即迎上前在他身边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没找到他给自己带的礼物后，耳朵顿时耷了下去。 “姜离，礼物~” 她说的极其委屈，虽然一开始很想姜离把自己包装成礼物送给她，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退而求其次，能够送她一条鱼也挺开心的了。 可是现在看来，他好像完全忘了。 “周末的时候要不要出去逛逛？耳朵，能收起来么。”他点了点软乎乎的猫耳，惹得那双耳朵忙往后缩了缩。 其实离开医院之后，姜离思来想去也觉得，既然是第一次送她礼物，肯定不能太简单。 那么—— 如果不将她当作猫，仅当作普通的人类小姑娘的话，大概带她出去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墨归登时瞪大双眼，激动不已地踮着脚，“你要带我出去玩儿！” “嗯，快过年了，顺便送你件新衣服。”这总比送条鱼好，这下墨归也不会…… “墨归？不想出去么。” 见她愣在原地，姜离狐疑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如果不想出去，他再去想其他礼物。 “出去！出去出去出去！”墨归高兴地踮着脚，转身一蹦一跳地跑到七爷面前使劲嘚瑟。 她要跟姜离去约会啦！ 第20章 约会 七爷面无表情，看着在他面前嘚瑟的猫，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如果可以的话，七爷要不要也出去逛逛。” 姜离一句无心之言，惹得一人一猫同时朝他看去，前者略有一丝惊诧，后者则带上了满脸的哀怨。 这可是她跟姜离的约会。 “周末我有事，要出去。”七爷睨了眼即将炸毛的猫，婉拒了他的好意，顺带又加上一句。 “不可以预支工资。” 最后一句，令姜离不免抽搐了两下嘴角。 他是那个意思么。 因沈家此次出了事，想必沈潇潇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姜离也就顺势辞掉了家教的工作，从匆忙赶回来的沈爸爸手里，得到了一整个月的工资外加谢礼。 带着墨归玩儿一天，至少不成问题，何须再去预支工资。 —— 临近周末，为了能抽出一整天的时间，姜离紧赶慢赶地赶在天黑之前完成了开题报告。 晚六点，夜色下沉的厉害。 姜离吃完晚饭，便赶紧收拾书包去天门街。 走到空旷的十字路口，眼见绿灯亮了，缩着脖子以抵挡寒风，老老实实地沿着斑马线走到路对面。 刚走到三分之二处，一道刺耳的急刹声兀的闯入耳中，姜离侧目一瞟，见两道远光灯远远地闪了两下，身体比脑子还要快一步的朝前跑去。 只一步，差点就被那辆闯红灯的车给撞了。 他两腿发软地瘫坐在地，头一抬，缓慢停下的车再次启动，扬长而去。 我去！ 闯红灯，还肇事逃逸！ 这他能忍？ 姜离当即掏出手机拍下车牌号，甩两下破了层皮的手掌，从地上撑坐起身。 “真怂。” 未等他起身，远处又驶来了一辆黑色机车，径直在他身边停下。 刚刚出院的蔺九，扣开头盔后出声嘲讽。 姜离十分淡定地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闻言反而一点都不生气，甚至是笑着道：“我就是个普通人，当然怂啊，哪像您那么有本事。” 有本事，他不也在医院躺了那么些天。 蔺九被他这一句呛的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疾驰离去。 以为他特意停下来就会载他一程？ 哼！想得美！ 姜离无奈叹了一声，随即抬头望向路口处的违章监控，毫不犹豫地选择报警。 “这么说，那个人酒驾？” 包扎好伤口，做完笔录，直到八点半，姜离方匆匆赶到三青阁，好歹解释了几句他迟到的原因。 七爷却懒得听他说这些废话，又或者听了也不会多问，反倒是墨归缠着他问了许久。 “听警方那边的说词，好像是这样。” 醉驾逃逸，没逃多久就被抓到了。 “明知道是犯法的事，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些人都是傻子么。 姜离停下清点茶叶库存的动作，略思忖道：“这就像街对角的狼人大哥，明知道不能吃人，还是会照样对着我流哈喇子一样，侥幸心理作祟罢了。” 觉得就算犯了事，别人也许不会知道，也许能瞒天过海，也许什么事也没有，也许…… “他敢吃你，我剁了他！” 墨归听不出他的意思，只知道对面那只狼，皮又痒了，怒气登时冲上心头，似要透过木门将那只狼给抓过来撕碎。 “比如，比如，我打个比方而已。”姜离赶忙安抚住她。 虽然狼人总是摆出一副想要吃他的样子，但也没有真的咬上来。 就拿前天来说，路过杂货铺的时候，还顺手给他递了根烟。 他虽不抽却也收下了。 墨归易怒易暴躁，却也极好哄，两句话就安静下来，化作原形跟在他身边继续转悠。 “咦？今天来客人了？” 正清点库存之际，姜离陡然发现从未打开过的红茶罐被人开了一个角。 “嗯，上回来的那位客人和黎先生来了。” 百鬼王的事了结之后，温良华的儿子和其他曾在面馆喝过牛杂汤的客人，身体也都陆陆续续有所好转，这不，带着礼金上门道谢来了。 “黎先生？” 再次听到这个姓氏，姜离再也没办法装作不知道，扭头问道：“这个黎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又或者，他真的是人么。 “不过一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而已，以后有机会，你一定会见到的。”墨归不愿多提其他无关重要的人，一心扎在明天的约会上。 掏了半夜的衣柜，衣服更是换了一套又一套。 “七爷，你说我是穿这件，还是穿，这件。”墨归将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拎到人面前，看的人眉头微跳。 这是在跟他玩儿“找不同”的游戏？ 七爷跟她也算生活了一段时间，知道不得到答案，这只猫不会罢休，便随手指了一件。 指向左边，墨归放下左边的衣服，抱着右手上的绒边小礼裙欢喜地跑进房间。 七爷：…… 合着跟他反着来就对了是。 “姜离，你又要去找工作了？” 吃完午饭回宿舍，许聿见他冷不丁换了件不常穿的深色大衣，揉了揉眼睛有些意外。 “不是，我……出去逛逛。” 许聿十分冷静地哦了一声，待人离开，迅速趴到阳台往下瞄。 这小子，谈恋爱了。 还出去逛逛？ 哪回出去见他特地换衣服的。 姜离也太不地道了，谈恋爱也不告诉兄弟一声。 “噢——林知白，快来看！”他赶忙朝身后招了招手，只见走到楼下的姜离正跟一个女孩说话，瞧侧脸好像是大三的那个校花学妹。 他们……不会是在一起了！ 许聿抱住脸，作出一副世界名画的表情。 哦！no！！！ “你想什么呢，那个女生怎么可能看得上姜离。”林知白斜靠在阳台上，侧目看过去，说出的话简直只能用杀人诛心来形容。 姜离虽不是什么绝世帅哥，长得也还算不错，怎么到他嘴里就跟没人要了似的。 然而没过多久，楼下两人没说两句话分道扬镳，瞧着一点也不像热恋中的小情侣。 许聿见状依旧半信半疑，姜离更是被突然找上来的人吓了一跳，看到地上投射的影子，方后知后觉眼前的女孩儿是人。 这也难怪。 像她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可不会随便找上自己。 “你是姜离？” “啊嗯，有什么……” “你是在三青阁工作。” 姜离缓缓攥紧手心，没有再答。 “我叫黎暖，日后请多关照。”长相艳丽的女孩儿一句话，说完有礼貌地点了下头，大步离开。 光是那浑身散发出的自信，就不是普通女孩儿能媲美的。 她居然知道三青阁！ 黎暖，黎？ 黎先生！ 想起墨归昨晚的话，姜离猛地回头，眼前却早已没了女孩儿的身影。 这个黎暖和黎先生应该是有点关系，否则，她又怎会知道三青阁的事。 “姜离~” 墨归穿着一身绒边小礼裙，加了件斗篷式的短外套从远处跑到云中路口，头上的黑色猫耳也已隐藏起来，瞧着就像个十五六岁的人类小姑娘。 她特地在姜离面前转了一圈，再抱住他的胳膊，从昨天晚上开始，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衣服，很漂亮。” 姜离挠了两下脖子，见她撑开裙子转了一圈，开关突然打开，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得到表扬的墨归显然更开心了。 两人一起去了东城，市内最大的购物中心。 周末。 商场里人头攒动。 墨归的出现，却能极快地吸引住其他人的视线。 瞧四周不时投来打量，姜离反而有些不大习惯，更不明白原因出在了哪儿。 直到低头看了眼紧紧抱着他的墨归，扫视一圈后方反应过来，墨归的长相放到人类世界里来说，已经算是拔尖的水准，再加上本身是只妖，无意识地就能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也难怪总有人投来目光。 “渴了么，我去买奶茶。” 商场里的空调开的很足，姜离怕她热，给她摘了围巾，贴心地像是她的哥哥。 “奶茶？” 墨归思忖着摇了摇头，抵着嘴角糯糯地道：“我想吃草莓。” “……好。” 冬日里的草莓，价格极其昂贵，姜离忍痛买了两斤即食的，洗了三遍，坐在休息处给她摘草莓叶。 “墨归啊，慢点吃，不够我再去买。”姜离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眼角却恨不得淌下两行血泪。 两斤草莓，就够他好几天的工资了。 真是失算。 墨归一口一个，边吃边点了下头，随手再拿起一个，冷不丁塞到了他嘴里。 “草莓很甜，一起吃。” 姜离嚼了两口多甜多汁的草莓，一句话不说地继续去摘草莓上的细叶子。 “你看，那边的哥哥对妹妹多好，你怎么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呢。” 墨归正吃着草莓，突然耳尖地听到不远处的休息椅上，一位年轻妈妈正在训斥跟妹妹抢玩具的儿子。 听到那声哥哥，眉眼顿时敛了下去。 姜离才不是她哥哥，是…… 对啊，是什么呢。 墨归顿时没了吃草莓的兴趣，将手里的几颗全都塞给姜离。 “我吃饱了，咱们走。”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整整一下午，看了最新的电影，买了三桶爆米花。 虽然姜离有打算买件衣服作为礼物送给她，但墨归最后却选择了一副喜庆的红手套。 说，这个就够了。 既是她所喜欢的，姜离也就没再说什么。 傍晚，又带着她跟一群孩子坐上了商场外的旋转木马，墨归玩儿的极开心，每当独角兽转到姜离面前时，总能看到她扬起嘴角，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 “姜离，我今天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她抱着从娃娃机里抓到的猫咪玩偶，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要是以后，每天都有这么开心就好了。 “开心就好。” 候在路边的人行道上等绿灯时，走了一下午，腿脚开始发酸不听使唤的人在听到她这句话后满足了。 只要她开心，这半天的时间就没白费。 绿灯亮起，人来车停，姜离拎着吃剩的一斤草莓，以及给七爷带的礼物抬脚准备过马路。 “姜离，可以……牵手么。”走在一旁的墨归用猫咪玩偶挡住大部分脸，歪头望向他。 良久，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墨归放下玩偶失望不已，脚步也跟着慢了下去，可就在她低下头时却看到，右手朝后伸了过来。 她顿时眼前一亮，直接抓住。 “以后想牵就牵，不用问。” 第21章 守门妖 听到这句话，如果尾巴能露出来，墨归觉得她能直接翘到天上去。 果然。 姜离还和以前一样。 心中想法落地，走到路对面后，慢下脚步等她的人骤然停了下来，侧目一瞥，这个时间段竟有个男孩儿在马路边烧纸钱。 “姜离。” 墨归伸手拽了他两下，这里大概只有他们看得到，男孩儿的身边飘荡着一只半透明的游魂。 这只游魂没有任何的戾气和怨念，只是看着烧纸钱的男孩儿止不住地滴泪。 姜离瞧两眼，拍拍墨归的手，拉着她离开，不料没走两步，就被女鬼拦住了去路。 “你们能看见我的对不对！帮帮我，帮我阻止他。” 姜离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低头对上朝自己看过来的墨归，闭了闭眼。 “抱歉。” 他只是看见了，为什么看见了就一定要去帮她。 女鬼愣了几秒，并没有继续纠缠不休，而是返回路口，依旧游荡在男孩儿四周。 ……罪恶感。 如果因他拒绝，女鬼开始发怒发狂，姜离还有理由，但像现在这样不吵不闹，他反而陷入到深深的负罪感中。 往前走两步，狠抓两下头发，转身回到人来车走的路口。 “喂！这里烧纸很危险的。” 男孩儿默不作声，继续烧着手里的纸钱。 很快，路边执勤的交警也走了过来。 “现在正值晚高峰，你已经在这里造成交通拥堵了知道么，赶快走！” 警告一声，见他就跟听不见似的，迟疑片刻，上前将剩余的纸钱抓了过去。 “我的话没听到么！你深夜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现在是晚上五点半。” “你跟他一起的，赶紧将他拉走！” 交警误以为站在男孩儿身边的姜离，跟他是一伙儿的，摆了摆手，紧皱眉头驱赶着他们。 拜托也替他们想想好么。 晚高峰时间段，要是一直这样闹下去，他们要花多大精力去疏通堵住的车辆。 姜离哑口无言，只得先拽着男孩儿离开。 “她是你女朋友。”带离路口，走了百十来米，一言不发的人陡然开口。 借由昏黄的路灯，姜离才算看清男孩儿的脸，极清秀的一张面孔，看着好像跟他差不多大。 “她不是……” “真好，我以前也曾有过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不等姜离解释一句，男孩儿红着眼先低下了头，嗓音转瞬喑哑：“要好好珍惜她知道么。” 姜离朝他身旁抬了下眼，早在触碰到男孩儿的那一刻，眼前就浮现出了女鬼惨死的模样。 “你女朋友她……” “七天前，车祸去世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孩儿抹着通红的眼角，仰头努力憋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是我，是我害死了她。” 一旁的女鬼见状，赶忙凑到男孩儿身边，连连摇头。 瞧这两位的情况，姜离大抵也能猜得出来，估计是男孩儿开车不小心撞死了自己的女朋友，又或者，出了车祸女朋友死了，而他侥幸活了下来。 他承认，这样的事确实很悲惨，但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无法感同身受，更没办法以一个陌生人的立场去劝男孩儿这么快放下。 “我想，她也许从未怪过你”。一句话，已经算是他此刻唯一能转答的话了。 说完握紧墨归的手，满怀歉意地瞥了眼一旁的女鬼，后退一步离开。 “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温柔，还是铁石心肠。”走了没多远，墨归收回视线望向身旁的人，盯着看了许久开口。 在她的印象里，姜离是温柔的，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温柔。 方才那种情况，她以为姜离会毫不犹豫地应下女鬼的请求，现在再看，她似乎从没有好好地去了解过这一世的姜离。 “难道在你眼里就只剩这两种选择了？” 温柔也好，铁石心肠也罢，只不过是根据所处环境来改变的。 他可以对她温柔，因为她没有伤害过他，又曾在百鬼王手里救下了自己。 可是今天这件事，他摆明了无能为力，又怎会贸然去做超出范围内的事。 “你要是在人类世界生活久了就知道了，有些事能做，而有些事即便力所能及也不一定非要去做。” 他初中的时候，利用各种闲暇时间去打零工，社会上的残酷早就经历了个遍。 见识到所谓的人性后，大抵是想挣扎一下，所以养成了多管闲事的习惯，可这个习惯却让他对人或是对自己，越来越失望。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他并不觉得帮助女鬼会是件好事。 “可是——她是让你帮忙阻止那个男孩儿，也就是说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对么。” 姜离脚步微顿，内心挣扎了一瞬，头也不回地带着她回天门街。 那一刻，墨归发现他的神情很奇怪。 也许姜离也在犹豫，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帮。 晚六点半。 姜离和墨归满载而归，回到三清阁却发现，七爷外出仍没有归来。 “你走的时候，七爷有说去哪儿么？” 墨归正戴着买给她的红手套，翻过来覆过去的看，越瞧越欢喜，回来后藏了半天的耳朵像是终于得到释放，露出来动了两下，又两下。 她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但她猜测，估摸着是跟上回那只百鬼王有关。 当时各家都派出了人手想要先一步抓到百鬼王扬名立万，结果别说抓，没死那只鬼手上都算好事了。 协调派的那些老家伙面子上挂不住，就明里暗里地将事往七爷身上推，往姜几道，姜离身上泼脏水。 七爷又是独门独户，纵使那些老家伙不敢甩脸色，也保不准儿合起伙来孤立他。 这样一想，七爷还真是可怜。 当然，这样的事现在还不能让姜离知道。 如今七爷人不在三青阁，但生意还是要做，即便寻常根本没客人，也要敞着门通通风。 所以九点一到，听着院外准时响起的钟声，姜离还是打开了门，开门看到街对角的狼人大哥，身子骤然一紧，又赶紧将伸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天门街内，时间流逝地异常缓慢。 姜离斜倚在门口，视线死角恰巧能看到杂货铺旁的包子铺，每每看到店老板蒸了一笼包子出来换笼屉，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半小时后，一只牛脸人身的妖径直走到包子铺前，姜离才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牛头，马面！ 这不是神话传说中，地府里的公职人员么。 怎么在天门街卖起包子来了。 “哟——牛头来了。” 墨归一手拎着烤鱼，一手端着装满草莓的碗，十分冷静地来了一句，惹得姜离嘴角忍不住抽抽两下。 原来还真的就叫牛头。 那包子铺的店老板就是马面咯。 马面似乎在跟牛头说些什么，边说边朝三青阁方向看过来，看的姜离立即收回视线。 不一会儿，甚少现身的牛头就朝这边径直走来。 “你就是三青阁新招的伙计？” 姜离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小兄弟你别怕，我住在天门街后门，开了家生煎铺子。” 生煎，包子…… 真不愧是兄弟俩。 “您来是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我发现好像有只鬼跑了进来，来跟七爷报备一声。” “七爷今日有事出去了。” “哦——是这样啊，那我就跟你说。这人间的幽魂呢，除非有特准，一般是不能进入天门街的，私自闯入就是偷渡，会被处以重罚。” 经他这么解释，姜离这才发现天门街内确实一只鬼都没有，就只有妖和精怪。 这也难怪，蔺九当初会晕倒在天门街了。 后门有牛头守着，前门有马面看着，那只百鬼王除非是真想魂飞魄散，才敢追着他闯进来。 那么这次，怎么有鬼敢混进来？ “七爷回来的时候，麻烦小兄弟帮我告知一声，牛头在这里先谢过了。”极有礼貌的牛老板俯身作揖，说完大步走远。 “牛头住在天门街后门附近，那里来往的妖较少，也是防御最松散的地方，偶尔就有几只不知死活的想闯进来。”墨归啃完鱼，随手将鱼骨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那些胆大的怕是不知，牛头有多敬业，敢从后门溜进来，就得尝尝他的特殊手段了。 “一般的鬼敢进来吗？”姜离通了风关上大门，同时也隔绝了狼人看向他时流下的哈喇子，转身回到院子，视线瞥向左侧问道。 “一般的游魂怎么可能进来，就只有那些厉鬼，想来动一动天门街的权威罢了。” 墨归捡了两颗草莓塞进嘴里，正好左右两边各一颗，撑的腮帮子鼓鼓的。 说着话，一回头就见有只鬼藏在左侧的假山后，差点没把她噎死。 女鬼见自己被发现了，唯唯诺诺地探出头来，居然就是之前在路边看到的那只！ “方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趁牛头没来赶紧走。”姜离猜测也许她只是误入了这里，好心劝她赶紧离开。 谁知女鬼却执拗地摇了摇头，不比当时，直接朝姜离跪下，“求求你，帮我阻止他。” 再次听到这话，姜离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你到底要我阻止他做什么。” 因女友离世，悲痛不已选择自杀，所以让他去阻止？ “今夜，他要去杀一个人。” 转身去收拾炭炉的姜离骤然回眸，震惊不已地眨了两下眼。 “你说什么！” 杀人？ 她出的车祸，难不成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说的是真的，今夜十二点，就在那个路口，我求求您，赶紧去阻止他。” 第22章 生日，忌日 我们恋爱一周年了。 他说今年过年的时候，要带我回去见父母，说他母亲很想见见我。 那个时候，我开心极了。 我是个弃婴，刚出生，亲生母亲就将我扔进了垃圾桶，是现在的父亲拾荒时捡到了我，省吃省喝勉强将我送上了大学。 张星辰，也就是我男朋友，得知我家的真实情况后并没有因此嫌弃我，相反，还总会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来帮助父亲，帮助我。 他家的家境很富庶，按理说我这样的人是够不到的，但他父母却没有任何的不满，偶尔视频的时候，常对我嘘寒问暖，让星辰多照顾我。 那时我就觉得，我大概是花尽了一生的运气才能遇到这么和善的一家人。 后来想想，果真是一生的运气。 七天前。 星辰生日。 她想，不能总是接受星辰的好意，而且身边也攒了些兼职赚来的钱，就跟他去吃了顿火锅，回去路上买了个草莓奶油蛋糕。 星辰虽责备我乱花钱，但在看到蛋糕的那一刻，笑的很开心。 谁知—— 就在他们过马路时，一辆摇摇晃晃的车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 “他一定是想替我报仇。”女鬼异常肯定。 死后，她晕晕乎乎地飘荡在空中，放心不下的除了育她成人的父亲，就是星辰。 但当她找到星辰时却发现，他在调查当时醉驾的司机，眼底的恨意让她莫名心惊。 她慌了。 她怕星辰为了她做傻事，试着找人阻止他，可她已经死了。 再没人能看到她，听到她的话。 “你是第一个能听到我说话的人，求求你，一定要阻止他，我已经拖累他很久了，不能再让他为了我杀人坐牢。” 女鬼声泪俱下，连着给姜离磕头。 “你快起来，我消受不起。”莫名其妙被只鬼磕头，姜离赶紧侧挪一步错开身。 听着耳边细如蚊蝇的哭声，想起他们同样的身世遭遇，最后还是选择应下了这件事。 “我可以去阻止他，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你要先从这里离开。”一旦被守门的两位发现，她就算有莫大的苦衷，怕是也见不到她那位男朋友了。 姜离敛眸思索一番，眼角里捕捉到一双猫耳，目光幽幽地朝墨归望去，直看的她泛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双手抱住自己。 “别想让她上我的身。” 她的身体，这只鬼可承受不了。 “如此，那就只能上我的了。” 墨归愣愣放下手，刚想阻拦就见那只鬼毫不客气地进入了姜离的身体。 刹那，左眼的血瞳莫名闪动了一下。 “姜离？” “……我没事，走。” 姜离捂着左眼，踉跄两步站稳后，关了灯掩住门准备离开。 “哟！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刚出三青阁，街对角的狼人便探出头来如往常一样跟他搭话，但瞧从门内出来的人，突然间就失去吃他的兴趣。 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鼻子嗅了两下，依旧觉得眼前的人没之前那么好吃了。 “你……” “我说过，要是再想打姜离的主意，我就把你给烤了！”不等他开口，墨归猝然闯到杂货铺前，整张脸恨不得直接怼到他鼻子上。 目光核善地，狼人事后想起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待墨归和姜离沿途走远，嘴里叼着的烟忘了取下，险些烧至滤嘴边。 “这样真的不会露馅儿？” 姜离走了没两步，脑袋便莫名有些昏沉，许是身体里突然进入一个魂体，产生了排斥反应。 “你放心，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大活人身上会藏只鬼。”那头狼只不过嗅觉稍微好了一点，闻出了姜离身上的气息有些杂乱而已，定不会往这方面想。 墨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没走两步，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喂！出了天门街就赶紧给我滚出来，听到没有！” 姜离转瞬带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声音也莫名矫揉造作地细了两分。 “听到了。” 男女混杂的声音传来，墨归一阵恶寒，忍不住抖两下，嫌恶的离远。 “别用姜离的声音说话。” 成功蒙混过众妖的视线，平安离开天门街后，不等墨归催，附在姜离身上的女鬼立刻显形。 咬着唇，满眼哀求地望向姜离。 “姜离，随意离岗可是会被扣工资的。”眼见姜离心软了，墨归赶紧开口提醒。 正要踏出脚的人纠结迟疑了半晌，到底还是选择揽下这桩闲事。 “鬼的事我可以不管，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去杀人，我不能不问。”正如女鬼所言，要是杀了人，那个男孩儿的后半辈子就毁了。 见他就这样跟着女鬼离开，墨归烦躁不已地抓了抓耳朵，无奈轻叹。 虽然之前说的那么决绝，可一旦别人真死乞白赖地求上来，还是狠不下那个心啊。 墨归抓乱耳朵旁的头发，转瞬变成猫跃上姜离肩头跟了过去。 来到之前经过的路口，男孩儿已不见踪迹。 “当初撞死我的是一个官家子弟，出事后花了些钱让一个司机顶罪。”这些是她从星辰调查的资料中看到的。 他要复仇的对象，就是那个罪魁祸首，那人时常会来这附近的会所。 “你知道他想用什么方式报仇么。” 女鬼咬着唇摇了摇头，只是看到星辰没日没夜地调查对方底细，以及眼底掩盖不住的恨意，直觉上觉得他想报仇罢了。 “就这样一直等着？” 女鬼愧疚地低下头，好不容易找到能听到自己说话又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反而不知该如何救星辰了。 这下可怎么办。 “你说的那个官家子弟出入的会所在哪儿。” 女鬼伸手指了个方向，只见路对面不远处，有一座绚丽华贵，如同罗浮宫似的会所。 仅是大门外，就有五六个保安来回不间断地巡逻，如姜离这样的普通人，别说进去，只怕是靠近都靠近不得。 按照女鬼的说法，张星辰家倒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就算想在这个地方下手，也未必进得去。 如此，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在外围埋伏了。 姜离左右四看，见周遭无人，只好先就近守着，看看情况再说。 随他一同过来的墨归本安安静静地趴着，倏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抬起头朝会所方向望去。 七爷在那里。 她收回视线瞥向蹲在树下跟女鬼说话的人，想想还是不说了。 毕竟那里不止有七爷，还有让她十分不喜的几种气息。 一定是协调派的几个老家伙。 “七爷，既然姜离现在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不如还是让我们来接手。” 将他关起来，总好过被极端派的人觊觎。 “你们接手？你们想怎么接手，将姜离这个人也一同封印？” “这是目前最为稳妥的方法，原本，在他出生之际就该这么做的。” 七爷双手交握，听到这句话后，转动的拇指陡然停下，一股强大的威压随之笼罩下来，会议室里的灯光霎时熄灭，众人更是被这股超脱凡人的气息压制的动弹不得。 “要我说，各位还是少说两句。”会议桌外，一人隐在暗下来的房间内，慢条斯理地晃着红酒杯，“七爷也先消消气，大家只不过是怕最糟糕的事发生罢了。” 话落，半晌。 强大的威压方从众人身上缓缓撤回。 房间内的灯再次亮起时。 角落里，一西装革履，年过半百却依旧精神抖擞的人夹着酒杯，满含笑意地朝七爷走去。 随着他越走越近，七爷却兀的起身，顿时没了继续这种无聊会议的兴趣。 “我会履行当初的诺言，也是在姜离暴走之后，如果各位现在就想动他的话，不如就去试试，看看墨归允不允许。”不给这些人再开口的机会，说完径直离开会议室。 “七爷。” 正要坐电梯下去，方才那位两步走来进了电梯。 “七爷莫气，为了那些人，不值当。” “瞧黎先生这话说的，就好像你跟他们不是一类人似的。” “……当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姜离，我就不同了，我比较对七爷感兴趣。”又或者说，对他与姜离之间的事感兴趣。 他为什么如此维护姜离，而且还是从他出生时起直到现在。 念及七爷的年纪，他不会与这个叫姜离的少年从上一世就认识了。 “是么，可我对你们毫无兴趣。” 黎先生：……七爷说话真伤人心。 “对了，小女最近想见见七爷，您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那女儿的心思你会不清楚？” 叮—— 电梯门开了以后，七爷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 “来来来，我们再找个地方，继续喝！” “妈的！谁啊这么不长眼，不知道小爷我在这儿么！” 七爷拐了个弯，迎面撞上一群满身酒气的男男女女，走在最前头的年轻人踉跄着撞上来，七爷纹丝未动，他却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电梯里的黎先生见状忍不住扶额。 哪个兔崽子这么大胆，居然敢在七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凑上去。 “哎？撞了人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 “知道他是谁么，知道他爸是谁么。” “……滚！” “嗨哟，口气还不小，兄弟们给我上，往死里揍！” 第23章 离开也是因为爱你 一阵呜呼哀嚎声传来，黎先生提步上前，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一群人摇了摇头。 果真是群找死的。 “七爷先走，剩下的事交给我。” 话音落下，连个眼角都没给他留的人，直接从倒在地上的一群人身上跨过去，坐车从后门离开。 姜离哈着热气搓手，一直等到深夜十一点，方看到一群人骂骂咧咧地从会所里出来。 与此同时，趴在他肩头充当围脖的墨归抬眼望向身后，三百米外的路边，不知何时停泊着一辆汽车。 她忙用尾巴点了点姜离的脸，示意他回头。 “是星辰！” 女鬼一句话，令身体冷到发僵的姜离瞬间想到了张星辰的复仇计划。 他大概是想用同样的方式撞死那些人。 姜离呼着白气，想也没想立即朝那辆车跑去，一定要在他犯下这件事之前拦下。 “言言，我不会让你白死的。”车内，张星辰紧握方向盘，淌着两行清泪低声呢喃。 出事当晚的一幕幕仍不停地从眼前闪过。 “生日每年都能过，干嘛非得花那许多钱买蛋糕，不去读研究生了？” “每年都有，但今年只有一次啊，去年我就没送什么像样的礼物，今年一定不能再错过了，听说草莓奶油蛋糕很甜喔。” “算了算了，定都定了，下次可不准再这样了。” “好~绿灯亮了，快走。” “星辰！” 刺耳的刹车声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边，如果当时，言言没有推开他的话…… 张星辰攥着衣袖拭去眼角泪痕，计算着时间，发动引擎，踩下离合。 “张，张星辰。” 就在他发动车子之际，迎面跑来一人喘着粗气拦在了未关拢的车窗外。 这人他有印象，晚上才刚见过，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张星辰敛眸掩住眼角下的红痕，伪装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你想干嘛。” 知道他的名字，特意守在他开始行动的时候出现，难道……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姜离拉了拉车门，发现门没锁，在他反应过来锁住车门之前，打开门跳上了即将发动的车上。 “你不能那么做，你女朋友要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伤害自己。” 张星辰登时瞳孔一阵猛缩，死死攥紧方向盘，在姜离再开口前低声怒喝：“你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他害死了言言！” 本来，来年他们就该订婚的。 他们会生活的很幸福才对。 都怪那群畜生…… 气红眼的人缓缓抬头，一只脚伸到了油门上，“我最后再给你次机会，赶紧给我下去！不然，我就拉你一起陪葬。” 反正言言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星辰。” 副驾驶的人突然间换了副表情，满眼不舍地看着他。 “言言……” 飘在一旁的江言不想让他做傻事，更不想让帮她的姜离受伤，不得已只好再次附身。 “不要为了那种人伤害自己，杀了那些人不值当的。” “可是……你是替我死的。” 当时那辆车其实是朝他撞过来的，是言言推开了他，他怎能心安理得地继续活下去。 “如果当时的情况调转，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像我一样做出选择。星辰，我不后悔，所以，不要去做这种事了。”附在姜离身上的江言始终微笑着。 她相信坏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但这个执行人，她不希望是他。 她更希望星辰能好好活下去，去实现生日时许下的愿望。 张星辰死死抵住牙关，看她越是这样笑着，心中的那股恨意便越是磨灭不了。 她不该死的。 “不行！”他摇摇头，无论如何也想让那个凶手付出代价。 不管江言如何劝说，仍选择一意孤行。 然而就在车辆启动之后，两辆拉着警报的警车突然从一旁呼啸驶过，在会所门前堪堪停下。 不过片刻，几名警察便从会所里带出了当初撞死江言的那位官家子弟，以及其他几名闹事者。 透过车前玻璃隐约看到，那位官家子弟的身上挂了彩。 “知道我爸是谁么，敢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爸？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其中一名警察直接将无知叫嚣的人一把推进警车中。 肇事逃逸，找人顶包，现在还得罪了黎先生，就算有人担保恐怕也出不来了。 “你看，报应这不就来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看到这一幕，江言有些庆幸，庆幸在他做出这件傻事之前，有人提前一步制裁了那个凶手。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相比于江言松了口气的心态，看到对方被抓，张星辰反而失落至极。 江言这才明白，让对方付出代价是一回事，星辰走不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撞死对方的同时，也杀了自己，而现在，所有目的全部落空。 “星辰，草莓蛋糕很甜哦。”她笑着说，一如那天晚上临死前的一幕。 张星辰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因这句话再次翻涌，充斥在眼底的恨意全都化作了亏欠和后悔。 见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哭着笑着松开方向盘。 江言见状也彻底离开了姜离的身体。 车内，霎时回归死一般的寂静。 姜离捂着左眼，晃了两下昏沉的脑袋打开车门，在下去之前回头对趴在方向盘上的人道：“带着她的那份好好活着，活着，就是对她最好的回应。” 说罢，下去之后关上车门，任由车内的人好好地大声地哭一场。 “这样就可以了么。” “嗯，这样就够了，谢谢，谢谢你帮了我。”江言道了声谢，魂体开始慢慢消散，似要乘风远去。 “不再留他身边了么。” 经过沈潇潇一事，姜离才知道这些游魂其实是可以留在亲人身边的。 既然她还挂念着那个人，现在又为什么要走。 “他的路还很长，以后一定还会遇到更温柔的女孩儿，希望那个人能让他彻底走出来，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终究是死了，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要是以后星辰真遇到了能让他走出这段岁月的女孩儿，她大抵是做不到现在这样豁达的。 所以哪怕是为了他的未来，她也必须得走了。 江言说完，随风飘散，化作风伴着星辰，似最后拥抱了下对方，便彻底松手。 那一刻，姜离好像明白了。 其实无论离开，还是陪伴，都是他们爱着那个人的表现。 “一路顺风。”他站在愈渐昏黄的路灯下，顺着跑远的风低语一句。 —— “解决了？” 见姜离朝自己走来，将两只前爪揣在身下捂暖的墨归，不禁打了个哈欠。 姜离点点头，用大衣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将她从树下抱起来。 “我们回去。” “七爷要是知道你翘班，指不定气的脸都变形了。” “不会的。” 姜离十分淡定地摇头，出来之前，他将买给七爷的礼物拿了出来。 看在礼物的份儿上，想必七爷也不会多责备他。 但事实证明，他错的很离谱。 回到三青阁，没看到姜离和墨归，七爷本只是有点生气，但在看到铺在摇椅上的加厚绒垫后，整个人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看也没看姜离留下的纸条，直接团成团扔进炭炉中烧成灰。 事后，记姜离旷工一天。 原本信誓旦旦，以为七爷不会罚他的人，为此沮丧了整整一天。 “我都说了七爷实际上很小气，心眼就跟绿豆那么大，现在知道后果了。” 墨归双手叉腰，全然没发现已经走到她身后的人，说着说着更来劲了。 “不过，我看他倒是挺喜欢那件礼物的，虽然嘴上不说，不也照样躺上去了。” “七爷真是闷骚，老老实实地说喜欢又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她摊开双手，无奈摇头。 “是不会少块肉，但是……你会。” 毫无警觉的墨归满脸狐疑地回头，一眼对上七爷的视线，不等他动手，转瞬变成猫跳到姜离身后。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我提醒了，你没看见而已。”方才他使了那么多次眼色，谁让她闭着眼睛背后说人的。 继姜离被记旷工后，那天开始连续三天，墨归的口粮也减了三分之一。 气的她成天跟七爷斗智斗勇，每回必输，输了就跑去姜离面前告状，再不就是到狸花亭诉苦。 久而久之，七爷也不让姜离去接那只屡教不改的猫了，让他一有空就待在三楼的小房间，专心提升注意力。 不得不说，效果很显着。 提升注意力后，姜离发现，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眼下的乌青也在慢慢消失。 明明吃喝都跟从前差不太多，原先有些蜡黄的肤色也跟着有了丝起色。 “难怪古人都想修仙修道，原来还有这用处。”只不过是提升了注意力就有这种效果，要是修了仙，岂不真能永葆青春。 想到这儿，姜离小心翼翼地瞄向躺在摇椅里的七爷，他该不会已经成仙了。 心中的想法刚形成，姜离又赶紧伸手在眼前挥了两下，驱散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要是真成了仙，又何必待在这里。 再者，当今这种社会下，空气污浊，心浮气躁，怎么可能成得了仙。 不可能。 不可能。 “不管你在想什么，收起你的脑洞。” 七爷猝然扫视过来，吓得他立刻敛下所有思绪，跑去开门通风。 结果他刚一打开门，就见蔺九正站在门外，做着伸手敲门的姿势。 “姜离！” 一看到他，蔺九就恨不得碾碎嘴里的牙。 这家伙，居然跟许聿说他是因为飙车进了医院，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他送自己去的。 脸呢！ 还能要点脸么。 第24章 外门弟子 见他怒气腾腾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姜离就猜到肯定是之前在许聿面前胡说八道的事，被他发现了。 侧目瞥了眼院子里的七爷，眼珠子滴溜一转，转瞬扬起人畜无害的笑来。 “是你啊，这么晚了……特地来找我？” 要是来找他，那就可以直接关门了。 虽然说瞎话是他做的不地道，但在那种情况下，他还真想不出其他什么好办法来，想必蔺九自己也不希望背后的身份就此曝光。 “找你？脸可真大。”蔺九斜了他一眼，将人撇到一旁。 只见方才还在门口颐指气使的人，进门后顿时敛下所有气焰，在七爷面前跟只温顺时候的猫似的。 “七爷。” “伤好了？” 见七爷居然还记得自己受伤的事，蔺九就像得到了夸奖一般，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多谢七爷挂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说完，像是知道七爷接下来想说什么，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上前。 “这是祖父给您的信。” 他将这边的情况通过电话告之祖父，出院后就接到了他老人家亲自寄来的信，大信件是给他的，而这封小信件则是给七爷的。 在得知他有意想跟着七爷学本事后，祖父竟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虽说目的不纯，但现在好歹也算是获得了家人许可，这下七爷可不能再将他拒之门外了，再者说，他既能容忍姜离在这里打工，也应该能容下他的。 蔺九像是已被七爷收入门下似的，信誓旦旦地睨向柜台后核对账目表的人。 他在这里，还能就近监视姜离。 简直一举两得。 然而。 在他满心欢喜地以为，以后可以时常见到七爷时，看到蔺老爷子那封信的人，神情却莫名带上了几许嫌弃。 信上的内容大抵跟蔺九表达的意思相差不大，无非是让他收下这个徒弟，但那贼老头儿后面的话总让他有些恼火。 什么叫后继无人？ 什么叫传承香火？ 他还年轻好么。 退一步来说，就算以后真想找人继承衣钵，他也不会找蔺九这么大的后辈啊。 一想到蔺九天天跟他眼前叫他祖宗的画面，七爷顿时觉得心累。 真是个惯会给他找事儿做的贼老头儿。 看完信，随手扔进炭炉烧毁，一手微蜷，不时点两下桌角，面无表情地道：“你是蔺家人。” 短短五个字。 情绪亢奋高涨的蔺九顿时偃旗息鼓。 如今哪怕是祖父已经同意了，也不行嘛。 “你们蔺家的规矩不能丢，以后就做个外门弟子。”额外教他几招倒也不是不可以，正式入他门下还是算了。 他从没有收徒的打算，哪怕姜离，也只不过是随便教几招，让他关键时刻保命罢了。 这样的结果，大家各退一步，对彼此都好。 “是，师父！”虽然只能做个外门弟子，蔺九也挺知足的。 毕竟跟着七爷学本事，那可是旁人三辈子都求不来的事。 “师父就免了，还和从前一样叫我七爷。” “……是，七爷。” 认真核对账目，实则竖起耳朵探听院内动静的姜离，冷不丁听到蔺九唤七爷一声“师父”，笔尖差点歪着在账本上划出一道折线。 这个蔺九，居然是来拜师的！ 那岂不就意味着以后要经常跟他碰面？ 姜离想想，连连摇头，原本打工就挺糟心的了，要是再碰上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人，岂不是更糟心。 “姜离，以后请多指教。” 没能叫一声师父，蔺九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失落地挪开视线，一眼瞧见姜离锁眉摇头的愁苦相，那一点子遗憾瞬间荡然无存。 只要姜离头疼，他就开心了。 “指教不敢当，要是你虚心地问，我还是会大大方方告诉你的。” 原本满脸苦闷的姜离，听到这句幸灾乐祸的话，沉默片刻，猝然抬头扬唇笑道。 想看他憋屈的样子？ 抱歉，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不可能。 “你！脸皮可真够厚的啊。” 顾及着院子里的七爷，蔺九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压低声量，狠狠地剜他一眼。 谁知那人一点自觉性都没有，转了两下手中的笔，浅笑：“多谢夸奖。” 蔺九：…… —— 没人去接，自己又灰溜溜地跑回来的墨归，进门瞧见蔺九，得知七爷破例收下了他，也没多大反应。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 方才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找她！ “小九。” “小九？”蔺九指着自己眨了眨眼。 “不是你是谁，我饿了，给我烤条鱼去。”墨归无处撒气，就将怒火转移到七爷新收的徒弟身上。 他以后要是再敢欺负自己，她就去欺负他徒弟。 “你让姜离烤不就行了。”蔺九来此，是为了跟七爷学些抓鬼驱妖的本事，可不是来给她烤鱼的。 墨归转瞬变成少女，双手叉腰走到他面前，目光极其核善，“你敢不听我的话？” 听出话中的警告，蔺九后退一步瞥向一旁的七爷，他要是拒绝了，七爷帮他的几率会是多少。 想想。 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冒这个险。 万一七爷对自己不闻不问，按这只猫的武力值来看，恐怕到时候十个自己都扛不住她揍的。 蔺九老老实实地蹲在炭炉前，指尖微转，猝然燃起一抹火苗丢进去。 “你烤的这是什么？都烤焦了还怎么吃。” 蔺九怒气值+1。 “不行不行，还没烤熟。” 怒气值+1，+1。 “撒点盐好么。” +1，+1，+1…… “呸呸呸，齁死我了。” “你别太过分了！” 蹲在炭炉前，将自己熏了个乌漆嘛黑的蔺九，扭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真以为他脾气很好么。 “我就算过分了又如何。”墨归直接将手撑在他头上，明明没怎么用力却似有千斤重，见他横了自己一眼，墨色的眼眸转瞬冷下去。 “蔺家会同意你跟着七爷，说到底还是为了监视姜离。”觊觎七爷的能力，想方设法地占为己有不说，还想先其他人一步控制姜离。 蔺家这笔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监视姜离是早就收到的任务，我只是想随七爷学些本事变强而已。”蔺九这下算是明白了她刚才故意折腾自己的原因，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姜离。 但他此次的目的，并不是他。 虽说他是备用的第二把刀，但以他的能力，如果七爷最终失败，想来他成功的几率也不会高。 尤其是上次的百鬼王事件更让他明白，那种喽啰都对付不了的他，更别提做其他事了。 墨归视线下移，审视他许久方将手从他头上挪开，“算了，今天心情不好，不吃烤鱼了。” 蔺九闻言狠松了口气。 老实说闻到烤鱼味儿，他都想吐了。 “改红烧。” …… 因这一句话，蔺九彻底宕机，晕了过去。 凌晨三点，天门街关闭后，蔺九推着机车跟姜离一起回学校。 现在只要指尖稍微上移一点，似乎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别说吃，他现在看都不想再看见鱼了。 想着想着侧目瞟向姜离，想到最后红烧，清蒸，麻辣的三条鱼，倒真有些佩服他。 “嘴那么挑的猫，居然都能被你降服，怪不得她那么喜欢你。” “这没什么，只不过高中的时候在一家海鲜餐馆打过工罢了。” 许是接连看到了他挫败沮丧的样子，姜离的心情莫名很爽，回去路上难得多跟他说了几句话。 这本是他拿来炫耀的话，却听得蔺九脚步微顿，“你高中就去打工了？” “准确来说，是初三。”年满十六了，那些老板才勉强答应让他在店里帮忙。 “姜几道，你父亲他不管你么。” 姜离的身世在整个圈里都不算秘密，但诸如他这样的年轻一辈，最多也只知道他是个孤儿，出生后没多久就被姜几道给收养了，至于其余事，长辈们却总是三缄其口。 听他提到老头子，姜离的精气神一下子萎靡下去，嘴角忍不住抽抽两下，撇着八字眉，笑着说：“他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高中时期打工赚来的钱，除了修补那座破道观外，大部分都给他贴了酒钱，要不是大学之后，有奖学金撑着，他估计连学都上不了。 可即便老头子有很多缺点和毛病，每每看见也都想狠狠揍他一顿，但是…… “我很感谢他，至少，他收留了我。” 姜离用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着极其落寞的话，仅这个恩情，就算老头子再过分，他也认了。 “离离啊，咱这道观又没人来，也不必要花那冤枉钱修了，省点钱给你上学不好么。” “……以后要再这样叫我，欠的那些酒钱我就不帮你还了，就让邬婆婆拿拐杖成天撵着你追。” 他坐在脚手架上，一听他用叠词叫自己，气的挥舞着沾了白漆的刷子朝攥着酒壶喝酒的人甩过去。 左摇右晃，成功躲开白漆墨点的人，仰头哈哈笑了两声，笑他根本打不到自己。 蔺九眼角轻扫，见他说起姜道长时眼底泛起的柔光，没来由的突然涌起一股躁意，随手将一个头盔扔到他手中。 “赶紧走，我还想早点回去睡觉呢。” 相比于风里来雨里去，苦过累过的姜离，他一直都过得很舒心。 可以说在百鬼王那件事发生之前，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家族和睦，父母恩爱，兄友弟恭……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讨厌明明什么糟糕的事都经历过，却依旧能笑出来的姜离。 他坚强的样子，真碍眼。 第25章 打不开的教室 “你这个开题写的很好，数据分析这块儿要好好做，知道么。” 成功通过开题报告这一关的姜离，闻言狠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知道了，多谢老师。” “你这不行啊，改都没法儿改，重新做。”同一间办公室内，靠近阳台方向，蔺九的开题报告被导师驳回重做。 他一回头，见姜离微侧着头朝自己看过来，脸上的淡笑尤为刺眼。 “想笑就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瞧他憋笑憋到不行的样子，蔺九却难得的没有生气。 本来，他也不是学习这块料。 “噗哈哈哈……” 既然他这么说，姜离也不客气，出了教学楼，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你还真够损的。” 一般人这种时候，怎么也得上来安慰两句。 “是你让我想笑就笑的，再说了，我要是一反常态地来安慰你，你信么。” 他要真那么做，蔺九恐怕都要拿出符纸贴他身上驱邪了。 “说的也是。” 说说的没错，但蔺九还是忍不住想揍他一顿，有他这种往人伤口撒盐的么。 “姜离，”二人刚出教学楼，穿着驼色羊角扣大衣的女孩儿迎面拦住去处，“还记得我么。” “黎暖。” 姜离的记性没那么差，上周末刚见过面的人，而且这人还有可能与神秘的黎先生有关系，自然有印象，“有什么事么？” 上次算初次见面，那么这回又打算做什么。 “别这样戒备我嘛，这次来其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黎暖笑语盈盈的，让姜离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帮忙？” “要帮忙，以你黎大小姐的名号，还怕找不到人？”自她出现，蔺九便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巧妙地将姜离挡在身后。 上面有规定，除他以外，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姜离，那她又是来做什么的？ “人，当然是随便找找都能找出一大堆，但那件事却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黎暖依旧满脸带笑，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蔺九对她的态度。 说着，将视线转向姜离，“如果不愿意，那我就只好亲自去三青阁找七爷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姜离基本可以确定她跟蔺九一样，背后都有另一层身份。 既然如此…… “有什么事就直说，能帮的我自然会帮，但有一点，绝不可能。”别说她是校花，就算国民女神求帮忙也得付费。 听到最后一句，黎暖维持在脸上的笑隐约有些绷不住了。 这一个两个的，真是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我们边走边说。” —— 大约是在十天前。 她记得那天，天色阴沉，有云无雨。 下午四点左右，同社团一个大一学妹慌慌张张地找到她，说d栋4楼的阶梯教室突然间打不开了。 这么一件小事，她本以为是教职工锁了门，谁知学妹却一脸煞白地摇了摇头。 因为在那之前，她和另外两名女生还曾进过那间教室，但当她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是出来了，另外两人却莫名其妙地被关了起来。 那扇根本没锁上的门，怎么也推不开。 留在教室里的两人异常害怕，急的大哭，她只好先跑出来找人求救，谁知一出教学楼就遇到了黎暖。 “恶作剧，摆明了恶作剧。”蔺九双手交握抵着后脑，哼笑了一声。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这事啊。 “那不是恶作剧。” 黎暖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当时听学妹那么一说，她当即直奔四楼打算先去看看情况，但当她抵达阶梯教室门前，还未握住门把，就见整扇门隐隐缠绕着几缕黑气。 那种黑气，学妹看不到。 她只得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力量调动到右手，以蛮力撞散那些黑气，门方才打开。 事后，一行人也跟校方反应过这件事，但这种怪力乱神之象，学校又怎可能真当回事，随便一个理由就将她们给打发了。 这件事，将当时被困在教室里的两个学妹吓得不轻，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一人因高烧住院，而另一人则差点在马路上被车撞。 这绝不是偶然。 那个时候，教室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存在。 “你看不到么。”听她说完整件事的经过，姜离满腹狐疑着开口问道。 她既然跟蔺九一样，理应也能看到那些东西，可在她的叙述中，除了缠绕在门上的黑气之外，丝毫没有提及其他。 黎暖因这句话彻底陷入沉默，沿着校园走了小半圈，抬头望天道：“很遗憾，我根本看不到妖魔鬼怪，只能依稀感觉到一丝气息罢了，但当时的那些黑气我是真的看到了。” 她不似姜离蔺九那般，能够确切地看到什么，所以也就没办法在深夜进入天门街，只能像她父亲那样当个辅助。 但她又比父亲的力量稍强些，感知异常灵敏。 “所以我才会找上你。”一来是想认识一下他，二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姜离骤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不知不觉间走到的d栋楼下，从外面看，倒是没什么不对劲。 “你是刻意引我们过来的。” “我想，你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方才她就说过，如果他不同意，自己完全可以去三青阁委托。 到时候，结果还是一样的。 七爷肯定嫌麻烦，让他跑一趟，既然这样倒不如直接找他帮忙。 “你要是给足委托费，我没有任何异议。” 姜离抬脚走进寒风穿堂过的d栋。 临近假期，整个d栋上课的班级极少，更别说是四楼了。 站在有问题的阶梯教室门前，没发现任何鬼怪存在的迹象，姜离犹豫了一瞬，径直走进去。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黎暖站在门口探头朝内看，上次来时察觉到的异样倒是早已消失。 紧随其后进入教室的蔺九扫视一圈，摇了摇头，反观姜离，蹲下身像是捡起了什么东西。 “当时那几个女生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被问到这个，黎暖收回视线，抵着下巴仔细地想了想，“正值周末，她们说来这里自习。” 话落，姜离甩了甩捡到的废纸，最上面两行，写着“是”与“否”。 “这是！”蔺九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神色立刻正经几分，他截下姜离手中的纸，盯着纸上画的圈，眼眸微眯肯定道：“她们在，请笔仙。” “笔仙！”黎暖惊呼一声后，赶忙抱住嘴。 “嗯。笔仙你们应该都知道，仅民间传说就有好几个版本，但现在，真正的笔仙一般人是请不来的，请来的最多也就是游荡在附近的孤魂野鬼。” 蔺九越说脸色越差，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是招鬼，要是没有强大的精神力作为支撑，必然会遭到反噬。 这些人怀着猎奇心理，不敬神明也就罢了，居然也不畏鬼怪，难怪那些被招来的鬼要去整她们。 “所以她们招来的鬼附在了那两个人身上？” “八成是这样，”蔺九放下废纸，拍了两下手看向黎暖，“这事我劝你也最好别掺和进去，让她们各自的家人去找人驱邪。” 当然，前提得有人相信他们的鬼话才行。 如果不信，那就没办法了。 “笔仙真的存在？” 姜离直到现在仍不相信，一直以来都以为笔仙只是个传说罢了。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从d栋出来后，见他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蔺九斜了他一眼，面无波澜地道：“你不是见过么。” “我？什么时候。” “晚上九点之后。” 深夜，天门街开始营业后，蔺九随手指向街对角，杂货铺右手边的一家文具店。 “那不就是嘛。” 姜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眯着眼定睛望去，才看到文具店内有支毛笔在动来动去。 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转了个方向，吓得姜离差点一屁股坐在门口。 “笔仙，原来真的是笔啊。” “废话，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不过准确来说那位也不能叫笔仙，而是笔童。”是一只开了智的精怪，同样也是天门街的笔墨供应商。 “……你天天在这儿都不知道！”蔺九突然发现这个事实，震惊不已地转头看向他。 所以七爷为什么让他进入天门街？ “我非得都知道么。” 每晚打开门，就看到文具店隔壁的狼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哪还有其他时间去关注旁边开着什么店铺。 再者，三青阁笔墨充足，又没跟那位直接打上交道，不知道也很正常啊。 可是现在，在得知对面就是笔仙后，姜离瞬间不淡定了。 他怎么觉得天门街的这些妖好像都大有来头的样子，牛头如此，马面亦如此。 现在居然还出现了笔仙！ 下次，不会再出现什么更厉害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就该明白正常人为什么请不来笔仙了。”人家搁这儿开着文具店呢，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理会人类的事。 有那时间，多赚点钱不香么。 “照你这么说，那些女孩儿的家人真会为她们请人驱邪么。” 一个正常人，大概也不相信附身这种事。 “会不会，都不关我们的事。” 和姜离一样，蔺九也不愿过多地跟普通人提及这些话题。 害怕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是一回事，只有自己看得见那些东西又是另一回事。 无论哪一种，在正常人眼中，他们都是另类。 “当然，你要是想多管闲事，当我没说。”要去做好事，他不拦着却也不会去帮忙。 第26章 陷入幻境的两人 不止是他，这种事放在任何人面前，恐怕都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除非有人来请，否则便不会过多过问，甚至是掺和进去。 说他们的自尊心高也好，嫌麻烦也罢，总之，做这种事就已经很不被人理解了，他们干嘛还要担着骂名去揽闲事。 这回，姜离也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 不提其他，单就从前的事就该让他引以为戒了。 “放心好了，有那闲工夫，我还不如安安心心打我的工呢，就是有点可惜，委托费泡汤了。”要是能做成这单买卖，多少他也能捞点外快。 “呵！就算真接下黎暖的委托，你以为你能驱邪？”什么武器都没有，就开始在这儿做梦了。 正准备进去，听到这句话的姜离顿时停下脚步，幽幽回头对上他不屑的眼神，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形成两道激光争锋相对。 对于这两人，七爷向来不插手过问，但蔺九的话却很好地给了他一个警钟。 既然决定将姜离留在天门街，势必不可能一直这样顺风顺水下去，他也是时候该教姜离一些基本的防御咒术了。 “姜离，随我来。”但是在那之前，他得先检查一下姜离到底提升了多少专注度。 见七爷单单只叫走姜离，偶占上风的蔺九彻底败了下去，果然，姜离就是比他这个外门弟子重要啊。 “喂！” 七爷带着姜离上楼后，窝在柜台上的猫抬头睨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懒懒开腔：“既然七爷没空搭理你，要不我帮你训练训练。” “训练？” “是啊，没发现么，七爷根本不教你任何新的咒术，为什么？贪多嚼不烂，而且你的基本功就没打扎实过。” 蔺九像是被她踩到痛脚，心态瞬间炸了，“我的基本功，在蔺家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他的师父是七爷，这只猫跟着瞎掺和什么。 “蔺家？那要出了蔺家呢？”墨归幻化成少女模样，穿着一身大号运动服从柜台上一跃而下。 “小子，既然求人拜师，就得先收起你那引以为傲的虚荣心。别忘了，这个世上能人比比皆是。” 仅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独占鳌头，就真以为自己无敌了么。 蔺九紧紧攥着手心，身为蔺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自尊心根本不允许他向一只猫低头。 但就事论事，这只猫的实力也是真的强。 至少将他虐的死去活来的百鬼王，在她手中也被虐了个死去活来。 纠结犹豫半晌，蔺九冷着脸，忽的走近两步，双手交握，俯身一拜。 “请多赐教。” 她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个世上比他优秀的人多的是，要是再像从前那样不知所谓，万一以后碰上比他厉害百倍甚至是千倍的人，打的可就不仅仅是他蔺九的脸，而是整个蔺家。 与其到那时再去后悔，他宁愿现在向只猫低头。 “哦？你倒挺能屈能伸的嘛！”墨归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蔺九会向自己低头，说那些话也不过是想气气他罢了。 没想到，结果出乎意外。 “要是那张冷漠脸能改一改，那就更好了。” “你别得寸进尺。” “嘁！” 墨归随手一握，眼前的景色迅速转换，方才还在三青阁的人，转眼便来到空旷的草原上。 “你会瞬移！” 蔺九看着眼前风吹拂过的草地，缓了许久才收起满脸的惊诧。 “当然不是，这只不过是我制造出的环境罢了，在这里，时间的流动大约是现实世界里的六分之一。”正好可以拿来给他训练。 墨归随手叼起一根草，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首先，先试试你的枪。” 那把枪是七爷送给他的成人礼物，但从他对付百鬼王来看，很显然暴殄天物了。 “你这把枪，射程多远？穿透力几度？同时能射出几发子弹？” 墨归一连串的话直问的他不禁后退两步，随即啪嗒一声扣开枪套，单手举起猎枪朝远处瞄准。 多说无用，眼见为实才最重要。 “不行不行，你的心已经乱了，这样是射不远的。”不等他射出一击，墨归连连摇头阻止。 果然，心性还不够坚韧。 不过这也难怪，心性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靠阅历和年岁堆上去的，要想让他立刻变成像七爷那样的人，可能性……无限接近0。 “你先在这儿好好想想，想想你为什么要拿起这把枪，又为什么要射出那一发子弹。”如果连目的都没搞清楚，这把枪在他手上永远都无法活用。 “顺便提一下，我的枪只有一发子弹，至于射程和穿透力嘛，破了这个空间绰绰有余。”在让他一个人想明白之前，墨归伸出拇指和食指做出“八”的姿势，笑着打击他的积极性。 毕竟只有在一次次地挫败中，才能奋发进步嘛。 “话就说到这儿，我先走了。” 不等蔺九开口，墨归转瞬消失在茫茫荒原中，一蹦一跳地浪到狸花亭。 清脆的铃铛声整整响了一路。 “墨归这是干什么坏事了，这么高兴？” “她不会踩到七爷头上去了。” …… 众妖想了想那种画面，连连摆手驱散想法。 真要那么做了，她还有命去狸花亭？ 一定是对其他人干了什么惨绝人寰的恶作剧。 果真是，极其恶劣的恶作剧。 在她离开之后，蔺九抬起猎枪朝远处的小山丘瞄准，砰的一声三发子弹齐出，其中一发正巧弹中一棵树，子弹差一点朝着他自己飞回来。 别说破开空间，射出去的子弹就跟哑炮扔进水里，咕咚冒了个泡，悄无声息。 真正体会到实力差距，蔺九泄气地躺在草地上，握着猎枪的手慢慢收紧，墨归说的话更是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耳边。 他不甘心。 自他从七爷手中接过这份礼物时起，就发誓终有一日要与七爷并肩，看他所看到的风景，接下重担。 所以现在，他更不能再继续碌碌无为下去，躲在狭小的空间里自以为是。 他的愿望，他的野心…… 荒原上的风向渐渐发生变化。 与此同时。 七爷将姜离带进了三楼的小房间。 “检查一下你近来提升了多少专注度。”刚进入房间，七爷随手一挥，房间内的灯转瞬熄灭，漆黑的屋内就只剩浓浓黑雾笼罩左右。 “将你前方五百米处的卷轴拿给我。” 五百米？ 这个房间有这么长么。 姜离深吸一气，往前踏出一步，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分外清楚地看到距离他不近也不远的卷轴。 什么嘛！ 很轻松啊。 “漂亮么？很快，你也会跟我一样了！” 就在他大步往前走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满脸血泪的女鬼，吓得他脚步一停，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小莲！ 不不不，不可能，小莲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所以这是，幻觉。 没错，一定是幻觉。 他握紧拳头，本打算无视她继续往前走，然而下一秒，小莲直接上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杀光，将你们全都杀光！” 姜离被她桎梏地动弹不得，额角都在不住地往下淌冷汗。 这真的只是错觉？还是说小莲真的回来了。 不应该啊。 她的执念不是已经解开了么。 女鬼凑到他面前，伸出的红色指甲距离左眼仅隔着一帘眼皮。 旧事重演，姜离瞳孔一阵猛缩，在看到他惊恐万分的神情后，女鬼更是开始疯狂厉笑。 立于房间一角的七爷见他停在原地，看似很痛苦的样子，却无奈摇头。 看来还是不行啊。 他伸出手，打算先收了满屋黑雾。 谁知这时，已被小莲压制地缺氧导致脸色发红的人，突然握紧拳头，一拳砸向女鬼。 霎时，女鬼便惨叫着消散在浓浓黑雾中。 得了自由，姜离捂着脖子大口喘气，直接看呆角落里的人。 “小莲才不会说那种话。” 喘匀气息，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姜离站起身继续朝卷轴方向走去。 不是他自信，如果那真是小莲，按照七爷的性格，想必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勒死。 所以刚才那个，十有八九就是幻觉。 既认定只是幻觉，他又何惧。 集中注意力，知道眼前出现的一切应该都是幻觉后，姜离一拳揍飞小姑娘赵梦，又将之前在马路上遇到的女鬼随手给甩了出去，从而成功拿到卷轴。 在他拿着卷轴起身那一刻，周围黑雾渐散，露出斜靠在窗边的七爷。 “七爷，我拿到了！” 姜离捧着卷轴上前，刚扬起彰显胜利的嘴角就被眼前人一手穿破胸前，鲜血流了满地，他甚至能感觉到从身体上传来的剧痛。 这也是幻觉？ 还是说…… 姜离捂着伤口缓慢蹲下，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如果说这也是幻觉，为什么幻境中的七爷会杀了他？他又，为什么会这么地难过？ “姜离，被信任的人杀了是种什么感觉？” 眼前的“七爷”猝然扬起嘴角，见他脸上表露出的绝望，反而愈发兴奋。 但在听到这句话后，姜离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兀的抬头。 “原来……如此。” 第27章 判官笔 姜离擦拭着嘴角上的血渍，忽的握紧卷轴朝人冲过去，一本厚重的卷轴直接打在“七爷”脸上。 “你……” “真笨，七爷才不会杀我呢。” “七爷”登时瞪大眼眸慢慢消散在日光中，周遭的光也随之暗了下去。 在他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房间内的灯忽而闪了两下亮起，真正的七爷就倚在门后，而他刚被刺穿的胸前，就像是一场梦，别说伤口，就连衣服都没有划破半分。 姜离小小地松了口气，带着些许迟疑，将卷轴递上前。 倚在门后的人沉默良久。 接过卷轴，一句话不说地打开房门，在走出房间之际，冷冷撂下一句： “不合格。” 姜离当场石化。 缓了很久，反应过来再去看那道走远的身影，想起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幕，紧绷的情绪随之松懈下来。 这才是七爷嘛。 那个冒牌货，装都装不像。 不过—— 幻境中出现之前遇到的鬼怪，他能理解，毕竟都曾有过接触，但在最后，又为什么会出现想要杀了他的七爷？ 姜离满头雾水，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走出一段距离，七爷微皱着眉回头。 直到他摇摇头，甩开心中疑问大步追上前后，又带着他去了曾经去过的茶室。 “虽然刚才的测试不合格，但我也可以勉强教你几招。”七爷说着便将初次见面时用到的狼毫递给他，“这是判官笔，至于它的威力，在于使用者本身，能力越强，判官笔发挥的威力自然就会越大。” 相反，就算不慎落到普通人手中，也不过一支平平无奇的毛笔而已。 “巅峰时期，判官笔凌驾于万物之上，可在万物上绘制。”说它是一件法器，倒不如说是件神器更为恰当。 “这么贵重的东西，七爷给我？” 姜离倒是有听过判官的名号，至于判官笔，历来不都是判官勾画生死簿用的么。 而且听他这么说，这玩意好像还挺厉害的，七爷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了他？ “贵重？这东西落到普通人手里也就是支笔罢了，我如今就算给你，想必也只能用来记记账。” 说到底，还是因人而异。 姜离被七爷这么一打击，自信心瞬间矮了一大截，既然如此，七爷又为什么将这么好的东西给他？ “初期，你就拿它先试着在纸上画符。”七爷转身从匣中拿出画好的黄符和一沓白纸，解释：“绘符不单只是画出来那么简单，精神力越强，注意力越集中，画出来的符纸效力才会越强。” 所以他才会让姜离先去提升专注力。 “但这也只是第一步，绘制黄符最主要的还是想象力。” “想象？” “当然，你仔细看那些画好的黄符，是不是每一张都有所不同。” 姜离拨开一两张仔细比对，好像确实如此。 这让他不禁想起老头子醉酒后画的那些“出入平安”，说是鬼画符都不为过了，但即便是喝醉之后所画，也依旧拥有同等效力。 “符纹画法无迹可寻，全凭画符之人的想象。”但这想象更多的掺杂了画符之人的精神力。 也因此，寻常人在无教导的情况下，不可擅自绘制符纸，没有效力还好，一旦阴阳颠倒，招致秽物，那可就糟了。 “多说无益，动手试试。”七爷随手甩出一碟子寻常墨水，供他练习所用。 姜离在他的指导下，似懂非懂地握住桌上的狼毫，点了墨，压在白纸上，侧目瞥向一旁分外眼熟的黄符，这种类型的符纸，他好像曾在哪儿见过。 闭上眼想了想，想到家里那间破道观的墙上，倏然睁眼。 这不就是平安符嘛！ 小时候，他因好奇用树枝在空地上照着画，被老头子发现后还给狠狠骂了一顿，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机会再画一张。 想起旧事，姜离缓缓呼出一口气，尽量清空大脑中其他想法，充分调动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白纸上。 许是注意力过于集中，姜离没有发现，在他四周隐隐闪动着淡蓝色光芒，那些小圆点般的光芒，缓缓汇集到了笔尖。 下一秒，姜离的手就似被拉扯般，在白纸上行云流水般地绘出一张平安符。 符纹无断层，一气呵成。 瞧着这一幕，七爷闭了闭眼，在他练习期间悄然离开。 “啧啧啧，他的天分倒是挺不错的嘛。”趁墨归不在，白无月抽着烟袋，于院内的紫藤架上现身。 “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哈哈哈，你忘了？整个天门街的动向都在我掌控之中。”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朵，更别说他教习姜离画符的事了。 白无月叭叭抽了两口烟，吞云吐雾一番后，懒散地抬起眼睨向朝他走来的人：“听说协调派的那些人已经开始对你有所不满了。” 不过这也正常，谁愿意让人一直压在头上，而且一压就是这么多年。 他差不多也快撑不下去了。 “听你这口气，好像巴不得他们都来针对我。”七爷慢条斯理地躺在垫了一层厚实绒毯的摇椅上，面无波澜地将矛头指向眼前的狐狸。 “瞧你说的，至少我现在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只不过，你现在的境况是真的糟糕啊。” 内忧，外患…… 现在还要带两个小孩儿。 “这样的日子至少没那么无聊。”他虽站在协调派这边，充其量也只是一时兴起，那些人想必也知道他的性子，才没有跟他彻底闹翻脸。 他们还得仰仗他，让他去帮忙收拾烂摊子。 白无月抽了口烟，眯着眼对上他的视线，“无聊的日子，是指姜离出现以前？” 话落，一阵风径直跑进院内，卷走所有的声音再趁势离开，只见躺在摇椅里的人仰头望向被乌云遮挡的夜空，嘴角微扬，似乎是笑了。 只一瞬间，像是白无月自己出现了幻觉，打眼再看，那人还是老样子，惯用冷漠裹住自己，不叫他人发现一点弱点。 “倒是你，怎么又来了，不怕被墨归瞧见？” 白无月又抽了两口烟，这才转到正事上，“接到消息，说你这儿出现了短暂的波动，没发现你新收的外门弟子不见了么。” 墨归那家伙，将他的好徒弟关在了幻境中。 这事虽跟他没什么关系，但一大活人凭空消失许久，他想还是来告诉晏清一声比较好。 “墨归现在在狸花亭，我劝你最好在她醉酒之前，让她将人放出来。”否则，一旦蔺九在她的幻境中待太久，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就这样。 浪嗨了的猫被七爷亲自揪了回去。 “将蔺九放出来。” 墨归眨了眨青紫交错的眼眶，一屁股坐在地上，“你着什么急嘛，我这也是帮你在训练他啊。” 七爷一个眼神扫射过去，吓得她身子一缩，底气严重不足，耳朵也跟着耷了下去，最后只得妥协，“好嘛，我放他出来就是了。” 墨归噘着嘴，伸手准备收回幻境，谁知这时七爷骤然起身压下了她的手。 “带我去看看。” 她对蔺九说的那番话，不无道理。 事实上，他之所以迟迟不肯教蔺九，也是看出了他现在心浮气躁，急于求成。 原本，让姜离独自在楼上练习如何将精神力融入到绘制符纸中后，他就打算下来指导蔺九的，却没想到被这只猫抢先了一步。 墨归顶着乌青眼眶，哀怨地望向他，所以说她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看着我作甚，你以为我打你是白打了。”七爷随即甩出狸花亭开出的月度账单，他是没付她工资还是怎的，所有花销全都记在了他名下。 墨归快速地扫了眼那一摞几乎能垂到地上的账单，无话可说，只得依言打开幻境通道。 转瞬，两人便一同来到了蔺九所在的荒原上。 就在他们抵达荒原的那一刻，背对他们的蔺九抬起短管猎枪，瞄准远处一片树林中最高的那一棵。 “小九……”墨归正要开口喊停，反被七爷贴上了一纸禁言符。 下一秒，随着砰的一声枪响，最高的那棵树晃晃悠悠地落下一片叶子。 同样还是三发子弹，但每一发都打在了同一个位置，几乎是穿过树叶直接打进了树干中，紧接着就见那棵树摇摇欲坠地，最后轰然倒地。 看到这一幕，正准备炸毛的墨归突然安静下来，满脸诧异地看向一旁的人。 这小子天分还不错嘛。 “是个可塑之才。”七爷轻呢一声，给出了最高评价。 蔺九射出那三发子弹的时候，气息虽算不上特别沉稳，但比起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最关键的是，他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了。 墨归动了动耳朵，听到七爷对蔺九的高度肯定，再望向不远处的人。 如此看来，他说自己在蔺家数一数二，也不完全都是假话嘛，虽说现在还不能完全破开她的幻境，比起从前，也算是不错的了。 她扒拉两下贴在嘴上的禁言符，随手一甩，关闭幻境。 当周围的景色刹那转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下猎枪的人，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眼前一阵晕眩，差点倒在地上，踉跄后退两步堪堪站住脚后，就听一道拍掌声兀的传来，抬头一看，方才将他扔在幻境中的猫就跟七爷站在他面前。 “七爷！” “小九不错嘛，有进步哈。”墨归大步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勉强将手肘搁在他肩膀上，一副哥俩好地拍了拍，全然忘了她之前将人丢在幻境的事 尚处云里雾里的人幽幽垂下视线，一眼对上顶着两只熊猫眼的猫，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这是被人打了？” “……闭嘴！”一想到始作俑者，墨归气的直接给了他一拳，疼的蔺九脸都变了。 捂着肩膀，连声哀嚎：“我就问一句，你打我干嘛。” “谁让你是他徒弟。” 她动不了七爷，还不能动动他？ “所以你就来打我？”蔺九简直要冤死了，这特喵的欺软怕硬是。 墨归哼哼两声，豪横地撇开视线，一眼扫到三楼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房间，忙朝后招了招手喊道： “七爷七爷，快看！” 第28章 器灵 两人视线很快被她吸引过去。 瞧着眼前的异象，蔺九揉了揉眼睛，连眨了好几下眼，随后便被七爷一句话劈了个外焦里嫩。 “那是姜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墨归和蔺九神同步地摆了摆手，心道：这已经很令人吃惊了好么。 尤其是蔺九，刚立起来的自信心转瞬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这真的还是那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姜离吗？ 一人一猫相视一眼，不由分说直上三楼，走到茶室门前，就见背对他们的人正在白纸上绘符，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似一个新手。 随着他落笔，萦绕在他周身的淡蓝色光芒就像是附着到了白纸上似的。 这一刻，蔺九彻底放下了高傲。 且不提其他，单就姜离的学习能力，就不是他所能比拟的了，可笑他居然到现在还顶着蔺家人的身份高高在上。 “方才那一枪，开的不错。” 就在他即将丧失信心之际，落后一步走来的七爷淡淡开口，难得夸了他一句。 “您……看见了！”蔺九诧异不已，侧目望向一旁的猫用眼神寻问。 七爷怎么会看见他？ “我们都看见了呀。”所以也别觉得自己技不如人，他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 墨归也没多说其他，只摊开双手耸了下肩，只是再配上两只乌青的熊猫眼，整只猫就显得异常搞笑。 随着桌上的白纸数量锐减，七爷当即跨入房间，伸手拍了下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姜离。 “差不多快三点了，今天就先到这儿。” 淡蓝色的微光缓缓消散，姜离这才从绘制符纸的这件事中回神。 现在已经快三点了么？ 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他侧过身时，鼓着腮帮子跑进来准备告状的墨归一眼瞧见他手中的狼毫，不可置信地望向七爷。 他居然将这个给姜离！ 不等她开口，七爷随即睨了她一眼，似在警告她别乱说话。 等到姜离和蔺九离开天门街后，捏着收回的白纸轻晃两下，随意道：“那东西本就是我代为保管。” “要是被人知道，你将判官笔给了姜离，那些人怕是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判官笔啊，既能御敌又能攻击，这么好的神器，搁谁谁不想要。 “我又何惧？再者说，哪怕是将判官笔送到他们手中，他们也无法活用。”七爷自信满满。 之前跟姜离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但有一点他漏了没说，那支判官笔还有个即便是道法高深的人也用不了的秘密。 —— 在蔺九不断打量的目光下，姜离带着判官笔回到宿舍，刚躺下便呼呼大睡了过去。 没办法。 这一夜消耗的精神力实在是太多了，容他先补一补再说。 “汝……” 什么？ “汝……唤……” 谁啊，竟在他耳边说话，不知道大半夜了就该睡觉么。 烦人，真烦人…… 姜离直接将被子拉过头顶，现在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别想打扰他睡觉。 “汝为何唤吾！为何！”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极为炸裂的声线，惊的姜离直接坐起身，眨眼瞟向四周，只见周遭白光阵阵，圆点般的淡蓝色光芒缓慢浮动着。 这是哪儿？？？ “你的精神世界。” 方才听到的低哑声线再次传至耳畔，姜离顺着声源，头一抬就跟一穿着青红相间古装的男子对视个正着，男子额上的红色纹身尤为炸眼。 “你……原来你会好好说话啊。”那方才还什么“汝”啊“吾”的在他耳边咋呼。 男子一听，直接啪嗒一声从空中落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 他猛地撑起身看向面前的人，嘴角的笑都快绷不住了，“我出现在你面前，就这点反应？” “那不然呢。” 他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眼前这人是他幻想出来的呗。 呀—— 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己想象力居然这么丰富。 “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姜离盘腿坐在男子面前，一手撑着下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那你说。” 某器灵：……我这是倒八辈子血霉了，才会碰上这么个人。 器灵转瞬坐起身，捂着嘴轻咳两声：“吾就是，你手中的笔！” “……” 器灵一甩流云袖，十分尴尬地收回指向他身旁那支判官笔的手。 “准确来说，是寄居在笔中的灵。” “判官？” “不是。” “那……晚安。”姜离说着径直倒在地上，闭上眼睡去。 “唉等等，虽然不是判官，但也是很了不起的器灵啊。”器灵有些想哭。 想当年，人类为了能得到他，争得那叫一个激烈，头破血流都不为过。 怎么到了这位，画风如此清奇？ 姜离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呜咽，微叹一声坐起身，“那么请问器灵先生，在我困得不行的情况下，您到底有什么急事。” 七爷也没跟他提过判官笔里头有器灵，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诓自己。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 “我困，我想睡觉，大哥行行好让我先睡了。”白天忙论文，晚上还要熬夜打工，有那点子好奇心，他还不如好好地睡一觉实在。 器灵彻底被他打击到怀疑灵生，背对着人坐在地上，双腿微屈，气鼓鼓地抱着。 细小的嘀咕声不断传向身后，犹如安眠曲，听得姜离直接就给睡了过去。 “真是气死我了，怎么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 “我强烈要求，退货，退货！！！” …… 任凭器灵如何咋呼，依旧叫不动陷入沉睡的人。 直到上午十一点，姜离方幽幽转醒，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早将梦里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至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摸到书包里的判官笔方隐约想起了晚上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应该只是梦。 “姜离。” 黎暖神出鬼没地凑到跟前，直接拦下准备去图书馆查资料的人，“我有事找你。” 她斜了眼他身边的许聿，摆明了有事要跟他单独聊，神神秘秘的举动，看的许聿再一次怀疑起这两人，该不会真的在一起了。 “如果是上次的事，免谈。”姜离二话不说直接拒绝，一来他又得不到什么好处，二来那件事跟她也没多大瓜葛，所以何必废这份心呢。 见他对学妹这种态度，一旁的许聿恨不得将眼珠子都给他瞪出来，怪不得大学四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纯粹是活该啊。 就算不想扯上关系，说话的时候也该温柔点啊，你看看，学妹的脸都快被他这个榆木脑袋给气红了。 见学妹楚楚可怜地朝自己看过来，许聿立马反应过来，拍了拍姜离的肩：“我先走一步，你俩聊。” 对于许聿的知趣，黎暖很是受用，原本因为姜离蔺九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险些怀疑魅力值降低的人，在这一刻重拾信心。 “不是上次的事。”等人走远，黎暖随即从兜里打开一张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废纸，“这是我在d栋别的教室捡到的。” 很显然，学校里玩儿这种游戏的人不在少数。 “早上我去过三青阁，七爷好像有事出门了，晚上你去的时候跟七爷提一提这件事，我怀疑，这两件事并非偶然。” 人为的可能性极大。 至于那人的目的，现在还不清楚。 “你说你晚上进不去，但九点之前还是可以进去的。”为什么一定要交到他手中。 黎暖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随即高傲地甩了下泼墨长发：“我家的家教可是很严的，严禁晚上私自外出。” 说完大步离开，结果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一手叉腰，点了点交到他手中的废纸再次提醒：“总而言之，这件事你得给我告诉七爷，别忘了。” 姜离随手晃两下废纸，对她的警告一点也不在意，“你放心好了，我这人记性一向很好。” “哼！” 待人离开，姜离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中的废纸，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真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是故意的，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仅是让那些玩游戏的人被鬼怪缠身这么简单？ “嗯——这张纸上的画法错了。” “哎？错了么。”说出这句话后，姜离猛地抬头朝四处瞟去。 方才是谁在说话？ “这里，这里……” 姜离寻声找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打开随身携带的书包将狼毫拿了出来。 是它在说话！ “笔怎么会说话，我是直接跟你精神对话。” 听到这略带熟悉的腔调，姜离倒是想起了在梦里见到的那位器灵。 原来不是梦啊。 “你刚才说画法错了？” “是啊，圆圈外的咒语左右颠倒了。” “所以呢。” “阴阳颠倒，招致秽物。”如果是正着画，就算请不来业务繁忙的笔仙，招来的也只不过是些普通游魂，对人没有坏处，顶多倒霉几天。 但一旦反着画，招来什么就不知道了。 姜离顿时想起黎暖在将这纸交给他时说的话，她说她是捡的，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可能还有人在玩儿这种游戏。 想到这一点，他立即将这件事告知蔺九。 虽曾说过不打算再管闲事，但如果受害人数上去了，带来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谁也不想最后一学期了，出现这种事。 匆匆赶来的蔺九捏着之前没有丢弃的废纸，两张放在一起比对才发现，果真都画反了。 这也怪他，当时大意了，没仔细看上面的咒语。 “这件事我会上报上去。”蔺九说着，将两张纸全部拿走处理。 等他走后，一度安静下来的器灵才再次开口，言语间正经了许多： “主人，我的存在不要告诉其他人。” “嗯……唉等等，谁是你主人啊。” 器灵闻声顿时哑音，转眼又唤了副迷糊腔调：“对哦，我为什么要叫你主人？哎呀不管了，总之你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我的存在。”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帅啊，我怕被人嫉妒。” 姜离：……信不信我现在就能将你掰成两半。 “你要是不告诉别人我的事，我帮你解决这件事如何？” “跟我谈条件。” “至少你和刚才的少年解决不了这件事。” 第29章 游戏 器灵这话说的就很想让姜离直接掰断他，遂拿起那支笔一瞬不瞬地盯着。 只看得器灵浑身发毛，颤颤巍巍地道：“你，你想干嘛！我可告诉你啊，我性别男，爱好女，不抽烟不喝酒，也无任何不良嗜好。” “巧了，我性别女，爱好男，抽烟喝酒，有所有的不良嗜好。” 器灵：……睁着眼睛说瞎话呐。 “所以别跟我谈条件。”他姜离还能被一个小小器灵给拿捏了？ 器灵一听快哭了，“那大佬您想怎么样？要是真被人知道我的存在，到时候有麻烦的可不止我一个。”他这个判官笔现任主人，都得卷到纷争中去。 “要是我们当真解决不了这件事，你再帮我们一把，我可以勉强考虑不将你供出来。” 闻言，器灵突然静音。 这话的意思是让他别随便出手？ “为什么。” “难以做到的事才具有挑战性啊。” 说了，这器灵怕是也不懂，要是遇到点事就让别人帮忙，到头来什么都学不到。 器灵沉默许久，察觉到气氛略有一丝凝重，想起他昨晚的态度，转眼又哼哼了两句：“既然如此，我就去睡觉。” 昨晚他就抛下自己睡觉去了，这次他也要抛下他。 “祝你做个好梦。”姜离在心中默念一句，拎着电脑包朝图书馆方向走去。 “姜离，老实说刚才那个妹子到底找你做什么。”见他独自一人前来，许聿按捺不住八卦，小声地问。 这小子，都已经被他逮到两次了，要再不说实话，那可真不够兄弟的。 姜离刚放下包，见他来打听黎暖的事，神神秘秘地侧着头问：“真想知道？” 话落，许聿连连点头。 他眼眸微转，无奈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她就是想托我见见我家老板而已。” “你老板？”见一个茶楼老板，还得先通过姜离这种打工的？ 这话可真够新鲜。 “那没办法，我家老板忙啊，什么时候在茶楼都没个准数，这不托我打听打听行踪嘛。” 姜离的鬼话将许聿唬的一愣一愣地，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个理，但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许聿连抓两把头发，倒也懒得再去深究，问两句就去捣鼓自己的事。 勉强搪塞过去后，姜离挪开脸暗自松了口气，打开电脑，想起准备要做的数据分析，就去借书了。 “你们这些娃儿哟，书放回来了也不知道摆摆齐，乱糟糟的又要人收拾。” 姜离刚准备伸手取出书架上的书，冷不丁便听到耳边传来的一句叨咕，指尖微顿。 愣了片刻后，拿下自己要用的参考书，目不斜视地走到青衣布鞋的老人身旁，将放反的书取出来转了个方向再重新塞回书架。 全程没跟老人说一句话，做完这件事，拿着参考书离开。 “这娃儿不错，我替他们谢谢你！” 姜离脚步微滞，停了不过片刻径直回到座位上。 等他回来，许聿已不知去向，那家伙坐下有五分钟么。 “姜离，我捡到个东西。”两三分钟后，许聿就跟做贼似的抱了本书回来，打开扉页，一张“请笔仙”的图纸赫然夹在其中。 姜离随意望去，顿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这是在哪儿捡的！” “就书里夹着的啊。” 许聿将纸拿出来摊在桌上，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好像是民间“请笔仙”时候画的图，以前电视上也曾看到过类似的。 “哎呦喂！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你们可千万不能在这儿玩儿啊，会惹祸的。” 方才还在书架过道里抱怨的老人无意路过，一眼瞅见桌上的图纸，赶忙上前阻止。 “姜离，要不玩玩儿。”许聿好奇心发作，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请来笔仙。 正准备伸手拿笔，两只手同时覆在了手背上。 “这东西我看挺邪乎的，还是别玩儿了，我家老头子说，擅自戏耍会招灾。” 许聿疑惑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姜离家是开道观的，平时对这些应该都挺忌讳的。 “那算了，还是听你的。”他倒也没再继续下去，将纸夹进书中又给还了回去。 一旁的老人见状叹了一声，更像是松了口气，欣慰地点点头准备离开。 “老人家，最近这种现象多么。” 老人缓缓回头，看了眼姜离，再四处看看，最后不确定地指向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见他迟疑着点了下头，老人微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忽然想起这是图书馆，立刻静音。 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能看见自己，他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眼。 “最近隔三差五的就能瞧见，也不知道是谁往那些书里夹这种东西，有的孩子好奇心重，两三个人就试着在那玩儿，结果……招来的全是恶鬼。” 原本住在厕所里的几个老伙计，全都给吓跑了。 他嘛，反正待的也够久的，死都没在怕的，也不怕魂飞魄散了，就想尽可能地多照顾照顾这些书。 现在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都不大爱看书了，手中总抱着个方盒子看的不亦乐乎。 偶尔有人拿书过去看，看完了也不知道好好爱惜，就那样随意扔在那儿。 想当年他们那个年代，想有本书都没这条件呢。 现在想想，倒是能理解眼前这孩子，为什么会做出刚刚那种超乎常理的举动了。 原来，他是听见了自己的话啊。 老人家像是许久没人陪着聊天了，在姜离身旁絮叨了许久，直说到许聿换了一本书回来，方才离去。 “姜离你看什么呢。” “一个可爱的人。” “美女！哪儿呢哪儿呢？”许聿顿时来回不停张望，然而，空荡荡的过道里，什么人也没瞧见。 “诓我呢。” “现在才反应过来么。”姜离也不戳破，任由他磨牙哀怨地看向自己。 许聿，这次我是真的没有骗你，是一个可爱且很健谈的老人家。 —— 晚七点，姜离准时来到三青阁，刚想将黎暖的事告诉七爷，谁知七爷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七爷最近好像有点忙啊。” “他当然忙啦。”墨归无聊地晃着尾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不开心”四个字。 每次都让她独自待在三青阁，搞得她好像是等主人回家的宠物似的。 姜离在她面前蹲下，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他不在也好，省的你俩吵架了。” 作为一只猫，几乎天天去跟老板吵架，他都不知道到底该帮谁了。 “对了，有件事，我想还是先跟你说一声。”姜离遂将他在学校发现的事告诉墨归。 她毕竟是妖，多少应该知道点什么。 “笔仙？等天门街营业了，我去文具店问问。”快过年了，怎么好端端地跟笔仙扯上了关系。 墨归仅是听他说都感觉这件事一定有猫腻，“这些日子，你一点异常都没感觉到？” 他的眼睛可视异物，怎么连恶鬼闯入学校了都不知情。 “平常见到的也就几只常年游荡在学校里的游魂，并无多大感觉。”要不然也不会等事情发生了。 天门街营业后，三青阁开了门，墨归晃着尾巴照常先去恐吓了一番狼人，随即脚步一滑来到文具店前。 作为一个万年不会往这儿踏一步的猫，笔童有些害怕，生怕她在文具店里大闹一场，折了买卖。 “我的姑奶奶，您怎么来了。”在空中荡来晃去的笔嘭的一声化作人形。 站在三青阁门口的姜离远远望着，就见一小童从空中落下，齐肩发，是男是女不知，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我问你，最近有人类召你么。” “没有，绝对没有。”笔童一听，恨不得将头摇成拨浪鼓，来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现在哪还有人召唤他，就算有，又没好处，问的也都是些无聊的问题，他才懒得特地跑一趟。 “这么说，最近人间界的事你不知道？”请笔仙的图没画错，就是咒语左右颠倒了，不管怎么说，他都能感应到什么。 笔童坐在柜台上，抵着下巴，少年老成地捋了捋，“人间界的事我早就不掺和了，不过听你这么问，我最近确实隐隐感觉到身上总有些不得劲儿，就好像被谁给盯上了似的。” 但那种感觉又不是特别强烈，他也只当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还真有事发生。 墨归见他不像说假话，想来这事是真的跟他毫无关系，不过—— “最近好像有人盗用你的名义在做一些坏事，笔童，这事儿咱能忍？”她动了动耳朵，眸光一闪，靠近他低声道。 下一秒，笔童就炸了。 “什么！敢以老子的名义！” 笔童原本在人间界的名声不是很好，也因此格外注重自己在天门街的声誉。 如今都有人将主意打到他头上了，这让他如何能忍得下去。 “所以啊，你得出手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人，别让人忘了笔仙的威名才行。”墨归循循诱之，这小破孩儿别看着没什么用，一旦把他给惹着急了，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成功拉拢到暴躁易怒的笔童，墨归得意满满地返回三青阁，摇着尾巴让姜离夸夸她。 这种事，他没必要掺和进去，让笔童和其他人去就行了。 姜离好脾气地摸摸她的头以示嘉奖，在她去找笔童“聊聊”的时候，也隐约发现了一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就比如说，被“请笔仙”的学生招来的那些恶鬼，似乎从不在他在学校的时候现身。 正享受被抚摸的墨归闻言一顿，如此高度重合的巧合，当真只是巧合？ 还是说，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 心中想法刚落地，姜离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是蔺九发来了消息。 称他现在人在学校，发现d栋出现了几只恶鬼以及无数的游魂。 此刻，站在d栋楼外的人，完全无法言明眼前看到的一幕，如果仅是恶鬼闯入学校倒也罢了，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些恶鬼在猎杀那些无辜的游魂。 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名为屠戮的游戏。 第30章 恶鬼来袭 看到蔺九发来的消息，姜离二话不说抄起墨归折回学校。 “要是被七爷知道，又要记旷工了。”被他扛在肩头的墨归，十分淡定地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蔺九必不会只身一人，很有可能还带了其他人去学校，他这样莽莽撞撞地赶回去，岂不跟那些人撞个正着。 “图书馆里有位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平常也没做什么坏事。”如果这当真是一场猎杀游戏，那位老人家又怎会是恶鬼的对手。 “为了个游魂旷工，值得么。” “值得。”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墨归彻底怔住。 d栋教学楼位于桐江大学西北角，入夜后基本无人路过，此刻也无人瞧见d栋外突然出现的几人。 白日里，蔺九将此事上报上去之后，就有几人入夜后随他前来调查，哪知刚到就看见这样一幕。 整栋楼就像是恶鬼的游乐场。 他们在这里肆意捕捉猎物，每抓到一只游魂融进体内，戾气就会加重一分。 “这不是游戏。”目睹眼前这一幕，有人边后退边摇头，这哪是什么游戏，分明是…… “有人在养蛊！” 将恶鬼和游魂放在一起，让他们互相捕食，等到游魂全被这些恶鬼吸收了，就该轮到那三只恶鬼了。 自相残杀，活下来的就是鬼王。 这不跟苗疆养蛊的方式一样么。 将所有的虫子全都放在一个蛊坛中，封盖埋在地下数月，数月后再打开，就会发现里面只剩一条虫子，用那唯一一条活下来的虫子就能去咒杀别人。 “快，快报上去。”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赶紧拉住正要往里走的的蔺九，命其他人将这里的事上报上去。 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一旦培育出鬼王，被吃掉首先就是他们这些外围的人，以及这里的学生！ 得知事态的严重性，众人立即撤出d栋教学楼附近，尽量与教学楼保持一定的距离。 “师兄，那些游魂一旦被融合，是不是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蔺九握紧猎枪，死死抵住牙关。 其余人闻之均未开口，相当于默认了他的话。 其实，这些游魂在被当做食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以后。 而他们道行尚浅，不能擅自闯入这场猎杀游戏中，更无法去解救被困的游魂。 若要说唯一的解决办法，那就只能灭了那三只在教学楼中游荡的恶鬼。 至少这样，能帮他们减轻些罪孽。 但他们…… 众人齐齐低下了头。 “蔺九！” 正当此时，姜离打了车匆匆返回学校，一路喘着粗气朝d栋跑来。 “姜离？你怎么来了。” 蔺九见他来甚是意外，虽说在察觉到d栋的异常后，发消息给他，本意也是想让他去请外援，谁知今日七爷又例行开会去了。 得知七爷不在，他也就没再抱什么希望，谁曾想这小子居然跑了回来，还将那只猫也给带了过来。 他想干嘛？ “我……我……” “姜离？是那个姜离吗？” “他来这儿做什么？” “你们看，那只猫也来了。” …… 姜离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瞬间逆转，不少人朝他投去打量的目光。 好奇，疑问……但更多的却是戒备。 老老实实窝在姜离怀里的猫，眼一抬，趁四周无路人，转瞬化作人形挡在他身前，目光幽冷地替姜离道：“听说出了事，当然得赶过来看看情况了，顺便再看看你们现在的衰样儿。” 最后一句，墨归直接对准了他身后的那群人。 一记眼神，杀的众人不禁后退两步，倒也不敢太放肆。 这时从大门一路跑来的姜离也终于顺完了气，抬头往出事的d栋瞄了眼，只见整栋教学楼点点白光乱窜，其中还有四道极为炸眼的红光。 那四个就是蔺九所说的恶鬼，但为什么有一个是暗红色的？ 目光转向三楼，在看到一个分外熟悉的游魂后，姜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的想的，身体先一步地冲了进去。 “姜离！” 听到蔺九的怒吼，墨归方收回警告那些人的视线，回头就见姜离径直冲进满是游魂恶鬼的教学楼。 几乎是瞬间，一人一猫同时追了过去。 姜离一口气不歇地直上三楼，出了楼梯口正巧瞧见被恶鬼追逐的老人家。 许是没什么力量，老人家跑着跑着摔了出去，头一抬就看到朝他跑来的人，白天看到的那个小伙子。 “救，救救我……” 老人家的手刚伸出去半截，恶鬼已至眼前，直接挡在姜离和老人中间，冲姜离扬起一抹狞笑后，将老人融进身体中。 姜离甚至能看到老人在被彻底融合之前，朝自己递来的眼神。 他在求救。 然而他却只能慢慢落下伸出去的手。 他救不了。 “人类的味道。” 吃下老人，这一层便再无一只游魂，大家全都被恶鬼吞入了腹。 得到满满的力量，恶鬼的头突然转了三百六十度，盯上无端闯入这场猎杀游戏中的姜离。 “人类的味道……想吃……” “想吃！想吃！！！” 来不及伤感，见恶鬼径直朝自己追过来，姜离本能地转身逃跑，可原本就在身后的楼梯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为了不被恶鬼抓到，万般无奈的他只能赶紧往反方向逃离。 “奇怪，明明看着两个人一只猫进去了，怎么没看到他们的身影啊。”留守在教学楼外的几人此时才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眼下这栋教学楼的空间怕是已经扭曲分裂了。 到底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扭曲空间！ 踏进教学楼，没走两步就跟蔺九走散的墨归，也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随即并二指抵在额间呼叫自己的外援。 且不提蔺九，她得保证姜离的安全才行。 前一秒刚送走一个客人的笔童，感知到她的呼唤，下一秒直接关了店门，瞬间移动到d栋教学楼外，将守在外围的众人吓了一跳。 “他是？”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这小孩儿是谁，就见他也跟着走进了空间扭曲的教学楼中。 “他……不会是天门街的那个小笔仙。”在他进去的刹那，有人瞄到了那小孩儿手中的铅笔。 笔尖对着前方，像是刺破了被封闭的空间似的。 “天门街的笔仙？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儿来。”话落，突然想起先前进去的那只猫，大家就都明白了。 十有八九是她叫来的。 —— 刚进大楼，跟墨归走散后，蔺九便遭遇了恶鬼侵袭，被死死压在地上，手中的猎枪也被抵住。 压在他身上的恶鬼进不得半分，他也无法扣动扳机抵抗，就这样陷入僵局，就看谁的体力率先耗尽，游戏结束。 但跟鬼论体力，人又怎会是他的对手，不消半刻中，蔺九就快撑不下去了。 “别硬撑了，跟我融为一体。” 无法直视的恶鬼带着满嘴恶臭凑近，直熏得蔺九差点晕过去。 就在恶鬼即将得逞之际，突然间，一道凌厉的光从前方劈来，避开蔺九将恶鬼劈成对半。 恶鬼顺势瘫软下去，危险也暂时解除。 蔺九爬起来朝后方瞟去，原以为是那只猫找到了自己，结果一个影子都没瞧见。 “你往哪儿看呢，这里这里！” 顺着声音，蔺九缓缓低下头，一眼对上还不及他腰的小屁孩儿，眼尖地瞥到他手上拿着的笔，顿时不敢小瞧半分。 “您是笔仙？” “没错，小爷就是传说中的笔仙。” “……您怎么出来了。” 这个点，他不开店做生意了？ “墨归说你们出了点意外，请我来帮忙。”正好他也想看看，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以他的名义做坏事。 蔺九也还是头一次瞧见他化作人的形态，难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方才真是多亏您了，不过您……”他说着伸出手上下比划了一下。 这不仅跟他心目中的笔仙形象截然相反，居然还是个小正太！ 难道不该是个咬着帕子嘤嘤嘤，说自己什么坏事也没干的姑娘么。 “怎么？嫌弃本大人小？” 蔺九闻言连连摆手，总觉得只要他一点头，这位笔仙就能毫不犹豫地扔下自己，扭头直接走人。 笔仙傲气地斜了他一眼，在看到他身后又重新站起来的恶鬼后，一把扯过蔺九的手，侧身躲开恶鬼的攻击。 奇怪？ 他刚刚不是将这鬼东西分成两半了么。 怎么会…… 拉开蔺九之后才发现，方才被他劈成两半的恶鬼竟分裂成了两个完整体。 两只恶鬼一击不成，再次朝他们扑过来。 这回，蔺九的反应倒是极快，一把拉住笔童的后衣领堪堪错开恶鬼的攻击，同时对着恶鬼连发三枪。 然而被他击中本该消散的恶鬼，却又慢慢地分裂了三个。 这下算是明白了这只恶鬼的能力。 分裂。 蔺九和笔童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逃跑。 既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消灭，又有这么变态的能力，自然更不能面对面硬刚了。 “笔仙，您倒是快想想办法啊。”蔺九往后开了一枪，眼见恶鬼又分裂成了许多个，立刻收回枪，实在是不敢再补刀了。 “你以为我不想嘛！” 笔童紧随其后，刚化作人形跑的还有些费力，吭哧吭哧很快落后了几步。 即将被恶鬼追上之际，蔺九眼疾手快地一捞，夹着他使出了跑八百米的架势。 边跑边忍不住吐槽身后紧追不舍的恶鬼：“这什么逆天的能力，氪金开挂了么。” 终于不用自己跑了，笔童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得以仔细观察身后的几只恶鬼。 分裂这个能力确实无敌，但无论什么能力都不存在百分百完美，一定有什么漏洞是他们没注意的。 只要找到漏洞，要想制裁就简单多了。 “漏洞？这能有什么漏洞。” 攻击是没问题，但无论如何攻击，只会徒增恶鬼的数量，防御就更不行了，他们现在完全是跑进了对方的领地。 当真无路可通了么？ 第31章 合作，绝杀 对方的领地？ 笔童抬眸望向夹着自己跑的人，眨了眨眼，眼前倏然一亮。 会不会有那么一种可能，这只恶鬼的能力只能在这个扭曲的空间里才能使用。 如果真是如此，那要是将他扯出这个空间了呢。 端详手中的笔半晌，笔童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笔尖。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他抬起手中的笔，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将笔往前方抛过去。 笔尖戳进空间扭曲的缝隙，一点点地，似要将其戳破，与此同时，整个空间开始扭曲晃动。 蔺九望向笔童射出笔的前方，回头扫了眼几只即将追上来的恶鬼，在扭曲的空间崩塌之际，脚步一蹬从缝隙里跳了出去，继而迅速拔枪，转身对准恶鬼。 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举起猎枪，想起之前墨归在幻境里说的话，他拔枪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那些可怜的游魂。 “安息。” 随着话落，一发包裹着黄符的子弹径直射出去，在空中分裂成与恶鬼数量相同的几颗子弹。 颗颗命中追出来的恶鬼眉心。 下一秒，所有恶鬼就跟破碎的镜子似的，裂成一块一块，砰的一声碎开，尽数湮灭在黑暗中。 射出那一发后，蔺九护着笔童滑了出去，撞到墙才堪堪停下。 眼看恶鬼彻底消散，方松了口气，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刚才可真是千钧一发，要是他再慢一步，怕是就要被恶鬼给抓住了。 如此看来，跑八百米还是很有用的嘛。 事了，笔童从他臂弯里爬起身，扫视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方才一直护着自己的道士。 心道：难怪七爷会收下他，还算是个可塑之才，至少比外面那些进都不敢进来的人看起来有点用。 “刚刚，谢了。” 这人心肠倒也不坏，方才那样危急的情况下，还拎着他一起跑。 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不知跑了多少个八百米的蔺九彻底累瘫，闻言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点小事，无须言谢。” “瞧你也快累晕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还是说继续往上走。”笔仙撑着下巴蹲在人面前，眼眸微眯像是在笑，更多的则是试探。 小憩片刻，蔺九朝楼上望去，晃晃悠悠地扶墙站起身后，碾了碾牙：“当然是上去了。” 姜离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在几楼，他当然得上去揍他一顿再说。 要不是他，自己何必蹚这趟浑水。 “那我们走。” 二楼还不知道有什么正等着他们呢。 彼时，正处二楼的墨归用尾巴勾住栏杆，倒吊着看向与她做出一样动作的恶鬼。 万万没想到，这蚕食了诸多游魂的恶鬼居然进化了，甚至还衍生出“模仿”这种能力，打了这么久，竟跟她不相上下。 但如今姜离位置不明，她可不能再继续跟他耗下去了。 墨归盯着眼前跟她做出一模一样动作的恶鬼，墨色的眼眸转瞬变成淡绿色，速度极快地跳到走廊上一把抓住他的头。 “抓住你了。” “我也，抓住你了。” “是么？”墨归低着头，嘴角微翘。 下一秒，在恶鬼眨眼瞬间，极快地跑出一个分身转到他身后。 两个一模一样的墨归前后夹击，覆在他头上的手随之慢慢用力。 “啊！！！” 恶鬼被她捏的生疼，不禁哀嚎出声，然而这道哀嚎声没过多久便矮了下去。 “切！真是只笨猫，你用多大的力气，这份疼痛我也会同样还给你。” “哦？” 话落没多久，一声疑惑猝然从头顶上方缓缓响起，恶鬼狐疑着抬头，在看到倒挂在栏杆处的猫后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会…… “你说你会复制，充其量也只不过复制些低级的能力罢了。” 墨归倒挂着，双臂交握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随着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前一后夹击恶鬼的分身同时收紧手中力道，当场就将他的头捏爆。 恶鬼的身子随风飘散，只余被爆的头还剩一丝残骸苦苦挣扎。 墨归这才松开尾巴踩着阳台轻轻松松地跳下来，两个分身随之消失。 她一步一步走到残骸面前，居高临下地狞笑：“一个低级恶鬼，也妄图来复制我的能力？” 她的精神攻击可在对方察觉不到的情况进行，别说十分之一，就算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不可能赢得了自己。 “本来还想问问你，到底是谁将你们送进这里的，看在你脑子已经不好使的份儿上，那就先送你上路。”说完，不等恶鬼开口求饶，直接一脚踩爆剩下的残骸。 至此，二楼扭曲的空间也恢复正常。 不等她上楼去寻姜离，位于一楼的蔺九和笔仙匆匆赶来。 “这幕后之人看来不得了啊，连你我都被关在了这里。”笔仙硬是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捻着光滑的下巴，幽幽地来这么一句。 “你菜，别带上我。” 没找到姜离，墨归正不爽着，听到这话直接怼了回去，气的笔仙恨不得跳起来跟她打一架。 要不是怕回去之后，她砸了自己的店铺，真以为他会怕她不成。 “好了，你俩别闹了，找到姜离才是要紧事。”既然那小子不在二楼，就只可能是在三楼了，但愿他一个人还能剩条腿。 话落一刹，三楼北角方向突然发出一道淡蓝色的微光，这抹光亮比蔺九之前在三青阁看到的还要浓郁，像是要刺瞎众人双眼一般。 墨归用手挡了挡强光，二话不说朝光源处奔去，笔仙紧随其后，独独落下了体力还没完全恢复的蔺九。 “喂！你们等等我啊。” …… 真是的，一个个的会飞很了不起么，有本事咱走楼梯比比。 先一步抵达三楼的墨归，刚到就见一只恨不得冲破楼板的恶鬼于熊熊蓝焰中燃烧，在他四周还有四张白符镇着，让他不得进退。 白纸上的符文若隐若现，瞧着不是很清楚，但烈火中的恶鬼却无法撞破这简陋的白符形成的阵法，只得困于火焰中活活烧死。 在那些蓝色火焰的尽头，姜离握着判官笔，神色略微惆怅。 也不知是不是只他一人看到，那被恶鬼融进体内的老人家也在火焰中痛苦挣扎，试图跟随恶鬼冲破眼前的枷锁。 “对不起……”姜离紧握判官笔，艰难后退。 他不能救他，让他随恶鬼一同被烧毁，才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老人彻底失去希望，一如在被恶鬼融进体内之前，慢慢落下伸出去的手。 最后与恶鬼一同魂归虚无。 “孩子，谢谢……”一道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传至姜离耳边，等他抬头，眼前早已没了那个健谈的老人家。 蓝色火焰熄灭的瞬间，扭曲的空间一度恢复正常，周遭也在那一刻变得无比安静。 姜离盘坐在地，想起老人不由得攥紧手心，懊恼自己的无能。 如果他再强大些，是不是就能在第一时间救下那位老人了？ 也许，也许他就能去转世了。 都怪他，都怪他…… “姜离！”站在阳台目睹这一切的猫，在空间恢复正常后一跃跳进他怀里，将深陷自责内疚的人赶紧唤回来。 “姜离可真厉害，一个人就赶跑了恶鬼。”她没看到姜离眼中的画面，只觉得不用自己出手，姜离也能保护自己了。 “不是我，是它。”他摇摇头，将手中的判官笔抬起来。 是判官笔，那个器灵在关键时刻救了他，要不然他现在就在恶鬼肚子里了。 紧随墨归身后赶来的笔童，闻言瞥向他手中的笔，不禁抖了两下。 “它不是……”话说一半，笔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未免说多错多。 这不是由七爷代为保管的判官笔么？怎么到了他手中？ 七爷好像无权擅自将判官笔送人。 这要是被外面的那些道士知道，还不得将整个天门街都给砸了。 不过转眼一想，判官笔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既然判官笔不排斥姜离，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判官笔选择了他。 想到后一种结果，笔童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毕竟像判官笔这样的神器可是他们精怪类的老大，当然只能它去挑人，而不是人来挑它了。 “姜离，看你干的好事！”扶着楼梯扶手艰难爬上来的蔺九，打眼瞧见被墨归和笔童围住的人，咯吱咯吱地咬着牙。 这小子，纯粹就是欠揍！ “好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那先赶紧出去。”不等他兴师问罪，墨归直接截了他的话。 有什么话，出去说也不迟。 “出去？不是还有一个么。” 第32章 最后一只鬼 姜离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墨归等人心头，蔺九闻言更是直接拽过他的衣领，满眼不可置信地笑着碾着牙道：“总共就三只，玩儿我们还没玩儿够……”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道呼噜声迎头响起。 他松开姜离仰头望向传出声音的四楼，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居然真的还有一只！ 可为什么从外面看却看不出第四只的存在？ “他在楼上。” 早在发出呼噜声之际，墨归的神情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这最后一只恶鬼竟连她都没察觉到，想必实力一定不低于楼下的三只。 话不多说，她和笔仙一手拽着一人朝楼下跑，在探测不到对方的实力之前，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但就在他们即将跑出d栋之前，整栋教学楼的空间再度发生扭曲。 众人知道，那第四只恶鬼怕是醒了。 随着喘息声临近，四人更是打起了十二分心，眼睛一眨不眨地扫视四周。然而，明明听到了喘息声，却依旧没发现那只鬼到底在哪儿。 墨归微摆耳朵仔细聆听，突然间感受到耳上有风拂过，身子骤然一紧，继而缓缓抬头，发现了那只庞然大物。 到底有多大。 整个空间被他撑到变形不说，还得低头弯下腰来看他们。 恶鬼咧开巨齿大嘴，涎丝顺势滴落，要不是姜离眼疾手快地拉她一把，一瓢水般大小的口水怕是就要从上方兜头浇在她头上。 饶是墨归，也从没见过身形如此巨大的恶鬼，这真的还是恶鬼么？ “还愣着干嘛！赶紧跑啊。” 见那只鬼伸出青筋凸起，奇丑无比的长臂，明明力气已消耗殆尽的蔺九，本分地拉着身边的笔仙朝反方向逃离，心中更是将让他们陷入这种困境的姜离骂了个狗血喷头。 “笔仙，您老人家快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被他给踩死了。”蔺九在恶鬼的攻击下东躲xz，一边跑一边让被他拉着跑，险些快飞起来的笔仙赶紧想办法解决。 就算不能制服，也得先限制住这只鬼的行动才行，他是真的快跑不动了。 “不行不行不行……这么大只鬼，我一小小笔童还不够他塞牙缝儿的呢，墨归，墨归呢。” 与慌忙逃窜的蔺九相比，艰难跑到厉鬼身后的姜离明显比他好了那么一点。 在得知笔童和蔺九都是为了救他，才误入这扭曲的空间后，姜离敛眸抿了抿嘴角。 “墨归，能对付得了么？” “虽然我很不想认输，但体型这么大的鬼我是真办不到，看到了么，即便身躯庞大，他的行动力却一点也不弱。” 而且还惯会隐藏，甚至连她都没能及时发现，要是面对面硬钢，胜算几率估计连一半都不到。 “如果七爷能及时赶到就好了。”现在不用猜都知道，这只鬼一定是被某人故意送到这里的。 眼下，要么打败他身后的那个人，要么就只能依靠七爷。 除此之外，她还真想不出其他办法。 “七爷……”现在要是能找到七爷，他们也没必要废这些劲了。 姜离垂眸扫了眼手中的判官笔，尝试着去跟里头的器灵对话。 “判官，有办法对付得了么？”他很不想依靠别人，但眼下得赶紧救出蔺九和笔童才行。 “打败他的办法，我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到，救下那两个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出牺牲。”器灵懒洋洋地道。 姜离甚至能脑补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翘着二郎腿，拿着锉刀磨指甲的画面。 “时间紧迫，快说！” “很简单，你去当诱饵转移那只恶鬼的注意力不就行了。”器灵伸出手观赏着刚打磨完的指甲，说着吹了两下附着的指甲屑。 办法他给了，接下来就看姜离自己的选择了。 “墨归，想办法带蔺九他们出去。”姜离迅速离开墨归身边，握紧判官笔回想了下方才画的符，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两张白纸，特意跑到了恶鬼左侧。 无墨的笔尖点到白纸上顺势带出一抹淡蓝色的微光，画完之后径直朝恶鬼抛过去。 白符在空中化为蓝色火焰，勉强将恶鬼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蔺九这才能稍微停下来喘口气。 在看到是姜离引走恶鬼的注意后，蔺九拧了拧眉，退到恶鬼进攻不到的地方，迟疑片刻举起枪，瞄准此时已转过身去的恶鬼。 这种东西，一定不能让他走出这个空间。不然，别说学校，整个永溪都给完蛋。 一旁的笔童发现他的举动，赶忙抬手阻止：“这家伙你对付不了，他现在只是在戏耍我们，万一把他惹急了，后果更不堪设想。” 在无任何胜算的前提下，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那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笔童咬了咬指甲，见恶鬼的视线完全转移过去后，握紧铅笔朝后方扭曲的空间戳了过去。 空间纹丝不动。 —— 参加完晚宴，换了便装被送回学校的黎暖，想着之前的事趁夜深独自来到d栋，谁曾想还没等她进去，就见几人在教学楼四周游荡。 看到那些人手中的黄符，心中顿感不妙，利用夜色隐藏住身形慢慢移了过去。 “蔺九他们怎么还没出去？被困在里面了么。” “救援的人怎么还没到，再去催！” “真是的，要不是那个姜离突然跑进去，蔺九也不会跟着进去了。” …… 耳尖地听到“姜离”、“蔺九”，再抬头看向空无一人，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教学楼，黎暖当即拨通老爸的电话。 她有预感里面一定出了大事，单论传出来的这股气息就让她忍不住发抖。 要是姜离出了什么事…… 跟恶鬼玩捉迷藏的姜离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眼看就要伸手抓到他之际，本该跟蔺九他们待在一起的墨归，直接踩着扭曲的空间折叠出的褶痕，一跃而起跳到恶鬼背上。 “给我离姜离远一点！”墨归瞬间妖化，伸出突然变长的利爪朝恶鬼的脸狠狠挠了过去。 但在落下动作的刹那，体型庞大的恶鬼却在突然间销声匿迹，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了。 墨归从空中落下，眨了眨眼环视四周，那只鬼呢？难不成那只鬼的能力是隐藏气息？ “东躲xz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给我出来！”墨归气的尾巴都竖了起来。 这算什么？ 打不过就跑？ “墨归！”在她四处寻找那只鬼的时候，退到安全地带的笔童冷不丁冲她吼了两声。 他在说什么？ “后面！他在后面！” 听到这句话，墨归猝然回头，就见消失不见的恶鬼站在她身后，抬手朝自己劈了过来。 她顿时瞪大双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在了原地。 “墨归！！！” 第33章 七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姜离甩出最后一张白符挡在墨归身前。 眼看白符也撑不了多长时间，赶忙对身后一时间愣住的猫道：“趁现在，快走！” “那你呢。” 白符一碎，恶鬼怕是就要把他给拍扁了啊。 姜离回眸，扬起如往常一般的笑容，摇了摇头：“我没事，先走。” 黄沙枯骨，战火漫天。 那张被烽火熏黑的脸颊藏下所有恐惧，回头时始终对她扬着笑。 画面也就此定格在了那一幕。 墨归立刻回神看向挡在面前的身影，两只耳朵瞬间立起来，一跃而起，朝那只巨大的恶鬼一爪子挠了过去。 这一次，她不会再丢下他了。 恶鬼一时不察，手臂被她挠出了三道血痕，至此也被墨归的行为彻底激怒。 趁他下意识收手之际，墨归动作极快地跳回姜离身边，一把拉住他，东跑西奔地避开身形庞大的恶鬼一路逃至视线死角。 见墨归和姜离暂时脱离险境，笔童悄然松了口气，抬眼望向愈发狂躁的恶鬼，瞥到他鲜血淋漓的手臂，瞬间握紧陡然放大数倍的铅笔眯了眯眸。 看来这大家伙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嘛。 如此，就好办了。 他与墨归遥遥对视一眼，同时跃起，目标直指恶鬼的眼睛，但刚被挠伤的恶鬼又怎会白白任由他们攻击，在墨归和笔童朝自己迎面飞来的时候，再次隐藏气息消失不见。 “可恶！” 墨归弯着利爪，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刚听到一丝气息从身后传来，等她转身，一度现身的恶鬼又再一次地跟她玩起了“捉迷藏”。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那能有什么好办法。” 眼看墨归和笔童陷入困境，姜离亦急得不行，深知这样一直拖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如果能通过某个物件，准确找到那只恶鬼的踪迹就好了。 姜离死死拧着眉，突然灵光一闪想到那只恶鬼刚刚被墨归挠伤了。 “等等。” 如果…… “等等等等！我说，你不会想拿我当诱饵。”寄居在判官笔中的器灵得知他的想法后顿时不乐意了。 他可不想沾上恶鬼的臭血。 “忍耐一下。” 器灵：…… 眼尖地发现恶鬼有再次现身的苗头，姜离二话不说甩出手中的笔，目标直指他受伤的手臂。 “哦！no！” 器灵此刻恨不得变身为一副世界名画，心中更是将姜离这个主人骂的狗血喷头。 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还真舍得弄脏他。 判官笔在恶鬼再一次藏匿身形前，成功沾到了他手臂上的一滴血，顺着飞出去的方向回到姜离手中。 “咦~” 笔尖沾着的恶鬼臭血，令姜离嫌弃不已。 这血怎么那么臭啊。 “姜离我告诉你，之后要是不把我洗干净了，我，老子就t吃了你信不信。”某器灵甩着帕子哭的不能自已。 想想这么多年来就没受过这份儿罪过。 “那我也告诉你，要是你没用，赶明儿我就把你当柴火烧了，给墨归烤鱼吃。” 一个器灵，唧唧歪歪的，要不是看他像个男的，还以为是个女的呢。 器灵闻声立刻静音。 很显然，他的威胁对姜离半点用都没有，但姜离的警告，他却不能不当真。 谁让这人是他现任主子来着。 姜离握着收回来的判官笔，再度将它扔了出去，沾了恶鬼臭血的笔尖有感应似的朝前方飞去，稳稳地停靠在墨归后方。 “墨归！右后方四点钟方向。” 话音刚落，墨归想也不想抬脚朝右后方踢过去，直接将正要现身的恶鬼一脚踢出数米远，直看的一旁的笔童瞪圆了双眼。 “哇塞！姑奶奶就是厉害哈，那么大只家伙，一脚就给踢出去了。” 墨归收回脚，傲气地哼了一声，放下的脚却在不停颤抖。 麻。 她的脚，麻了。 恶鬼蹬蹬倒退两步，甩了两下脑袋，随即将目光转向姜离，这人居然能提前知道他的位置？ 多么可怕的人类！ 但是—— 在他的地盘上，不需要其他主导者，他可以提前退场了。 恶鬼转眼瞄准落单的姜离，大跨两步，一手压了下去。 受死，人类！ “姜离！” 已无路可退的人未等墨归飞奔过来，下意识闭上了眼，是他非要闯进来的，这也算是为他无知的行为付出代价。 “哦呀！你还知道初次见面该握手的嘛。” 本已打算做好赴死的姜离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慢慢放下挡在眼前的手，只见那道黑色长衫迎风吹了起来。 “七爷！” 他终于来了！ 七爷伸出二指抵住恶鬼的手掌，回眸扫了眼姜离，脸上的表情令刚高兴不过一秒的姜离，瞬间打了个冷颤。 说来，他今天好像又旷工了。 七爷冷漠地收回目光，神色幽幽地冲一旁的墨归道：“还愣着做什么？真等着我给你们擦屁股？” 一听这话，墨归的脸霎时红了个底朝天，随即与笔童一齐对准恶鬼的眼睛，先将他的眼睛戳瞎再说。 想到七爷方才说的话，怒气登时冲了上来，朝着恶鬼左一拳右一脚，直揍的他跪地求饶都没逃过墨归的拳头。 也不知怎的，隐身的能力突然就不能用了。 既然如此，那还打个鬼啊，趁早散了。 恶鬼有求饶之心，墨归却不会就此放过他，更不要说他刚刚差点拍扁姜离的事。 有了七爷的鼎力加持，无处可逃的恶鬼在墨归和笔童的双重进攻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彻底烟消云散。 随着恶鬼消失，d栋教学楼也慢慢恢复正常。 “七爷，您终于来了。” 蔺九撑着站都站不稳的腿朝几人走去，见他来救场，感动的差点就要痛哭流涕。 今天晚上，别说八百，他都不知道跑了多少个两千米了。 这双腿短时间内是废了。 七爷冷冷回了他一声，目光随之转向瘫坐在身后的人，“事情，我大概都已经知道了，今日你先带蔺九回去。” “可是七爷，他……”蔺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说起来，还不是他姜离闹出了这么大阵仗。 “虽说姜离擅自闯入是不对，但要不闯进来，等到那些恶鬼出来害人的时候，就晚了。” 七爷这话明显有包庇姜离之举，蔺九虽不满姜离，但想起他为了自己去引开恶鬼注意力的事，也就勉强将这份不满给压了下去。 随即毫无压力地使唤起姜离：“没看见我走不了路么？赶快来扶我一把。” 等他好了，看他以后怎么将这笔账给讨回来。 姜离扶墙站起身，离开之际，转身对三人抱了抱拳：“抱歉，今天这事错在我。” “你当然有错。”不等墨归摇头，七爷立刻接了话去。 他以为自己那样说就万事大吉了么。 不提其他，光今天晚上被那么多人看见，替他收拾剩下的烂摊子都不知道要花多久，别以为事情就这样了了。 “你今日又给我从天门街溜出来，再有一次，你以后也别去了，巫医你自己一个人找去。” 七爷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多好，尤其是从黎先生的手机里听到黎暖的那些话后，真想直接掐死他再给他安排一次投胎算了。 他怎么就这么会多管闲事。 没有他，其他前来查看的人也会向上反应，哪里用得着他来操这份儿心。 姜离自觉理亏，扶着蔺九，低头一言不发。 “罢了罢了，赶紧走，小心着点避开外面那些人。”七爷颇为嫌弃地摆了下手，也不想在这儿跟他继续耗下去。 第34章 论猫的占有欲有多强 目送姜离从另一条小路离开，墨归方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回头用眼神控诉赶来救场的七爷。 他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么。 “闷骚怪！” 气呼呼地撂下一句，一跃跳到院子里的树上，转瞬消失不见。 见她旁无顾忌的转身就走，最后一个留下的笔童不禁打了个冷颤，颤巍巍地面对喜怒不明的七爷。 “趁此机会，有件事我想向七爷问个明白。”他瞄了眼人，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问出接下来的话，“您真的将判官笔给姜离了？” “是。”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七爷也不愿多费心思去掩饰什么。 既已给了姜离，迟早会被他们知道。 如此，又何必遮着掩着。 “作为笔童，我想你最应该清楚，如果判官笔没有认主，姜离是无法驱动他的。” “这我知道，但我觉得判官他老人家孤寂了千年之久，想来这次也只是想出来逛逛了。”认姜离为主这件事，他一时仍无法接受。 不只是他，怕是其他人知道了都接受不了。 “时间也不早了，先回天门街。”七爷没有多言，叮嘱一句朝来时路走去。 因姜离特殊的身份，以及他将蔺九卷进这里的事，想必这之后又会有不少人拿着鸡毛当令箭。 且跟他们去慢慢耗。 “姜离你说实话，当时为什么要进去。” 亲手解决一楼的恶鬼后，蔺九其实就已经隐隐明白了姜离的意图。 然而，越是明白，他就越想狠狠揍他一顿。 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嘛？ 能救下所有的游魂，超度他们？ 扶他离开d栋的姜离闻言脚步微顿，回头望向那栋重归寂静的教学楼，因他这句话再次想起在三楼看到的一幕。 “图书馆里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图书馆？” 学渣蔺九，万年不会踏进图书馆一步，更不知道藏在其中的游魂。 退一步来说，就算知道里面有，也不会轻易地去驱除他们，毕竟这些对人无害。 “上午我还见过他，可能是很久没人听他说话，在我面前絮叨了很久。” “所以你是为了他？” “可我没救下他。”姜离笑着说，一句话包含了所有地遗憾和失望。 这份苦涩的笑容，令蔺九瞬间明白了他当时冲进教学楼的心情，这就像小时候一个对自己很好，偶尔塞两块糖给他的伯伯，多年不见后，突然听闻他去世一样，一样的有些许难过。 “别妄图去拯救谁，越是这样想，你会发现到最后谁都拯救不了。”蔺九冷喝一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用最轻松的语调说出最残酷的事实。 “但我还是想试试。”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竭尽所能地去试试。 蔺九侧目打量他许久，闭上眼片刻，慢慢地朝宿舍楼方向移步走去。 “姜离！” 亲眼看到七爷进去，却没看到他们出来，黎暖就猜到七爷一定是让他们先从小路离开了，因此特地等在了他们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 她每每这样神出鬼没，吓得本就腿脚无力的蔺九一时不察，差点歪到姜离身上。 “我说黎大小姐，您每次出场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正常点。” 正常人也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啊。 也不知道追求她的那些人到底看上了她哪点？脸，身材，还是家世？ “我哪里不正常了，要不是我去搬救兵，你们能这么快出来么。”真是狗咬吕洞宾。 “是你叫七爷来的？”未免蔺九再跟黎暖起冲突，姜离赶紧开口拦下还想再怼回去的蔺九。 原来她跟七爷有联系啊。 那之前为什么还要让他代为转答“请笔仙”这件事？ 提到七爷，黎暖的底气略有不足，眼神四处乱瞟，支支吾吾地回：“怎么？不行么！” 瞧她这副心虚不已的模样，蔺九再次开启毒舌嘲讽模式，“就你，还能叫来七爷？” 他猜，七爷一定是偶然听到这边出了事，这才匆忙赶来，跟她有什么关系。 黎暖眼神核善地看向需要人搀扶的蔺九，扬起笑踢了他一脚，直接踢在他膝盖上，惹得腿脚打颤的人差一点跪在了她面前。 “我叫不来，你就叫的来？”她不甘示弱，拉踩了蔺九一句，平时诸多瞧不上姜离，现在不还得靠他才能勉强站着。 “你！” “好了，你跟女生吵什么。”没等他们彻底吵起来，姜离率先插了一嘴制止。 就蔺九这性子，他们怕是凌晨都到不了宿舍。 “是我想跟她吵得么，还不是她……”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女孩子，多少让着点嘛。” 蔺九顿时哑口无言，瞧了瞧他，又瞟了眼找到人撑腰的黎暖，懒得跟他们继续耗下去。 “这么一比，果然还是姜离好，我都有点心动了呢。”黎暖背着手走在蔺九身旁，说着斜了眼旁边的人，像他这种嘴巴毒的，有女孩儿喜欢就有鬼了。 蔺九低眸对上她迎头挑衅的目光，满脸不屑地“切”了一声错开视线。 喜欢姜离？ 她可真够悲哀的。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里，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时不时就要挤兑两句，惹得姜离无奈摇头，心道：你们心里不舒坦，能不能别拉上我。 就在刚刚，黎暖刚说完那句话后，他就感觉一股寒意莫名涌上心头，好像被谁盯上了似的。 可他四处张望，却没看到一个人。 是他的错觉么？ “墨归，我说墨归，咱回去。” 随去而复返的墨归一同隐在树枝间的笔童，盘坐着浮于半空，一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催促她赶快回天门街。 “听到那女的说什么了吗？”墨归死死盯着跟蔺九拌嘴的黎暖，要不是念在她是黎先生家属的份儿上，她现在就能过去弄死她。 看到她身上隐约散发出的黑气，笔童顿时身子一紧，仔细回想了下方才，想到黎暖说对姜离心动的话，满脸开始冒冷汗。 “我要，吃了她！” “冷静，冷静。我看那女孩儿也只是说的气话，再说了有谁会去喜欢姜离啊。” 话落，墨归那张吃人的脸慢慢凑到了他面前。 “近了，近了，脸靠的太近了。” “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说姜离挺好的，谁不喜欢……” “嗯？” “我……姑奶奶唉！您到底想听什么话，我说给您听行不。” 反正不管他怎么说都不对。 “姜离是我的。” “是是是，您的您的。” “谁也不准抢走。” “不抢，不抢。” 有她在，谁敢啊。 要是真有那种人，大概就是勇者了。 墨归回头望向走远的三人，身后的尾巴十分不爽地拍打着树枝，吓得笔童赶紧离远，免得误伤自己。 见他们到了宿舍门口，在笔童的再三催促下，墨归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离开之际，却见走到门口的姜离放下蔺九后，扭头去送黎暖。 见此，墨归的尾巴毛直接炸开了花。 姜离…… 移情别恋了！！！ 第35章 墨归，陌归 “你特意送我回去，难不成真喜欢我啊。”黎暖侧身瞥了眼被扔在男生宿舍楼下的蔺九，得意地挑了下眉，随之试探着问送她回宿舍的姜离。 “我有自知之明。”随着一股寒风迎面袭来，姜离拉了拉高领毛衣，一句话带过后，立即扯开话题，“d栋教学楼的事算是了了，你改天再去问问那几个玩过笔仙游戏的人，看看她们有没有好些。” 游魂他救不了。 活人能拉一把的，他得帮着拉一把。 黎暖一听这话，好看的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你就为了这个，特地送我？” “那倒不是，你一女孩子，怎么也得先将你安全送到才行。” 黎暖彻底停下脚步，实在有些看不懂姜离这个人，说他好，他说的这些话完全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说他不好，又比蔺九那家伙好了不止万倍。 “如果我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她跟其他女孩子可不一样，就算他眼里的世界跟正常人眼中的不一样，也会给予充分的尊重，怎么说都是很完美的女朋友人选。 “他不需要。” 不等姜离开口，气炸了的墨归突然从空中现身，落在姜离面前，一脸戒备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敢抢她的东西？ 彼时，黎暖嘴角的笑还没完全扬起，就见顶着一双黑色猫耳的女孩儿凭空现身。 在看到她身后晃了两下的尾巴后，迅速落下嘴角，有意识地后退两步。 这是……妖！ “墨归，别吓她。” “你还维护她！”墨归本就不开心他送黎暖，又听到他让自己安分点的话，瞬间炸了。 黎暖有什么好的，论颜值，还没狸花亭的猫娘好看呢，不就是个人类。 不就，是个人类嘛。 墨归顿时张开十指准备朝黎暖扑过去，却在关键时刻被姜离一把握住了尾巴。 炸毛的猫像极了被捏住七寸的蛇，瞬间瘫软下去，脸颊更是红了一圈又一圈。 姜离像是没发现她的异常，捏着她的尾巴向黎暖道歉：“吓到你了，你别介意，她就这种性格。” 原本的浮想联翩，在看到黎暖瞧见墨归的那一刹那，彻底歇了那份儿心。 “我不知道方才那话是否出自你的真心，无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都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么个机会，但我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单单只是他能看见鬼怪这一个原因，更多的则是需要面临的现实问题。 老头子有的时候说话还是挺靠谱的。 他说不要好高骛远，更不要将眼睛放到天上，天上的星星再美，也只有挂在天上的时候才美，摘下来就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真的特别想要那颗星，那就努力做她身旁紧挨着的那颗。 他说的时候，自己还不太明白其中含义，直到上了大学，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之后，隐约明白了。 以后就算想找个人共度余生，他也希望那个人跟自己差不多，而不是像黎暖这样的高不可攀。 高不可攀，只会让他陷入无限循环的自卑当中。 他姜离想要依靠的是自己。 黎暖后退两步，勉强从眼前的猫妖中缓过神，听到姜离的回答，反而越发觉得他是个老好人。 这种玩笑似的问题，居然也会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知道了，其实刚才我也只是试探你而已。好了，前面就是宿舍，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安抚那只猫。”头一次被拒绝的黎大小姐，顶着一脸笑大步离开。 虽然心里稍有不爽，但见他明明白白地拒绝自己，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屈膝迎合，倒是对他的认知又上了个台阶。 至少，这也算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了。 黎暖那样说，“老好人”姜离还是将她送到了宿舍门口，看着她安全进去后，方握着墨归的尾巴，拽着她离开。 “姜离~” 直到墨归哀怨地唤了一声，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一直揪着她的尾巴。 “刚才真是抱歉，可你怎么能突然出现在人类面前，这是黎暖还好，还能接受，要是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被你给吓晕了。” 到时候，他解释都解释不清。 墨归赶紧抱住被放回来的尾巴，动了两下耳朵，红着脸一句话不说地跑了。 “哎……”怎么跑了呢？说她两句还生气了？ “主人，你这情商真是因人而异啊。”墨归走后，沉寂许久的器灵突然跳出来啧啧了两声。 “你说黎暖？” 器灵：…… “我这是人间清醒。” 器灵：…… “怎么又掉线了？还在记恨刚才的事？”见器灵不再说话，姜离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因为自己拿他做饵的事在生闷气。 “放心好了，回去我就把你洗干净。” 回到宿舍，姜离将判官笔浸泡在脸盆中，泡了整整一夜，气的器灵整整三天都没再跟他说话。 反观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七爷，直至天微晰方回天门街，推开三青阁的门直接躺在摇椅上睡了过去。 —— “七爷，当初是您说您会监视好姜离，你看看他现在，今天要是再晚到一步，蔺家小子出了事，您要我等如何向蔺老爷子交代啊。” 晚上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就是将蔺九扯了进去，蔺九是同辈中悟性最高的，你说这万一要出点什么事，可就不仅仅是蔺家的损失，还是他们的损失啊。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质问，七爷依旧岿然不动。 “怎么？你们没听蔺家那个老头儿说么，蔺九现下已是我外门弟子。” 就算操心也该是他操心才对。 “那您还……” “各位要来挑我的错，挑姜离的错，那我想问问尔等，当看到蔺九冲进去后，尔等门下弟子又在何处？”姜离是有不对的地方，但这并不是他们拿来要挟的理由。 当时明面上有三只恶鬼在捕食游魂，抛开姜离想也不想冲进去的行为不提，他们名下那些自诩匡扶正义，拯救妖鬼的道士在干嘛？ 他们在等，等上面传来进一步的指示，说句难听的，也只不过一群听从命令的傀儡罢了。 七爷双手交握，转动着拇指，波澜不惊地抬眸扫视全场，“各位若有时间来挑我的毛病，不如好生教导教导门下弟子，另外，我允许你们说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彼此之间相互交流。但，没说让你们踩在我头上，如果各位对我有任何的不满，一起上我也不介意。” 他只是倦了累了，懒得与他们再去争论，但并不代表他真的退了一步。 抓住点小事就在这儿叽叽歪歪个不停，真觉得他好说话是么？别说在座的这些，就算是他们的老祖宗，放在以前都不配给他提鞋。 会议，自然是不欢而散。 作为全程参与的黎先生今日倒是难得地站在了七爷那边，这帮老家伙个个心比天高，教育起七爷来了，是觉得自己斗得过七爷还是怎的。 明明每次都是七爷让着他们，现在反倒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奉劝各位看清眼前的形势，若是惹恼了七爷，我黎某人可是有权撤出对你们的投资的，毕竟一开始也是看在七爷的面儿上。” 七爷这人深不可测，相比于这些老家伙，他倒更愿意资助那一位。 黎先生的话，让本欲躁动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都说协调派有三位不能得罪，其中两位就是一直跟他们唱反调的这两个，七爷生来傲气，而这位黎先生更是笑面虎一个。 原本针对姜离的会议也被黎先生调转过来，针对起了他们。 回到三青阁，撇开那些糟心事，躺到摇椅上的七爷直接睡着，睡梦中不禁梦回从前。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的他仍还有些气性在身上。 “又去打架了？”潺潺溪流旁坐着个拄拐杖的瞎子，那瞎子年纪并不大，只是经历了太多，整个人看起来极其沉稳。 其实那个时候，他比瞎子大了不知多少岁，却仍似少年，带着少年的那股桀骜。 “是他们拦着我，非要跟我打，然后我就打了。”他满不在乎地道。 那些人真是又菜瘾又大。 “你过来，我看看你受伤没。” “你能看到什么。”刚说出这句话，他便后悔的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为什么明知道他是个瞎子，还要去戳他伤疤。 “看是看不到，但我摸得到啊。你看看，手上划了道口子。”瞎子摸到他手心里的伤，硬是拉着他到河边清洗伤口，冷水淌过伤口惹得他瑟缩了一下。 “打架没说不准你打，谁要欺负你打回去就是，但要是受了伤，你跟我说，别的不行，我还能给你包扎包扎伤口。” 瞎子边说边用扯下来的布，一层一层给他不算大的伤口裹的严严实实。 “……谢，谢谢你啊。” 话音刚落，一串铃铛声骤然从身后响起，不等他回头，就见一只小黑猫从他头顶跃过，径直跳到了瞎子怀里。 “是陌归回来了。” “陌归？” “这是我给这只猫起的名，陌上花开缓缓归，陌归，还不错，我前些天捡来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它脖子上有铃铛。”指不定哪家走丢的呢。 “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寻思着给它带上，一动，我听声儿就能知道它在哪儿了。” 七爷正做着昔日旧梦，冷不丁被一阵烦人的铃铛声吵醒，睁眼便对上了那双淡绿色的猫瞳。 陌归。 是只黑猫。 该叫墨归。 第36章 过往皆序章 瞧她一脸偷着乐的表情，七爷闭了闭眼，换了个方向沉沉睡去。 “七爷，姜离摸我尾巴了。”墨归特地转到另一边，两只耳朵好不欢快地动着，身后的尾巴更是在说出这句话后连晃了好几下。 七爷就算不睁眼都能听出她话里藏着的喜悦，不解风情的来了一句：“摸尾巴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你这是嫉妒。” 姜离摸了自己的，没摸他的…… 哦，他没有尾巴。 为昨晚那件事奔波半夜不休的七爷，一听这话差点气笑了。 他嫉妒？ 他有必要去嫉妒姜离摸她尾巴么？ 无聊。 “既然你自己凑到我面前了，有件事我要郑重地警告你一下。”七爷眼都没睁，一伸手却精准地揪住了她晃来晃去的耳朵，“以后，不准再带姜离离开天门街，否则，拔光你的毛。” 上次擅自出去的事，他没计较也就算了，这次居然还不长记性，还让笔童帮忙，她真是好大的架子。 “那不是事出有因嘛。” 耳朵被人揪着，墨归不敢太放肆，努努嘴使劲儿叭叭：“你就不想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就只教过姜离平安符的画法，但在昨天晚上，姜离却用那只判官笔成功地画出了攻击和防守相结合的白符。 这说明什么。 判官笔已经任姜离为主了！ “你是想告诉我判官笔的事？” …… 墨归眨眨眼，窃喜转瞬变成了诧异，他又没在姜离身上装监控，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之前只让他看了一本书？” 三楼那间小房间里，堆满了近千年的卷轴，只要姜离不蠢，他自然不会指着一本书翻过来覆过去的看到底。 早在他决定将判官笔给姜离的时候，就已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哪怕是让他在白纸上练习平安符的画法，也只是让他练练手而已。 “我可不像你，突然玩儿消失。”至少这些年里，他从姜几道口中得知姜离的信息比她多得多。 提及消失那阵子的事，墨归的脸顿时拉了下去，一把将他的手从耳朵上拍下去。 “你以为是我想玩儿失踪的么。”一句话，周遭的空气里似乎都夹带了一丝火药味。 七爷哑了音，也不愿跟她揪着过去，起身回屋准备再补个回笼觉。 “今日莫再扰我，否则你今晚一条鱼也别想吃。” “你敢扣我的口粮试试！” 七爷闭口不谈过去，墨归也不愿想起那些糟心的过往，顺着话一转，耳朵瞬间竖起来，就差将“吃人”两个字写在脸上。 唯独姜离和鱼，是她的底线。 “怎么，还想来咬我一口？”许是梦回少年，七爷现在的表情也好似回到了从前，难得卸下沉重的面具，冲两句话不到开始炸毛的猫挑了下眉。 瞧见他这副臭屁的表情，炸毛的墨归反倒没方才那么生气了，一屁股坐在摇椅边晃来荡去，满脸不屑地哼哼两声：“你那一口肉，让我咬我还嫌老呢。” 要真敢扣她口粮，她就去找姜离诉苦，就不信拿捏不了他。 “呵呵呵……老？” 白日里，寂静无人的天门街内时不时响起一道凄厉的猫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这破旧的街巷里虐猫呢。 接下来的半天，墨归顶着两只乌青的眼，吸着鼻子坐门口，一边等姜离一边碎碎念。 “等我靠山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敢打我？哼！” “可恶的闷骚怪，搁这儿虐猫呢，信不信我告你去。” …… 趁天气大好，将泡发的判官笔放在阳台晾晒的姜离，完全没感应到三青阁内正发生的事，打了个哈欠，不禁朝图书馆方向瞟了一眼。 “你在洗毛笔？”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人打开阳台的门，瞄了眼他手中的判官笔，悄无声息地走到身后，吓得毫无防备的人差点失手将笔扔了出去。 回头见是林知白，狠狠松了口气，谎话随口就来：“我最近喜欢上了书法，买回来随便玩玩儿。” “哦——是买回来的啊。”林知白若有所思了一句，盯着他手中的笔两眼，转身扬了扬唇。 想必那就是人人都趋之若鹜的判官笔。 居然到了姜离手中？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并不识货，上好的神器竟就这么洗了放在太阳下晾晒。 真是暴殄天物。 生闷气中的器灵隐约察觉到周遭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本想提醒两句，见姜离直接将他放到太阳底下暴晒，脾性瞬间上来，打定主先意晾他几日。 让他长长记性。 午后。 历经昨晚的事，再次踏进图书馆，来到熟悉的书架旁，姜离似又听到了那位常年寄居在这里的老人家在碎碎念。 回头望去，却空无一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从前只觉得这些鬼魂甚是烦人，死了还不消停，如今再想起，又何尝不是一个念想。 他将书架上错乱的书放好，没再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淡的“谢谢”后，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早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当时他就该多跟那位健谈的老人家说说话的。 可惜了…… “在这儿挡什么道呢，走开！” 不等他从失落中缓过来，万年不进图书馆的蔺九仗着比他高，伸手拿了本他根本拿不到的书。 看过来的眼神中，更带着满满地鄙夷之色。 瞧他寻常也不进图书馆，今日走一遭大概也是因为他昨晚提到的老人家，姜离也就忍了他的态度。 后退一步的同时“一不小心”踩他一脚，在蔺九嚎叫出声之前赶紧捂住他的嘴，满脸带笑地道：“嘘！图书馆内禁止大声喧哗哦。” “你！” “我这是在好心提醒你，你该感谢我才对。” 眼见蔺九瞪他恨不得将眼珠子给瞪出来，姜离这才松开手，扬了扬手中的书大步离开。 “图书馆也禁止打架，禁止损坏书籍，出了事可别拉上我。”他知道蔺九会沉不住气，有可能拿身边的书撒气，提前知会一声。 留下蔺九站在原地，后悔地只想打自己一巴掌。 “蔺九你别怕，昨晚的事我们一定帮你报仇。” “报仇？报个屁的仇啊，那是我自己要进去的好么。” 每每想起自己的话，蔺九就无比的后悔。 早知如此，他就不这么说了，让那些师兄们帮他一起揍姜离一顿多好。 哎！真是失算。 但他现在后悔也晚了。 —— 姜离基本已适应了来往天门街和学校的事实，只不过现在，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在等着他。 那就是他异样的左眼。 平常不能示人，只能依靠隐形眼镜撑着，这也导致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囤上一些，也因此成为了他日常花销中最耗钱的存在。 “要是能早点治好眼睛就好了。”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临去西城前，姜离特地去了趟药房。 第37章 教猫做人 “姜离！姜离你怎么才来啊。”墨归变成猫在天门街入口处等他，一眼瞧见拐过来的人直接跳进他怀里拱了两下。 “去买了几副隐形眼镜，来晚了。”姜离一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娴熟地从袋子里掏出猫条撕开一角，“七爷那儿还得你帮我说说情。” 墨归扫了眼递到眼前的猫条，抬眸眨了眨眼，“所以你这是在贿赂我？” “……算是。” “哼！你以为我是那么容易被贿赂的猫么？”话落，吞咽了喉咙，张口舔了舔，“再加一条。” 说完，姜离就跟提前预料到似的，从袋中又拿出一条塞到她怀里。 “这还差不多。” 墨归转瞬将之前想要告状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窝在姜离怀里吃的那叫一个开心。 “对了，昨天请笔童帮了个小忙，他今天怕是要找上门来索要报酬了。” “报酬？” “是啊，那个老奸巨猾的奸商，哪能容得下自己吃亏。” “那……你看这个行么。”姜离从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本打算待会儿给她的，现在看来只好给笔仙了。 墨归伸长脖子凑到棒棒糖面前，趁势叼走一颗草莓味的藏起来。 “一个就够了，小孩子吃太多糖容易蛀牙。” —— “所以……我的酬劳就值这么一根棒棒糖？” 不出墨归所料，过了九点，天门街开始营业后，笔童果真过来跟她算起了昨天那笔账。 事后，他仔细地想了想，有人盗用他笔仙的名号做坏事不假，这只猫将这件事特地告诉自己，怕也是别有用心。 所以他自然得来讨要昨晚闭店后的损失，和加班费了。 但当他从姜离手中拿到那根棒棒糖后，整张脸都在无意识地抽搐。 棒棒糖？ 真当他三岁小孩啊！！！ 姜离在将棒棒糖放到笔童手上后，看到他迅速黑下去的脸，也觉得请人帮忙这种事，一根棒棒糖就糊弄过去不大合适。 “今日来的仓促，什么也没准备，明日我再……” “一根棒棒糖怎么了？” 不等姜离把话说完，叼着另一根棒棒糖的墨归横插一脚，抖着腿极其高傲地抬了抬下巴，“一根棒棒糖就不错了。” 让他去帮忙，帮的是姜离，而不是让他去帮蔺九，他自己帮错了人，还反过来问她要酬劳？ 墨归摊开双手耸了下肩，典型的想要赖账，“你帮了谁就去找谁去，反正姑奶奶是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 笔童简直要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话气个半死，瘪着嘴越想越不服。 她这话说的，好像他昨晚没出力似的。 “墨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旁的姜离见状连忙斥了她一句，“笔童能来帮忙也是好心，想要回点损失也在情理之中，你怎么能吃饱了就想抹嘴跑路，要是下次再有事，谁还愿帮你。” 墨归头一次被他这样板着脸呵斥，吓得嘴里的棒棒糖差点掉在地上，两只耳朵也在瞬间耷了下去。 昨晚被他摸尾巴的时候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过，活像个被老师罚站角落的学生。 姜离只觉得她太过随心所欲，平时大大咧咧些也就算了，但有些事该认真对待，还是得认真对待。 “昨晚的事多谢您帮忙，您想要什么，我姜离定会竭力补偿您，算是对您的感谢。” 笔童早在他有胆子去训斥墨归的时候，就已经被吓愣住了，见他扭头又对自己这么地温和，一时间倒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 她墨归也有被人训的一天啊，看着就很爽。 “这根棒棒糖我就先收下了，你要是有心，日后每天都给我带一根就好。”姜离这人不错，看在他的面子上，补偿也就算了。 “只要一根棒棒糖？” 笔童的话令姜离措手不及，险些以为自己又要背上一笔巨债了。 “一根棒棒糖足矣，以后三青阁要是缺笔墨了来我家买就行。”他好歹开着门做生意，互惠互利才能双赢的道理，他懂。 “那是自然。” “哦对了，还有件事。”笔童特地从对面过来，除了索要报酬，最大的目的还是想查清楚之前的事，“此次有人盗用我的名义行事，这件事还请三青阁务必调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姜离这才想起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还没查到，犹豫片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您放心，这件事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见笔童心满意足地拿着棒棒糖回去，姜离关上门松了口气，没想到这天门街的妖精还挺通情达理的。 刚一关上门，一道吸鼻涕的声音蓦地从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素来心高气傲的墨归被严厉的姜离直接说哭了，低头站在院子里，哭的眼角通红。 姜离狠抓两把头发，回想了下方才，他好像也没说什么重话，怎么就哭了呢？ 他姜离将一只妖给说哭了！？ “抱歉，刚才不该那么大声的。”他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是错的，但他忘了，墨归作为一只猫，而且还是大妖，本身就有高傲的资本。 就拿方才那件事来说，就算她耍赖皮，想必笔童也拿她没辙。 可一旦真那样做了，妖界的事他不知道，如果发生在人界，对方以后怕也不会再跟他们来往了。 “你说的……有道理……是……是我错了。”墨归哭丧着脸，边打着哭嗝边道。 姜离顺势蹲在她面前，瞧她鼻子都哭红了，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知道错就好，知道错了还不算太晚。” 他眼眸一转，故作轻松地揉乱她的头发，“为了奖励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今晚给你加一道菜，好不好。” 听到有吃的，墨归眨眨因哭红干涩的眼睛，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果然。 吃才是王道。 靠在三楼似刚睡醒的人，目睹楼下整件事的全过程，撑着下巴看热闹。 莫非是墨归最近时常变成人的缘故，这家伙开始教她做起人来了？ 印象中，姜几道那个人应该不会这么教他。 他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七爷，我想问一下，咱们天门街什么时候放年假啊。” 还有两三天，等期末考结束后就该放假了，到时候他也不能再住在学校了。 他想着今年早点回去，好好打扫打扫家里的道观，虽然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人上门，好歹也是他家。 “怎么？姜几道没跟你说么。”提到过年，七爷慢条斯理地放下杯盏。 头一抬，见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姜几道，真的没跟他说啊。 “他去给你找巫医了，你就算回去了也没人。”姜几道的本意就是让他待在这儿，省的回去之后又出什么乱子。 话音刚落，姜离便赶紧抱着手机拨通老头子的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对方才接下。 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语调。 “……嗝！离离啊，有事？” “我说过不准这么叫我！”每当他听到老头子这样叫自己，姜离都忍不住想顺着网线过去揍他一顿。 “听七爷说，你现在不在道观。” “是啊，你好歹是我儿子，你的事我怎么能不上心呢，放心好了，等找到巫医我立刻通知你……来！小桑榆，咱们再喝一杯。” “道长，禁止性骚扰。” “这有什么关系，不就摸下手……啊！！！快！快让它松口，毒液，毒液渗进去了！” 啪嗒—— 不等姜离再开口，电话啪的一声直接挂断。 ……这个不长记性的色老头儿。 第38章 过年前需做妖物普查 彼时，人迹罕至的半山腰上坐落着三间竹屋，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晒满了各式药草。 身着民族服饰的长发女子，伸手唤回咬在姜几道虎口处的小青蛇，寡淡的面容陡然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试探着问：“道长，你那儿子病了？” 被蛇咬了一口后，姜几道疯狂地甩了甩手，见她冷不丁将话题转移到姜离身上，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连忙笑着摆了摆手。 “没有，没有的事儿。” “可我方才明明听见你要替他找巫医啊。姜道长，你可真不厚道，我这么医术高超的巫医摆在你面前，你还不要？快！说说你儿子到底怎么了。” 面对步步紧逼的人，姜几道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下一秒就想从这里溜走。 然而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桑榆便先一步揪住他的衣领，始终扬着嘴角，带着她的宠物慢慢靠近。 “道长，我劝你还是赶紧坦白，否则，小绿可真要咬你喽。” 她用最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想逃也逃不掉的姜几道只能乖乖地坐回去，一手握着酒葫芦，低着头眼珠子飞速转动，不过片刻迎头色眯眯地笑着。 “他啊，他的病你治不了。” “你在怀疑我的医术！” “没有！绝对没有。”姜几道求生欲极强地摇头加摆手，舔着脸拍彩虹屁，“您的医术天下第一都不为过，不过……他确实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当初跟七爷联合搞这么一出，说要找巫医才能解决，也只是为了安抚姜离。 实际上，他的眼睛本来就长那样，只不过被人暗中破坏了封印，现在处于即将解封的状态罢了。 这种情况下，巫医又怎能随意出面，到时候要治不好，不也是砸了她自己的招牌么。 所以他就赶着年节前先来通个气，让她今年就别往天门街凑热闹了。 巫医凝视他半晌，收手吹了两下指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要我说，你们也真够绕的，直接把真相告诉他不就完了。” 话落，院中只余瓦罐儿内的沸雪咕嘟冒着热气的声音，周遭压弯树枝的积雪啪嗒一声，掉落。 姜几道久久未曾回答。 喝一口酒，呵出一口白气，像是叹了一声又一声。 真相，有的时候真不如不知道。 至少现在的生活，还能落得个念想。 —— “姜离，你是要在这里过年了么！”瞧他抱着个手机，脸色不是很好看，墨归叼着棒棒糖满怀激动地上前。 他们又能在一起过年啦！ “现在看起来，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山上的路不好走，下了雪更加如此，要是老头子在，两人还能去镇上买买年货，只他一个人的话，买什么都无所谓了。 得知他会留下，墨归高兴地摇了两下尾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瞬间变了个样儿，变得极其纠结，既想让姜离留下跟自己一起过年，又不想他待在这儿遇到某只可恶的妖。 要不赶在过年前做了那只妖得了。 七爷率先发现她的异常，迟疑片刻对姜离解释：“过年前两天，天门街会进行一次大扫除，不止是卫生，还要对居住在天门街内的妖进行等级，简单点来说，就跟人口普查一样，这里也要进行妖物普查。” “而这一任务……”七爷极快地扫了眼旁边的猫，接着继续道：“历来由街道委员会负责，三青阁从旁协助。” 听到最后一句话，姜离算是明白了，也就是说今年这项任务落在他头上了呗。 不过人口……妖物普查应该也没什么难度。 既然是每年的传统，他做就他做。 说来，他还从没跟街道委员会的打过交道，那到底会是一群什么样的妖呢？ “这件事每年都是我去做，姜离你不用插手。”墨归中途打断他对街道委员会成员的幻想，一脸不情不愿却还是要去做的表情。 她才不会让那个家伙有接近姜离的机会。 姜离听闻倒是很想应下，但一看她那张恨不得咧开尖牙的脸，内心直打鼓，就她现在的表情还不得将其他居民的腿都给吓软了。 见七爷也没说什么，姜离就算对此表示担忧，也不会闲的给自己乱接活儿。 但毕竟是第一次在外面，跟除了老头子以外的人过年，想想还是挺激动的。 自己给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炭炉旁，闲时哼两句，抱着书抓紧时间复习。 他倒不是好学上进，只是期末要是考得好，来年还能拿到最后一期奖学金。 有钱拿，何乐不为。 瞧他得知要在这里过年后这么高兴，墨归也就勉强收起了不满的情绪，将突然想起来的狗东西从脑中踢出去。 一人一猫围坐在尚未熄灭的炭炉边。 一个看着书。 一个，看着人。 —— “姜离！” 翌日中午，姜离打着哈欠从宿舍出来，走去食堂的路上，又被神出鬼没的黎暖给拦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之前发高烧住院的女孩儿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被车撞的那个伤势也已有所好转，其他几个玩过笔仙的也都没什么事了。” “是么！那就好。” 被她一惊一乍吓习惯的姜离，在听到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后，松了口气。 “我替她们谢谢你。” “谢就不……”姜离话没说完，就见黎暖从身后拎出了一杯奶茶。 “咦？你方才说什么？不用谢？”黎暖说着将递出去的奶茶又慢慢地给收回去，然而还没等她完全收回来，便在中途被人截走。 “我没说啊，谁说了。” 黎暖：…… 算了，给你留点脸面，不拆穿你。 “你看这也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黎暖伸手指了指他正准备进去的食堂，都已经到了这儿，她都已经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拒绝她。 “当然没问题。” 抛开她那晚戏耍自己的事不提，能跟这么一位大美女吃饭，该是他的荣幸。 两人就在一楼打了份再普通不过的饭菜，坐在此刻人还不算太多的食堂角落里。 “对了，上次那只猫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自从墨归出现在她面前之后，她那一整晚都没睡着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天能看到那个世界的生物。 黑色的耳朵，应该是只小黑猫，脖子上还戴着铃铛，看着怪可爱的。 第39章 “前女友”来找茬 “同事。” “同事？”原来那只猫是三青阁的啊，那就是七爷养的咯。 “真的……只是同事关系？”她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那只猫宣誓主权的话。 那可不是同事能说的话。 姜离间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再次低下头，想想自己每晚在三青阁干的最多的事，喝了口汤解释：“也算是饲养员。” 听到这话，对面的黎暖差点不顾形象地将嘴里的饭给喷出来。 对于他的回答，既好笑又无奈。 “我发现你这人的情商还真是忽高忽低，这大学都快四年了，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但凡有点恋爱经验，都不会像他这样。 姜离给她的感觉就好像…… 遁入空门的老僧。 提到女朋友，姜离扒拉米饭的筷子微顿。 “我……” “哟！这不是姜离么。”不等他把话说完，瞧见他跟一个女孩儿在角落里吃饭，穿着一身牌子货的张萱雅带了好友径直朝他们走来。 走近后才发现跟他一起吃饭的居然是大三的那个校花，嘴边的讥笑顿时不上不下，有些尴尬。 “你这种人居然也能泡到校花？真是个笑话。” 黎暖见姜离低着头不反击，斜了眼特意过来找茬的女生，脸嘛长得倒还可以，就是那脸上的妆厚的着实有些吓人。 矫揉造作地在那儿显摆身上的名牌，就好像一个乞丐套上了贵族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位同学，你这话到底是在贬低他呢，还是在贬低我呢。”黎暖放下筷子，迎头毫不畏惧地对上女生横过来的视线。 “我当然是在贬低他啊，”女生双手抱臂，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到现在都不敢开口的人身上，上下扫了一眼，眼珠子都快翻出眼眶外了，“一个穷酸佬，大二的衣服到现在都还在穿，你说说你，跟我交往的那三天都付出了什么。” 三天？ 黎暖听到这话都快被气笑了。 三天，她是想让姜离给她买辆车还是买套房啊。 “我说这位大姐，你有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拜金么。”眼看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黎暖也趁势放大了音量，好让其他人都来看看她的嘴脸。 同为女生，她都嫌丢人。 “有你什么事，在这儿横插一杆！哦——原来校花喜欢这种的啊，怪不得。” 女生啧啧两声，非但没有就此收手，反而连带着把她也一并得罪。 “怪不得什么，不会用词就别瞎用，别以为穿一身好衣服你就高贵到哪儿去了。” 姜离原想息事宁人，不料对方越说越来劲，说他也就算了，还将黎暖也扯了进来。 这他能忍？ “我是穷，但我的钱干干净净。你呢？交往三天我付出了什么你还真好意思问，花销这些小事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三天，恰好卡在你生日的时候，让我送礼物，看上的居然还是t的钻戒。” 有见过刚在一起不到三天就送钻戒的么，别跟他提什么有钱人，他就是一普通人，反正普通人不可能这么做。 “不就一个戒指，你至于么。” “是啊，不就一个戒指，后来我不也给你买了。买了又嫌我买的太小，连两克拉都没有，这些我也忍了，可你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跟我在一起的，别忘了，当初是你跟我表的白。” 可结果呢，结果就是跟我表白，只是她跟朋友玩儿的一个大冒险。 也就是说，她只是玩玩儿而已。 现在她不要脸的在这儿跟自己细数过往，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人。 没把戒指要回去，已经算他退了一步了。 得知了来龙去脉，黎暖也算是明白那天晚上，姜离冷静拒绝她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来的了，敢情是这个人惹的祸啊。 她撑着下巴上下扫了眼面前的女孩儿，打眼瞧见她右手上戴着的戒指，伸出了手，“既然分手了，还戴着做什么，拿来。” 就她所知，姜离的生活费基本都是他自己勤工俭学挣来的，这么好的戒指怕是花了他不少积蓄，这女的也真好意思到现在还戴着。 张萱雅连忙抱住戴着戒指的手，听姜离说起以前的事，非但没有丝毫悔悟，反而愈发地盛气凌人。 “我就从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 “巧了，我也没见过。” 老远瞧见角落这边发生的事，来食堂吃饭的蔺九径直上前，伸手拍在了女孩儿肩上。 182的个子，对上比他矮了足足三十公分的女孩儿，压迫感十足。 不等女孩儿以为他是来帮自己的，顺手捏住她的手腕，强行从她手中摘下那枚戒指。 “你干什么！！！” “眼瞎啊，干什么看不见？”蔺九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就算是对表白对象，都能毒舌到将人说哭，更别提这种根本不值得尊重的女人。 “你！” “你什么你，这钻石确实没有两克拉，戴你手上岂不是跌价了。” 蔺九随即将戒指扔到姜离面前，“贬值是贬值了，拿去换换，损失的部分就当长个教训。” 这下，女孩儿跟她身后的几人全都不乐意了。 “我们在这儿说话有你什么事？” “滚一边去！” 姜离捏着那枚戒指，极其讽刺的笑着站起身，“我看，该滚的是你们。尤其是你张萱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便宜爸爸，对不对？” 分手后，这女人就算在路上看见他都懒得搭理他，今天居然破天荒地特地来找茬，目的是什么他还看不出来？ 还有她下意识护着小肚子的动作，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他本来还想给她留点脸面，可是现在，是她自己不要的。 果然，在听到孩子的时候，张萱雅的脸顿时白了三分，更不明白他又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 强忍退缩，捏了捏手心，到现在还想为自己挣个好名声。 “你别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说错，你心知肚明，识相的现在就给我离开，当然，你要是想闹大，我随时奉陪。” 反正他们的交集也不过是在大二第一学期，丢脸的又不会是他。 事情到了这一步，什么好处也没捞着，赔了戒指又毁了声誉，女孩儿也没什么脸再待下去了，捂着脸哭着跑出食堂。 就这样，蔺九还忍不住阴阳怪气儿地来一句，“慢点跑，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一句话，可谓杀人诛心。 第40章 戒指的最终归宿 “我说你小子什么眼光，那样的也能看上？”气跑张萱雅后，蔺九扭头去挑姜离的刺，就这种人，居然还是…… 话音刚落，脚上突然一重，低头就见一只小皮鞋狠狠踩在了自己脚上。 “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黎暖瞥了眼盯着戒指发呆的人，冲了他一句。 姜离本来就已经够惨了，他居然还在他伤口上撒盐。 蔺九猛吸一口冷气，瞧她是个女人，懒得再回踩回去，直接将她往里挪，一屁股坐在了姜离对面，试探着问：“你今年，不会要在天门街过年。” 姜离顺势收起戒指，继续干饭，权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知道还来问。” 将近一个月时间，姜离也差不多将那位神秘的七爷摸了个清楚。 首先，七爷的地位很高，认识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其中就包括黎暖的父亲，那位他至今都没见过面的黎先生。 其次，老头子和七爷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俩联系的次数甚至比自己这个儿子还要多，但在他以往的二十一二年时间里，却从没听老头子提到过这位七爷。 再然后，他大学同寝室将近四年的室友，背地里其实是个捉鬼降妖的道士，而且还是某联盟组织里的一员，这一点从沈潇潇那件事中就能看出来。 最后，最关键的一点。 他们所有人都在隐瞒一件有关自己的事。 其实这种事只要稍微动动脑子想想，就能想明白，他身边接二连三出现的，或多或少都与七爷有关，而且，已渐渐地开始形成一个粗糙的闭环。 这真的很难不让他怀疑。 而且这些事和人，都是在他被女鬼戳瞎眼睛之后出现的。 那件事就好像是个按钮开关一样。 姜离偶尔会产生一种幻觉，自己好像活在“楚门的世界”里似的，周围所有的人都在骗自己。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想，毕竟他从小在山上长大，上了大学之后才来到永溪，而且他也出得去，所以这个念头并不是特别强烈。 况且他除了一心想赚钱以外，什么本事都没有，不让他过多参与那个世界的事也能理解。 这也是姜离不会深究的主要原因。 从他口中确定了过年会留在天门街，蔺九往前凑了凑，特地压低了声量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过年期间，千万别跟狐狸说话。” 狐狸？ 说起来，他在天门街好像确实没见过一只狐妖。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难不成天门街的狐狸都很危险？ 蔺九刚想说，见黎暖一个劲儿地往这边凑，最后索性不说了。 “反正啊，你记住这点就行了。”说完直接起身，害得往这儿挪的黎暖一个不注意，差点摔倒。 “我说你几个意思，专门防着我是。” “没错！而且这也是七爷的意思。” 黎先生虽能自由出入三青阁，但他这个宝贝闺女却被七爷明令禁止进入天门街，更不得参与他们的事。 上次的事到现在都还没解决，她还是别跟着瞎凑热闹了。 不等黎暖拽住他的衣角，蔺九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端着餐盘大步离开。 离开食堂，想想刚才发生的事，不禁啃了两下拇指，他怎么不知道姜离之前还有个“三日女友”？那个拜金的女人……不会是谁派来的。 他越是这样想，心里的不安就越大，那女人万一要是极端派的人，可就糟了啊。 —— “戒指还回去了？” 方才哭着跑出食堂的张萱雅，跑到无人处冷静地擦拭着眼角，面对来人点了下头，“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演的，怎么样？演技还不错。” “这是你的酬劳。”围着红色围巾的人，举起厚实的信封递上前。 张萱雅接过去掂了两下，怎么也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你不会就是想让我把戒指还回去，才搞这么一出的。” 男人没有回答，神色危险地警告了一声：“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张萱雅打开信封看了眼，满意地扬了扬唇，眼底却尽显贪婪姿态。 “现在戒指也还回去了，满意了？” 她以为，眼前这个人是出于嫉妒，嫉妒她手里还留着别的男人给她买的戒指，才煞费苦心地弄这么一出大戏。 “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要是不呢。” 对面的人什么也没说，只伸手一挥，一团迷雾霎时在张萱雅面前散开。 等她再次回神，眼前早已没了男人身影，她更是捏着信封满头雾水，不知所措。 她怎么会在这儿？ 刚刚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姜离，你打算怎么处理那枚戒指啊。”讨人厌的蔺九走后，黎暖主动问起了戒指的事。 虽然她很想劝他将戒指卖了，但这毕竟是他的私事，还得由他自己拿主意。 “处理？还能怎么处理，当然是卖了啊。”正好他最近缺钱，卖了正好，一了百了。 “啊！你真打算卖啊。” 黎暖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自己居然也是这么想的，看来他对那个张萱雅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过…… “我觉得你要是把这个送给三青阁的那只猫，她没准儿会很开心，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建议。” 姜离想象了一下他拿着戒指和猫条放在墨归面前的画面，几乎不用猜都知道，她一定会果断的选择猫条，将戒指扔的远远的。 一想到这种画面，姜离连连摇头，最终还是选择卖了戒指。 这枚戒指于他而言，没有意义。 就算是卖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哇！姜离你今天捡到钱了？” 见他带着猫条罐头还有两大盒新鲜的草莓，墨归抱着脸，恨不得将口水滴到草莓上。 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是他生日？不对，姜离的生日是四月份，那就是她的？也不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姜离又怎么会知道。 姜离摘着草莓叶洗草莓，顺手将一颗洗干净的塞进她嘴里。 “算是。” 要不是张萱雅主动来找茬，连他自己也忘了居然还有枚戒指在她那儿。 所以。 这不平白给他送钱来了。 “姜离，我听人说，捡到了钱不能用，得交到一个叫警察的人手里。” 姜离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洗完草莓净手，顺带着又给她塞了一颗，解释：“我这钱啊不是捡的，是……是要回来的，这个懂么。” 墨归鼓着腮帮子嚼嚼，这回算是明白了。 有人欠他钱，又给要回来了。 可姜离怎么不叫自己去帮忙呢？敢欠姜离的钱，她保准儿能把那欠钱不还的打个半死。 第41章 曾经的背叛者 “你们在干什么！”七爷刚从外面回来就发现一个两个的全都聚在厨房里。 他是墨归的厨子么。 “闷……七爷，吃草莓么，很甜喔。”墨归像是没看到他隐忍的愤怒，拿了颗草莓往他嘴边凑，“姜离特意买来的。” 七爷冷漠地斜了她一眼，目光随即转向姜离沉声道：“今年的妖物普查你去做。” “不是说好我……” “跟我来三楼。” 不等墨归再开口，七爷拿走她手里的草莓将姜离叫走，气的她原地不停跺脚。 让姜离去做妖物普查，不就会遇到那个狗东西？ 七爷是怎么想的？ 脑子进水了么？ “七爷，我对这些还不……” “没谁一开始什么都会，你放心，到时候会有人教你怎么做。”他推开三楼的小房间，示意姜离进去，找他来此的目的当然不是这种小事。 “最近收到消息称，有人在隔壁市大肆捕杀妖鬼精怪。” 姜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隔壁市发生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无意瞥见七爷探究的目光，连连摆手，“七爷不会以为是我干的。” 他最近一个多月都没离开过永溪。 “那倒没有，我量你也不敢。” 谁干的，他心里多少有数，让他比较担心的是那个人对姜离的危险程度。 “捕杀妖物的人手段极其残忍，趁着店里没什么生意，你就先在这里多跟判官笔磨合磨合，练练画符。”万一哪天不小心对上，他也能有个自保的能力。 笔仙事件的幕后黑手他大概猜到是谁干的了，大差不差跟之前的百鬼王事件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如此，隔壁市有此动作倒也不算意外，毕竟极端派的那些家伙个个都不正常。 得知姜离体内的封印即将被解，定会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想要借着某件事杀了他。 如今在天门街内尚有保障，一旦出了天门街，就得看姜离自己的了。 七爷将一排架子上的卷轴全都拿下来，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卷轴，姜离只觉得有些头大，这些都要他一一看过去？ 那他得看到猴年马月去啊。 “先学会这些。”七爷淡淡然地指了指小山似的卷轴，好似只是一两本。 姜离却被眼前的一幕和他的话怔住，什么叫“先学会这些”，意思是这些还都只是毛毛雨？ 还没开始，只是稍微想想，姜离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透支。 “如果你不想保命，继续去给墨归当厨子，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学不学，看他自己的意愿，反正是他的命，又不是自己的命。 姜离很不想学，但他也知道七爷不会害自己，只得老老实实地拿出已经好几天不再跟他精神交流的判官笔，叹了口气坐下。 “对了七爷，笔童那件事……”拿出判官笔后，他才想起之前答应笔童的事。 那件事的罪魁祸首，至今都还没被找到。 “那件事不用你操心，我已经有眉目了，你就在这儿给我好好画符，等白纸什么时候用光了，你就可以出来了。” 七爷抬了抬下巴，望向他面前的一沓白纸，但愿他有将白纸用光的时候。 意味不明地扯动了下嘴角，带上房门离开，刚走到楼下，就见墨归抱着草莓碗坐在楼梯口挡住去路。 “妖物普查的事，我去做。” “这件事不急。” 墨归瞬间回头眨了两下眼，“又出事了？” “嗯，对方目的很明确。” 是冲着姜离来的。 隔壁市出现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势必会惊动他，若成功将自己引走，他们不就可以来对付姜离了。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他。” 七爷顺手捡走她碗里的草莓，斜视她一眼，“保护？你能保护到几时。” “你不信我？” “那倒不是，只是一直这样被保护着，他何时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当真混吃等死，在这里给她煮一辈子饭就可以了？ 姜离以后要面对的远不止这些，怎么可能在他们的羽翼之下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墨归蠕动了两下嘴角，没有开口反驳。 七爷说的没错，姜离需要的是成长，而不是像朵娇弱的花儿躲在温室中。 “这件事我没意见，但年前的妖物普查得由我去，要不然就你自己去。” 反正姜离不能去。 唯独这件事，她不会退。 “是因为……白无月。” 仅是听到名字，墨归的眼睛转瞬变成淡绿的猫瞳，耳朵更是炸毛似的竖起，“别在我面前提他！”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白无月不也因为愧疚，从不在她面前露面么。 “几百年前的事？是啊，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但我依旧记得那个叛徒！” 他，杀了姜离。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家伙之前来过几回，只要他不出现在我和姜离面前，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只要他出现……” 墨归直接将手里的草莓捏爆成汁。 她非将那只死狐狸捏爆不可！ 见她仍对白无月怀有强烈的恨意，七爷觉得让他们见面的事，还是往后缓一缓再说。 “此次进行妖物普查的，不是他，是他妹妹。” “妹妹也不行，只要是狐狸，来一个我杀一个！”墨归对白无月深恶痛绝，连带着憎恶所有的狐狸，只觉得那就是一群狡猾奸诈的叛徒。 就妖物普查这件事，七爷到最后都没能跟她商量出一个好办法。 最关键的，还在于她对白无月的心结没有解开，也不知这场持续了上百年的仇恨到底要延绵至几时。 “罢了，此事日后再说。” “哼！” 墨归心里堵得慌，等到九点，将草莓碗扔到柜台，变成黑猫跑去了狸花亭。 “看来她是不会原谅我了。” 没过多久，墨归憎恶的那只白狐狸，手执一杆烟枪现身。 “既然如此，还来？” 白无月闻言抬头望向三楼方向，抽了两口烟，神情异常落寞。 当年的事，他竟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管你们信不信，当初我不是故意要杀了他的。” 可他当时，失控了。 第42章 白狐念主 失控的状态下，亲手杀了自己的主人。 不要说墨归不会原谅他，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所以他一直都想去补偿自己犯下的错。 只可惜，那只猫一直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你也知道墨归爱记仇，更别说你还杀了她最喜欢的人这么大的事，出现在姜离面前的想法，我劝你暂时缓一缓。” 姜离倒没什么，就算白无月曾经杀了他，那也是前世，与他现在毫无关系。 但墨归不同，她始终都记着这件事。 “再者，你现在就算出现了又能改变什么。”不管是协调派还是极端派，无非是做法不同，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一旦姜离出现问题，只有死路一条。 “你当真还想再动手杀他一次？”如果他真那么做，墨归这回大抵会跟他拼命。 白无月送到嘴边的烟枪微顿，什么话都没说，只往楼上睨了一眼，紫藤架上瞬间升腾起一阵白雾。 再散开，狐狸消失不见。 在得知极端派暗地里的操作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现在姜离面前，只是为了抢在其他人前面再杀他一次？ “无月，我不在了以后，你可不能再跑到山下去了。”想起被他一爪穿破胸膛的人弥留之际说的话，白无月咬着烟枪单手捂住脸，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哥哥？” 同样顶着一双白色狐耳的女孩儿推门进来，见屋内烟雾缭绕，皱了皱眉，径直推开窗户散散味。 “又去三青阁了？” 她就不明白，平时明明不爱出门的哥哥，最近怎么隔三差五地往那边凑，他又不是不知道三青阁的那只猫讨厌他。 “我去哪儿，与你无关。” 踩着一双白靴的女孩儿回眸扫了眼脸色很不好的哥哥，想起之前偷看到的画像，小声地试探着问：“是因为……画像上的那个人？” 姜离初入天门街的那天，她躲在巷子里看到了，那个人跟哥哥画像上的人简直一模一样。 “你偷看我的画！”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打扫卫生的时候好似瞄了一眼。”哥哥也真奇怪，其他人就算藏画，藏得最多也就是些仕女图。 可他倒好，藏得却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真是到现在想想，都忍不住泛鸡皮疙瘩。 “以后不准碰我的东西，不然，你就给我离开天门街！” 白怜月还想再开口，见哥哥当真怒了，赶紧跑出房间省的被他赶。 只觉得哥哥最近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妹妹走后，白无月放下烟枪，起身从画匣内拿出那张画好之后至今不敢打开的画卷。 犹豫再三，慢慢摊开。 随着微黄的画卷展开，画上的人渐渐显露，直至完全打开，方见画上着一袭华服抱着猫的年轻男子。 相貌与姜离别无二样。 男子眉眼更显温和，长身侧立望向远方，若不是身上彰显身份的官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隐居的高人。 那一年，天下太平。 “大人你看，我们抓到偷东西的贼了。” “这该死的狐狸，都敢明目张胆的下山偷鸡来了。” 那一年，妹妹刚刚出生。 “罢了罢了，左不过两只鸡而已，我看这小狐狸瘦骨嶙峋的，怕是饿狠了才来偷食，这鸡权当我买了。” 周围的人还在说，他听得出来，他们是想弄死自己以绝后患，便一个劲地往后缩。 突然，一只略暖的手覆在头顶，像是看出了他眼底的惧意，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抚平他内心的不安。 第一次，他不敢靠近，见自己被放了，咬着两只死鸡赶紧逃回山上。 记住了人类的残忍，和那个人手心里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少年，他再一次下山。 山下的人却比之前更加残忍，这一回，他们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焦土之上，尸横遍野。 简直比他们狐狸还爱起内讧。 果真如爹娘所言，人类才是最残忍的存在。 心中想法刚落地，他就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桩事。 那个人呢？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想，他那个时候可能是无聊了，回忆着那个人的味道一路去寻，寻到了荒原上。 这里遍布血腥臭味，闻的他都快将那个人的味道给忘了。 他走走停停，在尸块中穿梭。 最后，在人类筑起的城墙外找到了那个人，准确来说，是找到了那具自缢而亡的尸体。 一只黑猫守在尸体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具再也醒不过来的尸体，好似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直至尸体开始腐烂发臭，乃至变成骸骨了，黑猫这才离开。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再一次出现在一个味道极其相似的人身旁。 一次一次，周而复始。 “就这么喜欢那个人类？” 他始终无法体会黑猫的心情，更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但那时，他已经陪着黑猫不知转了几个轮回。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只黑猫素来对自己怀有很深的敌意，可能是觉得自己分走了那个人的注意，向来不搭理他。 唯有那次，守在死了的人身旁哑声道：“我讨厌人类。” 这一点不止是她，几乎所有的精怪都讨厌，他们一致认为，人类是一种非常贪婪的生物。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偏偏对一个人情有独钟？ “他是第一个收留我的人，给我取了名字，怕我走丢还给我戴上了铃铛。” 黑猫炫耀似的高抬下巴，露出最为脆弱的脖子。 银色铃铛，叮当作响。 只是因为这种小事，她就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不理解，但他自己的行为也同样不被理解，仅是因为那个人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仅是因为……那手心里的温度。 白无月盯着画上的人半晌，摇头自嘲了一声。 “真是个笨蛋。”他是活的时间太长了，才会想起这么无聊的事。 —— 三青阁三楼，憋半天都画不出一张白符的姜离，接连不断地打着喷嚏。 大有被一盆胡椒面糊脸的错觉。 真是奇了怪了，这里昨天不是刚打扫干净么，按理说没那么多浮尘啊。 “那是因为有人在念叨你。” “哦——你终于肯搭理我了。”姜离眯起眼眸看向手中的判官笔，笑的有些痞。 器灵：…… 他奶奶的，这是被耍了啊！ 早知道，再等等，等他熬不下去了来求自己就好了。 唉！真是失算。 第43章 新的危机 “话说你这都好几天不理我了，还以为你又要陷入沉睡了呢。”自从坐下，姜离始终无法定下心来，集中注意力画符。 他左思右想，归根究底，原因还是出在判官笔里的器灵身上，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如果是因为上次，将他扔出去沾了恶鬼臭血的缘故，后来不是也给他道歉，还将他洗的干干净净，一点异味都没有么。 真不知道，他还在闹什么别扭。 “沉睡个鬼！我问你，上次为什么害我。” “害你？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害你了，最多也就说说狠话罢了。”虽说是曾威胁它，要将它掰成两半当柴火烧，可他最后不是也没那么做么。 “你丫的差点淹死我知道么！”将他泡在盆里整整一个晚上，幸亏他命大，否则早没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离仔细地想了想，倒是想起了那天晚上随手将它扔到盆里泡着的事。 不过—— “你也会被淹死？” 器灵：…… 一个器灵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淹死，它只是想借着这件事发发火罢了。 姜离这下也总算明白他在生什么气了，点了点判官笔，将它放到桌子正中央，虔诚地拜了三拜。 “对不起，我错了。” 本想再怼回去的器灵，张了口却再也说不出半句恼话来，主人都给他认错了他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耍赖！” 姜离彻底傻眼，他认错都还不行？ “你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认了错，我还怎么发脾气。” 姜离：……真是个难伺候的。 “那您老就消消气，改天我给您配个笔架可好？”姜离压下心中涌起的窝火，耐着性子道。 要是这样还不满意的话，那就别怪他真将它掰成两半了。 器灵也知道自己是在撒气，无话可说了，便顺着姜离给的台阶下，“那好，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原谅你这一回。” 说罢，浮于半空的笔转瞬回到姜离手中。 但姜离却并未急着用它开始画符，而是先去熟悉卷轴上的符纹画法，这一看便忘了时间，就连寄居在判官笔中的器灵从里面出来，都未曾察觉。 器灵看了看他手里的卷轴，转眼又盯着目不转睛的姜离，撑着下巴凑近了问：“主人最近可曾察觉到身边有什么异常。” 笔仙事件的第二天，他分明在主人身边感受到了一股恶意。 一股，纯粹的恶。 姜离以为他还是在跟自己精神对话，翻阅卷轴，淡淡然地道：“我身边唯一的异常不就是你吗？” “……我是说除我以外。” “没有。”姜离回答的十分干脆，毕竟别人眼中的异样，在他看来都是极其正常的事。 器灵见问不出什么，索性也就不问了，趴在他四周左转转右看看，最后又飘回他身边提了个醒。 “主人要小心身边人。” 他挂在阳台暴晒的时候，分明感觉到那股恶意就在附近，也就是说是在主人身边。 “嗯，知道了。”姜离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点了点头，注意力仍放在面前的卷轴上。 看着上面的符文，总有些似曾相识，尤其是每张符文的最后一笔，都会习惯性的向下勾。 这跟他写字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该不会是…… 老头子画的？ 他的写字习惯受老头子影响，通常也都会在写完最后一笔时往上勾。 由此看来，这些卷轴上的符文是老头子画的无疑了，那个色老头儿究竟瞒了他多少事？ 趴在一旁的器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卷轴，忽然间飘起来，在那一堆卷轴里飘来飘去。 为什么他觉得这些东西如此的熟悉，就好像…… 草草看完一卷，姜离顺手抓起判官笔，惊的器灵从尚未回忆出的事情中回神。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器灵消气的原因，再次拿起的判官笔就跟活过来似的，不消片刻，桌上的白纸锐减三分之一。 整个房间皆被淡蓝色的微光所包围着，姜离似不知疲倦，一张接一张地绘制着符纸。 目送白狐离开没多久，站在院中的七爷回身望向三楼。 片刻后，手一挥，眨眼消失。 如今只要判官笔在姜离手中，即便是不幸碰上极端派的人也能自保。 只要他有自保的能力，再加上那只猫，想必极端派短时间内还不会明目张胆的动手，当然，设想的前提条件是，如果来人不是那个人的话。 要是那个人，就有些麻烦了。 与此同时。 与永溪相邻的南寻市。 一只刚从道士手中脱身的兔妖捂着重伤的肩膀，深夜在空无一人的街头狂奔，边跑边朝后望两眼。 见身后已无人追赶，心下方松了口气，渐渐慢下蹒跚步伐。 然而，还未等他彻底松下那口气，一道黑影转瞬落到前方，系着红绳的长剑就抵在他面前。 兔妖见状顿时面若惨白，瑟瑟发抖，声音中更是带着丝丝哭腔求饶：“别，别杀我……” 话没说完，长剑出鞘，裹着黄符的剑身晃了一下，兔妖便应声倒地，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紧握长剑的人，擦拭着飞溅到脸上的血渍，收剑一气呵成，裹着一身黑衣宛若黑暗使者降临，语气冰冷的无一丝温度，对着无人街头呢喃： “晚了。” 啪！ 啪！ 啪！！！ 话音刚落，远处随即响起三道掌声，围着红色围巾的人毫无畏惧地抬脚走近，嘴角浅浅上扬。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呐。” “妖而已，不杀，后患无穷。” “是啊，妖而已，这南寻的妖怕是都快被你杀光了。”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长剑直接横在了红色围巾外，“给我闭嘴，你这个死变态。” 围着红色围巾的人眼角抽搐两下，扬起的嘴角转瞬落下，虽不满眼前的人骂自己，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实话。 没错，他就是个变态。 可—— 那又如何？ “这个地方你不能再呆了，过不了多久，协调派的人就该闻声来了。” “我怕？” “你是不怕，但你的任务不在这儿，这一点我想上面也应该跟你说过。” “所以现在可以动手了？” 围着红色围巾的男子没有回答，只伸手挪开了抵在脖间的剑。 可不可以动手，也得试过了才知道。 第44章 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 深夜十二点。 正值天门街热闹之际，街道上却出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人，晃晃悠悠地走在街铺前，遇到从旁路过的精怪，好奇地望两眼又赶紧避开。 杂货铺里，正跟虎男谈天说地，顺便望一望斜对面的三青阁，好奇姜离怎么没出来的狼人，打眼瞧见朝这边走来的人，眯起架着眼镜的狼眸细看，才确认是个生面孔。 而且，还是个人类。 “嗨！小哥儿，新面孔啊。”狼人在此地多年，东家长西家短的，多少都知道一些。 因此，是不是生人，一看一个准儿。 穿米色大衣，围着红色围巾的人见一只狼头从杂货铺里探出来，本就被吓了一跳，又见杂货铺前有只虎脸人身的妖，连忙咽了几口口水，忙不迭地点头。 “狼人大哥，我，我不好吃的。”男人说着，差点哭出声，看的狼人眼睛一眨一眨地，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鼻间轻嗅，咧开不甚好看的嘴，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们这儿禁止吃人。” 他就算想…… 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闻言，围着红色围巾的男人长舒一口气，又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与狼人一样，也戴着一副眼镜，跟狼人不同的是，他的这副是真的。 最吸睛的，莫过于右眼眼角下红色的泪痣，给那张温和如玉的脸多添了几分邪魅，让整个人看起来极其违和，更显邪性。 “这位……狼大哥，我想请问一下，三青阁往哪儿走。” 三青阁？ 狼人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茶楼招牌，这人不是本地人，既进得来天门街，怎么会连三青阁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他抬手指了指男人身后。 “就在你后面。” 男人疑惑地眨眨眼，瞬间回头却直接撞上了在杂货铺打发时间的虎大哥，虎男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的眼镜顺着鼻梁滑下。 “真是对不起，没有撞伤你。”男人边扶正眼镜，边对着隔壁包子铺的笼屉道歉。 待扶好眼镜看清眼前是笼屉后，又慌慌张张地转了个方向，恰巧这时，马面又端着一笼刚蒸好的包子，打开了热气腾腾的笼屉。 不等他转过身道歉，笼屉中飘出的雾气转瞬又挡住了他的视线，本打算给虎男道歉的人，接着转向了杂货铺里的狼人。 狼人瞧他左转右晃的，与一旁的虎男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在心里发出一声疑问： 这小子，脑子没毛病？ 开店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迷糊的人，就连三青阁的小伙计看起来都要比他聪明多了。 等男人手忙脚乱地擦掉眼镜上的雾气，成功给虎男道了声歉后，方从杂货铺走到路对面的茶楼。 仰头望向匾额上的“三青阁”，握着门上的铜环轻叩了三声。 然后—— 就一直等在门口。 他的举动，就连一直注意这边动向的狼人都看不下去了，敲门敲得那么小声也就算了，不见有人应门，就不会多敲几下吗？ 他严重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人，怎么会连一点常识都没有。 “喂！你是谁？” 从狸花亭喝的醉醺醺回来的墨归，还未走近就见一人呆呆地站在三青阁外，整只猫瞬间清醒了大半。 本打算从杂货铺出来的狼人，瞧见她回来了，顺势收回踏出去的脚，与虎男一起撑着下巴看热闹。 呆愣愣站在三青阁外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回神，扶着镜框，眯起眼扭头看过去。 在看到站在面前的是只猫后，立刻后退两步，一不小心撞开了身后的门。 “对，对不起。” “啧！我问，你是谁。” 墨归今天心情本就不好，又遇到这么个奇奇怪怪的人，耐心瞬间耗光。 这时，被撞门声惊的从画符这件事中回神的姜离，尚未察觉眼前的白纸早已用光，握着判官笔匆忙下楼。 刚行至楼下，就见站在门外，围着红色围巾的男人，扶着眼镜，面带浅笑地介绍自己：“我姓颜，单字回，是从南寻来的。” 南寻？ 姜离顿时想起七爷之前说的话，他说有人在南寻市大肆捕杀妖物。 这人又是从南寻来的。 所以，他是来求助的？ “南寻？南寻境内的人是怎么进来的。”墨归上下扫了他两眼，登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戒备心。 最近可没接到外人进出天门街的消息。 颜回放下扶着眼镜的手，仍是一脸的温和，不慌不忙地笑着道： “自然是……走进来的。” 话音刚落，墨归霎时跳到姜离面前挡住，一张好看的脸瞬间妖化。 “墨归？” “来者不善。” 七爷应该是又出去了，这人专挑七爷不在的时候来此，究竟有何用意。 颜回见状，眉眼微扬，带动眼角下的红痣，在昏暗的路灯下熠熠生辉。 “真是好没礼貌的猫，客人登门也不请进去。” 他笑着就要踏进三青阁，结果下一秒，脚尖撞上门槛，直接以脸朝下的方式摔在了地上。 墨归：…… 姜离：…… 这下可以肯定，这么迷糊的人，一定不是七爷口中猎杀妖物的人。 颜回趴在地上整整五秒，倏然抬脸，脸上的眼镜已然碎了一半，双手往四周乱摸，好不容易摸到被他撞开的门，勉强扶着门站起身。 晕晕乎乎地，不知天南地北在何方。 眼看他又要倒，姜离实在看不下去了，绕过墨归扶着人在院子里坐下。 “咦？莫非我看错了！怎么是只公猫。” 姜离：心里有一万句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侧目瞄了眼捂着嘴，憋笑憋到脸通红的墨归，深呼吸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平常心，忍住伸出去拳头，耐着性子解释： “您看错了，我也是人。” 颜回再次扶了扶眼镜，认认真真地看了他许久，方恍然自己刚才是真的看错了。 “真是抱歉，请问，老板在么。” 听到这句问话，姜离骤然收回自己的手，拎起煨在炉子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热水。 “这位客人认识七爷？” 不然，刚才还将他错看成公猫的人，怎么就一语断定他不是这里的老板。 “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可以说，颜回将废话文学整的明明白白。 “七爷的名号，干我们这一行的，真是想不知道都难。” 第45章 和死神擦肩而过 颜回笑着去接他手里的杯子，无意瞟见随随便便放在矮几上的判官笔，一把握住滚烫的杯壁，烫的他直接将杯子扔了出去。 幸好姜离及时勾住杯把，成功避免因打破杯子而被扣工资的局面，见对面的人抱着烫红的手指不停地吹，不禁叹了一声。 “所以，您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来找七爷。” 吹到半天，颜回抬眸透过左边完好的眼镜打量他，神色转瞬又变成一副迷糊样儿，连连摆了两下发红的手道： “我的事得跟七爷亲自说，既然七爷不在，那我下次再来。”说罢，撑着矮几起身离开。 许是眼镜碎了一半的缘故，走到门口又差点被门槛绊倒摔个狗啃泥，幸好在最后一刻成功扒住门，才没有狼狈倒地。 “这人真奇怪。”等人走后，墨归来了一句。 表示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迷糊的人，浑身上下透着古怪不说，而且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就能进入天门街，实力一定…… 眼见出了三青阁，就跟飘在空中的胖头鱼撞个正着的人，墨归连连摇头。 这家伙肯定是歪打正着误入进来的。 “七爷最近怎么总不见影？” 待人离开，姜离方想起之前还在这里的人，似乎自从百鬼王那件事后，七爷就一直疲于奔波。 墨归动了动耳朵，听他自言自语一句，半晌不再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定又是协调派的那些老家伙就姜离的事在给七爷施压，再加上最近频频发生的异常，以及南寻那边传来的事……等等，方才那人说自己是从南寻来的！ 墨归赶忙追出门，怎料出了门左右四看，明明刚走没多久的人，此刻已然没了身影。 这人出现的实在太过蹊跷，说是有事来找七爷，按理不应该走协调派那边的预约程序么，怎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找上门来？ “马面，最近南寻不太平，咱们这儿你得注意着点儿。”墨归不放心，特地到包子铺提醒看守天门街前门的马面。 别光顾着做生意，把正经事都给忘了。 “你是指刚才去三青阁的那个人？”包子铺里，马面边和面边问。 随即自问自答道：“那人看着确实有些古怪，但我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 也就是说，来者虽不清楚是不是友军，但一定不是敌人。 “话是这么说，还是小心为妙。我听说，南寻那边已经有不少妖物惨遭毒手，对方保不准会进入永溪再行事。”她也是在狸花亭听到了这件事，才会紧赶慢赶地赶回三青阁，谁知，七爷在她走后也离开了。 马面闻言停下手中活计，侧目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收回视线继续和面。 在墨归说完准备回去的时候，难得跟她多说了两句，“原来还以为你除了那小子，什么事都不过问，现在倒也开始关心起其他事情了嘛。” 墨归这只猫，向来随心所欲。 天门街内的精怪之所以不敢随意招惹，甚至是敬着供着，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她是被七爷请来的。 请来天门街，却什么活儿都不干，整天不是睡就是吃，初来的时候，大家都险些以为这是只长的很像猫的猪而已。 更别提天门街的一应活动了，一律不参加，除了狸花亭的狸猫偶尔还能跟她说得上几句话，其他妖包括七爷在内，有时都跟她说不上话。 可是渐渐地，渐渐地…… 她也开始尝试着走出三青阁。 似乎自从那个叫姜离的人来了以后，心情更是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话也越来越多，到现在都开始主动关心起其他事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不想被人破坏而已。”墨归抬了抬下巴，不等马面再说什么赶紧回去。 见此，停下和面准备休息的马面不禁哼笑一声。 都说猫是一种极其傲娇的生物，果不其然啊。 凌晨三点，天门街准时歇业。 直到姜离收拾收拾也准备离开的时候，也没见七爷回来。 “墨归，今天我就先走了。”他留了盏灯，摸摸她的头，背起书包离开三青阁。 直至那扇木门被彻底关上，变成猫独自守在三青阁内的墨归，神情异常落寞。 姜离还要多久，才从那个叫学校的地方毕业啊。 要是以后一直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一直。 一直…… —— 离开天门街，行至半路，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姜离瑟缩着将下巴藏进高领毛衣中，不消片刻，就见雪花纷扬，片片绒花大块大块地随风往下坠。 “喵~” 突然间，一声微弱的猫叫成功阻下姜离的步伐。 他顺着猫叫声，扒开路边的灌木丛，透过昏黄的路灯，从中发现了一只小小的，甚至不及他手掌大小的白猫。 猫背上沾着点点血迹，像是受了伤。 想起墨归，姜离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到灌木丛下，这么冷的天，要是没被发现，不到早晨这只猫怕就会被冻死了。 “喵~喵~喵~” 白猫似乎很怕人，见他过来，一个劲儿不停地叫唤，甚至在他将手伸到面前时，张口咬住。 “嘶！” 姜离吃痛地皱了下眉，顺势用另一只手将小野猫从灌木丛下揪出来，用外套内侧勉强挡住烈风。 “要不是看你可怜，我就不救你了。” 野猫咬着他的手不放，也不知道有没有破皮流血，要是破了皮就得去打疫苗。 哎！ 又是一笔钱呐。 小野猫不知是不是听得懂人话，落到温暖的怀抱后，慢慢地松开了嘴。 明明讨厌人类，但现在救他的，也是人。 野猫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这个时间点，宠物店又没开门，姜离只得顶着风雪，捂紧外套先将小野猫带回去。 他不知道，在那片纷飞的大雪背后，一手握长剑的人就站在他不足五十米的后方。 冷漠地看着姜离，正要动手，反被匆忙赶来的人一把摁住手腕。 “你什么意思？”男人睨向挡在面前，围着红色围巾的人，是他说先试试的，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妖，你随便杀，但人不能，你要是在这里杀了他，会惊动警察。” “你怕？” “废话！我当然怕。” “孬种。” 围着红色围巾的人：…… 第46章 从南寻来的小妖 “喵！” “嘘~” 寒冬腊月的凌晨，找不到开着门的宠物店，姜离只好将路边捡来的猫先带回宿舍。 得亏宿舍里现在只许聿一人，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像其他两个交代。 姜离抱着野猫蹑手蹑脚地进入卫生间，打算先给它洗洗身上的污垢，洗到血渍处时才发现，这原来不是它的血。 “没受伤真是太好了。”要真伤了，他还真不知道这个点去哪儿给它找药。 小半个小时过后，洗净脏污的野猫转眼变成了一只软糯糯的白猫，眨着淡绿色的猫瞳，好奇地盯着眼前给它擦毛的人，视线无意瞟向留有一排牙印的手指，知道这是自己的“杰作”，愧疚地低下了头。 姜离一同忙活，抱着猫上床时天似乎都快亮了，打了个再也熬不下去的哈欠，对着一旁的小白猫轻道一声“晚安”，随即沉沉睡去。 “我艹！姜离你啥时候捡回来一只猫啊！” 日上三竿。 上铺的许聿随着肚子传来的咕噜声响，睁开惺忪睡眼下去。 脚刚点地，视线一转就跟某只坐在姜离被子上的猫对视个正着，吓得他整个人瞬间清醒。 这被子上都开始长猫了？ 姜离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得直接坐起身，随即又躺下去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盖住脸，满不在乎地嘟囔：“不就一只猫么。” 刚缓过来的许聿，被他一句话差点整破防，什么叫一只猫，换做他，刚睡醒下床就跟一双淡绿色的猫瞳对上，他不怵？ 不过幸好是只白猫，比黑猫看起来可爱多了，否则他非得直接吓得摔倒不可。 —— 临近中午十二点半，姜离彻底从昏天黑地中清醒过来，艰难地坐起身，抬头就见昨晚捡回来的猫，正乖巧地坐在桌上特制的绒垫上。 一旁的许聿更是从一开始的惊吓，直接晋升猫奴，也不知从哪儿买的猫粮，痴汉般笑着投喂。 哪曾想，原本还算乖巧听话的猫在看到姜离醒来后，转瞬抛弃他，投入了姜离的怀抱。 许聿：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刚才还喂了那么多吃的，转眼就不认人了。 “这么好看的猫，你这是在哪儿捡的。” 这猫看起来不像流浪很久的样子，该不会是哪家偷溜出来的。 “就路上，随手捡的。”姜离起身进入卫生间，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解释，说完就见白猫乖乖坐在洗漱台上，抬头好奇地望着他，大概是在奇怪，好好地红眼为什么要藏起来。 姜离摸了摸它的头，此刻倒有些庆幸它只是猫，不会说人话，不然一准露馅了。 许聿目不转睛地盯着跟在姜离身后跑来跑去的猫，有点眼馋，“你要养么。” 一句话直接问懵姜离。 他低头对上白猫的视线，想起三青阁里的那只，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是被墨归知道他背着她养猫，怕不是要将他的脸挠花。 想想那场面，还是算了。 “那你想养么，你要养就给你了。” 许聿不客气地伸出手，刚想将白猫抱过去，突然想到什么，伸出去的手眨眼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忘了，我妈猫毛过敏。” 虽然这种小猫很好rua，为了他老妈还是算了。 “这样啊，那我只好送宠物店了。” 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既然许聿也不能养，只能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下午考完试，趁着天还没黑，姜离早早地带上猫，去街上找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宠物店。 “你可别觉得是我抛弃了你啊，我也是没办法。”将它送走后，在去天门街前，他还得先去去身上的味道。 这要是被墨归闻出来，知道他身上沾了别的猫气息，怕不是又要生气。 “有人要杀我。” 姜离骤然停下脚步，扭头四处看看，没看到周围有什么人，暗嘲自己莫不是考试考糊涂了，都开始出现幻听了。 摇摇头再次抬脚。 然而。 还未等他再踏出一步，方才的声音再度响起。 “救救我。” 这回，他听的清清楚楚。 顺着声音低头对上怀里的猫，艰难地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试探着问：“刚才是，是你在说话？” 白猫眨眨眼，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好在是姜离，这要是换做别人，怕是早吓得将它给扔出去了。 “我是从南寻来的。” 姜离捧起白猫，见它能口吐人言，怎么看怎么别扭，但一听内容，神色瞬间变了又变。 怎么又是南寻？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已经听到三回了。 他思忖再三，脚下拐了个方向，径直带着它去天门街，路上又顺便问了问南寻那边的情况。 “我听说南寻那边出现了专门猎杀妖物的道士？” “对，没错。我的同伴，都被他杀了。” 姜离脚步一顿，清楚地感受到它在说出这句话时微微颤抖的身体。 所以昨晚帮它清洗的血迹，是它同伴的。 “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白猫沉默片刻摇头，它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动手杀自己的同伴了。 “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子么？” 模样？ 白猫仔细地想了想，出事的时候太害怕了，躲着都不敢多瞧两眼，生怕被发现，但是…… “听其他妖说，那个人身上有一样东西是红色的。”至于具体是什么，它就不知道了。 红色！ 姜离登时联想到昨晚登门造访的那个人，他也是从南寻来的，而且他的脖子上就围着一条红色围巾，莫非……莫非就是他！ 不不不，不可能。 如果真是他，又怎会上门来找七爷，他该知道七爷在找那个猎妖人才对。 一定是另有其人。 “这样。我先带你去天门街，那里很安全，你不用再怕被追杀，而且那里也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猫，不过她是黑色的。”说到这儿，姜离再问：“对了，你能变成人么？” “我没多少妖力，变成人就没有力量了。”白猫说着耷下了嫩粉色的耳朵，它还只是小妖，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人追着不放。 “没关系，那里的猫很厉害，一定会保护你的。” “真的嘛！太好了！” 白猫顿时欢快地动了动耳朵。 天色渐晚，姜离抱着猫进入西城，话虽如此，心里实则仍有些发虚墨归看到这只猫后的反应。 这么小的一只猫，应该……不会将它扔出去？ 正这样想着，进入云中路后没多久，姜离和他怀里的猫就被某个暗中伏击的人给盯上了。 第47章 乱用词语的后果 白猫率先警觉到危险气息临近，在姜离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急道：“有人！” 宽阔无人的马路上，姜离骤然停下脚步，侧身挪到路灯阴影下四处张望，不动声色地掏出判官笔。 彼时，朔风也像是看出了眼前紧张的局势，堪堪避开这一段路，顺势溜走。 后方三百米开外，系着红绳的长剑已然出鞘，在路灯寒月的交相辉映下，冷意森然。 “在后面？” 白猫死死勾住毛衣，身体一阵阵颤抖，早已说不出任何话来。 姜离见状握紧判官笔缓缓转身，然而，就在他彻底转过身之际，身后陡然从天而降几道错杂红线，转瞬构筑成一堵不甚牢固的红墙。 不待他反应，一人迅速从左侧奔出，拉着他径直拐入右手边的巷道。 “你！” “嘘~”颜回以身挡住人，在他们拐进巷口后撤了街上的那堵红墙。 红线眨眼消失，以围巾的形态落到他脖间。 慎庭寂追出数米远，探查不到任何气息，眉间褶痕越皱越深，“切”的一声表达不满后，赶在这里的管理者发觉之前收剑离开。 颜回捂住姜离的嘴，直到那人彻底离开方松手，拽着人衣袖径直往巷道深处走去。 “你到底是谁？” 姜离一眼瞟见他脖间的红色围巾，赶紧将怀里的白猫往身后藏了藏。 方才就是这玩意儿变成了红墙。 直拉着他离开巷道，进入地形复杂的西城街巷，颜回方收回自己的手。 相隔甚远的路灯下依稀可见，昨晚摔碎的眼镜到现在都还没换。 他并两指推了推眼镜，转瞬松懈了认真的神色，变回那副呆头呆脑的迷糊样儿，狐疑着抵着嘴角似在回忆，“啊咧？我昨晚没说吗？” 姜离嘴角抽抽两下，暗自吐槽：除了名字一无所知，谁知道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颜回顿时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道：“那好，再次介绍一下，我叫颜回，是南寻殡仪馆的入殓师，入殓师懂，就是……” 接下来的十分钟，颜回声情并茂地给他讲述自己的工作，害得姜离视线一直停留在，他刚才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上。 越说，姜离脸色越差，到最后只恨不得找个地方直接吐出来。 “当然，这只是表面身份。” 颜回斜了眼脸色不好的人，再言：“另外我还是南寻区域的管理人，跟七爷的工作性质差不多。” 提到七爷，姜离瞬间敛了眉目，再次打量起这个时而正经时而迷糊的人。 他这是将自己与七爷摆在同等位置上？ “你找七爷到底什么事。”既然自比七爷，想必实力不俗，还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颜回跟着他前往天门街，闻言无奈笑笑，“南寻的事，我想你们应该都听说了，方才准备攻击你的人，跟在南寻猎妖的约莫是同一个人，如此还不明白？” 此人将南寻的妖差不多猎光了，这会儿又跑到永溪来耀武扬威。 他怎么也得给那人一个教训不可。 “所以你是想来借助七爷的力量，联手打回去。”姜离抱着猫，长哦一声。 说到底，这位的实力远没有七爷强大，否则也不会特地跑来求援了。 颜回侧目睨他一眼，沉默半晌，十分硬气地道一句：“没错！” 这句话听得姜离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往前扑，他果然应付不来这种人，比蔺九的心思难猜多了。 颜回走着走着，不时侧目打量身旁的人。 他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那人之所以伏击他，并不是因为他怀里的小妖，而是因为……他。 那个人打从一开始就瞄准了他。 —— 二人拐出巷口抵达天门街，踏进天门街后，姜离又突然想起白猫之前说的话，它说杀它同胞的人身上有一样红色的东西。 思及此处，不禁扫了眼颜回脖子上的红色围巾，方才他瞧的清清楚楚，这可不是普通的红围巾。 临走到三青阁外，猝然停步，低着头闷闷地问：“你那脖子上的围巾是武器么。” 现在只能靠着左边眼镜左摇右晃走路的人，伸手勾住脖间的围巾，迟疑许久点了下头。 “当然！我的武器还不错，冬天还能保暖，不过——和你的武器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他笑着盯上姜离一直紧握的毛笔。 有这种好东西却不会活用，真是暴殄天物。 “你应该还不会用，需不需要我教你。”颜回的声音很轻，轻的根本听不出他说这句话的用意。 姜离却是闻言大变，大跨一步赶忙推开三青阁大门，随即顺手关上。 一气呵成。 仍站在门外的颜回：开个玩笑，怎么还把他关外面了呢。 “姜离，你……”墨归见他终于来了，黑色耳朵高兴地动了几下，却见他如临大敌的关了门，不仅如此，她还眼尖地发现了躲在姜离怀里的那抹白。 “姜离！！！它是谁！你居然给我出轨！” 姜离：……不会用词，能不能别用。 白猫：喵？ 关在门外的颜回：人妖恋！ 墨归顿时气的暴跳如雷，直接将他怀里的妖揪出来，却没想到，被揪出来的白猫只有一丁点大。 “大佬饶命~” 白猫被她吓得瑟瑟发抖，只觉得眼前这只大妖跟恩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啪嗒一声。 墨归一副见鬼的表情，松开小的不能再小的白猫，将它扔到地上。 姜离怎么会出轨这么小的猫？ 难道他喜欢这种形态的！ “什么出轨，它是从南寻逃来，恰巧被我捡到了而已。”他有想过墨归看到白猫后的排斥反应，不曾想她现在都开始给他乱用词语了。 墨归再度打量地上弱小无助的白猫，在姜离伸手之前，率先将它从地上拎起来，提溜到一边恶狠狠地警告：“姜离是我的！不准你打他主意，否则……我就吃了你！” “喵！不会的不会的，大佬放心。” 被捏住后颈不得动弹的白猫欲哭无泪，只得连连点头，心里却一个劲儿地道：骗子，都是骗子，欺骗它一个小妖的感情。 这只大妖，心肠哪里好了。 “人妖恋是不对的！” 不等墨归再威胁两句，就听门外陡然传来这么一句，气的一人一猫通通黑脸。 “门外是谁？” “过路的。” 第48章 天门街2．0要上线了 墨归撇开他挡在门口的手，一把打开大门，正遇颜回准备敲门。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不等颜回开口，就见大门再次合上。 “确实，真是个过路的。” 梅开二度被挡在门外的颜回：……真当我听不见是。 他又不死心地继续敲门，冲着门缝儿往里喊：“我不是过路的，是真的有事找七爷。” 颜回恨不得扒在门板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惹恼了他们。 “有事找我？” 就在他声嘶力竭哭喊之际，正遇从南寻回来的七爷，打眼瞅见这人扒在三青阁门口，眼皮猛跳了两下。 颜回蓦地回头，正好对上七爷略带嫌弃的眼神，慢慢地将抬起来扒门的脚放下去。 场面一度社死。 “七爷……” 颜回像是没发生过方才的事，双手交握置于胸前，看见他就像看见了上帝，激动地热泪盈眶。 可算逮着他了。 相比于他的激动，七爷见到他就差没将“嫌弃”二字大剌剌地写在脸上，堪堪错开跨两步上前的人推开大门。 推门进去，三青阁内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墨归双手抱臂，一脸严肃地瞪着面前的小白猫，一旁的姜离还在认真地解释着什么，直到他回来，喧闹声方戛然而止。 “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好热闹啊。” 老远就听三青阁这边的吵闹声，他要是再不回来，这些人岂不是要将三青阁给抬起来了。 “七爷您可回来了，外面……” “关门去。” 尚未把话说完的姜离和颜回同时愣住。 最后还是姜离率先回神，当真听话的去关门。 这次，颜回放聪明了。 赶紧伸出一只脚及时挡下准备关上的木门，转眼换成一副怂包样，双手扒拉着门框，哭唧唧地道：“七爷，我这回是真的有事，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回来的人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让姜离给他送过去。 “身为辖区管理员，擅离职守，致使辖区内的生灵死伤过半，现对你作降级处罚，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南寻辖区的管理员了。” 七爷憋了一肚子坏水儿，将处分书给他不说，还非得当面说出来，将颜回的里子面子都给丢光了。 不信邪的颜回仔仔细细看完处分书，眼前突然一黑，接受无能直接倒在了地上。 姜离本想伸手拉一把扶住人，却在关键时刻猛地收回手，任由人往后倒下，回头还问：“七爷，现在怎么办？” “先背进来，免得待会儿被其他精怪踩着。” 姜离张了张口，真是有苦都说不出，早知道刚才拉住好了，现在苦的还是他自己。 —— 趁颜回晕了的这段时间，七爷将目光转向正被墨归用眼神控诉的白猫身上。 “这小东西打哪儿来的。” “七爷你听我说，这是小三儿，姜离找来的小三儿！”墨归像是找到人撑腰了，直直指向手足无措的白猫，委屈地耷下耳朵控诉。 “小三？” 七爷眉头微动，见被吓傻的白猫摇头摇的，恨不得将头摇成拨浪鼓，抵额轻叹：“让你平时少看些电视，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什么词都敢往上套。” 她一只猫能懂什么叫小三。 “你侮辱我！” 这话墨归听出来了，撸起袖子就想跟他干架。 真当她什么都听不懂是。 七爷懒得再跟她废话，朝姜离使了使眼色，让他赶紧想办法让这只猫安静下来。 成功支走姜离，瞟向到现在还在装晕的人，趁机伸腿踢了他两脚。 “南寻的事，你责无旁贷。” “这个我认，但那家伙做的如此过火，可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方才还晕着的人唰的睁开眼，此刻的神情哪还有半点迷糊样儿，说着就朝不远处试图跟只猫解释的人努了努嘴。 慎庭寂，极端派最极端的存在。 见鬼斩鬼，遇妖除妖，又哪会轻易放过姜离。 “要我说，你不如把真相告诉他得了，这样藏着掖着的，到最后不还是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试想一下，斩鬼除妖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突然对人下手。 只能是当他所面对的不再是人的时候。 这个道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知道，他还能将这个秘密瞒多久。 “瞒多久？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些都不用你们来操心。”七爷见他什么事都往姜离身上扯，压了压眼，低声警告。 他选择隐瞒自然有他的道理，还用不着旁人来给他做选择。 “那些人大张旗鼓地在南寻破坏表里之间的平衡，目的不就是想调虎离山，将我引过去么？那我就如他们所愿。” 颜回突然来了精神，坐正身体抬手扶了扶眼镜，先不提姜离的事，总觉得七爷又在憋什么坏招儿了。 “七爷，有件事我想再确认一下，这个处分书……” “我发的，有问题？” 颜回瘪下嘴角摇头，他哪敢表达不满啊，就算真有不满也只能暗地里吐槽两句罢了。 “那我能问一下，撤了我的职，谁去接管南寻呢。”总得有人接管南寻。 七爷目光幽幽，一言不发。 约莫一盏茶之后，还在跟墨归耐心解释“小三儿”这个问题的姜离，冷不丁听到一声响破天际的惊疑声从身后传来。 回头就见醒了的人，手里仍紧紧攥着那一纸处分书，满脸地不可思议。 这人不会又要晕过去一次。 “你是说，你去接管南寻！” 颜回一声反问，引得众人皆将目光转向老神在在，躺在摇椅里的七爷。 接管南寻，意思是要在那边也弄一个天门街20？ 接收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七爷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没再近一步解释。 得知这一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墨归了。 七爷一走，这里就是她的天下，她就能和姜离一直相亲相爱地生活下去，以后也不用再看到他那张面瘫脸了。 啧！真是想想都开心。 “七爷，您要是走了谁来管理三青阁啊。”姜离表现的一万个舍不得，最重要的是老板走了他找谁要工资去，好歹给他发了这个月工资再走啊。 “你们放心，我会常回来看看的。”七爷语气微淡，总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听得众人满头雾水。 依七爷的性格，一旦走了还会回来看看？ 颜回第一个表示不信，这位爷都在永溪住几十年了，哪能轻易挪窝，更何况姜离还在这儿。 他说这话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49章 新收了个小弟 七爷自有自己的打算，一一扫过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包括那只弱小无助的小白猫也没放过，见白猫神色有些慌乱，心下了然。 不紧不慢地对着颜回道：“三日后准时赴任，你回去准备准备。” 这话听得颜回半晌回不过神来，他就这样被撤了职？既然如此还回去准备个锤子，离职有什么好准备的。 “该不会，南寻都不让我待了。”不要啊，他工作还在那儿呢。 他承认这件事是由于他管理不当造成的，但南寻又不比永溪，对方想来，他一入殓师能拦得住？整个南寻就他一人守着，实在分身乏术啊。 七爷睨他一眼，没再做过多解释，就这样看着他顶着半边碎了的眼镜，失魂落魄地离开。 颜回离开后，姜离紧跟着坐不住了，更不明白七爷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说走就走。 “七爷，您真打算……” “昨晚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七爷没等他说完，截了他的话转移话题，说着起身进屋就要去检查他昨晚的完成情况。 临进屋前，特地停步吩咐了一句：“九点后，带它出去转转。” 墨归猝然抬头眨巴了下眼，伸手指向自己，这话是在跟她说？ “不是你是谁，好歹是同类，就当照顾一下小辈。”七爷不等她拒绝，带着姜离径直上楼，留下小白猫和她大眼瞪小眼。 “七爷，要不还是我去。”姜离实在有些不放心小白猫跟墨归待在一起，就墨归那个脾气，还不得吓死白猫。 七爷捻起桌上的白符，若有所思地扫他一眼，桌上随即又出现了两堆空白符纸，“你今天的任务还是画符，别想逃。” 被一语戳破心思的姜离尴尬地挠了挠脖子，他也不是想逃，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 毕竟墨归跟白猫的实力悬殊巨大，难保她不会去欺负小妖，但既然七爷都已经这么说了，姜离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拿出判官笔继续画他的白符，好在经由昨晚的训练，现在倒也不用再看着卷轴了。 “对了七爷，南寻那边的猎妖人好像已经进入永溪了。”瞧颜回跟七爷的熟稔程度，他绝对不会是白猫口中凶残至极的猎妖者。 而在进入天门街前，他就因白猫差点被人盯上，所以那个人已经从南寻转移到了永溪。 如此，七爷还要离开？ 想想天门街内的妖，他记得墨归曾说过，永溪所有的妖基本都聚集在这儿。 如果这件事一旦被那人知道，或是被那人闯进了天门街，这里的妖焉能有命活？ “怎么？我不在，你们就没办法对付那人了？”七爷斜靠在书架前，得知这一消息却并不惊讶，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也好似挑不动半分波澜。 姜离低头不语，他对七爷依然选择在得知对方已经进入永溪的情况下去南寻，依旧隐有不解。 他是天门街的负责人，按理说应该不会无故离开才对，怎还会做出这种选择？ 难道七爷…… —— 姜离和七爷上楼后，院内重归平静。 一阵冷风吹来，墨归抱臂蹲在了腿脚打颤的白猫面前，瞧它一副想哭不敢哭，想逃不敢逃的模样，满眼鄙夷。 “真没用，就知道装可怜。” 装可怜有用么？ ……好，对姜离来说，这一招倒是挺管用的，但是…… “我警告你，姜离是我的，你要是敢抢，我就拔了你的毛！” 一句狠话配上那副龇牙咧嘴似要吃了它的表情，顿时吓得白猫魂儿都快没了。 它连连点头表示不敢，无人在场的情况下，更是一步都不敢随意挪动。 “喂，你叫什么。” 墨归无聊，天门街还没开始营业，姜离又被七爷给拉走了，只能来逗一逗这只小家伙。 “我，还没有名字。” 名字是人类为了方便区分自己和其他人而创造的，可是妖不一样，尤其是像它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更不可能有谁给它们取个名字了。 墨归算是幸运的，能得一人赠名。 “既然没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就叫……小白。” 白猫登时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缓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一刻居然有了名字！ “小白……这，这个名字真的可以给我么！” “当然。”墨归高抬下巴洋洋得意，她如今也是能给别人取名字的猫了。 小白连晃几下尾巴，显然高兴极了，先前对她产生的恐惧和害怕，也在慢慢退去。 “多谢，多谢……” “我叫墨归，以后叫我墨大佬。”提到自己的名字，墨归比给它取名字还要得意，这可是姜离给她取的，世上独一无二的名字。 “墨大佬，多谢墨大佬。”小白开心地围着她转了好几圈，极大的满足了墨归的虚荣心，像是收了小弟似的。 听到九点准时响起的钟声，高傲地摸了摸鼻子，俨然已经忘了刚才是如何地看小白不顺眼。 “走，大佬带你出去逛逛。” 她带着小白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惹得众妖纷纷侧目，皆好奇地看向她身后那只步步紧跟的小白猫。 “墨归，这是……你的崽？哈哈哈……”狼人更是从杂货铺内探出头，毫不客气地开起了玩笑。 要是放在以前，墨归非气的将他从杂货铺里揪出来暴打一顿再说，今天恰逢她心情好，懒得跟这头狼一般计较。 “这是我新收的小弟，小弟懂么，哦，我忘了，你没有。”墨归虽然没暴打他，但也不甘示弱地讥讽了回去，说完指着狼人对小白道：“看清楚了，这是咱们的头号敌人，以后见他一次挠一次。” 小白：“是，大佬！” 狼人：……他招谁惹谁了，不就看着姜离流了几次口水，至于嘛。 墨归哼哼两声，不等狼人开始骂骂咧咧，带着小白一路走一路逛，还自掏腰包给它买了好些吃的。 直到走进狸花亭。 大佬变醉猫，抱着猫薄荷水趴在桌上，怎么都不肯走。 “真是好的不教，这么小的妖居然也给带到这儿来了。”狸花亭的老板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几眼醉趴在桌上的墨归，扭头转向不谙世事的小白猫，尽量轻声细语：“还知道三青阁怎么走，去叫个人来。” 小白呆呆傻傻地点点头，跳下沙发跑出狸花亭，鼻尖嗅了嗅，就要朝三青阁方向跑去。 下一秒，摇曳在空中的红色围巾却激的小白停下脚步，满脸惊恐地转向幽深的巷口。 第50章 小弟的背叛！ “探查到什么了。”来人音色轻缓，甚至夹带着丝丝诱哄的笑意。 只有小白知道这人有多变态，甚至比那手握长剑的道士还要凶残，所以它又不敢不答，不说的下场它是亲眼看到了的。 “有，有个叫七爷的人三天后会去南寻。” “然后呢。” 小白缩着脑袋，不敢对上这人的视线，只一个劲儿地想要往后退，“没有了，就，就这么多。” 它就听到这句，其他什么也没听见。 “你该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男人缓缓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吓得小白动都不敢再动一下，眼前满是同伴被吊死的场景。 “真的，真的只有这些，我没骗你！”小白害怕到牙齿打架，说着说着都快哭了，但它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它流几滴眼泪就能轻易放过它的，不然，他就不会笑着杀死自己那么多同伴了。 “有没有骗我，我自会找办法证明。” 垂在身前的红色围巾被人挪到身后，覆在它脑袋上的手也顺势收了回去，“我暂且先留你一命，你给我再去好好地打听打听。” 听到脚步声渐远，愣在原地的小白紧抿嘴角，强行憋回眼泪水朝三青阁方向奔去，刚用前爪扒开门，一进去就见那位七爷躺靠在院里的摇椅上。 “七，七爷，墨大佬醉了。”瞅见这位，小白进都不敢进去，害怕程度不亚于方才那人。 七爷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一双似早已看破它的寒眸直直扫视过去，语气却一如方才：“待会儿，我自会将她揪回来，不过……” 他往前伸了下手，方才还在门口的猫眨眼便落到了他手上，被人提溜着后颈，挣扎无门。 “有几件事我得先问问你。” 小白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生怕一眼就被他看穿所有，殊不知，所有伪装早已溃不成军。 “是谁捡到了你。” 小白松开捂着脸的前爪，彻底蒙了，怎么也没想到他问的竟会是这个，老实答道：“姜离。” 它到现在都还记得昨晚的事。 那个叫姜离的人毫无防备心地将它捡了回去，还给它洗澡吹毛，他那个舍友也给自己喂了好些吃的。 这是它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类的体温是暖的，可御寒风冷雪的那种暖。 “方才，墨归带你出去逛，逛的可开心？” 小白眨了两下眼，愈发不明白他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重重地点头代替回答。 初次见面时的墨大佬是真的可怕，但她却给自己取了名字，买了吃的，甚至告诉那个可怕的狼人，说自己是她小弟。 事实上，像它这种无名小妖，别说跟在大妖身边，往常连句话都不可能说上，但这里的妖不会因它弱小而去嘲笑它，就连包子铺的马老板后来还送了只包子给它，可它，可它却…… 小白对自己失望至极，豆大的眼泪更是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可它却出卖了他们。 “对，对不起，我……” “开心就好。” 七爷只问了两句，什么也没说便把它放了，随即亲自去狸花亭将墨归揪回来，留下它抱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独自待在院里。 什么情况？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小白眨了眨泪眼，面对这种情况颇有些不知所措，这位七爷到底是看穿了自己，还是只是随口问问？ “我现在也是有小弟的猫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么。” 墨归被七爷从狸花亭一路拖回来，什么脸面都给丢光了。 “面子？你的脸面就是在狸花亭白吃白喝？” 墨归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底气严重不足却仍在嘴硬，“让我白吃白喝是他们的荣幸。” “这话，你去狸老板跟前说去，看他下次还让不让你进门。” 亲自去逮猫的七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直接将醉醺醺的猫揍了一顿，扔到院中让她自生自灭。 偏就这么无聊的戏码，对门的几家店主，就连包子铺的马面都看得不亦乐乎。 没办法。 他们一年的乐子都在墨归身上了。 这只猫又懒又馋，还有办法让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七爷生气，也真够有本事的。 墨归脚下打转，垮着个脸刚想哭喊，不经意间瞥见抱着包子呆愣愣站在院子里的小白，及时刹脚，愣是没在小弟面前丢光最后一丝脸面。 三青阁，也因小白的到来更加热闹。 这份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直至七爷上楼了才算真正停歇下来。 临近凌晨三点，随着街道上的叫卖声逐渐消失，一直待在三楼画符的姜离才算被七爷放了。 见他背着书包要走，小白也赶紧跟了上去。 “小白，今天你就先跟墨归住一起好不好。”他出来前还跟许聿保证，说将它送去宠物店去，这要是再带回去，岂不是穿帮了。 小白抬头望了望他，再扭头看向墨大佬，顿时耷拉下耳朵，松了抱住他裤腿的爪子，声音闷闷地： “那你明天还来么。” “我天天都来。” 得到这句肯定，小白才算彻底松手，跟着他一路跑到三青阁外，翘首：“那你明天早点来。” 姜离走了几步，见它还跟在身边，停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着应好。 “好，我早点来。外面天冷，先回去。” 直到姜离顺着大路走到头，拐出了天门街，小白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姜离，如果，如果我不是一只好猫，你还会对我这么好么？ 小白不敢说，生怕说出口后，这如梦幻泡影般的美梦便碎了。 它实在太贪心了。 —— “姜离，那只小白猫送走了？” 翌日上午，仍记挂着白猫的许聿，见他醒了就在那儿问来问去。 姜离不愿骗他这种小事，便实话实说：“没有，被我老板收养了。” 如果他真的喜欢，往后有机会再带小白出来应该也是可以的，只不过—— 小白是妖，妖的寿命又很长，他们大概是看不到它长大的那天了。 “收养了好，宠物店那么多猫猫狗狗，难免有疏漏。”得知被茶楼老板收养了，许聿不免松了口气。 虽不能养着，知道它开心地活着也挺好的。 “对了，我家老板过两天要去南寻，小白到时候应该也会被带走，往后见面的机会可能就没那么多了。” “没事儿，找到户好人家就行。”许聿摆摆手，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 第51章 调虎离山计中计！ 刚从外地面试回来的林知白，摘下围巾正准备挂起来，冷不丁听到身后两人的交谈，动作微滞，下一秒，神色又一如往常，对两人依旧不亲不疏。 “哎，林知白，面试的怎么样啊。”许聿对谁都是一副自来熟，更别说一起住了三四年的舍友了，知道他前两天跑去外地面试，关心地问了一句。 林知白这人话不多，提到面试苦笑了一声，“一般般，只能听天由命了。” 很显然，结果不太理想。 许聿自知撞枪口上了，沉默片刻，故作轻松地拍了下他的肩，“没事儿，不就一场面试么，依咱哥儿们的实力，铁定能找到满意的。” 林知白扫了眼他和姜离，只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没有面试的日子里，就只能像这样窝在宿舍写论文。 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许聿又赶紧将话题转回姜离送走的小白猫身上，驱散这片刻的尴尬。 “没想到你家老板还挺有爱心的嘛。”之前听他吐槽他那位老板，许聿便脑补出了一个穿着中式唐装，手拿茶杯的中年男人。 今日再听又有了别样的不同。 要是有机会还真想见见这位神秘的茶楼老板，只不过，人家马上就要走了。 “唉等等，你家老板去南寻只是出差？” 可是这样想也不对，如果只是出差，又怎会将收养的白猫也一并带走，如果不是…… 姜离岂不是又要找工作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姜离耸了下肩，到现在都不知七爷究竟是不是要走。 他要是真走了自己怎么办，巫医还没找到呢。 “这种事也不知道？我看你还是趁机再找找其他工作，别到时候老板跑路了，什么都捞不着。”虽说愿意收养流浪猫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许聿真诚地不能再真诚地建议，每每见他凌晨才回来，更对那座茶楼感到无比好奇，就算客源再好，也不至于天天都到凌晨才关门。 “啊嗯，我会好好考虑的。”姜离一句话带过，知道他是好心，但他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不便细说。 三日光景转瞬即逝。 亲眼看着七爷坐车离开永溪后，围着红色围巾的人趁夜来到了天门街。 尚未开始营业的天门街略显萧条，甚至连一阵冷风都不敢多停留半步，空荡的街道上仅传来他一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 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回声。 他径直来到三青阁外，伸手轻轻一推，大门并未紧锁，嘎吱一声便从中间朝两边敞开。 还未踏进去，就跟惯常躺在摇椅里的七爷对视个正着。 “你果然没走。” 想想也对，堂堂天门街的负责人又怎会突然舍弃这里离开，他的话很明显是用来迷惑他的。 “你也果然来了。” 七爷瞧见来人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又或者如果进来的人不是他，才会感到诧异，“林知白。” 在这之前，他属实没想到，姜离身边竟潜伏着这么一位人物，而且一藏就是三年半。 隐约知晓他的身份，也是在笔仙那一事件之后，能在姜离的学校搞这么一出的，大抵也就是时常会出现在学校里的人了。 林知白抬手揭下脸上的无脸面具，即便被他揭穿了也没有半分慌张，“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惊讶，是那只小东西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早在小白告诉我之前，我就已经猜到是你。”谁偷偷进入了天门街，真当他半点不知？ “既然如此，去南寻的是……”林知白抬眼扫视四周，没发现这个时间点本该在这里的人，隐隐明白了，“你让姜离代替你去南寻！” 林知白反应过来不禁笑了，他就知道这位七爷不可能随随便便离开永溪。 “是南寻那个迷糊的管理员告诉你慎庭寂来永溪了，你才使了这么个法子。” 支走姜离，自己来对付他们。 七爷淡淡地睨他一眼，依旧不慌不忙，“你是想告诉我慎庭寂又去南寻了？”去了又如何，他以为他只让姜离一个人去南寻的么。 与此同时，带上两只猫抵达南寻的姜离，刚一下车就遇到了等候他多时的人。 “说好了七点到，你丫整整让我等了一个小时！”荒芜的西郊车站外，斜靠在机车上的蔺九打眼瞧见来人，满眼的不耐烦。 这可是冬天，让他等一个小时试试。 “抱歉。”姜离难得地没有呛回去，毕竟他是真的迟到了。 因为手里的两只猫，他在永溪车站磨了大半个小时，专门去买了只笼子，勉强将两只猫装进去，检票员才勉为其难地让他进去。 要不然，他今天可能都过不来。 不过—— “我不是发消息告诉你，可能会晚到个把小时么。”话音刚落，一个头盔径直朝他扔过来。 蔺九发动机车，骂骂咧咧：“愣着干嘛，等着我给你接风洗尘啊。” 他们可不是来南寻玩儿的。 机车呼啸着驶离西郊站，朝着更偏僻的殡仪馆方向驶去。 二人前脚刚离开，后脚一道黑影如约而至，紧紧跟随。 林知白看了眼慎庭寂发来的消息，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了。 “很可惜，姜离一下车就被我们发现了。七爷，您就在这儿好好看看，看着我们是如何破除最后一道封印的。” 很快，他们的第一步就要实现了！ 相比于他的喜形于色，七爷依旧是那副寡淡的表情，神情甚至比方才还要放松，像是一点都不担心他口中的事会发生。 “姜离，笼子好挤。” 和小白一同被关在笼子里的墨归翻都翻不了身，长长的尾巴更是将一丁点大的小白直接挤到了角落。 “再等等，马上就到了。”这笼子是他临时买的，小可能是小了点，也只能让他们先凑合凑合了。 身后的话顺风传进蔺九耳中，听得他不屑地“切”了一声，生怕墨归听不到似的，说的极大声：“笼子挤，还不是因为你胖了。” “姓蔺的！有本事等我出来再说，看我不挠花你的脸！”墨归听力极好，听到这句话就差没将眼前的猫笼挠烂。 敢说她胖！ 她哪里胖了？哪里胖了！ “哎哟，我怕怕啊，有本事你现在就来。”真以为他怕她不成。 一人一猫，一路斗嘴，直到殡仪馆门前了还没停下，接到消息特地赶来接他们的颜回，正欲靠近就见一人一猫斗着嘴恨不得打起来，另有一人一猫在一旁劳心劳力地劝。 颜回眼角不禁抽抽两下：这是在干什么？ 第52章 开启千层套路模式 “咳咳，这里是殡仪馆，给我个面子，大家……” 嘭！ 嘭！ 颜回话没说完，刚换上没两天的眼镜转眼就被一大一小两只拳头砸了个稀碎。 他淡定地摘下破碎的眼镜，彻底怒了，“姜离！谁让你把他们都带来的！” “你，看清楚了再开口。”蔺九扫了眼搭在肩头的手，忍了很久才忍住没有拍开。 颜回眯着眼凑近去看，看到是他，连忙后退两步，转眼又对已变成人的墨归道歉，“抱歉，我还以为是姜离……咦？蔺九你怎么矮了这么多？” “……信不信我跳起来暴打你的头。” “墨归！” 听到声音，颜回着实被吓了一跳，后退着又不小心踩住小白的尾巴，疼的它嗷嗷叫。 “抱歉抱歉……” 整个场面在他的眼镜碎掉之后，愈发一团糟。 “我还以为跟狼人一样，眼镜是他的装饰品，没想到是本体啊。” 蔺九斜了眼突然靠近，小声嘀咕的姜离，一脸我跟你很熟的样子么，随即挪远两步及时拉住越走越远的颜回，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和墨归。 “闹剧到此为止，正事要紧。” 按照七爷的推断，对方定认为他不会随随便便离开永溪，这种情况下，唯一能代替他前来南寻查看情况就只有姜离了。 然而这一点，被对方洞悉的可能性极大。 因此，对方最有可能采取的措施，就是分别在两地安插足够多的人手伺机行动。 可怜姜离这傻小子到现在都还不知，对方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他，想必他刚抵达西郊车站的那会儿，就已经被盯上了。 不过就算被盯上了也不要紧，敌暗我明，那就将对方也扯到明面上来。 就在这里，将南寻作为主战场。 颜回被他一把扯住围巾拉了回来，赶忙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副备用的眼镜，带着众人穿过殡仪馆后门进入里世界。 踏进里世界的那一刻，四周景象迅速转变，就像是进入了深夜里的天门街，平日看不到的精怪也全都聚集到了一起。 只是有一点跟天门街不太一样，这里的妖物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颜回侧目瞟向姜离，抬手抵了抵眼镜，“来之前，想必七爷都已经跟你说了。” 既然是让姜离代替他来南寻，那么有些事是肯定瞒不住的，比如：在南寻猎妖的是谁，那个人跟他们又存在着怎样的关系等等。 想起天门街内的安定、热闹，两相对比下，眼前的萧条景象让姜离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在这之前，只听说过道士有门派相争，所以诸如他家老头子这种的落魄道士也就只能安于一角，藏在深山里，没想到，道士与道士之间还有因观念分歧从而产生的对立。 以七爷为首的协调派。 主打人与妖之间的和谐相处，这一观点倒也得到了多数人的赞同，因而占据着最有利的一面，成为正面代表。 相反的，就是那些非要将妖物精怪赶尽杀绝的一类人，这些人被统称为极端派。 极端派，顾名思义，无论行事作风，亦或是观点都极其地极端，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些极端派的成员个个都不太正常。 就拿在南寻大肆猎杀妖物的那位来说，他就是不正常的代表之一。 姜离冷不丁从七爷处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间根本缓不过来，之后更是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打电话给老头子再三确认后，才知道他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后来他本想问七爷为什么要将这件事特地告诉他，没等他问出口，就被委派了来南寻助颜回修补里世界的任务。 说得如此高大上，听得他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在经过墨归一通接地气的解释后才明白，说穿了就是将仓皇逃至表世界，也就是现实世界的妖带回里世界，顺带加强表里两个世界的界限封印。 当然。 封印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他代替七爷来南寻的唯一作用就是充当人手，带回误入表世界的精怪。 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倒也有些难度，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碰上极端派的那些人。 一旦碰上，怕是没那么容易撇开的。 颜回再次抵了抵眼镜，抬眸扫向蔺九和墨归，两人一猫心有灵犀地咽下其他不该说的话，任凭他继续误解下去。 “外面就交给你们了，至于我嘛，就在这里守着。”不是他吹，在场诸位，恐怕也只有他能守着这个界限了。 姜离见他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心里贼不舒服，总感觉是来帮白忙，“要我们帮忙没问题，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既然是来出差，怎么也得捞点好处。 颜回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大方地让他问。 “你说我们大老远地过来一趟，白天总得让我们好好歇歇。” 颜回：嗯……说的有道理，诶？不对啊。 “七爷没给你们活动经费么？”他一个一个扫过去，从姜离开始，出奇划一地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包括蔺九也慢半拍地跟了上来。 很显然，这个活动经费得由他自己掏了。 “各位，我就一小小的入殓师，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呐。” 颜回有些想哭，合着仅他一个人坑是。 “不对，”没等他哭完穷，蔺九一个横臂搭在了他肩上，目光幽幽，“我怎么听说，您颜家在南寻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啊。” 他的话骗骗姜离那种外行人还行，骗他？不好意思，没门儿！ “蔺九，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你缺钱还是咋的。”他颜家是有些底蕴在身，那也比不过蔺家啊，他一堂堂蔺家继承人还反过来跟他要钱？ “一码归一码，少废话。” 颜回在前后左右的夹击中，最终败下阵来，只得领着几人去往早已订好的酒店。 “就开两间，你们自己分！” 颜回坐门口打开空荡荡的钱包，真不知道自己大老远地请这些人过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我要跟姜离睡一起！” 第53章 目的不止一个 墨归好奇地环顾四周，打开一间房门后顺势抱住姜离的手臂。 她这次之所以接受七爷的差遣来南寻，也是为了能跟姜离单独待一起，否则，她才不管他们的这些破事呢。 “我也要！” 小白不甘示弱，结果话刚说出口，就被墨大佬瞪得连忙往后缩。 “你跟他睡去。”墨归像是没看见蔺九黑下来的脸，直直地指向他。 半小时后。 墨归插着腰，在酒店和小白大眼瞪小眼。 “姜离，人妖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从酒店出来后，颜回一句话惹得姜离直接呛了口冷风不停咳嗽，咳的满脸通红，赶紧解释：“我再重申一次，我跟墨归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只猫惯会滥用词语罢了。 “是嘛，是你单方面这么认为的。”蔺九抱臂离两人远远地，闻言插了句嘴。 那只猫对他可没那么简单。 姜离微怔，只觉得这一个两个的，真会给他找事做，他承认墨归确实比较黏他，那也是因为只有自己会给她烤鱼，毕竟七爷从来都只是将一条活鱼扔到她面前，随她生吃熟吃。 “还是先干正事。”姜离赶紧转移话题，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只想着速战速决，完成七爷交代的事能早点回去。 南寻不比永溪的繁华，一入夜便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这种大风天，还不到九点，路上就已找不出几个人来。 颜回要了两人的联系方式，赶着回殡仪馆，“待会儿我会将妖物的具体位置发给你们，也省的你们在街头来回转悠。” 其实，不慎进入表世界的妖物，他大概都知道落在哪个方向，只是一方面要去寻，另一方面又要防着慎庭寂进入里世界大杀四方，实在分心乏力。 所以才会想到去求助七爷。 “南寻除了你，就没其他人守着了么。”姜离存了号码，对南寻现状感到好奇。 永溪那边除了神秘的七爷以外，至少还有蔺九这样的人。 出了笔仙那件事后，也曾有其他道士前去救场，别说最后到底有没有帮上忙，好歹也能凑个人数，可这边却只有他一人。 “你可能不知道，南寻其实已经被舍弃了。”颜回撇开视线没有回答，而是蔺九淡淡地道出这么一句。 不说也看见了，南寻表里世界的界限在什么地方，哪还有人愿意往那个地方凑，也就只有颜回接下这个重担，做了令颜家差点与他断绝来往的工作。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协调派对颜回就像对七爷一样，基本处于放养状态。 只不过，七爷本身的实力不可估量，其他人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对颜回就不同了。 所以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协调派大概率也不会派人来处理，全靠他一人东奔西走，万般无奈下才去找了七爷。 得知南寻真实情况，姜离张了张口，心中倒多了些许庆幸，庆幸在得知南寻的精怪被人无故猎杀后，没有第一时间去质问他这个负责人是怎么当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其实已经尽力了。 “蔺九，我们走。” 三人兵分两路，开始行动。 颜回站在路边目送疾驰离去的机车，以往的迷糊和不靠谱皆收起来，化作满满地担忧。 “接下来，我也该做我的事了。”他喃喃一语，扯下脖子上的围巾，红色的丝线转瞬如同一张大网从天降下，片刻后隐匿，“既然来了，那就别想再从这儿离开。” 姜离和蔺九根据颜回发过来的消息，径直前往南城区。 谁知刚进入南城区主干道，就见一人背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路中间，右手执一方长剑，长剑的剑柄处绑着两条迎风微摆的红绳。 红色！ 姜离眼尖地看到那抹独特的红，立刻想起小白之前说过的话，再结合眼前这人满身抑制不住的杀意，百分百肯定这便是在南寻作恶的人。 “蔺九。” “昂，我看到了，是他，慎庭寂。” 身披黑暗的猎妖狂魔，头一抬，依稀还能看到那脖子上的缝合线。 蔺九咬咬牙，机车在地上划出一道弯弧，距离人不过百米的位置及时刹住。 突如其来的顿挫感，使得后座的姜离差一点飞了出去。 风，无情怒吼。 寒剑慢慢出鞘，蔺九也顺势将手搭在了大腿外侧的枪套上。 “这里没有妖物啊。” 姜离的一句狐疑引得蔺九骤然回神，“啧”一声，冷道一句“坐好”，不待对面的人出手，一个呼啸从旁快速驶离。 “呵！想逃？”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吐出，出鞘的长剑眨眼消失。 “姜离，对付得了他吗？”蔺九扫了眼后视镜，发现身后已无人影，就知道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逃不了，那就只能正面应战了。 他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姜离这小子…… “你看这个行么。”姜离赶忙从背包里掏出一堆之前画的白符，看的蔺九眼角直抽抽。 “行，行个屁！”对付妖的玩意儿也能对付人？他怕是脑子坏了。 蔺九现在无比的后悔，当时怎么就轻易答应七爷这件事了，合着还要让他来保护姜离！？ 想想都觉得不甘，他凭什么去保护他。 蔺九一边在心里抗议，一只手已然打开枪套，紧握猎枪，甭管有用没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彼时已过九点，天门街如约开张。 只不过相比于从前，今晚稍显冷清许多，狼人叼着烟，一手叉腰站在东西大道上，连个眼角都没给眼前数十名执各式武器的道士留。 “看来他们的目的，不止姜离啊。”难怪会兵分两路，敢情从一开始就想来动一动天门街。 “原来就是这小瘪三，打着我的旗号做坏事。” 得知冒充他的人上门挑衅，笔童又岂能坐得住，化作七八岁的小孩儿现身，眯着眼看向为首围着红色围巾的林知白。 他今天就要为自己讨回声誉。 “马面，你说呢。” 笔童话音刚落，马面带领的一众妖族于身后现身，慢条斯理地摘下和面时穿戴的围裙，转了两下脖子，斥道：“擅闯天门街者，生死勿论！” 这是七爷给予他们的容身之所，别人可别妄想轻易夺走。 第54章 危急关头 “生死勿论？呵！一群乌合之众，今日我倒要看看怎么个生死勿论法。” 林知白轻蔑地扫视了眼面前这些妖物精怪，抬手招了招，不止他身后的数十名道士，就连街道两侧的屋檐上也跟着跳下了不少人，这些人个个手执利器。 “永溪不需要天门街，给我杀。”他的音色很淡，甚至听不出任何杀意。 然而话音刚落，嘶吼声便响彻天际。 面对劲敌，马面带领的一众妖族非但没有半点后退之意，反而愈发地兴奋。 老实说，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快地打过架了，陪他们玩玩儿也不错。 现场陷入沉思啊混乱…… 笔童率先绕过奔涌而来的道士，一只铅笔直直对准躲藏在众人身后的林知白，誓要为自己讨回名声。 哪知笔尖还没触及到人，便被一道看不见的结界挡下，结界散发出的白光直接将他撞飞出去。 幸运的是，落地那一刻被狼人接了个正着。 “谢了。” “客气。” “那小子不简单呐。”他带过来的这些人，大都能看出实力多少，唯有他神秘地跟七爷有的一拼，难怪当初在学校无法破开这小子设下的把戏。 “他既有胆子上门挑衅，怕也是做足了万全准备，但他也别小瞧了咱们天门街的妖。” 狼人摘下装饰用的眼镜，抬头见月上中梢，整个身体陡然暴涨数倍，比之两侧的房屋还要高。 抬起一掌朝林知白拍下，青石砖转瞬碎成粉末，刮起的掌风更是将沿途的几名道士径直甩飞数米远。 “狼人不愧是狼人，一掌就知道有没有。”笔童在一旁加油助威，听得狼人脸上乐开了花，不停拍打着早已粉粹的路砖，险些误伤了其他妖。 马面脸上糊了一层灰，狠狠瞪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笔童，不满地转向狼人：“你收敛点行不行。” 不要以为月亮出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老子一出手就干翻了一群，你还不准老子嘚瑟嘚瑟？” “是么。” 月色之下，原本应该被他拍扁的人负手而立，立于屋檐上，别说拍扁，身上就连一丝伤口也没看见。 狼人登时瞪圆了眼，收手一看，那堆粉碎成末的青石砖里哪有人的身影，怕是早在他一掌拍下去之前，人就已经跳到屋檐上，冷眼看着他挥手落空。 “你！” “接下来，也该我出手了。” 立于屋檐上的林知白挥起一掌一跃而下，目标直指狼人，速度快地根本来不及反应。 “狂妄小儿，也敢在天门街放肆！” 等到狼人反应过来准备出手时，眼前冷不丁飘过一抹白堪堪接下了那一掌，他清楚地感受到脚下踩着的地……塌陷了。 “副，副会长？” 白无月仅以烟杆挡住林知白，淡淡然地睨了眼身形庞大的狼人，“还不去帮忙？” 狼人这回清楚自己很可能不是那人的对手，也不恋战，恢复成正常形态，就去帮马面对付其他道士。 这里就暂且交给副会长了。 白无月微眯狐狸眼，紧接着右手握力，用烟杆扫开人，不等人从空中落下，飞快抬起一脚踹了过去，直将林知白踹出三十米远，撞上电线杆子后方停下。 “小子，天门街可不是你这种人能随意破坏的，识相的，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否则……” 白无月敲了敲烟杆，落下的烟灰转瞬化作狐火熊熊燃烧，只听得那群道士于狐火中嘶吼挣扎，像是连灵魂也将要一并烧净。 林知白慢慢攥紧手心，死死盯着眼前的白狐，下一秒宣布撤退。 “副会长，这些人到底是来干嘛的？”打又没打尽兴，白无月的一声警告就让他轻易退了！？ “你们以为人家是真的来跟你们打的？”白无月挡下那一招的时候就知道，那个男人没有出尽全力，摆明了只是先来试探一二。 试探什么？ 天门街的实力，还是…… 思及此处，顿时想起另一个迟迟未露面的人，扭头朝三青阁奔去，抬脚踹开门，就见七爷满头大汗地撑着摇椅。 “七爷！” 他拒了白无月伸出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但白无月还是发现了他一瞬间毫无血色的脸颊，这像没事的样子？ “那个人，实力不可估量，可退了？” “退了。” “那就好，我……有些累了。”七爷什么也没说，扶着摇椅就要往屋内走，可还没等他踏过门槛，便直接累晕了过去。 “七爷！！！” 连甩三张白符后，姜离像是感应到什么，骤然停了下来。 “发什么呆啊！” 蔺九瞧他愣在那儿，大喝一声将他唤回神，边说边瞄准朝他们奔来的人，一枪接一枪，虽打不到人但至少也能减缓慎庭寂的脚步。 姜离脸色有些难看，卡卡顿顿地：“七爷……好像出事了。” “你丫搁这儿放屁呢！你出事，七爷都不会出事，少给我想那些乱七八糟地，想想怎么对付他。”这家伙的目标摆明了是姜离，他还有空去担心别人。 姜离甩了甩脑袋，放下背包寻找有用的白符，边找边问：“他有什么弱点？” “这谁知道，我跟他又不熟。”要是知道他的弱点，现在就不会这么束手束脚的了。 慎庭寂抽剑，两下劈开射过来的子弹，看的蔺九顿时寒毛直立，刚想往后退，扫了眼一旁的姜离，咬咬牙收回脚顶住。 原本漫步走来的人，见他终于不再浪费子弹，直接朝他们跑来，速度越跑越快。 蔺九百分百肯定，他手中的剑要是挥下来，往后这世上也就没有蔺九这个人了。 “姜离！” 紧急时刻，姜离终于从包里翻出一沓防御符，二话不说甩了出去，数十张防御符转瞬变成一堵墙，堪堪挡下慎庭寂劈来的一剑。 那一刻，凛冽寒冬，蔺九出了一身的汗。 “还愣着干嘛，赶紧跑啊。”姜离抽出包间的判官笔，反手拉着人转身就跑。 “还想跑？” 慎庭寂眯了下冷眸，收回长剑再起一剑，固若金汤般的白符霎时被他劈成道道碎片。 他没有停下，再次挥出一剑，剑风似长了眼睛一般朝姜离二人追去。 第55章 御姐登场 眼见要被击中，危急关头，一只小手堪堪挡下了那波诡异的剑风。 姜离二次回头，见是墨归停了下来。 还在一个劲不停往前跑的蔺九，差点被他突然停住的动作绊倒，站住脚后不禁咒骂了句“停下来送死啊”，话落，顺着姜离的视线回头，就见墨归正一脸核善地看着自己。 “祖宗，你可终于来了。” 看清局势，蔺九没了以往的傲气，现在只恨不得抱着这只猫哭。 别说祖宗，叫她姑奶奶都行。 “你刚才骂谁送死？” “我，骂我自己呢。”蔺九学会了低头，也学会了妥协，只要她能制住慎庭寂，要他做什么都行。 慎庭寂抬眼瞥见墨归头上的黑色猫耳，周身戾气暴涨，紧抿唇角，握紧长剑直接朝她冲了过去。 “墨归！小心前面！”姜离下意识地替她担忧，毕竟对方斩妖可是眼都不会眨一下。 听出了他是在担心自己，墨归欢快地动了两下耳朵，却一点不怵冲过来的人。 不等慎庭寂再劈一剑，五爪微转，伸手一握，方才还在眼前的人眨眼消失。 “人呢？” 姜离和蔺九相互对视一眼，显然没反应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慎庭寂逃了？但戾气还没完全消失啊？ “墨归，那个人……” “我把他送进了我制造的幻境中。” 提及幻境，切身体会过的蔺九再也不敢小瞧这只猫，这简直就是作弊利器了好么。 “那他之后还出的来么。” 一听姜离居然还去关心对方出不出得来，蔺九整个人直接炸了，“他出不来最好，你瞧瞧他把南寻给霍霍成什么样儿了！” 这种一味只知道杀戮的，就不该再将他放出来。 墨归闻言不似蔺九暴跳如雷，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姜离的问题：“如果他能冲破我的幻境，自然能出的来，不过……就现在而言，不可能。” 她制造的幻境，自然知道里面正发生着什么，眼下那个男人正在经历他这一生之中最害怕的事，又怎会随随便便地打破幻境出来。 “你别担心，我不会杀他的。”墨归虽向来不管其他人死活，但也不会随意取人性命，更别提是在姜离面前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赶快带走这一片的精怪，送到颜回那儿回去休息。”她趁势抱住姜离的手，心里还记挂着要跟他一起睡的事。 黑色猫耳在他肩头蹭了蹭，忽然间停下动了动，听到什么东西上膛的声音，话还没说出口，连忙拽着姜离赶紧趴下。 趴下的瞬间，一枚子弹径直穿过他们方才所在的位置，穿透两棵大树，射进一堵危墙中。 危墙顷刻轰然倒塌。 子弹几乎是贴着蔺九的脸颊刮起一道飓风，孤零零一个人站着的蔺九，摸了摸脸上划出的一道血痕，整个人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半天没缓过来。 这穿透力…… “真可惜，没打中啊。” 不多时，一道夹杂着哂笑的女声从远处传来，被墨归压在地上的姜离刚撑坐起身，就见一身穿旗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举着长枪步步走来。 每走一步，开到大腿根的旗袍就会晃荡一下，依稀能看到露出的白腻。 姜离和蔺九视线同时下移，下一秒，发现他们往哪儿看的墨归鼓起腮帮子，一把扣住姜离的眼睛。 “不准看！” “嘶！疼疼疼……”姜离赶紧拍了两下恨不能戳进眼眶的手，刚睁眼就被墨归挡住往前看的视线。 女人红唇微扬，笑着举起手里的长枪对准他们，“将庭寂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看个够。” “呸！你以为就你有是么，我也有！” 听到这话，蔺九几乎是下意识地侧目扫了眼一马平川的猫，再看向对面的御姐，心道：这完全就是降维打击好么。 哪知刚在心中吐槽完，就被一眼看穿心思的墨归一爪子拍飞出去，直接挂在了道路一侧的灌木丛上。 蔺九：…… 论被自己人打伤是种什么感觉。 就是现在这种，骂又骂不出，打又打不过的状态。 “我们可以把他交出来，但是你们得给我离开南寻。”姜离奋力扒下脸上的猫爪，奋力甩了甩脑袋，站起身直面走来的女人。 色诱……他承认确实有那么点用，但一想到小白和里世界的那些精怪，他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那我要是不离开呢。”女人的声音又酥又媚，像是酥进了骨子里，听得姜离浑身发颤，思绪也像快要跟着她走了。 啪！ 就在他即将飘向云端之前，火辣辣的脸颊让他瞬间恢复清醒。 眨眨眼，低头就见墨归满腹怨气地瞪着自己。 姜离摸了摸有点疼的脸，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对面的女人刚才应该是给他下了套。 但这种迷惑只一次就不管用了，“如果不离开，那这人你今天也是带不走的。” 反正人在墨归制造出的幻境中，放还是不放都得她说了算。 方才还好脸相对的女人见他居然跟自己谈条件，脸色转瞬落下，变得异常难看，似乎很难相信有人会如此轻易地从她的魅惑术中清醒。 看来美人计是没用了，既然如此…… “好啊，那就好好看看，我今天究竟能不能将人带走。”她说着将长枪对准姜离，抿了下红唇，笑着就要按下。 可就在这个当口，周围突然涌出数道红线径直朝她逼近，让她没有半点开枪的机会。 “颜——回——” 看到这些红线，女人立马猜到了是谁，未等第二波红线从天而降，立刻收手跳出红线包围圈，狠狠碾了碾牙：“想要我离开，就将慎庭寂给我放了，否则，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女人匆忙留下一句狠话，转瞬消失。 落到地上的红线，也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颜回的？” “应该是。”墨归挠了挠耳朵，也不太清楚颜回的武器到底是什么，只是印象里他还挺厉害的。 瞧那个女人的反应，方才突然出现的红线恐怕碰都碰不得，不然，她也不会仓皇逃走了。 是没想到颜回会在这里设下陷阱等着她。 第56章 旧日噩梦 姜离望向女人逃离的方向，总觉得她在看到这些红线后的反应很奇怪，就好像…… “你还看！”墨归见他恋恋不忘地看着远方，忿忿不平地转过身，低头扫视了眼胸前，伸手比了比。 其实—— 她还能长的，将来一定比那个女人的还要大。 思绪刚落，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疼的她双手抱头，只想在地上打滚儿。 “啊！！！那个，那个男人在干什么！” “墨归？”姜离立即收回视线，手刚触及到她的肩，转瞬间，一人一猫原地消失，只留下一个好不容易从灌木丛里爬起来的蔺九吹冷风。 人呢？ 都不见了？ 姜离被墨归直接带入幻境，眼一抬就发现自己正躲在类似于床下的地方。 地方狭小不已，动都动不了，只能趴着，视线也严重受阻，只瞧见一双双兽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不仅如此。 他还清楚地感受到身旁藏了个人。 呼吸极轻，风过耳垂，微痒。 那人伸出一只手覆在自己瑟瑟发抖的手背上，冰冷地让他差一点叫出声。 “妹妹别怕，哥一定保护好你。” 妹妹？ 姜离连眨了好几下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覆在他耳边说话的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儿？墨归又去哪儿了？ 不等他弄清楚这些状况，床外走来走去似在搜寻什么的妖兽冷不丁地走上前，吓得姜离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目光死死锁定距离自己不过一指左右的脚，屏住了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在床边的妖兽始终寻不到人，最终选择放弃，退离床边。 姜离见状也不禁小小地松了口气，只觉得方才那一刻心脏跳动的声音振聋发聩。 然而。 还未等他松了那口气，床板立时被踹开。 被发现了！ “原来藏在这儿了啊。” “不准你们伤害妹妹！” 没等他想明白，眼前的妖兽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巨大，就见方才紧握自己手的人冲在了前头，以弱小的身躯堪堪挡住他。 弱小…… 姜离视线慢慢下移，一眼挪到身上白花花的裙子，脸臭的都快绷不住了。 这谁给他穿上的！！！ 他立即伸出手，果然，两只手也小的不成样子。 原来，不是眼前的妖变大了，而是他变小了，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儿！ 妖兽本要抓他，被男孩儿挡住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径直甩下窗户。 “哥哥！” 姜离赶紧跑到窗边，踮着脚焦急地往楼下看。 ？ 他是怎么知道被扔出去的是哥哥？ 他到底…… 姜离抱着疼痛难忍的头慢慢蹲下，还未彻底蹲下就被眼前的妖兽一把握住手腕提起。 “……没错，妹妹的血脉确实要比哥哥的纯正些，带走！”妖兽抓着他对身后道了一句，随即便将他两只手都给绑起来。 画面一转。 姜离甩了甩脑袋，从一处巨坑中幽幽醒来。 刚睁眼就见一条巨蟒径直朝自己游来，吓得他连忙往后缩，却发现四肢都被铁链牢牢锁住，而锁链的另一端则连接着巨坑的四角。 “不要！不要！！！” 眼见巨蟒靠近，姜离害怕地紧闭双眼，等了许久却没传来意料中的疼痛。 他缓缓抬头，恰巧就见行至眼前的巨蟒吐着信子，眼中满是不忍。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这只巨蟒竟是呈半透明的形态，如同鬼魂一样。 “她太小了……算了。” 巨蟒口吐人言，似要准备放弃她，话音刚落就被站在巨坑上的妖兽们竭力劝阻。 “只有她与您是最契合的存在。” “是啊，与您合二为一也是这个人类唯一的作用了。” “您别再犹豫了，赶快动手！” …… 姜离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这次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这具身体的主人，马上就要被这群妖兽献祭给即将复活的巨蟒了！ 想明白这件事后，姜离又怎能让他们轻易得逞，赶紧用这具身体的微薄之力晃动铁链。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话音未落，一道箭矢兀的从上方斜射进他的身体，涌出的赤血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以血为引，可筑契。 地上霎时浮现出一道圆环阵法，而他现在就置身在这道法阵的正中央，伤口处的鲜血还在不停滴答，似要填满整个法阵。 巨蟒收回视线，眼底虽有不满，但眼下的情况也只能让它这么做了。 “抱歉了，孩子。”巨蟒晃动着几乎要占据整个大坑的身体，迟疑许久俯身冲下。 “……不要！！！” 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关键时刻，一只手及时勾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女孩儿体内拖出来。 姜离成功脱离，浮于半空，低头往那巨坑下瞧，巨蟒已将女孩儿整个吞没。 他脸色难看地捂着嘴，到现在都能感受到女孩儿最后一刻的绝望。 “是血祭。”面对其情其景，墨归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攥紧手心，变得异常沉默。 “我们现在……” “在幻境中，但那些妖看不到我们。”她制造的幻境，可以来去无踪。 然而眼下这个情形却跟之前稍稍有些不同，以至于姜离被她带进来的那一刻，直接附到了被献祭的女孩身上。 “那个孩子……”姜离话还没问完，就听远处传来哒哒脚步声。 有人来了。 站在巨坑上的妖兽被突然闯入的人类打的措手不及，厮杀声更是响成一片。 此刻，姜离已经隐隐知道来人会是谁了。 “是慎庭寂。”墨归肯定道。 只见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儿，握着一把沉重的古剑，在妖群中左劈右砍，顺利厮杀到巨坑边，想也不想跳了下去，趁巨蟒尚未跟女孩儿融为一体之前，一剑戳进了七寸处。 巨蟒受到重创，“啊”的发出一声惨叫，回头留下却对他了两行晶泪。 “哥哥。” 正欲将巨蟒劈成两半的男孩儿，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彻底傻眼。 “漪漪……” 话未落，一支箭径直朝他射来。 毫无防备的人被那一箭刺穿了喉咙，带着未能保护妹妹的不甘，从巨蟒的七寸处重重跌落。 看到这一幕，姜离本能地想要上前，反被墨归死死抱住手。 “这是他的过去，已经发生了的事，你去了也没用。”而且，既然他现在还能生龙活虎地在南寻猎妖，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死，至少没有死透，后来又活过来了。 至于那支箭…… 第57章 幻境失灵 墨归朝巨坑四周张望，竟怎么也找不到射箭的妖，眼角划过去的一刻，只注意到了一个戴着无脸面具的，视线划走一秒再往回看，却也找不到了。 画面在这一刻彻底中止，再一次回到慎庭寂和妹妹躲在床下的时候。 姜离这次没有附到女孩儿身上，也因此看清了小女孩的样貌，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脸微圆，睫毛长长地，眼睛很大很有神。 “他要这样持续多久才能出去。” 墨归一听就知道，他这是不忍再看下去了，伸手一握就要收起幻境。 然而幻境却在此刻发生了变化。 明明是她制造出的环境，现在却收不回来了。 “姜离，失灵了。”她张着嘴，满眼不可置信。 “这不是你弄出来的么？” 墨归低低嗯了一声，接连尝试三次都没办法收起幻境回归现实。 这怎么可能？ 明明是她制造出来的啊。 “看来是有人控制了我的幻境。”她狠抓两下头发，除此之外也得不出其他结论了，而且那人的实力应该是在自己之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离问她，问得她在原地直打转，毕竟从前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 “幻境不难解，类似于游戏，通关就能破除，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样通关。”墨归咬着大拇指，随着场景变动，环顾四周试图找到突破口。 姜离一次又一次地目睹被巨蟒吞没的女孩儿，思绪快速飞转，试探着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去救下那个女孩儿，幻境是不是就能解除了。” 按照墨归的说法，这里应该相当于那个慎庭寂的精神世界，他一次次地看着妹妹死于眼前，想必一定是想救下妹妹。 是否是这份执念太过沉重，才会导致墨归制造的幻境出现了失误。 要是他们终止了这个循环呢？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先试试了。”墨归很不习惯待在不受自己掌控的幻境中，总感觉本末颠倒，自己反倒成了被压制的一方。 得赶紧想办法将主动权夺回来才行。 “那我们要如何进去。” 他们现在就像是两个观众，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则藏在了巨大的显示屏内。 他们的首要目的就是进去。 只有进去了，才能谈如何救下女孩儿。 姜离刚问出口，一直握在手里的判官笔动了，笔尖隐隐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牵引着姜离的手往前伸。 “判官？” “别说话，跟着走。” 判官笔其实很不想出手，但一想到主人被困，他也要被困在这里，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帮一把了。 姜离立即闭上嘴，一手被判官笔牵引着，另一只手往后伸，想握住墨归。 可是这次，向来寸步不离的猫却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沉默片刻，后退了一步，“你进去，我在外面看看能不能破除幻境。”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动她的幻境！ 既是她自己的选择，姜离也不好强行将她带进去，更何况他们根本不知里面的情况究竟怎样，有一人守在外面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那你自己小心些。” 说罢，姜离便跟着判官笔的指引，轻松进入慎庭寂的精神世界。 与在外面看到的略有不同。 场景一转，他站在了慎庭寂被扔出窗外的楼下，十一二岁的孩子就趴在距离他不过三米的位置。 姜离仰头望向从三楼探出头却又很快被抓走的小姑娘，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一个普通人，从三楼摔下来能毫发无伤？ “你是谁。”慎庭寂转了转脖子，除了脸颊上的擦伤，当真不见其他地方受伤。 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一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小小的慎庭寂眼底充满了敌意，甚至在想他跟那群妖兽是不是一伙儿的。 姜离不由分说，第一时间上前撸开他的衣袖，光洁的手臂让他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是人？” 慎庭寂猛地抽回手冷笑：“他们派你这个若不经风的豆芽菜来抓我，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反问一句，听到妹妹的哭声，慎庭寂想也不想冲进了三层小楼西侧的仓库，从中翻找出之前无意找到的一把青铜剑。 “判官，他是……” “这对兄妹身负蛇族血脉。” 他们的祖辈是人与蛇妖结合的产物，按理说到了他们这一代妖性应该已经很差了，不曾想，那个小女孩儿返祖了。 根据姜离附身时所看到的，那些妖兽应当是想让巨蟒附在与她匹配度极高的女孩儿身上，继而复活。 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姜离总觉得自己穿了，穿进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游戏里，否则，现代社会哪还会有半妖这类的存在？ 说来，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真的是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认知，就算他接受能力再好，也无法一下子消化这么多未知的事啊。 “主人，您不是要救下那个女孩儿么。”判官笔一句话，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唤回神。 姜离二话不说，紧跟慎庭寂。 误以为他也是来抓自己的，慎庭寂脚下一个急刹，转身抬起沉重的青铜剑对准他。 “等等等等，我不是来抓你的。”见他对自己产生敌意，姜离赶忙解释道：“我是来救你妹妹的。” “救我妹妹？呵！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的鬼话？受死！”慎庭寂扛着青铜剑就要朝他劈过来，害的姜离只能东躲xz，边逃还边再解释：“我真的是来救你妹妹的。” “主人，你这话完全没有半点说服力，现在还是先想办法甩开这小孩儿。”判官笔一贯地无所谓，毕竟又不是它在逃。 “你能对付得了他手里的青铜剑吗？” “……主人，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那么一把宝剑，要是真劈下来我就变成两半了。” 他之前也看到了，那把宝剑可是能斩妖的，更别提它这种小小的器灵了。 “试一试。”姜离骤然停下，在慎庭寂一剑劈过来之际，抬起尚未反应过来的判官笔挡住。 “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器灵打眼瞧见一把宝剑迎头劈下，恨不得将姜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 第58章 无限循环 慎庭寂本想吓吓这个突然出现的“豆芽菜”，万万没想到最后却被他手里的一支笔打飞出去。 沉重的青铜剑落到地上，嗡嗡作响。 姜离见状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心头一喜，连忙握住晕晕乎乎的判官笔，激动不已：“这不是挺厉害的么！” “你！你别高兴得太早！”被打飞出去的慎庭寂以为他是在内涵自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身，抱起青铜剑，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扭头跑远。 刚从判官笔击退青铜剑这件事中缓过来的姜离，甚至还没来不及跟他解释几句，就见他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内。 “这小孩儿跑的倒是挺快的。” “那当然了，这可是在幻境中。”判官笔挡下青铜剑的剑压后，感觉整支笔都不好了。 不得不说，那柄青铜剑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也幸好拿着这把青铜剑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要是换做现如今的慎庭寂，他怕是真要被劈成两半了。 “眼看着人跑了，咱们要到哪儿去找啊？”缓过来的判官笔对姜离十分不满。 他堂堂判官笔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主人，人跑了都不知道追。 真是想想都无比后悔认他为主。 “现在就算追过去，他也只会处处防着我们，如此，倒不如先去找那个小女孩儿的下落。” 姜离依稀还记得女孩被献祭的巨坑，应该是在……这个方向。 他径直顺着一条大路往南走，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景象，愈发觉得这里的一切跟他从前生活过的深山有的一拼。 不同的是，这里的环境却要比自己住过的地方好太多，道路两侧绿树成荫，春蝉在树梢低鸣。 他抬头眯起眼，遥望低挂天边的暖阳，颇有些不太真实。 “这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主人何不试试瞬间移动。” “我也能？” “当然，这里又不是现实世界，试试又不会出什么问题。” 姜离半信半疑，按照判官笔的指示，调动所有的精神力，默想着之前看到的巨坑。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妖兽兴奋的嘶吼声，等他睁开眼，头一抬就见那条巨蟒俯身冲下，径直朝自己张开深渊巨口。 我靠！！！ 第一次，尚未做出反应的姜离，被大蛇一口吞下腹，再次回到初始点。 年仅十二岁的慎庭寂与他四目相对，鄙夷地上下扫了他好几眼，撂下一句“豆芽菜”，再次跑远。 姜离：……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再跑啊！还有，我不是豆芽菜！！！ “主人，豆芽菜不是吃的么。” 姜离本就对这个词怨念极深，又听判官笔在一旁起哄，木着脸慢慢握紧双手，低声警告：“不准再提这个词。” “……懂了，懂了。”判官笔见状秒懂，努力绷住微微颤抖的笔身，尽量忍住不笑。 原来，豆芽菜是那个意思啊。 姜离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二次瞬移前，在心中设想了一个不会上来就被巨蟒吃了的地点。 再次移动，安全地落在了巨坑上方。 周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对于正处兴奋中的妖兽而言压根察觉不到，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巨坑下的祭祀上。 姜离瞬移确实是移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但他现在又要如何去救那个女孩儿呢？ 不容他多想，巨蟒又一次俯身冲下，根本不给他半点迟疑的机会。 紧接着，就见一个男孩儿朝巨坑方向奔来，左劈右砍地，差一点误伤了他。 画面也恰恰好停在箭矢射穿慎庭寂喉咙那一刻。 姜离又一次返回原点。 这一次却没有突兀地出现在慎庭寂面前，而是选择待在林荫绿树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他方才瞧的分外清楚，再次出现的慎庭寂明显要比现在大一两岁，也就是说，他的妹妹当初被抓走之际并没有被直接献祭，而是在带走之后又养了一段时间。 那么，如果他能去往慎庭寂妹妹被豢养的那段时间将人救下，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 只是……真的有可能么？ 不，一定有可能。 既然他在这里能像七爷那样瞬间移动，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暗下决心后，姜离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见那栋洋房已无人居住，快步靠近推门进去。 屋内似被洗劫一空，所有东西统统都被丢在了地上，他绕开地上的杂物，一间间地开始寻找。 “主人，你在找什么？” “白纸，有了白纸就能画符。”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判官笔闻言没再说话，只是异常沉默地看着他行动，他这个主人确实没什么本事，但遇事却极其地冷静，尤其是在救人这方面。 现在他倒是承认，主人比“豆芽菜”稍微好那么一点了。 姜离不知器灵的心理活动，也没空理会他的想法，顺利找到书房，从桌上拿到了一堆裁成长方形的白纸。 “先借用一下啦。” 第三次瞬移，姜离试着加入时间因素，只是他不确定慎庭寂妹妹是被掳的第几年被献祭的，只能预估了个大概。 想清楚后集中注意力再睁眼，眼前倒是出现了一个类似于牢笼的地方。 在他即将踏出去之际，正巧一列妖兽巡逻离开。 姜离赶紧收回脚，等到那些妖兽彻底离开，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方放心地从拐角走出去。 环视四周，与其说是牢笼，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座监狱，一格一格的牢门，铁栏杆内老鼠灰色的墙壁，幽深可怖。 姜离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女孩子，是如何在这里度过那难熬的光景的。 走到尽头拐弯，再走到尽头，姜离骤然停下脚步，看到了被锁链捆住的女孩儿。 几年时间，女孩儿的头发已经很长了，眼睛依旧又大又圆，只是神色早已黯淡无光，甚至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一度附身到女孩儿身上的姜离却知道，她临死前的全部念想都是哥哥。 他赶紧掏了掏口袋，掏出了准备给笔童的糖，扒着铁栏杆递了进去。 “你是谁！” 慎曲漪见有东西靠近，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后缩，恨不得退到墙角。 “漪漪……我，我是你哥哥的朋友。”姜离猛然想起慎庭寂之前曾唤过他妹妹，大脑飞速一转，谎话张口就来。 果然，在他提及慎庭寂之后，慎曲漪不再继续往后缩了，但也没有轻易上前。 “你哥哥让我来救你，快跟我走。” “主人，你忘了牢门锁着。”不等慎曲漪开口，器灵好心提醒了一句。 下一秒就见姜离随手找了件破布绑住两道铁栏杆，再将他插到臭气哄哄的破布中用力绞。 “我擦！你还是个人么，笔是这么用的么！” 第59章 她的目的 不管器灵如何骂，姜离依旧不为所动，用力绞了两三下，原本牢固的铁栏杆转眼扭成一股麻花。 这不在现实世界就是好，想做什么都能做成。 姜离暗自感慨一句，空出一人能钻进去的大小，扔了破布试图靠近。 “真是哥哥让你来的？”慎曲漪显然还是不信，更不觉得哥哥会让一个外人来救自己。 但他又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姜离笑着伸出放着一颗糖的手，试图打消她的顾虑。 那如太阳般炽烈的笑容，看的慎曲漪低下头又缩回了黑暗。 她害怕，被灼伤。 姜离将糖塞进她手里，大致环顾了下四周，剩下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解开女孩儿身上的锁链，也幸好他提前准备了白纸，现在只求符纸能稍微效果了。 “判官。” “哼！” 判官笔还在为刚才将他插到破布中的事生气，现在说什么也不动。 “别闹。” “姜离你大爷的，把老子都搞臭了，还想让老子画符，你想得美你。” “不想出去了？” 判官笔：…… “要是不想出去，那咱们就继续在这儿耗着，大不了一直循环下去嘛，没事儿的。”姜离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还就不信制服不了这支随心所欲的笔了。 “你！”器灵见他敢要挟自己，恨不得拿出帕子嘤嘤嘤。 现在是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真是被他治的死死的，“我要金丝楠木的笔架！” “出去了再说。” “出去就给我买么？” 器灵见他笑了笑没说话，便也就当他答应了，唰的竖起身落入姜离手中。 慎曲漪见他握着毛笔，也没蘸墨，在白纸上唰唰两下，就绘制出了一道暗带淡蓝色微光的符文，不由地看痴了眼。 这下她终于可以确信，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成年人真是来救自己的了。 —— 姜离将画好的白符分别贴在绑住慎曲漪的四道锁链上，只听得咔哒一声，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四道粗壮的铁链就这样轻松断开。 铁链松脱的一刻，生怕白符不起作用的姜离狠狠松了口气，收起判官笔就要拉她起身。 谁曾想，铁链断开之际，四周骤然响起了一道警笛声。 不好！ 要被发现了！ 姜离想也不想，抱起瘦弱无力的女孩儿赶紧跑。 警笛声很快惊动一群妖兽，情急之下，姜离接连甩出几张防御符，方找到机会逃出牢笼，一路向北。 窝在姜离怀中的女孩儿紧紧抓着他的衣裳，瞧他一副拼尽全力的模样，呆呆地望了两眼，低下头时不禁扬起了嘴角。 与此同时，被困外层幻境的墨归继续尝试收起幻境，再三无果后，彻底失去了耐心。 “给我出来！”她立时握紧拳头，一阵拳风朝四面八方扫去。 本已抱着慎曲漪跑出很远的姜离突遇断崖，尚未来得及停步，一阵怪风直将他们从断崖上吹了下去。 姜离转过身将小女孩儿稳稳圈在怀里，谁料，妖兽们已然追至断崖，直接用触手卷走了慎曲漪。 怎么会这样！ 墨归几乎是在幻境中大闹了一场，最终才炸出了罪魁祸首。 来人一袭白裙，撑着流苏轻晃的红伞漫步走来，不，应该是缓慢游来。 因为这个人，没有脚，而是用尾巴拖着地行来。 她是……蛇妖！ “抱歉。” 墨归刚想展开攻击，耳朵都竖起来了，却听她微微抬起红伞来了这么一句。 一句话打的她措手不及。 “我不是有意要控制幻境的，只是……只有你这里还能再见哥哥一面了。” 人形蛇妖，墨发随意搭在身后，眼睛又大又圆，说话的时候仰头望向远方，似在回忆。 墨归却紧皱眉头，满眼不解。 蛇妖有哥哥？ ……难道！ “慎庭寂是你哥哥！” 不可能，他不是人类么？ 蛇妖没有回答，沉默了半晌再开口：“真的很抱歉将你们给卷进来了，姜离……真的很温柔。” 她捏着被塞进手心里的糖，在姜离从幻境出来那一刻瞬间消失。 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大概也会不计报酬地去拯救哥哥。 不等墨归再问，眼前的景象迅速变化，跌落悬崖的姜离直接从另一个幻境被强制退出。 她再次尝试收起幻境，这一次倒是顺利地回到了现实世界。 不止姜离，连同被她带进幻境的慎庭寂也一并回来了，只不过由于在幻境中受到严重冲击，整个人现下已经晕了过去。 “姜离？你没事。” 回到现实，空旷无际的马路上，树影斑驳，墨归赶紧扶起显然还没缓过神来的人，歪着头满眼担忧。 意识到已经回归现实，姜离藏下到最后都没能救下慎曲漪的遗憾，拍了拍她耷下去的耳朵，苍白的唇咧开一丝笑来，“我没事。” 他早该知道的，那本是慎庭寂的精神世界，真实的情况下，女孩儿早就已经死了。 ……等等。 他都没有通关成功，他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幻境是蛇妖控制的。”就是他们作为旁观者看到的那头蛇控制了她的幻境。 实力在她之上，想必是即将渡化成神的大妖。 “蛇妖不是……” “那头蛇吞了他妹妹的同时，大概也接收到了他妹妹的遗愿。”有些妖就是这样，吃了那个人，变成那个人的样貌，然后去完成那个人未完成的事。 大蛇估计就是这类。 姜离闻言微怔，抿唇看向倒地昏迷的慎庭寂。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那不一定是慎庭寂的精神世界，而是……那个女孩儿，漪漪的，“大概是还想再见哥哥一面。” 墨归蹲下身戳了戳倒在地上的人，回头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这个人一旦醒来，可是要大开杀戒…… “嗯？小九呢？”她朝四周张望，别说藏在附近的妖物，就连小九也不见了。 该不会，刚才那个大胸女又折返回来，被她给抓走了。 “去殡仪馆了。” 姜离正要上前，就听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打开一看，略过前面啰嗦的话，直接跳到最后一行。 得知他和墨归一同消失后，颜回先让他带走这附近的精怪送进里世界，之后再来寻他。 “切~没义气。”墨归踮着脚凑到他手边，盯着手机上的信息，暗暗骂了一句。 “那我们也赶紧走。” “等等，他……把他也一起带走。” 第60章 关系匪浅 墨归刚走没两步，诧异回头，“他要是醒了，我可就惨了。”姜离是不是忘了，这家伙可是猎妖成性的刽子手啊。 “我知道，只是……这么冷的天，就这么将他放在马路上，明天怕是要被冻成冰雕。” 姜离也不想揽闲事，但一想到幻境中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怎么也狠不下这个心。 如果当初妹妹没被掳走的话，他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 墨归紧抿嘴角，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袖手旁观地看着他吃力地背起昏迷不醒的人。 “真不知道你图什么，你以为你救了他，他就会记着你的好么。”墨归隔了两三步远，闷声碎碎念，声音不大，正好能让他听见。 有时，她感觉姜离善良的有些过了头，毕竟这人之前可是准备杀他的。 “我啊，什么也不图，也不需要他记着我的好。”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救一个人就非得找个理由么？” 墨归慢慢睁大眼睛，实在不理解人类的这些感情，更不明白他此刻上扬的嘴角到底什么含义。 瞧她呆呆地盯着自己，姜离停下来喘了口气再道：“他大肆猎妖是他不对，但这跟我救他并不冲突，而且，我也不觉得他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人。” 至少，幻境中的那个少年只是嘴巴有些毒而已。 墨归踮着脚围在他身旁转着走，瞥了他身后的人一眼，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只是这之后再也没问过类似的话。 回到酒店，姜离自掏腰包另开了间房，安顿好慎庭寂后就要赶去殡仪馆跟蔺九汇合，只是还未等他下楼，就又接到了蔺九发来的消息。 小白，被抓走了！ “墨归，小白呢？” “在房间里。”反正她离开的时候，小白还在酒店。 姜离赶紧返回颜回给他们定的房间，打开房门，就见房间内被翻的乱七八糟。 “敢抓走我的小弟！”墨归见好好的房间一团乱，小白也不见了，耳朵立时竖了起来。 不用想，一定是之前那个大胸女干的，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姜离再次看向手机上打开的消息，心中顿时多了些许庆幸。 “看来，我们将慎庭寂带回来还真是带对了。” 如果真是之前那个女人抓走了小白，他们现在还能用慎庭寂这个条件去换。 “我要挠花她的脸！” 墨归早已将小白当成自己的小弟，既是小弟又怎能让别人欺负了去，更别提那个女人之前还想色诱姜离的事。 两罪并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离这次倒也没拦着她，毕竟对方已经抓走了小白，再辩解也没什么意义。 “走，先去跟蔺九他们汇合。” 凌晨两点。 姜离带着墨归匆匆赶到殡仪馆后门。 刚到边，就见颜回正抱着一桶泡面哧溜哧溜地吃着，喷香热气很快熏糊了他的眼镜，跟一旁抓耳挠腮的蔺九一比，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你们终于出来了，慎庭寂呢？” 蔺九不知他们被困幻境的事，还以为他们是跟慎庭寂在幻境里打了起来，才没有及时出来，所以一看到他们就问慎庭寂在哪里。 姜离知道他什么性子，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居然救了敌人，怕是立时三刻就要将他骂的狗血喷头，躲闪了下视线，看向吃面中的颜回。 “小白是被之前那个女人带走了？” 颜回咬断面条，抬起头刚想开口，便被一旁的蔺九抢了话，“不是她是谁，要我们交出慎庭寂换小白。” 蔺九捏着一张纸抬起来，他来之前是先回了趟酒店，才在酒店门口发现了这张纸。 “慎庭寂呢？你们让他跑了！” 姜离接过那张纸，看到上面要求他们天亮之前交人，刚想开口就被墨归抢先了一步，“他被我捆在了酒店。” 墨归倒也聪明，知道蔺九的脾气，没说是姜离将慎庭寂带回了酒店，而是往自己身上推。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带过来啊。” “不急。” 墨归还想开口，就见姜离捏着白纸轻晃了两下，视线穿过蔺九径直射向继续吃面的人，“这个女人，颜先生难道不该跟我们几个解释解释？” 姜离直觉觉得，颜回跟这个女人关系匪浅，否则也不会这么淡定地在这儿泡面了。 见众人皆将目光转向自己，咕咚一声喝完最后一口汤的人，喟叹一声放下泡面桶，抬手抵了抵眼镜，表情十分淡然： “那个女人叫温澜。” “然后呢！”蔺九也不是傻子，一听姜离这样问，就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不简单，个性冲动的他直接揪着颜回的衣领将他拎起身。 这家伙居然敢骗我们！ 面对蔺九的怒不可遏，颜回依旧一副寡淡的表情，继而说着足以令他们惊掉下巴的话。 “她，是我的前女友。” 一句话，蔺九骤然松手，接连后退两步，直接退到了姜离身边，“我是不是耳鸣了？那个旗袍女是，是，是他什么？” “小九，你这耳朵不太好使啊，他不是说的很清楚嘛，前女友。”墨归看不懂气氛，真以为他没听清，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震的蔺九耳膜险些都要被她喊破。 相比于他激动的反应，姜离就要显得淡定许多，只是稍稍愣了一瞬，除了觉得这么迷糊的人居然也能有那么漂亮的前女友之外，倒也没多大诧异。 “那她现在……” “你们也看到了，她现在跟慎庭寂混在一起，是极端派的干部，换句话说，我们现在处于敌对关系。”没准儿，慎庭寂专门挑南寻大肆猎妖，就是受她指使。 目的嘛，自然是来折磨他这个前男友咯。 “那她想在哪儿交换人质。” 关系是搞清楚了，但又好像没完搞清楚，毕竟那个女人的目的是不是颜回还要两说。 颜回再次抵了两下眼镜，伸手点点下方的桌子，“就在这里。” “也就是说，她亲自来。” 姜离两指抵着下巴，似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嘴角浅浅上扬。既然对方跑进他们的地盘，那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啊，你可别想打她主意。”眼镜上的雾气很快散去，见姜离一脸使坏的表情，颜回连忙压低声线试图警告。 第61章 交换，另加条件 话音未落，缓过来的蔺九一个箭步上前，将手搭在他肩上，言语间多了些揶揄。 “怎么？心疼了？” “谁，谁心疼了，我是怕你们吃亏好么。”颜回抵了抵眼镜架，随即又抵了两下，很明显有些心虚。 蔺九瘪了瘪嘴，懒得再去揭穿他，不管他对那个女人还怀揣着什么感情，眼下救回小白才是要紧事，所以现在也就只能暂时先应下纸上的内容了。 “姜离，咱们走。”将慎庭寂带来，再去安排交易的事。 “那我呢？” 墨归本想跟着姜离一起，还未跨出一步便被蔺九伸手拦下，“你就在这儿给我看着他。” 他毫不客气地指向颜回，对方是他前女友，这家伙又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难保他中途不会叛变。 没能跟姜离一起去酒店，墨归倍感失落，但一想到蔺九交给自己的任务，在两人离开的这段时间，当真寸步不离地盯着对面坐立难安的人。 一想到他们口中讨论的大胸女曾对姜离挤眉弄眼，脸越来越臭。 “喂！以后管好你的女人，别让她到处对人抛媚眼。”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铁定将她那对拍扁了不可。 “可是……我们都已经分手了。”颜回微红着脸，尴尬不已。 “那就把她再追回来，这样不就是现女友了么。”没资格管前女友，还没资格管现女友吗？ “啊？追，追回来。”颜回眨眨眼，差点被她这话呛到。 要是能轻易追回来，之前也就不会分手了啊。 “对啊，追回来，这样她就只对你一个人抛媚眼了，姜离也就安全了。” 脸红到一半的颜回，听到最后一句，所有旖旎全部消散。 敢情她让自己追回温澜还是因为姜离。 “小墨归，你有没有想过，你防着其他人别有用心，也许问题并不出在其他人身上呢？” 就这几次的接触看下来，他觉得姜离对她是半点男女之情都没有，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法罢了。 不过…… 瞧她歪着头一脸茫然的模样，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叫男女之情。 “喜欢分很多种，你对姜离又是什么喜欢。”寒风敲打窗台，白炽灯下，颜回单手抵着下巴，笑着看向对面腰板儿挺得直直的猫。 一句话，问的墨归竖起耳朵听都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喜欢就是喜欢，还有其他喜欢么？” 这话听得颜回不禁咂舌，微叹了口气，刚想解释两句，想想最终还是作罢。 毕竟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在禁止人妖恋。 既然她误会了，那就让她继续这样误会下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炉灶上煨着热水以便随时取用，水笛声响起之际，姜离和蔺九顶着突然刮起的大风，将至今昏迷不醒的人背进小屋。 门刚打开，随着人一同闯进来的，除了屋外那股似要毁天灭地的妖风，还有蔺九的一张臭脸。 “你俩这是怎么了？”只不过出去了一趟，怎么又吵架了。 “怎么了？你问他！” 蔺九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姜离对别人倒是挺好，还特地给人另开了间房。 他这是防着谁呢。 姜离放下死沉死沉的人，见颜回疑惑不解地看过来，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将幻境里的事告诉他们。 “所以，慎庭寂不是被你俩打败的。” 姜离和墨归对视一眼，一同低下了头，虽然他们一开始没说清楚，但人现在至少还晕着，晕着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嘛。 “这要让温澜知道，还不得将这件事怪罪到我们头上啊。”颜回顿时有些想哭。 那个女人，最不讲道理了。 “怪罪？没大切八块再还给她就算好的了。”蔺九最是看不惯他这副怂了唧的样子，要搞清楚，这也是他们的敌人好么。 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把对方当成自己人了。 —— 临近天亮，屋外的诡风尚未消停下去，又一道油门加速声由远及近。 姜离掀开窗帘一角，就见一辆红色超跑稳稳地朝这边开来，不仅如此，他还眼尖地看到了副驾驶上被安全带绑起来的小白，看起来像是快要吓尿了。 “这样，我先出去交涉，你们……”不等姜离把话说完，墨归径直从窗户跃了出去，双手叉腰怒瞪从车上下来的女人。 短短几个小时，她倒是舍得脱下了那套露骨的旗袍，换上黑色皮衣。 只是那两坨巨物仍旧包裹不下，险些要露出来。 切~ “大胸女，识相的就赶紧把我小弟放了！” 温澜踩着黑靴倚靠着车门，摘下墨镜直接略过墨归看向她身后，紧跟着从小屋出来的姜离。 “我要的人呢。” “人，就在屋内，但我有个条件。” “不想要这只猫了？”温澜偏了下头，露出副驾里的猫，他们之间只存在交换，不存在临时加条件这一说法。 “猫，我们何时都能抢回来，但你和慎庭寂必须离开南寻，尤其是慎庭寂，以后更不得踏进南寻半步。”这个条件对他们而言微不足道，但姜离还是提了出来，为了南寻的生态，更为了里世界的那些妖。 “呵呵……作为人，你要是挺在乎妖的感受的嘛。” “我只知道众生平等，谁也没权去决定谁的生死，不管是你，还是慎庭寂。” 哪怕有再大的苦衷，也不该犯下杀孽。 之前确实是一时心软救了他，但并不代表慎庭寂做的那些恶事就不存在了。 也许下次见面，他们依旧会兵刃相向。 “众生平等……没想到这句话竟会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真是讽刺。”温澜垂眸呢喃一句，再次抬起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红唇微扬，“好，我应你，以后都不会踏进南寻半步，这样可好？” 她悄悄将手伸到背后，从后腰抽出一把小型手枪，咔哒一声上膛。 被绑在副驾的小白一眼瞧见她的举动，不停地挣扎，用嘴去挪粘上的胶带。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打算履行承诺，她要，她要！ 姜离不知这个女人到底有几分可信度，但看在她是颜回前女友的份上，还是选择信她一回，拿眼往身后的小屋一瞟。 接收到信号，颜回赶紧将昏迷的慎庭寂给背出来，然而就在他出来的那一刻，温澜快速出手，瞄准目标，砰…… 第62章 这是现男友 一声枪响，只见刚将慎庭寂从小屋背出来的人，随着枪声缓缓倒地。 温澜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始料未及，尤其是被绑在副驾不停挣扎的小白，万万没想到她瞄准的，居然会是那个戴眼镜的人。 “颜回！” 姜离愣了片刻，赶忙上前查看中弹的人，猝不及防的悲伤没等爬上脸，一眼便看到他额头上的红色颜料，泪意直接就给憋了回去。 他使劲抹了两下中弹的地方，只见红色的颜料转瞬晕染开来。 “假的？” 一听这话，晕过去的人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身，刚才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死定了。 “你！你到底想干嘛！”他将慎庭寂直接甩给姜离，扭头指着不远处的女人，气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温澜吹了下枪口，斜了他一眼，原本面对姜离时的淡然，全在看到他后化为乌有，“老娘看你不爽，不行么！” “你……”颜回回了下头，见身后几个全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更不能让人觉得他怕了这女人，顿时挺了挺腰板，底气严重不足的插着腰，高抬下巴作出高高在的姿态，抬杠：“你有本事拿真枪啊，拿把玩具枪跟我这儿过家家呢。” 温澜本不愿搭理他，见他还敢来挑衅自己，气的直接从副驾驶上掏出一把长杆猎枪。 “真以为我不敢？” “我我我，外面风挺大的，要不进来坐坐。” 姜离几人正等着他像个男人一样回击，没想到临到关头却听到这么一句，腿脚一下子软了。 就连靠在门口的蔺九都看不下去了，只恨不得从后面给他一脚。 没用的东西。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么。”温澜温柔的抚摸着手上的长杆猎枪，语气森然。 颜回使劲闭了下眼，冒着冷汗回头求助，却见一个个的全都躲开了视线。 这一个个地还兄弟…… 不对，他好像跟他们确实没多大关系，但没有关系，这个时候也该帮他一把。 “颜回。” 等到温澜用异常冷漠的语气唤他名字时，颜回只觉得整个肾上腺素都在飙升，连忙转回视线狂点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当然，当然是真心的。” 瞧他一副吓破胆的衰样，温澜冷喝一声，解了捆住小白的安全带，捏着它命运的后颈步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姜离，人来了，你的计划呢？不是说要让她好看的么。” “这我有点搞不定啊，还是让颜回出马。” “你看他这么怂就知道靠不住啦，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搞定这个冷艳大美人的。” 蔺九一句话准确说出一人一猫心中的疑惑，是啊，他当初又是怎么追到手的呢。 “不是说让我进去坐坐么，还站在这儿等着吃我的枪子儿？”温澜捏着小白走至颜回身侧，见他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冷嘲热讽一番，不等他转身，迎着其他人的打量大步进屋。 “她是不是搞错什么了？不是来交换人质的么。”蔺九赶紧给人腾地儿，挪出来之后就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了，挨个儿寻问屋外的几人。 难道就这么让对方轻易地占据了主导权？ “你们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不讲道理也就算了，也从不按套路出牌。”颜回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微叹，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捕捉的宠溺。 “颜回……” “诶！马上来。” 屋内喊一声，颜回就跟狗腿子似的赶紧进屋，又是擦椅凳又是重新烧水，就连桌子都紧着擦了两遍。 蔺九这下彻底服气。 “我就说，这人最有可能叛变了，瞧瞧，恨不得啊将水喂到人家嘴里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人家是前男女朋友呢。”不过瞧这架势，说是现任都不为过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对方既然不按套路出牌，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敌意，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姜离总觉得，这人的目的不止让他们交出慎庭寂这么简单，但又说不上来她究竟想干嘛。 屋内。 温澜将小白搁在猎枪下，十分淡定地喝着颜回奉上的养颜茶，瞟了他一眼，目光随即转向站在门口的几人。 “你们究竟把慎庭寂怎么了。” “如你所见他现在还晕着，现在你也差不多该说出此行的目的了。”姜离将人交给蔺九，上前一步试图与她交涉。 温澜闻言铮的一声放下茶杯，杯中茶却是一滴都未动，“要是我说，我们的目的是你呢。” “我？我一没偷二没抢的，找我做什么。” 温澜没有回答，而是透过他，望向他身后神色齐变的几人，“没偷没抢就不能找你么，有些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活着就已经是个麻烦了。” 她这句话将屋内的气氛瞬间刹至冰点，就连不甚在意的姜离也不免落下了两分脸色。 “那你们究竟找我做什么。” 温澜扬了扬眉，没有回答，直接转了话，“我的人应该还没来得及对你们动手，他现在变成这样，你们难道不该负责吗？” 姜离紧皱了下眉头，此时才总算明白颜回口中的不按套路出牌是怎么回事。 看来，她刚刚应该只是逗自己，现在这句话才是重点，但慎庭寂是自己陷入了昏迷，又与他们何干？ “我们可什么都没做，你别冤枉好人。”姜离连忙撇清干系，救了人捞不到好话也就算了，怎么还惹来一身骚呢。 “这人就在这儿，带不带回去随你，反正别赖我们头上。”她既然要跟他们打太极，那他就破罐子破摔，他们这么多人，还就不信抢不回小白。 温澜骤然握着长枪起身，吓得众人下意识后退了三步。 见她径直朝自己走来，蔺九更是莫名地腿打哆嗦，直到她将昏迷的人接过手去，跳到墨归身后暂且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女人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容易掌控，而且还总让他想起另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那个人…… 真是想想都害怕。 温澜接过昏迷的慎庭寂，侧目扫了眼颜回，人自动上前，帮忙将人给她背到跑车上，甚至贴心地给系上了安全带。 “澜澜……” “闭嘴！不准这么叫我。” “这就走了？” “我不走，还等着你们一起围攻我？” “没我同意，他们不会的。” 温澜扫了眼走出来的人，恶狠狠地剜了眼身边的颜回，清了清嗓音道：“我告诉你，要是慎庭寂出了什么事，我扒了你的皮。” “你对他，怎么比对我都好啊。”颜回莫名有些吃味儿，何时见她如此护着一个人。 “那当然了，他是我现男友，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 “什么！！！” 颜回慢了半拍，再抬头，红色超跑早已开远，留他独自在原地不停运气。 现现现，现男友，我我我…… “我要剁了他！！！” 温澜透过后视镜瞟向车后捶胸顿足的人，嘴角的笑意慢慢放大。 第63章 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报仇 “你现在知道急，早干嘛去了。”墨归抱着好不容易从“坏人”手中回来的小白，将下巴抵在它头上，瞧颜回方才还一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样子，现在人一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颜回显然还没从“现男友”这个词中缓过来，望向远方，眼里满是杀气，“别让我再看见那小子，否则……看我不弄死他。” 方才居然亲手将情敌送到副驾驶，还给他系上了安全带，颜回真是想想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至此，看到他的反应，姜离也算是明白了，颜回对他那位前女友仍是旧情难忘，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这也难怪，几个小时前在南城区的主干道上，一瞧见周围红线四起，那位温小姐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差，原来不是怕他，而是懒得跟他扯上关系。 “天快亮了，既然小白也已经回来了，那我们先回去休息。”姜离也不往他心窝子里戳刀了，好不容易坑来两间房休息，不用白不用。 “那他怎么办？”蔺九瞟向在屋外抽羊癫疯的人，总得有个人留下看着他。 “小白留下。” 抽风抽到一半，颜回突然冷静下来，扭头从墨归手中抱走小白。 “墨大佬……” 小白冷不丁被人抱走，四肢急的开始乱蹬，这人刚刚抽风的样子，它可是瞧得清清楚楚，要是跟他独处，还不得折磨死它。 颜回抱着小白路过姜离面前，二人对视一眼，就已知道对方的想法。 见它满眼不舍地望向墨归，姜离侧身挡住视线，笑着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头。 “小白乖，等入夜了我们再来。” 小白看了看他，又看向歪头看着自己的墨大佬，瞬间耷下耳朵，糯糯地嗯了一声。 它本来就已经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个时候，还是乖一点。 这样—— 大佬就能将它继续留在身边了。 天微晰，墨归直接变成黑猫钻进姜离怀里，熬了一个晚上，不等红日东升沉沉睡去。 “姜离，那只白猫……” “还是让它留在南寻的里世界比较好。” 回酒店的路上，姜离疲惫不已地望向东方，既然他们是来协助颜回将误入表世界的妖物全部带回里世界，自然也包括小白。 再者，墨归自己本身就是个小孩子性子，照顾自己都够呛，更别提那么小的一只猫了，七爷自不必说，定也不会再去照顾一只猫。 而他自己，就算期末考结束快放假了，也还有论文的事缠身，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实在分身乏术。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生活，就是不知，等到分别的时候…… 姜离低头看向怀里睡得香甜的猫，墨归大概是极喜欢那只猫的。 不然，刚才也就不会急的破窗而出了。 “你最好先提前知会她一声。”蔺九往后瞟了一眼，想到临走前，他和颜回的眼神互动，大致也就知道了这种情况的走向。 值得庆幸的是，好歹不是永别。 南寻和永溪离得又不算远，平常无事的也能来看看，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这次这件事，你小子可欠了我不少。”察觉到气氛微凝，蔺九立即转了话，说着不禁打了个哈欠。 昨晚，在姜离从幻境回来之前，他可是在南城区抓了一晚上的妖，有几只不听话的，还给他挠的差点擦破皮，以后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买卖，他是再也不会干了。 “帮你改开题报告。” “成交。” 蔺九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开题报告低的头，毕竟他还得监视姜离，既然是要监视，当然就得离的近一些了。 空无一人的大道上，机车轰鸣，卷起路边野蛮生长的草叶，疾驰而去。 回到酒店后，两人各占一间房，补个觉，其他事等睡醒了再说。 与此同时，温澜也带着迟迟不醒的慎庭寂依言离开南寻，暂时待在别馆。 谁料，别馆中早已住进了一个不请自来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温澜面色不虞，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遮住他看向身后的视线。 林知白见她防自己就跟防贼一样，瞟都没瞟向她身后的人，捂嘴轻咳一声，冷冷道了句“养伤。” “你还会受伤？” 温澜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撇开头毫不在意地笑出声，却完全没发现轻咳两声的人嘴角隐隐渗着血。 “我又不是怪物，当然会受伤。”林知白披着大衣坐在外间沙发上，神色淡然，从不会因她三言两语便恼羞成怒。 但他的话却正好踩中了温澜的痛脚，激的她掩上卧室房门，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林知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手中的傀儡，认你摆布，慎庭寂也不是。” “所以你就借着我的计划和那条蛇合作？”林知白翘起二郎腿，苍白的嘴角微咧一丝笑意。 “可惜啊，你和那条蛇的计划落空了。” 原以为姜离是个老好人，会接纳慎庭寂，谁曾想那也是只狡猾的狐狸。 “我的计划落空，那你的计划就成功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次行动的首要目标根本不是姜离，而是待在天门街里的那位。 瞧他这副孱弱不堪的模样，想必制作傀儡花了他不少精力，即便如此，也没能动那位爷分毫。 她这边就算一次不成，下次，下下次……总有一次能成功，但林知白就不一样了，无论他用尽什么方法都无法撼动天门街和七爷的地位。 换句话说，他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 “林知白，泥人尚有三分血性，慎庭寂也不可能永远是你手里的傀儡木偶，你就看着我是如何剪断这条线的。” 她倚在林知白斜靠的沙发上，慢慢俯下身，嘴里说的话和脸上明显带着愉悦的神情不能说不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他们极端派，从来都只是外人给他们贴上的标签，事实上，他们可以说连同伴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群各披欲望的家伙聚到一起罢了。 林知白听着她这些老是跟自己作对的话，心情反而莫名好了不少，笑着伸出手，一把捏着她的下巴狠狠压下。 “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报仇。” 第64章 第二局即将开场 夜里刮了风，冷的刺骨，将落未落的琼花到了早晨片片飘摇。风往哪边刮，它就往哪边倒，跑的欢快极了，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一追一赶…… 房间内，厚重的老鼠灰色窗帘紧紧压着，隔绝冰莹世界，陷入到无限延长的黑暗中。 直到—— 一只黑乎乎的小脑袋扒拉开遮的严严实实的窗帘一角，将那片纯白带了进来。 墨归和人类不同，也和普通的猫不一样，她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时间，养足精神即可。 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哈出一口热气到玻璃窗上，模糊了视线。 “姜离，下雪了！姜……”她激动地朝身后伸出爪子招了招，回头一看，被子里的人正睡得香甜。 墨归跳下窗台跃上床，踩着被子走到枕头边，淡绿色的猫瞳里倒映着半边熟睡中的脸，连眨两下眼睛，径直钻进了被窝中。 不多时，被子下就又隆起一个鼓包，黑色的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地贴在姜离脖子上。 细看，耳尖有点红。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继续拉长这一刻的静谧。 直至下午三时许，姜离才从一阵饥肠辘辘中慢慢醒来，醒来时觉得脖间微痒，伸手正准备挠，无意间便摸到了一双软和的耳朵。 视线下移，看到第二次化作人形跟他睡在一起的猫，早已说不出半句话来。 跟她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变成人……罢了罢了，反正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完无意瞟了眼窗外，他这才发现外面竟已下了雪，而且到现在都还未曾停歇。 匆忙洗了个澡，出来后见墨归没醒，姜离赶紧换好衣服带上门出去觅食，结果一出酒店大门便忍不住哆嗦了两下。 南寻的气候虽比永溪稍微暖和那么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下雪还是照样的冷。 许是下午三点多的缘故，街面上人影稀疏，偶尔看见两个也是全副武装。 他根据酒店前台给他指的路，顺利转到附近一个不算特别大的商场里。 比起外面，商场里的人明显要多很多。 “如果是要送给女生的话，我建议你选这条。” 正在帽子围巾区来回纠结，刚想下手一条黑色围巾，就听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清丽女声，回头就见裹着一身纯白大衣的女孩儿站在了他身后。 姜离快速收回视线，眼角不禁划过她系在右手手腕上的红绳。 “你是在……跟我说话？”此刻店里的人不算少，姜离有些不太确定。 女孩儿没有回答是与不是，而是直接抬手指向了另一旁的红色围巾，“这个颜色红的没那么扎眼，摸上去也挺暖和的，而且快过年了看着也很喜庆，送这条可能会更好。” 姜离依言拿下围巾，瞟了女孩儿两三眼后，不知为何，看这女孩儿的相貌，总觉得曾在哪儿见过，可他仔细想想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送给女生？” 女孩儿的眼睛很大很漂亮，睫毛微卷，干净的面容也没作过多修饰，看着就很舒服。 “我见你在这里挑来挑去这么久，猜得。如果猜错了，当我没说。” “不不不，你猜的很对，我确实是要送给女生。”墨归是变成猫跟他来的，来时什么也没带，现在外面突然下了雪，气温骤降，所以他才想趁她醒之前买条围巾给她御寒。 “谢谢你的建议。”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给墨归准备礼物的时候，她就只问自己要了副红手套，想来应该是极喜欢红色。 投其所好，如此正好。 “不客气。” 女孩一直站在挑选围巾手套的地方，目送姜离买完离开后，视线错开一秒，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便再也看不到女孩的身影，周围更无一人察觉到她的消失，就好像，她从未来过。 姜离顺路又买了些吃的带回酒店，打开门，正巧墨归从床上坐了起来。 长发乱糟糟的，半张脸都被挡着，眼睛可能还没睁开，嘴里又在打着哈欠。 结果哈欠打到一半，就闻到了从袋子里跑出来的香味，赶忙撇开脸上的发丝，从床上爬下去跑到桌边，“姜离，你出去了？” “都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出去吃了个饭。”姜离说着，手脚麻利地分出了一份胡辣汤和几个包子烧麦，将剩下的推到她面前，“既然醒了，洗完脸再来吃，我先去给那家伙送点。” 出门的时候，他特意发了条信息给蔺九，结果那家伙到现在都没回。 反正也是买多了，就当他发发善心好了。 姜离拎着一人份的下午茶式早餐，正要开门出去，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 “一定要洗完脸了才能吃。” 刚准备将手伸到袋子里的墨归听话地收回手，在他的注视下，趿拉着拖鞋进卫生间。 蔺九的房间离得不算太远，顶多也就一条长廊的距离。 姜离连摁了六次门铃，正要摁第七次的时候，房门嚯的从内打开。 “敲敲敲，这才什么几点就在这儿敲，没看见老子正睡觉么。” 蔺九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尤其是在一晚上都没睡的情况下，睡不到自然醒就不会醒，这种时候被人打扰，只恨不得直接掏枪毙了来人。 “快五点了，这是早……晚饭。”姜离瞧屋内还是一片漆黑，双击两下点亮手机屏幕露出16:52的时间，随即将吃的塞到他手上。 其他什么也没说，送完直接走人。 “等等。”蔺九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看着手里的包子，连忙叫住人。 “怎么？我搅了你做美梦，还想跟我打一架？” “……谢谢。” 蔺九极不自然地抓了下头发，立时提高被塞进手里的吃食，十分别扭地道了声谢。 “这么点小事，真要谢啊，你把饭钱转给我就行。” 蔺九：…… 我就客套一下，你还真不客气。 深冬的夜迅猛降落，等到三人走出酒店，路边的灯早已亮起。 蔺九去拿车，刚想戴上头盔，视线一瞟，看到那只猫把玩着脖子上鲜艳的红围巾，眉头一皱。 不知道他这车载不了三个人吗？ “小九，你知道我今天有什么不同么。”墨归一蹦一跳地凑到他面前，恨不得伸长脖子让他看清楚戴在脖子上的围巾。 蔺九：…… 一条围巾，有啥好显摆的。 “姜离，再不走，咱们可就赶不上和颜回定好的时间了。”他懒得回答这种白痴问题，赶紧让姜离想办法解决。 最好今天晚上就能完成剩下的事，反正他明天是不想再住酒店了。 墨归见他理都不理自己，顿时耷下脸，头一瞥哼了一声，转瞬变成黑猫跳进姜离怀里。 小九就是嫉妒，姜离怕她冷给她买了围巾，没给他买。 第65章 诡异的北郊 得亏这话她是放在心里说的，要是被蔺九听了去，不说别的，这一人一猫光是在路上吵个架就要浪费掉不少时间。 不过好在墨归认定了他就是在嫉妒自己，之后窝在姜离怀里倒也老实。 晚七点，几人堪堪抵达了殡仪馆后门。 南寻西郊的这座殡仪馆，几乎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往往两三天才会有一个生意上门，其他人大都送到南城的殡仪馆，毕竟那里的送葬仪式看起来要更为华贵，当然，价格也同样如此。 生意不好，人不多，倒也给颜回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掩护。 “今天就是东城和北郊那边了，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今晚就能将精怪们全都送进里世界去。” 颜回将自己察觉到的气息地点发送到他们的手机上，虽然在经过昨晚的事后，二人一起行动会比较好，但由于时间及其他原因，今晚就只能请他们二人分开行动了。 见小白的情况还不错，姜离将墨归放下去，顺势又从兜里掏出一条极小的红色围巾给它系上。 “这是……”小白扒拉两下，耳朵欢快地动了动，这东西跟墨大佬脖子上的分外相似。 “外面下了雪，围着，会暖和点。”虽然它可能不觉得冷，但既然都给墨归买了一条，那就顺便再给小白买条小的，就当过年礼物了。 “今天晚上，墨归在这儿陪你。”他后退一步，覆上墨归的脑袋，早在离开酒店之前也已经跟她说了情况。 要是真将小白也送到南寻的里世界，哪怕距离再近，也不可能想见就见了。 如此，倒不如让墨归好好地陪它玩一场。 墨归这次倒是难得没有因他送小白礼物而生气，踩着白雪哒哒上前，高傲地抬起下巴，视线往下移，“本大佬今天就勉为其难陪你玩玩儿。” 状况外的小白呆愣几秒，霎时高兴地晃着尾巴在她周围跑来跑去。 大佬，大佬居然陪它玩，真是太开心了！！！ 安顿好两只猫，姜离哈着热气站起身，与蔺九一东一北分开行动，蔺九骑机车驶离，他则以经费为由，从颜回手里抠出了不少打车钱。 “小兄弟是颜少爷的朋友。”驶离殡仪馆不久，前排司机偷看了眼后视镜，骤然开口。 “颜少爷？” 颜回这么有名的么，随便叫辆车都管他叫少爷？ “是啊，南寻那个赫赫有名的颜家小少爷嘛。”话匣子一旦打开，司机就有些收不住了，边开着车边跟他说起颜回的事。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好好的家业不去挣，非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当什么入殓师，诶小兄弟你说，这入殓师不就帮死人洗澡嘛。” 现在这有钱人呐，脑子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姜离的嗓子莫名有些发紧，经由他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了颜回另一份工作。 来的这两天，虽没看到他是怎样工作的，但他觉得，至少不该是司机大哥口中晦气的职业。 “大哥这点我不敢苟同，人出生的时候由护士接生，大家都说那是白衣天使，怎么体面送人最后一程的，反倒成了最晦气的存在。” 他不知道颜回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工作，但他知道每一份正当的工作，它都不磕碜，不丢人。 姜离一句话将司机大哥说的哑口无言，但随即又甩出了其他的话，“小兄弟这话说的有水平，一看就是文化人，想想也确实是这个理，可我说的那位颜家小少爷啊，为了这个工作，把未婚妻都给气跑了，这就有点不应该了。” 你说说看，何必为了份工作，把到手的漂亮老婆给气走呢。 姜离顿时知音，想起昨晚那位温小姐，好家伙，原来不是前女友，而是前未婚妻啊！ “大哥说的在理。” 时至这时，姜离不想再替那人继续辩白，也怪不得昨晚，温小姐一见到他就先给他来了个爆头。 该！ 接下来的路程里，姜离和司机大哥两人都在疯狂吐槽颜回，只恨不得将他扒个体无完肤，害得颜回更是不停地在打喷嚏。 “看来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 临近北郊，就冲他能跟自己聊一路话的份儿上，司机大哥提前结束打表，少收了他几块钱。 “哎呦！那真是要多谢大哥了。”姜离付了钱下车，这一路真是笑得他腮帮子都酸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这北郊的情况被他打听了个清楚。 北郊比西郊看起来还要萧瑟，西郊附近至少还有个车站，人流量虽不如南城，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的，北郊就真的可以用荒无人烟来形容了。 最显眼的建筑，就是距离他直线一公里左右的废弃工厂，除此之外，便是司机大哥将他放下的老城区街道。 说是老城区，其实也没多少人住着，这里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在上个世纪了。 并非这里的人全都搬走了，而是一代代地就这么没落了下去，至今住在这里的人有多少，简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要问北郊的人口数量为何会呈跌崖式地锐减，出租车上，姜离也听司机大哥提到了。 这里原本曾发生过一件事，那件事发生之后，整个北郊临近几条街道上的人都是死的死，伤的伤，这人口就这么一下子少了一半。 至于是什么事，司机大哥表示不知，不是不愿说，而是那件事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很久，都没人记得了。 好在姜离也只是来带走这附近的精怪，旁的事与他无关，也不必太过在意。 但问题是，颜回发给他的消息里，就只有个大致位置，没有那些精怪具体躲藏的方向。 这就有点难办了。 他今晚总不能将整个北郊都跑个遍。 姜离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想了想最终还是请出了判官笔。 这家伙一定能感应到。 “判官。” …… “咦？睡着了？” 姜离握着笔来回晃两下，晃的某器灵心力交瘁，直接开骂：“我说你是不是喝凉水都塞牙，怎么走哪儿倒霉到哪儿。” “你这是什么意……难道！！！” 第66章 人心不古 “就是你口中的难道！”刚进北郊，判官笔就感觉到了一丝恶寒，简直比进入幻境还要恐怖，“没发现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么。” “这里没什么人，自然是什么声音都没有。”要是没人的地方还会发生声音，那才叫恐怖好么。 判官笔：…… “我是说气息，你该不会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这么一提醒，姜离顿时反应过来，这附近果真连一丝妖物的气息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喂！” 立在原地，紧锁眉头沉思之际，一只手冷不丁拍在了肩上，吓得他不禁瑟缩了下肩膀。 慢慢地转过头，一双纯白色的长靴率先映入眼帘，他艰难地吞咽了下喉咙，视线随之上移，待看到肩上那只手的主人，愣住。 “是你！” 姜离记得这个女孩儿，下午刚在商场里遇到。 “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做什么，不知道这一代是禁区吗？” 姜离一听这话顿感不妙，赶紧点开颜回发给自己的消息，只见信息中的北郊瞬间变成了西郊。 如果真如女孩儿所说，北郊是禁区，颜回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手机里的消息怎么突然就变了？ 他一手握着判官笔，另一只手攥着手机一点点后退，“我确实不知道这里是禁区，那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这话问出来，不就代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么，不过很可惜，两个都不是。”女孩儿双手别在身后，笑着看向他。 她即不是鬼，也不是人。 “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去坐坐。” 原本在这种情况下，姜离通常只会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赶紧跑，但是很显然从下午遇到这个女孩儿之后，他怕是就已经走进了她预先设好的陷阱中。 第二种，殊死一搏，概率…… 微乎其微。 如此，就只有先应下她的话了。 “我来时，载我来北郊的司机大哥平安回去了么。” “你这么关心别人死活的么？” “那就是个普通人类，又没做什么坏事。” 女孩儿走在一旁，微侧着头看他，凝视半晌收回视线，踢着脚下的石子往前走，“放心好了，他不会记得今天这件事的。” 现在根本不知对方实力几何，唤判官，判官也没反应，姜离只得老实跟上，朝着破败的街道走去，不时瞥两眼一旁的女孩儿，没多久便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你很眼熟。”其实最开始，是因为他居然能看得到自己，听得到自己说的话，交谈中才慢慢发现，他长得很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但她可能是活得太久，早已忘了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姜离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的话，毕竟这个世上相似的人多不胜数。 “对了，围巾送出去了么。” “……嗯。” “对方喜欢吗？” “喜欢。”想起白天的事，姜离逐渐放下戒备，直觉觉得她不会对自己下手，如果真要动手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迂回了。 “是么，那就好。” 女孩儿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沿着高低不平的砖块路，穿过胡同巷口，来到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瓦房。 熟练地推开门，像对待客人一样，给姜离搬椅凳送热水。 “今天下了雪，我烧些柴火给你烤烤火。” 漆黑一片的屋内霎时燃起火光，姜离趁势环视了下四周，两间瓦房，朴素又平常，既没有电视电影中的华丽，也没有想象中的残破不堪，甚至给他一种安然于世的错觉。 火光下，女孩儿面容姣好，除却没有影子之外，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但她却能轻易改变人的记忆。 姜离隐约猜测，她跟这北郊的现状有逃脱不掉的关系，又或者她就是导致北郊人口稀少的罪魁祸首。 “这里以前原本没多少房子的。” 木门大敞，女孩儿坐在火堆旁，出神地望着门外，透过层层堆叠的黑暗回忆着从前。 见她对自己没什么恶意，姜离将判官笔从袖子里塞进去，拉了拉衣袖，将冻的毫无知觉的手伸到火堆旁。 不知为何，他从女孩儿身上看到了寂寥，抛开是人是鬼的身份不提，她想必也在这儿活了上百年了。 “能，跟我讲讲从前的事么。” 无故想起笔仙一事中，图书馆里健谈的老爷爷，姜离不禁开了口。 “你想听？” 姜离迟疑着，重重点头。 第一次出现愿意听自己讲故事的人，女孩儿震惊之余笑了，微垂着头，唇角浅浅上扬。 如此就已是绝色。 “其实过了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只不过，你方才经过的那座废弃工厂，以前好像是条莲花池，到了夏天，碧叶遮天，簇簇莲花从水中冒出来，那个时候……真的好美。” 女孩儿说着像是看见了一样，眼梢里满是对过去的怀念，然而这份怀念却也只是一瞬间，霎时，女孩儿的嘴角便缓缓落下，怀念逐渐演变成失落。 “只是到了第二年，就没了。” 来年的春天就已预见后续的发展，从春天到夏天，再到下一个春夏，这里再没下过雨。 枯黄的叶子飘在一天比一天干涸的池塘里，直至大地龟裂。 然后—— 人心显露出来了。 “哦对，我记起来了，旱灾的第三年，我被推到了祭台上，说是要献祭给雨神。”女孩儿语调平缓，像只是在复述一件极寻常的事。 姜离却是咯噔了一下，早在听到许久不下雨的时候，就已经隐约明白了。 思绪一下子被昨晚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幕给拉了过去，慎庭寂的妹妹也是被献祭。 她被献给了大蛇，而眼前这个女孩儿则被献祭给了人心。 “我想祭祀还是有用的，就在半个月后，大雨倾盆而至。” 她的死换来了无数人的生。 “所以他们都得感谢我，对不对？” 这原本就是旧时代下无法避免的一件事，但事情到了这里却发生了重大转折。 “那些人明明说的好好的，只要我心甘情愿地被献祭，他们就会善待我的家人，可最后，他们却食言了。” 祭祀成功，他们奉自己为神女，便也觉得她的家人们或许也是神。 所以就杀掉了她的父母，亵渎她的妹妹作为炫耀的资本，最后甚至烧了她栖身的家。 看看……这便是她用死换来的代价。 第67章 丑陋的心 柴火噼啪，檐上的积雪啪嗒一声落下。 听了她的遭遇，姜离早已哑口无言。 要说什么呢？ 让她放下过去？ 这不现实，且不说他有没有资格劝她，就算有，当年事只有当事人知，谁又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听她吐一吐憋在心里的话了。 “我发现，你跟别人真的不一样。”要是换做其他人，要么在得知她身份的时候开打，要么劝她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只有他，听了自己的话无动于衷。 “不，你错了，我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从前在山上的时候，也曾碰到过诸如她这样的事。 那时的他跟所有人一样天真，仗着所谓的正义感想去劝说那些怨念缠身的孤魂放下过去，但无一例外，最后都惹得他们发狂发怒。 事后，老头子教训的对。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只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以为自己正义，却唯独没有考虑过那些孤魂的感受，没有设身处地。 如果不是因为被迫献祭，他们又怎会怨念缠身，谁都想活着啊，可是身为同族的其他人却将他们推向了死亡。 这种事换作谁都做不到坦然面对，所以他只能像现在这样，选择静静地听着，想着也许他们只是孤单太久，想找个人陪他们说说话罢了。 柴火渐熄，冗长的夜再度侵袭。 女孩儿一如方才望向屋外，坐着一动不动，沉默良久，转了话题，“最近南寻不太平静，有道士常在这里四处猎妖，那段时间，连我都不敢随意出去。” “所以……你就将逃到北郊的这些妖通通收留了下来。” 借着屋外的白光，姜离勉强能够看清屋内的轮廓，以及之前未能察觉到的诸多气息。 这些气息纷杂却不会让他感到害怕，应该都只是一些小精怪。 听完她的故事，姜离淡定地从怀里抽出颜回在他走时塞进手里的布袋，撑开布袋，起身朝挤在角落的精怪们走去。 只见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眼睛在黑夜里忽闪忽闪，各有千秋。 “我带你们回里世界，以后就不会再有人伤害到你们了。”他尽量放轻语调，哄着他们进入布袋。 不等精怪们害怕的后退，女孩儿再次开口：“在带走他们之前，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你找你妹妹。” “你怎么知道……” “第一，在你说的故事中，并没有提及你妹妹的生死，只是说她被玷污了，这第二嘛，北郊的怪事应该不是你引起的，如果真是你，也就不会好心收留这些精怪了，”姜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瑟瑟发抖的小精怪，继续补充：“最后一点，你身上没有杀气。” 刚到北郊的时候，判官笔说他感受到了一丝恶寒，但他在这个女孩儿身上什么也没感觉到，所以那股恶寒的源头不是她。 “看来我是真的找对人了。” 她被献祭之后，没过多久，妹妹就不见了，但她能感觉得到她就在附近。 妹妹在躲着她。 姜离回头望向挤成一排排的小精怪们，虽然很感谢她能收留他们，免遭迫害，但这件事…… 能将整个北郊祸害成这样，想必她的那位妹妹一定相当棘手，而他身边就只带了一支判官笔，连白符都没带，要如何帮她这个忙。 “你只需帮我把她引出来即可。”生怕姜离拒绝，女孩儿又赶紧添了一句。 她只是想救救她那个深陷泥沼的妹妹，但现在却连见一面都难。 女孩儿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姜离是不答应也不行，迟疑片刻，最终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那要怎么把她引出来。” —— 晚十点，姜离裹紧棉衣，行走在长街中，踩在脚下的积雪咔嚓作响。 出来之后，迎面一股冷风吹来，他就有些后悔了，鬼知道她那个妹妹会从什么地方突然窜出来，短短百年时间就能让整个北郊的人口锐减到只剩几个人，可想而知她的威力。 “判官。” …… “判官笔？” …… “你倒是给我吭个声儿啊。” “还有啥好说的，你自求多福。” “什么意思。”姜离现在头皮一阵阵发麻，听他这口气，对付不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女孩儿……” “姜离。” 不等判官笔把话说完，原本等在屋内的女孩儿径直跑来，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 女孩儿低着头没再开口，只一个劲地抱着他的手往回走，姜离却在走了两步之后捂着头彻底停下。 “你……是妹妹。”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两人应该是双胞胎。 女孩儿豁然抬头，微愣片刻无奈笑道：“你在说什么呀，我是被献祭的姐姐。” “不，你不是。” 姜离立刻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径自后退，下意识地捂住左眼，“你姐姐跟我一起走，向来都保持了三步以上的距离，而你却直接抱住了我的手，是觉得你姐姐也曾这样做过。” 女孩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等她再抬头时，完全变成了一副恶鬼相，额角甚至还在不停地流血。 “狗男人！本姑娘送到你面前你都不要？”她忽的靠近，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恨不得从眼眶中跳出来，“还是说，你们都喜欢那种冰清玉洁型的。” 姜离倏然攥紧判官笔，看到她这副模样，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 毕竟从小到大见过的鬼怪多了去了，再被吓着，老头子知道了定会隔三差五地拿这件事来笑话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赶紧镇定下来，“你姐姐一直再找你。” “呸！那种伪善的白莲花，也就你们这些狗男人才会信！”她双目泣血，似要震碎他的耳膜，在他耳边叫嚣，骂着骂着，又突然间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反正也已经被献祭了。” 姜离听到最后一句话陡然瞪大双眼，想想坐在柴火堆旁回忆往昔的女孩儿，再看向眼前这个容貌一模一样的妹妹，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中孕育而生，随即连连摇头。 “你该不会……” “没错，当初是我把她推到祭坛上的，是她，代替了我被献祭给雨神。” 第68章 神隐 穿堂风从长街路过，留下一阵萧瑟。 姜离本以为只是自己想多了，谁料，眼前的女鬼却亲自开口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她可是你姐姐。” 她们是双胞胎，不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灵相通的两个人吗？ “姐姐？呵呵呵……就因为她脾气好，说话好听，所有人就都喜欢她，凭什么！”她们明明容貌一样，却总能被人一眼认出她不是姐姐。 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仰天长啸，下一秒便要去掐姜离的脖子，然而还未等她触碰到姜离，一道白影迅速奔来撞开了她。 “你没事儿。”女孩儿及时出现，挡在姜离面前，捂着左眼的人却是半晌都没回应。 被撞开的女鬼晃晃悠悠地爬起身，透过额前凌乱的发丝看着来人，死死咬住嘴唇，直至咬出血了都没松开。 “半——夏——” 女鬼连姐姐都没叫，直接唤她名字，一字一字咬着发出声，足可以见她对这个姐姐有多大的恨意。 女孩儿随即放下挡在姜离面前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妹妹走去，三步开外停下来道：“你当真那么恨我，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想报仇就报。” “你真以为我不想杀你！”女鬼慢慢攥紧鬼气冲天的拳头，径直朝她冲过去，眼看拳头就要落到半夏身上，反被另一只手堪堪挡下。 姜离立住脚，紧握女鬼的拳头，另一只手仍死死捂着左眼。 刚才，就在她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他看到了。 “为什么要说谎？你明明……” 明明最喜欢姐姐了。 “阿姐，你看我摘了什么回来。” 与半夏容貌极其相似的双胞胎妹妹，满身泥泞地从外面跑回来，一路跑到正在灶台做饭的姐姐，从身后拿出了一朵开的煞是好看的白莲。 半夏看到莲花，再看看满身污泥的妹妹，颇有些哭笑不得，趁爹娘下地没回来之前，赶紧打水给她洗去身上的脏污，免得到时候又被爹娘骂。 “三年了啊，怎么就一滴雨都没下呢。” “村长，再这样下去，我们可怎么活啊。” “五十里外的泉水都快干涸了。” “要不……再试试祭祀。” 其中一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一次想到了求雨，前两年都是用猪羊作为祭品，想来雨神老爷是不满意才不肯下这场雨，不如今年赌把大的。 见其他人皆低着头吭声不吭气，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接着继续道：“这既然是选祭品，自然得是最好的，我看老柳家的那个大丫头就不错。” “那不行，怎么能让半夏丫头去呢，就算要选……对了，季夏不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嘛。” 听到村中叔伯的谈话，躲在土墙下的季夏连忙捂住嘴溜回了家，哭着跑去厨房找阿姐。 “阿姐怎么办啊！他们，他们要把我送给雨神，我不想死，不想死啊！”季夏焦急地跺着脚，一旦被献祭了哪还有命活。 半夏连忙抱住哭闹不止的妹妹，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村里人要拿她去献祭，一下子慌了神。 没过多久，听得外面传来响动，手脚麻利地将她藏进柴火堆里，仔细叮嘱：“记住了，藏在这儿不要动，也不要哭，知道么。” 半夏放下平日扎起来的头发，顺手抓乱，再用锅底灰往脸上抹。 等她抹完，摇摇欲坠的木门便被人一脚踹开，几人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臂就要往外拉。 平常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人，不停地蹬脚，斥声大骂…… “季夏，别怪叔伯，我们也是没办法。” 一群人就这样不由分说地将姐姐半夏当成了妹妹，送上祭台。 “你闭嘴！” 就在姜离脱口而出之际，季夏狰狞着鬼脸冲他吼叫，气急败坏到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揪着他的衣领，甩到远处的雪地上。 不等半夏上前，陡然伸长指甲掐住她的脖子，血泪不时从眼角潺潺流下，诡异的嘴角似哭又似笑。 “我告诉你，当年，我是故意的，故意告诉你他们要把我祭天，没想到你还真的替我去了。” “季夏……” “你住口！不准你再这么叫我。你说你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还和当年一样！你再看看我，我是不是很丑？为什么只有我变成这样！为什么！！！” 被甩出去的姜离从地上爬起来，见她明明很愧疚却还要心口不一地去指责姐姐，甩了两下脑袋踉跄着就要过去。 “姜离，带上那些精怪走，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时，判官笔突然来了一句，成功阻止他走上前的脚步。 答应她引出妹妹的事，不是已经做到了么？接下来就不是他们该管的事了。 “可是……” “走。” 季夏死死掐住姐姐的脖子叫嚣着，也让半夏成功地抓到了她。 她朝姜离望了一眼，眸中含泪地笑着，示意他带着那些精怪离开。 姜离迟疑着选择后退，可没等他走出去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凄厉鬼啸。 一回头，只见半夏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伸出发光的手覆上妹妹的背，毫不犹豫地从身后穿了进去。 “或许当年，我就该带着你一起上祭台，你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季夏，这人间太苦了，我们不待了好不好，姐姐，姐姐陪你一起走。” “姐……姐……” 季夏的鬼脸慢慢恢复正常，露出生前那张与姐姐半夏一模一样的容貌，虽看上去十分相似，眉眼处反要比姐姐更多一份狡黠。 她从前也曾是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儿，只可惜变成了现在这样。 季夏缓缓松开死死扣住的脖子，抬手覆上姐姐的眼睛，哭着笑着，直至身体随着最后一点光芒消散。 灼热的光渐渐熄灭，那处纯白的雪地上最后只留下了一个人。 “这大概……是我第二次骗她。”半夏久久凝视着亲手杀了妹妹的那只手，干净的面容上也因为弑亲，染上道道红纹。 “判官，她是……” “神隐。” 近乎于神，所以他才会在进入北郊之后感到恶寒，这股恶寒从来不是方才那只恶鬼散发出来的，而是她，从头到尾都是她。 当然，并非所有曾被祭祀的女子都能成为神隐，想来她也是极特殊的个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个例，也足以让他胆寒。 “我也是第一次遇见神隐。” 神隐形成的契机极其特殊，万人祭祀中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也算是这个女孩儿的造化了。 可她现在却动手杀了至亲。 第69章 离别 神隐的力量很强大，一度能以人的形态现身人前，同时也是极易出事的一类。 他们既不能做出有违伦理常刚的事，也不能随意的攻击人，一旦手染鲜血，无异于自寻死路。 说白了，能够消灭他们的就只有他们自己。 “半夏……”姜离听着有关神隐的事，回头走向跪坐在雪地中，盯着掌心愣愣出神的女孩儿。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和妹妹一起死的准备。 “不老不死真的好可怕，这大概就是对我的惩罚。”不等姜离靠近，半夏径自站起身一步一踉跄的走远只给他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 她想必已经像这样过了数百年，然而数百年之后，杀死自己唯一的念想后，再次变成了一个人。 “我想……季夏一定已经得到解脱了。” 静谧的夜色中，姜离的声音不大，半夏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迟疑了一步继续往前走，两三步就已不见踪影。 姜离回到木屋，除了排排缩墙角的小精怪们，再没看到半夏。 她走了，再没回来过。 哄着精怪们进去布袋后，离开时，姜离写了张纸条放在灶台上，再用小石块轻轻压着，心想着也许有一天半夏回来能看见。 做完这一切走出长街，离开北郊之际，又回身望向了远处破败的废弃工厂。 隐约间像是看见了两个长相一样的小女孩儿，在开遍莲花的池塘边嬉笑，打闹。 他眨了下眼再看，工厂还在。 —— 临近十二点，姜离走了许久才好不容易打到一辆车，回到西郊殡仪馆。 彼时，蔺九的机车早已停在殡仪馆后门的小屋外，很显然已经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进入小屋之前，似想起什么赶紧掏出手机再次翻开颜回发给自己的消息，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北郊。 也就是说，地点从一开始就没错。 “看来是我被耍了呀。” 无奈苦笑了一声，推开门，一大一小两只猫同时朝他奔来，一左一右地跃上肩头。 “姜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见小九都回来了，他却迟迟不归，要不是颜回挡在门口，她都想破窗去找他了。 “没什么事，只不过……”姜离故作轻松地撇过头，一眼看到她脖间的红围巾，神色微愣。 片刻后摇头笑道：“只不过比较难找而已。” “是吗？”墨归歪着头，显然有些不太相信。 方才她差点将颜回塞进锅炉里时，那人才跟她说了实话，说北郊有个很恐怖的家伙，但那家伙一般不现身，也从不主动攻击人，颜回这才隐瞒了这件事让姜离去。 饶是如此，墨归还是气的挠了他好几下。 怎么能让姜离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承担得起后果么！ “好了，既然精怪们都已经带回来了，那就赶紧送去里世界。” 颜回苦哈哈地给自己的脸上药，也不知道墨归那只猫有没有打疫苗，被她挠了两下，不会得什么狂猫病。 说着，姜离便赶忙松开布袋，一堆还没桌腿大小的精怪就从布袋里一个接一个地跑了出来。 颜回随即打开里世界大门，让这些精怪跟着蔺九抓回来的一起走。 回头看了眼踩在姜离肩上的白猫，正要开口，就见白猫主动跳下来跟在了小精怪们的身后。 “墨大佬，姜离，我们……就在这里分开。” 他勉强扯出一丝嘴角，早在他们晚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他，也是要走的。 “墨大佬，谢谢你陪我玩儿了一晚上，小白，小白真的很开心。” 他没什么妖力，跟在他们身边也只有拖后腿的份儿，更别说他还曾一度背叛过他们。 虽然那位七爷没有揭穿他，但他自己过不去这个坎儿，也许等他变得强大了，就有资格跟他们，跟墨大佬待在一起了。 小白扒拉了两下姜离送给他的围巾，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泪花。 他好想跟他们待在一起，真的好想…… “姜离，墨大佬，我走了。”等到前面的精怪都朝着里世界跑去，小白站在入口处，紧紧攥着围巾，笑着同他们摆手。 跟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开心，但他要做一只懂事的猫，不能再给他们添任何麻烦。 不等他放下爪子，墨归从姜离肩头一跃而下，转瞬变成人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伸手揩去了他眼角的泪意，挪出一根手指头抵了抵他的小脑袋。 “以后还会再见的，别忘了，你可是我墨归的小弟，下次见面之前，你可要变得更强一点哦。” “……嗯！小白一定会努力修炼的。”他朝每个人挥手告别，吸着鼻子走进里世界。 小猫呜咽，哭声传了很远很远。 听着从里世界传出的哭声，墨归也跟着耷下耳朵，攥紧了手里的围巾。 如此“生离死别”，却看的倚在一旁的蔺九头皮发麻，“切~又不是见不到了，有必要……唔……” 不等他说完，颜回和姜离一人一边，直接捂住他这张毒嘴，没看到两只猫的心情都不好么，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直至颜回将人拖走，姜离缓缓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到墨归身旁，低头见她正抹着眼角，赶紧道：“咱们来南寻也有两天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回去之后烤鱼怎么样。” 墨归的耳朵动了一下，随即两眼放光的回头，“这可是你说的，我都已经两天没吃到什么好吃的了，回去之后我要好好地吃一顿。” 误以为她在偷偷哭的姜离，听她在耳边叨咕吃几条鱼后，直接愣住。 所以……小弟还没鱼重要是么。 鉴于蔺九睡不惯酒店，以及墨归一直在耳边念叨鱼的事，当天晚上，姜离紧跟着买票离开南寻。 离开之前都还不忘坑颜回一把，叮嘱他别忘了将委托费打到自己账户上。 就这样，凌晨一点半左右，姜离带着变成猫的墨归返回永溪。 归途中，悄悄打开猫笼，喂了些小鱼干。 他发现小白走后，墨归虽然嘴上不在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就像现在这样，安静极了。 姜离挠了挠她的下巴，趁四周的座位都空着，凑到猫笼前低声安慰：“以后要是想见了，我再带你来，又或者让颜回带着小白来永溪。” “过年的时候……” “什么？” “过年的时候，能不能让颜回带小白来过年。”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跟他说。” 第70章 爆炒栗子嘎嘣脆 抵达永溪的时候，还不到三点。 姜离踏进天门街没走两步路，就见几只小妖拎着砖瓦泥浆蹲在路中央，好奇地走上前一看，好家伙，路中央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凹槽。 这是……被砸坏了？ 话说，他和墨归不在的这两天，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姜离！”笔童无意间探了下头，打眼瞧见他，连挥了两下手。 他可终于来了。 姜离径自上前，从袋子里掏出一堆从南寻带回来的糖果给他，顺带指着正在施工中的街道问：“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姜离回来了？” 话音刚落，隔壁闻到熟悉味道的狼人也跟着探出头，吓得姜离下意识往后退两步，直退到墨归身后停下。 这不能怪他，实在是条件反射。 “啊，嗯，回，回来了。”他又从袋子里拿出一袋生火腿，颤颤巍巍地递过去，“这是我在南寻买的生火腿，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狼人用爪子勾住火腿袋，眼睛唰的亮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最害怕自己的小伙计居然还记得给他带礼物。 “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没什么好回你的，这样，等你学会了抽烟，送你两包。” 姜离略尴尬地笑了笑，倒也没有拒绝。 “对了，路中央怎么坏了？” 笔童：…… 狼人：…… 不是都已经揭过去了么，怎么又转回来了？ 狼人显然不太会说谎，支支吾吾地，嗯半天也没嗯出个所以然来。 见他这副馅儿都快漏光的样子，笔童眼珠子滴溜一转，赶忙将生火腿堵住狼人的嘴，哈哈笑两声，指向他控诉，“他，是他砸的。” “你是不知道，这家伙前天晚上抽风，多喝了二两酒就在路边拔电线杆子，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唔唔……”狼人见他甩锅给自己，挣扎着就要吐出嘴里的火腿袋，那是他砸的么……好像还真是，但那不也是为了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么，怎么全成他的错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姜离表示懂了，从前就觉得这位狼人不大好惹，结果还真是个不好惹的主。 你看看，这么宽的街道都能被他硬生生砸出一个大坑来，可想而知，那狼拳砸到身上是个什么滋味。 寒暄两句，眼看时间快到了，姜离给附近的几家店铺老板分完礼物后，转身回三青阁。 看着他进去，笔童这才松开差点窒息的狼人。 “你小子什么意思，这事能怪我么，还不是……” “你喊，你接着喊，最好把姜离再喊出来。”七爷都吩咐了，让他们大家伙瞒着点，别让姜离知道，他还想怎样。 再说了，这事是冤枉他了还是咋地，路不是他砸的？他没抱电线杆？ “那也不能毁我名声啊。”狼人吐出火腿袋，想想姜离看自己的眼神，整只狼都跟蔫儿了似的。 “你那名声，呵！值几个钱。” “嘿！合着就你值钱是。” “反正比你值钱。” “臭小子，一杆笔也敢在这儿给我耀武扬威！” “一杆笔也比你这只大尾巴狼好。”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再说就再说，你以为我怕你啊。” …… 姜离刚回三青阁没多久，笔童就跟狼人吵了起来，甚至到了要动手的地步，营业时间快到了都没能停下来。 最后还是马面强行分开了他们，才没有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进入三青阁，姜离倒是没听见屋外的争吵声，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个时间点居然在睡觉的七爷身上。 这是……太阳要打西边升起来了？ 随着凌晨三点的钟声响起，躺靠在摇椅里的人皱了下眉幽幽睁开眼，视线侧移就见姜离将两条洗净的草鱼放在炭炉上，一如往常地给墨归烤着鱼，好似前两天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回来了。” 见他醒了，姜离点了下头，没等开口，墨归一手拿着饼子直接塞了过去。 毫无疑问，刚回来就被七爷赏了一顿爆炒栗子。 “啊！你不讲武德，我可是好心给你送吃的。”墨归抱着耳朵哭着跑到炭炉边，特地转过身背对着人，噘着嘴碎碎念。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的就是七爷这种。 “直接往我嘴里塞叫好心？”七爷捏着糙米饼，眉头紧锁，要不是他手快，刚才差点就磕到牙了。 眼看一人一猫恨不得吵起来，免得事态继续恶化，姜离赶紧横插一脚解围：“墨归不知轻重，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你倒挺会维护她的，”七爷跟吃了枪药一样，转眼就将矛头对准了他，发出连环三问：“南寻的事办好了？小白送走了？账算完了？” 除了最后一问，姜离算是都完成了，刚想点头，一眼瞟见七爷和善的目光，赶忙进屋算账去。 走到柜台后才发觉不对，眼下都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啊，再说了，平日无事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他算个哪门子的账？ 七爷的坏情绪一直持续到路中央的凹槽修缮好后，这才慢慢散去。 之后，姜离才算明白他生气的点到底在哪儿，不过，不就因为狼人把路给砸坏了，有那么生气吗？ 他们这些人生气的点还真奇怪。 “要放假了。” 姜离正暗自吐槽这位的喜怒无常，冷不丁被点名，激的他浑身一哆嗦，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 周一的时候，将建模数据给导师看看，没问题基本就可以离校了。 “到时候让墨归去接你。” 七爷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就让背对他啃鱼的猫和柜台后扒拉算盘珠子的人同时朝他看去，一个陡然瞪大了眼，一个却赶紧摆手摇头。 “我没多少行李，就不用……” “要去要去要去。”不等姜离拒绝，墨归吐出鱼骨，小脑袋点的欢快。 帮姜离搬行李啊，不就代表她能出去玩儿了么，嘿嘿嘿！ “先别急着高兴，”七爷借口下班时间到了别想套加班工资为由，赶走了姜离，揉了揉发涨的额角瞥向捂着嘴都藏不住笑的猫，“我可不是让你去帮他搬行李的，你去，帮我看着一个人。” 算上这次的事，那人已经失败了三次，如果现在就在姜离面前揭穿他的身份，很难保证他不会破罐子破摔，将所有的事都给扯出来。 如此，倒不如就让他继续留在姜离身边。 他倒要看看这人还能使出什么花招。 第71章 我是他女朋友！ 放假那天，桐江大学的宿舍区热闹极了，来接孩子的家长更是络绎不绝。 唯独姜离的寝室冷冷清清，许聿边收拾东西边低声嘟囔，话里话外都在说对铺的那两个，居然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的兄弟情啊比纸薄。”大学也就剩最后一学期了，也不知道聚一聚。 “好了，你就别念叨了，他们不是发了信息说有事不能来么，这么的，今天咱们俩聚，怎么样。” “姜离，我来接你了！” 话刚出口，收起耳朵和尾巴的墨归兀的出现在宿舍门口，将姜离吓了一跳的同时，也将许聿的视线成功地给吸引了过去。 “姜，姜离，她是谁啊。”许聿忙用手肘撞了身边人两下，努努嘴，注意力全都放在突然出现的小美女身上，姜离什么时候认识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儿？ “她，额，她是我同事。” “同事？” 许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同事来男宿舍接人的，姜离这张嘴尽会骗他。 “同事那也得介绍介绍啊。”许聿大步上前，拉着一时不察的墨归进屋，零食饮料就跟不要钱似的堆到她面前，舔着脸笑道：“我叫许聿，岁聿云暮的聿，听姜离说，你是他同事？” 墨归莫名其妙被人一把拉住，刚想还手，下一秒看到眼前这么多吃的直接沦陷，扒开一枚小蛋糕，边吃边摇头，“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 一句话直接雷翻两个人，不等姜离缓过来解释，许聿转身就将他压在了桌上，恶狠狠地咬着牙：“好小子，说好了一起单到毕业的，你居然背着我偷摸谈恋爱！”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这女朋友都找过来了，还说不是。” 墨归一口一个小蛋糕吃的不亦乐乎，黑色耳朵更是高兴地露出来晃了两下。 没想到，只是来帮姜离搬行李就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她下次一定还来。 她是高兴了，姜离可就惨了。 一个劲地被追问他跟墨归的事也就算了，还要时刻紧盯许聿千万别转过头去，一旦他转头看到墨归头上的两只耳朵，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我……是，她是我女朋友，行了。” 听到他亲口承认，许聿顿时就跟霜降的茄子似的彻底蔫儿了下去，转眼戏精上身，“好你个没良心的，亏哥哥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谈个恋爱还给瞒着我，我算是看透你了。” 他抹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痕起身，就在转过身之际，姜离赶紧给正吃着的猫打手势，让她赶紧藏起耳朵。 墨归往嘴里塞了个小豆包，唰的收起耳朵，下一秒就见姜离的这个舍友坐自己旁边痛哭流涕。 不就吃他几袋零食，至于么？ “你别伤心了，我以后让姜离还你。”零食。 许聿扒开指缝愣了一秒，只觉得这两人是在自己面前秀恩爱，整个人被打击到体无完肤，最后直接破罐子破摔，“算了算了，终究是我不配。” 听到他们跨时空的聊天，姜离坐在床上差点自闭，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他有心想解释两句，但一想解释之后，又该如何介绍墨归的身份，思来想去，最终只得被迫应下，反正墨归也不常从天门街跑出来，误会就误会了。 “姜离，今天这顿饭你是逃不了了。”这女朋友也不知道谈了多久，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他嫉妒，赤果果地嫉妒。 所以他要化悲愤为食物，非得狠狠宰姜离一顿不可，让这丫的一天到晚哭穷。 而墨归一听到要去吃饭，更是举手一百个同意。 姜离见状无奈摇头，只得被迫认栽。 三人离校后，径自找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结果刚踏进火锅店的门，墨归鼻间嗅了嗅，就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墨……墨归？你跟姜离啥时候在一起的啊。” 刚坐下，对面的许聿便忍不住开始八卦，之前还误以为姜离在追大三的那个校花，原来他连女朋友都有了，而且还这么可爱。 这颜值跟校花不相上下了。 “很久了。” 许聿：? “这个很久，是多久？” “很久就是很久。”应该有好几百年了，但她怕说出来，对面的人直接吓晕，想想还是不说了。 许聿却对此感到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女生不应该比男生更记得这种事么，怎么连在一起多久了都不知道。 他忙用眼神寻问给女朋友倒水的姜离，只从他躲闪的视线中得出了“两个月左右”这种话，之后这个名叫墨归的女孩儿，又做出了一系列让他更加感到匪夷所思的事。 比如：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是火锅，难道她跟姜离都没单独出去吃过？ 又比如现在，全程都是姜离在给她夹菜，还得吹凉了才送过去，知道的这是女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养闺女呢？ “姜离，她真的是你女朋友？”直到这时，许聿终于开始怀疑了。 看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怎么也不像一对正常情侣，反而让他莫名想到了以前去动物园看到的一幕，怎么说呢，就饲养员跟大熊猫这样的设定。 姜离放下调料碗，一边要给墨归喂食，一边还要防着她的耳朵露出来，整个人心力交瘁到了极点。 “如果我现在说不是，你信么。” “我……信一半儿。”毕竟这个女生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到给他一种不是人的错觉。 姜离抵了抵额角，突然想到一个说词，故作神秘地挡住半边脸颊，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悄声道：“她，这里有点问题。” 这么一说，许聿才算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 再去看吃的欢快的人，眼底不禁流露出几许惋惜，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脑子居然不好使，这就是传说中的打开一扇窗就要关闭一扇门。 不得不说，老天爷真是……太公平了。 一旦接受这个解释，许聿瞬间平衡不少，甚至已经开始心疼起饲养员姜离了。 “辛苦你了，兄弟。” 姜离不知道他又在脑补什么，不过好在墨归的事就这样被搪塞了过去，许聿也没再起疑心，大家也“愉快”地吃完了这顿饭。 除了他瘪下去的钱包，真的是可喜可贺。 第72章 反常的七爷，正常了！ 吃完火锅，姜离带着墨归径直离开，就在离开前还收到了许聿的一波同情。 “姜离，你们宿舍就只有你和刚刚那个人么。”墨归叼着棒棒糖坐在他行李箱上，由着他推着走，想到七爷交给她的任务，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方才去宿舍也没见到其他人，七爷原本到底是让她去看着谁呢？ “还有两个，蔺九和林知白，不过他们提前走了。” “林知白？” 小九她是认识的，这个林知白又是谁？难道他就是七爷让自己注意的人？毕竟今天见到的这位，从上到下都只是个普通人，七爷应该没那么无聊，让自己去盯着普通人才对。 “你没见过，他这人虽然有些冷淡，倒也挺好相处的。”至少同宿舍这么久，他没跟林知白发生过任何摩擦。 闻言，墨归越发怀疑这个林知白会不会就是七爷口中的那个人，但现在见不到面也只能作罢。 除却第一次，姜离甚少白天的时候去西城，踏进天门街，跟晚上的热闹截然相反，随之而来的只剩萧条。 想来，这天门街就是永溪的里世界了。 只不过有一点跟南寻不一样，三青阁偶尔还有活人上门委托，而南寻西郊的那座殡仪馆就只有尸体。 “喵~” 刚进天门街没多久，坐在行李箱上的墨归骤然听到一声猫叫，耳朵蹭的一下竖了起来。 “是小白！”她转瞬变成猫跳下去，一溜烟的跑回三青阁。 不多时，就听阁内传来两道不同的猫叫声。 姜离却默默地打开了手机上的日期，这会儿距离过年还有个把星期，颜回怎么现在就把小白带来了？ “谁让你来的！” “姜离啊，他请我过来住两天。” 走到门口，听到颜回的声音从内传出，姜离拖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着的门，一抬头，见七爷满眼不善地看过来，似在控诉他这是把三青阁当成他自己的了？ “呀~姜离，好久不见。” 相比于七爷的臭脸，颜回还是一如既往地迷糊，也不知是被七爷揍的，还是他自己摔的，只见额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拢共只隔了两天。” 姜离心虚地错开七爷的视线，倒是将邀请颜回带小白来过年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颜回来的也太快了。 “两天也挺久的了。”颜回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回头看身后的两只猫。 两天跟两年没见了似的。 姜离快速地瞟一眼，顿时不敢再吭声，生怕一出声就惹了七爷不快。 “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们腾地儿啊。”他是不出声，却不代表七爷不追究了。 一出口，整个院子都跟着清净不少。 最后还是颜回哈哈笑两声，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尴尬，“往常就你和墨归两个，我们来不也能热闹点嘛。” 颜回比他们要更了解七爷，并不觉得他是在生气，更多的应该是不知该怎么招待他们。 “你们走，我大概能清净点。” 颜回：……好心解围，怎么还给怼上了。 “我要小白在这儿过年！”墨归误以为他要赶小白他们走，一把抱住小白猫，梗着脖子毫不客气地迎上他的视线。 这下把七爷气的，直接进屋，不再理会他们。 气氛也霎时冷了下来。 片刻后，颜回故作轻松地拍了拍“罪魁祸首”的肩，装作不在意地道：“你放心，七爷就这个脾性，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 姜离：…… 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还是七爷么，是他自己。 正当他想找个机会好好地跟七爷解释解释时，没等他开口，就见人从楼上扔下了一块儿抹布，好巧不巧就落到颜回头上。 “我这儿不养闲人，想待在这儿，就给我干活。” 年前扬尘这种事，自然是抓到一个算一个，一个也别想跑，就连小白也跟着遭了殃。 小白一见着他就想起了之前那件事，怕他怕的不行，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叼着块抹布从上跑到下。 直忙到傍晚，众人才有空歇一歇。 颜回更是累的直接瘫在了门口，大喘气：“你，你们茶楼是不是一年都不打扫这一回。”空房间里的灰尘，堆积起来差点把他人给淹了。 “我这儿就是几年不打扫，也比你那焚化炉强。”下晌午，所有人都在上上下下地忙碌着，唯余七爷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泡一杯清茶，躺在摇椅里睡了半下午。 颜回闻言瘪了瘪嘴，拉着姜离开始咬耳朵，“我怎么发现七爷越来越能睡了。” 他不是都已经到了不用睡觉的境界么。 “是吗？” 姜离倒是没太注意过这种事，毕竟他白天的时候几乎没有来过，晚上顶多也就看到七爷躺在摇椅里闭目养神，还以为他整个白天都在补眠。 —— 临近傍晚，姜离放下手头上的活计，进了厨房。 从墨归口中得知，一般都是他做饭后，颜回藏在眼镜下的眼睛陡然亮了。 看来他今晚有口福了。 然而—— 一个小时后。 看着桌上的全鱼宴，颜回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只有鱼？ 肉呢！虾呢！他的大餐呢！ “今天没买食材，厨房里就只有这几条鱼，凑合着吃。” 三青阁最不缺的就是鱼，除此之外，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当然，姜离也从没见过七爷吃饭。 之前就隐隐猜测，像他这种，应该已经不用食五谷了。 可是今天，七爷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坐在了勉强拼凑起来的饭桌上。 见他如此反常，颜回更加深了自己的怀疑，怀疑他是不是哪儿受伤了，才需要吃些东西睡一觉补补。 但转念一想，又有谁能将他打伤？ 也许……只是想尝个鲜。 然而此时，墨归也隐隐察觉到了他的反常行为，先是天门街的路被砸出了个洞，现在他又开始像个正常人一样进食。 也就是说，她和姜离不在的那两天，有人不仅闯进了天门街，还对他发起了挑战。 不止如此，那人应该还挺厉害的，毕竟都能逼得他不得不通过进食来补充体力，非一般人能做到。 会是之前拜托她的的那件事么？ 林知白？ 第73章 讨猫厌的狐狸来了 一桌全鱼宴，吃的众人心思各异，大概也只有七爷是吃的最安稳的那个。 吃完晚饭，偷了半天懒的人，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该干点活儿，刚拿起碗筷就被颜回和姜离齐齐收了过去。 姜离只是想表现好点儿，拿个年终奖什么的，而颜回则纯粹是觉得他受了伤，得好生休养。 对于这两人的小心思，七爷看破不点破，扬了下嘴角，毫无压力地继续回摇椅里躺着。 结果刚躺下，墨归带着小白直奔他来，小白倒是不敢靠近他，被墨大佬滴溜着，四肢乱蹬，到他跟前瞬间安静如鸡。 “七爷，你……受伤了？” 墨归都快忘了他上回受伤是什么时候，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他再次受伤。 简直比姜离亲她的概率还要低。 “幸灾乐祸？” 七爷斜了她一眼，瞧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了，这只吃里扒外的蠢猫。 “没有，我哪有幸灾乐祸，这不是在关心你嘛。”墨归立即高声反驳，声音越大越心虚。 她承认，确实有那么点高兴，毕竟这人平时揍自己一点都没手下留情，正巴不得找个人来治治他呢。 “是……林知白？”她随后压低音量，好让在厨房忙活的人听不见。 七爷嘴角缓缓落下，不说话，间接证实了她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是姜离那个从未露过面的舍友。 “这件事不要告诉姜离。” “为什么？万一是坏人，不是更应该告诉他，好让他引起警觉么。” 话落，七爷直接伸手捏住她的耳朵，将她拉到面前，“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那人的目标要单单只是自己倒也没什么，可他前几次的目标可都是冲着姜离去的，摆明了知道姜离的事，要是现在将他逼急，按照那个人的行事作风，可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显然已经将重心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不要随意去招惹那个人，他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疯狂，那就是个疯子。” 而且还是个自控力极强的疯子。 比疯子还要危险。 他倒不知，如今的极端派，除那个人以外，居然还有第二个披着正常人外衣的疯子。 七爷本不想将这么危险的消息透露给她，无奈墨归虽然有的时候很蠢，可有的时候又无比的警觉。 “所以之前的事都是他搞出来的？” 突然出现的百鬼王，制造扭曲的空间，让恶鬼们逐食相残，以及南寻那个莫名出现的猎妖人…… “我想，这些还都只是他的开胃小菜。”像这种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是不会收手的。 他们最好是让姜离彻底看清他这个大学舍友的真面目，才不至于被他破釜沉舟，爆出其他的事。 “我明白了，现在我会替你瞒着的。”得知事情真相，墨归一改往日的不着调，神情冷峻地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确实如七爷所说，眼下的做法才是最稳妥的，而且，想必七爷之所以一开始连她也瞒着，应该也是因为那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毕竟是个能让他战损的人。 墨归拎着小白转身离开，在离开之前又回头阴阳怪气儿地来了一句，“所以那家伙来过。” “……是。” 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墨归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黑的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白只想赶紧逃。 天呐！ 黑化的墨大佬怎么感觉比那位爷还要恐怖。 七爷倒是无所畏，她既然能问出这句话，想必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个更确切的答案罢了。 “还想知道什么。”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这是你们之间的怨结，与我无关。” 墨归瘪了瘪嘴角，撕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拎着小白蹦着跳着地跑去找姜离。 一行人一直忙至晚九点，方彻底停手。 听着九点准时响起的钟声，颜回这才狠松了口气，说实话，还从没哪天像今天这么累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应该算是客人，有让客人也帮忙打扫的么。 咚——咚——咚—— 颜回刚在心中吐槽完，一道敲门声兀的响起。 他回头看向七爷，这个时间点，没有通行证的人应该进不来天门街。 “姜离，去开门。” 听到七爷吩咐，姜离赶紧将扫帚交给颜回，跑着去开门。 从内拉开门，一抹白霎时强烈的闯入视线，他盯着来人头上的两只尖耳，闭了闭眼试探着问：“请问……” 没等他问完，一道黑影唰的从背后冲出。 墨归上去就是一脚，差点踢到这只妖的脸，幸好这只妖的反应还算快，一个后空翻往后退了两步。 “你来干什么！” 墨归对狐狸深恶痛绝，看到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半张脸上扬，鼻子都紧紧地皱了起来。 白狐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对她的反应却毫不在意，“今天开始进入妖物普查阶段，我是记录员，白怜月。” 妖物普查？ 姜离愣了好半天才想起之前提到的事，不过不是说街道委员会会派人来么，难道派来的就是她？这……应该是只母狐狸。 墨归好像很讨厌对方的样子，她们能一起完成这件事么？ “为什么是你。”她有个当副会长的哥哥，还会派她来做这种打杂的事？ “这是上面下发的通知，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真想和你一起做事？” 白怜月与哥哥长得极其相似，本就已经戳中了墨归的痛点，再一听她这番嫌弃不已的话，只恨不得上去把她的脸挠花。 好在紧要关头，姜离一把抱住准备跃起的猫，连忙安抚：“你要真不愿意，那我去呗。” 此时，他已经完全忘了蔺九之前的警告，为了不让街坊四邻的妖探出头来看笑话，主动接下这门差事。反正只要三青阁里出一个员工，又没硬性规定是谁，他还是墨归，谁去都一样。 墨归一听这话瞬间睁大猫瞳，不等开口，直接被颜回捂住嘴，从姜离怀里带走。 “那今年的妖物普查，就你跟她去，放心，我替你好好看着墨归的。”颜回边将炸毛的猫拖走，边笑着对姜离道。 再看向那只白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姜离：……我就客气一下，也没必要直接把门关上。 “既然如此，时间不等人，我们走。” 第74章 果真是只魅惑人心的狐狸 天门街看着不大，弯弯绕绕的小巷却不少，住在这里的妖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姜离和白怜月沿路从东巷口开始巡查，出了三青阁就有一条背上长翅膀的胖头鱼给他们开路。 一开始，姜离还不知胖头鱼的作用，直到拐进深巷，看到猝然亮起的一道光，这才明白胖头鱼居然还能照明！ “这是蠃鱼，天门街的巡查员。”白怜月见他不停偷瞄游在前方的鱼，迟疑片刻出声解释。 “蠃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山海经中出现的生物。 ……为什么天门街会出现这种生物，难不成住在这附近的都曾一度出现在山海经中？ 姜离的脑洞越开越大，后来甚至差点没收住。 白怜月斜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睛微转，不知在想些什么，却也不曾继续解释下去。 两人只在东巷口转了一圈，倒也不是每家每户都去排查，主要查的只是偶尔会搬家的几个，诸如旱魃，姑获鸟…… 毕竟正常的商贩，正常做生意，往往几年十几年都不会挪地方，而这些实力不凡，却又不去工作的，才是他们重点排查的对象。 尤其是姑获鸟，几乎每隔半年就会挪动一次，当然也包括一些树精，那些就只需看看生了根的还在不在原来的位置就行了。 东巷口一切正常。 一人一狐逆时针往北，除开前方领路的蠃鱼扑腾着翅膀，一路都安静极了。 “你说人转世之后，还会记得以前的事么？” 姜离正想着，怪不得墨归不愿跟狐狸一起共事，这只狐狸也太冷淡了，结果没多久就听到她主动开口，问了句匪夷所思的话。 人转世还记不记得从前？ “那当然是不可能记得的了，不是说，转世之前都要喝一碗孟婆汤么。” “如果没有呢。” “没有？”姜离有些诧异，一只狐狸居然来跟自己探讨有没有孟婆汤？ 鬼知道有没有孟婆汤，要想知道也得等到他死了才行啊。 “没有孟婆汤，转世之后还会记得杀害自己的人吗？” 姜离：…… 这只狐狸真是越说越离谱，记忆都没有，哪还会记得这些，不过，她一只狐狸问这些做什么？ 白怜月急需得到一个答案，特地转过头紧紧盯着他，见他疑心四起，立刻收回视线，蠕动了两下嘴角讷讷解释：“我是说，如果前世杀你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会，你会原谅他么？”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白怜月唰的抬头，等着听他接下去的话。 “就算前世的仇人站在面前，也不可能记得呀，不记得自然也就没有被杀时候的恨意，没有恨，又哪来报仇或是原谅的说法。” 这只狐狸可真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这种事？ 白怜月在得到他的回答后慢慢低下头，情绪看似十分低落，“所以如果你记起来了，会恨他，会报仇，是么。” 一句话问的姜离颇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回答，关键是她说的这个假设根本不存在啊。 “大，大概。” 这之后，白怜月一言不发，从东走到北，从西走到南，最终返回三青阁所在的街道。 许是临近过年，今晚倒是没以往那么热闹，家家户户都在进行着最后的打扫工作。 “调查结束，走了。” 拐到三青阁所在的街道上，一抬头，看到手拿两条擀面杖的猫，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顿时停下脚步，不等姜离开口转身离开。 “那只狐狸呢？” “调查结束就走了。” “她是不是对你使了什么魅术，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是不是又要出……唔……” 眼见墨归越说越过分，声音也越来越大，姜离立即上前捂住她的嘴，取下她手里的擀面杖拉进屋。 就在他进去之后，原本已经离开的狐狸陡然从修好的电线杆下现身，盯着三青阁门口好一阵，方收回视线彻底离开。 “哥哥！” 白怜月握着长扫帚，插着腰，满脸哀怨地望向踏进门的狐狸。 他居然假扮自己出去溜达！ 从外面回来的白怜月转瞬长高许多，脸型也隐隐变长了一点，瞬间变成一只手执烟枪的公狐狸。 “快过年了，还有很多事要忙。” 见哥哥毫无反应地从旁路过，气的白怜月连着跺了两下脚，一把将扫帚摔在地上。 别让她知道他变成自己是去干什么的，否则，看她不咬死他。 白无月大步回房，进去后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传来的碎碎念，想到姜离最后的回答，嘴角嘲讽似的扬了一下。 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奢望姜离能原谅自己，不管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亲手杀了他都是事实。 “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和狐狸眉来眼去。”三青阁内，墨归气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姜离却被她这莫名其妙的情绪搞得满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跟狐狸眉来眼去了。” 跟白怜月走街串巷地去普查，也是天门街规定要做的事，再者，他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去跟狐狸眉来眼去。 虽然，狐狸长的是挺漂亮的，但他也知道狐狸吃人心啊。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你就有。”墨归逐渐开始不讲理，她要杜绝姜离跟每一只狐狸来往，尤其是白狐。 闻言，姜离不禁扶额，跟她真是说不通了。 “姜离，这种情况下，我劝你最好还是顺着她点，否则，今晚别想睡个好觉。”深受其害的颜回顶着被挠花的脸，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好心劝道。 姜离回头看向颜回和小白，却越发觉得不能再任由墨归继续肆意妄为下去，扯着脖子道：“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退，再说了今天这事本就是我替她去的，她不知道感激也就罢了，还这样蛮不讲理。” 今天说什么他都不退了，非得治一治墨归这胡搅蛮缠的性格不可。 “姜离……” 颜回听他这番男人味十足的话，当即就想给他竖个大拇指，抬头一看站在他身后的猫，浑身一紧，赶紧抱着小白溜走。 他还是自求多福。 果然，等姜离转过头，就见墨归眸中含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正要开口，下一秒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声之响，就连本不打算管这件事的七爷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他们俩这是要将三青阁给他拆了啊。 第75章 吵架了 “姜离，赶紧让她停下！” 墨归的声音穿透力之广，就连对街的几户都忍不住捂住耳朵。 真不知道，三青阁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次居然能惹哭墨归。 便是连飞在空中的胖头鱼，都不敢再从三青阁院内路过。 本想硬气到底的姜离最后还是败于她的眼泪，连连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行。” 墨归一抽一泣地看着他，本以为听到他认错后就会慢慢平静下来，谁曾想，直接哭着跑了出去。 “我……还要去追么。”他回头寻问身后的几人，要说今天这事最憋屈的应该是他，怎么搞得他好像真做错什么事似的。 噪音暂歇，七爷兀的起身，撂下一句“无聊”回屋，懒得再跟他们扯这些闲话。 颜回则一脸没救了的表情冲他摇头，作为一个曾经有过女朋友的人，他就知道今天这事横竖都得是姜离不对，偏偏这小子就跟没谈过恋爱似的，非得跟对方分出个对错来。 这不是闲着给自己找事儿嘛。 “现在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你舔着脸将她请回来，要么，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凌晨三点去睡觉。”当然，如果姜离选择后一种，他敢保证那只猫非得挠他一脸爪痕不可。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姜离居然真就选了第二种解决方式，继续火上浇油。 “果然是个直男。”颜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连摇头。 怪不得没女朋友，这种交流方式能找到女朋友真就有鬼了。 —— “狸花，给我拿酒来，我要喝酒，把我灌醉！”墨归哭红着眼闯进狸花亭，却平白惹来狸花的一计白眼。 虽然他叫这个名字，但她能不能别这么叫他。 “我这儿就是个茶餐厅，哪里来的酒，猫薄荷水倒是有一杯，爱要不要。” 早在不久前，看到姜离跟一只白狐狸从门前路时，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 她那么讨厌狐狸，指不定要跟姜离吵上一架，果然啊果然，不出半个小时就跑他这儿来了。 “要！当然要！给我来十杯！” 闻言，狸花又不禁翻了个白眼，吩咐服务生只给她上了一杯。 “我说你也是的，姜离又不知道你跟狐狸之间的过节，你跟他闹什么。” 她跟那位副会长曾经发生过什么冲突，谁都不知道，等发现他俩不对盘的时候，关系就已经闹僵了。 但这归根究底还是她的事啊。 姜离和那个白怜月从门前路过的时候，他倒是抬头瞟了一眼，那一人一狐，中间恨不得能再站个人，人家也是按规矩办事，偏就她在这儿不依不饶。 墨归咕咚咕咚灌下整整一杯，小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趴在桌上噘着嘴委屈不已。 “是啊，是我无理取闹了。” 只有她还记得当初的事，记得那只死狐狸是如何一剑杀了她的姜离，只有她还停留在过去的记忆里。 “所以你知道错了？” “知道……”墨归低着头闷闷出声，下一秒摇头晃脑地猛拍了下桌子，扬声道：“我知道个屁！那家伙要是敢派他妹妹来色诱姜离，老娘非扒光他身上的毛不可！” 她还没找他算账，反倒敢唆使其他狐狸抢人来了，他当自己这么多年都白混了么！ 坐在沙发一角的狸花，默默地看着她撒酒疯，思忖片刻，唤来一个小服务生，贴耳朵说悄悄话。 听得服务生连连点头，放下手中的托盘，嗖的一声变成小狸花猫跑远。 等到姜离被小狸花猫拽过来时，方才还扯着嗓门五音不全地在那儿飙歌的墨归，被再也听不下去的狸花又灌了一杯猫薄荷水后，彻底醉的不省人事。 “你还是赶紧将她带走，再不走，我这生意也不用做了。”狸花扫了眼他背上的猫，嫌弃不已。 要不是平常还有些交情在，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了。 “抱歉，我出来的匆忙，明日再来付账可好。” 狸花连连摆手，表示只要他把这祖宗带走，什么都好说。 谢过狸花亭的老板，姜离掂了掂背上的猫，转身朝来时路走远，走着走着，还能听到身后的猫呓语，骂他混蛋，没良心…… “是是是，我混蛋，我没良心。” 姜离后来想明白了，跟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认栽，谁让她是…… 他突然停下脚步，顿时有些不理解自己现在的行为，墨归严格意义上来说就只是同事，他何必对她这么好？ 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时间，却搞得好像是家人一样。 家人…… “姜离我错了~” ！？ 他是不是耳聋了，否则怎么会从墨归口中听到认错的话。 “你别不要我~” 喧闹声一度消失，姜离似出现了耳鸣，除了她呓语的这句话，再听不到其他。 原来—— 她也跟自己一样怕被抛弃啊。 “……真是只傻猫。” 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墨归缩在被子里睡到了日上三竿，因为宿醉的关系，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状态。 “哟！懒猫起床啦。” 颜回抱着小白在院子里晒太阳，心中不禁感叹这里的地理位置实在是比南寻好太多，就连晒个太阳都能这么肆无忌惮。 真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日。 墨归抓了两把凌乱的头发，没工夫跟他打嘴炮，注意力全都放在矮几上的一碗新鲜草莓上。 “草莓！你买的？” 她唰的跳到矮几旁，扒拉着洗干净的草莓，愉快地摇着尾巴，昨晚的事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你要觉得是我买的，那就……” “草莓是姜离买的。” 被颜回抱在怀里的小白，抱着一颗硕大的草莓已经舔了有十来分钟，十几分钟内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好吃在哪儿。 直到他看到墨大佬张口将草莓扔进嘴里，嚼嚼咽下，才知道这东西是要嚼的。 那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身后的人都没提醒自己？他是在看自己笑话？ 颜回对上小白回头看过来的眼神，笑着咧开了一口白牙。 呀~这小白猫还真可爱，连草莓都不会吃，怪不得世上那么多的猫奴，原来看猫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啊。 心中想法刚落地，感觉自己被戏耍了的小白咬着香甜多汁的草莓，一脚从他脸上蹬开。 颜回：…… 我收回刚才的话。 不管黑猫白猫，都一个样。 第76章 购置年货 得知草莓是姜离买回来的，墨归就跟做错了事一样，抱着碗，低头默不作声。 “怎么？不好吃么，不好吃那就给我。”颜回揉了揉被小白猛踹一脚的下巴，瞧她一脸愣住的表情，舔着脸就要从碗里拿走草莓。 墨归护食的赶紧抱住，后退一步躲开。 “姜离呢？”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为昨天不理智的行为跟他道个歉，毕竟她是真的胡搅蛮缠了，而姜离今天居然还能不计前嫌地给她买草莓吃。 墨归愈发地有些愧疚了。 自讨没趣，颜回只得悻悻地收回手，继续晒太阳，“他啊，和七爷出去买年货了。” 想想七爷临走前的那张臭脸，足可以想象姜离提的到底是个什么大胆的请求。 这小子也真是莽，像七爷这样的，就算足不出户也会有人给他们送东西来，偏就他，真跟过年似的要出去买年货，而且还是跟七爷一起。 算算时间，想必他现在也已经开始后悔了。 三十里开外，东城最热闹的集市上，姜离果真如颜回料想的一样。 悔不当初。 就算真想来购置年货，除了七爷，他哪个不能叫，现在好了，人老家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所有的东西都得他一个人来拿。 早知如此，还不如等墨归起床好了，至少墨归还能帮他提提东西之类的。 “过年，有必要买这么多东西么。”七爷斜视了他一眼，瞧他两只手都提满货物，总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了。 “在我们那儿，年初一到初五都不能花钱，所以得多买点，以防万一。” 这个习俗，现在大家都不用了，但他和老头儿两个人住山上，这上山下山一趟趟地跑也怪累人的，所以也就养成了每次多买点囤着备用的习惯。 “迷信。” 姜离：……甭管迷不迷信，不花钱，省着点花不是也挺好的么，他这么一个不知活了多久的人，居然还反过来讽刺他迷信？ 真是活久见啊。 没过多久，正当姜离提议暂时先回去一趟时，左手猛然一轻，抬眼望去，方才还在吐槽他的人转眼拎走了最重的两袋。 “愣着干嘛，不是还要再买点其他的么。” 姜离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点点头，随即小跑着跟上，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总算能理解墨归为什么老是骂七爷闷骚了。 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儿。 “爸！我是眼花了么。”坐在车里等绿灯的黎暖，视线无意间扫过热闹的集市，却看到了一个让她恨不得贴在车窗上的人。 那是七爷？ 他不是很少从天门街出来的么？ 手上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 不要告诉她，七爷是跟姜离出来买年货的，这么接地气的行为…… “是七爷。” 从父亲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黎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原以为只是两个长得比较像的人，没想到还真是本人！ 在她的印象中，七爷好像没这么和善，这么好说话的。 “爸，您今年要去天门街，我可不可以……”黎暖顿时有点心动了，瞧七爷心情好像挺不错的样子，今年应该可以允许她进天门街玩儿了。 “这事，我得先跟七爷商量商量。” 黎暖不是没进过天门街，小的时候就进去过一次，只不过那一次…… 将笔仙的文具店画的到处都是也就算了，还将狼人的杂货铺内撒了一地糖豆，之后更是拽着马面的笼屉死都不撒手。 只一次，差点以一己之力摧毁整个天门街。 在那之后，七爷便明令禁止黎暖进入天门街，哪怕她的父亲给予了诸多资助也无济于事。 乃至今日，这个封令依旧没有解开。 黎暖一听他要跟七爷商量就觉得这事没戏，但转念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又觉得好像有那么点苗头。 没准儿七爷今年一高兴，就解了封令呢。 也不知天门街有没有新入住的成员。 小时候看到的狸花亭，差一点就进去了，今年应该能进去瞧瞧了。 还有牛头做的生煎，听说是天门街的一绝，也不知道跟人间界的师傅手艺比起来怎么样。 …… 封令还没解除，黎暖就已经有了很多想去的地方。 对了，最重要的是狐狸。 据说那里的狐狸，美艳、高冷、可爱……想要哪种类型的都有，简直就是人间天堂有木有。 黎暖仿若看到了美好的乐园在同她招手，整个人完全没半点校花女神的自觉性，趴在车窗上笑的十分不怀好意。 购置完年货准备回去，七爷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朝路的另一边望去，也不知有没有看到黎暖，吓得她立马从美梦中清醒过来，端端正正地坐了回去。 “七爷？” 眼见绿灯亮起，七爷却动也不动，姜离不禁喊了一声。 他在看什么呢。 “走，回去。” 七爷立即收回目光，沿着斑马线走到路对面，拐进一条幽深的胡同巷后，下一秒，两人连同一堆大包小包瞬间消失。 胡同巷内，也似从未有人经过。 眨眼回到天门街，姜离不禁再一次感叹起七爷的能力。 这下连打车钱都省了，真便利。 不过既然能瞬移，为什么不直接瞬移到三青阁，从这里走回三青阁也还需要一段距离啊。 “昨晚跟那只白狐去普查，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七爷一眼就看出那不是白怜月，八成是白无月假扮成了他妹妹，否则，昨天晚上，墨归可就不止是哭闹那么简单了。 被墨归烦了一晚上，姜离险些都要忘了昨晚曾跟一只狐狸去做妖物普查的事，仔细想想，“她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有件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她居然问，人会不会记得前世。” 这只狐狸可真奇怪，好像对这件事十分热衷。 七爷闻言猛然握紧手中的袋子，神色幽幽，“哦？那你怎么回答的。” “这当然不可能啊。” 要是转世了还能记得前世，那不都乱套了么。 不过—— 听到狐狸问的那些问题，他倒是也有些疑问想问问七爷。 “如果真有前世这一说法，七爷不会上一世就已经认识我了。” 第77章 和好各退一步就是了 空旷无人的街道，因他这句话彻底陷入死寂，就连问出这句话的姜离都能感觉到周围冷风飒飒。 难道他问了个不该问的？ 难道他跟七爷以前真的认识？ 可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呐。 “呵！脸可真大。”七爷审视了他一番，阴阳怪气地撂下一句，提步走远。 所以……只是他想多了？ 姜离愣了片刻，提着被七爷扔下的年货，咬咬牙跟上，费力地拎着年货的同时，还不忘偷瞄七爷。 他就开个玩笑，不至于生气。 哪知。 七爷并非生气，而是恐慌。 他知道时间越久，姜离多多少少都会看出点端倪，更何况墨归那只猫还从不掩饰对他的喜欢。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尽可能地晚一点暴露这件事，至少得等到姜离有了自保的能力再说。 “七爷，我就是开个玩笑，您别往心里去。” 瞧他拎着年货满头大汗地跑来解释，七爷抿了抿嘴角，伸手接过去两袋，不动声色地道：“纵使前世发生过什么，你也只是姜离，不是前世的那个人。” 姜离闻言连连点头，这话，他倒是挺赞同的。 “我昨晚也是这么跟白怜月说的。”管它什么前世今生，上辈子的事就不要拿到这辈子来说了，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叫……活在当下。 他现在只要治好左眼，本本分分地活着，自然而然地老去，就算是一大幸事了。 “姜离~” 刚踏进三青阁，没等站稳，一道黑影直奔他来，险些将他扑倒在地。 “姜离，我错了。” 扒拉住门框，堪堪站住脚后，见她主动来向自己道歉，姜离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昨晚将她从狸花亭背回来后，那股气就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他不知该如何主动开口，所以今天一早就去买了草莓为昨天的行为赔罪。 希望她看在草莓的份儿上，不要再同自己计较，却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做出主动道歉这种事。 姜离顺了顺她翘起来的一缕头发，眉眼微弯，笑着道：“我买了些好吃的，要不要吃。” “要，要要要！” 见两人转眼和好，正偷吃草莓的颜回不禁张大了嘴，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哄好，那他要不要也试试。 想法刚落地，下一秒赶紧拿出手机悄咪咪地躲到一旁，打开通讯录，盯着以a为首的名字好一会儿。 迟疑半晌，拨通电话。 “澜澜啊，是我颜回，我……” “滚。” 嘟嘟嘟—— 话还没说完，对方直接挂断。 等颜回再拨过去时，就听电话里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颜回：？？？ 情况怎么不大对啊。 天亮才歇下的人放下手机准备继续补觉，片刻后才发觉方才给她打电话的是颜回。 那家伙居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他不是宁愿喜欢尸体，也不要她的么。 “小姐，小楼里的那位醒了。” 正当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之际，门口陡然响起三道敲门声。 得知慎庭寂已醒，温澜立刻从床上弹跳起身，穿着个睡衣，就往小楼方向快步走去。 昏迷了这么久，请了无数医生都说身体方面没什么问题，既然不是身体，那就只可能是心理了。 慎庭寂的心结，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不可逆的心结。 除非妹妹活了，否则无人能解。 所以，她和身为蛇妖的慎曲漪想了个办法，想到能够轻松制造出幻境的猫妖，才有了南寻那一遭。 虽不知蛇妖是怎么想的，既然她觉得那个姜离能够帮庭寂解开心结，那就只能之后再想办法接近了。 “庭寂！” 温澜气喘吁吁地跑来，一把推开门，只见昏迷已久的人果真醒了过来。 慎庭寂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神色迷茫地抬起头，许久不曾喝水，嗓音沙哑，“澜姐。” “你可真是吓死澜姐了。” 设计让他进入墨归制造的幻境，本也是冒险之举，之后见他迟迟不醒，温澜都快急疯了。 “我……睡了多久？” 温澜压了压濡湿的眼角，笑着摇头：“不过几日，没关系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就算解不开心结也没关系，只要他人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慎庭寂抱着头，隐约感觉自己有什么事没完成，但又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事。 “庭寂，澜姐带你回去过年好不好。” 温澜坐在床边，伸手抚上他的头，许是幻境中的冲击太大，导致他将之前的事都给忘了。 忘了也好。 “可是林知白……” “咱不管他，随他去做什么，现在回家过年才最要紧。”提及林知白，温澜的脸色变了又变，慢慢攥紧拳头，最后好歹没在他面前失态。 “回家？澜姐，我早就已经没有家了。” 阳光射入屋内，慎庭寂一半身体在阳光下，另一半则躲藏在灰暗的阴影中。 温澜的视线无意间掠过他脖子上的缝合线，心里更是一万次地问候了林知白他祖宗十八代。 “没关系，跟着澜姐我，到哪儿都是家。” —— 吃过午饭，趁姜离贴红联的间隙，墨归也装模作样地抱着毛笔在纸上写字，结果却糊的自己满脸墨汁，顺带也将小白染成了小黑，咯咯咯地在那儿笑。 笑了半天，突然发现颜回抱着手机愣神，连忙伸出乌爪在他眼前晃了晃。 “颜回你怎么了？老婆跟人跑了？” 中午，墨归抱着姜离的手机看电视时，无意间点开了一个电视剧，里面就有妻子跟别人跑了的桥段，所以也依葫芦画瓢地用在了他身上。 还别说，他现在的样子跟那个丈夫得知妻子出轨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颜回蓦地回头，对她扯了个似哭非哭的笑。 她这张嘴，真是什么扎心说什么。 “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以后定能再找到个更好的，这个就忘了。” 墨归完全没看懂他的脸色，一张沾满墨汁的手印啪的一声糊在了他眼镜上，直接套用电视剧里那个丈夫兄弟的话来劝他。 颜回也是有脾气的，只是平时迷糊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导致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好说话。 听到她这么说，气的两手插住她的咯吱窝，直接朝在二楼贴窗花的人扔了过去，随即继续给澜澜打电话。 他就不信，温澜能瞧得上那种男人。 第78章 约会是不可能约会的 温澜陪着慎庭寂用午饭，每每瞧见他喉结上的缝合线，总不忍再看第二次。 那道伤口，其实早就该好了，只是每到快要长好的时候，第二天总会多出许多新伤。 是慎庭寂自己抓的。 他要让自己永远记住这个失误，殊不知，这道伤口实乃人为。 午饭期间，温澜终于舍得开机，刚开机就接到了颜回无间断打来的轰炸电话。 “澜澜……” “有话就放。” “你，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温澜眉头微挑，真不知道这人又在抽什么风。 “颜大少爷，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我喜欢谁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么。” “有！” “什么关系。” “当初是你说的分手，我又没同意，那次不算。” 听到他这极具小孩儿心性的话，温澜不禁抽搐了两下嘴角，“听你这意思，是想复合？” “是。” 颜回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那你把殡仪馆的工作给辞了。” “……” “我之前就说过，那份工作和我，你只能选一个，既然你五年前就已经选好了，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真以为我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 “那不一样，入殓师也是一份正经工作。” “我没说我瞧不起入殓师，你该知道我的意思。”她最初的目的，就是让他放弃南寻里世界管理员的身份，而非什么入殓师。 “既然你做不到，还不准我谈婚论嫁？” “我……” “颜回，跟谁打电话呢。” 温澜见他吞吞吐吐地，当即就想挂了这通电话，永久拉黑他，结果刚准备挂断就从电话另一头听到了姜离的声音。 他现在在永溪！ “颜回，你现在到底在哪儿。” 她尽量放平心态，默念着自己已经跟这个臭男人没什么关系了，但一想他能随随便便去永溪都不来看自己，心头的怒火怎么也平息不下去。 从幼时就开始相处的两个人，颜回又哪能听不出来她的语气，见她声调陡然上扬，整个后背都跟着挺直了不少，一阵阵的冷汗不停地从额角往下淌。 “我，我在……” “在永溪是。” 颜回陡然静音，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下一秒就听电话里传来一道沙哑的男音。 “澜姐，电话谁打来的。” 澜姐！！！ 颜回眉头上扬，瞬间反攻回去，“哪个兔崽子在你旁边！” 尽量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温澜，见他突然转移目标，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所有的愤怒皆被心中慢慢形成的计划冲散的一干二净。 颜回在永溪，他能去的就只可能是天门街，方才那个声音八九不离十是姜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能将庭寂给塞过去了。 毕竟慎曲漪说过，那个姜离也许能救她哥哥，如此，倒不如试试。 眼见电话另一头的颜回气的恨不得顺着网线找上门来，温澜扬了扬嘴角，尽量稳住自己御姐的人设。 “想知道啊。” “快说。” “要真想知道，明天下午三点，永溪城市公园，我在那里等你。” 怒气已达临界值的颜回，蹭的一下熄了火，接连眨了好几下眼，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你，你，你这是要和我约会！”颜回瞬间扭捏起来，一张俏脸写满了春风得意，看的姜离都忍不住瑟缩两下。 温澜点了两下桌角，倒是没再向之前那样臭骂他一顿，反而变得异常地有耐心。 “你要是非得这么想，也可以。” 五年来都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的人，冷不丁对自己温柔有加，吓得颜回直接狠掐了大腿两下，感觉到疼后才知道这不是梦，自己也并没有听错。 “好好好，明天下午三点，我一定准时到。” 得到答复，对方啪的一声挂断，唯有颜回仍抱着手机在那儿傻乐呵。 “很不巧，在你高兴的时候打断你，对方是温小姐。”姜离抱着变成猫的墨归目光幽幽地蹲在他身旁，与颜回喜形于色的表情截然相反。 “别怪我没提醒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色诱也是一种战略。 然而颜回却跟恋爱脑上身了似的，一脸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你们就是嫉妒。” “呵呵呵……我嫉妒？”姜离皮笑肉不笑地道了一句，抱着猫慢悠悠地站起身，“对，我嫉妒，我不光嫉妒，还要将这件事告诉七爷，那个温小姐是极端派的。” 他虽然不站哪一派，但既然现在是在协调派的七爷手底下办事，再怎么也不能跟对方搅和到一块儿去，这点职业素养他还是有的。 反观颜回，对方说话软和点，就被勾去了魂儿，这要是被七爷知道，一准能用眼神杀死他。 “哎！别别别，我，我说错了，错了还不行么。”他也知道澜澜找自己多半有事，但这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的机会，也不能就这么错过啊，万一能让澜澜“改邪归正”回到他身边，那对极端派也是一大损失不是。 “颜回，别怪我没提醒你，咱可不能干那种里外不是人的事。”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光看他对那位温小姐的态度，感觉就能分分钟投敌。 颜回敌他不过，连忙举双手投降，“行行行，你去告诉七爷，我敢保证，七爷一定不会拦着我。” 这种能刺探敌情的好机会，换做谁恐怕都不会轻易放手，他就不信七爷会是那种分不清主次的人。 翌日下午。 颜回特地换了身新衣裳，迎着突然暗下来的天气，提前半小时抵达城市公园。 拎着一袋澜澜以前最爱吃的零嘴，站在公园湖心的凉亭内，扬起的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子后。 “这人呐，不管男人女人，一旦进入恋爱的那种氛围，就跟傻子没什么分别。” 得了七爷吩咐，特地赶来监视的姜离靠在一棵足以隐藏身形的大树后，连连摇头。 跟他一起来的墨归也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摆头，贴在他身前，抓着他的毛衣，踮起脚兴奋不已。 “那你现在是傻子么。” 姜离：…… “我说的不是我。” 第79章 今日份狗粮已送达 一人一猫就谁是傻子的问题，拌了半天的嘴，丝毫没发现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朝湖心凉亭靠近。 “澜澜~” 不等人走近，颜回噙着笑转身，那抹天真无邪的笑容，看的温澜只想将他从这里踹下去，但一想到接下来要拜托他的事，又给生生忍了回去。 “你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主动找你。”冠冕堂皇的话也不说了，温澜直接切入正题。 这话听得正要从袋子里拿出巧克力的颜回，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神色突然变得异常正经，“在那之前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真找男朋友了。” 刚正经没两分钟，不等温澜回答，颜回又变成了一副可怜的受气包样儿。 这个问题才是现在最要紧的。 “我要说是呢。” “你把他带来，我得，得亲自把关。”就算做不成夫妻，他也希望她能幸福，而不是为了赌他这口气随随便便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 “呵！我还以为你要跟他干一架呢。”听到最后，温澜眼底的光渐渐熄灭，随后自嘲一笑。 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男人的事，终究是她多想了。 “有件事，我要你帮我。”想通之后，温澜瞬间转变态度，言辞间更是退了一大步。 “你说，只要我能帮的，一定……” “是关于慎庭寂的事。” “不行！” 颜回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他还没找那小子算账，居然还想让他去帮那小子。 他颜回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能顶着绿帽去帮情敌？ 温澜深吸一口气，尽量忍住不动手揍他的心，耐心同他解释：“庭寂情况特殊，我也知道他在南寻干的那些事，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一切都并非出自他本意……” “澜澜，不管南寻的事是否出自他本意，南寻里世界因他遭受重创都是事实，我如果答应帮你这个忙，那我要如何面对我管理的那些妖族。” 死亡数虽小，但伤者巨多，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去帮一个情敌凶手。 “站在你的角度我能理解，但有件事你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南寻猎妖的不只有他。” 颜回倏然抬眼，满眼震惊，难道还有其他极端派的人在南寻？ “你回去之后，不妨问问里世界的那些妖，听听他们的回答。”庭寂确实因为妹妹的缘故憎恶妖族，但他也有自己的原则，从不猎杀毫无反抗之力的妖。 那些妖可以说都是林知白所为。 “我今日来，其实是想请你为我搭个线。”她要找的从来都不是颜回，而是一定会跟着他来的姜离。 温澜说着无意间朝远处看去，依稀还能看到一棵大树后两片纷飞的衣角。 她就知道，在得知颜回要跟自己见面后，那位七爷绝不会轻易放任颜回来见自己。 他自己不可能亲自来监视，也会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姜离来跟踪他们。 其他事先不提，单就慎庭寂的事，她希望他们能统一一下战线。 “还记得慎庭寂被卷入幻境的那天。” 颜回立刻错开视线，每从她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脸色就会往下沉三分。 “在那之后，一直昏睡到了昨天，醒来后便什么都不太记得了。” “失忆？这种事找姜离也没用。”为什么偏偏要找姜离帮忙，为什么偏偏是姜离。 温澜见他仍在提防自己，思忖再三，决定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请姜离帮忙是慎曲漪的主意，她认为那个人能够拯救现在的哥哥。 除此之外，她们也别无他法，只能先去试试。 “另外，他根本不是我的现男友，那都是我那天瞎编的。” “……真的？” 颜回本对她说的这些兴致缺缺，但听到最后一句，立马来了精神。 原来不是什么小男朋友啊。 温澜白了他一眼，顺势揪着他的耳朵靠近，“要不这么说，你能吃醋么。” 平白无故让她等五年，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怕是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是非要等到自己白发苍苍了才来低头认错是。 颜回开心极了，即便被她揪着耳朵也不觉得疼，当即剥了块巧克力递过去，但转眼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本该送到温澜口中的巧克力，又被他拿回去自己吃了。 “无亲无故的，那你还对他那么好。”没准儿澜澜故意这样说，目的就是想让自己降低警惕。 哼！没门儿！ 闻言，温澜是真的快要被他给气死了。 “他，只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压根儿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听明白了么！” 颜回被她吼的不禁往后缩了缩，见她气的不行，仍半信半疑地来了一句，“真的？” 下一瞬间，躲在树后跟墨归解释谁是傻子这个问题的姜离，冷不丁听到，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一声极其凄惨的嚎叫。 一人一猫迅速探出头，见到的就是颜回被他日思夜想的前未婚妻追着打的场面。 这……他们要不要过去管一管？ 算了。 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姜离和墨归心有灵犀地点点头，默默地看着颜回被暴揍，不得不说，这位温小姐还真是做了一件让他们想了很久的事。 不愧是极端派！ “澜澜，澜澜，我错了，错了，我不该怀疑你的。” “以后叫我温小姐！” “澜……温小姐。” “那慎庭寂的事，你帮是不帮。” “帮，都是一家人，怎么能不帮呢。但是……” “但是什么！” “我说了没用啊。” 颜回快被她揍哭了，她想让自己去拜托姜离，但在此前慎庭寂就已经跟他们结下了梁子，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心无芥蒂地去帮忙。 “这个好办。” 温澜揪着他的耳朵贴近密语，听得颜回两条眉毛瞬间拧成了八字。 “这……能行么？” “我说行就一定行。” “好，那我试试。”生怕耳朵被她揪掉的人，满脸无奈地应下。 下一秒，唇上一热。 喧嚣的寒风暂歇，凉亭内眨眼悄无声息，躲在树后的姜离更是第一时间就捂住了墨归的眼睛，免得她又被带坏。 之前还以为是来看颜回的笑话，没想到最后他们俩才是那个笑话。 今天这狗粮，撑了，撑了…… 第80章 都是哺乳类，一样的 “这个报酬，怎么样？” 温澜用拇指擦了擦嘴角，云淡风轻地从他身上下去，都准备走了，却见他仍跟个木头似的愣在那儿。 这家伙，以前又不是没亲过，有必要做出这副表情来么？跟她亲，亏了还是怎的。 “颜回！” 温澜一声大喝，彻底唤回呆愣中的人，他抿了抿唇，又将脸凑上前去，“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要不要再演示一遍。” “我看你是皮痒了。”温澜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揪他的脸拧。 贪得无厌了是。 “哎呦呦，疼~”颜回赶紧放下她的手，笑的特没骨气，“我这张糙脸啊，别把你手给弄疼咯。” 他边说边上手给她揉，顺带将零嘴塞到她怀里，像极了高中时期的一个下午，他也是这样神秘兮兮地给她带许多好吃的。 “事情我大概了解了，这些是我昨儿个下午精挑细选买来的，你拿去吃。” 温澜小时候特爱吃巧克力，颜回就每天都给她带一条，这个习惯直到两人交往乃至现在都没变过。 看到袋子里熟悉的巧克力，温澜第一时间就想给他扔回去，想了想又都收了下来。 颜回啊，能记得她还爱吃这玩意儿就不错了。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我们的计划别忘了。”温澜做出一副极其嫌弃的表情，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装满巧克力的袋子，立时走远。 等她走后，姜离这才松开墨归，朝着凉亭走去，直到他走到颜回面前，这人都还没从方才的美梦中醒过来。 “喂，人已经走了，也该醒醒了。”姜离面无表情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之前不是未婚夫妻么，怎么让人家亲一口这么兴奋？ 颜回骤然回神，一眼看到他眼底的狐疑，神情中莫名带着几许高傲。 “吃不到葡萄，就不要说葡萄酸了。” 就算现在没复合，他跟澜澜以后也一定会复合的，到时候，姜离这些单身狗也就只有看的份儿。 这话听得姜离莫名火大，掰着墨归的肩，带着她转身走远。 “咱们走，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嘚瑟。” 墨归边被他推着走边回头问：“姜离，他们刚刚是在嘴对嘴的亲么？” 在姜离捂住她眼睛之前，她还是看见了。 姜离刚想摇头，某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一个滑铲拦在他们面前，眼底涌出无限笑意，笑着点头，还一副“有什么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们”的臭屁样儿。 然而墨归却不按他的套路出牌，转头继续去问姜离，“姜离你羡慕么？” “这，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那你低头。” 姜离乖乖照做，下一刻，墨归直接踮起脚亲在了他嘴角。 “你别羡慕，你也有。” 姜离：……我是谁？我在哪儿？她在干什么！ 颜回：我靠！等我靠近了才亲，简直就是暴击啊！诶？不对，她不是猫么？禁止人妖恋啊喂！ 短短一瞬间，两人的内心戏十足，谁都没料到，墨归居然会来这一招。 盯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姜离的大脑莫名有些充血，也不管温小姐到底跟颜回说了些什么，立即抱着她跑远。 等跑出去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墨归仍挂在身上，欲哭无泪，“你怎么跟过来了。” “是你抱着我跑的呀。” 墨归突然就能理解恋爱中的大傻子是什么意思了，就像姜离现在这样。 所以……姜离是喜欢上她了！ 话落，姜离及时刹脚，将她从身上拽了下来。 原以为她对自己也就是对饲养员那样的感情，谁曾想，她现在都开始亲他了。 “墨归啊，那个……我是人。” “我知道。” “然后呢，你是……猫！” “我看过动物世界，咱们都是哺乳类。” 紧赶慢赶，就快要追上他们的颜回，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直接往前扑倒。 都是哺乳类，所以他们就同族了？ 这都什么天才逻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寿命不一样。” 她可以活很久，可自己顶多只有几十年的光景。 “所以你要跟我求婚！”墨归说着说着，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却把姜离听得险些晕过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是在说寿命的问题么？怎么又突然扯到求婚上了？ “这个，我们是不……”姜离刚想说不可能，一眼对上她闪闪发光的眼睛，后面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算了，她一只猫能懂什么是求婚，估计又是跟着电视剧学的。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现在要说的是他的问题。”姜离随即将矛头对准跌倒在地的颜回。 说来说去都怪这家伙不好，非得跟温小姐在这里见面，要亲就去一个隐蔽的地方亲去啊，现在好了，墨归被彻底带坏了。 颜回则表示他很委屈，这也不是他非要亲的啊。 “刚才温小姐都跟你说什么了。”姜离现在甚至都不敢再回头对上墨归的目光，转眼将话题硬生生给掰了回去。 提到这个，想到澜澜说的那个方法，颜回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身，抬了抬眼镜道：“她是来通风报信的，说是……慎庭寂会假借失忆为名潜伏到我们身边，至于目的是什么，就不用我细说了。” 说到最后，颜回特意瞄了眼他身后的猫。 慎庭寂会特意潜伏到他们身边来，目的也只可能是姜离了。 “等等，他不是你前女友的现男友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初听这件事就觉得十分怪异，要是因为颜回，那就让他直接找颜回算账好了，怎么还把他们也一并拉下了水。 “怎么没关系。”颜回笑着道，一眼瞥到墨归杀气腾腾的眼神，立刻收敛了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不羁，连忙解释：“上次你们在南寻，不是已经得罪过他一次了么。听澜澜说，那家伙还挺记仇的。” 所以就来找他们寻仇？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明明就是他做的不对好么。 姜离本就对极端派的人无感，再一听颜回这么说，更加觉得这个极端派纯粹是没事找事。 “诶？等等，你的前女友，会这么好心地告诉你这些事？”稍微想一想，姜离又觉得整件事没那么简单，最大的疑点他这个前女友温澜。 别忘了，温澜也是极端派的，没准儿就是故意放出枚烟雾弹来干扰他们呢。 至于目的嘛，自然是颜回了。 谁让他抛弃人家来着。 第81章 达成合作 “因为……因为我把她策反了啊。”颜回颇为心虚地挪开视线。 澜澜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不会说谎，还让他去骗姜离他们。 “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么。”别说姜离了，这事搁其他人身上估计都不会信他一句。 颜回也太不会撒谎了。 “甭管信不信，慎庭寂找过来的事是千真万确，你们也别再想是冲着谁来的，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个大麻烦。” 颜回说着说着快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只觉得澜澜出的主意跟俄罗斯套娃似的。 这事，姜离也不跟他继续绕了，回去给七爷一说，七爷直接给颜回扔了个你自己信不信的眼神，甚至还预判了他下一步的计划。 “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要提议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啊。” 颜回心中咯噔一声，如果现在被揭穿的人不是他，真想当场给七爷竖个大拇指。 不愧是七爷，就是老谋深算。 所以他现在是完全暴露了对。 “你大可告诉温澜，这笔买卖她要是想做，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做。” 颜回倏然抬头，想过七爷会一口回绝，会骂他，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接下这单生意。 “当然……得加条件。” 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只有七爷和小白留在三青阁内，难得有时间，七爷兴致颇高地给自己泡了杯，出去买年货时姜离顺手拿的一包花草茶。 跟他以往喝的茶，味道略有不同，入口微涩，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我得跟她谈。”从墨归口中得知他们被拉入幻境后，七爷就猜到会有这一天。 温澜为了慎庭寂不惜通过颜回来找他们，应该不曾经过极端派的同意，如此就好办多了。 当颜回将这事通过电话跟温澜一说，对方也出乎意料地表现的很平静，知道这事能瞒过七爷的几率很小，但她还是想冒一冒这个险。 之后，也不知这二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帮助慎庭寂恢复记忆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等到年后，温澜就可以直接将他送来。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还要我撒这个谎，一眼就被七爷给看穿了。”得知他们达成交易，颜回反倒有些不开心了。 知道澜澜最近不挂他电话，抱着手机躲到一旁碎碎念。 暖阳当空，温澜饶有兴致地靠在阳台上晒太阳，见他打来电话埋怨，不禁笑了：“这是我为庭寂找的理由，谁让你原封不动地拿去用了。” 颜回：……所以还是因为我蠢咯。 他叭叭几句，视线无意间往后扫，瞥见墨归悄无声息地蹲他身后，吓得他浑身一激灵，三魂七魄都差点给飞走了。 “我说祖宗诶，你跟着我干嘛。” “姜离最近有点儿躲着我。” 自从上次亲了他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墨归严重怀疑是不是亲错了地方？可她分明瞧见那个女人也是这么亲颜回的。 见她颇为沮丧地耷下耳朵，颜回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全员禁止人妖恋，姜离的做法站在他的角度来看，简直不要太对。 毕竟一旦在一起，百分之九十九的结果都是悲剧收场，这么做也是为了墨归好。 但瞧她可怜巴巴地蹲着，颜回又有些心软了，这只猫应该还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玩儿。 刚想开口安慰两句，墨归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当场风化。 “你要不再跟那天的女人亲一下，我看看有没有亲错地方。” “咳咳……咳咳咳……” 颜回差点被她这句话给呛死，什么叫再亲一下？当他是教材书么。 想到这儿，视线下移看向手中还未挂断的电话，立刻接起来道：“澜澜，刚刚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要不我们……” “嘟——” 对方已挂断。 一眼瞄到他手机上出现了这行话，不等颜回转过头来，墨归便开始一步步后退，最后干脆变成猫，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好巧不巧，拐了个弯就撞到了这两天一直躲着她的姜离。 “姜离，江湖救急，颜回要杀我。”不等姜离走开，二话不说跳上他的肩，催促着他在颜回杀过来之前赶紧跑。 “你又怎么招惹他了。” 躲了她两天，从小白口中得知猫妖到了春天也有发情期后，姜离就都释然了。 在他看来，墨归单纯就是到了这个阶段，而他之前所设想的那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她以后少拿自己手机看那些罗曼蒂克的电视剧。 墨归边摇头边朝后看看颜回有没有追上来，丝毫没觉得自己刚刚又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真就莫名其妙。”电话又不是她挂的。 “今天年三十，既然如此，那我们出去避避。” 三青阁基本已经打扫完成，昨天也从七爷那儿拿到了工资和去南寻出差的奖金，姜离决定给自己放个几天假，休息休息。 墨归只听到出去两个字，连连点头。 她最近爱上了出去，只因为出去之后，姜离对她就会非常非常地好，处处管着她，生怕她跑没了。 年三十的东城，热闹极了，就连街道两侧的路灯杆子上都已经挂上了火红火红的小灯笼。 墨归更是围着路灯杆子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看花了眼，只想跳起来摘下灯笼。 只不过，没等她跳起来就被姜离给摁了回去。 “你要是想要，待会儿我们去买一个，这些可不能摘。” “为什么不能？” 往常，姜离还没出现的那些年，她都会偷摸跑出来，趁着没人摘下一个带回天门街，也没觉得摘下来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怎么姜离一出现就不能摘了？ “你没发现它们挂在上面才更有年味儿么？要是摘下来，就秃了。”姜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偏偏墨归全都信以为真，以后都再没偷摘过路边的灯笼。 “姜离姜离，今天出来的人好多啊。”墨归不喜欢除姜离以外的人，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连忙抱住他的手。 “这样才热闹。” 跟墨归相反，姜离最喜欢的就是逛集市，专往人多的地方钻，好像只有这样，自己才不是一个人。 “哎呀！妈——我都多大了。” 擦肩而过之际，一道声音突兀地闯入姜离耳中，惹得他隔着人海频频回头。 第8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在看什么？” 姜离的频频回头惹得墨归也跟着回头看，可除了攒动的人头，什么也没瞧见。 “没，没什么。” 一声“妈”转瞬湮没在人海里，和其他声音完美地混合在了一起，姜离收起脸上的失落，握紧她的手走出嘈杂的人群。 “走，去其他地方逛逛。” —— 无意瞥见姜离和一只妖大摇大摆地走在人群里，惯常围着一条红围巾的林知白不禁扬了扬嘴角，摊开手中的铜镜，蠕动嘴角默念咒语。 很快，铜镜就被一股黑雾笼罩，前几次没能感应到让张萱雅还给姜离的戒指，现在就在他身上。 随着铜镜中的黑雾渐浓，戒指上也隐隐涌起了一股黑雾。 他从柱子后探头再去寻姜离的身影，扬起的嘴角却在半道落下。 奇怪？明明感应到戒指就在他身上，为什么咒术没有生效？ 应该成功了才对啊。 “姜离姜离，你看这个拉环跟那个像不像。”墨归嘴馋，让他给自己买了一罐儿艳羡许久的可乐，噗嗤一声打开后，顺带着将上面的拉环给抠了下来。 视线无意朝堆放着漂亮圆环的店里扫去，将拉环戴在手指上，指着不远处问。 姜离低头瞄了一眼，再去看银楼柜台里摆放的戒指，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但看她如此高兴，姜离还是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像，像极了。” 望向银楼，他不禁想起前不久刚要回来就被他卖了的戒指，想想还真有些后悔那么草率地卖了，要早知道她喜欢，就送给她了。 思及此处，姜离顿时愣住。 一个已经被自己卖了的戒指还想着做什么，他连连摇头，只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 “喜欢那种么，要是喜欢，我给你买。” 墨归闻言冲他眨了两下眼，随即摇头，一本正经地道：“不要，那东西又不能吃。” 她只是觉得那些圆环放在灯下很漂亮，但要真给她买个回来，那还是算了。 她宁愿去买草莓吃。 既然她摆明了是真的不想要，姜离也不会执意送她，二人从银楼门口晃了一圈，随即离开异常暖和的商场，去买她最爱吃的草莓。 谁知。 他们前脚刚离开，银楼里的导购拿出了一枚小钻戒，没等她从盒子里取出来，钻戒突然间砰的一声炸裂。 林知白寻声望去，怎么也没想到他费尽心思，让张萱雅将戒指还给姜离，他转眼就给卖了！ “嘁！我们来日方长。”林知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作罢。 眨眼间，楼梯拐角空无一人，好似从没人来过。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之后，偶然来了兴致到商场里逛逛的黎暖正巧目睹了爆炸事故的全过程，也依稀看到那枚戒指上残存的黑雾。 是谁往那枚戒指上施了咒？ 黎暖环顾四周，只见到处都是人，根本不知这其中又混进了什么人。 戒指？为什么单单是戒指？难道施咒的人跟这家银楼有仇？ 揣着这份狐疑，黎暖趁人还没聚集到银楼前闪身离开，街上虽寒风飒飒，空气却要比暖和的商场更流通。 “姜离，我要吃那个。” 刚走出商场，没走两步，她就听见一道声音顺风传进耳畔，回头四处张望，拎着一袋草莓的姜离正跟一个女孩子在路边的小摊上买糯米糕。 他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 黎暖悄悄靠近，正要伸手拍姜离的肩，打趣他一下，才见他身边的女孩儿正是之前看到的那只猫。 此时，墨归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热气腾腾的糯米糕上，完全没注意到危险临近。 直到黎暖走到她身后，一把抱住她，炸的她尾巴毛险些露出来，才知道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个人。 “黎暖？你怎么在这儿？” 身旁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抱着墨归上下蹭，吓得姜离以为遇到了精神不正常的，赶紧要去拉，拉到一半才看到来人是她。 她一个千金小姐的也会来这种地方？ “怎么？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了？”黎暖边说边蹭，像是根本没瞧见墨归陡然黑下去的脸。 呀~她的脸好滑，是擦了什么护肤品么。 被除了姜离以外的人触碰，墨归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回神，一把推开人跑进姜离怀里。 她就说人类很恐怖，果然如此，这人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她。 “小猫咪别怕，我不是坏人。” 黎暖的坏习性暴露无疑，对这些往常瞧的不是十分真切的妖异常地有好感。 墨归闻言从姜离怀里探出头，跟炸毛的猫没什么两样，看着她，小尖牙都露了出来。 “哼！坏人才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呢。”别以为她不懂人类的那点套路，她都从电视上看到了。 黎暖瞧她对自己百般抵触，表示很委屈，她真的不是坏人啊。 “对了，有件事，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们一下。”闻到他们买的糯米糕特别香甜，馋的黎暖也跟着买了一份，边吃边将刚才在银楼外看到的一幕告诉他们。 她的感觉素来不会出错，当时肯定是有人在那里做了些什么。 得知刚刚和墨归路过的银楼发生了小规模爆炸，姜离神情微顿，总感觉这起爆炸跟他或墨归有关。 毕竟要不是他将墨归拉走，很大可能就会卷入到那场小爆炸中。 “是什么东西被炸了？” “好像是……戒指。” 正打算拿一块糯米糕的姜离彻底愣住，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被他卖掉的那只。 要知道，他当时就将张萱雅还回来的戒指，卖给了那家店。 一切只是巧合？还是说……人为。 “除此之外还发现了什么。”要说人为，除了张萱雅，他好像也没得罪过谁，但要说张萱雅是故意为之，那枚戒指到手后，在他手里也没出现任何异常。 所以还是巧合。 “依我看呐，没准儿是哪位道友被女朋友绿了，恰巧呢，又看到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在那家银楼挑选戒指，心有不甘，趁机下手。”黎暖说的有模有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看见了。 这种事，她也只会拿来跟他们说道说道。 要是为了这等小事去麻烦七爷，她怕是这辈子都进不了天门街了。 提到天门街，黎暖瞬间眼前一亮，神秘兮兮地凑过去问：“你们……能带我去天门街么。” 第83章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姜离刚想开口就被墨归扯住了衣角，瞧她对黎暖满脸的戒备，无奈笑笑。 “进出天门街都需要经过七爷同意，这个要求，我可能没办法帮你。” 他是真的帮不了她，虽然平时说谎说习惯了，但今天这句话却是实打实的真话。 糯米糕瞬间就不香了。 黎暖也知道他不可能骗自己，但还是不死心地想得个机会，可现在别说解释一句了，连七爷的面她都见不到。 “那算了，我还有事，你们先逛。”黎暖噘了噘着嘴转身回商场，垂头丧气地坐电梯去停车场。 见她是真的走了，墨归方松了口气，从姜离怀里退出去，继续吃着糯米糕。 目送黎暖走远，姜离不禁侧过头问她：“你说，银楼那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不知道，不过这种小把戏可炸不死我们。”墨归摇了摇头，更倾向于黎暖那套说法。 毕竟那些人的胆子还没大到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咒害人，应该只是巧合。 细听之下，墨归说的倒也合情合理，可姜离总觉得今天这事不太正常。 没过多久，就在他们逛的差不多了准备回去时，接到银楼报警的警察来了，但查来查去，查到最后，愣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这是你第几次失败了。” 城郊独栋别墅，三楼。 一身披道袍的道人背对林知白盘坐着，屋内熏香缭绕，低沉轻缓的声音犹如暮鼓，断断续续地传到他耳中。 林知白跪在门外，低着头，不敢做半点解释。 “说话呀。” “是弟子轻敌了。” “一句轻敌，就能糊弄过去？” 话落，一股狂风从屋内奔涌而出，直将跪在门口的林知白从三楼卷了下去，好在他还有些本事在身，只崴了下脚，其余并无大碍。 他忍痛爬起身，一道威压随即狠狠地压在身上，让他抬不起头，也起不了身。 “你现在狂妄到都敢去挑衅那个人了是，是觉得自己无敌了？” “弟子知错。” 他赶紧跪趴在地，头都不敢抬一下，也知道一旦出口反驳，遭受的就不止是从楼上摔下来这么简单。 “那人深不可测，连我都不敢轻易与他对上，你以后给我当心点，要是不幸命丧他手里，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这个，林知白清楚的很。 同理，要是师父不幸命丧那位七爷手里了，他大概也不会替他收尸。 “对了，你那个傀儡今天怎么没带来。” “被温家人带走了。” 师父从不过问他的任何事，顶多会提一提慎庭寂，知道他现在拿慎庭寂当傀儡，倒也没说什么。 “温家那个小妮子最近有点古怪，你最好看紧了咯。” “是。” 见他还算乖觉，压在他身上的那道威压方撤了回去。 等了半天，不见楼上的人再开口，林知白这才敢爬起来，捂着即将喷出血的嘴，慢慢地走出大门。 直到出了那扇门，再也抑制不住从胸腔中回涌的血，当即一口喷了出来。 大言不惭地去跟七爷较量，最后弄得一身伤，这伤还没养好，转眼又被自己的师父加了一刀，他还真是自己的好师父。 林知白忍痛，一瘸一拐地离开别墅，回到城中租住的出租屋内。 打开门，屋内景象一览无遗，一张床，一方小木桌，别说空调了，就连衣柜也没有。 他拭去嘴角上的血渍，拖着一身伤接了壶水放到煤气灶上煮。 屋内安静极了，除了水嘟嘟烧开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更别提过年时候的喜庆。 每每想起在商场里看到的一幕，内心总会涌出无比的羡慕，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他姜离就能带着妖大摇大摆地混在人群中，满心欢喜地迎接新年，而自己却只能坐在破旧的出租屋内。 凭什么？ 凭什么姜离就能开心，快乐，而自己却还要承受师父的无名怒火。 从他踏进这个世界之后，每个人的口中都是“姜离”“姜离”“姜离”，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大过了天，相比之下，自己的生死就跟绑在绳上的蚂蚱没什么两样，跳或是不跳，都吸引不了谁的注意，更没人会去在乎他的生死。 他不服！ “总有一天，我林知白定要踩在你们所有人头上！”管他什么姜离，七爷，所有人都得仰望他，靠着他苟延残喘！ 出租房内的一幕，无人得以窥见，而他念叨的人也早已从东城返回了天门街。 “我说你俩出去了两三个小时，就买了这些东西？” 颜回见他们左手一个灯笼，右手一串糖葫芦，还带回来半罐儿喝剩下的可乐，以及两三个早已冷掉的糯米糕，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他们这是提前开始过年了是。 墨归和小白抱着糖葫芦就是一通乱啃，听他这颇为嫌弃的话，甩了甩手上的糖浆，指向木桌，“那儿不是还有米糕么，你就知足。” 今天是她和姜离单独出去约会，又没说给他们带什么，有的吃就不错了。 “小白，这糖衣甜。” “甜！墨大佬，这个好好吃，小白还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 “好吃那就多吃点。” 不等颜回再挑刺儿，两只猫抱着一串糖葫芦赶紧开溜，生怕他再来同他们抢这个。 “姜离，你还真给她买糖葫芦啊，不知道猫不能吃甜食么。”就那么一串，颜回看着也馋，好歹也给他留两颗山楂嘛。 “猫是不能吃甜食，问题是，他们是普通的猫？”见他转眼将矛头对准自己，姜离不甘示弱地怼了一句。 真以为墨归只会吃鱼？ no，no，no。 她可是杂食性的，之前给她辣条也照样吃了。 “所以就我什么都没有？”颜回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大老远地从南寻跑到永溪来，可不是为了看着他们吃。 “你想开点嘛，我也没有。”姜离说着打了个饱嗝，不等年夜饭，他就已经在外面吃饱了。 “我饿死了，给我做饭去。” 闻到一股烤鸡味，颜回彻底怒了，赶紧将他推去厨房准备年夜饭。 他要吃烧鸡，而且还是一整只的那种。 “等等，今天也是我做饭么？”不等颜回将他推进厨房，姜离赶紧扒拉住门，用脚抵住。 有没有搞错，平时他做饭也就算了，今天这种日子也不让他歇歇。 “我们这几个当中，你觉得除了你谁还会做饭？”颜回摊开手耸了下肩。 别看他，他就只会泡个面，做饭这种精细活儿还得姜离来。 两人就谁做饭在门口推搡了半天，直到七爷下楼才堪堪停下。 “都别吵了，年夜饭我们出去吃。” 第84章 共赴鸿门宴 七爷一句话，成功制止住两个因谁该去做饭而差点打起来的人。 “出去吃？”两人异口同声。 天底下哪有年夜饭出去吃的道理。 “黎先生发了帖，请我们去赴宴。”七爷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淡扫他们一眼，像是在说，这样就不用再为谁做饭吵起来了。 颜回扶了扶眼镜，从他手中接过请柬，打开一看，神色瞬间变了。 趁姜离高兴地去找墨归，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时，两步移到七爷身旁悄声道：“这个宴会，跟我想的应该不是同一个。” “知道还来问我？” “还真是啊！那……”他四处瞟了几眼，再次压低声量，“那怎么能让姜离去呢。” 协调派的那些老家伙可是巴不得将姜离给关起来，七爷居然还带着他去参加有那些人在场的宴会，就不怕好端端地一桌年夜饭全给掀翻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墨归么。” 颜回陡然瞪大双眼，慢慢向后退，七爷最近的行事可是越来越大胆了，现在居然上赶着去挑衅他们。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那只猫的破坏力可不是光嘴上说说那么简单，他这是存心去给那些老家伙们添堵啊。 “废话不多说了，好歹是赴宴，换身行头去。”七爷上下扫他两眼，让他赶紧滚回自己屋里换衣服去。 颜回闻言当即张开手，审视了番自己的穿着，丝毫不觉得他这么穿有什么不对，反倒是七爷，一年到头都穿着黑色长衫，还是反过来的左衽式。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穿的是丧服啊。 临近五点。 一辆加长版的林肯车急急停在天门街外。 黎先生降下车窗，特地来接几人，一眼瞟见他们身上的穿着，嘴角微微抽搐几下，整张脸都快绷不住了。 他们这是赴宴？ 赶集还差不多。 再怎么也得来套西装。 三个正常人，就颜回穿的还算正式，穿了件米色的大衣，其他两人，要么是旧式的长衫，要么就是保暖的棉衣，接下来要去的可是高档会所，不是路边的大排档。 黎先生欲哭无泪，想开口提醒一句，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故意的，他们绝对是故意的。 “姜离！” 头一次与黎先生正式见面，正感叹黎暖跟她爸长得还挺像的，就听车内传出黎暖的声音。 她直接移到父亲打开的窗边，笑着同车外几人打招呼，视线挪到许久不见的七爷身上，刚想开口，就见人错开了她的目光。 七爷还是不肯原谅她啊。 “姜离，那女孩儿，你们认识？”颜回抬了抬眼镜，看到黎暖，赶紧将姜离拉到一边“审问”。 如果他能听错，那姑娘第一个喊的是姜离，也就是说她跟姜离很熟。 既然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儿，他怎么，怎么跟只猫混在一起了呢。 姜离不知他的内心戏，认真解释：“她是我们学校的，算是学妹。” 黎暖主攻艺术，跟他这种财经专业的不搭界，只能勉强算校友。 “那你还不主动点！” 颜回的声音一下子提了上去，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尤其是在对上墨归的眼神后，莫名怂了。 “行了，赶紧上车。” 七爷正跟黎先生说话，被这边的声响打断后，眉头微皱，催促他们上车。 一上车，抱着小白的墨归就被黎暖给拉了过去，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黎先生也只是在姜离上车的时候扫了他一眼，笑着打了声招呼，转头又去跟七爷聊其他的。 最后也就只剩下颜回和姜离面面相觑。 从他们口中得知，黎暖的父亲在协调派中地位还挺高的，既然如此…… “你之前都不认识他么？”他主动问身旁的颜回，同为协调派，怎么感觉他连黎先生都不认识。 姜离一句话直接扎在了颜回身上，本打算继续跟他深究黎暖的事，也在瞬间熄火。 哪知现在，轮到姜离紧追不舍了。 “你好歹也是南寻的管理员，这么重要的宴会，应该也给你发帖了。” 正襟危坐的人突然间开始冒冷汗，心虚地躲开他的视线，差点忘了他在协调派，跟放逐没什么两样。 那他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 然而。 不管他有多么地想要回去，车子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停下，颜回就在姜离的句句扎心之语中来到了传说中的会所。 看到黎先生的车，所有正准备往里走的人全都停了下来。 没想到，黎先生今日不仅请来了七爷，还带来了几个虽未曾谋面，却也有所了解的人和妖。 “那个穿棉服的是姜离？”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还有颜回，他怎么也跟着来了。” …… 众人百思不解，要说七爷将姜离带来是要交给他们处置，看着又不像那么回事，难道是带他来赴宴的？ 姜离紧随七爷身后，跟着黎暖墨归一同下车，刚下车就受到了有生以来的瞩目。 看了看来赴宴的那些人，再看看他们几个，除了黎暖穿着一身高定礼服，他们是真的拉低了这场宴会的档次。 “咱们是不是穿错衣服了？” “这有什么关系，有年夜饭吃不就行了。” 往年都没兴趣跟父亲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今年听说请了七爷，姜离也有可能会来，黎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一路都摆着囧脸的墨归听到这句话，难得点头附和了她一句，瞬间就看这个人类顺眼多了。 就是，吃饭而已，管那么多讲究做什么。 两个小姑娘一拍即合，下午有多厌烦人类靠近自己，这会儿就跟黎暖有多要好。 瞧她们转眼处得这么好，姜离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也安心地放了回去。 没准儿啊，墨归以后不缠着他，改去缠黎暖了。 这样对他对墨归，都好。 他是彻底松懈了口气，颜回却跟如临大敌似的，低着头不敢对上任何一个人的视线，更是在心中一万次地后悔为什么没早点想到会面临这种局面，早知道就不来了。 “哟！这不是南寻做入殓师的管理员颜回么。” 第85章 先声夺人，杀鸡儆猴 颜回低着头紧跟姜离身后，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别被认识的人看见，都将他当成空气最好。 谁知，老天偏不遂他的愿，一下车就撞见了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人。 昆虚观弟子，韩陵。 他俩可以说是积怨已久，当初得知南寻区域被协调派放弃后，笑的比谁都开心。 诸如今天这样的宴会，来的本只有各观观主及门下大弟子，韩陵作为昆虚观关门弟子，身份可谓是日益地水涨船高。 反观颜回，什么也不是，难免会被嘲笑一番。 对方主动搭话，他一个没名没分的还不能不理会，只得皮笑肉不笑地称他一声“韩道兄”。 没办法，韩陵的年纪确实还要比他大个两三岁。 相比于他的忍气吞声，韩陵却要狂妄许多，毕竟他背靠的可是在几个省市都开有分观的昆虚观。 只见他隔了几步，抬高下巴做出一副往下瞟的姿态，鄙夷不屑地道：“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给我速速离开！” 见颜回只会在自己面前瞎叭叭，一遇到这种上门挑衅的就跟个哑铃一样，再也看不下去的姜离不禁出声：“我只听说过疯狗不得入内，怎么现在连人也不能进了。” 颜回再怎样，也是跟他们一伙来的，这人究竟是在埋汰谁呢。 “你说什么！” “谁吠说谁呗。” “你！” 韩陵瞪着眼就要上前，见他靠近，本跟黎暖说话的墨归蹭的一下竖起耳朵，提步挡在了姜离身前。 他想干嘛，打架么？ 要想打架，她奉陪到底。 见只妖跳出来替他们出头，韩陵立即停步，扫视了眼几人，最后只得忿忿不平地甩着手大步回到其他人身侧。 “姜离，墨归，你们真好。”见他们通通挡在自己面前，颜回感动地都快哭了。 当然，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也只引来了姜离和墨归的两双白眼。 “我说咱们都是人，你又何必怕他，他是比你厉害么。”姜离从小就被教育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也不必再跟他客气。 他一普通人都知道的道理，怎么轮到颜回，却跟个怂鸡似的。 颜回闻言摇了摇头，不是说韩陵这人有多厉害，只不过他自己是个无道观的，而对方却是大道观的弟子，光在身份上就压了他一头。 如果今天姜离他们不在，自己贸然跟对方杠上，他连个帮手都没有，岂不是好惨一人。 “既然没你厉害，那你干嘛不仗着实力怼回去。”颜回这人其他方面都好，就是在这种事上畏手畏脚，不愿得罪人。 他是不想惹事生非，却架不住有的人披着人皮却不干人事，既然如此，干嘛还给他们脸面，以至于现在在协调派里连个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瞧瞧他们家七爷，同样也是独门独户，看谁敢上去踩一脚？别说其他，光是那抹眼神，就足以震慑到不少人。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七爷，冷冷瞧了他们两眼，音量陡然放大了近一倍，对着黎先生道：“你请我来赴宴，怎么？疯狗也能进去？” 黎先生一听，就知道他要开始维护自己人了，赶紧派人将韩陵拦下。 今天这个宴，他是别想再进去了。 就算昆虚观的老观主亲自来说情，也没戏。 谁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看不懂时下的局势，跟着七爷来的人，哪怕是再不堪，那也得礼让三分，没看到其他人都退的远远的么。 就他，非得上前拱火。 不拿他开刀，杀鸡儆猴给谁看。 门外的这一幕，一些老狐狸也都看出来了，七爷这是明摆着护着那些人，警告他们，要想动姜离，今天这场年宴谁也别想安生。 一时间，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唯有姜离一行人，见七爷毫不犹豫地站在他们这边，那叫一个解气。 “看到了没，以后谁要敢欺负你，直接欺负回去。”姜离不知其中水深，单看七爷的举动，连忙用手肘撞了撞颜回，挑了下眉，告诉他“咱们也是有后台的人”。 门口的开胃小菜，并不足以引起轰动，其他也想跟着韩陵拱火的也全都歇了心思。 既不上前挑衅，也不与他们多有接触，充其量就当他们不存在。 姜离一行人也感受到了众人对他们的态度有多冷淡，但他们也只是来吃个饭，又何须在乎他们的眼光，吃饱喝足就是了。 一行人进入会所。 入眼，富丽堂皇地装饰着实把墨归和小白看花了眼，素来知道人类会享受，却不曾料到他们这么地会享受。 脚下踩着云朵触感的地毯，屋内的温度也早已调节到最佳，七八张长桌上摆放着既好看又好吃的菜肴，愣是没有一样重复的。 黎先生引着他们进入宴会厅，侧目扫到墨归微哦的表情，不免掩唇低笑两声解释：“这些都是自助餐，想吃什么随便拿。” 一听随便拿，墨归和小白同时欢快地摆了两下耳朵，再去看那些菜肴，口水险些流了下来。 虽然姜离平时也会给他们做饭，但到底也只是家常菜的水平，而这些，据说是从国外请来的五星级大厨做的，那味道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饶是姜离和颜回，也都冷不丁看呆了。 姜离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宴会，而颜回，待在南寻殡仪馆多年，也早已忘了这种奢侈的生活。 “怎么样？来这一趟不亏。” 黎暖和他们走在一起，瞧他们频频看向长桌上的食物，随即拿起放在一旁的餐盘递给墨归他们。 “亏是肯定不亏，不过……现在就可以开吃了么？”姜离是没参加过这种宴会，但也知道不是一上来就开吃，而且看看四周，好像也没人开始动筷。 “管他们呢，这些人啊一到年尾了就聚到一起吹牛，吹牛大过天，谁还瞧得上这些，不用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 既然作为主办方黎先生的女儿都这么说了，墨归他们也不客气，这个夹一点，那个舀半勺，不过片刻，盘子上就堆满了。 “好吃是好吃，就是味儿不太够。”墨归边吃边吐槽，方才看着还以为很好吃，没想到还不如姜离炒的家常菜。 “那你也不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各个道观的观主，道士，他们平时要忌口的东西太多，类似于韭葱姜蒜这些都不吃，味道自然也比不得其他佐料丰富的菜肴。 “切~道士就是麻烦。” “嫌麻烦，你可以不吃啊。” 第86章 谜一样的女人 墨归吐槽的话刚出口，一张脸突然就凑了过来，吓得她差点噎着。 “蔺九？你也来了！”姜离边给墨归倒水，边看向来人，在这个陌生的宴会厅内遇到熟人开心极了。 不同以往，今日的蔺九显然被精心收拾了一番，和他们的差距也一下拉开了不少，但那张毒舌的嘴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本性。 蔺九特地叉走墨归盘子里的蜜瓜，惹得墨归差一点跟他急红眼，还不自知，“我不能来么？这个宴会的主办方之一就是我家。” 蔺九仅是被七爷收为外门弟子，就足以蔺老爷子在外面吹好几天牛了。 尤其是像今天这种场合，怎么也得气一气那些想方设法送门下弟子给七爷，反被拒之门外的老观主们才行。 他这句话一出口，姜离就没之前那么高兴了。 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同样看不惯他的，还有黎暖。 也不知怎的，像是天生跟他不对盘，回回见面就跟冤家似的争锋相对。 “切~主办方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也是。”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姜离等人选择默默走开，省的被这两个有钱人给误伤。 “原来他就是姜离啊，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嘛。” 跟着来蹭饭的小白没那么多力量变成人形，只能以猫的形态跳上餐桌，抱着餐盘里不需要用筷子夹的点心，耳朵微动就听会场里有不少人正在谈论姜离。 没想到，比起宴会场里最突兀的墨大佬和他，那些人的关注点居然是姜离！ 他抱着点心抬头朝姜离看去，左看右看倒都没觉得他今天有什么不同，值得那些人全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姜离，他们在说你……” 砰！ 话音刚落，一计猫拳重重地砸了下来。 小白放下点心抱住头，抬眼就见墨大佬正用一种十分恐怖的眼神看着自己。 难道他说错话了？ “说我？” 姜离闻声朝四周看去，果然见不少人将目光放到了他们这边。 奇怪？他就七爷身边一小跟班儿，也有这么多人注意到他？ 墨归揍了小白一顿，抓起一块点心往他嘴里塞，让他少说话多吃东西。 不等姜离转头看向另一边，立刻大跨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急道：“管他们说什么，我们吃我们的。” 因自己的关门弟子被七爷当众下了面子，昆虚观永溪分观的老观主第一个发难。 瞧了姜离好几眼，捏须走到七爷面前，“这么重要的场合，您带他来，不合适。” 明知他们对姜离多有忌惮，偏还带着他来，纯属膈应他们呢。 “重要的场合？”七爷侧身而立，说话时连个眼角都没给他留，“我怎么没瞧出重要在哪儿。” 他们是要商议什么大事，还是要决定什么重大事项，不就各个道观到了年末寻常的走动，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特别重要的事。 “拿着鸡毛当令箭呐，老观主。”七爷语气幽幽，一语双关，气的昆虚观观主胡子乱翘，偏还不敢当众跟他撕破脸来。 自讨了个没趣，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一旁的黎先生瞧他半分情面都没给昆虚观留，直接就将老观主给怼走了，却是好一阵意外。 “听说你前段时间收了蔺家小子，没想到连他毒舌的本事也给学会了。” “偶尔气气他们，倒也舒坦。” 黎先生闻言抿了抿嘴，心说：他心里是舒坦了，旁人可气得不轻。 至此，也算明白七爷为什么愿意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了，敢情是带着姜离来给那些人添堵的啊。 谁敢当面招惹？ 纯粹就是豆腐撞墙，找死来了。 “师父！” 跟墨归用筷子斗了两个回合，瞧见七爷这边没人上前搭话了，蔺九紧跟着上前问候了一声。 师父两个字刚出口，就被人一眼给瞪了回去，连忙改口还称“七爷”。 “你家老爷子呢？等着我给他请安？” 七爷的音调一声比一声怪，听得蔺九顿时敛了身上的痞气，乖巧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跟着道：“祖父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此刻正在小厅等着您呢。” 他赶紧给七爷开路，同时也坐实了蔺老爷子放出去的那些话。 原来，蔺家早就搭上七爷这棵大树了。 姜离听到周围人对蔺九和七爷的关系议论纷纷后，莫名就觉得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像是个小丑，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他们的领域。 “姜离你怎么了？是不是东西不好吃。”墨归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样，忙咽下嘴里的东西关切地道。 突然涌起这股反常情绪的人连连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今天晚上，天门街会有什么活动。” 他发现相比于人，跟妖相处的时候会更轻松些。 他是不是已经不正常了？ 不对，他从出生时起，好像就没正常过。 “这里好热，我出去透透气。”姜离说着放下手中的餐盘，不等墨归跟上，提步离开了宴会厅。 出去之后，冷风一扫，反而清醒了许多，方才无故涌起的那些想法，也被这股寒风给强行吹散。 走到无人处，伸了个懒腰，暗自念叨：今天吃的不少，晚上还能睡得着么。 “姜离？” 正当他吹够了冷风，准备回到宴会厅之际，长廊拐角尽头，一长发披肩的女人冷不丁窜出来抓住了他的手，速度之快，让他毫无半分防备。 最关键的是，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竟然认识自己，还知道他叫什么。 “你是？” “你是姜离对不对，我是小姨，是你妈妈的亲妹妹。” “妈妈……”与女人激动的情绪相反，姜离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是啊，我，我找的你好苦啊。”女人说着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然而姜离却在此时一把抽出被她抓住的手，缓过神来后，冷笑不止，“这位女士，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姜离，没有母亲。” 他是弃婴，何来母亲这一说。 女人被他的态度唬愣住了，随即再次上前抓着他手，边哭边道：“他们是不是说，当初是你母亲不要你的。” 姜离哽咽了一下，没有开口。 只听女人随即又道：“你被骗了知道么，你母亲根本就没想把你丢掉。” 什么！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囚禁了你母亲，骗了你！”女人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开始语无伦次，眼泪也跟不要钱似的唰唰往下掉。 第87章 来自旧友的劝告 宴会厅东侧门出去直达小厅，彼时，小厅内一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背对大门坐在轮椅上。 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转动轮椅缓缓转身，抬眼瞧见从门外进来的人，当场就要撑着轮椅站起来。 “既然身子不便，还是坐着。”不等他起身，七爷淡淡开口。 蔺老爷子依言坐了回去，咧开嘴角，笑的眼角处的褶痕又加深了不少。 “我这把老骨头，让七爷见笑了。” “行了，也别废话了，说，找我来什么事。” 这老爷子寻常不轻易出门，今日亲自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也就罢了，还专门让黎先生给他发帖，摆明了是有事找他。 蔺老爷子朝四下站着的人挥了下手，等到屋内只剩他和七爷后，顿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意，说起接下来的话时，神色微凛。 “最近……协调派里不太平，好像已经有人开始往极端派那边靠了，姜离那边你还得多注意点。” “协调派不太平，你以为是这两天的事？”说是为了表里世界的平衡，他还不清楚那些人真正的意图？表面上，个个仙风道骨，实际上却要比谁都注重利益。 姜离体内的封印被破一事，也让本就看他不顺眼的一些人愈发地看他不顺眼，想必等姜离的事情了结后，他们第一个制裁的就是自己。 “我知道。大家原本就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才抱团取暖，如今出现分歧，分道扬镳也不意外，但至少现在别再给自己制造那么多敌人。”蔺老爷子从孙子口中得知这边发生的事，特地从疗养院赶来劝他。 他知道七爷无敌，可再怎么无敌也经不起墙倒众人推啊。 “你是觉得，我态度软和点，那些人就不会将矛头对准我了？”不，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以为自己怕了他们，更加地肆无忌惮。 他现在仍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明面上，那些人还得敬着自己。 “行了，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安心地安度晚年。”不管是他自己的事，还是姜离的事，他都自有分寸。 “七爷，”不等七爷说完离开，蔺老爷子赶紧叫住了他，语气却要比方才软和许多，甚至隐隐带着些怀念，“或许我该叫你一声晏清。晏清，这么多年，你累么。” 年轻时认识他以来，就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老也不死，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活着。 这么多年了，他难道一点都不累？ 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蔺老爷子终于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疲态，但转眼又消失不见。 “长生不老，不是人类的终极理想吗？” 话落，蔺老爷子罕见地发现，他笑了，但那抹笑意背后承载的，却是他们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重担。 “何必都一个人扛呢。”七爷走后，小厅内，蔺老爷子独自一人喃喃出声。 与此同时，在宴会厅外被女人拉扯住的姜离，听到她的话后彻底愣住，眼里更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说他们骗了我，他们……是谁？” 出生刚十天的他就被姜老头捡回了道观，姜老头说，捡到他的时候，襁褓里只放了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无力抚养，希望能有好心人收留。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曾设想过亲生父母也许有一天会想起他来，毕竟他现在已经不用他们养着了。 可是一年又一年，这么多年了，他也没见到一个哪怕是冒充他父母的人上门来寻。 他也是人。 一次次地燃起希望，又回归失望，让他彻底不再对亲生父母抱有任何幻想。 可是现在，她却告诉他，自己被骗了！？ 母亲并没有扔了他，而是被人给囚禁了起来。 这……这也太荒唐了。 “是姜几道，还有七爷，他们联手骗了你！”女人面容消瘦，此刻又瞪大了眼珠，像极了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病人。 见她扯到老头子身上，姜离彻底落下好脸色，立刻后退着准备离开，眼底更是充斥了无端的怒火。 “你以为我傻是，仅凭你一面之词就去怀疑养了我22年的父亲？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骗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真是小姨……” “住口！我告诉你，我姜离没有母亲，更没有所谓的小姨！想来挑拨离间？你们想得美！” 不等女人再开口解释，姜离径直从拐角跑走，一口气不停地返回宴会厅。 女人被他的声声怒骂惊地呆站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随着人跑远缓缓落下。 “失败了呀。”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一定成功。” 就在姜离跑走之后，拐角里倏然扬起一块青灰色的道袍。 来人隐在暗处，目光灼灼地盯着跑远的姜离，对女人的话置若罔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方收回视线，笑着道：“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可没那么容易根除。” 这样一来，七爷越害怕的事就会越早暴露在姜离面前，最终的结果就是让这条钢丝绳索般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到那时，就是他们胜利的时候。 —— 姜离像是被谁追赶着，气喘吁吁地跑进宴会厅，正巧跟要去寻他的墨归撞了个正着。 其他人看到后，纷纷走上前来。 “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见鬼了？”颜回边将他拉起来边打趣道。 莽莽撞撞地，可不像他姜离的性格。 还没从方才那个女人话中缓过来的人，回头对上他们投来的目光，赶紧压下愤怒和一丝后怕的恐慌，连连摇头，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些。 “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冷，脚下打滑了。” 瞧他神色并无异常，众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正巧这时，随蔺九离开的七爷也折返回来，见他们吃的差不多了，一行人径自离开。 就好像，真是专门为了吃这一顿自助来的。 而在他们走后，宴会厅内的气氛方才回温，宛若姜离等人就是这里的入侵者似的。 这样的错觉，就连跟随父亲留下来的黎暖也都感觉到了，直感叹这些人的变脸速度。 翻书都没他们这么快。 “唉！要是我也能跟着他们一起走就好了。”自从放假以来，黎暖日思夜想，就想再进一次天门街，结果还是没能如愿。 就连这种跨年夜，都会看见这些不想见到的人，真糟心。 “喂！听说零点的时候，东城城门外会放烟花，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同样留下的还有蔺九。 没办法，谁让这场晚宴的主办方之一还有他家。 作为主办方，自然就不能随随便便地离开了，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第88章 你的名字，我取的 “你会那么好心地邀请我去看烟花？”黎暖瞪大双眼，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否则就蔺九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邀请自己？ “你爱去不去，不去，我……” “去。”能从这里离开也是好的，更何况还能去看烟花，不去她就是傻子。 没过多久，两人从宴会上悄然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一人。 刚走到停车场，就见先一步离开的姜离等人停在了黎暖她爸安排的车前一动不动。 发生什么事了？ 时间回溯到七爷一行人离开宴会厅之后，他们前脚离开宴会厅，正要前往停车场之际，方才在长廊拐角拦住姜离的女人再一次地冲了出来。 这一次，她将矛头直接对准七爷。 “你还我姐姐！还我姐姐！！！”女人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勇气，居然上前揪住七爷的衣领一阵乱摇。 说的话，做的动作，看的过路人一阵摇头。 姜离再次看到女人，心中不禁咯噔了一声，连忙上前分开她。 谁知这时，女人竟流着泪叫出他的名字，“姜离，他是囚禁你母亲的凶手，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话落，似乎就连风向都发生了转变。 七爷的脸色更是在这一瞬间差到极点，到底是谁让这个疯女人出现在这里的。 不多时，得知这边传来骚动后，很快就有人将女人带了下去。 为首之人一身青灰道袍，国字脸，年约四十上下，他快速地扫了眼姜离，颔首向七爷致歉。 “真是抱歉，让这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跑了出来，七爷没受惊。” “你看我像没受惊的样子么。”七爷黑着脸，拧紧了眉头。 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能够从哪儿跑到这种地方来，分明是他们故意带来的。 目的…… 他侧目扫了眼神色无常的姜离，心反而悬了起来，姜离的样子实在是太奇怪了，听到那疯女人的疯言疯语，居然都没露出半点诧异。 他是不是……早在什么地方就跟那个女人有所接触过了？ 如此咄咄逼人，不依不饶的七爷，倒是令中年男子稍稍有些惊讶，诧异了片刻，再次笑着赔罪，“是我等失误，待日后我亲自登门给七爷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以后少在我眼前晃悠，污了我的眼。” 七爷对他们说话向来不客气，就连挺着圆滚滚肚子的墨归都能看到对方即将抑制不住的怒火，偏偏到最后，还全都忍了下来。 真是个虚伪的人类。 中年男子对七爷赔罪又赔罪，见七爷不再抓着不放了，这才匆匆离开。 离开之后，四周的气氛转瞬变了样。 七爷再次扫了眼姜离，随黎先生派来的人一路走到停车场，正准备上车时，安分的有些不像话的姜离总算开了口。 “七爷不该给我个解释么。”他竭力地让自己认为，那个疯女人是骗他的，但问题是，她又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个除了姜老头儿和亲近的人以外，本不会被外人知晓的名字。 他一普普通通的大学生，除了眼睛异于常人以外，其他跟所有人一样。 如果那个女人是在骗自己，那她在骗了自己之后，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没有好处，她又为何要骗自己。 很显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尤其是在看到七爷突变的神色后，姜离已经渐渐开始相信女人说的话了。 但他怎么也不信姜老头儿会骗自己，所以能够说谎的那个，就只有眼前的七爷。 “我要解释什么，一个疯子说的话你也信？” “她知道我叫姜离。” “一个名字而已，能代表什么？代表她就一定认识你么？”七爷简直要被他气死，寻常还有些小聪明的人，怎么这会儿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临上车前，他特地转身走到姜离面前，冷呵了一声：“姜离，这个名字，是我给你取的，这下你该知道他们在针对谁了。” 一句话，全场静音。 怪不得刚才在宴会上，有不少人都知道他叫姜离，原来是这么回事。 就连姜离也着实震惊了一把，再抬头，方才还站在他面前的人早已上车，直接命人开走，让他连反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墨归，这是真的么？”她在七爷身边待了多年，想必早就知道了。 当众人的视线全都堆到自己身上时，吃撑了的墨归华丽地打了个嗝儿，摇头：“别问我，我二十年前才到的天门街。”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姜离的名字居然是七爷取的，怪不得这么地丧。 姜离，将离，将要离别啊。 第一时间从这件事中反应过来的颜回，四处扫了扫，正值气头上的七爷直接命车开走了，那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姜离，你说你好端端地惹他干嘛。”颜回欲哭无泪，现在好了，好好地顺风车就这样没了。 后知后觉自己当了别人的箭来刺七爷，姜离十分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当即自掏腰包给他们叫车。 直到他们离开停车场，蔺九和黎暖才从隐蔽处走出来，也是万万没想到，姜离的名字竟会是七爷亲自给取的，怪不得协调派的那些人全知道，敢情是这么回事啊。 “切~一个名字而已，我还是七爷的外门弟子呢。” “呵！嫉妒的男人。赐名和收徒能是一回事么。”没等离开，黎暖就又跟蔺九杠了起来，好似被七爷收为外门弟子有多了不起似的。 “是啊，我嫉妒。那某些人怎么连天门街都进不去啊。”她戳他心窝子，蔺九就刺她脊梁骨。 相比之下，他至少能自由行走在天门街内，而她，连进去看看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什么！”黎暖气的眼角发红，五厘米的中跟鞋狠狠踩在他鞋面上，疼的蔺九脸色当场扭曲。 随即。 停车场内再次爆发出小规模的争吵声。 —— 姜离几人打车回到天门街时，天门街还不到营业的时间。 远远望着三青阁门口早早挂上的灯笼，姜离更为刚才不理智的行为后悔不已。 他刚刚是把七爷给气着了，万一人还在生气，七爷今晚该不会都不让他进去了。 一想到这种时候会被赶走，随着三青阁临近，姜离的腿肚子开始直打哆嗦。 一半是冷的，另一半是怕，倒不是怕七爷大发雷霆，反倒怕他什么也不说。 “你们怎么走的这么慢。” 心下正思索着该怎样道歉才能求得原谅，结果一回头，一个两个的，走的比蜗牛还慢。 这是生怕七爷生气波及了他们？ 第89章 请相信姜几道 “你惹得事，你自己摆平。” 真跟姜离料想的分毫不差，颜回就怕七爷一气之下，连他们都被赶出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姜离强撑笑意看向他，要不是接下来还要面对七爷，现在一准儿将他赶回南寻去。 听听他说的，是人话么。 深吸了两三口气后，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门慢慢推开，第一时间朝右侧的摇椅望去。 没看到人，姜离小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踮着脚进去。 “姜离。” 身后的人随之鱼贯而入，正要关门，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吓得姜离大冷天出了一身的汗，缓缓转过头，呵呵笑了两下，简直比哭还难看。 “七爷，您回来了。” “跟我进来。” 站在楼梯上的人撂下一句话后，转身上楼，那脸色看一眼都不禁让人后退两步。 方才还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颜回，这会儿却意外地侧身挡在姜离身前，当个中间人劝道：“今天这事也不能全怪姜离，依我看就算了……” “我找的是姜离。”不等他把话说完，七爷回头又多道了一句，吓得颜回赶紧让开道，回头给了姜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事情到了这一步，退是不可能退了，姜离一咬牙一狠心，大步跟了上去。 心想：要是今天七爷让他离开，他也认了。 紧跟着人上三楼，径直来到小房间内，相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小房间内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卷轴上连一丝积灰都没有。 想到将这些打扫干净的人是自己，姜离又不禁挺了挺胸膛，眉眼间满是自豪。 只可惜，这份自豪感不到一分钟就在七爷的眼神下，彻底败了下去。 “说，怎么回事。” 低头默不作声的人疑惑地眨了眨眼，他还要说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接触了那个女人。”七爷端坐在椅子上，右手横放在圆桌上，手指微蜷，不时击打着桌面，一声比一声有力。 听得姜离心肝儿直颤，连忙将他跟随蔺九离开后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他，说完还不忘替自己辩解两句，“原先我也是不信的，谁能想到……” 自己的名字并非姜老头儿所取，而是眼前的七爷，要按照他这么讲，也就是说，七爷在他婴儿时期就见过他了。 “原先不信，后来不也快信以为真了？” 他也不想想，参加宴会的会所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神志不清的女人，很明显是被谁带过去的，目的就是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最近，协调派里不太平，已经有人打算投靠极端派了，我这样说，你该知道他们的目的了。”七爷主动将得来的情报告诉他，只要不傻都该明白，那些人就是想让他们反目成仇。 “可他们来策反我有什么用啊。” 意思是明白了，但姜离还是稍微留了个心眼儿，回来的路上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些人骗自己的目的。 仅是让他们反目成仇？ 如果成功了，他对七爷又能造成什么伤害？ “就算你再没用，一旦计划成功，我不也多了个仇敌。”他猜，那些人想的是将怀疑的种子埋在姜离心中，哪怕暂时没效果，时间久了总能有些效用。 哪怕是微弱的效果，也能给他遭受重创。 但他们没想到，姜离的名字并非姜几道所取，而是他给取的。既是他取的，素未谋面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提前得知。 “不过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轻易相信他们的话。姜离，关于你的身世，就算你不信别人，也该相信姜几道。” 提及老头子，姜离立刻心虚地垂下眼帘。 是啊，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他怎么还会去怀疑老头子呢。 他是这个世上最不会害自己的人了。 “七爷，今天这个事儿是我莽撞了。” 虽然还有些疑惑未解，但他再怎样也不该去怀疑自己的父亲才对。 “罢了，念你也是被他们所蒙蔽，这件事就此作罢，往后再听信谗言，记得自己多想想。”七爷挥了下手便放他离开。 回到楼下，颜回和小白赶忙上前上下查看，瞧他既没被七爷揍，也不像快被赶出去的样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就说嘛，七爷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马后炮。”墨归抱着肚子走来，听颜回事后在这儿装，瘪了瘪嘴暗骂。 她骂就骂，还偏要凑到颜回耳边骂，这他要装作没听见就真的有鬼了。 “你说谁马后炮！” “谁搭话，我说谁。” “你再说一句试试！” “好了，大过年的，你俩就别吵了。”不等一人一猫争得脸红脖子粗，姜离赶紧上前及时制止这场无端纷争。 怎么临近年关了，总有这么多的架要吵，大家和和气气地跨年不行么。 —— 临近晚九点，随着三道钟声响起，天门街也迎来了今年最后一天。 姜离如往常一样打开门，拉开门的瞬间，只见街道两侧的路灯全都换成了灯笼，来天门街赶集的妖也比往常要多许多，就连平日里不曾见过的几只也趁着年节出来晃荡了。 整个天门街，似给他一种焕然一新的错觉。 “姜离姜离……” 斜对面的文具店内，化作人形的笔童提前换上新衣，高兴地冲他招手，姜离也趁势从果盘里抓了些糖果送过去。 “姜离，马上要过年了。” “是啊，不过……这是人类过得节日，你们怎么也这么高兴？” 妖的时间，不是跟他们不一样的么。 “那不一样，每年这个时候，城外就会放好多烟花，你瞧街上的那些妖，大部分都是赶来看烟花的。”西城地处偏僻，不似东城有高楼挡着，更能直观地看到那些升空的烟花。 提到烟花，不禁让姜离想起了从前在山上过年的时候，虽然离得远，倒也确实要比住在城里的人更能清楚地看清烟花升空时的景象。 画面美极了。 “嘿！小伙计。” 姜离正跟笔童说着话，隔壁杂货铺里的狼人猝然探出头来，冷不丁吓了他一跳。 瞧他一脸被吓到的表情，狼人高兴了。 “来年也请多多指教啊。” “……彼此彼此。” “要是来年能让我啃一口，也不错。” 姜离：…… 第90章 新年快乐！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瞧小伙计怕的，还当真了？” “谁让你开这种玩笑了。” 笔童收了姜离的“好处”，自然多帮他说话，这狼人看着虽没什么心眼，但今天这种场合怎么能说这种话来。 对方好歹是个人类，人类在这一天不是都会互相说些好话，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嘛。 真是只没脑子的狼。 眼见笔童和狼人又差点掐起架来，姜离劝了两句赶紧返回三青阁，免得他们又因为小事吵闹不休。 “不用管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就要吵三百六十五天的架，由着他们去。” 刚从宴会上吃完回来的墨归，又抱着瓜子坚果咔咔磕了起来，自己磕还不算，还要拉着小白和姜离跟她一起磕。 “今天没下雪真是太好了。” 几人围坐在院里的小石桌旁，吃着零食，听着对街传来的争吵。 旁边就是墨归寻常吃烤鱼时用到的炭炉，此刻，炉子上正煨着热水，炭火烧的通红，也算稍稍驱散了这一瞬间的寒冷。 “七爷要不要也一起来嗑瓜子。”墨归动了动耳朵，抬眼瞟向二楼，语气幽幽。 这种团圆的时刻，就不要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看着他们了嘛。 “你觉得我会吃那种东西？” “这里有颜回特地从南寻带来的糙米饼，还有草莓，瓜子……总有一款适合你。” 话落，楼梯间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颜回和姜离忙让开了一个位置。 只不过，七爷出现后，融洽的气氛又不禁冷下去了三分，尤其是颜回和小白，完全处于不敢动的状态，也不知道七爷下一秒会用什么话来怼他们。 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也没等来七爷的冷言冷语，悄悄抬头，人一本正经地坐在他们身边，喝着姜离倒的茶，什么吐槽的话都没说。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莫非是因为快过年了，脾气才会这么好？ “这个柠檬味的碧根果不错，你尝尝。”相比于他们，墨归就不会想那么多，抓起果盘里的碧根果朝七爷塞过去，要不是七爷手快，怕是就要跟上次一样，直接塞到他嘴里了。 “我有手。” “有手跟我喂能一样么。” “把你的爪子洗了去再说。” 低头一看，墨归的手上还依稀挂着草莓汁水，看的七爷嫌弃不已。 “这有什么关系，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墨归顿时恼的糊了自己一脸草莓汁，就要往他身边凑。 要不是姜离在后面拉着，这个年怕是又消停不下来了。 咚咚咚—— 就在墨归被姜离赶回去洗脸时，一只白狐骤然敲响了三青阁的大门。 寻声望去，姜离第一个起身相迎。 “白怜月？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冷不丁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叫出名字，白怜月不免狐疑地打量了他两三眼，就好像从未见过他似的。 “哥哥让我来给七爷送些绿豆糕。” 白怜月知道七爷家有只特别讨厌狐狸的猫，送完糕点，道了句新年快乐后，连跑带跳地赶紧离开。 真要不是哥哥给的好处太多，她才懒得跑这一趟，居然还被一个陌生人类叫了名字。 见白怜月话都没跟自己说一句，姜离不免皱起了眉头，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讨厌的事？好歹共过事，虽然只有一次，大过年的，也别那么冷漠嘛。 “哇！绿豆糕！哪来的呀。” 洗完脸回来的墨归，还没坐下，看到桌上放着一盒小糕点，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有了之前的教训，知道她讨厌狐狸后，姜离这次选择乖乖闭嘴。 谁知，他不作死了，一脸无知的小白却凑了上去，实话实说：“一只白狐送来的。” 呸！ 话音刚落，咬了一口绿豆糕的墨归直接吐掉，将手里没动过的直接抛出院墙，嫌弃之意溢出言表。 “谁知道有没有毒。” 有毒！ 一句话吓得刚想从盒子里拿糕点的小白也赶紧收回了手，还以为这里很安全，原来也跟南寻一样啊。 “墨归，人家也是好心……”姜离本想帮着说两句，无意瞥见她看过来的眼神立刻静音。 算了，他还是少说话为妙，万一再吵起来，到最后还得要他低头。 “浪费粮食，今晚不准你再吃任何东西。” 对比他，七爷对墨归就要决绝许多，直接禁了她晚上所有的口粮。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偏袒狐狸。” 七爷淡淡地扫她一眼，也没解释，仅是让其他人都别再管只会吃和撒泼的猫。 没人理她，倒要看她还能怎样无法无天。 “姜离~” 墨归转过头，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看的姜离头皮一阵发麻，无奈只得私下里偷偷投喂，但投喂过后，还是让她反思了一下自己做的事。 就算再怎么讨厌狐狸，人家揣着心意上门，她这样做也未免太不给人面子了。 “我知道了，以后尽量克制。”吃的时候，墨归服软了，至于反不反思还是以后再说。 “还有多久才到零点啊。”平常不看钟表，时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现在特地守着时间守岁，墨归反而觉得异常难熬。 撑的打了好几个嗝儿后，歪头靠在了姜离肩上。 吃饱之后，她就有些困了。 “现在刚过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 为避免再发生什么事，颜回和小白趁时间还早，上街转悠去了。 七爷又跟平常一样躺回摇椅里闭目养神，只剩姜离和半昏半醒的墨归还死守在小石桌旁，等着零点烟花升空的那一刻。 “怎么还有一个小时啊。” 墨归不满地噘了噘嘴，困意来袭直接就靠着人睡了过去，梦中还在喊“姜离”。 等到姜离低头凑过去，只听睡得迷迷糊糊地猫呓语了一句，“新年快乐”。 这句话不知怎的，听得姜离异常暖心，也在她耳边回了一句，随即掏出手机给老头子发去了短信。 但愿他在一个有信号的山头收到他的消息，否则啊，这个让他打二两酒的红包，到明天就过期了。 “嘿！你瞧，我儿子给我发红包了！” 姜几道赖在桑榆的山头上，喝了几天几夜的好酒，要不是姜离发短信来，险些都要忘了今天是年三十，收到儿子让他买酒的红包，咧开嘴直嘚瑟。 “是嘛，那麻烦你把前几天的酒钱给结了。” 第91章 一瞬永恒 姜几道心中咯噔了一下，立即闭眼，呼哧呼哧地打着呼噜装睡。 开玩笑，这可是他儿子孝敬给他的，哪那么容易给了旁人，给他存着，万一以后给他找个好儿媳回来，彩礼还要一大笔不是。 万一…… 万一…… 姜几道想着想着，慢慢握紧手机。 给老头子发完红包，姜离转头又去宿舍群冒泡。 得知许聿还和去年一样，一回家，就被父母带去了这个饭局，那个饭局。 回回过年都要胖上十来斤，等到了开学的时候，愣是没一个人能认出他是许聿。 紧接着，整个春夏都在为了减肥而奋斗。 日常潜水的蔺九则发了张黑漆漆的图，瞧着像是在郊外，配图说，正在跟一个泼妇吵架。 姜离现在看到吵架两个字就浑身一紧，从傍晚到现在，身边都不知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类似的事件。 不过…… 这大晚上的，蔺九怎么跑郊外去了？ “我说了开我的车来，非不听，现在好了，车抛锚了。”黎暖裹着大衣缩在车边，吐槽一句，无意瞥见一旁亮起的手机，伸长脖子瞄了一眼。 瞄到他发的“跟泼妇吵架”，火气顿时蹭蹭地往上冒。 他说谁是泼妇！ “我看你是纯粹不想过这个年了。” 许聿和姜离各回了一句，之后就再也不见蔺九回复，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又忙着跟泼妇吵架去了。 四个人的群，现在唯有许聿和姜离还在说话。 抛开蔺九，另外一个别说在群里潜水，咕咚一个泡儿都没放过。 放假就跟消失了一样。 普天同庆的大年夜里，给自己煮了包袋装方便面的人，不时看向手机上弹出的消息框，看两眼收回视线继续吃面。 —— 临近十二点，天门街内，热闹声迭起。 姜离歪着半边身子，放低肩膀给墨归当枕头的同时，不时朝门外望去。 三两好友，幸福一家，或手执烟花棒，或提着灯笼，又或是拿着鱿鱼烤串儿。 只见每只妖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和快乐。 这一瞬间，姜离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姜离，看我们买了什么回来！” 快到放烟花的时间，出去溜达一圈的颜回和小白提着满满一纸袋的烤串儿回来。 没等踏进门，闻到香味儿的墨归唰的睁开眼，连忙坐直，从纸袋里分出油香四溢的炸鸡柳和烤面筋，嘴上叼着一根，还不忘给姜离和七爷也分了一串。 满脸都写着嫌弃二字的七爷，本不想接手，见他们个个吃的喷香，最后也还是用纸巾包着竹签头，拿了一根。 这么多年了也没想明白，这些东西到底好吃在哪儿，不过都是靠作料堆上去的罢了。 “怎么样？好吃么？这里还有烤茄子，金针菇……呀~原来蔬菜也能这么好吃。” 自从姜离来了之后，墨归才发现，原来除了鱼以外，还有这么多好吃的。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七爷是个道士，道士……应该很忌口。”等他尝了一口之后，墨归才像刚反应过来，凑上前幽幽地来了一句。 看七爷一脸想吐吐不掉，想咽又咽不下去的表情，两只耳朵为她的恶作剧欢快地动了好几下。 可是最后，七爷还是吃了。 不光咽下了嘴里的，还将那一整根烤面筋在墨归诧异的神色下都给吃了，吃完还不忘嘲讽她：“谁告诉你，我是道士了。” “诶？不，你以前不就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好不容易忍住不揍她的人，改用两根手指弹她的脑门。 嘣儿的一声，贼响。 怕是连石桌旁的几个也都听到了。 “看到了么，这就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代价，小白以后可不能跟她学。”颜回立刻低头跟身旁的小白低声嘀咕，听得小白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是绝对不会学墨大佬，上赶着被揍的。 就在众人分着烤串儿，嬉笑打闹之际，正值零点，第一道烟花咻的一声从东方升起，抵达半空砰的在空中如火树银花般绽放。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刚和父母回到家的许聿靠在客厅窗户上，脸上已经隐隐有了肉团的迹象。 道道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给这座城市更添一丝喜庆，火花的亮光，恨不得照亮整座永溪市。 林知白关灯走到窗边，烟花的亮光不时透过窗户闪在脸上，像是将他从极致黑暗的深渊拉了回来。 他伸出手覆在窗户上，他的手随之跟着亮起。 “澜姐，烟花真好看。” 被温澜带回家的人趴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烟花，早已记不清一年前的现在，自己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了，只是，他应该也曾看到过这么美的烟花，以及烟花下笑颜如花的那些脸。 “是啊，真好看。不过我觉得，最好看的永远是下一个。” “庭寂，来年我们也要一起看烟花。” 温澜走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视线掠过烟花绽放那一刻依稀看到的缝合线，扬起的嘴角转瞬落下，随即再次扬起。 下一次，这道疤就会好了。 “啊！！！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在这种荒郊野外看烟花。” 滞留在半道上的黎暖，眼睁睁看着时间走到零点，没能看到烟花升空的那一刻，对蔺九的厌恶再一次升级。 这次，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将他摁在了车前盖上。 “喂！我不要面子的啊。” “这又没别人，你装面子给谁看。” “你这泼妇！” “好啊，敢当着面骂我了是，看我不打死你。” …… 烟花下，两人围着一辆抛锚的车你追我赶，如果不是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大抵会认为这一对小年轻也在嬉闹。 “姜离姜离，烟花，烟花！” “嗯，烟花。” “好漂亮啊，就是……时间太短了。”绽放那一刻，也代表了将要离别的时刻。 “再漂亮的烟花也只有一瞬间，但它的一瞬间却见证了我们的开心。你现在不开心么？” “开心！” 墨归重重地点了下头，和小白分着姜离之前就已经买好的烟花棒。 点燃的那一刻，如星星般闪耀的烟花下，是弯着眉眼笑得开怀的诸多笑脸。 至少这一刻，只属于他们。 第92章 他也是孤儿 许是玩儿的太上头，没到天门街歇业的时间，墨归就跟小白趴在石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姜离和颜回一人抱着一只送回房间，之后再去清理院子里的残局。 “果然，还是你们这边更热闹。” 颜回帮着一起收拾时，无端想起他所负责的南寻，如今他跟家里人已处于半断绝的状态，往年这个时候，都是一个人守在小屋里，多买些吃的，哄着里世界的小妖们陪他过年。 如此想想，真是有些凄惨。 “你要是认真负责，南寻也能这么热闹。”不等姜离开口，阖眼小憩的七爷恨铁不成钢地来了一句。 明明实力摆在这里，却偏要装出一副没出息的懒散样儿，谁见了不上来踩一脚。 他要是足够强大，还至于被人指着鼻子？ “七爷说的对，或许我也该改一改了。”颜回还是一贯地怂样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话是这么说，也不知道以后到底会不会改。 年节期间，照惯例，天门街歇业七天。 第四天的时候，颜回就带着小白返回了南寻，毕竟已经出来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回程那天，姜离和短短几天将自己吃胖足足八斤的墨归，去车站送了他们一程。 “小白，这里是草莓干儿和其他一些吃的，回去之后记得分一分。”相比于上次，这一次，两只猫显然已经没有了离别之后再也见不到的伤感。 墨归勉强从自己的口粮里，抠出几袋草莓干挂在他脖子上，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表现得像小白口中所说的，靠谱的墨大佬。 “多谢墨大佬。”小白高兴地晃了晃白尾巴，情绪比上一次要好很多。 主动钻进猫笼，最后冲墨归和姜离挥了挥爪子。 直到开往南寻的列车开走后，一人一猫这才离开车站。 “这次不哭了？” “哭？有什么好哭的，我才不会哭呢。”吃的双下巴都快出来的猫，努力地抬了抬下巴。 只有软弱的猫才会哭，她这么强大，怎么会做那种蠢事。 “姜离，我们先别急着回去，去其他地方走一走。”离开车站以后，墨归低头捏了捏肚子上的肉，这段时间的放纵，导致体型都不好看了，以后姜离都该抱不动她了。 “怎么？想减肥？” “我……我只是想运动运动。”倔强如墨归，才不会承认自己胖了的事实。 “好，趁着天气大好，去公园里散散步也不错。”姜离也不揭穿她，由着她去。 “好耶！”她高兴地蹦了一下，脖间的铃铛随之发出一声轻响。 墨归变成猫，跟着姜离来到午后的公园，在草坪上来回奔跑。 初春的暖阳透过枝桠打在草地上，这一刻似乎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变暖了。 “姜离？” 这么好的太阳，姜离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开始打盹儿，在空草地上来回跑跳的黑猫，也不知何时跟着空中的小飞虫跑到了另一侧。 这时，从公园路过的林知白无意间看见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的姜离，扬起笑走上前去。 “是你啊。”冷不丁被人叫醒，姜离不禁揉了揉惺忪睡眼。 瞧见是他，十分意外。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啊，哦，跟我家猫来的，她……”姜离左右转转，发现原本还在草坪上打滚的猫，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可能跑远了。” “宠物猫……可得看紧点。” 姜离愣了一瞬，笑着点头，也没多解释其他，随即反问：“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碰巧路过。” 他这回真是碰巧，没想到他不去找姜离，他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姜离见他拎着购物袋，像是买了东西准备回去的样子，可他明明记得林知白不是永溪本地人啊，怎么今年没回去过年么？ 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林知白主动开口：“我是个孤儿，成年了，就不能回福利院了。” 一句孤儿瞬间刺到姜离，之前也没听他提起过，没想到，他居然跟自己一样。 一时间，姜离倒有些同情他来。 他至少还有老头子，而林知白就只能进福利院。 “抱歉，我不是有意探听的。” “这没什么，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林知白顺势坐在他身旁的长椅上，眺望远处平静如水的湖面，兀的喃喃：“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既然不要，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来。” 姜离张了张口，如果可以，他也很想问问，仅将出生十天的自己扔下的母亲。 “姜离，如果是你，有一天亲生母亲出现在眼前，你还想去认她么。”林知白说着说着，将话引到他身上，问得姜离措手不及。 “姜离你看，有蝴蝶！”墨归跑到另一块草坪上，抓到本不该这个时节出现的蝴蝶，抓在手里跑了回来。 刚跑来就见姜离旁边坐着个人，急急停下脚步。 听到身后传来声响，林知白假装没听见，拎着购物袋起身，一脸无谓地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直到他走后，墨归这才跑回姜离身边，盯着走远的身影狐疑不解：“那是谁？” “哦，是我大学舍友，林知白。” 一听是林知白，墨归再次朝那人看去。 可恶！居然又没看到正脸。 他找姜离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墨归放了好不容易抓来的蝴蝶，语气也一下子冷了下去。 然而被林知白那句话问懵了的姜离，此刻却没听出来她的语气变化，依言答道：“随便唠了两句，没什么。” 见问不出什么，墨归索性就不问了，也不管七爷之前的嘱托，跳到他怀里一本正经地叮嘱：“我告诉你，那人不是什么好人，他说的话你统统都不要听，知不知道。” 闻言，姜离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没接触过，怎么就知道林知白是坏人了，不过嘴上还是连连答应了。 “好，我不听。” 事实上，林知白什么也没跟他说，顶多是知道了他们有相同的境遇而已。 姜离原来还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惨的那个，对比一下被送进福利院的林知白，他反而多了些庆幸。 “散完步了，可以回去了么。” 墨归板着脸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离开公园后，先一步离开的林知白下一秒却出现在一棵大树身后，望着远去的一人一猫，悄然扬起嘴角。 果然，姜离的弱点是这个。 第93章 温澜带着人来了 “庭寂，接下来有个任务需要交给你完成。” 过了年，也快到和七爷交易的日子，未免夜长梦多，她还是早些执行这个计划为好。 温澜靠在沙发里，闭目思索良久，将人唤至跟前：“姜离这个人，你知道的。” “知道，是要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么。” “现在杀他没用，但我们也不能让他完全脱离我们的视线掌控，正好你前段时间出事，失去了些记忆，我要你潜伏到他身边，监视他的的一举一动。” 闻言，慎庭寂有些讶异，更不明白澜姐怎么突然要他混到那个人身边。 “这件事，林知白……” “这是我交代给你的事，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林知白只把他当做听话的傀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了给个好脸色，不高兴了直接动用邪术。 这种被人当做宠物的感觉，他真的感觉不到？ “我……”慎庭寂考虑了很久，才道：“一切但凭澜姐吩咐。” 瞧他主观意识上还是偏向林知白，温澜就知道再怎么急也没用，努力压下憋在心里的火气道：“我会借用你失忆的事，将你委托给三青阁，暂定的期限是两个月，这两个月内，你只要给我看好姜离就行。” “不动手？” “那边是他们的主控区，不能动手，而且你还要主动地配合他们治疗，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我知道了。”高大的身躯藏在狭小的阴影下，慎庭寂乖乖地点头应下。 与此同时，林知白也在铜镜中看到了这一幕，瞬间就明白了温澜的打算。 “原来都已经做上交易了啊，这回可是你将他送到姜离面前的，出了事也得自己扛哦。”林知白笑着看向镜中正在发生的事。 温澜自寻死路，那他就给她提供一条快速通往深渊的捷径，让她更快地看清楚，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地将慎庭寂推向死亡。 “哈哈哈哈哈哈……” 寂静的出租屋内，不时传来几声近似疯癫的笑声，听得停在屋外树上的鸟儿骤然起飞。 接到温澜一切准备就绪的电话后，七爷随即将墨归和姜离叫至跟前，想必年前他们都已经知道，颜回跟温澜做了笔交易。 现在这笔交易落到了他们头上。 “她要将慎庭寂送过来，用的理由就是颜回之前跟你们说的，关于这件事，你们千万要做好保密。” “七爷放心，只要钱到位，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姜离拍了拍胸脯，心想：纵使两个派系不对盘，跟他又没关系，既然七爷都愿接下这项委托，他哪还有什么怨言。 七爷满意地点了下头，让他继续去忙其他事。 等他走后，墨归两步挪到人身旁，满脸写着疑惑，“要是被协调派的人知道，你居然跟极端派搞在一起，他们可就更有理由来制裁你了。” 慎庭寂也算极端派里的一人物，堂而皇之地塞到他们这儿来，不是摆明了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上？ 面对墨归的担忧，七爷反而比之前更加从容，反问道：“我何时说过我是协调派的了。” 拉他进协调派的是那些人，现在想尽办法将他挤出协调派的也是那些人。 那好，那他就……如他们所愿。 墨归仔细地想了想，这么多年来，好像一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那些人才会想起七爷。 平常无事就会搞那些团体小动作，在背后批斗七爷，典型的戒了奶，忘了娘。 七爷现在不跟他们搅和到一起，也是明智之举。 “那你也不能跟极端派搞到一起去，你也知道那些人的目的……” “放心，跟我交易的是温澜。” 不是极端派。 “那也要小心，谁知道那个大胸女是不是诓咱们的。”墨归瘪了瘪嘴。 她这是让他要有防人之心。 瞧她一脸认真劝自己的样子，七爷倒真是开了眼，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关心除姜离以外的人。 “行了，这些还不用你来提醒我，找你的姜离玩儿去。”七爷故作嫌弃地挥了挥手，头一次看她顺眼不少。 然而，这一动作却惹得墨归耷下了耳朵，冲他做个鬼脸，赶紧跑开。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猫心。 —— 初六大早，一辆红色超跑如约开进萧瑟凋敝的天门街，急急停在三青阁门前。 睡梦中的姜离听到屋外传来砰砰作响的敲门声，本打算装作听不见继续睡去，想着墨归或是七爷总有一个会去开门，结果其他两个，一个都没下去。 被吵得不行，姜离无奈坐起身，闭着眼叹了口气，只得披衣下床去开门。 嘎吱一声拉开大门，还没来得及做任何伪装的左眼，就这样大喇喇地暴露在外人面前。 姜离晃了晃脑袋，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定睛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温澜和慎庭寂，剩余的七分睡意一股脑儿地全被吓走。 “还没开门？”温澜快速扫向他的左眼，装作没看见似的笑着问。 这一问直接问到了姜离心坎儿上，好好地一个懒觉直接被人惊醒，满眼写着不满。 “大姐，我们这儿晚上才开门。” “大，大姐？” 方才还一脸笑意的温澜瞬间瞪圆了眼，他管谁叫大姐呢，她有那么老么！ “那……小姐？” “骂谁呢。” 姜离自打了下嘴巴子，“女士，温女士，我们这里晚上才开始营业。” “晚上是天门街营业，你们这儿可是茶楼。” “就算是茶楼，也没有早上六点就开门的。” “那我不管，反正我都来了，还让我再回去？” 姜离深吸一口气，突然间发现墨归可爱了许多，至少她不会像这位这样咄咄逼人。 就算有，顶多也就是在针对狐狸的时候。 他顶着一张惺忪睡脸，扬起职业性的微笑，侧身让开，抬手请人进去。 罢了罢了，还是别和这种人一般计较了，少生点气，他还能多活两年。 “你家老板呢。” “这不才六点么，正睡着。” “睡？” 温澜听到这话就觉得新鲜，七爷不管在哪里可都是封神般的存在，他居然还要睡觉？ “那我现在就给您叫去。” 姜离笑着转身，转过身的刹那，脸上的假笑彻底落下，赶紧上楼去叫七爷。 万一七爷还在睡觉，那也是楼下那个女人的错，再怎么生气，也怪罪不到他头上了。 第94章 见面先坑他一笔 姜离径直上三楼，刚出楼梯口，就见七爷从屋内出来，依旧是一身左衽式的长衫。 他严重怀疑，七爷是不是有很多件一模一样的，跟量产似的。 “七爷，温小姐来了。” “知道了，先去泡茶。” 姜离点点头离开，泡茶之前先返回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等他进了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反应过来没戴隐形眼镜。 那刚刚，温澜和慎庭寂也都看到他这只左眼了？ 姜离愣了半晌，连忙甩甩脑袋，他们看见自己的左眼都没表现出任何诧异，也就是说，像自己这样的，他们见的多了。 既然他们都不怕，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 “七爷，那我们就先说好了，庭寂我就交给您了，日后还望您多多照拂。” 不比在姜离面前的盛气凌人，温澜对他还算恭敬，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那一刹那，彼此心照不宣。 “将人交给我可以，但我有几点要求，需要他做到。”七爷随即将目光转向低头默不作声的慎庭寂，瞧他满身收都收不住的杀气，皱了下眉。 温澜顺着他的目光瞥向身后，连忙摁着慎庭寂的头低下去，笑着道：“您说，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第一，他既然在我这儿，就得听我差遣。” 七爷提的第一个要求就难住了温澜，让庭寂听他差遣，万一被其他人知道…… “要不是看在颜回的面子上，这场买卖我本来是不打算做的，现在报酬也没收你们多少，我让他在我这里打杂跑腿，应该不过分。” 温澜张了张口，彼时也想不到更为恰当的话回击，毕竟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求助，最后也只得顺着他的话点头。 “打杂当然可以，但您可不能让他去做打杂以外的事。” “这是自然，第一条就算是过了。第二条嘛，天门街营业时间内，不得携带武器上街，如果不从，吓到了这里的居民，到时候可就得由你来替他赔礼道歉了。”人虽然放在他们这里，若是与天门街的居民发生冲突，就是温澜的事了。 “七爷，这个条件……恕我们难以从命。照您这么说，万一有妖想要伤害他，还不准我们还手了？” “天门街的妖，如有无故伤人者，由我负全责。”他自信天门街的这些妖，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人，除非那个人曾切实地伤害过他们。 其他不提，就拿街对面杂货铺里的那头狼来说，成天想咬姜离一口，到现在不是也没伤害到他？ 要知道，那头狼以前可是专门以吃人为生。 温澜紧抿唇角，犹豫了许久。 庭寂厌恶妖族已久，如今还让他在面对妖族时不带武器，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可以……答应你。”站在她身后的慎庭寂瞧出她的为难，突然开口。 温澜极其震惊，回头望去，见他艰难地点下头，心里颇为愧疚，又赶紧在七爷的要求上趁机加一条。 “庭寂不主动出手，还请七爷也护他周全。” “当然。” “余下还有什么条件，七爷一并都说了。” “其他倒也没什么了，至于一些零散的，日后再说也不迟。” …… 基本的要求和条件谈妥后，初升的太阳也将移至当空。 温澜与七爷正式签下协定，揣着无限担忧驱车驶离天门街，仅留下慎庭寂一人在三青阁的院子里，与七爷眼对眼。 “姜离，先将他带去房间安顿。” 温澜走后没多久，七爷就让姜离接手了这颗烫手山芋。 再次面对这位，姜离不禁想起年前在南寻发生的事，将他带上楼，还不时偷瞄两眼，瞧他倒真像不记得自己的样子。 “我叫姜离，是这儿的……账房。对了，你会做饭么？” 给慎庭寂准备的房间就在姜离房间隔壁，领着人进去后，靠在门口的姜离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突然想到，他算是以伙计的身份来治病的，如果他会做饭，那自己岂不就可以卸任厨子这个身份了。 想到这儿，姜离忍不住在心里窃喜。 没有谁是不想偷懒的，如果能有个人分担他现在的工作，自然是高兴都还来不及。 然而。 他的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挣扎半晌才舍得放下青铜剑的人，侧目扫了眼站在门口偷笑的人，摇了摇头。 一张比七爷还要冷上三分的脸上，十分冷漠的吐出两个字，“不会。” 就这短短的两个字，让暗自窃喜中的姜离瞬间耷下了脸，敢情又是一个来增加他工作量的呀。 这多一个人，他岂不是又要多准备一份饭菜。 姜离眉眼微转，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步上前一副关系极好地将手搭在他肩上，惹得慎庭寂一直盯着肩膀上的手，顺势再次握紧青铜剑。 “你不会，我会啊，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做出白吃白喝的事情，对不对？” “你想让我付钱？” “……哈哈哈，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没错。”姜离大笑两声后，一秒变严肃。 惹得慎庭寂瞬间皱紧眉头，这人是不是把他当成了傻子，“治疗费，澜姐已经付给七爷，并没有说还要额外加钱。” “但也没说包括伙食费啊。”姜离撇开视线，幽幽地道。 一句话直接堵死向来不善言谈的慎庭寂，只见他转过身，认真地盯着姜离看了两眼，吓得姜离还以为自己开玩笑将他给惹恼了。 “呃……别生气，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 话音未落，慎庭寂直接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抽出一叠现金递过来。 目测不止十张，看的姜离瞬间瞪直了眼。 他还真给自己送钱啊。 “这些……一个月够么，不够我再加。” “够，太够了！你放心，有我姜离在，一定保证你每天有鱼有肉，新鲜蔬菜水果不断。” 姜离看向那叠钞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了，多存点钱，治眼睛就不用愁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谁知，却被一只更快的手给夺了过去。 回头一看，七爷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拿过那叠现金后拍了两下。 “怎么？想独吞？” 姜离连连摇头，险些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想哭。 “我哪敢呀，这不是还得交给七爷您么。” 第95章 温澜真正的用意 七爷瞧他一副鬼精鬼精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小主意，冷呵一声，特地在姜离面前晃了两下那叠钞票收回。 “不遗余力地为我们茶楼赚外快，不错，不错……” 他连说两个不错，直接将姜离说的心虚地低下了头，怎么偏偏被七爷抓了个正着？他刚刚背对着大门，该不会七爷早就来了。 那他是从自己说哪句话的时候来的？ “今天无事，你先带他熟悉熟悉周围。”七爷慢慢冷下脸，撂下一句后，捏着姜离垂涎许久的百元大钞大步离开。 直到人真正走了，连连点头的姜离方松了口气，想到方才的事立刻回头，“你刚刚是不是看见七爷，才把钱拿出来的。” 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 “是。” 姜离本以为就算事实真是如此，他大概也会耍赖不承认，没想到，这人却出乎预料地直接应下了，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更气得他扶着门框不停顺气。 千算万算，他姜离居然也栽到了别人的算计中，好，他可真是好样儿的。 坑人不成反被坑，咽不下这口气的姜离早已忘了七爷的嘱托，径自下楼，独留慎庭寂一人在房内。 他走到门口望向怒气冲冲离开的人，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而且还是在很久以前。 但问题是，他之前从没来过永溪，更没跟姜离接触过才对，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种幻觉？ “豆芽菜……” 慎庭寂呢喃一句，后退两步，踉跄跌坐在床上，捂着额头，越想头越疼。 明明应该能想起些什么，但冥冥之中又好像有什么在阻拦着他回忆起那件事。 这股头疼的撕裂感更是接连持续了近二十分钟，才堪堪停下。 “姜离，你怎么还没做饭啊，我都饿了。” 抱头倒在床上的人，刚缓过来就听一道女声从楼下传上来，他撑坐起身移到窗边，低头往下看。 一只似刚睡醒的猫妖蹲在姜离身旁，不时伸手扒拉两下他的衣角。 看到妖，慎庭寂身上的杀气瞬间外露，立刻冲回去想要拿起青铜剑，但在拿起来的那一刻，想到之前和澜姐定下的约定，紧紧握住的手迟疑着松开。 他要忍住，忍住…… 从姜离口中得知慎庭寂已经住了进来，墨归顿时瞪大了眼，甚至连耳朵上的绒毛都忍不住立了起来，立刻左右四看，寻找目标。 “有什么，让我帮忙的么。” 兀的，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吓得墨归立刻跳到了姜离身后。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捅自己一剑。 咦？他的剑呢？ 墨归从姜离身后悄悄探出头，却发现这个手不离剑，剑不离身的人，此刻居然放下了那把一看就很厉害的剑！？ 正在给院中绿植浇水的姜离，被墨归冷不丁地抱住腰，痒的差点扔掉水壶。 抬头见慎庭寂来了，尤其是在听到那句话后，大风差点闪了舌头。 怎么离开不过一会会儿，这人又转了个性子？ “那边还有个水壶，接满水把紫藤架后面的也浇上。”既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姜离也不跟他客气，当即指挥起来。 等到慎庭寂接过水壶，依言去浇花后，躲他身后的墨归连连扯了两下他的衣袖，努努嘴道：“你还真敢跟他说话啊。” “说话怎么了，他又不会吃人。怎么？你怕他？”姜离朝慎庭寂方向挪了一眼，心中有些狐疑，不对，她不是挺厉害的么，之前在南寻还将那人送进了幻境，怎么现在突然开始怕起他来了。 “谁怕他啊，我这是……” “条件反射？” “对对对，条件反……不对不对，才不是什么条件反射，我只是懒得跟他打交道而已。” 姜离眯起眼看她，呵呵两声，就已看穿了她的内心，故作无奈地摊了下手，“那可真不巧，从今天开始，他要在咱们这儿连续待上两个月，你就算再怎么懒得跟他打交道，也不行。” 视线在墨归和慎庭寂身上来回扫一圈，姜离忽然间就好像明白了，温澜将他送来这里真正的用意。 哪怕慎庭寂迟迟恢复不了记忆，跟妖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也总能让他慢慢敞开心扉，接受这些妖。 毕竟，并非所有的妖都是坏的，也并非所有的人都是好的。 但愿他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 墨归在听到未来两个月都要跟慎庭寂朝夕相处后，彻底绷不住了，死抓着姜离的衣服连连摇头。 本就讨厌人，现在又来一个讨厌他们妖的人类，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两个月的生活该有多黑暗。 “你看，他又没有拿剑，怕什么。” “那他要是在我睡迷糊的时候拿剑砍我呢。” 姜离：…… 好想法！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姜离，他的房间可是跟你房间挨在一起的，要是那人发起狂来，第一个砍的就是你。你怕不怕？要是怕的话，跟我住一个屋呀，这样也有保障。” 听到最后，姜离渐渐回过味来，低下头对上墨归闪闪发光的眼睛，抵住她的额头推开。 “你放心，他还是分得清人和妖的。” 他又没招他没惹他的，慎庭寂为何要拿剑砍他，就因为刚刚坑他钱的事儿？那些伙食费，最后可都进了七爷口袋，就算心里有气不服，那也是找七爷。 墨归见一计不成，愤懑地噘了下嘴，气的在他腰上狠抓一把跑回楼上。 “你们的关系真好。” 慎庭寂虽然在另一边浇花，但也没忘澜姐交给自己的任务，时刻盯着姜离。 瞧他刚才跟那只猫妖的关系，倒是极好。 “好么？她刚刚还抓了我一下。”那只猫，真的是顺心的时候姜离前姜离后，一旦不顺心了，他就成了一个大坏蛋。 “小打小闹，也是关系好的一种，当年我和……”话说一半，慎庭寂不禁想起和妹妹在一起生活的时光。 那时虽无人管问，但他们兄妹的生活过得倒也算顺遂，就从那些妖闯入家门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姜离瞧他情绪瞬间萎靡下去，就猜到他有可能是想起了妹妹，回想当初在幻境中看到的女孩儿，再多的话也只能用可惜两个字来形容了。 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凝重…… 第96章 一块肉引发的惨案 沉默一阵，姜离率先再次开口，扬起嘴角笑着道：“你要是跟她混熟了，就知道她那个骄纵的性子什么样儿的了。” 慎庭寂闻言没再回答，继续去完成姜离刚刚交给他的使命。 浇完花，正要回头就见姜离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从厨房内飘出屡屡香气。 他放轻脚步走到厨房外，看到的却是姜离在厨房忙活的身影。 他居然还会做饭？ 没见过姜离之前，慎庭寂一直以为他是人类最危险的存在，使得天下所有道人为了他，硬生生分割成两种派系。 但在见到姜离之后，他真想让那些为了姜离吵闹不休的人都来看看。 他们口中的危险人物，究竟在干嘛。 熟练地切菜，炒菜，颠勺…… 完全就是个厨子。 闻到从窗户飘出的香味，他甚至有了那么一丝想尝一尝的念头，甚至不禁在想，这样的人真的会在未来毁灭整个世界吗？ “看来让姜离掌厨，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跑上楼洗把脸恢复精气神的墨归，趴在阳台往下看，正好瞧见慎庭寂挪到厨房外偷看姜离做饭的一幕。 他这样看着就挺像一个正常人的。 “既是人类，就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有了欲望才能称之为人。他只是对妖族的偏见过深，抛开这些因素，也就是个普通人。” 七爷也站在窗边，似在看楼下，又好似望向了远方。 一堆文绉绉的话惹得墨归收回视线瞥向他，消化了一下他刚刚的话，笑着问：“那七爷抛开那些之后，又剩下什么。” “我？我只不过是个开茶楼的。” “那我呢！” 正经了不过两秒，墨归又变了回去，兴致勃勃地等着七爷的话。 七爷睨了她一眼再次看向远方，就在墨归等到不耐烦的时候，极其冷漠地吐出一个字。 “猫。” 她的本体就是猫，还想变成什么。 “我不是猫。” 七爷见她一只猫说自己不是猫，嘴角差点没绷住，她不是猫，难不成是人？ “我是你们的猫主子。” 墨归抬了抬下巴，最近看电视剧的时候老是会看到同类，里面的人会称呼他们为猫皇。 “所以你也不是茶楼老板，而是铲屎……啊！！！” 厨房里，姜离忙的热火朝天。 楼上，七爷彻底将她揍成了国宝。 吃饭时瞧见她脸上显眼的两道乌青，姜离就知道这顿饭注定吃的不太平，尽量降低存在感，赶紧吃完赶紧溜。 “这是我的！” 墨归顶着一双熊猫眼，直接截住盘子里最后一块肉，怒气难消地瞪着敢跟她抢肉吃的人。 “可这是我先夹到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墨归在找事，偏偏慎庭寂撞了上去，不仅不让，反而用蛮力将最后一块夹到碗里，气的墨归吹胡子瞪眼的，一脸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 “还给我！” 墨归顿时竖起耳朵，对慎庭寂露出尖牙，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看的慎庭寂直接夹起那块肉放进自己嘴里。 “已经吃了。” 眼睁睁看着那块肉进了他的嘴，墨归的瞳孔就跟地震似的，愣了好半天都没回神，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肉为什么没了。 夹在两人中间吃白饭艰难求生的姜离，看到这一幕后，不禁在心里对慎庭寂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他居然敢去猫嘴里夺食。 但在感叹过后，回头再去看墨归的神情，姜离立刻做出了此生最为正确的一个选择。 那就是赶紧跑。 端着碗一路跑到厨房门口，目测退到安全地带了，方松了口气，只是还没等他吐完这口气，不远处，饭桌上的战争已然打响。 一人一猫用筷子争锋相对，你来我往，看的姜离似乎出现了幻觉，听到了刀剑声。 这乒乒乓乓的过招，更是直接看花了眼。 慎庭寂讨厌妖，下手自然不轻。 而墨归，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除了姜离就是吃，谁要敢动她一口吃的，简直能拿命来给他打。 因此，互不相让。 “就在这儿看热闹？” 过完年，七爷又不怎么进食了，白日无事寻常也不会轻易下楼，只等天门街营业了，偶尔去院子里坐一坐。 这会儿冷不丁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夺声，赶紧下来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墨归那只猫可别又将他的花盆给砸了。 下楼一看，好家伙，花盆已被砸坏了两个，还没消停。 走出大厅来到院中，紧接着就看到姜离抱着碗站在厨房门口隔岸观火，气的他直接瞬移到人身后，伸脚朝他踢去。 “七爷，这事可不能赖我，那可是神仙打架，我要是擅自插进去，估计能飞出去了。” 说白了，就是怕被误伤，但他脸上的幸灾乐祸却怎么也不像害怕的样子，估摸着巴不得他们再多打一会儿呢。 “你去是不去。” 姜离闻言一动不动，都说了他去劝架得进医院，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会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不去？” “不去。” “好，既然如此，院子里损坏的这些东西加起来算算，你得给我干多少白工？” 姜离扒了口饭彻底愣住，不带这么玩儿的，那些东西又不是他摔坏的。 “七爷您认真的？” “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么。” 话音刚落，姜离赶紧放下碗筷，一个健步冲向了交战中的一人一猫。 “各位，给我个面子，都别打了。我再去给你们做两份，行么。”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一只带汤水的盘子迎面朝他砸来，砸的他满身汁水不说，更是直接碎在地上尸骨无存。 姜离抹了把脸上的菜汁，回头望向七爷，见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算盘珠，急的立刻朝两边大喝： “行了！就为了点吃的，你们至于么！” “他抢我的肉~”第一次看到姜离发火，墨归也从暴怒中慢慢平静下去，委屈巴巴地上去给他擦脸。 “晚上给你做全鱼宴，不准闹了听到没有！” “嗯，听到了。” “现在去把桌子收了！” “哦。” 墨归这只猫，典型的欺软怕硬，越跟她软着来，她反而越发得寸进尺，像姜离现在这样冷不丁地发次火，她反而一秒变乖。 见她终于不再闹了，姜离狠松了口气，随即将目光投向另一方。 第97章 姜离彻底白了 “现在满意了？” 姜离笑着将唇上的菜叶拿下，发现他可能跟这个慎庭寂天生不对盘。 不然，他刚来半天就能差点气死自己？ “是她先动的手。”慎庭寂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甚至还觉得自己没上楼取剑来对付这只猫，都已经算不错的了。 “她先动的手，你就能肆无忌惮地在这儿动手？” 一听这话，慎庭寂瞬间愣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像澜姐也曾叮嘱过他不要在这里惹事生非。 但对方是妖，那种可恶又狡猾的妖族，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对，对不起”他死死捏住筷子，迫使自己道了个歉，只是那满脸的不情愿差一点就要溢出来了。 姜离心累地摇了摇头，这位好歹是顾客，他又能拿他怎么办。 赶出去，七爷都已经收了对方的钱，拿钱赶人，好像有点不太地道，但要说留下，又在给自己添堵。 姜离表示十分无奈，边摇头边朝厨房方向偷瞄，见七爷不在，赶紧后退一步撤出去，指着四周被他们打坏的东西以及桌上的一片狼藉，尽量板着脸，学七爷道：“你们二人将这里共同清理干净，这件事就当是过去了，要是有一个敢跑，我就……我就告诉七爷去。” 他做不了主，有的是人能做主。 果然，搬出七爷的名号之后，一人一猫便再也不敢抬杠。 姜离趁机赶紧上去洗个澡，换下这身油污满身的衣服。 等他洗完回房吹头发，没过多久，就听门外响起三道敲门声，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门外敲门的会是谁。 毕竟墨归是不会敲门的，七爷就更别提了，排除两个不可能的选项，剩下来的那个也就一目了然了。 他放下吹风机前去开门，打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的正是慎庭寂。 第一时间瞥向姜离那只来不及伪装的左眼。 通红的血色，仿佛要将人拉入深渊一般。 他立刻错开视线，低声道：“都已经收拾完了。” “这么快！”姜离十分诧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外面的院子已经不能看了，不过洗个澡的功夫，他俩就全收拾好了。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 “不不不，我信。”以他们的实力，施个清洁术什么的轻而易举，也就只有自己这种普通人，还要哼哧哼哧地动手。 说完见他还没走，想到方才的事，浓浓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你往后，还是少招惹她。” “嗯……你的眼睛。”慎庭寂显然一点都没讲他的话放在心上，如果以后的这些日子，那只猫还要跟自己作对，他也许还会跟今天这样对她不客气，但现在最让他在意的却是姜离暴露出来的这只左眼。 见他提到自己的眼睛，姜离方想起来隐形眼镜被他随手放在了卫生间，刚要捂住左眼，想想又坦然地放下手，一脸无所谓地笑着道：“这只眼睛啊，之前被厉鬼戳瞎了。” “可……” “现在能是能看见，就是瞳孔变红了。”偶尔在人前暴露一两次，别人只会认为他戴着有色美瞳，但要是一直像现在这样，难免会被怀疑，这也是他在三青阁工作的原因。 只为了等到来天门街的巫医，他就要一直在这里打工。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被戳瞎导致的。” “怎么可能不是？被戳瞎时候的疼，我到现在都还记着。” “那如果是封印呢，原来你体内有封印，现在被揭下了一半儿，还剩一半儿……摇摇欲坠。” 慎庭寂极其认真，听得姜离险些将他的话信以为真，拍了拍他的肩，满眼无奈地摇头：“说的还跟真的一样，以后可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体内有没有封印，我自己会不知道？” 姜离发现他的四周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一会儿是一个冒充是他小姨的女人，说七爷和老头子联合囚禁了他母亲，一会儿又说他体内藏有封印，搞得他好像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似的。 毕竟封印不就是用来封存怪物的么。 他又不是…… “怪物，怪物，你这个怪物！” “打死他，打死这个怪物。” …… “抱歉，我只是猜想有这种假设。”瞧姜离的脸色瞬间淡下去，慎庭寂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看来，他自己是真的不知封印一事，七爷他们到现在都还在瞒着他。 “你这个脑洞开的还挺大。”姜离稍加思索就觉得慎庭寂这人的想象力远比看上去要丰富的多，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假设了。 他换完衣服跟人一起离开，刚走出房间，一只猫蹭的跑来，一把抱住他，侧目却开始对一旁的慎庭寂龇牙炸毛。 看得出来，两人刚刚的合作很不愉快。 “桌子都收拾好了？” “收好了！干干净净的！”墨归高傲地抬起下巴，眉眼间满是自豪，似乎在说“快来夸我”。 “那我得好好检查检查。” 到了院子，看着一尘不染，甚至是有些空荡的院子，姜离脸上彻底失去了颜色。 桌子呢？桌子也给收拾了？ 那些被他们打碎的花盆又到哪儿去了？ 还有……他的碗呢？ “怎么样。” 墨归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笑着问他，差点将姜离气吐血。 还怎么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打碎的其中一个花盆是七爷亲自养着的。 现在盆儿碎了也就算了，花居然也没了。 这要是被七爷看到…… 他们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儿做啊。 “花呢。” “花？什么花。” 姜离不禁捂住自己的小心脏，暗自在脑中盘算这个月的工资加起来够不够扣的。 他不会真要打一个月白工。 “七爷平时照看的那株。” 墨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歪着头，一脸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没开口，跟着他们下楼的慎庭寂倒是先开了口，“碎了的全都扔了。” “扔了！” 姜离顿时觉得头昏眼花，尤其是耳鸣，非常地严重，不然，他怎么感觉整个世界都变白了。 这要他如何向七爷交代？ “姜离。” 说曹操，曹操就到。 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姜离只感觉死神来了，嘴唇子都紧跟着翻了白。 第98章 借力打力 “七，七爷……”姜离腿肚子莫名发软，只恨不得先晕过去一回再说，偏偏这种时候又晕不过去。 “这笔损失，我该找谁赔偿呢。” 七爷的声音很轻，却似重铃般压到他耳边，在他耳畔无限提高音量。 姜离欲哭无泪。 既然都这么说了，这笔账就只能算在他头上了，他瘪着嘴抬手指向自己，刚要开口就听一旁的慎庭寂横插一句道： “算我头上。” 那一瞬间，姜离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也完全忘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他。 七爷睨了眼人，视线从姜离身上转了一圈才收回去，“既然这样，姜离，将这院子里的一切损失列成清单交给我。” 即使是没有姜离的事，七爷也总会拐到姜离身上去，但是相比于让自己背下这口锅，列清单又算得了什么。 姜离立刻照办，不过半小时就将单子给了七爷。 不得不说，这三青阁里的一草一木是真的贵，光是花盆就要大几万。 粗略估计一下，就墨归下午跟他干的这场架，少说都有百十来万，就这，还没加上那些无法估价的花木。 姜离想想牙就酸疼，以至于下午浇花的时候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生怕少了片叶子，还恰好被七爷看到。 等到晚上，墨归和慎庭寂就都消停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谁都没敢再动，姜离也终于吃上了完整的一顿饭。 临近晚上八点，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关门，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机车轰鸣声，姜离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黑色机车兀的从远处开过来，在他两步开外急急停下。 蔺九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破了相的脸，冲他挑了下眉，“哟！新年好啊。” “我看你好像很不好的样子。” 见是他，姜离也就没有再关门，注意力全放在了他的脸上。 他这是和年三十的“泼妇”打了一架？ “你说这个？” 蔺九停车走来，抬手覆上嘴角上的伤，毫不在意地道：“年三十那天晚上，被人挠了两下。” 黎暖也是个狠的，就因车子在半路坏了，硬生生追着他跑了好几圈，抓着他的头发挠他。 就这，他说泼妇还是温柔了。 悍妇，妥妥地悍妇。 说到这儿，他就想起这里也有只会挠人的猫，趁那只猫现在不在，赶紧凑到姜离身边耳语，意外地给了个十分真诚的建议。 “千万不要去招惹女人，尤其是，猫系的。”那一爪子挠下来，脸都破了。 “你是指墨归？” “嘘！” “放心好了，她在楼上。而且，我也不认为她真会挠我。” 姜离极其自信，毕竟他又不像慎庭寂那样冷漠，又不似蔺九这么毒舌，还每天三顿的给她做好吃的，要是三句话不对就开始挠他，那也太不应该了。 墨归才不会干那么蠢的事。 “是嘛，别等后悔了说我没提醒你。” 姜离关门关到一半，抖了下肩，顺势将搭在肩上的手直接抖下去。 “你今天该不会就是来说这个的。” 给他展示一下自己的伤？ “我有那么无聊么。” “有。” 蔺九白了他一眼，大步走进院中，没过多久，就见慎庭寂带着橡胶手套从厨房方向走来。 “碗，我已经洗好了，接下来做什么。”慎庭寂边说边脱下手套，抬头时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 脑中猛然闪过有关这个人的画面，却也是匆匆掠过，根本不知他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意外看到慎庭寂也在这里后，蔺九整个人都是懵的。 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赶紧跑回姜离身边，双手握住他的肩猛烈摇晃，咬着牙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离一时不备，被他摇晃的差点将晚饭给吐出来，赶紧挪开他的手，解释：“这事，你得去问七爷，是他接的这笔生意。” 虽然起因是颜回，但最关键的还是七爷的态度。 “他……” “失忆了，”姜离道了一句，随即压低声量，“就是咱们去南寻那次的事，他都不记得了，我估摸着可能是被墨归的幻境给搞得。” “失忆？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该不是假失忆，好趁机接近我们。” 蔺九听到这话就觉得新鲜，没想到失忆这种事居然真的存在，而且还是发生在慎庭寂身上。 “我看着像是真的，毕竟他刚刚看你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你是谁。”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他刚刚看到蔺九，第一反应是狐疑，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蔺九。 这种反应不可能有假。 “谁知道会不会是装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慎庭寂是故意装失忆留在他们身边，那姜离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这个我们知道，不过呢，让他来是七爷的意思。” 不管他是装的也好，真失忆也罢，反正他现在是三青阁的客户兼临时工，七爷也对他提出了几点要求，相当于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如果他真是装的，那他也不可能一直装下去，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来。 蔺九一听是七爷接下了这桩生意，愈发觉得奇怪，难道七爷是打算跟协调派的撕破脸？ 但再怎么跟协调派不合，七爷也不会跟极端派做交易。 不容他多想，蔺九赶紧去找七爷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不过几天时间没来，三青阁怎么变样了？ “没错，慎庭寂的事是我亲自点头，同意他来的。” “七爷您的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正常地做生意而已，这件事你传回协调派也无所谓，该相信还是相信，不该相信的，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不会相信。” 他晏清愿意与协调派合作，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踩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我自然是相信七爷的。”他比任何人都要知道七爷的为人，接受慎庭寂，想必也是为了震慑协调派里的那些不良风气。 “但慎庭寂这人，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人就是个大杀器，就算现在失忆，万一中途恢复了记忆，这整个三青阁包括天门街可就全遭殃了。 第99章 早已失望 七爷没有回答，反而转了话题问：“你这个点来这儿做什么。” 终于有人问道这个了，蔺九也才终于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年三十的那场戏，他们已经查清，陡然出现在姜离面前的那个女人，就是昆虚观那些人搞的鬼。 他们企图在姜离抹黑七爷，进而让姜离主动投到他们那边。 这样，他们也能更容易得控制住姜离。 只不过现在，这个计划刚一执行就被七爷的一句话轻松化解，姜离也没再因那个女人的事对七爷产生任何怀疑。 只能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个女人的身份。” “好像……确实是真的。”那个女人确实是姜离的小姨，但她跟姜离的母亲沈曦却是云泥之别。 “我怎么不知她居然有这种妹妹？”七爷早前也曾接触过沈曦，跟那个女人相比，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都不一样。 就算是两姊妹，也不可能差这么多才对。 “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两人几乎没见过面，可能就连沈曦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这样的妹妹。”如果是亲姊妹，想必也不会去暗害自己的姨侄子了。 七爷双手交握，拇指不时转了两圈，思忖片刻轻哼了一声，“他们既然放出这个女人，必定不会就此收手，既然如此，那就查个水落石出。” 沈曦的家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了，就算那个女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那她又是怎么落到昆虚观那些人手中的。 “还有，最近这些人太闲了，让他们都忙起来。”昆虚观名声大，但名声大随之带来的有利也有弊，他们做的亏心事，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蔺九点了点头，随即提议道：“要不，就先拿这个昆虚观开刀。” 眼下，协调派内歪门邪道，不良风气盛行，要是再让那些人继续为所欲为下去，还不知道协调派能撑到几时，他们也时候要采取行动了。 面对蔺九的提议，七爷却迟迟没有回答。 老实说，自从沈曦生下姜离后，他就已经看清了协调派的目的，这些年之所以不闻不问，也是再给他们机会。 可是现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来挑战自己的底线，破坏当年的约定，现在甚至将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女人送到姜离面前，存的什么心已经昭然若揭。 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相比于协调派内一部分如蔺家这样还想掰正风气的门派，他已经算是彻底放手了。 “七爷……” 蔺九也不是傻子，见七爷迟迟不开口就已经隐隐猜到了。 因为上次的事，七爷怕是对协调派彻底失望。 本以为是盟友，结果一个个地都在背后捅他刀子，恐怕换做谁，都不想再站队了。 “先将之前的事调查清楚再说。”七爷突然有些心累地捏了捏鼻梁。 蔺九也只得就此作罢。 下楼时想起祖父跟他说的话，如果有一天，就连协调派都对七爷发起进攻的话，那么也不用等到姜离封印破除的那天，整个世界也差不多快完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见他失魂落魄地从楼上下来，姜离抱臂挑了下眉。 蔺九赶紧藏起心事，冲他哼了一声，随即瞥向不远处的慎庭寂，上前两步走到姜离身边低声叮嘱：“就算他真的失忆了，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失忆，指不定哪天就恢复记忆了，要是等他恢复记忆，我想，他第一个砍得就是你。” 他故意将事情说得十分严重，说完捂着破了相的脸大步离开。 目送轰隆响起的机车驶离后，姜离不禁狐疑地皱了下眉，想半天也没弄明白他究竟是来干嘛的？只是到这儿来露个脸么。 他摇摇头关上大门，回头见慎庭寂还在等着下一步的行动，挠了挠鬓角，上前道：“今晚不开业，你早些上楼休息。” 得了指示，慎庭寂点了下头，方依言上楼。 观察他也有一整天了，姜离发现，这个人做任何事都需要别人给他下令，似乎不下令，他就什么事也做不了。 既然如此，当初南寻的那件事，又是谁给他下的令？ 姜离现在基本可以百分百确定，南寻的事还有其他人搅和其中，但七爷却将那件事作罢，也就是说，他没准儿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 每每想起这些本不该他管的事，姜离就觉得头疼，不管，他好歹是七爷手下的员工，要说管，七爷又从不对他说那些事。 将他排除在外，却又息息相关。 姜离实在无法理解七爷的做法，摇了摇头，关上三青阁的大门后，回房去搞他的论文。 现在建模，文献等前期工作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进入主题了。 二楼西侧的房间，直至深夜方才熄灯。 翌日清早，慎庭寂瞧他不时打着哈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想想昨晚看到的一幕，十分不解。 “没睡好么？” “嗯，昨晚写论文来着。”姜离紧接着又打了个哈欠。 “论文很重要么？” 问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论文重不重要，简直跟没问没有任何区别。 论文过了，大学才能顺利毕业，才能拿到那一纸文凭，才能去找个好工作。 现在他居然问自己论文重不重要？ “像你们，是不是从小在道观都不用上学的啊。” 协调派这边，他还算有所了解。 比如蔺九，又比如研究生毕业的颜回，都会按部就班地跟着普通人来，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们的副业稍稍有些特殊。 但像慎庭寂一类的极端派，恐怕并非如此，否则，他怎么会连论文的事都不知道。 “我……” 慎庭寂的记性很差，除了要给妹妹报仇这件事，和姜离的事以外，几乎记不住其他的事，就好像被人定期清空了记忆，只留下最关键的两件事似的。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姜离问出口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打断他去做其他事。 今天三青阁依旧没什么生意，吃过午饭，姜离径自上三楼，来到他画符的小房间内。 过年的这些天，差点将判官笔给忘了，但愿这肚量极小的判官笔现在还愿意理他。 第100章 人分很多种 “哼！你谁啊，我认识你么。” 不出姜离所料，因他放假后彻底忘了判官笔这件事，器灵有脾气了，直接从笔架上晃下来，倒在小桌上翻滚。 “我这不是事情多，给忘了嘛。” “事多？呵！我看你过得好不快活。”真当他一支笔什么也不懂是，就知道诓他。 “那我这不也来赔罪来了么。” 谎话被当场揭穿，姜离也没有半点尴尬，随即从身后拎出一个半新不旧的笔架放到桌上。 判官笔转过来，看到一个二手笔架，当场炸了。 “我的金丝楠木笔架呢！” “梦里有。” “你之前答应我的。”判官笔像个没要到心仪玩具的小孩子，姜离甚至都能够想象他四脚朝天，撒泼打滚的样子。 “我什么答应给你这个了。” 金丝楠木的笔架有多贵，他是不知道，像自己这种穷学生能买得起？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买得起，他也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判官笔停止哭闹，仔细的想了想，当初在南寻，姜离好像确实没答应，但他当时也没反对啊，没反对就当他答应咯。 “你耍赖！” 直到这时，心心念念金丝楠木笔架的判官笔才知道自己早就被耍了，不仅被耍的团团转，还倒贴钱，给他帮白忙。 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 “这可不叫耍赖。是你自己没搞清楚，还要赖我身上？” 判官笔真是说又说不过他，打又不能打，最后干脆趴在地上不起身了。 姜离也是一脸无奈，没想到一件神器，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差，“你别闹了。” “我不，我就不。” “你要是不闹了，我倒是可以去买几张上好的宣纸给你。” “真的？” “真的。”这回比真金还要真，相比金丝楠木，几张好一点的纸又花不了他多少。 “不骗我？” “你要再问，我就不去买了。”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 姜离被他烦的不行，只好给些好处来堵他的嘴，从地上捡起判官笔，带上小房间的门，跟七爷报备一声准备出去。 结果刚到楼下，就见慎庭寂站在院中，得知他要出门，也表示想跟着一起出门。 姜离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他脖子上的缝合线，就他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不消两个小时，就会出现在新闻热搜里。 “不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 姜离突然间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还有条围巾，赶紧从房间里翻出来递给他，“你用这个围住脖子遮一遮。” 慎庭寂下意识覆上尚未痊愈的脖子，迟疑半晌，一把将他手里的围巾夺了过去。 墨归原本也想跟着，但因昨天跟慎庭寂打的那场架，她被迫欠了七爷两百多万债款，还是肯定还不上了，只能用她自己抵债。 只要是七爷的吩咐都不能不去执行，也因此，在七爷让她留下的时候，墨归也不得不听话地留下。 “你就这么放心那个慎庭寂？” “他没有武器。” “谁说他得拿着那把剑才叫危险。” “有温澜压着，他不敢。” 温澜只是叫他借着失忆来监视姜离，并未要求他动手解决，而且…… 七爷从手心里翻出一枚铜镜，能够实时监控已经出门的两人。 “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墨归好奇地瞪大双眼，低头看了看铜镜，再抬头看了看他，忽然间反应过来。 “该不会姜离每次出门的时候，你都在盯着。” 七爷抿了抿嘴角，证实了墨归的想法。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会拿出来，只是偶尔罢了。 “那……那我和姜离去公园的那次……”墨归转眼想起之前的事，一张脸霎时通红。 “你是说，你亲了姜离的那次？” 七爷大喇喇说出来时，墨归的头顶已经羞的开始冒烟了，敢情他看着啊。 “胆子不小，还怕我看？”她不是一向无所畏惧么，怎的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墨归此时已经听不进七爷的话，抱着熟透的脸，一路狂奔出去。 留下七爷握着那枚铜镜，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他有那么无聊么，去偷窥那种事，只是事后听颜回眉飞色舞地说起这件事过，毕竟当时还有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在场。 他低头扫了眼铜镜，随即收起。 —— 姜离发现，几乎每一个跟他出来的人，都像是根本没见过这个世界似的，墨归如此，眼前的慎庭寂也是这样。 墨归是猫，寻常也不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慎庭寂也像她那样。 他不是人么？ 外面的世界对慎庭寂来说太过陌生，他甚至都记不得上次像这样正常地行走在人群中是什么时候。 他好像生活在一个长期见不到阳光的地方，皮肤比正常人还要白，偏向于惨白的那种，抬眼朝四周望去，不小心与他对上眼的人都会赶紧错开视线，避他更犹如洪水猛兽。 “你不害怕么。”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他唯一能前进的方向就是跟着姜离，见他大步走在人多的地方，悄然握住围巾慢慢收紧。 姜离却被他这话问的一脸茫然，出来买几张宣纸，为什么要害怕？ 他回头扫了眼跟在身后的人，在看到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又快速移开视线后，大约明白了。 在那些人眼中，慎庭寂不管是行为还是长相，都跟正常人略有不同，自然也就引得那些人像是看到珍稀动物般看着慎庭寂。 但，就算慎庭寂脱离人类世界许久，他也还是个人。 既是人，又有何不同。 “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还要怕什么。”姜离收回视线，反问一句，随即指向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走，去那边看看。” 这世上，人分很多种。 所以才会产生各种观念。 说得好听，是言论自由，实则只是给自己和同类人套了张壳子。 缩在那狭小的壳子里去看其他人，眼界和目光自然也就变得更为狭隘。 他就觉得慎庭寂这人虽然长得凶，相处下来反倒改变了他原有的想法，甚至在想，要不是派别不同，是不是也可以成为朋友。 想到两个派系，姜离缓缓转过头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第100章 人分很多种 “哼！你谁啊，我认识你么。” 不出姜离所料，因他放假后彻底忘了判官笔这件事，器灵有脾气了，直接从笔架上晃下来，倒在小桌上翻滚。 “我这不是事情多，给忘了嘛。” “事多？呵！我看你过得好不快活。”真当他一支笔什么也不懂是，就知道诓他。 “那我这不也来赔罪来了么。” 谎话被当场揭穿，姜离也没有半点尴尬，随即从身后拎出一个半新不旧的笔架放到桌上。 判官笔转过来，看到一个二手笔架，当场炸了。 “我的金丝楠木笔架呢！” “梦里有。” “你之前答应我的。”判官笔像个没要到心仪玩具的小孩子，姜离甚至都能够想象他四脚朝天，撒泼打滚的样子。 “我什么答应给你这个了。” 金丝楠木的笔架有多贵，他是不知道，像自己这种穷学生能买得起？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买得起，他也不会当这个冤大头。 判官笔停止哭闹，仔细的想了想，当初在南寻，姜离好像确实没答应，但他当时也没反对啊，没反对就当他答应咯。 “你耍赖！” 直到这时，心心念念金丝楠木笔架的判官笔才知道自己早就被耍了，不仅被耍的团团转，还倒贴钱，给他帮白忙。 不干了，说什么也不干了。 “这可不叫耍赖。是你自己没搞清楚，还要赖我身上？” 判官笔真是说又说不过他，打又不能打，最后干脆趴在地上不起身了。 姜离也是一脸无奈，没想到一件神器，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差，“你别闹了。” “我不，我就不。” “你要是不闹了，我倒是可以去买几张上好的宣纸给你。” “真的？” “真的。”这回比真金还要真，相比金丝楠木，几张好一点的纸又花不了他多少。 “不骗我？” “你要再问，我就不去买了。”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 姜离被他烦的不行，只好给些好处来堵他的嘴，从地上捡起判官笔，带上小房间的门，跟七爷报备一声准备出去。 结果刚到楼下，就见慎庭寂站在院中，得知他要出门，也表示想跟着一起出门。 姜离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他脖子上的缝合线，就他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不消两个小时，就会出现在新闻热搜里。 “不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 姜离突然间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还有条围巾，赶紧从房间里翻出来递给他，“你用这个围住脖子遮一遮。” 慎庭寂下意识覆上尚未痊愈的脖子，迟疑半晌，一把将他手里的围巾夺了过去。 墨归原本也想跟着，但因昨天跟慎庭寂打的那场架，她被迫欠了七爷两百多万债款，还是肯定还不上了，只能用她自己抵债。 只要是七爷的吩咐都不能不去执行，也因此，在七爷让她留下的时候，墨归也不得不听话地留下。 “你就这么放心那个慎庭寂？” “他没有武器。” “谁说他得拿着那把剑才叫危险。” “有温澜压着，他不敢。” 温澜只是叫他借着失忆来监视姜离，并未要求他动手解决，而且…… 七爷从手心里翻出一枚铜镜，能够实时监控已经出门的两人。 “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墨归好奇地瞪大双眼，低头看了看铜镜，再抬头看了看他，忽然间反应过来。 “该不会姜离每次出门的时候，你都在盯着。” 七爷抿了抿嘴角，证实了墨归的想法。 当然也不是每一次都会拿出来，只是偶尔罢了。 “那……那我和姜离去公园的那次……”墨归转眼想起之前的事，一张脸霎时通红。 “你是说，你亲了姜离的那次？” 七爷大喇喇说出来时，墨归的头顶已经羞的开始冒烟了，敢情他看着啊。 “胆子不小，还怕我看？”她不是一向无所畏惧么，怎的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墨归此时已经听不进七爷的话，抱着熟透的脸，一路狂奔出去。 留下七爷握着那枚铜镜，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他有那么无聊么，去偷窥那种事，只是事后听颜回眉飞色舞地说起这件事过，毕竟当时还有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在场。 他低头扫了眼铜镜，随即收起。 —— 姜离发现，几乎每一个跟他出来的人，都像是根本没见过这个世界似的，墨归如此，眼前的慎庭寂也是这样。 墨归是猫，寻常也不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也就罢了，可为什么慎庭寂也像她那样。 他不是人么？ 外面的世界对慎庭寂来说太过陌生，他甚至都记不得上次像这样正常地行走在人群中是什么时候。 他好像生活在一个长期见不到阳光的地方，皮肤比正常人还要白，偏向于惨白的那种，抬眼朝四周望去，不小心与他对上眼的人都会赶紧错开视线，避他更犹如洪水猛兽。 “你不害怕么。” 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他唯一能前进的方向就是跟着姜离，见他大步走在人多的地方，悄然握住围巾慢慢收紧。 姜离却被他这话问的一脸茫然，出来买几张宣纸，为什么要害怕？ 他回头扫了眼跟在身后的人，在看到有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又快速移开视线后，大约明白了。 在那些人眼中，慎庭寂不管是行为还是长相，都跟正常人略有不同，自然也就引得那些人像是看到珍稀动物般看着慎庭寂。 但，就算慎庭寂脱离人类世界许久，他也还是个人。 既是人，又有何不同。 “我们行得正坐得端，还要怕什么。”姜离收回视线，反问一句，随即指向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走，去那边看看。” 这世上，人分很多种。 所以才会产生各种观念。 说得好听，是言论自由，实则只是给自己和同类人套了张壳子。 缩在那狭小的壳子里去看其他人，眼界和目光自然也就变得更为狭隘。 他就觉得慎庭寂这人虽然长得凶，相处下来反倒改变了他原有的想法，甚至在想，要不是派别不同，是不是也可以成为朋友。 想到两个派系，姜离缓缓转过头道：“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第101章 进一步治疗 距离店铺不过百余米的位置，姜离骤然停下，回头问道：“你们划分为极端派和协调派的点，究竟在哪里。” 彼时，阳光正好，裹挟着一丝暖意的寒风从后方吹来，吹开了慎庭寂眉眼间的碎发。 他看向冷不丁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迟疑半晌没有开口。 七爷他们根本不与姜离多提里世界的事，几乎每次都将他排除在外，尽可能地不让他跟里世界的其他人有过多接触。 然而，即便如此，姜离也还是或多或少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就好比，七爷接手慎庭寂的这件事。 如果协调派和极端派当真水火不容，七爷的做法无异于投向极端派，但与其说他属于协调派，倒不如说他自成一派比较妥当。 “你真的想知道？” 沉默良久，慎庭寂滚了滚喉咙哑声开口，如果姜离细心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宛若一只傀儡，毫无感情地说话。 自从年三十晚上，那个自称是他小姨的女人出现后，姜离的疑虑其实就一直都没有被打消过，更甚者，怀疑他们真的瞒了自己什么。 如今从慎庭寂口中听到这句话，姜离的三分狐疑慢慢地变成了五分，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头撤销了心里的打算。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非得拿出来摆在明面上说，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 摇了摇头，随即朝卖宣纸的店铺走去。 等他离开之后，慎庭寂的眼睛才开始慢慢聚焦，方才说了什么也不记得，四处张望，发现姜离已走远，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出租屋内，从铜镜中看到这一幕后，林知白不禁哼笑了一声，随手将铜镜扔到床上。 看来，姜离也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了，只是一直不敢去证实而已。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谎言和欺骗中，他一定会陷入崩溃。 林知白两指抵着下巴摩挲，想到这儿，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思及此处，再次拿起铜镜就要开始远程操控慎庭寂。 此时，姜离和慎庭寂已经进入店内，正在挑选宣纸。 姜离看不懂这些，挑来挑去也没看出来这些纸有什么不同，微叹一声，自言自语：“要是找个行家来就好了。” 话落，像是想到了谁，立刻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手机上敲击着。 不一会儿，林知白的手机响了。 他点开未读消息，看了两眼，再次将视线挪到铜镜里，正等着他回消息的人。 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铜镜，转而去回消息。 “宣纸大致分两种，生宣和熟宣，如果是要写字，建议熟宣，熟宣上会涂有一层明矾水，摸一摸就能知道。” 姜离发送消息不到五分钟，就收到了林知白的回信，十分意外。 万万没想到他还真的回了自己。 “谢了，兄弟。” 林知白盯着再次发来的消息，慢慢握紧手机。 兄弟？谁跟他是兄弟。 “嗨！林知白，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啊。” “哎呀，一个人吃多无聊啊，走走走，一起。” …… 想起这三年，他和许聿对自己的种种，林知白又不禁笑了，但那抹笑却比哭还难看。 “就让你活到大学毕业。” 他伸手从铜镜上一挥，画面转瞬消失，慎庭寂也像突然挣断了线的傀儡，眼睛逐渐有了一丝光彩。 等一直监视他的那种感觉彻底消失后，才算彻底缓过神来，刚缓过来就见姜离买了一大袋的宣纸。 “你买这么多？” “啊，哦，多买点总没坏处嘛。”这么多宣纸，他就不信堵不上那支笔的嘴。 难得出来一趟，买完宣纸，姜离又带着他到这附近逛了逛。 相比刚跟他出来的时候，见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后，姜离发现，素以冷漠杀手着称的慎庭寂，好像在慢慢地解冻。 这让他不禁想起幻境中的那个小孩儿，如果没有发生妹妹被献祭的事，他大概也是那种臭屁嘴毒的人，就像蔺九那样。 “阿嚏！谁在骂我。” 蔺家祖宅，正给自己上药的蔺九不禁打了个喷嚏，差点将面前的伤药吹飞。 “不会又是那个泼妇。”想起黎暖，蔺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上的伤也还在隐隐作痛。 姜离和慎庭寂临近傍晚时，方返回三青阁，被迫干了一下午活计的墨归，打眼瞧见他们买了好些东西回来，眼睛都看直了。 也愈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地留下来干活儿。 “姜离，我干了一下午的活，胳膊好酸。”墨归噘着嘴，特地将手伸到姜离面前，告诉他有多累。 姜离四下看了看原封不动的院子，不禁汗颜，更不知她干了一下午的活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不过——他聪明地选择不问，放下宣纸给她捏了捏手臂。 “这下不酸了。” 墨归其实很怕痒，被他捏的咯咯咯地笑。 随姜离一起回来的慎庭寂，瞧这一人一妖相处融洽的画面，脑中再一次翻出妹妹被献祭时的一幕，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正巧被楼上的七爷看到这一切，见慎庭寂的状况依旧没有好转，摇了摇头，发送了一段信息出去。 他现在依旧只是因为温澜曾对他吩咐过，不准在三青阁大打出手，他才会一次次地忍下墨归，这并不是好转的迹象，而是因为他在克制。 一旦温澜撤销这句话，相信下一秒，他就会将整个三青阁夷为平地。 看来，是时候该进一步计划了。 七日时间已到，今天也到了天门街新年第一天，开张的日子。 晚饭前，七爷将墨归单独叫到一边，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等到九点的钟声响起之后，吃饱喝足的猫唰的一下跑出三青阁，速度快的，就连刚开门的姜离都没来得及抓住她。 他惊恐地收回视线，回头望向老神在在的七爷，这是什么情况？ 七爷安安稳稳地躺在摇椅上，喝了口清茶，淡淡地道：“这只猫，说了她两句就跑了，还不给我将她抓回来？” 姜离疑惑地眨眨眼，哦了一声，正准备出门，又听七爷来了一句。 “慎庭寂，你去把她给我拎回来。” 第101章 进一步治疗 距离店铺不过百余米的位置，姜离骤然停下，回头问道：“你们划分为极端派和协调派的点，究竟在哪里。” 彼时，阳光正好，裹挟着一丝暖意的寒风从后方吹来，吹开了慎庭寂眉眼间的碎发。 他看向冷不丁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迟疑半晌没有开口。 七爷他们根本不与姜离多提里世界的事，几乎每次都将他排除在外，尽可能地不让他跟里世界的其他人有过多接触。 然而，即便如此，姜离也还是或多或少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就好比，七爷接手慎庭寂的这件事。 如果协调派和极端派当真水火不容，七爷的做法无异于投向极端派，但与其说他属于协调派，倒不如说他自成一派比较妥当。 “你真的想知道？” 沉默良久，慎庭寂滚了滚喉咙哑声开口，如果姜离细心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宛若一只傀儡，毫无感情地说话。 自从年三十晚上，那个自称是他小姨的女人出现后，姜离的疑虑其实就一直都没有被打消过，更甚者，怀疑他们真的瞒了自己什么。 如今从慎庭寂口中听到这句话，姜离的三分狐疑慢慢地变成了五分，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头撤销了心里的打算。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非得拿出来摆在明面上说，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过好当下。 摇了摇头，随即朝卖宣纸的店铺走去。 等他离开之后，慎庭寂的眼睛才开始慢慢聚焦，方才说了什么也不记得，四处张望，发现姜离已走远，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出租屋内，从铜镜中看到这一幕后，林知白不禁哼笑了一声，随手将铜镜扔到床上。 看来，姜离也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了，只是一直不敢去证实而已。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谎言和欺骗中，他一定会陷入崩溃。 林知白两指抵着下巴摩挲，想到这儿，嘴角不禁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思及此处，再次拿起铜镜就要开始远程操控慎庭寂。 此时，姜离和慎庭寂已经进入店内，正在挑选宣纸。 姜离看不懂这些，挑来挑去也没看出来这些纸有什么不同，微叹一声，自言自语：“要是找个行家来就好了。” 话落，像是想到了谁，立刻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手机上敲击着。 不一会儿，林知白的手机响了。 他点开未读消息，看了两眼，再次将视线挪到铜镜里，正等着他回消息的人。 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铜镜，转而去回消息。 “宣纸大致分两种，生宣和熟宣，如果是要写字，建议熟宣，熟宣上会涂有一层明矾水，摸一摸就能知道。” 姜离发送消息不到五分钟，就收到了林知白的回信，十分意外。 万万没想到他还真的回了自己。 “谢了，兄弟。” 林知白盯着再次发来的消息，慢慢握紧手机。 兄弟？谁跟他是兄弟。 “嗨！林知白，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啊。” “哎呀，一个人吃多无聊啊，走走走，一起。” …… 想起这三年，他和许聿对自己的种种，林知白又不禁笑了，但那抹笑却比哭还难看。 “就让你活到大学毕业。” 他伸手从铜镜上一挥，画面转瞬消失，慎庭寂也像突然挣断了线的傀儡，眼睛逐渐有了一丝光彩。 等一直监视他的那种感觉彻底消失后，才算彻底缓过神来，刚缓过来就见姜离买了一大袋的宣纸。 “你买这么多？” “啊，哦，多买点总没坏处嘛。”这么多宣纸，他就不信堵不上那支笔的嘴。 难得出来一趟，买完宣纸，姜离又带着他到这附近逛了逛。 相比刚跟他出来的时候，见识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后，姜离发现，素以冷漠杀手着称的慎庭寂，好像在慢慢地解冻。 这让他不禁想起幻境中的那个小孩儿，如果没有发生妹妹被献祭的事，他大概也是那种臭屁嘴毒的人，就像蔺九那样。 “阿嚏！谁在骂我。” 蔺家祖宅，正给自己上药的蔺九不禁打了个喷嚏，差点将面前的伤药吹飞。 “不会又是那个泼妇。”想起黎暖，蔺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上的伤也还在隐隐作痛。 姜离和慎庭寂临近傍晚时，方返回三青阁，被迫干了一下午活计的墨归，打眼瞧见他们买了好些东西回来，眼睛都看直了。 也愈发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听话地留下来干活儿。 “姜离，我干了一下午的活，胳膊好酸。”墨归噘着嘴，特地将手伸到姜离面前，告诉他有多累。 姜离四下看了看原封不动的院子，不禁汗颜，更不知她干了一下午的活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不过——他聪明地选择不问，放下宣纸给她捏了捏手臂。 “这下不酸了。” 墨归其实很怕痒，被他捏的咯咯咯地笑。 随姜离一起回来的慎庭寂，瞧这一人一妖相处融洽的画面，脑中再一次翻出妹妹被献祭时的一幕，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正巧被楼上的七爷看到这一切，见慎庭寂的状况依旧没有好转，摇了摇头，发送了一段信息出去。 他现在依旧只是因为温澜曾对他吩咐过，不准在三青阁大打出手，他才会一次次地忍下墨归，这并不是好转的迹象，而是因为他在克制。 一旦温澜撤销这句话，相信下一秒，他就会将整个三青阁夷为平地。 看来，是时候该进一步计划了。 七日时间已到，今天也到了天门街新年第一天，开张的日子。 晚饭前，七爷将墨归单独叫到一边，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等到九点的钟声响起之后，吃饱喝足的猫唰的一下跑出三青阁，速度快的，就连刚开门的姜离都没来得及抓住她。 他惊恐地收回视线，回头望向老神在在的七爷，这是什么情况？ 七爷安安稳稳地躺在摇椅上，喝了口清茶，淡淡地道：“这只猫，说了她两句就跑了，还不给我将她抓回来？” 姜离疑惑地眨眨眼，哦了一声，正准备出门，又听七爷来了一句。 “慎庭寂，你去把她给我拎回来。” 第102章 让慎庭寂去找猫 七爷的话令两人同时回头，姜离满眼不解，慎庭寂更是一脸的诧异。 他们没听错，七爷是让慎庭寂去？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七爷放下茶盏，朝他们淡淡地瞥了一眼，看的姜离顿时收回踏出去的脚。 看来七爷是玩儿真的。 慎庭寂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攥紧的拳头捏了又放，放了又捏，倔强地来了一句。 “我不认识路，去哪儿抓。” “不认识没关系，姜离，给他画一张去狸花亭的路线图。” 姜离挑了下眉，直到七爷朝他看过来，赶紧从柜台下找了张纸，画了张简易地图交给慎庭寂。 将人送出门口，回头瞥了眼躺在摇椅里的七爷，压低音量好心提醒：“狸花亭就是个普通的茶餐厅，还有，如果墨归喝醉了在那儿撒泼，你多担待点儿，你也知道她就那样。” 慎庭寂扫了眼他画的地图，不禁皱了下眉，正要离开，见他拉着自己废这么多话，话里话外都让他多让着点那只猫，反倒有些羡慕那只猫了。 姜离是怕他们又在外面打起来。 “你放心，我严格按照七爷的指示来。”他说不打架就不打架。 慎庭寂说完拉上兜帽，带着姜离给的路线图朝东出发，不放心的姜离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仍不停张望。 “嘿！小伙计，搁外面看谁呢。” 杂货铺开了门，狼人刚探出头来，就见他站在三青阁门口不停地踮着脚往远处看。 姜离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收回视线张了张嘴，正逢院子里的七爷喊了句“加水”，赶紧跑了回去。 想着慎庭寂和墨归的事，加水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担心他们？” 姜离放下茶壶，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墨归那个性子您是最了解的，我就怕她喝多了，再遇上慎庭寂，又打起来。” 这要是在狸花亭里打起来，赔的可就更多了。 想到这儿，他瞬间抬头看向让慎庭寂去逮猫的七爷，不对啊，七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是针尖对麦芒，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怎么还会让慎庭寂去找墨归？嫌前两天砸的东西不够多，又让他们去狸花亭里砸？ 不不不，不可能，七爷才没有那么闲。 如此，就是故意的。 “慎庭寂的失忆不是偶发，他习惯了听从别人的命令行事，想要恢复记忆，首先就要改掉这个习惯。”他得先有独立的思考性，才会知道选择，知道什么该留下，什么该从脑中清理出去。 如果连这一步都无法进行下去，别说他的心病，就连他一直记在脑海中的事都会慢慢忘记，从而彻底成为别人的傀儡。 “他不是最讨厌妖么，那我就偏让他走进妖群中去。”清水煮青蛙的方式显然不适用慎庭寂，那就给他来一计猛药。 不管有没有用，总得尝试了才知道。 姜离这下总算缓了过来，也就是说，从慎庭寂被送到三青阁的那时起，七爷的治疗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那他们要是真的打起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这两个，万一要是打碎了狸花亭的什么东西，也是他们去赔啊。 “你放心，温家有钱。”换言之，要是真损坏了什么东西，都去找温澜就是。 这一点，他们也写在了当初的协议上。 从七爷口中得出这句话，姜离瞬间安心了许多，将下午买回来的宣纸拎上楼，解决他那个跟墨归一样爱撒泼的判官笔去。 与此同时，离开三青阁，前往狸花亭的慎庭寂却没有那么地一帆风顺。 虽然有姜离提前给他画好路线图，但七爷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他，又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抵达狸花亭。 等慎庭寂第三次拿出那张路线图后，整个路线图全都变了样，他也早已不知走到了哪里。 四周的妖族越来越多，他侧目看向旁若无人地从身旁路过的小妖，握着路线图的手瞬间攥紧。 迅速低下头，整个人气血翻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气又渐渐地释放出来。 “哥哥，你看！” 当他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乌鸦人，正要动手之际，一道清丽的声音兀的传入耳中。 他突然停下脚步，缓慢回头就看到一个小乌鸦人拿着奶糖朝身旁的乌鸦人跑去。 “哥哥，这是笔童哥哥给我的，给。” “只有一颗，你拿着吃。” “嘿嘿，我拿了两颗。” 小乌鸦人笑着摊开另一只手，正是慎庭寂下午跟姜离出去时，买的大白兔奶糖。 那个时候，他就曾怀疑过，姜离是不是给那只猫带的，没想到他转手将这些糖分给了笔童他们。 “笔童哥哥说这种奶糖很甜，比树精爷爷家卖的还要甜。”小乌鸦人说着，就要将奶糖连同包装纸一并抛入口中。 结果半道却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你，你要干什么。” “快放开我妹妹！” 慎庭寂将小乌鸦人手中的奶糖拿过去，打开包装纸后，再递过去，“这样……才能吃。” 小乌鸦人吓得都快哭了，战战兢兢地从他手里拿走那块糖，放进嘴里的那一刻，整张脸兀的扬起来，瞬间眉开眼笑。 “真的好甜。” “既然觉得甜，那你就这么教哥哥。” 小乌鸦人转身去教哥哥要剥掉糖衣，回头对慎庭寂笑着挥了下手。 “谢谢你。” 天门街偶尔也会出现道士，除了几位妖力高深的大妖敢跟他们对话外，像他们这种小妖，平时就算看见了也会刻意绕开，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还会教他们如何吃糖。 得了妖族的一句谢谢，慎庭寂蹲在原地不知所措，将手心翻上来，根本不知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做。 明明……明明他最讨厌妖了。 他这样做，对得起妹妹么？ 想起妹妹，慎庭寂的头再次无端剧痛，立刻站起身，也不管东南西北就开始乱跑。 穿过幽深小巷，避开成群的妖族，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蹒跚地往前走，也不知道到底要走到哪儿去，只想让这该死的头疼赶紧停下。 “嘿！小兄弟，要不要来一笼生煎啊。” 第102章 让慎庭寂去找猫 七爷的话令两人同时回头，姜离满眼不解，慎庭寂更是一脸的诧异。 他们没听错，七爷是让慎庭寂去？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七爷放下茶盏，朝他们淡淡地瞥了一眼，看的姜离顿时收回踏出去的脚。 看来七爷是玩儿真的。 慎庭寂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攥紧的拳头捏了又放，放了又捏，倔强地来了一句。 “我不认识路，去哪儿抓。” “不认识没关系，姜离，给他画一张去狸花亭的路线图。” 姜离挑了下眉，直到七爷朝他看过来，赶紧从柜台下找了张纸，画了张简易地图交给慎庭寂。 将人送出门口，回头瞥了眼躺在摇椅里的七爷，压低音量好心提醒：“狸花亭就是个普通的茶餐厅，还有，如果墨归喝醉了在那儿撒泼，你多担待点儿，你也知道她就那样。” 慎庭寂扫了眼他画的地图，不禁皱了下眉，正要离开，见他拉着自己废这么多话，话里话外都让他多让着点那只猫，反倒有些羡慕那只猫了。 姜离是怕他们又在外面打起来。 “你放心，我严格按照七爷的指示来。”他说不打架就不打架。 慎庭寂说完拉上兜帽，带着姜离给的路线图朝东出发，不放心的姜离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仍不停张望。 “嘿！小伙计，搁外面看谁呢。” 杂货铺开了门，狼人刚探出头来，就见他站在三青阁门口不停地踮着脚往远处看。 姜离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收回视线张了张嘴，正逢院子里的七爷喊了句“加水”，赶紧跑了回去。 想着慎庭寂和墨归的事，加水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担心他们？” 姜离放下茶壶，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墨归那个性子您是最了解的，我就怕她喝多了，再遇上慎庭寂，又打起来。” 这要是在狸花亭里打起来，赔的可就更多了。 想到这儿，他瞬间抬头看向让慎庭寂去逮猫的七爷，不对啊，七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是针尖对麦芒，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怎么还会让慎庭寂去找墨归？嫌前两天砸的东西不够多，又让他们去狸花亭里砸？ 不不不，不可能，七爷才没有那么闲。 如此，就是故意的。 “慎庭寂的失忆不是偶发，他习惯了听从别人的命令行事，想要恢复记忆，首先就要改掉这个习惯。”他得先有独立的思考性，才会知道选择，知道什么该留下，什么该从脑中清理出去。 如果连这一步都无法进行下去，别说他的心病，就连他一直记在脑海中的事都会慢慢忘记，从而彻底成为别人的傀儡。 “他不是最讨厌妖么，那我就偏让他走进妖群中去。”清水煮青蛙的方式显然不适用慎庭寂，那就给他来一计猛药。 不管有没有用，总得尝试了才知道。 姜离这下总算缓了过来，也就是说，从慎庭寂被送到三青阁的那时起，七爷的治疗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那他们要是真的打起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这两个，万一要是打碎了狸花亭的什么东西，也是他们去赔啊。 “你放心，温家有钱。”换言之，要是真损坏了什么东西，都去找温澜就是。 这一点，他们也写在了当初的协议上。 从七爷口中得出这句话，姜离瞬间安心了许多，将下午买回来的宣纸拎上楼，解决他那个跟墨归一样爱撒泼的判官笔去。 与此同时，离开三青阁，前往狸花亭的慎庭寂却没有那么地一帆风顺。 虽然有姜离提前给他画好路线图，但七爷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锻炼他，又怎么可能让他轻易抵达狸花亭。 等慎庭寂第三次拿出那张路线图后，整个路线图全都变了样，他也早已不知走到了哪里。 四周的妖族越来越多，他侧目看向旁若无人地从身旁路过的小妖，握着路线图的手瞬间攥紧。 迅速低下头，整个人气血翻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气又渐渐地释放出来。 “哥哥，你看！” 当他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乌鸦人，正要动手之际，一道清丽的声音兀的传入耳中。 他突然停下脚步，缓慢回头就看到一个小乌鸦人拿着奶糖朝身旁的乌鸦人跑去。 “哥哥，这是笔童哥哥给我的，给。” “只有一颗，你拿着吃。” “嘿嘿，我拿了两颗。” 小乌鸦人笑着摊开另一只手，正是慎庭寂下午跟姜离出去时，买的大白兔奶糖。 那个时候，他就曾怀疑过，姜离是不是给那只猫带的，没想到他转手将这些糖分给了笔童他们。 “笔童哥哥说这种奶糖很甜，比树精爷爷家卖的还要甜。”小乌鸦人说着，就要将奶糖连同包装纸一并抛入口中。 结果半道却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你，你要干什么。” “快放开我妹妹！” 慎庭寂将小乌鸦人手中的奶糖拿过去，打开包装纸后，再递过去，“这样……才能吃。” 小乌鸦人吓得都快哭了，战战兢兢地从他手里拿走那块糖，放进嘴里的那一刻，整张脸兀的扬起来，瞬间眉开眼笑。 “真的好甜。” “既然觉得甜，那你就这么教哥哥。” 小乌鸦人转身去教哥哥要剥掉糖衣，回头对慎庭寂笑着挥了下手。 “谢谢你。” 天门街偶尔也会出现道士，除了几位妖力高深的大妖敢跟他们对话外，像他们这种小妖，平时就算看见了也会刻意绕开，没想到这个人类，居然还会教他们如何吃糖。 得了妖族的一句谢谢，慎庭寂蹲在原地不知所措，将手心翻上来，根本不知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做。 明明……明明他最讨厌妖了。 他这样做，对得起妹妹么？ 想起妹妹，慎庭寂的头再次无端剧痛，立刻站起身，也不管东南西北就开始乱跑。 穿过幽深小巷，避开成群的妖族，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蹒跚地往前走，也不知道到底要走到哪儿去，只想让这该死的头疼赶紧停下。 “嘿！小兄弟，要不要来一笼生煎啊。” 第103章 一盘暖心生煎 慎庭寂不知何时走到了天门街的另一个出口，这里栖息的妖族较少，才让他的头疼稍微缓过来些。 刚缓过来，抬眼就见拐角处的一家生煎铺子亮起了灯，牛头将生煎铺的告示牌拿到外面，正准备进店，侧目一瞟隐约看到一道人影，抬手朝他招了招。 慎庭寂迟疑着朝那唯一一家亮着灯的店铺走去，走到门口，露出兜帽下的那张脸后，牛头顿时愣住了，他也顺势停下了脚步。 “我是人。” “……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开门做生意而已。”牛头也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打开店门让他进去。 屋内热气翻涌，比起萧瑟的长街，看起来暖和极了。 慎庭寂犹豫片刻，最终选择走进店铺。 和表世界中寻常的生煎铺子没什么区别，许是选的位置不好，平时也没几只妖过来吃。 “为什么不开在热闹的地方？” 他环视四周，只见几张空荡荡的桌椅，大概是因为面前只有一只妖，对妖的厌恶感减退不少，甚至在看到这么冷清的店铺后，启唇问了一句。 牛头麻利地给他奉上热水和筷子，不多时端着一盘喷香的生煎走来。 木制的小桌上，辣椒油，陈醋……应有尽有。 听出他的疑惑，反正也没生意，牛头顺势在他对面坐下，捏着根牙签笑了。 “清净点也挺好的，反正我也不是靠这个过日子，有生意来，就给他们做点生煎填填肚子，没生意了，等着客人上门，日子平淡，倒也安稳，比以前可要好太多。” 整天地打打杀杀，他们也累。 有好日子过，谁愿意过着舔刀口的生活，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 慎庭寂盯着摆在面前的生煎半天，直到快凉了，方从竹筒里取出木筷，试探着夹起一只尝了尝。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 不大的店面里，热水不间断地烧着，一口微烫的生煎下腹，身体也渐渐开始回暖。 他像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而对面也只是个普通的生煎店老板。 “味道……很好。”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去品尝食物了，这些年来，吃饭对他来说，就好像成了一种必须完成的命令，不需要好吃或是难吃，只需要填饱肚子。 “哈哈哈，好吃就行，我啊，听到别人说我的生煎好吃，就开心了。” 牛头单手撑着下巴，视线稍微下移，就能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的那道缝合线。 慎庭寂能走到这里，绝非偶然，而是七爷故意为之，特地让他来尝尝牛头做的生煎。 如果说马面做的包子，能够带来满足感，那么，牛头的生煎就是最能渗透内心的温暖。 “对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虽然七爷提前交代过，牛头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得知他不小心走错了道，重新给他画了张路线图。 “天门街里有很多时间旋涡，人类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回去的时候可得当心点啊。” 慎庭寂收下新的路线图，正准备掏钱付账，听到这句暖心窝子的话，心口莫名抽疼了一下，本打算站起来，之后又坐了回去。 “妖，为什么要拿人去献祭。” 这是继妹妹被献祭后，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非得是妹妹，为什么非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相依为命的人死在眼前。 牛头正准备收拾桌子，见他失魂落魄地坐下喃喃自语，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微叹了一声道：“和你们人类一样，我们妖也分好坏，坏人不能代表所有人，同样，坏妖也不能代表全部的妖，至于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更无法回答。” 献祭也分很多种，有企图释放出妖力强大的大妖，也有只是单纯地跟人类有仇，看人类不爽，这些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牛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收起盘子送进后厨，再出来，坐下喃喃自语的人走了。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方收回视线，回到店内给七爷回了个电话。 也不知道七爷怎么想的，只让他给这个身上隐隐露出杀气的道士做了盘拿手的生煎，陪他说会儿话，就奖励他一万块。 七爷这是在扶贫么？ 他开一年的生煎店，可能都挣不到一万块。 不等牛头想明白七爷的用意，慎庭寂迎着冷风，顺着牛头给他画的新路线，再次朝狸花亭出发。 彼时，听从七爷吩咐，先一步去了狸花亭的墨归，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这人属乌龟的么，姜离都比他走的快。” 姜离：这到底在骂谁。 而狸花听到这话却倏然回头，原来她不是跟姜离吵架，才跑到他这儿来的啊。 等等，她口中里的“这人”又是谁？ “小墨归，你们三青阁又招新员工了？”七爷不是不喜欢热闹的么，怎么还往三青阁里塞人，有墨归这么个咋呼的还嫌不够吵？ 墨归摆了摆手，笑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个社恐患者罢了。” 刚看到的新词儿，墨归就拿来安在慎庭寂身上了，在她看来，慎庭寂跟网上说的那些社恐没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这还是个中二病的社恐。 成功找到狸花亭，环顾四周的灯红酒绿，慎庭寂总算明白临走前，姜离嘱咐自己的那些事了，要不是被提前告知，还真以为自己走到了红灯区。 正准备进去，刚推开门，不等候在门口迎宾的小狸花笑着道一句“欢迎光临”，耳边不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抬头朝声源方向一扫，果不其然，那只该死的猫真的在这里，正跟一只狸花猫聊得热火朝天。 慎庭寂想也没想，径直朝墨归方向走去，等走近了还能听到她在吐槽自己。 “我告诉你啊，那个慎庭寂，什么都不会做也就算了，还帮倒忙，不仅如此，今天下午还拐走了我的姜离。” 说起下午的事，她就一肚子火，凭啥他就可以免除劳务，自己却要吭哧吭哧地给七爷干活。 凭啥？ “要不是他得在这儿治疗，老子一手一个猫拳，早就将他揍飞了。” 自从这人来了之后，她的伙食都被缩减了一小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103章 一盘暖心生煎 慎庭寂不知何时走到了天门街的另一个出口，这里栖息的妖族较少，才让他的头疼稍微缓过来些。 刚缓过来，抬眼就见拐角处的一家生煎铺子亮起了灯，牛头将生煎铺的告示牌拿到外面，正准备进店，侧目一瞟隐约看到一道人影，抬手朝他招了招。 慎庭寂迟疑着朝那唯一一家亮着灯的店铺走去，走到门口，露出兜帽下的那张脸后，牛头顿时愣住了，他也顺势停下了脚步。 “我是人。” “……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开门做生意而已。”牛头也只是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打开店门让他进去。 屋内热气翻涌，比起萧瑟的长街，看起来暖和极了。 慎庭寂犹豫片刻，最终选择走进店铺。 和表世界中寻常的生煎铺子没什么区别，许是选的位置不好，平时也没几只妖过来吃。 “为什么不开在热闹的地方？” 他环视四周，只见几张空荡荡的桌椅，大概是因为面前只有一只妖，对妖的厌恶感减退不少，甚至在看到这么冷清的店铺后，启唇问了一句。 牛头麻利地给他奉上热水和筷子，不多时端着一盘喷香的生煎走来。 木制的小桌上，辣椒油，陈醋……应有尽有。 听出他的疑惑，反正也没生意，牛头顺势在他对面坐下，捏着根牙签笑了。 “清净点也挺好的，反正我也不是靠这个过日子，有生意来，就给他们做点生煎填填肚子，没生意了，等着客人上门，日子平淡，倒也安稳，比以前可要好太多。” 整天地打打杀杀，他们也累。 有好日子过，谁愿意过着舔刀口的生活，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罢了。 慎庭寂盯着摆在面前的生煎半天，直到快凉了，方从竹筒里取出木筷，试探着夹起一只尝了尝。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 不大的店面里，热水不间断地烧着，一口微烫的生煎下腹，身体也渐渐开始回暖。 他像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而对面也只是个普通的生煎店老板。 “味道……很好。”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去品尝食物了，这些年来，吃饭对他来说，就好像成了一种必须完成的命令，不需要好吃或是难吃，只需要填饱肚子。 “哈哈哈，好吃就行，我啊，听到别人说我的生煎好吃，就开心了。” 牛头单手撑着下巴，视线稍微下移，就能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的那道缝合线。 慎庭寂能走到这里，绝非偶然，而是七爷故意为之，特地让他来尝尝牛头做的生煎。 如果说马面做的包子，能够带来满足感，那么，牛头的生煎就是最能渗透内心的温暖。 “对了，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虽然七爷提前交代过，牛头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得知他不小心走错了道，重新给他画了张路线图。 “天门街里有很多时间旋涡，人类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回去的时候可得当心点啊。” 慎庭寂收下新的路线图，正准备掏钱付账，听到这句暖心窝子的话，心口莫名抽疼了一下，本打算站起来，之后又坐了回去。 “妖，为什么要拿人去献祭。” 这是继妹妹被献祭后，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非得是妹妹，为什么非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相依为命的人死在眼前。 牛头正准备收拾桌子，见他失魂落魄地坐下喃喃自语，想起从前的那些事，微叹了一声道：“和你们人类一样，我们妖也分好坏，坏人不能代表所有人，同样，坏妖也不能代表全部的妖，至于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更无法回答。” 献祭也分很多种，有企图释放出妖力强大的大妖，也有只是单纯地跟人类有仇，看人类不爽，这些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牛头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收起盘子送进后厨，再出来，坐下喃喃自语的人走了。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方收回视线，回到店内给七爷回了个电话。 也不知道七爷怎么想的，只让他给这个身上隐隐露出杀气的道士做了盘拿手的生煎，陪他说会儿话，就奖励他一万块。 七爷这是在扶贫么？ 他开一年的生煎店，可能都挣不到一万块。 不等牛头想明白七爷的用意，慎庭寂迎着冷风，顺着牛头给他画的新路线，再次朝狸花亭出发。 彼时，听从七爷吩咐，先一步去了狸花亭的墨归，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这人属乌龟的么，姜离都比他走的快。” 姜离：这到底在骂谁。 而狸花听到这话却倏然回头，原来她不是跟姜离吵架，才跑到他这儿来的啊。 等等，她口中里的“这人”又是谁？ “小墨归，你们三青阁又招新员工了？”七爷不是不喜欢热闹的么，怎么还往三青阁里塞人，有墨归这么个咋呼的还嫌不够吵？ 墨归摆了摆手，笑道：“怎么可能，不过是个社恐患者罢了。” 刚看到的新词儿，墨归就拿来安在慎庭寂身上了，在她看来，慎庭寂跟网上说的那些社恐没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这还是个中二病的社恐。 成功找到狸花亭，环顾四周的灯红酒绿，慎庭寂总算明白临走前，姜离嘱咐自己的那些事了，要不是被提前告知，还真以为自己走到了红灯区。 正准备进去，刚推开门，不等候在门口迎宾的小狸花笑着道一句“欢迎光临”，耳边不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抬头朝声源方向一扫，果不其然，那只该死的猫真的在这里，正跟一只狸花猫聊得热火朝天。 慎庭寂想也没想，径直朝墨归方向走去，等走近了还能听到她在吐槽自己。 “我告诉你啊，那个慎庭寂，什么都不会做也就算了，还帮倒忙，不仅如此，今天下午还拐走了我的姜离。” 说起下午的事，她就一肚子火，凭啥他就可以免除劳务，自己却要吭哧吭哧地给七爷干活。 凭啥？ “要不是他得在这儿治疗，老子一手一个猫拳，早就将他揍飞了。” 自从这人来了之后，她的伙食都被缩减了一小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104章 趴到了猫身上 “哦？一拳揍飞？”慎庭寂刚走近，听到这句话，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微笑。 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狸花率先转过身去看，待看到一个道士进了他的店，正准备开口，一眼瞟见他脖子上渗人的缝合线，整只猫瞬间炸了，赶紧从墨归身旁快速逃离。 就算不知道他是谁，单看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 再一看他的目标，分明是身后那只喝醉了的猫，也已对来人的身份揣测个七八分。 这人必是三青阁新来的那个无疑了。 想到墨归上一秒还在跟自己吐槽他，狸花就知道接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果不其然，眨眼的瞬间，一人一猫就在他店里打了起来，打的其他客人也都纷纷逃出去避难。 “老板，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三青阁送口信去，再晚点，我这小店就保不住了。”狸花欲哭无泪，总感觉墨归每回上他这儿来就没好事儿发生过。 有心想劝一劝，就怕没等他开口，就被打飞出去，如果只是伤了他还好说，要是把他这店砸没了，可就彻底完了。 “姓慎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墨归喝了掺了木天蓼的清水，脚下一个劲地打转，刚想躺下来歇一歇，眼一睁就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沙发边，像看死猫似的看着自己。 墨归也是只有脾气的猫，哪怕应下了七爷交代的差事，也不可能乖乖完成，更不可能像计划中那样被他乖乖地拎回去，当即就跟他打了起来。 慎庭寂躲闪不及，被她踹了两三角，踉跄倒退两步，下意识地握紧右手，做出带剑攻击的姿势，举起手才发现，青铜剑被他扔在房间没有带出来。 面对墨归的挑衅，加上无武器在手，原本落于下乘的慎庭寂陡然间眯了下眸，赤手空拳地朝那只该死的猫奔去。 墨归灵敏度很好，力气相比于慎庭寂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涌上来一股神力，一拳下去，看的狸花差点心梗。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惹这么大的祸事。 “姜离呢，姜离怎么还没来。”他要再不来，今天这店就这么毁了。 狸花急的不行，视线无意一瞟，瞧见果盘里的几根香蕉，思绪快速转了两转，赶紧剥开香蕉，随手抓了只服务生塞他嘴里，随后将香蕉皮朝打斗中的两位脚下一抛。 无巧不巧，往后退一步的墨归刚好踩在那块香蕉皮上，唧一下滑了下去。 她倒就倒，还非得伸手拽着慎庭寂的衣领，导致慎庭寂也跟着一起摔倒。 “狸花，墨归呢？”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姜离匆匆赶到，连忙问躲在店外的狸花战况如何，谁知狸花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店内。 随着他手指的地方，正好瞧见慎庭寂倒在墨归身上的画面。 姜离：……这什么情况？ 别说姜离，就连两个当事人都蒙了，尤其是慎庭寂，趴在墨归身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还是墨归酒醒反应过来，直接蹬了他一脚。 踹开人，一个鲤鱼打挺，赶紧朝店外跑，拉开门一眼撞见姜离，下一秒就直接扑进他怀里突然开始委屈地大哭。 “姜离，他欺负我。”墨归边哭边指向店内，被她蹬了一脚半天爬不起身的人。 相比之下，好像还是慎庭寂的情况更为严重。 见姜离朝自己看过来，一向不善言辞的慎庭寂扶着完好无缺的桌子，连连摇头，恨不得将头给摇成拨浪鼓。 天门街也触发了有史以来，最有看点的一件事。 七爷黑着脸看向哭哭啼啼的墨归，一脸内伤的慎庭寂，以及狸花亭的老板，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接着又抽搐了两下。 好好的一件事，本以为能做成的一件事，最后怎么又搞砸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狸花亭的损坏问题，让狸花亭老板拟张清单送来，赔偿金双倍送上，并带着两个肇事者改日亲自登门道歉，才算平息了这场纷争。 日后，修缮好的狸花亭更是直接贴出了一张告示，唯有墨归和慎庭寂不得入内。 将慎庭寂安安心心送到三青阁的温澜，在看到隔三差五发来的赔偿信息后，整个人彻底不好了。 等等等等，她是将人送去治疗的？怎么突然间多出了这么多赔偿？庭寂以前也不是破坏狂啊。 为此，温澜特地找了个时间，亲自登门问问这到底什么情况。 直到七爷和姜离同时将手指向，挂了彩的慎庭寂和墨归后，温澜这才明白，敢情是这么回事。 她特地将慎庭寂拉到一旁，低声叮嘱让他少给自己惹点事。 “澜姐，我没有，是那只猫……” 墨归耳朵尖得很，一听他在告自己的状，立马冲了过去，“我怎么了？我还没说你欺负我的事呢。” “我没有。” “还说没有，上次你就趴我身上了。” 温澜顿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慎庭寂，他有这嗜好？ “澜姐，你别听她瞎说，我只是脚滑摔倒了，不小心摔到她身上的。”对于这种毁自己名誉的事，慎庭寂的语速慢慢加快，急的差点红脸。 他怎么可能对妖动心思。 “这种话，说出去谁信。”墨归鼓着腮帮子，摊开双手耸了下肩。 不管怎么说，她是母猫，他是公的，那他趴到自己身上就是不对。 见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温澜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头疼，赶紧后退两步，转身寻问其他旁观者。 她是知道慎庭寂的，对妖有很严重的抵触心理，又怎么可能将魔爪伸向那只猫妖，但这件事到底还得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如果庭寂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自然要罚，但他要是什么都没做，这件事也不可能轻易就这么揭过去。 “姜离，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躺着也中枪的人，刚要开口，头一抬见不远处争吵的一人一猫立刻停下来，看向自己。 压力山大的姜离不禁滚了滚喉咙，赶紧后退两步，站到七爷身后。 这件事就别问他了。 第104章 趴到了猫身上 “哦？一拳揍飞？”慎庭寂刚走近，听到这句话，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微笑。 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狸花率先转过身去看，待看到一个道士进了他的店，正准备开口，一眼瞟见他脖子上渗人的缝合线，整只猫瞬间炸了，赶紧从墨归身旁快速逃离。 就算不知道他是谁，单看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就知道来者不善。 再一看他的目标，分明是身后那只喝醉了的猫，也已对来人的身份揣测个七八分。 这人必是三青阁新来的那个无疑了。 想到墨归上一秒还在跟自己吐槽他，狸花就知道接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果不其然，眨眼的瞬间，一人一猫就在他店里打了起来，打的其他客人也都纷纷逃出去避难。 “老板，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三青阁送口信去，再晚点，我这小店就保不住了。”狸花欲哭无泪，总感觉墨归每回上他这儿来就没好事儿发生过。 有心想劝一劝，就怕没等他开口，就被打飞出去，如果只是伤了他还好说，要是把他这店砸没了，可就彻底完了。 “姓慎的，老子忍你很久了，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墨归喝了掺了木天蓼的清水，脚下一个劲地打转，刚想躺下来歇一歇，眼一睁就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沙发边，像看死猫似的看着自己。 墨归也是只有脾气的猫，哪怕应下了七爷交代的差事，也不可能乖乖完成，更不可能像计划中那样被他乖乖地拎回去，当即就跟他打了起来。 慎庭寂躲闪不及，被她踹了两三角，踉跄倒退两步，下意识地握紧右手，做出带剑攻击的姿势，举起手才发现，青铜剑被他扔在房间没有带出来。 面对墨归的挑衅，加上无武器在手，原本落于下乘的慎庭寂陡然间眯了下眸，赤手空拳地朝那只该死的猫奔去。 墨归灵敏度很好，力气相比于慎庭寂来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涌上来一股神力，一拳下去，看的狸花差点心梗。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惹这么大的祸事。 “姜离呢，姜离怎么还没来。”他要再不来，今天这店就这么毁了。 狸花急的不行，视线无意一瞟，瞧见果盘里的几根香蕉，思绪快速转了两转，赶紧剥开香蕉，随手抓了只服务生塞他嘴里，随后将香蕉皮朝打斗中的两位脚下一抛。 无巧不巧，往后退一步的墨归刚好踩在那块香蕉皮上，唧一下滑了下去。 她倒就倒，还非得伸手拽着慎庭寂的衣领，导致慎庭寂也跟着一起摔倒。 “狸花，墨归呢？”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姜离匆匆赶到，连忙问躲在店外的狸花战况如何，谁知狸花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向店内。 随着他手指的地方，正好瞧见慎庭寂倒在墨归身上的画面。 姜离：……这什么情况？ 别说姜离，就连两个当事人都蒙了，尤其是慎庭寂，趴在墨归身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还是墨归酒醒反应过来，直接蹬了他一脚。 踹开人，一个鲤鱼打挺，赶紧朝店外跑，拉开门一眼撞见姜离，下一秒就直接扑进他怀里突然开始委屈地大哭。 “姜离，他欺负我。”墨归边哭边指向店内，被她蹬了一脚半天爬不起身的人。 相比之下，好像还是慎庭寂的情况更为严重。 见姜离朝自己看过来，一向不善言辞的慎庭寂扶着完好无缺的桌子，连连摇头，恨不得将头给摇成拨浪鼓。 天门街也触发了有史以来，最有看点的一件事。 七爷黑着脸看向哭哭啼啼的墨归，一脸内伤的慎庭寂，以及狸花亭的老板，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接着又抽搐了两下。 好好的一件事，本以为能做成的一件事，最后怎么又搞砸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狸花亭的损坏问题，让狸花亭老板拟张清单送来，赔偿金双倍送上，并带着两个肇事者改日亲自登门道歉，才算平息了这场纷争。 日后，修缮好的狸花亭更是直接贴出了一张告示，唯有墨归和慎庭寂不得入内。 将慎庭寂安安心心送到三青阁的温澜，在看到隔三差五发来的赔偿信息后，整个人彻底不好了。 等等等等，她是将人送去治疗的？怎么突然间多出了这么多赔偿？庭寂以前也不是破坏狂啊。 为此，温澜特地找了个时间，亲自登门问问这到底什么情况。 直到七爷和姜离同时将手指向，挂了彩的慎庭寂和墨归后，温澜这才明白，敢情是这么回事。 她特地将慎庭寂拉到一旁，低声叮嘱让他少给自己惹点事。 “澜姐，我没有，是那只猫……” 墨归耳朵尖得很，一听他在告自己的状，立马冲了过去，“我怎么了？我还没说你欺负我的事呢。” “我没有。” “还说没有，上次你就趴我身上了。” 温澜顿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慎庭寂，他有这嗜好？ “澜姐，你别听她瞎说，我只是脚滑摔倒了，不小心摔到她身上的。”对于这种毁自己名誉的事，慎庭寂的语速慢慢加快，急的差点红脸。 他怎么可能对妖动心思。 “这种话，说出去谁信。”墨归鼓着腮帮子，摊开双手耸了下肩。 不管怎么说，她是母猫，他是公的，那他趴到自己身上就是不对。 见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温澜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头疼，赶紧后退两步，转身寻问其他旁观者。 她是知道慎庭寂的，对妖有很严重的抵触心理，又怎么可能将魔爪伸向那只猫妖，但这件事到底还得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如果庭寂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自然要罚，但他要是什么都没做，这件事也不可能轻易就这么揭过去。 “姜离，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躺着也中枪的人，刚要开口，头一抬见不远处争吵的一人一猫立刻停下来，看向自己。 压力山大的姜离不禁滚了滚喉咙，赶紧后退两步，站到七爷身后。 这件事就别问他了。 第105章 情况慢慢好转 七爷瞥向她身后一言不合就又要打起来的一人一猫，心累到捏了捏鼻梁解乏，捏到一半突然抬头再看，悄悄地朝温澜招了招手，小声道： “你不觉得这是个好的开端么。” “好？”温澜挑了下眉，回头看那吹胡子瞪眼的一人一猫，实在没看出来哪里在变好。 “他流露出的感情变多了。” 经由七爷这么一提醒，温澜和姜离倏然反应过来，慎庭寂看着倒确实要比之前更有感情，如果真的非常讨厌，他大概理都不会去理会那只猫才对。 而现在，已经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所以……我得砸钱是么。”温澜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要是一直持续这种状态，她岂不是要一直为慎庭寂赔偿在天门街闯的祸。 “这个么，不好说。” 要想彻底解决慎庭寂的问题，光靠墨归跟他打架是不可能的，还得从根源入手，但这种事，他是不会轻易告诉温澜的。 且让慎庭寂再在这里好好地大闹一场，闹的越凶，她赔的也就越多。 对天门街来说，也算一笔额外收益。 温澜见他都拿不准，激动的心情瞬间颓丧不少，想了想，最后还是将慎庭寂拉到一旁，让他在天门街少惹事。 “我是让你来监视姜离的，你怎么又跟猫干起架来了？” “澜姐，这真不能怪我，是那只猫……” “行了，之前的事我就不同你计较那么多了，以后给我注意着点。” 赔偿费可是很贵的。 “我知道了。”慎庭寂像个犯了错被家长教训一通的孩子，委屈地低下头保证。 温澜匆匆而来，没待到两个小时又匆忙离开。 自她走后，墨归发现慎庭寂的情绪不高，叼着小鱼干踮脚走过去，快速伸出手中另一只小鱼干，语气依旧算不上太好。 “喂，要不要啊。” 慎庭寂抬眼望去，一眼看到炸至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刚想冷哼一声撇开头，最后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过去。 见她吃的贼香，试探着咬上一口，咔哧一声，香味瞬间在口中迸发，快速席卷整个口腔，随即冲上脑门儿。 很快，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小鱼干的香味。 “怎么样？好吃。” 姜离炸的小鱼干，简直就是一绝。 墨归两口解决掉一条小鱼，吮吸了两下捏着小鱼干儿的手指，边舔边问他的感受。 其实已经不用问了，单看他满足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姜离炸的小黄鱼到底有多好吃。 自墨归主动给他分了条鱼后，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刚开始的一两天那么紧张。 就算打架，也只是小打小闹，损坏的东西也在慢慢减少。 看到他们情况有在好转，最开心的莫过于姜离，毕竟这样就不用他挡在中间难做人了。 “咦？这是什么。” 天门街营业后，姜离刚打开三青阁的门，低头就见一张信封从外面飘了进来。 捡起来一看，是给三青阁的。 “七爷，有封信。”他捏着信封朝躺在摇椅里的人挥了挥手，七爷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会是谁寄来的呢？” “居委会。”墨归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幽幽地道。 吓得姜离不禁后退两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信封反过来一看。 果然，信封的右下角有个红色的戳儿，上面写着：天门街居民委员会宣。 真是奇了怪了，居委会通知居然采用送信的方式？这么正式的么。 墨归瞥了眼像是狐狸脚印的红戳儿，瘪了瘪嘴角，下一秒，在对上七爷看过来的视线后，生生忍下了将信封撕碎的冲动。 待姜离打开信封，一目三行的看完来信后，整个人直接愣住。 “天门街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垃圾日，这一天，每家每户都要上街收集垃圾，带到指定地点进行处理。” 墨归撑着下巴，抬手去够姜离手中的信封，伸出爪子想去挠信封上的狐狸脚印，像是要将其挠烂。 结果不等她挠两下，信封转眼就被转移到了七爷手中，她也只得收回爪子，同姜离解释。 他来天门街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很正常。 也不知道这个垃圾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发起的，这不是逼着大家都做不成生意么。 “原来是这样。” 姜离将她的话做了个简单的转化，垃圾日也就是平时所提的环保日，这样就不难理解了。 不然，谁能知道“垃圾日”到底是指哪个垃圾。 他再次扫了眼信上的内容，待看到日期，陡然瞪大了眼，赶紧掏出手机翻开日历。 好家伙，就是明天了。 “墨归啊，这个垃圾日，我们具体要做些什么啊。”他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性的活动，该不会每家每户都拿着扫帚垃圾桶，上街扫地。 被问到这个问题，墨归抵着嘴角仔细地想了想，“我记得好像是有什么比赛。” 这种有狐狸出没的日子，她一般是不出现的，往年这种活动，也只有三青阁一家弃权，毕竟七爷又不可能跟着混在成群的妖族里扫垃圾。 但今年就不一样了，三青阁里不仅多了个小伙计，还有个人类在这里暂住，自然也要开始参加这种活动，保护环境的同时增进邻里关系。 “哥，你怎么给三青阁也发了帖子？他们不是素来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的么。”白怜月对自家哥哥的举动感到万分奇怪。 他就不怕三青阁的那只猫将信撕个稀巴烂？ 白无月靠在门口，缓缓吐出一阵烟圈，仰头望向远方，对她的担心毫不放在心上。 “你放心好了，今年，三青阁一定参加。” 他当然知道那只猫对自己恨之入骨，但只要姜离能参加就行了。 “对了，你那天就给我待在家里。” 白怜月蹭的一下竖起耳朵，抱着脸幽幽地看向哥哥，他又想用自己的脸去干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过年前的事。” 年前去送糕点的时候，三青阁的小伙计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后来一问附近的妖才知道。 年前的妖物普查，哥哥竟变化成了自己的样子。 这是她哥哥，这要不是她哥哥，早一掌拍过去了，妖物普查都得变成自己才能进行，他还能有点出息么。 第105章 情况慢慢好转 七爷瞥向她身后一言不合就又要打起来的一人一猫，心累到捏了捏鼻梁解乏，捏到一半突然抬头再看，悄悄地朝温澜招了招手，小声道： “你不觉得这是个好的开端么。” “好？”温澜挑了下眉，回头看那吹胡子瞪眼的一人一猫，实在没看出来哪里在变好。 “他流露出的感情变多了。” 经由七爷这么一提醒，温澜和姜离倏然反应过来，慎庭寂看着倒确实要比之前更有感情，如果真的非常讨厌，他大概理都不会去理会那只猫才对。 而现在，已经开始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所以……我得砸钱是么。”温澜一下子问到了点子上。要是一直持续这种状态，她岂不是要一直为慎庭寂赔偿在天门街闯的祸。 “这个么，不好说。” 要想彻底解决慎庭寂的问题，光靠墨归跟他打架是不可能的，还得从根源入手，但这种事，他是不会轻易告诉温澜的。 且让慎庭寂再在这里好好地大闹一场，闹的越凶，她赔的也就越多。 对天门街来说，也算一笔额外收益。 温澜见他都拿不准，激动的心情瞬间颓丧不少，想了想，最后还是将慎庭寂拉到一旁，让他在天门街少惹事。 “我是让你来监视姜离的，你怎么又跟猫干起架来了？” “澜姐，这真不能怪我，是那只猫……” “行了，之前的事我就不同你计较那么多了，以后给我注意着点。” 赔偿费可是很贵的。 “我知道了。”慎庭寂像个犯了错被家长教训一通的孩子，委屈地低下头保证。 温澜匆匆而来，没待到两个小时又匆忙离开。 自她走后，墨归发现慎庭寂的情绪不高，叼着小鱼干踮脚走过去，快速伸出手中另一只小鱼干，语气依旧算不上太好。 “喂，要不要啊。” 慎庭寂抬眼望去，一眼看到炸至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刚想冷哼一声撇开头，最后却鬼使神差地接了过去。 见她吃的贼香，试探着咬上一口，咔哧一声，香味瞬间在口中迸发，快速席卷整个口腔，随即冲上脑门儿。 很快，整个院子里都飘散着小鱼干的香味。 “怎么样？好吃。” 姜离炸的小鱼干，简直就是一绝。 墨归两口解决掉一条小鱼，吮吸了两下捏着小鱼干儿的手指，边舔边问他的感受。 其实已经不用问了，单看他满足的神情就能看出来，姜离炸的小黄鱼到底有多好吃。 自墨归主动给他分了条鱼后，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刚开始的一两天那么紧张。 就算打架，也只是小打小闹，损坏的东西也在慢慢减少。 看到他们情况有在好转，最开心的莫过于姜离，毕竟这样就不用他挡在中间难做人了。 “咦？这是什么。” 天门街营业后，姜离刚打开三青阁的门，低头就见一张信封从外面飘了进来。 捡起来一看，是给三青阁的。 “七爷，有封信。”他捏着信封朝躺在摇椅里的人挥了挥手，七爷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会是谁寄来的呢？” “居委会。”墨归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幽幽地道。 吓得姜离不禁后退两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信封反过来一看。 果然，信封的右下角有个红色的戳儿，上面写着：天门街居民委员会宣。 真是奇了怪了，居委会通知居然采用送信的方式？这么正式的么。 墨归瞥了眼像是狐狸脚印的红戳儿，瘪了瘪嘴角，下一秒，在对上七爷看过来的视线后，生生忍下了将信封撕碎的冲动。 待姜离打开信封，一目三行的看完来信后，整个人直接愣住。 “天门街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垃圾日，这一天，每家每户都要上街收集垃圾，带到指定地点进行处理。” 墨归撑着下巴，抬手去够姜离手中的信封，伸出爪子想去挠信封上的狐狸脚印，像是要将其挠烂。 结果不等她挠两下，信封转眼就被转移到了七爷手中，她也只得收回爪子，同姜离解释。 他来天门街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很正常。 也不知道这个垃圾日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发起的，这不是逼着大家都做不成生意么。 “原来是这样。” 姜离将她的话做了个简单的转化，垃圾日也就是平时所提的环保日，这样就不难理解了。 不然，谁能知道“垃圾日”到底是指哪个垃圾。 他再次扫了眼信上的内容，待看到日期，陡然瞪大了眼，赶紧掏出手机翻开日历。 好家伙，就是明天了。 “墨归啊，这个垃圾日，我们具体要做些什么啊。”他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集体性的活动，该不会每家每户都拿着扫帚垃圾桶，上街扫地。 被问到这个问题，墨归抵着嘴角仔细地想了想，“我记得好像是有什么比赛。” 这种有狐狸出没的日子，她一般是不出现的，往年这种活动，也只有三青阁一家弃权，毕竟七爷又不可能跟着混在成群的妖族里扫垃圾。 但今年就不一样了，三青阁里不仅多了个小伙计，还有个人类在这里暂住，自然也要开始参加这种活动，保护环境的同时增进邻里关系。 “哥，你怎么给三青阁也发了帖子？他们不是素来不参加这种集体活动的么。”白怜月对自家哥哥的举动感到万分奇怪。 他就不怕三青阁的那只猫将信撕个稀巴烂？ 白无月靠在门口，缓缓吐出一阵烟圈，仰头望向远方，对她的担心毫不放在心上。 “你放心好了，今年，三青阁一定参加。” 他当然知道那只猫对自己恨之入骨，但只要姜离能参加就行了。 “对了，你那天就给我待在家里。” 白怜月蹭的一下竖起耳朵，抱着脸幽幽地看向哥哥，他又想用自己的脸去干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过年前的事。” 年前去送糕点的时候，三青阁的小伙计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后来一问附近的妖才知道。 年前的妖物普查，哥哥竟变化成了自己的样子。 这是她哥哥，这要不是她哥哥，早一掌拍过去了，妖物普查都得变成自己才能进行，他还能有点出息么。 第106章 出发，居委会 “知道了又如何，后来我不也给了你一些补偿么。”白无月丝毫没觉得自己变成她的模样出去，有何不妥，气的白怜月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就差直接上去挠了。 他以为一些补偿就够了？就能抵消他用自己的脸出去行骗这件事？ “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以后再想出去，用自己的脸！你要是连自己的脸都不敢用，今后还敢做什么。” 她不管哥哥跟三青阁的那只猫之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这些都不是他逃避的理由。 白怜月一席话，让白无月抽烟的动作微滞。 他敲了敲烟袋，侧目瞟向怒气腾腾的妹妹，想起姜离和墨归，闭了闭眼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幽幽地道：“我要是擅自出现在那只猫面前，她会揍死我的。” 白无月说的极其认真，一度让白怜月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想想哥哥平常什么样，一张嘴就没说过什么实话。 “那就让她揍死你好了。” 正准备抽口烟，听到妹妹的话，白无月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这可真是他的好妹妹。 —— 垃圾日的事，七爷让一会儿去准备扫帚，一会儿又去准备特大号垃圾袋，反正就是静不下来的姜离放宽心。 垃圾日根本没他想的那么严肃。 “墨归，你真的不准备参加？” 白天，姜离将三青阁上上下下又给重新打扫了一遍，顺带还给墨归洗了洗不知在哪儿玩，弄脏了的耳朵，试探着问。 墨归甩了甩沾湿的耳朵，晃的姜离一脸水后，摇了摇头，随即一脸高傲地抬着下巴道：“像我这么优秀的猫，怎么可能去做捡垃圾的事，不去不去。” 她就算是在三青阁生了根，都不可能去做事。 “那好，那只能我跟慎庭寂去了。” 幸好还有个人跟自己一道，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姜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天门街的那些妖一道捡垃圾。 不过—— 慎庭寂他……真的没事么？ 万一要是在捡垃圾途中，跟哪只妖大打出手，连带着七爷要受到处罚，可就不好了。 姜离将自己的担忧与七爷一说，谁知他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让慎庭寂跟他参加今晚的活动。 “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 趁天气好，下午的时候，慎庭寂将随身携带的青铜剑拿出来晒了晒。 姜离一眼瞧见他手里的剑，顿时想起这人之前的事，其他话就又给憋了回去。 摇摇头，退出房间，随即直上三楼。 因着姜离前些天买了些宣纸，判官笔的心情这才算好了一点，也勉强跟他的神识沟通了一下。 得知今晚是天门街的垃圾日，好些日子没出门的判官笔顿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 “你把我也带上呗。” “你？” 姜离满脸惊恐地看向桌上的判官笔，他去捡垃圾，带着他干嘛啊。 “你能干嘛？可别说你可以帮我捡垃圾。” 这话，他情愿从墨归口中听到，都不信一支笔能帮自己这么做。 “哎呀！反正就是揣支笔的事嘛，又不麻烦。”他都被搁置很久了，外面什么样儿他都忘了。 姜离说什么就是不愿意，却架不住这支笔在自己脑子里叨叨。 他转过头趴在判官笔面前，想了想道：“你之前不是说不让我暴露你么，怎么你现在自己反而迫不及待了？” 判官笔闻言微愣，半天没说话，可能是在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最后想起来了，赶紧反驳：“我只是让你把我带着，藏起来不被那些道士看见不就行了。” 他又没说，非得在外面大闹特闹一番。 “真的想出去？” 判官笔中的器灵连连点头，最近这些天，他待在这个小房间里都呆腻了。 “行，只要你保证不捣乱，我就带你出去。”只是出去而已，这个小愿望，还是可以满足一下的。 “真的！我保证不捣乱。” 吃过晚饭，赶在九点之前，姜离悄悄避开众人，再次来到三楼的小房间，将判官笔藏进怀里。 “喂，你这样，我跟在那个小房间里有什么区别。”被他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能看到什么。 “怎么？还想让我将你拎在手里？别忘了，我身边就有个道士。” 这支笔最近是不是飘了，还是觉得他特好说话。 判官笔一听他身边就有个道士时，顿时静音不敢再多说话。 见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姜离也彻底松了口气赶紧下楼。 走到楼下，慎庭寂早已等候多时，回头见他说要上去拿东西，却又什么都没拿，不免狐疑地皱了下眉。 他到底是上去拿什么去了？ “你……” 慎庭寂刚想开口问一句，正巧这时，九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及时阻断了他想问的话。 “今天晚上，跟着附近几只妖一起去居委会登记，切记别跟着不认识的妖走。” 就在姜离打开三青阁的门，准备离开之际，七爷好心提醒了他们一句。 天门街内的妖虽然看着都本本分分，但也不排除想趁这种集体性聚会的时候闹事的。 姜离回头扫了眼被明令禁止，只能待在三青阁的墨归，冲七爷点了下头。 打开大门，街上早已挤满了前去居委会登记的妖，但他们手上却什么都没拿。 “姜离！” 对面的笔童早已料到会是这么个状况，早一步等在了三青阁门外，“你们是第一次参加天门街的活动，跟着我就可以。” 笔童幻化成七八岁的小孩，挺起胸膛拍了拍，平日也从姜离这里拿了不少糖果，今天他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他。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对了，今天是垃圾日，不用带上扫帚这些东西么。” 姜离忍住摸他头的想法，扫了眼街上的妖，赶紧将疑惑问出来。 不拿扫帚怎么打扫啊？ “这你就不懂了，垃圾日这天，居委会通常会举办一个比赛。” 比赛的内容就是捡垃圾，谁捡的多，谁胜出。 为防止某些妖偷奸耍滑，故弄玄虚，捡垃圾一类的工具也全都由居委会发放。 这样就不怕有妖作弊了。 第106章 出发，居委会 “知道了又如何，后来我不也给了你一些补偿么。”白无月丝毫没觉得自己变成她的模样出去，有何不妥，气的白怜月在他身后张牙舞爪，就差直接上去挠了。 他以为一些补偿就够了？就能抵消他用自己的脸出去行骗这件事？ “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以后再想出去，用自己的脸！你要是连自己的脸都不敢用，今后还敢做什么。” 她不管哥哥跟三青阁的那只猫之间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这些都不是他逃避的理由。 白怜月一席话，让白无月抽烟的动作微滞。 他敲了敲烟袋，侧目瞟向怒气腾腾的妹妹，想起姜离和墨归，闭了闭眼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幽幽地道：“我要是擅自出现在那只猫面前，她会揍死我的。” 白无月说的极其认真，一度让白怜月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想想哥哥平常什么样，一张嘴就没说过什么实话。 “那就让她揍死你好了。” 正准备抽口烟，听到妹妹的话，白无月的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这可真是他的好妹妹。 —— 垃圾日的事，七爷让一会儿去准备扫帚，一会儿又去准备特大号垃圾袋，反正就是静不下来的姜离放宽心。 垃圾日根本没他想的那么严肃。 “墨归，你真的不准备参加？” 白天，姜离将三青阁上上下下又给重新打扫了一遍，顺带还给墨归洗了洗不知在哪儿玩，弄脏了的耳朵，试探着问。 墨归甩了甩沾湿的耳朵，晃的姜离一脸水后，摇了摇头，随即一脸高傲地抬着下巴道：“像我这么优秀的猫，怎么可能去做捡垃圾的事，不去不去。” 她就算是在三青阁生了根，都不可能去做事。 “那好，那只能我跟慎庭寂去了。” 幸好还有个人跟自己一道，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姜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天门街的那些妖一道捡垃圾。 不过—— 慎庭寂他……真的没事么？ 万一要是在捡垃圾途中，跟哪只妖大打出手，连带着七爷要受到处罚，可就不好了。 姜离将自己的担忧与七爷一说，谁知他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让慎庭寂跟他参加今晚的活动。 “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 趁天气好，下午的时候，慎庭寂将随身携带的青铜剑拿出来晒了晒。 姜离一眼瞧见他手里的剑，顿时想起这人之前的事，其他话就又给憋了回去。 摇摇头，退出房间，随即直上三楼。 因着姜离前些天买了些宣纸，判官笔的心情这才算好了一点，也勉强跟他的神识沟通了一下。 得知今晚是天门街的垃圾日，好些日子没出门的判官笔顿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 “你把我也带上呗。” “你？” 姜离满脸惊恐地看向桌上的判官笔，他去捡垃圾，带着他干嘛啊。 “你能干嘛？可别说你可以帮我捡垃圾。” 这话，他情愿从墨归口中听到，都不信一支笔能帮自己这么做。 “哎呀！反正就是揣支笔的事嘛，又不麻烦。”他都被搁置很久了，外面什么样儿他都忘了。 姜离说什么就是不愿意，却架不住这支笔在自己脑子里叨叨。 他转过头趴在判官笔面前，想了想道：“你之前不是说不让我暴露你么，怎么你现在自己反而迫不及待了？” 判官笔闻言微愣，半天没说话，可能是在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最后想起来了，赶紧反驳：“我只是让你把我带着，藏起来不被那些道士看见不就行了。” 他又没说，非得在外面大闹特闹一番。 “真的想出去？” 判官笔中的器灵连连点头，最近这些天，他待在这个小房间里都呆腻了。 “行，只要你保证不捣乱，我就带你出去。”只是出去而已，这个小愿望，还是可以满足一下的。 “真的！我保证不捣乱。” 吃过晚饭，赶在九点之前，姜离悄悄避开众人，再次来到三楼的小房间，将判官笔藏进怀里。 “喂，你这样，我跟在那个小房间里有什么区别。”被他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能看到什么。 “怎么？还想让我将你拎在手里？别忘了，我身边就有个道士。” 这支笔最近是不是飘了，还是觉得他特好说话。 判官笔一听他身边就有个道士时，顿时静音不敢再多说话。 见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姜离也彻底松了口气赶紧下楼。 走到楼下，慎庭寂早已等候多时，回头见他说要上去拿东西，却又什么都没拿，不免狐疑地皱了下眉。 他到底是上去拿什么去了？ “你……” 慎庭寂刚想开口问一句，正巧这时，九点的钟声准时响起，及时阻断了他想问的话。 “今天晚上，跟着附近几只妖一起去居委会登记，切记别跟着不认识的妖走。” 就在姜离打开三青阁的门，准备离开之际，七爷好心提醒了他们一句。 天门街内的妖虽然看着都本本分分，但也不排除想趁这种集体性聚会的时候闹事的。 姜离回头扫了眼被明令禁止，只能待在三青阁的墨归，冲七爷点了下头。 打开大门，街上早已挤满了前去居委会登记的妖，但他们手上却什么都没拿。 “姜离！” 对面的笔童早已料到会是这么个状况，早一步等在了三青阁门外，“你们是第一次参加天门街的活动，跟着我就可以。” 笔童幻化成七八岁的小孩，挺起胸膛拍了拍，平日也从姜离这里拿了不少糖果，今天他就勉为其难地帮帮他。 “那可真是太感谢你了。对了，今天是垃圾日，不用带上扫帚这些东西么。” 姜离忍住摸他头的想法，扫了眼街上的妖，赶紧将疑惑问出来。 不拿扫帚怎么打扫啊？ “这你就不懂了，垃圾日这天，居委会通常会举办一个比赛。” 比赛的内容就是捡垃圾，谁捡的多，谁胜出。 为防止某些妖偷奸耍滑，故弄玄虚，捡垃圾一类的工具也全都由居委会发放。 这样就不怕有妖作弊了。 第107章 第一次，正式见面 姜离和慎庭寂一路走，一路听笔童滔滔不绝地说着今天比赛的事，两张脸上更是写满了好奇。 边走边抬头看向四周，许是为了今天的捡垃圾大赛，街道两侧的路灯都好像比平时亮了许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的妖可真多啊。”姜离环顾四周时意外发现，今晚出动的妖比年三十晚上的还要多。 一个捡垃圾比赛，值得这些妖，群起出动？ “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 笔童双手抱臂，高抬下巴，一脸的嘚瑟，“他们啊，都是冲着怜月去的。” 听说只要能在捡垃圾比赛中夺得第一名，就能得到跟白怜月共进一次晚餐的机会。 “白怜月你知道的，就是年前和你一起进行妖物普查的那只狐狸，她啊，是咱们天门街副会长的亲妹妹。” 要是把握住机会，以后没准儿就是副会长的妹婿了，更何况，白怜月在白狐中算得上是长相绝佳的一只，万一能娶到这么漂亮的狐狸，岂不是妖生的一大幸事。 姜离见他说的兴起，不禁想起之前见到的那只白狐，漂亮倒是挺漂亮的，但她好像有双重妖格。 之前见过两次，两次却是不一样的两种感觉，就好像突然间换了只狐狸似的。 他再次瞥向口沫翻飞的笔童，有心想问，但又一想，人家怎么样，也不关他一介人类的事。 他也就来凑凑热闹而已。 不过—— 现在要去居委会的话，也就是说，能见到传说中的副会长了！ 姜离忽然间反应过来，低着头仔细盘算，妹妹都已经那么好看了，这位副会长哥哥，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了想，姜离再次摇头，还没见到就已开启了自己的脑洞。 “哥哥！是不是你到处放话，说只要赢得第一就能跟我共进晚餐。” 白怜月刚从其他妖口中听到这件事，手里握着的扫帚，差点被她徒手掰成两半。 他可真会坑自己妹妹，就这么简单地将她当做奖品送出去了。 “不过吃个饭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白无月抽了口烟，无所谓地转过脸，只见妹妹直接将掰成两半的扫帚怼到了他脸上。 “我告诉你！要去吃饭，你自己去，别想将我丢出去！” 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有这么迫不及待地将妹妹往外推的么。 “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合适的就……” 砰！ 白无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白怜月一拳揍飞出去。 白影呈抛物线状，径直从居委会内飞出去，无巧不巧地落到了姜离面前。 只要他再往前多走一步，就能精准地踩到。 “副会长？” “副会长！” 姜离顿时瞪大双眼，从笔童口中听到这个词后，吓得又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踩上去了。 不过副会长怎么从里面飞出来了？ 特地出来迎接……好像不太可能。 瞧他这样子，明显是被谁扔出来的。 白无月重重地摔在地上，耳尖微动，冷不丁听到姜离的声音，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扫视了眼周围聚拢过来的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掸了两下身上的灰尘，随即伸手一握，一管长烟枪啪的一声出现。 “咳咳……各位今年来的挺早啊。”白无月捂嘴假咳两声掩饰尴尬，无意扫了眼姜离快速收回视线后，随即转身推开居委会的大门。 姜离的目光随众妖而动，抬眼望去，只见整个居委会里清一色的狐妖，像是入了狐狸窝似的。 “姜离，咱们先去登记。” 居委会也不知用什么结界撑着，看着也就一般大小，却能容下天门街所有的妖，甚至还绰绰有余。 姜离顺着笔童手指的方向，踏进门左手边的一条窄型长廊，就是登记处。 众妖皆需排队登记，领取居委会特别制作的捡垃圾工具，才能正常参加比赛。 否则，一律按违规处置。 “我听说，白狐妖是接近于神的妖。”瞧他不时看向那只手握长管烟枪的白狐，走在他身侧，没什么存在感的慎庭寂冷不丁开口道。 他之所以愿意陪姜离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实则也是想见一见这天门街的实力大妖。 据他从别处听来的传闻，这居委会里藏匿着各种大妖，平时就算是在天门街内也从不轻易现身。 如今得见，仅是不远处那个对谁都一脸笑眯眯的白狐都不容小觑，林知白想将永溪的妖一网打尽，很显然是天方夜谭。 慎庭寂不时打量着白无月，白无月也很快注意到了姜离身边这个特殊的人类。 只不过眨了下眼，方才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狐狸，唰的一下来到他们面前。 扫了眼姜离，随即将目光打在慎庭寂身上，琥珀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看了半天，狐狸眼微眯，扬起唇角开口：“你身上的执念好强啊，不是你一个人发出来的。” 慎庭寂的瞳孔顿时一阵紧缩，尤其是在听到后半句话时，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在说什么？ 当然，白无月的话，别说当事人，就连笔童和姜离也都是一头雾水。 不是一个人。 难不成慎庭寂身上还藏了个人！？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往一个大活人身上藏人，这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 “您搞错了。”慎庭寂就是慎庭寂，还能变成别人不成。 与此同时，通过慎庭寂去探测天门街的林知白，一眼对上白无月的目光，立刻切断与慎庭寂的联系。 等白无月以为自己花了眼，眨了下眼打算再看时，眼前这人身上另一种气息，又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真是他眼花了？还是…… 白无月将烟枪抵在下巴上，仔细审视了番这个人类，沉思片刻，掏了掏宽大的白色衣袖，从里面掏出一只素色荷包递了过去。 “我瞧你好像很容易被上身，你带着这个，看看会不会好些。” 慎庭寂低头看了眼荷包，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回头看向姜离。 哪怕已经在天门街待了好些天，也还是无法克服心里的那道关卡，去跟妖族正常交谈，更别说接受他们的东西。 见他将目光转向自己，姜离拧紧眉头思索一番，最后替慎庭寂接下了那只荷包。 就在他伸出手靠近自己之际，白无月不禁睁大双眼，像是瞬间回到刚下山被人类抓到的时候。 也是这双手，摸着他的头，最后放了他。 白无月紧盯他的手，慢慢地将荷包放进他手心，再次看了他两眼，不等姜离替慎庭寂对他说声谢谢，握紧烟枪转身离开。 “哇！你俩的运气可真好。” 得知副会长送了个东西给他们，笔童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这是他们跟副会长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送东西给他们，这种好事放在其他妖身上，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位副会长，表面看着很随和，实则十分冷漠，能跟他说上话的大概也就只有同样冷漠的七爷。 据小道消息称，居委会日常大小事件，基本上都是副会长的妹妹白怜月去做的，而副会长平日就跟七爷差不多，一天到晚，烟不离手。 像今天这样主动上前搭话都有可能是第一次，就更别提初次见面送东西这种事了。 姜离捏着荷包前后看看，也没瞧出这荷包到底哪里不同，听到笔童传来艳羡的声音，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妖齐齐朝他们看来，赶紧将荷包往慎庭寂怀里一塞。 反正本来也是给他的。 荷包被姜离揣进慎庭寂怀里之时，林知白就发现铜镜的一角隐隐裂了条缝。 那只狐狸……果然不简单。 不过他现在暂时还不需要慎庭寂去做什么，而且就算没有了铜镜，他也能照样控制慎庭寂。 想摆脱他？ 除非他死。 荷包揣入怀中的那一刻，慎庭寂缓慢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直到姜离提醒他往前走，方缓过神来抬脚往前。 值得一提的是，居委会的长廊是真的长，像是一眼望不到头，但排队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不一会儿就轮到姜离他们了。 在看到狼人大哥后，姜离强撑一抹笑意点了下头，随即朝四周望去，左右看看，却发现包子铺的老板没有来。 所有妖都去参加捡垃圾大赛，应该也没谁再去买包子了？ “笔童，马面……马老板呢？怎么没看见他啊。” 话问出口，笔童狐疑地睨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收回视线后，微叹一声，向什么都不懂的人解释：“马面兼顾守门的任务，来不了。” 其他妖偶尔还可以松懈精神，参加这种比赛放松放松，但马面和牛头不一样。 尤其是像这种日子，更需要戒备。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俩还真是天门街里标杆劳模。 姜离瞬间静音，眼看快要轮到自己了，赶忙大跨一步走出长廊。 “在这里写下店铺，这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见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登记，一只纤细的长指随即伸到簿子上点了点。 正奇怪这年头居然还有妖不知道怎么登记，待看到店铺一栏写下的“三青阁”三个大字，一袭绿裙裹身的母狐狸不禁抬头看去。 一眼扫到长相清秀的姜离，脸上不禁染上了一层红晕，“小哥哥，原来你是三青阁的啊。” 一声阴阳怪气的“小哥哥”，听得姜离忍不住抖了两下，礼貌地扬了下嘴角，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赶紧离开。 结果没等他离开，就又被母狐狸拦了下来，“诶你等等，工具还没拿。” 青狐掩唇痴痴笑两声，亲自去给他分发工具，“小哥哥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喂！骚狐狸，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见姜离即将招架不住热情如火的母狐狸，紧跟他身后签下名字的笔童，冷不丁来了一句。 母狐狸一听赶忙回头看向身后，别说尾巴，毛都没露出来。 “臭小子敢骗老娘！” 等她发现自己被骗，眼前哪还有姜离笔童的身影，早跟随前面的妖逃之夭夭了。 她碾了碾牙，低头扫向手边的登记册，眉眼微转，随即扬起一抹别有深意地笑。 真以为逃了就没事了么？ 笔童推着姜离边走边往后看，没见那只母狐狸追过来，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是真的好险。 “谢了，笔童。” 姜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被笔童推走后，方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笔童再晚一点，那只母狐狸的手怕是就要伸到他心脏处了。 她要挖了自己的心啊。 “那是青姬，原先也就是只野狐，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在副会长手下当了个打杂的。” 青姬来天门街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遥想她刚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叛逆。 要不是副会长和七爷压着，怕是时不时就得出去吃人。现在还算好了一点，但当身为人的姜离大喇喇地出现在她面前时，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如果姜离突然在天门街遇害，笔童不用猜都知道，天门街将会发生什么变故。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再起波澜。 “这个捡垃圾比赛，咱们也就图一热闹，你到时候就跟着我。” 为防止那只狐狸去偷袭姜离，笔童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姜离他们跟着自己比较安全。 至少有只妖跟着，青姬也不会随便轻举妄动。 但一直这么防着也不是个事儿，姜离现在已经在青姬面前漏了味道，难保她发起疯来，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笔童思忖再三，立即拉着姜离去找副会长，让副会长管着点那只狐狸。 “放心，我刚刚已经教训过她了，不用担心。” 早在他们走后，就有妖将登记处发生的事告诉了白无月。 现下，青姬已被关押。 没有他的命令，任何妖都不得将她放出来。 “青姬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安心去比赛。”白无月手执烟枪，满眼温和地笑着看向姜离。 方才亲眼看见副会长亲自动手，将青姬揍的不成狐样的妖，不禁露出惊恐的神色。 两两相望，最后默契地闭上嘴。 得了他的保证，姜离彻底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听得特别安心。 要说原因。 姜离浅眉微皱，心下一番思量，突然想起刚进居委会时慎庭寂说的那句话。 大概是因为站在眼前的是位即将封神的大妖，他才会觉得心安。 “多谢会长。” 第107章 第一次，正式见面 姜离和慎庭寂一路走，一路听笔童滔滔不绝地说着今天比赛的事，两张脸上更是写满了好奇。 边走边抬头看向四周，许是为了今天的捡垃圾大赛，街道两侧的路灯都好像比平时亮了许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的妖可真多啊。”姜离环顾四周时意外发现，今晚出动的妖比年三十晚上的还要多。 一个捡垃圾比赛，值得这些妖，群起出动？ “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 笔童双手抱臂，高抬下巴，一脸的嘚瑟，“他们啊，都是冲着怜月去的。” 听说只要能在捡垃圾比赛中夺得第一名，就能得到跟白怜月共进一次晚餐的机会。 “白怜月你知道的，就是年前和你一起进行妖物普查的那只狐狸，她啊，是咱们天门街副会长的亲妹妹。” 要是把握住机会，以后没准儿就是副会长的妹婿了，更何况，白怜月在白狐中算得上是长相绝佳的一只，万一能娶到这么漂亮的狐狸，岂不是妖生的一大幸事。 姜离见他说的兴起，不禁想起之前见到的那只白狐，漂亮倒是挺漂亮的，但她好像有双重妖格。 之前见过两次，两次却是不一样的两种感觉，就好像突然间换了只狐狸似的。 他再次瞥向口沫翻飞的笔童，有心想问，但又一想，人家怎么样，也不关他一介人类的事。 他也就来凑凑热闹而已。 不过—— 现在要去居委会的话，也就是说，能见到传说中的副会长了！ 姜离忽然间反应过来，低着头仔细盘算，妹妹都已经那么好看了，这位副会长哥哥，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了想，姜离再次摇头，还没见到就已开启了自己的脑洞。 “哥哥！是不是你到处放话，说只要赢得第一就能跟我共进晚餐。” 白怜月刚从其他妖口中听到这件事，手里握着的扫帚，差点被她徒手掰成两半。 他可真会坑自己妹妹，就这么简单地将她当做奖品送出去了。 “不过吃个饭而已，又没什么大不了……”白无月抽了口烟，无所谓地转过脸，只见妹妹直接将掰成两半的扫帚怼到了他脸上。 “我告诉你！要去吃饭，你自己去，别想将我丢出去！” 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有这么迫不及待地将妹妹往外推的么。 “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合适的就……” 砰！ 白无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气急败坏的白怜月一拳揍飞出去。 白影呈抛物线状，径直从居委会内飞出去，无巧不巧地落到了姜离面前。 只要他再往前多走一步，就能精准地踩到。 “副会长？” “副会长！” 姜离顿时瞪大双眼，从笔童口中听到这个词后，吓得又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踩上去了。 不过副会长怎么从里面飞出来了？ 特地出来迎接……好像不太可能。 瞧他这样子，明显是被谁扔出来的。 白无月重重地摔在地上，耳尖微动，冷不丁听到姜离的声音，瞬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扫视了眼周围聚拢过来的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掸了两下身上的灰尘，随即伸手一握，一管长烟枪啪的一声出现。 “咳咳……各位今年来的挺早啊。”白无月捂嘴假咳两声掩饰尴尬，无意扫了眼姜离快速收回视线后，随即转身推开居委会的大门。 姜离的目光随众妖而动，抬眼望去，只见整个居委会里清一色的狐妖，像是入了狐狸窝似的。 “姜离，咱们先去登记。” 居委会也不知用什么结界撑着，看着也就一般大小，却能容下天门街所有的妖，甚至还绰绰有余。 姜离顺着笔童手指的方向，踏进门左手边的一条窄型长廊，就是登记处。 众妖皆需排队登记，领取居委会特别制作的捡垃圾工具，才能正常参加比赛。 否则，一律按违规处置。 “我听说，白狐妖是接近于神的妖。”瞧他不时看向那只手握长管烟枪的白狐，走在他身侧，没什么存在感的慎庭寂冷不丁开口道。 他之所以愿意陪姜离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赛，实则也是想见一见这天门街的实力大妖。 据他从别处听来的传闻，这居委会里藏匿着各种大妖，平时就算是在天门街内也从不轻易现身。 如今得见，仅是不远处那个对谁都一脸笑眯眯的白狐都不容小觑，林知白想将永溪的妖一网打尽，很显然是天方夜谭。 慎庭寂不时打量着白无月，白无月也很快注意到了姜离身边这个特殊的人类。 只不过眨了下眼，方才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狐狸，唰的一下来到他们面前。 扫了眼姜离，随即将目光打在慎庭寂身上，琥珀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看了半天，狐狸眼微眯，扬起唇角开口：“你身上的执念好强啊，不是你一个人发出来的。” 慎庭寂的瞳孔顿时一阵紧缩，尤其是在听到后半句话时，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在说什么？ 当然，白无月的话，别说当事人，就连笔童和姜离也都是一头雾水。 不是一个人。 难不成慎庭寂身上还藏了个人！？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往一个大活人身上藏人，这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 “您搞错了。”慎庭寂就是慎庭寂，还能变成别人不成。 与此同时，通过慎庭寂去探测天门街的林知白，一眼对上白无月的目光，立刻切断与慎庭寂的联系。 等白无月以为自己花了眼，眨了下眼打算再看时，眼前这人身上另一种气息，又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真是他眼花了？还是…… 白无月将烟枪抵在下巴上，仔细审视了番这个人类，沉思片刻，掏了掏宽大的白色衣袖，从里面掏出一只素色荷包递了过去。 “我瞧你好像很容易被上身，你带着这个，看看会不会好些。” 慎庭寂低头看了眼荷包，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回头看向姜离。 哪怕已经在天门街待了好些天，也还是无法克服心里的那道关卡，去跟妖族正常交谈，更别说接受他们的东西。 见他将目光转向自己，姜离拧紧眉头思索一番，最后替慎庭寂接下了那只荷包。 就在他伸出手靠近自己之际，白无月不禁睁大双眼，像是瞬间回到刚下山被人类抓到的时候。 也是这双手，摸着他的头，最后放了他。 白无月紧盯他的手，慢慢地将荷包放进他手心，再次看了他两眼，不等姜离替慎庭寂对他说声谢谢，握紧烟枪转身离开。 “哇！你俩的运气可真好。” 得知副会长送了个东西给他们，笔童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这是他们跟副会长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就送东西给他们，这种好事放在其他妖身上，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位副会长，表面看着很随和，实则十分冷漠，能跟他说上话的大概也就只有同样冷漠的七爷。 据小道消息称，居委会日常大小事件，基本上都是副会长的妹妹白怜月去做的，而副会长平日就跟七爷差不多，一天到晚，烟不离手。 像今天这样主动上前搭话都有可能是第一次，就更别提初次见面送东西这种事了。 姜离捏着荷包前后看看，也没瞧出这荷包到底哪里不同，听到笔童传来艳羡的声音，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妖齐齐朝他们看来，赶紧将荷包往慎庭寂怀里一塞。 反正本来也是给他的。 荷包被姜离揣进慎庭寂怀里之时，林知白就发现铜镜的一角隐隐裂了条缝。 那只狐狸……果然不简单。 不过他现在暂时还不需要慎庭寂去做什么，而且就算没有了铜镜，他也能照样控制慎庭寂。 想摆脱他？ 除非他死。 荷包揣入怀中的那一刻，慎庭寂缓慢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直到姜离提醒他往前走，方缓过神来抬脚往前。 值得一提的是，居委会的长廊是真的长，像是一眼望不到头，但排队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不一会儿就轮到姜离他们了。 在看到狼人大哥后，姜离强撑一抹笑意点了下头，随即朝四周望去，左右看看，却发现包子铺的老板没有来。 所有妖都去参加捡垃圾大赛，应该也没谁再去买包子了？ “笔童，马面……马老板呢？怎么没看见他啊。” 话问出口，笔童狐疑地睨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收回视线后，微叹一声，向什么都不懂的人解释：“马面兼顾守门的任务，来不了。” 其他妖偶尔还可以松懈精神，参加这种比赛放松放松，但马面和牛头不一样。 尤其是像这种日子，更需要戒备。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俩还真是天门街里标杆劳模。 姜离瞬间静音，眼看快要轮到自己了，赶忙大跨一步走出长廊。 “在这里写下店铺，这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见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登记，一只纤细的长指随即伸到簿子上点了点。 正奇怪这年头居然还有妖不知道怎么登记，待看到店铺一栏写下的“三青阁”三个大字，一袭绿裙裹身的母狐狸不禁抬头看去。 一眼扫到长相清秀的姜离，脸上不禁染上了一层红晕，“小哥哥，原来你是三青阁的啊。” 一声阴阳怪气的“小哥哥”，听得姜离忍不住抖了两下，礼貌地扬了下嘴角，快速签上自己的名字赶紧离开。 结果没等他离开，就又被母狐狸拦了下来，“诶你等等，工具还没拿。” 青狐掩唇痴痴笑两声，亲自去给他分发工具，“小哥哥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 “喂！骚狐狸，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见姜离即将招架不住热情如火的母狐狸，紧跟他身后签下名字的笔童，冷不丁来了一句。 母狐狸一听赶忙回头看向身后，别说尾巴，毛都没露出来。 “臭小子敢骗老娘！” 等她发现自己被骗，眼前哪还有姜离笔童的身影，早跟随前面的妖逃之夭夭了。 她碾了碾牙，低头扫向手边的登记册，眉眼微转，随即扬起一抹别有深意地笑。 真以为逃了就没事了么？ 笔童推着姜离边走边往后看，没见那只母狐狸追过来，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是真的好险。 “谢了，笔童。” 姜离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被笔童推走后，方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笔童再晚一点，那只母狐狸的手怕是就要伸到他心脏处了。 她要挖了自己的心啊。 “那是青姬，原先也就是只野狐，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在副会长手下当了个打杂的。” 青姬来天门街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遥想她刚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叛逆。 要不是副会长和七爷压着，怕是时不时就得出去吃人。现在还算好了一点，但当身为人的姜离大喇喇地出现在她面前时，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如果姜离突然在天门街遇害，笔童不用猜都知道，天门街将会发生什么变故。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再起波澜。 “这个捡垃圾比赛，咱们也就图一热闹，你到时候就跟着我。” 为防止那只狐狸去偷袭姜离，笔童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姜离他们跟着自己比较安全。 至少有只妖跟着，青姬也不会随便轻举妄动。 但一直这么防着也不是个事儿，姜离现在已经在青姬面前漏了味道，难保她发起疯来，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笔童思忖再三，立即拉着姜离去找副会长，让副会长管着点那只狐狸。 “放心，我刚刚已经教训过她了，不用担心。” 早在他们走后，就有妖将登记处发生的事告诉了白无月。 现下，青姬已被关押。 没有他的命令，任何妖都不得将她放出来。 “青姬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安心去比赛。”白无月手执烟枪，满眼温和地笑着看向姜离。 方才亲眼看见副会长亲自动手，将青姬揍的不成狐样的妖，不禁露出惊恐的神色。 两两相望，最后默契地闭上嘴。 得了他的保证，姜离彻底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听得特别安心。 要说原因。 姜离浅眉微皱，心下一番思量，突然想起刚进居委会时慎庭寂说的那句话。 大概是因为站在眼前的是位即将封神的大妖，他才会觉得心安。 “多谢会长。” 第108章 幻象 白无月听到这句话微怔，直到妹妹从身后路过时撞了他一下，方才回神。 姜离之后，众妖也都陆陆续续登记结束，拿到了居委会分发下来的打扫工具。 与往年别无二样，一道钟声敲响后，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区域就是整个天门街，时间截止至凌晨两点半，在这期间，所有妖都只能在街道上打扫，不得擅自进入店铺屋内。 一旦被监察员发现作弊，将连续三年不得再参加居委会举办的任何活动。 这项条款，至今无妖敢明目张胆地违抗，毕竟只要作弊被发现，三年都不能参加活动。 只能干看着，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难熬的。 由于姜离他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白无月特地为他制作了一张规则明细。 在看到违规条款后，姜离指着条款，不禁疑道：“这里说一旦被监察员发现，也就是说，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作弊？” 不得不说，姜离发现了规则的盲点。 但是—— 笔童点点他的手，让他抬头去看此次比赛的监察员，与平常相比，漂浮在半空中的胖头鱼比以往要多不少。 姜离缓缓收回视线，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不死心地问：“监察员，该不是就是他们。” “答对了。” 不被监察员发现作弊，自然可以逃脱，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能不能逃脱。 要知道这些蠃鱼可是遍布整个天门街的，就跟雷达一样，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比直接弃权还要难，所以这条漏洞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补上了。 早在比赛钟声响起后，看到方才还聚在身边的妖群一窝蜂地冲开居委会大门朝外奔去，再一听笔童的话，姜离失落地垂下了头。 他刚刚看到，比赛前一二三名的奖励，除了能跟副会长的妹妹共进晚餐之外，还能拿到烧烤店一类小吃店的优惠券会员卡。 他盯上了那些，要是能赢，以后不论吃什么，拿着会员卡不就能打折了？ 但在看到其他妖族的冲劲后，姜离顿时就跟霜降的茄子，彻底失去了自信心。 “你之前不是说重在参与的么？”慎庭寂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又在乎起了输赢。 姜离瘪着嘴，指了指前三名能拿到的奖励。 “可是有吃的啊。” 笔童瞧他一脸委屈的，不禁狠狠地抽了两下嘴角，合着副会长妹妹的诱惑力，还没有那些优惠券会员卡的大！？ “既然现在想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慎庭寂闻言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抬手指了指捡垃圾捡的起劲的那些妖。 他们要是再不走，别说前几名，怕是倒数的了。 见此，姜离赶忙举着垃圾钳大步朝外走。 目送他们离开后，白无月笑着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嘎吱一声推开居委会的仓库。 青姬就被他绑在这里，此时，那张好看的脸早已被白无月揍的面目全非，完全没留下手。 “会，会长。”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青姬这算是第二次被他暴打，捂着脸满脸委屈，更想不明白，会长今天又怎么了，非要对她下如此狠手。 “你自己做的事，还要我重复一遍么。” 白无月手执一杆烟枪踱步上前，姜离面前温和的居委会副会长，眨眼落下嘴角。 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青姬的心尖上，吓得她心脏直突突。 “姜离可不是你能动的。” 青姬原就在想，是不是因为她想吃人的心思被会长发现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可他现在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类，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倘若你伤了他，我便扒了你的狐狸毛，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抽出来，听明白了么。” 青姬顿时被他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点头，不敢再造次，也心知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警告一番，白无月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直起腰身径自离开，随后关了她将近两个月，才给放出来。 青姬的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出发去捡垃圾的姜离反正是没将这种事放在心上，毕竟三青阁对街就有一家开杂货铺的狼人，天天盯着自己流哈喇子。 可以说，他都已经习惯了。 “不行不行，这样效率太差了。” 两个人一支笔一直聚在一处捡，效率甚至都不及一只妖。 想着至少得拿个第三名，好歹能得些优惠券的姜离，随即提议分开行动。 姜离负责东区，慎庭寂去西区，笔童则去了天门街北门。 约定凌晨两点，在狸花亭门口碰面。 “你对吃的执念还真大。”分开行动后，一道混不吝的声音骤然从耳边响起。 姜离低头扫向怀里的判官笔，扯了下嘴角，他不是因为吃的，而是既然有优惠券拿，他为什么白不拿？ 判官笔跟他出来透透气，原以为能大闹特闹一场，没想到最后竟然这么个无聊的比赛，困得他直打了个哈欠。 “喂，问你个事。” 器灵双腿盘地而坐，一手托腮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后，再次开口。 “刚才跟在你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来的。” 姜离捡垃圾的动作微滞，狐疑问道：“你说的慎庭寂？” “就是那小子。” “大概有一星期了。” “一个星期……” 器灵喃喃自语一句，随即再道：“方才那只白狐说的没错，他身上确实还藏了其他人的气息，你要小心些。” 再次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件事，姜离干脆直起腰身，拧紧眉头问：“那请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气息？” 老说慎庭寂身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但又不说那股气息到底如何，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这是要给他猜谜么。 “说不准，反正感觉不太好就是了，而且，看那小子呆头呆脑的样子，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脖子上的那道缝合线就是那股气息的来源。 普通人一看就觉得渗人，不是没有理由，那道伤口是被人下了咒，再加上慎庭寂本人不时抓破伤口，才导致难以恢复。 “所以你的意思是，慎庭寂要想真正复原，就得切断那道气息？” 姜离稍微想了想，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准备捡垃圾的动作再一停。 那位副会长和判官笔都能看出来的事，没道理七爷看不出来。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说？ 慎庭寂都已经来了七天有余，也不见七爷对他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治疗，就好像……只是又招了一个新活计的错觉。 判官笔迟疑片刻，十分肯定地嗯了一声，而且，“这个人的力量很强大，能压住他，想必另一道气息的主人更强大。” 甚至隐隐能够比肩三青阁的主人，七爷。 最后一句，判官笔没有直接说出口。 毕竟那位七爷的真实实力，同样无法探知，只是平时稍微释放出的一点气息，就足以令人胆寒。 姜离瞬间愣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方才继续去捡垃圾。 与此同时，来到天门街西区的慎庭寂，正低着头一点点去捡拾街道上的垃圾，安静地像是彻底融合进了其他妖群中。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白无月送给他的荷包正隐隐散发出一道特殊的香气，这股香气甚至慢慢地从他怀里漫了出去。 很快，慎庭寂就发现，手里拿着的不再是垃圾钳，而是被他放在三青阁的青铜剑。 眼前也不再是天门街宽阔明亮的街道，而是一望看不到的尸山。 青铜剑的剑端甚至还在隐隐滴血。 尸山之上，最显眼的两具尸体，却是早已离世的妹妹和姜离。 两人被一剑封喉，脖间甚至还在不停地渗血。 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齐齐朝他看来，看的他不禁踉跄倒退了一步。 右脚往后退，不慎踩进水坑，他缓缓低头看去，水坑却在刹那间变成了血坑！ 这些……都是他做的？ “我杀了他们。” 正当他百般疑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兀的从耳畔响起，他瞬间抬头看向身旁的人，陡然瞪大双眼。 站在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现在，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什么青铜剑，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垃圾钳。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是幻象，慎庭寂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问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问他自己。 “慎庭寂”缓缓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杀人杀妖之后的快感，更多的则是落寞。 “我能有什么办法，都是那个人逼我这么做的。”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想起进入居委会时，那只白狐说的话，慎庭寂立刻反问。 可得来的却是摇头。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是谁在控制他的身体，只知道有的时候，自己的行为会不受自己控制，甚至还会做出很多他根本不想做的事。 慎庭寂倏然握紧垃圾钳，猛地转身挡住一身血衣仍要不停往前走的人。 “够了！不要再去做那些事了，你不是谁的傀儡，不是！” “我没办法挣脱。” “慎庭寂”抬起下巴，露出脖子上丑陋的缝合线，这道久久未愈的伤口就像一道枷锁牢牢的锁着他，让他进退不得。 “不是还要替妹妹报仇么？既然想要报仇，那就不能让这道伤口愈合，一旦愈合，就会忘了的。” 慎庭寂连连摇头，双手抵住他的肩，阻止他再往前踏一步。 “就算伤口愈合，我也会永远记得妹妹，永远不会忘，听明白了么！” “慎庭寂”缓缓抬眸，盯着他沉默片刻，身形陡然化作一阵风沙，连同手上的青铜剑，一并随风飘散。 等他再次回神，眼前依旧是天门街的街道，手里握着的还是姜离塞到他手里的垃圾钳。 慎庭寂默然低下头，站在街道上驻足半晌，随即朝姜离所在的东区走去。 “七爷，您交代我的事，我可是都完成了。” 就在他离开西区之后，一道白影转瞬出现在屋顶上，依旧手执一杆长烟枪，抽了一口吐出阵阵云雾。 不多时，他口中的那位也跟着现身，目光却一直紧盯着慎庭寂，直到他跑去找姜离汇合方收回视线，抿了口香茗，将茶盏放到蠃鱼端来的茶盘上。 “多谢了。” 荷包，是七爷特意嘱咐白无月给慎庭寂的，里面放了些足以致幻的药粉，以此来刺激他。 通过这些天对慎庭寂的观察，七爷大概也知道这人目前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今天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借着白无月的手，去警告一下那个人。 “谢就不必了，咱们也算互惠互利。”他今日算是跟姜离第一次正式见面了，就凭这个，怎么也得帮一帮七爷的这个忙。 闻言，七爷侧目睨了他一眼，随即消失。 慎庭寂一路跑，直跑到看到姜离方才停下，想不明白自己刚刚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姜离扫了眼他的垃圾袋，发现装了还不到一半，不禁皱了皱眉。 不是说好，一人负责一区的么。 慎庭寂喘匀气息后，突然想到这件事，磕磕巴巴地赶紧解释：“那边有很多妖。” 他讨厌妖，又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妖多的地方。 经由他这么一解释，姜离也才想起来他的情况，挣扎半晌，最终选择放弃争夺比赛名次。 “算了，一起，反正时间还早，不急。” 是他事先没有考虑清楚，就放他单独行动，倒也忘了还有这回事。 两个人聚在一处，效率自然是慢了下来。 姜离边捡拾街面上的垃圾，边不时回头看向慎庭寂，想起判官笔的话，蠕动了两下嘴角小声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回去也行。” 回到七爷身边，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还能有保障。 慎庭寂在街道另一侧，闻言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从前待着的时间太长了，出来活动活动也是好的，更何况……” 一个人真的会胡思乱想，甚至出现躁郁。 澜姐费尽心思地将他送来天门街，监视姜离的同时，想必也是想让他走出过去。 他可不能辜负了澜姐的一片好意。 见他执意在这儿，姜离也没再说什么，等到凌晨两点左右，动身前往南区。 “狸花，狸花我错了，你就让我进去。” 刚走到南区，姜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 好家伙。 墨归居然趴在人狸花亭的门口，喵喵叫。 第108章 幻象 白无月听到这句话微怔，直到妹妹从身后路过时撞了他一下，方才回神。 姜离之后，众妖也都陆陆续续登记结束，拿到了居委会分发下来的打扫工具。 与往年别无二样，一道钟声敲响后，比赛正式开始。 比赛区域就是整个天门街，时间截止至凌晨两点半，在这期间，所有妖都只能在街道上打扫，不得擅自进入店铺屋内。 一旦被监察员发现作弊，将连续三年不得再参加居委会举办的任何活动。 这项条款，至今无妖敢明目张胆地违抗，毕竟只要作弊被发现，三年都不能参加活动。 只能干看着，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难熬的。 由于姜离他们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白无月特地为他制作了一张规则明细。 在看到违规条款后，姜离指着条款，不禁疑道：“这里说一旦被监察员发现，也就是说，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作弊？” 不得不说，姜离发现了规则的盲点。 但是—— 笔童点点他的手，让他抬头去看此次比赛的监察员，与平常相比，漂浮在半空中的胖头鱼比以往要多不少。 姜离缓缓收回视线，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不死心地问：“监察员，该不是就是他们。” “答对了。” 不被监察员发现作弊，自然可以逃脱，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能不能逃脱。 要知道这些蠃鱼可是遍布整个天门街的，就跟雷达一样，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比直接弃权还要难，所以这条漏洞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补上了。 早在比赛钟声响起后，看到方才还聚在身边的妖群一窝蜂地冲开居委会大门朝外奔去，再一听笔童的话，姜离失落地垂下了头。 他刚刚看到，比赛前一二三名的奖励，除了能跟副会长的妹妹共进晚餐之外，还能拿到烧烤店一类小吃店的优惠券会员卡。 他盯上了那些，要是能赢，以后不论吃什么，拿着会员卡不就能打折了？ 但在看到其他妖族的冲劲后，姜离顿时就跟霜降的茄子，彻底失去了自信心。 “你之前不是说重在参与的么？”慎庭寂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又在乎起了输赢。 姜离瘪着嘴，指了指前三名能拿到的奖励。 “可是有吃的啊。” 笔童瞧他一脸委屈的，不禁狠狠地抽了两下嘴角，合着副会长妹妹的诱惑力，还没有那些优惠券会员卡的大！？ “既然现在想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慎庭寂闻言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抬手指了指捡垃圾捡的起劲的那些妖。 他们要是再不走，别说前几名，怕是倒数的了。 见此，姜离赶忙举着垃圾钳大步朝外走。 目送他们离开后，白无月笑着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嘎吱一声推开居委会的仓库。 青姬就被他绑在这里，此时，那张好看的脸早已被白无月揍的面目全非，完全没留下手。 “会，会长。”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青姬这算是第二次被他暴打，捂着脸满脸委屈，更想不明白，会长今天又怎么了，非要对她下如此狠手。 “你自己做的事，还要我重复一遍么。” 白无月手执一杆烟枪踱步上前，姜离面前温和的居委会副会长，眨眼落下嘴角。 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青姬的心尖上，吓得她心脏直突突。 “姜离可不是你能动的。” 青姬原就在想，是不是因为她想吃人的心思被会长发现了，没想到还真的是。 可他现在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类，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倘若你伤了他，我便扒了你的狐狸毛，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抽出来，听明白了么。” 青姬顿时被他吓得花容失色，连连点头，不敢再造次，也心知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 警告一番，白无月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直起腰身径自离开，随后关了她将近两个月，才给放出来。 青姬的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出发去捡垃圾的姜离反正是没将这种事放在心上，毕竟三青阁对街就有一家开杂货铺的狼人，天天盯着自己流哈喇子。 可以说，他都已经习惯了。 “不行不行，这样效率太差了。” 两个人一支笔一直聚在一处捡，效率甚至都不及一只妖。 想着至少得拿个第三名，好歹能得些优惠券的姜离，随即提议分开行动。 姜离负责东区，慎庭寂去西区，笔童则去了天门街北门。 约定凌晨两点，在狸花亭门口碰面。 “你对吃的执念还真大。”分开行动后，一道混不吝的声音骤然从耳边响起。 姜离低头扫向怀里的判官笔，扯了下嘴角，他不是因为吃的，而是既然有优惠券拿，他为什么白不拿？ 判官笔跟他出来透透气，原以为能大闹特闹一场，没想到最后竟然这么个无聊的比赛，困得他直打了个哈欠。 “喂，问你个事。” 器灵双腿盘地而坐，一手托腮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后，再次开口。 “刚才跟在你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来的。” 姜离捡垃圾的动作微滞，狐疑问道：“你说的慎庭寂？” “就是那小子。” “大概有一星期了。” “一个星期……” 器灵喃喃自语一句，随即再道：“方才那只白狐说的没错，他身上确实还藏了其他人的气息，你要小心些。” 再次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件事，姜离干脆直起腰身，拧紧眉头问：“那请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气息？” 老说慎庭寂身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但又不说那股气息到底如何，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这是要给他猜谜么。 “说不准，反正感觉不太好就是了，而且，看那小子呆头呆脑的样子，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脖子上的那道缝合线就是那股气息的来源。 普通人一看就觉得渗人，不是没有理由，那道伤口是被人下了咒，再加上慎庭寂本人不时抓破伤口，才导致难以恢复。 “所以你的意思是，慎庭寂要想真正复原，就得切断那道气息？” 姜离稍微想了想，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准备捡垃圾的动作再一停。 那位副会长和判官笔都能看出来的事，没道理七爷看不出来。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说？ 慎庭寂都已经来了七天有余，也不见七爷对他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治疗，就好像……只是又招了一个新活计的错觉。 判官笔迟疑片刻，十分肯定地嗯了一声，而且，“这个人的力量很强大，能压住他，想必另一道气息的主人更强大。” 甚至隐隐能够比肩三青阁的主人，七爷。 最后一句，判官笔没有直接说出口。 毕竟那位七爷的真实实力，同样无法探知，只是平时稍微释放出的一点气息，就足以令人胆寒。 姜离瞬间愣在原地，愣了片刻后，方才继续去捡垃圾。 与此同时，来到天门街西区的慎庭寂，正低着头一点点去捡拾街道上的垃圾，安静地像是彻底融合进了其他妖群中。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白无月送给他的荷包正隐隐散发出一道特殊的香气，这股香气甚至慢慢地从他怀里漫了出去。 很快，慎庭寂就发现，手里拿着的不再是垃圾钳，而是被他放在三青阁的青铜剑。 眼前也不再是天门街宽阔明亮的街道，而是一望看不到的尸山。 青铜剑的剑端甚至还在隐隐滴血。 尸山之上，最显眼的两具尸体，却是早已离世的妹妹和姜离。 两人被一剑封喉，脖间甚至还在不停地渗血。 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齐齐朝他看来，看的他不禁踉跄倒退了一步。 右脚往后退，不慎踩进水坑，他缓缓低头看去，水坑却在刹那间变成了血坑！ 这些……都是他做的？ “我杀了他们。” 正当他百般疑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兀的从耳畔响起，他瞬间抬头看向身旁的人，陡然瞪大双眼。 站在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现在，他手中拿着的不再是什么青铜剑，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垃圾钳。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是幻象，慎庭寂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问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问他自己。 “慎庭寂”缓缓回头，脸上没有丝毫杀人杀妖之后的快感，更多的则是落寞。 “我能有什么办法，都是那个人逼我这么做的。”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想起进入居委会时，那只白狐说的话，慎庭寂立刻反问。 可得来的却是摇头。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是谁在控制他的身体，只知道有的时候，自己的行为会不受自己控制，甚至还会做出很多他根本不想做的事。 慎庭寂倏然握紧垃圾钳，猛地转身挡住一身血衣仍要不停往前走的人。 “够了！不要再去做那些事了，你不是谁的傀儡，不是！” “我没办法挣脱。” “慎庭寂”抬起下巴，露出脖子上丑陋的缝合线，这道久久未愈的伤口就像一道枷锁牢牢的锁着他，让他进退不得。 “不是还要替妹妹报仇么？既然想要报仇，那就不能让这道伤口愈合，一旦愈合，就会忘了的。” 慎庭寂连连摇头，双手抵住他的肩，阻止他再往前踏一步。 “就算伤口愈合，我也会永远记得妹妹，永远不会忘，听明白了么！” “慎庭寂”缓缓抬眸，盯着他沉默片刻，身形陡然化作一阵风沙，连同手上的青铜剑，一并随风飘散。 等他再次回神，眼前依旧是天门街的街道，手里握着的还是姜离塞到他手里的垃圾钳。 慎庭寂默然低下头，站在街道上驻足半晌，随即朝姜离所在的东区走去。 “七爷，您交代我的事，我可是都完成了。” 就在他离开西区之后，一道白影转瞬出现在屋顶上，依旧手执一杆长烟枪，抽了一口吐出阵阵云雾。 不多时，他口中的那位也跟着现身，目光却一直紧盯着慎庭寂，直到他跑去找姜离汇合方收回视线，抿了口香茗，将茶盏放到蠃鱼端来的茶盘上。 “多谢了。” 荷包，是七爷特意嘱咐白无月给慎庭寂的，里面放了些足以致幻的药粉，以此来刺激他。 通过这些天对慎庭寂的观察，七爷大概也知道这人目前处于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今天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想借着白无月的手，去警告一下那个人。 “谢就不必了，咱们也算互惠互利。”他今日算是跟姜离第一次正式见面了，就凭这个，怎么也得帮一帮七爷的这个忙。 闻言，七爷侧目睨了他一眼，随即消失。 慎庭寂一路跑，直跑到看到姜离方才停下，想不明白自己刚刚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姜离扫了眼他的垃圾袋，发现装了还不到一半，不禁皱了皱眉。 不是说好，一人负责一区的么。 慎庭寂喘匀气息后，突然想到这件事，磕磕巴巴地赶紧解释：“那边有很多妖。” 他讨厌妖，又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妖多的地方。 经由他这么一解释，姜离也才想起来他的情况，挣扎半晌，最终选择放弃争夺比赛名次。 “算了，一起，反正时间还早，不急。” 是他事先没有考虑清楚，就放他单独行动，倒也忘了还有这回事。 两个人聚在一处，效率自然是慢了下来。 姜离边捡拾街面上的垃圾，边不时回头看向慎庭寂，想起判官笔的话，蠕动了两下嘴角小声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回去也行。” 回到七爷身边，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事，还能有保障。 慎庭寂在街道另一侧，闻言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从前待着的时间太长了，出来活动活动也是好的，更何况……” 一个人真的会胡思乱想，甚至出现躁郁。 澜姐费尽心思地将他送来天门街，监视姜离的同时，想必也是想让他走出过去。 他可不能辜负了澜姐的一片好意。 见他执意在这儿，姜离也没再说什么，等到凌晨两点左右，动身前往南区。 “狸花，狸花我错了，你就让我进去。” 刚走到南区，姜离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 好家伙。 墨归居然趴在人狸花亭的门口，喵喵叫。 第109章 墨归，白无月，另一只花猫 “墨归？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离瞧她撅着屁股摇尾巴的样子，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墨归趴在狸花亭门口，一回头看到他，二话不说直接跳上来抱住，委屈巴巴地道：“姜离，狸花他不让我进去。” “不让你进去是对的。” 墨归倏地抬头，不解地眨了眨眼，像是在问为什么，直到姜离指向狸花亭外的告示，凑过去看了才知道，狸花那家伙居然禁止她和慎庭寂入内。 “可恶！我找他去。” 刚要从姜离身上跳下，反被人一把抓住尾巴，“你现在可千万别去找他。” 墨归和慎庭寂之前在狸花亭打架的事，狸花到现在都还记着，这会儿要是见到他，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可是我……” “第一名！” 不等墨归把话说完，狸花亭附近捡拾垃圾的小妖们一眼看到扒在姜离身上的猫，指着她大声道。 姜离看了看满眼疑惑的墨归，再次打开比赛规则明细，在看到垃圾分类里，有一行小字这样写道： 三青阁小黑猫，特大型垃圾，但凡能抓到者，直接第一名。 姜离顿时瞪大双眼，再次看了看墨归，攥着她尾巴的手更是越收越紧。 “姜离？” 墨归正疑惑怎么回事，就见姜离直接拽着她的尾巴，朝居委会跑去。 第一，第一名拿到了。 “姜离！你要带我去哪儿！快放我下来。” 隐约发现姜离带她去的是居委会，墨归顿时急了，要是去居委会，不就要看到那只臭狐狸了么。 墨归一边喊，一边挣扎。 但不管她如何挣扎，姜离都没有放手，反而拉着刚刚抵达汇合点的笔童一道快步离开。 云里雾里的笔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他看到姜离另一只手上夹着墨归后，大抵就明白了。 “你说你也是的，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居然还敢出来。” 自从墨归来到天门街之后，这种活动上面就特地加了一条，只要能逮住这只惯常吃饭不给钱的猫，无论什么比赛都是第一名。 而且最关键的是，搬出这项条例的是七爷。 但至今为止都没人能抓住这只猫，甚至连她身上的一根毛发都没拿到。 渐渐地，墨归不怎么在这种大型活动中出门，七爷定的条款也就跟作废了似的，却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姜离抓住。 墨归被姜离一路夹在腰间，前爪托腮，一脸的愁闷，怎么也没想到这项条款居然还在，再说了，她也只是正常出来喝水而已。 谁知道，狸花那家伙居然拒绝让她进入狸花亭，否则，她也不会被姜离抓住了。 “然后呢，第一名有什么奖励。” 即将走到居委会门口之际，墨归的一句话让姜离及时停下，惹得跟在其后的慎庭寂差一点撞了上去。 墨归这么一提醒，姜离才想起来第一名的奖励，是跟之前那只白狐共进晚餐。 “你不想跟那只狐狸吃晚饭的对不对？” 姜离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眼中满是“赶紧放了我”的神色，手里反而加重了力道。 “我不要第一，只要拿到优惠券就可以，墨归你想啊，拿到优惠券了，没准儿就能去狸花亭了呢。” 她会引诱姜离，姜离也会反诱她。 他的最终目的是那些优惠券和会员卡，到时候吃饭就能打对折。 这不光是他，对墨归也有好处不是？ “你……真的只要优惠券？” 很显然，墨归这只猫还是没有人类狡猾，三两句就被他骗的晕头转向。 姜离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将她成功拐进从未踏进的居委会。 刚一进门，墨归迅速朝四周望去，没看到最讨厌的狐狸，心下陡然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就看见一道白影从眼角晃过。 两只妖许是都没想到双方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同时眨了眨眼。 隔了几百年后再看到他，墨归陡然妖化，要不是姜离抓着她，怕是早一脚踹上去了。 而白无月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却是下意识转身离开。 “姜离，快放我！” 墨归气的发出低鸣，也正是因为这声“姜离”，让白无月彻底停下动作，迟疑片刻，握紧烟枪笑着迎了上去。 “看来第一名，实至名归了。” 墨归在他朝自己靠近之时，瞬间炸毛，他要是敢过来，看她不咬死他。 白无月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眼里的杀气，思忖片刻后，还是选择走上前去。 像是过去的事都烟消云散了似的，冲她扬了下嘴角，而这抹笑在墨归看来，却像是对她的挑衅。 她直接挣脱姜离的手，抬起一脚踹了上去，紧要关头，反被白无月以手中的烟枪挡住。 白无月的反击让墨归彻底失去理智，转身准备再起一脚，然而这一次，却被第一次没有抓住她的姜离及时拉了回来。 姜离的举动却惹得墨归不时跳脚。 三者间的行为，甚至连慎庭寂都能感觉到周围有股火药味迅速蔓延。 白无月收回烟枪，扫了眼气急败坏的猫，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 也不知跟妹妹说了些什么，凌晨两点半比赛结束后，前来公布比赛结果的就变成了白怜月。 第一名，毫无疑问。 抓住了“最大垃圾”的姜离成了今年这场比赛的优胜者。 墨归气冲冲地回到三青阁，一脚踹开门，夺过姜离手中的规则明细恨不得怼到七爷脸上，指着最特殊的一条质问：“为什么没有将这一条去掉。” 要是去掉了，她也不会被执着于优惠券的姜离带去居委会，更不会见到那只讨人厌的狐狸了。 所以…… 他是故意的对不对。 七爷抬眸扫了她一眼，仅一个眼神足以证明，她刚刚的推测都是真的。 “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这句话得我问你才对。” 七爷朝她身后看去，借口支开两人，再次看向墨归，“你究竟还要抓着从前的事到什么时候。” “是我非要抓着的么，明明是他……” “墨归，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你就算再怨恨他，姜离也不会变成过去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早在墨归来到天门街后加上这一条，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两个和解。 当年的事，确实有一部分是白无月的错，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姜离也不知转世了多少回，她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一点不放。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下？” “我只能说，你这样一直憎恨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人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人了，她这样一直恨下去又有什么用。 墨归盯着躺在摇椅里的人，久久不语。 等到凌晨三点，天门街歇下来的时候，姜离下楼关门时却发现，墨归不见了。 “七爷，墨归她……” “不用管她，让她静一静。” 姜离有心想问墨归和那位副会长之间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矛盾，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就算问了，七爷也不会回答他。 因为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关乎到他。 墨归一连出去了三天都没有回来，就连姜离在院子里烤鱼，也不见那只嘴馋的猫从院墙上跳下来，不禁有些担心。 “七爷，墨归这都出去三天了。” 耳边安静了整整三天之后，姜离再也忍不住了，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将她强制带去居委会，才导致墨归赌气离家出走。 但就算再怎么生气，从前也从没离开过天门街才对，可是这三天，他将整个天门街都走遍了，都没见墨归去谁那儿，她到底能去哪儿呢。 七爷瞥了他一眼，仍对墨归的行踪保持沉默。 “七爷，我放弃了。” 不等姜离再问，前不久刚见过面的副会长白无月冷不丁找了过来，许是听闻了墨归在那天之后离开的消息，整整思考了三天。 结果就是，他不再执着于让墨归原谅他了，而他以后也不会再与姜离过多接触。 “你真的考虑好了？” “嗯，强扭的瓜不甜，没必要了。” 七爷默然，良久后，告诉了姜离一个地址。 距离永溪六十公里外，有一座荒山。 墨归无处可去时，大概就在那座荒山的山洞里待着。毕竟，那是她沉睡的地方。 得知下落，姜离当即决定动身前往荒山。 白无月瞧他义无反顾地要去找那只猫后，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代替不了墨归在他心中位置。 就因为他失控犯下了一件蠢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此时，头一次离开这么久的墨归，趴在荒山的山洞里，也整整想了三天。 眼前皆是这些年来的画面，以及再次遇到姜离后的事，越想，眉头皱的越深。 她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了？ 这一想，又赶紧摇头。 谁都可以不记得，只有她不能忘，不能忘记任何一个伤害过姜离的人和妖。 可是现在，也只有她记得了。 墨归抬头望了望山洞外阴沉的天空，记忆瞬间拉回至姜离被杀的那天。 那只即将暴走的狐狸本来想要杀的，是她，是姜离挡在她身前，阻止了狐狸的暴走。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可她却将所有的过错全都错怪到狐狸身上。 所以她也是有罪的。 “哟！这不是小野猫嘛。怎么又跑回来了？天门街的那位不要你了。” 就在墨归沉浸在恨意和愧疚中时，一道声音突然将她拉回现实。 定睛往山洞外一看，只见一只长有两条尾巴的花猫，正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不多时，花猫转瞬变成人样，踩着猫步朝她步步走来。 “既然他们都不要你了，不如跟我走。” 变成人的花猫，露出一条花臂撩了下顺滑的长发，噙着一抹浅笑直直看向她。 墨归却在看到她之后，嫌弃地撇开了视线，“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可能跟着你们去对付姜离的。” 她只是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以后的事，又不是永远都不回去了。 “呵呵……你对那个人类倒是忠心耿耿，可他记得你半点好处么。” 墨归瞬间眯起眼眸。 她到底想干什么？挑拨离间？ 不好意思，这招儿在她这儿没用，她并不需要姜离记她的好。 “瞧你那副戒备样儿，可别认为我是来挑拨离间的，不过呢，在我眼里人类就是这样，玩腻了，厌倦了，他就不想要了。” “姜离不是那种人！” “你对这个主人的评价还挺高，可你当真是因为姜离这个人么，还是说……”花猫步步走进，最后干脆在她栖息的洞口蹲下，红唇微启，“还是因为他的灵魂，你就觉得他跟从前一样。” 最后一句话，惹得墨归彻底炸毛，径直朝她扑了过去，一爪子直接抓伤花猫的脸。 “我给你脸了是么，敢来我这儿挑弄是非，还不快给我滚！” 花猫捂着血流如注的脸，一张好看的脸霎时变得凶神恶煞，就连说话时的语气也跟着变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猫瞬间变回原形，朝墨归扑了过去。 两只猫在暗下来的山林间殊死搏斗，一爪一尾，双方都没手下留情。 “你今天不是来拉我入伙，只是纯粹来找我打架的。” 直到这时，墨归就算再笨也明白了。 “现在才知道么，老娘看你不爽很久了。” 虽然上头让她来说服这只猫当内应，但一看到她，花猫还是忍不住地想要跟她打一架。 倒要看看，她们两个究竟谁比较厉害。 两只猫也算是宿敌了，打了几百年都难分伯仲，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花猫才更加生气。 因为眼前的这只，平时除了睡就是吃，跟个猪一样，自己却每天都在苦练修行，即便如此还是跟她不相上下。 这说明什么。 就算墨归停步不前，再也无法修炼了，也比她更胜一筹。 她不甘心，所以年年找她决斗。 可就在二十年前，突然间有个男人找上了山，将她带走，进了天门街，一躲就是二十年。 这笔账，她今天非得跟她好好算算不可。 知道她最在乎的人类叫姜离，便故意拿姜离故意激她，更激的墨归妖性大发。 “墨归，其实你喜欢那个人类，你对他动了情对不对！” 她都看见了，墨归在公园里吻了那个人类。 可惜啊。 那个人类却并不喜欢她。 第109章 墨归，白无月，另一只花猫 “墨归？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离瞧她撅着屁股摇尾巴的样子，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墨归趴在狸花亭门口，一回头看到他，二话不说直接跳上来抱住，委屈巴巴地道：“姜离，狸花他不让我进去。” “不让你进去是对的。” 墨归倏地抬头，不解地眨了眨眼，像是在问为什么，直到姜离指向狸花亭外的告示，凑过去看了才知道，狸花那家伙居然禁止她和慎庭寂入内。 “可恶！我找他去。” 刚要从姜离身上跳下，反被人一把抓住尾巴，“你现在可千万别去找他。” 墨归和慎庭寂之前在狸花亭打架的事，狸花到现在都还记着，这会儿要是见到他，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可是我……” “第一名！” 不等墨归把话说完，狸花亭附近捡拾垃圾的小妖们一眼看到扒在姜离身上的猫，指着她大声道。 姜离看了看满眼疑惑的墨归，再次打开比赛规则明细，在看到垃圾分类里，有一行小字这样写道： 三青阁小黑猫，特大型垃圾，但凡能抓到者，直接第一名。 姜离顿时瞪大双眼，再次看了看墨归，攥着她尾巴的手更是越收越紧。 “姜离？” 墨归正疑惑怎么回事，就见姜离直接拽着她的尾巴，朝居委会跑去。 第一，第一名拿到了。 “姜离！你要带我去哪儿！快放我下来。” 隐约发现姜离带她去的是居委会，墨归顿时急了，要是去居委会，不就要看到那只臭狐狸了么。 墨归一边喊，一边挣扎。 但不管她如何挣扎，姜离都没有放手，反而拉着刚刚抵达汇合点的笔童一道快步离开。 云里雾里的笔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等他看到姜离另一只手上夹着墨归后，大抵就明白了。 “你说你也是的，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居然还敢出来。” 自从墨归来到天门街之后，这种活动上面就特地加了一条，只要能逮住这只惯常吃饭不给钱的猫，无论什么比赛都是第一名。 而且最关键的是，搬出这项条例的是七爷。 但至今为止都没人能抓住这只猫，甚至连她身上的一根毛发都没拿到。 渐渐地，墨归不怎么在这种大型活动中出门，七爷定的条款也就跟作废了似的，却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姜离抓住。 墨归被姜离一路夹在腰间，前爪托腮，一脸的愁闷，怎么也没想到这项条款居然还在，再说了，她也只是正常出来喝水而已。 谁知道，狸花那家伙居然拒绝让她进入狸花亭，否则，她也不会被姜离抓住了。 “然后呢，第一名有什么奖励。” 即将走到居委会门口之际，墨归的一句话让姜离及时停下，惹得跟在其后的慎庭寂差一点撞了上去。 墨归这么一提醒，姜离才想起来第一名的奖励，是跟之前那只白狐共进晚餐。 “你不想跟那只狐狸吃晚饭的对不对？” 姜离低头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眼中满是“赶紧放了我”的神色，手里反而加重了力道。 “我不要第一，只要拿到优惠券就可以，墨归你想啊，拿到优惠券了，没准儿就能去狸花亭了呢。” 她会引诱姜离，姜离也会反诱她。 他的最终目的是那些优惠券和会员卡，到时候吃饭就能打对折。 这不光是他，对墨归也有好处不是？ “你……真的只要优惠券？” 很显然，墨归这只猫还是没有人类狡猾，三两句就被他骗的晕头转向。 姜离十分真诚地点了点头，将她成功拐进从未踏进的居委会。 刚一进门，墨归迅速朝四周望去，没看到最讨厌的狐狸，心下陡然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她就看见一道白影从眼角晃过。 两只妖许是都没想到双方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同时眨了眨眼。 隔了几百年后再看到他，墨归陡然妖化，要不是姜离抓着她，怕是早一脚踹上去了。 而白无月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却是下意识转身离开。 “姜离，快放我！” 墨归气的发出低鸣，也正是因为这声“姜离”，让白无月彻底停下动作，迟疑片刻，握紧烟枪笑着迎了上去。 “看来第一名，实至名归了。” 墨归在他朝自己靠近之时，瞬间炸毛，他要是敢过来，看她不咬死他。 白无月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眼里的杀气，思忖片刻后，还是选择走上前去。 像是过去的事都烟消云散了似的，冲她扬了下嘴角，而这抹笑在墨归看来，却像是对她的挑衅。 她直接挣脱姜离的手，抬起一脚踹了上去，紧要关头，反被白无月以手中的烟枪挡住。 白无月的反击让墨归彻底失去理智，转身准备再起一脚，然而这一次，却被第一次没有抓住她的姜离及时拉了回来。 姜离的举动却惹得墨归不时跳脚。 三者间的行为，甚至连慎庭寂都能感觉到周围有股火药味迅速蔓延。 白无月收回烟枪，扫了眼气急败坏的猫，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 也不知跟妹妹说了些什么，凌晨两点半比赛结束后，前来公布比赛结果的就变成了白怜月。 第一名，毫无疑问。 抓住了“最大垃圾”的姜离成了今年这场比赛的优胜者。 墨归气冲冲地回到三青阁，一脚踹开门，夺过姜离手中的规则明细恨不得怼到七爷脸上，指着最特殊的一条质问：“为什么没有将这一条去掉。” 要是去掉了，她也不会被执着于优惠券的姜离带去居委会，更不会见到那只讨人厌的狐狸了。 所以…… 他是故意的对不对。 七爷抬眸扫了她一眼，仅一个眼神足以证明，她刚刚的推测都是真的。 “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这句话得我问你才对。” 七爷朝她身后看去，借口支开两人，再次看向墨归，“你究竟还要抓着从前的事到什么时候。” “是我非要抓着的么，明明是他……” “墨归，事情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你就算再怨恨他，姜离也不会变成过去的那个人。” 他之所以早在墨归来到天门街后加上这一条，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两个和解。 当年的事，确实有一部分是白无月的错，但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姜离也不知转世了多少回，她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一点不放。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下？” “我只能说，你这样一直憎恨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人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人了，她这样一直恨下去又有什么用。 墨归盯着躺在摇椅里的人，久久不语。 等到凌晨三点，天门街歇下来的时候，姜离下楼关门时却发现，墨归不见了。 “七爷，墨归她……” “不用管她，让她静一静。” 姜离有心想问墨归和那位副会长之间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矛盾，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就算问了，七爷也不会回答他。 因为这个问题，很有可能关乎到他。 墨归一连出去了三天都没有回来，就连姜离在院子里烤鱼，也不见那只嘴馋的猫从院墙上跳下来，不禁有些担心。 “七爷，墨归这都出去三天了。” 耳边安静了整整三天之后，姜离再也忍不住了，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将她强制带去居委会，才导致墨归赌气离家出走。 但就算再怎么生气，从前也从没离开过天门街才对，可是这三天，他将整个天门街都走遍了，都没见墨归去谁那儿，她到底能去哪儿呢。 七爷瞥了他一眼，仍对墨归的行踪保持沉默。 “七爷，我放弃了。” 不等姜离再问，前不久刚见过面的副会长白无月冷不丁找了过来，许是听闻了墨归在那天之后离开的消息，整整思考了三天。 结果就是，他不再执着于让墨归原谅他了，而他以后也不会再与姜离过多接触。 “你真的考虑好了？” “嗯，强扭的瓜不甜，没必要了。” 七爷默然，良久后，告诉了姜离一个地址。 距离永溪六十公里外，有一座荒山。 墨归无处可去时，大概就在那座荒山的山洞里待着。毕竟，那是她沉睡的地方。 得知下落，姜离当即决定动身前往荒山。 白无月瞧他义无反顾地要去找那只猫后，就知道自己永远也代替不了墨归在他心中位置。 就因为他失控犯下了一件蠢事，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此时，头一次离开这么久的墨归，趴在荒山的山洞里，也整整想了三天。 眼前皆是这些年来的画面，以及再次遇到姜离后的事，越想，眉头皱的越深。 她是不是太斤斤计较了？ 这一想，又赶紧摇头。 谁都可以不记得，只有她不能忘，不能忘记任何一个伤害过姜离的人和妖。 可是现在，也只有她记得了。 墨归抬头望了望山洞外阴沉的天空，记忆瞬间拉回至姜离被杀的那天。 那只即将暴走的狐狸本来想要杀的，是她，是姜离挡在她身前，阻止了狐狸的暴走。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可她却将所有的过错全都错怪到狐狸身上。 所以她也是有罪的。 “哟！这不是小野猫嘛。怎么又跑回来了？天门街的那位不要你了。” 就在墨归沉浸在恨意和愧疚中时，一道声音突然将她拉回现实。 定睛往山洞外一看，只见一只长有两条尾巴的花猫，正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不多时，花猫转瞬变成人样，踩着猫步朝她步步走来。 “既然他们都不要你了，不如跟我走。” 变成人的花猫，露出一条花臂撩了下顺滑的长发，噙着一抹浅笑直直看向她。 墨归却在看到她之后，嫌弃地撇开了视线，“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可能跟着你们去对付姜离的。” 她只是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以后的事，又不是永远都不回去了。 “呵呵……你对那个人类倒是忠心耿耿，可他记得你半点好处么。” 墨归瞬间眯起眼眸。 她到底想干什么？挑拨离间？ 不好意思，这招儿在她这儿没用，她并不需要姜离记她的好。 “瞧你那副戒备样儿，可别认为我是来挑拨离间的，不过呢，在我眼里人类就是这样，玩腻了，厌倦了，他就不想要了。” “姜离不是那种人！” “你对这个主人的评价还挺高，可你当真是因为姜离这个人么，还是说……”花猫步步走进，最后干脆在她栖息的洞口蹲下，红唇微启，“还是因为他的灵魂，你就觉得他跟从前一样。” 最后一句话，惹得墨归彻底炸毛，径直朝她扑了过去，一爪子直接抓伤花猫的脸。 “我给你脸了是么，敢来我这儿挑弄是非，还不快给我滚！” 花猫捂着血流如注的脸，一张好看的脸霎时变得凶神恶煞，就连说话时的语气也跟着变了，“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猫瞬间变回原形，朝墨归扑了过去。 两只猫在暗下来的山林间殊死搏斗，一爪一尾，双方都没手下留情。 “你今天不是来拉我入伙，只是纯粹来找我打架的。” 直到这时，墨归就算再笨也明白了。 “现在才知道么，老娘看你不爽很久了。” 虽然上头让她来说服这只猫当内应，但一看到她，花猫还是忍不住地想要跟她打一架。 倒要看看，她们两个究竟谁比较厉害。 两只猫也算是宿敌了，打了几百年都难分伯仲，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花猫才更加生气。 因为眼前的这只，平时除了睡就是吃，跟个猪一样，自己却每天都在苦练修行，即便如此还是跟她不相上下。 这说明什么。 就算墨归停步不前，再也无法修炼了，也比她更胜一筹。 她不甘心，所以年年找她决斗。 可就在二十年前，突然间有个男人找上了山，将她带走，进了天门街，一躲就是二十年。 这笔账，她今天非得跟她好好算算不可。 知道她最在乎的人类叫姜离，便故意拿姜离故意激她，更激的墨归妖性大发。 “墨归，其实你喜欢那个人类，你对他动了情对不对！” 她都看见了，墨归在公园里吻了那个人类。 可惜啊。 那个人类却并不喜欢她。 第110章 墨归的家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 墨归气的飞起一脚，直将花猫踹飞足有数十米远，与以往不同，这回踹的花猫整个儿趴在了地上。 谁都没资格对她的事评头论足。 “我喜不喜欢姜离，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花猫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嘴上的血渍，瞧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地很大声。 “跟我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墨归，你别得意，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份感情会给你带来什么痛苦，跟人类待久了之后是没有好处的！” 花猫说着，瞬间变成一只巨型花猫，趁墨归不备，张口咬住她的喉咙。 她真的好讨厌墨归，乐得守着一个灵魂，一遍遍体会死别的痛苦。 这样很开心是么。 墨归一时不察被她狠狠咬住，鲜血瞬间滴答在荒土枯树之上，正欲哀嚎出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当即抱起巨型花猫，将她三百六十度甩了出去。 “墨归！墨归！” 被甩出去的花猫摇了摇头，也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呼喊，目光死死盯着终于被她伤到一回的墨归，“切”了一声快速没入林间，瞬间消失不见。 等到她离开之后，墨归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回山洞，内心却十分纠结。 既想让姜离找到她，又不想让他找到这样狼狈的自己，而花猫的话则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回响。 花猫有一点没说错，跟人类待久了是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但她…… 前爪下意识捂着脖间，不出意料地抓到戴在脖间的铃铛，想起过往种种，还是选择从洞里走了出去。 他给自己取了名字，他说永远不会抛下她，他还说要一直护着她，给她烤鱼…… 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姜离赶了一整天的路方走到荒山，眼看天色渐晚，天气也不是很好，望着眼前的荒山不禁叹了口气。 这要让他到哪儿找去？ 扶着一棵枯树歇口气后，想了想，随即放下背包，拿出随身携带的食物，找了堆干柴点燃后，将肉片放到柴火上烤。 想着，与其自己去找，倒不如让墨归闻着味道自己找来更好。 临走前，七爷跟他说，墨归在进入天门街前，在荒山住了很多年，也相当于她的家了。 既然如此，想必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他环顾四周，边烤着冒油的羊肉边碎碎念：“哎！这又香又嫩的羊肉啊，该找谁来解决呢？要是墨归在就好咯。” 说完没多久，不等他将柴火堆上的羊肉翻个面儿，冷不丁伸来一只小手，从柴火堆上快速地拿了块刚烤熟的羊肉。 姜离心有所思地扬了下唇，结果下一秒就听身后传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的声音。 他赶紧回头，只见那只馋嘴的猫，正不时用手扇着嘴里热气腾腾的羊肉。 墨归主动现身了，他本该高兴才对。 但就在转身之际，一眼看到她脖子上明显的咬痕，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这个位置，定不可能是她自己咬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跟谁打架了。 “快过来。” 他赶忙抬了抬手，低头在背包里一阵翻找，好在临走前在药店里买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墨归歪着头看他，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咽下嘴里的羊肉，亦步亦趋地挪了过去。 结果刚挪到人身边，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脚下一个踉跄扑进了他怀里。 “真是一刻不看着你，就会出事。” 姜离拿着喷瓶在她伤口处喷了两下，惹得墨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黑色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 “对不起。” 是她任性，跑了出来，害的他也跟着跑来这种深山老林里。 听到这声“对不起”，姜离顿了顿，继续给她上药，动作却比刚刚轻了不少。 开口时，语气中满是担忧：“以后我要是再惹你不高兴了，大可跑去找狸花那里嘛，跑到这种地方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吃的可怎么办。” 这三天，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墨归紧抓他的衣角，听到传进耳畔的碎碎念，眼眶一下子红了，埋着头哭哭唧唧地道：“我以为你有狐狸就不要我了。” 从前他就是这样，总是偏爱那只白狐。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姜离被她这句话整的满头雾水，什么叫有了狐狸就不要她？ 他什么有狐狸了？ 那只白狐可是天门街的副会长，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养啊。 “你走之后，副会长来过一次，说要放弃跟你和好的想法，以后也不会再随便出现在你面前。” 她不愿见到人家，现在人家也如她所愿，再也不出现了。 墨归吸了吸鼻子，赶紧抬起红红的眼眶眨了两下，直直盯着他，像是在问“是不是在骗自己”。 “我的话你还不信？” 姜离给她擦好药，顺带伸出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儿，真不明白，这两个从前到底结了多大的仇，以至于到现在都还记恨着。 “墨归，我知道你的寿命很长，记一件事可以记很久，但有的事真的没必要斤斤计较。” 也可能是他比较看得开，觉得人生在世几十年，有看不完的风景，说不完的话，所以有的事过去也就让它这么过去了。 墨归慢慢低下头，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眨了两下眼，再次抬头： “我饿了，给我吃的。” 姜离默然，片刻后笑了一下，随即给她烤羊肉片。 “哎哎！慢点儿，现在没人跟你抢。” 暗下来的天空下，燃起星星火堆，火堆旁，一人一猫相处的极其融洽。 去而复返，瞧见这一幕的花猫，驻足在一棵枯树上，盯着看了许久，带着满身的伤黯然离开。 有的时候，她是真羡慕墨归，羡慕她还有个念想。 不管那个人究竟对她怀揣着什么样的情感，至少这一刻，他关心着她，怕她饿着，专门带来了吃的，瞧见她受伤，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伤口敷药。 而自己…… “真的，好羡慕。” 墨归正接受着姜离的投喂，突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瞬间回头，却发现那股气息骤然就跟消失了一样。 那股气息中明显还夹杂着些许血腥气，是花猫。 再度想起花猫跟她说的那些话，现在重新想想，她是不是也想脱离极端派，如她这般找个人类？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吃饱了，我们回去。” 她不再使小性子生气了，想了整整三天也想明白了七爷的话。 过去的事她还是无法忘记，但现在的姜离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她没必要将过去的事安在他身上。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去给狐狸道个歉，那一脚好像把他的烟枪都给踹裂了。”墨归撇开视线，挠了挠额角，别扭地说出这句话。 一句话却惹得姜离跟见了鬼似的陡然瞪大双眼，万万没想到，赌气出走了三天，她居然还学会了低头退让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姜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才会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 见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墨归又立马变回原样，鼓起腮帮子质问：“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信……我信。” 未免小家伙又生气，姜离连忙点头应答。 不过就算他信了，那也得看她回去的表现才知真假啊。 姜离当即抬头望了望彻底暗下来的天空，就算现在下山，也没有车回永溪了。 眼眸一转，随即看向墨归，嘴角无限上扬，“墨归，你看我大老远地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啊。” 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总比黑灯瞎火地下山要安全，而且，看这天色今夜怕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墨归当即抬头猛眨了两下眼，想起自己栖息的山洞，迟疑许久。 他真的要去自己的山洞里？ “你，你可不能嫌弃。” 墨归耷拉着耳朵，耳朵尖尖瞬间红了一片。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人回自己住的地方，和三青阁里的房间不同，这可是她除了三青阁以外唯一的家。 “好，我保证不嫌弃。”姜离也已经猜想过了，毕竟山洞里能有多好，能让他有个躲雨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 吃完姜离烤的肉，墨归踩着猫步在前面开路，沿着山路又走了百十来米，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山洞。 只能一人通行，进去的时候甚至还要弯着腰。 但—— 进去之后才会发现，洞内，别有洞天。 流水从高处沿着岩石顺流而下，四周草木繁盛，别说蜘蛛网，就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完全颠覆了姜离对破旧山洞的想象。 这地方跟外面的景色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墨归，你这地方……” “是不是特别破。”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有食物，当然了，到了她这个级别的妖，其实已经不再需要进食来满足温饱，只是她习惯了吃东西，偶尔也会出去抓几只运气不好的鸟儿。 “简直太漂亮了，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想起古装仙侠剧里失真的山洞场景，而眼下的一幕却比电视剧里的场景还要美，更接近于天然的那种。 “你在说什么暗语？”姜 离的赞叹让她误以为，只是在安慰她。 “什么暗语，我这是在夸你呢。” 他转身捏了捏墨归的脸颊，从外表来看，还真看不出她有如此手艺，将住的地方布置的这么好看。 来时路上，他还在假想别只是一个小山洞，趴在地上的那种，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他的预料。 这足可以说明，墨归看着虽然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着呢。 “要不，我在你这儿住两天。” 墨归蹭的竖起耳朵，听到这句话，更是满脸不可思议，到这时才确信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吃的，也没有网。 “我瞧这石板床就挺好的，那池塘里有鱼。” 墨归歪着头点了点，有是有，不过…… 姜离放下背包，走到池塘边，刚走近就见一条巨型鲤鱼从池塘里一跃而起，仅是眼睛就有他的拳头那么大，吓得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里的生物可能是吸收了我的妖气，变大了。”变得那么大，墨归也没什么胃口去吃它，就这么放任它在池塘越来越大。 姜离缓缓转过头，吓得一脸苍白，表示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足有鲨鱼那么大体积的鲤鱼，也幸好这鱼不吃人，不然，刚刚他可能就已经被吞入腹了。 “你还要在这儿住么？”墨归发现他自从看到那条鲤鱼之后，嘴唇都白了，不禁问了一句。 其实如果他想回去，她现在就能立马将他带回天门街，完全没必要再在这里住几个晚上。 姜离故作镇定地捏了捏手心，摇头，强扯一抹笑意道：“没关系，就当开开眼界了。” 见他执意住下，墨归也不好说什么，坐在石板椅上看着他从背包里拿出其他零食。 这一刻，他们似乎能在这里住到地老天荒，再也不用去过问世俗中的其他事，也不用再去防着极端派和协调派。 “姜离，我们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他要是能跟自己共存下去就好了。 “这么美的仙境，我也想，但是……” 偶尔做做这样的梦就足够了，离开这里之后，他还是要像所有人一样去面对现实。 他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墨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失落地低下了头。 “墨归。” “嗯？” “我们前世见过的，对不对？” 只有他和墨归的时候，姜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不管是白狐的举动，还是墨归的反应，无一不在告诉他，他们跟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但最关键的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他们。 也就是说，不是这一世的他。 墨归心头一颤，没想到他居然会冷不丁地问这个问题，过往种种再一次浮现眼前，使得她立刻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山洞内。 也因姜离的一句话彻底陷入死寂。 第110章 墨归的家 “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 墨归气的飞起一脚，直将花猫踹飞足有数十米远，与以往不同，这回踹的花猫整个儿趴在了地上。 谁都没资格对她的事评头论足。 “我喜不喜欢姜离，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花猫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嘴上的血渍，瞧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地很大声。 “跟我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墨归，你别得意，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份感情会给你带来什么痛苦，跟人类待久了之后是没有好处的！” 花猫说着，瞬间变成一只巨型花猫，趁墨归不备，张口咬住她的喉咙。 她真的好讨厌墨归，乐得守着一个灵魂，一遍遍体会死别的痛苦。 这样很开心是么。 墨归一时不察被她狠狠咬住，鲜血瞬间滴答在荒土枯树之上，正欲哀嚎出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当即抱起巨型花猫，将她三百六十度甩了出去。 “墨归！墨归！” 被甩出去的花猫摇了摇头，也听到了那由远及近的呼喊，目光死死盯着终于被她伤到一回的墨归，“切”了一声快速没入林间，瞬间消失不见。 等到她离开之后，墨归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回山洞，内心却十分纠结。 既想让姜离找到她，又不想让他找到这样狼狈的自己，而花猫的话则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不断回响。 花猫有一点没说错，跟人类待久了是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但她…… 前爪下意识捂着脖间，不出意料地抓到戴在脖间的铃铛，想起过往种种，还是选择从洞里走了出去。 他给自己取了名字，他说永远不会抛下她，他还说要一直护着她，给她烤鱼…… 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姜离赶了一整天的路方走到荒山，眼看天色渐晚，天气也不是很好，望着眼前的荒山不禁叹了口气。 这要让他到哪儿找去？ 扶着一棵枯树歇口气后，想了想，随即放下背包，拿出随身携带的食物，找了堆干柴点燃后，将肉片放到柴火上烤。 想着，与其自己去找，倒不如让墨归闻着味道自己找来更好。 临走前，七爷跟他说，墨归在进入天门街前，在荒山住了很多年，也相当于她的家了。 既然如此，想必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他环顾四周，边烤着冒油的羊肉边碎碎念：“哎！这又香又嫩的羊肉啊，该找谁来解决呢？要是墨归在就好咯。” 说完没多久，不等他将柴火堆上的羊肉翻个面儿，冷不丁伸来一只小手，从柴火堆上快速地拿了块刚烤熟的羊肉。 姜离心有所思地扬了下唇，结果下一秒就听身后传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的声音。 他赶紧回头，只见那只馋嘴的猫，正不时用手扇着嘴里热气腾腾的羊肉。 墨归主动现身了，他本该高兴才对。 但就在转身之际，一眼看到她脖子上明显的咬痕，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这个位置，定不可能是她自己咬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跟谁打架了。 “快过来。” 他赶忙抬了抬手，低头在背包里一阵翻找，好在临走前在药店里买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墨归歪着头看他，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咽下嘴里的羊肉，亦步亦趋地挪了过去。 结果刚挪到人身边，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脚下一个踉跄扑进了他怀里。 “真是一刻不看着你，就会出事。” 姜离拿着喷瓶在她伤口处喷了两下，惹得墨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黑色耳朵也跟着耷拉下来。 “对不起。” 是她任性，跑了出来，害的他也跟着跑来这种深山老林里。 听到这声“对不起”，姜离顿了顿，继续给她上药，动作却比刚刚轻了不少。 开口时，语气中满是担忧：“以后我要是再惹你不高兴了，大可跑去找狸花那里嘛，跑到这种地方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吃的可怎么办。” 这三天，她都是怎么过来的。 墨归紧抓他的衣角，听到传进耳畔的碎碎念，眼眶一下子红了，埋着头哭哭唧唧地道：“我以为你有狐狸就不要我了。” 从前他就是这样，总是偏爱那只白狐。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姜离被她这句话整的满头雾水，什么叫有了狐狸就不要她？ 他什么有狐狸了？ 那只白狐可是天门街的副会长，怎么也轮不到他去养啊。 “你走之后，副会长来过一次，说要放弃跟你和好的想法，以后也不会再随便出现在你面前。” 她不愿见到人家，现在人家也如她所愿，再也不出现了。 墨归吸了吸鼻子，赶紧抬起红红的眼眶眨了两下，直直盯着他，像是在问“是不是在骗自己”。 “我的话你还不信？” 姜离给她擦好药，顺带伸出手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儿，真不明白，这两个从前到底结了多大的仇，以至于到现在都还记恨着。 “墨归，我知道你的寿命很长，记一件事可以记很久，但有的事真的没必要斤斤计较。” 也可能是他比较看得开，觉得人生在世几十年，有看不完的风景，说不完的话，所以有的事过去也就让它这么过去了。 墨归慢慢低下头，也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眨了两下眼，再次抬头： “我饿了，给我吃的。” 姜离默然，片刻后笑了一下，随即给她烤羊肉片。 “哎哎！慢点儿，现在没人跟你抢。” 暗下来的天空下，燃起星星火堆，火堆旁，一人一猫相处的极其融洽。 去而复返，瞧见这一幕的花猫，驻足在一棵枯树上，盯着看了许久，带着满身的伤黯然离开。 有的时候，她是真羡慕墨归，羡慕她还有个念想。 不管那个人究竟对她怀揣着什么样的情感，至少这一刻，他关心着她，怕她饿着，专门带来了吃的，瞧见她受伤，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伤口敷药。 而自己…… “真的，好羡慕。” 墨归正接受着姜离的投喂，突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朝自己看过来，瞬间回头，却发现那股气息骤然就跟消失了一样。 那股气息中明显还夹杂着些许血腥气，是花猫。 再度想起花猫跟她说的那些话，现在重新想想，她是不是也想脱离极端派，如她这般找个人类？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吃饱了，我们回去。” 她不再使小性子生气了，想了整整三天也想明白了七爷的话。 过去的事她还是无法忘记，但现在的姜离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她没必要将过去的事安在他身上。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去给狐狸道个歉，那一脚好像把他的烟枪都给踹裂了。”墨归撇开视线，挠了挠额角，别扭地说出这句话。 一句话却惹得姜离跟见了鬼似的陡然瞪大双眼，万万没想到，赌气出走了三天，她居然还学会了低头退让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姜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才会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 见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墨归又立马变回原样，鼓起腮帮子质问：“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信……我信。” 未免小家伙又生气，姜离连忙点头应答。 不过就算他信了，那也得看她回去的表现才知真假啊。 姜离当即抬头望了望彻底暗下来的天空，就算现在下山，也没有车回永溪了。 眼眸一转，随即看向墨归，嘴角无限上扬，“墨归，你看我大老远地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啊。” 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总比黑灯瞎火地下山要安全，而且，看这天色今夜怕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墨归当即抬头猛眨了两下眼，想起自己栖息的山洞，迟疑许久。 他真的要去自己的山洞里？ “你，你可不能嫌弃。” 墨归耷拉着耳朵，耳朵尖尖瞬间红了一片。 这还是她第一次带人回自己住的地方，和三青阁里的房间不同，这可是她除了三青阁以外唯一的家。 “好，我保证不嫌弃。”姜离也已经猜想过了，毕竟山洞里能有多好，能让他有个躲雨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 吃完姜离烤的肉，墨归踩着猫步在前面开路，沿着山路又走了百十来米，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山洞。 只能一人通行，进去的时候甚至还要弯着腰。 但—— 进去之后才会发现，洞内，别有洞天。 流水从高处沿着岩石顺流而下，四周草木繁盛，别说蜘蛛网，就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完全颠覆了姜离对破旧山洞的想象。 这地方跟外面的景色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墨归，你这地方……” “是不是特别破。”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有食物，当然了，到了她这个级别的妖，其实已经不再需要进食来满足温饱，只是她习惯了吃东西，偶尔也会出去抓几只运气不好的鸟儿。 “简直太漂亮了，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想起古装仙侠剧里失真的山洞场景，而眼下的一幕却比电视剧里的场景还要美，更接近于天然的那种。 “你在说什么暗语？”姜 离的赞叹让她误以为，只是在安慰她。 “什么暗语，我这是在夸你呢。” 他转身捏了捏墨归的脸颊，从外表来看，还真看不出她有如此手艺，将住的地方布置的这么好看。 来时路上，他还在假想别只是一个小山洞，趴在地上的那种，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他的预料。 这足可以说明，墨归看着虽然大大咧咧，实则心思细腻着呢。 “要不，我在你这儿住两天。” 墨归蹭的竖起耳朵，听到这句话，更是满脸不可思议，到这时才确信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地方。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吃的，也没有网。 “我瞧这石板床就挺好的，那池塘里有鱼。” 墨归歪着头点了点，有是有，不过…… 姜离放下背包，走到池塘边，刚走近就见一条巨型鲤鱼从池塘里一跃而起，仅是眼睛就有他的拳头那么大，吓得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里的生物可能是吸收了我的妖气，变大了。”变得那么大，墨归也没什么胃口去吃它，就这么放任它在池塘越来越大。 姜离缓缓转过头，吓得一脸苍白，表示活了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足有鲨鱼那么大体积的鲤鱼，也幸好这鱼不吃人，不然，刚刚他可能就已经被吞入腹了。 “你还要在这儿住么？”墨归发现他自从看到那条鲤鱼之后，嘴唇都白了，不禁问了一句。 其实如果他想回去，她现在就能立马将他带回天门街，完全没必要再在这里住几个晚上。 姜离故作镇定地捏了捏手心，摇头，强扯一抹笑意道：“没关系，就当开开眼界了。” 见他执意住下，墨归也不好说什么，坐在石板椅上看着他从背包里拿出其他零食。 这一刻，他们似乎能在这里住到地老天荒，再也不用去过问世俗中的其他事，也不用再去防着极端派和协调派。 “姜离，我们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 他要是能跟自己共存下去就好了。 “这么美的仙境，我也想，但是……” 偶尔做做这样的梦就足够了，离开这里之后，他还是要像所有人一样去面对现实。 他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墨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失落地低下了头。 “墨归。” “嗯？” “我们前世见过的，对不对？” 只有他和墨归的时候，姜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 不管是白狐的举动，还是墨归的反应，无一不在告诉他，他们跟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但最关键的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他们。 也就是说，不是这一世的他。 墨归心头一颤，没想到他居然会冷不丁地问这个问题，过往种种再一次浮现眼前，使得她立刻撇开目光，看向别处。 山洞内。 也因姜离的一句话彻底陷入死寂。 第111章 发生异变 墨归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压着头直冒冷汗，眼珠子不停地乱转，勉强扬起笑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墨归，你知道么，你根本不会撒谎。”她一撒谎，眼神就会到处乱瞟。 瞧她这副表情，姜离不用再继续问下去也知道答案了，他和墨归以及那只白狐，甚至是七爷，前世都有联系。 怪不得，怪不得墨归会这么地黏自己，敢情他们从前就认识了啊。 “姜离……” “你们，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对不对。” 墨归倏然抬眸，止不住地开始往后退，不知道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到底还能瞒多久。 姜离这次只身前来，除了来找她，自然也是想从她口中问出些事。 他可以不闻不问，但不可能永远只做个傻子，糊涂的过一世。 七爷让他相信老头子，可相信是一回事，老头子会不会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他现在甚至觉得，当初进入天门街都像是人为刻意安排的。 “姜离，你不要问了好么。”墨归捂着嘴连连摇头，生怕从自己嘴里说出真相。 “你觉得能瞒我到几时。” 他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去管那些闲事，活好当下就够了。 可是越这样想，越像这样强行将自己撇除在外，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缠绕在心头的疑惑。 疑惑郁结在心，一天天随着一个又一个出现的人，出现的妖，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姜离的话让墨归哑口无言，不知该作何回答。 “……哎！算了，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早点休息，明天就回去。” 见她执意不肯说，姜离也不愿再逼她，最终只得作罢。 很多时候，他也不是不想去查证，只是到底还是怕知道那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姜离。” 转身之际，墨归冷不丁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生怕他因为自己不告诉他真相而生气。 “我没有生气，既然你们都要瞒着我，那我就自己去寻找答案。” 姜离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揉了两把她的耳朵，揉了两下，抬手收回，随即起身找些干净的稻草铺在石板床上。 山洞内安静极了。 墨归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躺在上面了，方走过去，靠在背过身的人背后，轻声道：“姜离，有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 “我明白，但只有自己被藏在云雾真相背后，也很可怜不是？” 墨归慢慢垂下头，闭上眼再次选择默不作声。 姜离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不打破现在和平的表现，一次次地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话。 恐怕早在年三十那天的晚上，在遇到那个自称是他小姨的女人后，就已经隐隐明白了。 整整一个晚上，一人一猫再没说过一句话。 就在他们沉沉睡去之际，被姜离放在怀里的判官笔不时开始闪耀光芒。 器灵陡然从判官笔里跑了出来，看了看靠着姜离睡去的猫，又将目光转向闭着眼的姜离，抵着下巴一番思忖，随即潜入到姜离的意识当中。 “姜离，这小野猫不愿告诉你从前的事，也是为你着想。” 他们说的话，器灵听得一清二楚，也十分了解他这个主人的内心活动。 他就不明白了，人类为什么要纠结于过去的事？ “我也不是纠结，只是……不喜欢这种只有自己被隐瞒的感觉。” 哪怕知道墨归不会害自己，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甚至在想，如果真的有前世，他的前世与他们又有怎样的一番纠葛。 他现在就像一个没有完全被拒之门外的人，一只脚踏了进去，进，进不去，退又退不出来。 器灵瞧他一副十分苦恼的表情，抵着额角打量了他许久后，突然问道：“那你究竟想不想知道从前那些，不属于你姜离的事。” 姜离猛地抬头，诧异地盯着他，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方才明白，他所想要知道的都不是属于姜离的，而是前世…… 他犹豫了很久，久到判官笔身上的光开始慢慢散去。 “是啊，我只是姜离而已。” 一句话，判官笔就已知晓他的意思，随即闪身退出他的意识。 光晕散去，彻底陷入沉寂。 一夜无梦，墨归在胆战心惊中幽幽转醒，睁眼的那一刻，下意识看向身后的人。 见他睡得正香，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起身走到池塘边，盯着池塘里的大鲤鱼半晌，吓得鲤鱼还以为这位将它养这么大，是要开始吃它了，哆哆嗦嗦地在池塘里游来游去。 突然间，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立刻嗖的潜入池塘底部。 睡眼朦胧的墨归还没反应过来它今天是怎么了，刚一转头就见姜离赤着脚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醒了？” 姜离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在墨归歪着头问出这句话后，慢慢地朝她逼近。 等到墨归终于发现他不对劲时，人已走至跟前，抬起了那只耀眼的血瞳，盯着她笑。 他不是姜离！ 墨归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打算逃跑，却在逃离之际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拉近。 指腹抚上脸颊，有些粗糙。 “猫妖？活了快上千年了。” 墨归身上立时涌起一阵鸡皮疙瘩，两只耳朵更是在瞬间便竖了起来。 “你放开我！” “你喜欢我。” “呸！不要脸，我喜欢的是姜离，才不是你这种怪物。” “哈哈哈！！！我不是姜离么。” “你不是！” 他觉醒了，沉睡在姜离体内的怪物突然觉醒了，不可能啊，封印不是还在么？ 眼前的姜离似变了个人，强硬地将墨归拉到跟前，用力抬起她的下巴，笑的十分邪性，笑的墨归全身血液开始倒流。 下一秒，姜离慢慢低下头，突然间吻了下来。 这个举动，别说当事人墨归，就连本以为要被吃了的鲤鱼都害羞地往池塘深处游走。 原以为都要来吃它，敢情是来虐鱼的啊。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墨归很显然被他的动作吓住，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眼前的人打算进一步行动时，才算真正缓过来，一脚将姜离踢了出去。 “不准用他的身体！” 她一边吼，一边擦着嘴。 这只可恶的怪物。 冷不丁被她猛踹一脚，失控的姜离，血瞳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早已回到了三青阁，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回来的？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记得不是去找墨归的么，还在她的山洞里住了一宿，然后…… “你醒了！” 就在他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墨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重重地哈欠。 表面满不在乎，眼底深处却藏着满满地担忧，生怕他想起晕倒前的事。 姜离抵着脑袋点了点头，抬头朝她看去时，却发现墨归躲闪了下视线。 “墨归，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 “你在墨归那儿摔了一跤，晕了，是墨归将你直接带回来的。” 不等墨归想出个什么好的理由，一道人影直接踹开房门，端着一碗米粥大步走来。 “真是个弱不禁风的，”蔺九直接将手里的碗端到姜离面前，烫了一下他的手背，“睡了两天，饿了，赶紧吃。” 姜离一听自己睡了两天，陡然瞪大双眼看向墨归，他居然睡了两天！？ 不可能，他睡了这么久的么。 “不信拉倒，赶快把粥喝了。”蔺九见他迟迟不接，顿时有些不耐烦了。 姜离这才赶紧将热粥接过去，用勺子舀了一勺，面色却比醒来时得知自己睡了整整两天还要惊悚。 “怎么样，好喝。” 蔺九双手抱臂，满脸的自豪。 “这粥……是你熬的？” “当然！当然不是！”蔺九赶紧反驳，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去给姜离熬粥，“让我给你熬粥，你想都不要想。” 姜离闻言又再喝了一口，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扫向他的右手，无意发现，他的右手烫红了两块。 之后，姜离再也没问，粥到底是谁熬得，而是将那一碗小米粥喝了个精光。 “怎么样，好不错。” 姜离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点了下头，“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粥了，比我煮的还要好。” 一听这话，蔺九顿时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嘴角肉眼可见地往上扬。 喝完粥，不等姜离问他为什么也在这里，拿走空碗，赶紧离开。 “姜离，那碗粥都熬焦了。” 墨归鼻子灵敏，早在蔺九端着那碗粥进来时，她就闻见了从那碗粥里散发出的焦味，连忙捂着鼻子走远。 原以为姜离瞧见她的举动，就会放下那碗粥，谁料，他居然傻乎乎地全都给吃了。 “煮焦了的粥，也好喝么。” 提到这个，姜离的脸色阵阵发青，不用回答也能看出来到底好不好喝。 “那你为什么还……” “那个家伙从大一分到同一个寝室后，就看我不爽，整天阴阳怪气，酸言酸语，今天好不容易给我煮了碗粥，怎么也得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让他这一回。” 姜离的回答听得墨归满头雾水，根本没明白这前后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要是关系真的不好，不是更应该拒了刚才的那碗粥么？人类的感情可真复杂。 想到这儿，她再次抬眸去看他的眼睛，之前闪耀着红光的血瞳早已安定下来，变成了普通的红瞳，但那件事却在她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而且看他醒来后的反应，好像也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七爷，他现在出了这么个状况，您还要留着他？”蔺九养好被黎暖抓伤的脸后再次赶来三青阁，本是想看看安顿在三青阁的慎庭寂，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结果没想到，一来却发现姜离发生了异变。 现在人算是安定下来了，也没有当时的记忆，但这个现象足以告诫他们，姜离的情况要比从前更加糟糕。 “他现在怎么了？晕倒而已，就要立即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有，不代表他们没有。”别以为他不知道蔺九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纵使他上次回去后，没有上报慎庭寂滞留在三青阁的消息，天门街开业后也总有道士来往，总有那么几个会看到慎庭寂。 慎庭寂的那张脸，他们可不陌生。 如今再加上姜离去寻墨归莫名失踪了两三天，那些人必定是早就坐不住，这才派他来打探打探消息。 “姜离的情况一切正常，你如实汇报上去。” 蔺九盯着自己最敬重的七爷须臾，沉默片刻低声嗯了一句。 再次抬头望向楼上，驻足许久，不等姜离穿好衣服下楼，随即转身离开。 在离开三青阁之前，又再次回头看向七爷，眼里满是担忧。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姜离身上的时候还算好，至少不会将目光转向七爷，可现在，他们想要除掉的已经不仅仅是姜离了。 “七爷，近期，派里大概会通知您去参加有关对姜离进一步打算的会议。”虽然是显而易见的事，蔺九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他们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 姜离一日不除，他们乃至这世上的生物，将一日不得安宁。 “……我知道。”七爷沉默良久，哑声道了一句。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现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姜离既不能交给协调派，也不能直接杀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逼出藏匿在他体内的那只怪物，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据墨归所述，那只怪物已经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一旦让他占据姜离身体的时间变长，后果可想而知，而眼下的局势，也不单单只是姜离的问题，还有协调派和极端派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得想个折中的法子，趁封印还未完全解封前，杀了那只怪物。 蔺九站在门口良久，头一次瞧见七爷眉头紧皱，苦思不得的样子，抬头望了眼二楼，最后发动机车，驶离天门街。 就在蔺九离开以后，一直避而不见的慎庭寂却陡然现身在一楼至二楼的楼梯间，将两人方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111章 发生异变 墨归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压着头直冒冷汗，眼珠子不停地乱转，勉强扬起笑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墨归，你知道么，你根本不会撒谎。”她一撒谎，眼神就会到处乱瞟。 瞧她这副表情，姜离不用再继续问下去也知道答案了，他和墨归以及那只白狐，甚至是七爷，前世都有联系。 怪不得，怪不得墨归会这么地黏自己，敢情他们从前就认识了啊。 “姜离……” “你们，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对不对。” 墨归倏然抬眸，止不住地开始往后退，不知道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话到底还能瞒多久。 姜离这次只身前来，除了来找她，自然也是想从她口中问出些事。 他可以不闻不问，但不可能永远只做个傻子，糊涂的过一世。 七爷让他相信老头子，可相信是一回事，老头子会不会隐瞒了一部分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他现在甚至觉得，当初进入天门街都像是人为刻意安排的。 “姜离，你不要问了好么。”墨归捂着嘴连连摇头，生怕从自己嘴里说出真相。 “你觉得能瞒我到几时。” 他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去管那些闲事，活好当下就够了。 可是越这样想，越像这样强行将自己撇除在外，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缠绕在心头的疑惑。 疑惑郁结在心，一天天随着一个又一个出现的人，出现的妖，越积越多，越积越多…… 姜离的话让墨归哑口无言，不知该作何回答。 “……哎！算了，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早点休息，明天就回去。” 见她执意不肯说，姜离也不愿再逼她，最终只得作罢。 很多时候，他也不是不想去查证，只是到底还是怕知道那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姜离。” 转身之际，墨归冷不丁上前拽住了他的衣袖，生怕他因为自己不告诉他真相而生气。 “我没有生气，既然你们都要瞒着我，那我就自己去寻找答案。” 姜离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揉了两把她的耳朵，揉了两下，抬手收回，随即起身找些干净的稻草铺在石板床上。 山洞内安静极了。 墨归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他躺在上面了，方走过去，靠在背过身的人背后，轻声道：“姜离，有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会更好。” “我明白，但只有自己被藏在云雾真相背后，也很可怜不是？” 墨归慢慢垂下头，闭上眼再次选择默不作声。 姜离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不打破现在和平的表现，一次次地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话。 恐怕早在年三十那天的晚上，在遇到那个自称是他小姨的女人后，就已经隐隐明白了。 整整一个晚上，一人一猫再没说过一句话。 就在他们沉沉睡去之际，被姜离放在怀里的判官笔不时开始闪耀光芒。 器灵陡然从判官笔里跑了出来，看了看靠着姜离睡去的猫，又将目光转向闭着眼的姜离，抵着下巴一番思忖，随即潜入到姜离的意识当中。 “姜离，这小野猫不愿告诉你从前的事，也是为你着想。” 他们说的话，器灵听得一清二楚，也十分了解他这个主人的内心活动。 他就不明白了，人类为什么要纠结于过去的事？ “我也不是纠结，只是……不喜欢这种只有自己被隐瞒的感觉。” 哪怕知道墨归不会害自己，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甚至在想，如果真的有前世，他的前世与他们又有怎样的一番纠葛。 他现在就像一个没有完全被拒之门外的人，一只脚踏了进去，进，进不去，退又退不出来。 器灵瞧他一副十分苦恼的表情，抵着额角打量了他许久后，突然问道：“那你究竟想不想知道从前那些，不属于你姜离的事。” 姜离猛地抬头，诧异地盯着他，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方才明白，他所想要知道的都不是属于姜离的，而是前世…… 他犹豫了很久，久到判官笔身上的光开始慢慢散去。 “是啊，我只是姜离而已。” 一句话，判官笔就已知晓他的意思，随即闪身退出他的意识。 光晕散去，彻底陷入沉寂。 一夜无梦，墨归在胆战心惊中幽幽转醒，睁眼的那一刻，下意识看向身后的人。 见他睡得正香，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起身走到池塘边，盯着池塘里的大鲤鱼半晌，吓得鲤鱼还以为这位将它养这么大，是要开始吃它了，哆哆嗦嗦地在池塘里游来游去。 突然间，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息，立刻嗖的潜入池塘底部。 睡眼朦胧的墨归还没反应过来它今天是怎么了，刚一转头就见姜离赤着脚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醒了？” 姜离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在墨归歪着头问出这句话后，慢慢地朝她逼近。 等到墨归终于发现他不对劲时，人已走至跟前，抬起了那只耀眼的血瞳，盯着她笑。 他不是姜离！ 墨归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打算逃跑，却在逃离之际被人一把抓住手腕拉近。 指腹抚上脸颊，有些粗糙。 “猫妖？活了快上千年了。” 墨归身上立时涌起一阵鸡皮疙瘩，两只耳朵更是在瞬间便竖了起来。 “你放开我！” “你喜欢我。” “呸！不要脸，我喜欢的是姜离，才不是你这种怪物。” “哈哈哈！！！我不是姜离么。” “你不是！” 他觉醒了，沉睡在姜离体内的怪物突然觉醒了，不可能啊，封印不是还在么？ 眼前的姜离似变了个人，强硬地将墨归拉到跟前，用力抬起她的下巴，笑的十分邪性，笑的墨归全身血液开始倒流。 下一秒，姜离慢慢低下头，突然间吻了下来。 这个举动，别说当事人墨归，就连本以为要被吃了的鲤鱼都害羞地往池塘深处游走。 原以为都要来吃它，敢情是来虐鱼的啊。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墨归很显然被他的动作吓住，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眼前的人打算进一步行动时，才算真正缓过来，一脚将姜离踢了出去。 “不准用他的身体！” 她一边吼，一边擦着嘴。 这只可恶的怪物。 冷不丁被她猛踹一脚，失控的姜离，血瞳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早已回到了三青阁，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怎么回事？ 他是怎么回来的？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记得不是去找墨归的么，还在她的山洞里住了一宿，然后…… “你醒了！” 就在他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墨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重重地哈欠。 表面满不在乎，眼底深处却藏着满满地担忧，生怕他想起晕倒前的事。 姜离抵着脑袋点了点头，抬头朝她看去时，却发现墨归躲闪了下视线。 “墨归，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 “你在墨归那儿摔了一跤，晕了，是墨归将你直接带回来的。” 不等墨归想出个什么好的理由，一道人影直接踹开房门，端着一碗米粥大步走来。 “真是个弱不禁风的，”蔺九直接将手里的碗端到姜离面前，烫了一下他的手背，“睡了两天，饿了，赶紧吃。” 姜离一听自己睡了两天，陡然瞪大双眼看向墨归，他居然睡了两天！？ 不可能，他睡了这么久的么。 “不信拉倒，赶快把粥喝了。”蔺九见他迟迟不接，顿时有些不耐烦了。 姜离这才赶紧将热粥接过去，用勺子舀了一勺，面色却比醒来时得知自己睡了整整两天还要惊悚。 “怎么样，好喝。” 蔺九双手抱臂，满脸的自豪。 “这粥……是你熬的？” “当然！当然不是！”蔺九赶紧反驳，开玩笑，他怎么可能去给姜离熬粥，“让我给你熬粥，你想都不要想。” 姜离闻言又再喝了一口，喝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扫向他的右手，无意发现，他的右手烫红了两块。 之后，姜离再也没问，粥到底是谁熬得，而是将那一碗小米粥喝了个精光。 “怎么样，好不错。” 姜离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点了下头，“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粥了，比我煮的还要好。” 一听这话，蔺九顿时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嘴角肉眼可见地往上扬。 喝完粥，不等姜离问他为什么也在这里，拿走空碗，赶紧离开。 “姜离，那碗粥都熬焦了。” 墨归鼻子灵敏，早在蔺九端着那碗粥进来时，她就闻见了从那碗粥里散发出的焦味，连忙捂着鼻子走远。 原以为姜离瞧见她的举动，就会放下那碗粥，谁料，他居然傻乎乎地全都给吃了。 “煮焦了的粥，也好喝么。” 提到这个，姜离的脸色阵阵发青，不用回答也能看出来到底好不好喝。 “那你为什么还……” “那个家伙从大一分到同一个寝室后，就看我不爽，整天阴阳怪气，酸言酸语，今天好不容易给我煮了碗粥，怎么也得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让他这一回。” 姜离的回答听得墨归满头雾水，根本没明白这前后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要是关系真的不好，不是更应该拒了刚才的那碗粥么？人类的感情可真复杂。 想到这儿，她再次抬眸去看他的眼睛，之前闪耀着红光的血瞳早已安定下来，变成了普通的红瞳，但那件事却在她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而且看他醒来后的反应，好像也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七爷，他现在出了这么个状况，您还要留着他？”蔺九养好被黎暖抓伤的脸后再次赶来三青阁，本是想看看安顿在三青阁的慎庭寂，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结果没想到，一来却发现姜离发生了异变。 现在人算是安定下来了，也没有当时的记忆，但这个现象足以告诫他们，姜离的情况要比从前更加糟糕。 “他现在怎么了？晕倒而已，就要立即对他采取强制措施？”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没有，不代表他们没有。”别以为他不知道蔺九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纵使他上次回去后，没有上报慎庭寂滞留在三青阁的消息，天门街开业后也总有道士来往，总有那么几个会看到慎庭寂。 慎庭寂的那张脸，他们可不陌生。 如今再加上姜离去寻墨归莫名失踪了两三天，那些人必定是早就坐不住，这才派他来打探打探消息。 “姜离的情况一切正常，你如实汇报上去。” 蔺九盯着自己最敬重的七爷须臾，沉默片刻低声嗯了一句。 再次抬头望向楼上，驻足许久，不等姜离穿好衣服下楼，随即转身离开。 在离开三青阁之前，又再次回头看向七爷，眼里满是担忧。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姜离身上的时候还算好，至少不会将目光转向七爷，可现在，他们想要除掉的已经不仅仅是姜离了。 “七爷，近期，派里大概会通知您去参加有关对姜离进一步打算的会议。”虽然是显而易见的事，蔺九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他们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 姜离一日不除，他们乃至这世上的生物，将一日不得安宁。 “……我知道。”七爷沉默良久，哑声道了一句。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现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姜离既不能交给协调派，也不能直接杀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逼出藏匿在他体内的那只怪物，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据墨归所述，那只怪物已经隐隐有了苏醒的迹象，一旦让他占据姜离身体的时间变长，后果可想而知，而眼下的局势，也不单单只是姜离的问题，还有协调派和极端派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得想个折中的法子，趁封印还未完全解封前，杀了那只怪物。 蔺九站在门口良久，头一次瞧见七爷眉头紧皱，苦思不得的样子，抬头望了眼二楼，最后发动机车，驶离天门街。 就在蔺九离开以后，一直避而不见的慎庭寂却陡然现身在一楼至二楼的楼梯间，将两人方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