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纪：最后的半妖》 第1章 第1话 不要回头 “什么是神？” 在东大陆最南端的宿城，警备学院的课堂上，胡子花白的教授提了这样一个问题。 学生们面面相觑，不敢贸然作答。 虽然这只是一堂选修的历史学课，但大家都表现的很认真。毕竟考试的日子即将到来，没人想因为挂掉了一门选修课，影响之后过暑假的心情。 除了坐在后排看着窗外的希罗。 他正在观察窗台上的蚂蚁。 昨天刚下过雨，窗台上残留的雨水顺着凹槽汇聚，夹着污垢缓缓流动。那只可怜的蚂蚁，就在污水流动的方向上拼命逃窜。 最终，蚂蚁被对它来说铺天盖地的污水追上，淹没。 希罗忍不住伸出手，将手指伸进污水里。 蚂蚁顺着他的手指爬了出来。 仿佛被神明解救。 “是神话中，在远古时代诞生于光明，并驱散黑暗，创造人类的……”被点名的学生纠结一番后，才说出一个词汇，“生物。” “非常好！”教授摆摆手，示意回答的学生坐下。 “是的，生物。”教授举起讲台上一本名为《厄斯大陆生物论》的书，继续说道，“根据我们宿城大探险家丽兹·达尔文的理论，神本质上是诞生于自然现象的一种生物，只不过比人类或者其他智慧生物要高级，可以说是人类进化的最终阶段。” “赫斯特里教授！”一名女学生惊呼起来，她的脖子上挂着象征太阳神的徽章，“您是在亵渎神明吗？” “当然不是，年轻的小姐，我对你的信仰没有丝毫怀疑，”赫斯特里教授放下手里的书，“我只是在说，人进化为神的可能性。这个观点，最早还是你们光明教会的大主教波波维奇提出来的。” 女学生似乎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双手握住徽章，无声祈祷起来。 “无论如何，神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各地的考古发现都佐证了这一点。”赫斯特里讲起历史，眼神都明亮了几分，“其中不少就是我们宿城的探险家们发现的，谁能告诉我都有哪些？” 学生们来了兴致，纷纷说起从小到大都在听的故事。 “大探险家布鲁塞维尔帮温特尔人找到了‘冬至女神的庇佑’！” “还有中央山脉！众神的居所！” “大探险家德雷克也去了中央山脉，虽然没有再回来。” “但他在镜湖里找到了月光女神的真实之镜。” …… 一片嘈杂之中，赫斯特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错没错，月光女神的三神器之一，真实之镜。此刻，这件至宝就封存在望月塔里。”赫斯特里抬手指向窗外，学生们跟着齐刷刷的看去。 远处，一座白色高塔笔直的耸立在城市中央，比周围的房屋高出了一大截。 “你们每个人成年的时候，”赫斯特里又拉回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望月塔下接受过先知之泉的预言，知晓了自己未来的方向。而先知之泉能窥探未来，正是真实之镜赋予的力量。谁能告诉我其中的原理？” 学生们纷纷举起手，除了还在看着窗外发呆的希罗。 “也许希罗先生知道答案。” 听到教授叫自己的名字，希罗赶忙回过头，见教授和大家都看着自己，只好低下头站了起来。 “对不起，教授。” “无需道歉，希罗先生，”赫斯特里摸了摸胡子。“你在看什么？连美妙的神话历史都无法抢过您的注意力？” “对不起……” “我说过了，无需道歉。”赫斯特里还是摸着自己的胡子，“回答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先知之泉，或者说赋予它力量的真实之镜，能够让人窥探未来？” “因为事物的发展都有一定的规律，如您所说，”希罗低着头躲避大家的目光，“这种规律深埋在历史的轨迹当中，而真实之镜诞生于月光，能映射出所有被月光照耀过的事物。换句话说，真实之镜能看到一切历史，从而透过历史窥探未来。” “看来你还是听过一些课的。”赫斯特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坐下。” 希罗如释重负，一屁股坐下，但还是不敢抬头，因为有些同学还在盯着自己窃窃私语。希罗分明听到，他们叫自己“远水街的怪物”。 “所以，同学们，只要正视历史，了解历史，有朝一日各位也能凭自己的力量窥探未来。”赫斯特里敲了敲讲台，“以上这些，可能会是考点。” 听到这话，同学们都赶忙记起笔记来。 “对对对，”赫斯特里很是满意，“记录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我老早就鼓励过你们要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所想，迷茫时可以拿出来看看，肯定会有所帮助。接下来，我们来做一个小实验。” 赫斯特里从讲台下摸出一个小水壶，接着说：“这里面，装着先知之泉，是我千辛万苦借来的。虽然不能预言，但还是拥有一些真实之镜的力量。” “什么力量？”有学生问道。 “让你看清自己的力量，也许是心底的欲望，也许是隐藏的小秘密，也有可能是另一个真实的自己。”赫斯特里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谁想试试？” “我我我！” 同学们都举起了手，积极的推荐着自己。 唯独希罗坐在角落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赫斯特里指挥大家拉上窗帘，教室里暗了下来。随后，他拿出一个很浅的脸盆大小的铜盆，将壶里的泉水缓缓倒出。 泉水发着淡淡的光注入铜盆，却没溅起水珠。直到泉水全部倒完，水面都如固体一般，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像一面发光的镜子，散发着若有似乎的充满诱惑的气息。 赫斯特里让同学们挨个上前，一窥究竟。却不问他们看到了什么，只是不断重复着：“这神奇的力量，正是神存在过的证明，记住你所经历的一切，那是历史。” 那些看过的同学，有的兴奋得一下来就向旁人讲述自己看到了什么，有的愁容满面仿佛丢了魂，有的则嚎啕大哭，叫着逝去父母的名字。 还有一个女生，刚一被水面的微光照到，脸上的浓妆便消失不见，只能捂着脸在一片笑声中跑回座位。 场面有些混乱。 终于，轮到了希罗。 他原本打算趁着黑暗和混乱从后门溜走，但还是被赫斯特里叫住。 “你去哪儿，希罗先生？” “上厕所，教授。”希罗只能扯谎，“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马上就下课了，你可以忍一会再去，只是看一眼，不会耽误你排泄的。” 赫斯特里的话，引得同学们爆发出一阵嘲笑。 希罗只能硬着头皮走上讲台。 “不要害怕审视真实的自己，年轻的希罗，那会帮我们找到未来的路。”看到希罗满脸不安，赫斯特里收起戏谑的态度，认真鼓励道。 “我该害怕的。”希罗看着铜盆里泛着微光的水面，叹气一般说道。 随后，他略微弯下身子，将脑袋探出，直视水面。 明明是个很浅的铜盆，看上去却深不见底。 水面上，浮现出自己的脸。 褐色微卷的头发下，是一双淡蓝的眼睛，在略显消瘦的脸上微微颤抖着。 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泛起一丝涟漪，恍惚间，诡异的黑色从深处涌出，挡住了希罗的倒影。 接着，一条挂着大锁的铁链缓缓浮现。 希罗目光一震，想起身逃开，但水面的微光似乎有着难以抗拒的力量，让他无法动弹。 锈迹斑斑的铁链逐渐绷直，大锁跟着摇晃起来。 那股力量在拉着希罗向水面靠近。 突然，水中闪出一对血红的眼睛，冲破流动的黑暗，朝希罗逼近，直到被锁链挡住。 隔着水面的锁链，希罗看到，那是一个红眼白发，怪物般的自己，脸上还有熔岩流过大地一般的裂痕。 一双手伸出，握住了锁链。那个自己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给整张脸抹上恐怖的笑容。 “别！” 希罗无声请求着。 但那个自己无动于衷，握着锁链的双手也暴出青筋，开始拉扯锁链。 铁链剧烈抖动着，直到咔嚓一声，大锁上出现了裂痕。 这时，赫斯特里一巴掌拍在希罗肩上，把他从噩梦中惊醒。 希罗满头大汗，像刚从水里被救起的落水者一样，剧烈的喘着气。接着，他就看到了赫斯特里那副惊恐的表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当即楞在原地。 “不要回头！” 赫斯特里收起惊恐的表情，按着希罗的肩膀，压低声音用命令的口吻说：“保持背对大家的样子直接出去，然后到我的办公室等我。你知道在哪里？” 希罗点点头。 “很好，”赫斯特里又用力抓了抓希罗的肩膀，“记着，不论发生什么，不要回头，不要被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去。” 希罗深吸一口气，接着像螃蟹一样，快速横移到门口，拉开门蹿了出去。 “抱歉各位！”他身后，赫斯特里笑着说道，“我们的希罗先生实在忍不住啦！”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希罗不敢回头，压低了脑袋，快步冲向走廊尽头赫斯特里的办公室。 第2章 第2话 退学 进入办公室，希罗马上冲到镜子前。 果然，自己的一对眼珠已经变成了红色，好在发色和牙齿还是原来的样子。 很快，赫斯特里冲进来，略显慌乱的锁上了房门，随后扯掉圆顶礼帽，抹了一把秃头上的汗水，几大步踱到希罗面前。 他伸手抓住希罗的下巴，盯着希罗的两只眼睛左看右看，嘴里不断咒骂着各种神明。又用大拇指撑开希罗的嘴角，看了看牙齿。 希罗被抓得有些难受，但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任人摆布。 终于，赫斯特里放开了他。 “所以，”赫斯特里走到桌子后，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厄斯大陆生物录》摔到桌上，“你是个半妖？” 希罗低下头，避开赫斯特里的目光。 “你脑子坏掉了吗？”赫斯特里坐到椅子上，一副生气的样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见希罗不说话，赫斯特里拍了拍桌子上的书：“说话！希罗先生！这本书上可写着，半妖是智慧生物！” “警备学院，赫斯特里教授，”希罗还是低着头，“这里是警备学院。” “哈，你还知道？”赫斯特里指着窗外，“那你知不知道隔壁那个院子里，有多少丧心病狂，自称生物学家的家伙，做梦都想找一只半妖来解剖？” 希罗默不作声，他当然知道隔壁就是宿城的最高学府德雷克学院，以生物学和地理学闻名于世，历史学也在世界排名前列。赫斯特里就是德雷克学院毕业的。 “更别说这两年光明教会渗透进了学院，那些信徒会把你烧死的。”提到教会，赫斯特里又骂了几句渎神的话。 “听过一些传言。”希罗有些无奈。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跑到这来上学？身为一个半妖，你就该早早找个糊口的工作，躲在角落苟且偷生才对！”赫斯特里越说越气，“你的历史课都白上了吗？半妖族群怎么濒临灭绝的不知道吗？” “还跑到警备学院上学，这是为宿城培养警卫官的地方！”赫斯特里又敲了敲桌子，气的胡须都翘了起来，“你还想成为警卫官吗？然后呢？执行任务的时候妖化，害死所有人和自己？你到底有没有了解过自己？” “我就是为了了解自己才想成为警卫官的。”希罗叹了口气，解释道。 “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我的来历，教授。”希罗抬起头，看着赫斯特里，“但我只知道我是在远水街的孤儿院长大的。” “远水街？”赫斯特里若有所思。 “孤儿院以前的档案几乎都在十八年前的大火中焚毁了，”希罗继续解释，“剩下的都保存在警卫官的档案馆里，那里也许会有跟我相关的。” “没错，我记得那件事。”赫斯特里扶着下巴，手指在胡子上划动，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那些小鬼才喊你‘远水街的怪物’，这么说传言是真的。” “我也记得，教授，我记得三岁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可三岁之前就像一片空白，好像我是突然出现的一样。”希罗上前一步，看着赫斯特里，“我只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答案也许就在那些只有警卫官才能看的档案里。” “那确实奇怪，根据书上所说，半妖应该在一岁左右就能发育出健全的智力。”赫斯特里站起来，打量着希罗，“看看你，除了这双红眼，没有一点半妖的特征和气息。甚至这双眼睛还是被泉水照出来的。” “泉水……”赫斯特里想到了什么，问道，“你透过泉水看到了什么？” “我变成了白色的头发……” “除了你自己，”赫斯特里打断希罗，“还有其他的吗？” “一条锁链，教授，”希罗回答道，“我以前也见过。” “我猜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对吗？” “是的，您怎么知道？”希罗有些疑惑，追问道，“您还知道什么？” 但赫斯特里却没有张嘴回答，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希罗，一下一下的捋着胡子。 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只有钟表指针跳动的声音。 “教授？”希罗怀疑赫斯特里是不是走神了。 “果然，你听不到。”赫斯特里像是在自言自语。 希罗更加疑惑。 “希罗先生，”赫斯特里站了起来，“鉴于你的特殊情况，我不得不要求你退学。” “什么？！” “你知道，宿城是包容的，不论你是什么物种，都能接受你成为她的子民，”赫斯特里话锋一转，“但还没包容到让一个半妖成为保护大家的警卫官，那太危险了。” 希罗楞在原地。 离开孤儿院以后，他起早贪黑的学习，打工赚取学费，好不容易考上警备学院，每天小心翼翼的忍受同学们的排挤和冷眼。终于熬到大三，再有一年就能成为警卫官，看到那份档案，却没想到会因为一盆泉水露出这双该死的红眼。 他想再争取一下，但话到了嘴边，又只剩下“我明白了”。 因为那确实太危险了，如果成为警卫官，就意味着要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万一……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十八年前的噩梦再次浮现，他仿佛看到自己双手沾满血迹的样子。 希罗眼里，虹膜上的红色渐渐褪去。 “这就对了，希罗先生。”赫斯特里坐了下来，“这样对大家都好。你直接离开，手续之类的我会办妥。” 希罗点了点头。 “当然，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编一个合适的理由。”赫斯特里整理起桌子，“我还要给公主殿下上课，就不送你了。” 希罗叹口气，朝门口走去。 “对了，这本书送你。”赫斯特里将那本《厄斯大陆生物论》递给希罗，“好好了解你自身，要比寻找父母重要的多。相信我，不管他们是谁，生下了半妖，处境只会比你更惨淡。” “我记下了，谢谢你，赫斯特里教授。”希罗接过书。 “好好活下去，哪怕苟且偷生也要活下去，远离危险，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了。” 希罗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校园里，到处都是充满朝气的学生，他们成群，有的在聊着即将到来的庆典，有的在讨论晚课后的吃喝，没什么烦恼的样子。 希罗孤身一人走在他们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用胳膊夹着教授给他的书，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这件外套是他唯一的正装，已经很旧了，袖口还有缝补的痕迹。 该怎么跟尼塔夫人解释呢？ 希罗低着头，苦恼这个问题。 尼塔夫人是希罗的房东，和丈夫尼塔先生在远水街经营着一家叫乐园的酒馆。希罗年满十五岁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是尼塔夫人收留了他，让他住在乐园酒馆阁楼的小房间里。 虽然没有明说，但希罗知道，尼塔夫人是把自己当养子对待的。每月只要八十块铜币的房租，还让自己在乐园酒馆打工，赚取生活费。 本来一个酒馆的服务员，最多只有三百块铜币的月薪，但一听说希罗要考警备学院，尼塔夫人就把他的月薪提高到了六百块铜币，好让他能早点存够入学费。 现在突然被退学，只怕尼塔夫人会伤心。 而且，原本作为警备学院的学生，希罗能拿到每月五百块铜币的生活津贴，现在这笔唯一的收入来源也断掉了。 就算要像赫斯特里说的那样苟且偷生活下去，也得有收入才行，总不能再回乐园酒馆打工。自己都二十一岁了，哪怕亲生儿子，也该出去工作了。 希罗从口袋里摸出仅剩的五枚铜币。两枚稍大一些的是五块面值，三枚稍小一些的是一块面值。它们正面都是简单的三角帆船图案，背面则是轮式船舵图案。 这是为了纪念宿城的探险家先辈们，在大海上乘风破浪，为这座独立城邦带回各种财富。 如果希罗攒够一千铜币，就能从银行换到一块刻着大探险家德雷克头像和他那艘“地平线跨越者号”的银币。 或者顺利从警备学院毕业，成为警卫官，每月就能领到五块银币，可惜那已经不可能了。 正胡思乱想时，希罗突然闻到了一股清香。 这股香味夹杂在盛夏时节略显刺鼻的浓烈花香中，显得十分清新别致，甚至有些迷人。 是足够清澈的泉水才有的气味，跟赫斯特里教授在课堂上展示的先知之泉很像。 普通人无法分辨，但希罗可以。 身为半妖，他能分辨出周围所有的气味，不论多微弱，只要存在，就一定会被他的鼻子捕获。大多数时候，如此灵敏的嗅觉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毕竟能闻出普通人闻不到的气味，会显得他不像人类。 虽然这是事实。 很快，他就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是一名少女。 少女上身是一件不和季节的短款兜帽斗篷，下身则是一条裙裤。 这种裙裤是宿城年轻女性夏季最常穿的服饰，原本是生物学家丽兹·达尔文发明的工作装，自打她作为女性探险家声名鹊起之后，便流行起来。既能展现女性美妙的腿部线条，又方便活动，尤其受女学生青睐。 少女低着头，被兜帽遮住了脸，但在阳光下仿佛泛着微光的白皙肌肤，还是引得周围的男生们纷纷投来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希罗感觉跟少女擦肩而过时，她看了自己一眼。 就算不是错觉，别人会注意自己，大概也只是因为在一群光鲜亮丽的少年少女中间，自己是个穿着破旧衣服的异类。 希罗自嘲一番，继续朝学院大门走去，重新思考起生计问题。 只剩下十三块铜币，省着点或许还够几顿午餐，但之后呢，房租怎么办？ 该死！ 他又想起该如何向尼塔夫人解释自己被退学的问题，越发焦虑起来，忍不住揉了揉本来就因为微卷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 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打断了希罗的焦虑。 是一群学生，正围在大门附近的公告栏边上，不知在围观什么，有些在加油打气，有些在发出嘘声。 希罗没兴趣加入围观，倒是注意起了公告栏。 经常有人在这里贴一些兼职的招聘广告，他想到，或许可以先找个兼职。只要解决生计问题，就能先把退学的事瞒住。要是运气好找到个稳定体面的工作，就能顺理成章的告诉尼塔夫人，自己是为了工作才退学的，岂不完美。 想到这，希罗便挤过人群，来到公告栏前。 在一堆花里胡哨的小广告中间，一张只写着几排大字的白纸格外显眼——王室招募采水人，只要通过测试，就能享受为王室服务的荣光，以及十块银币的月薪。 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嘘声，接着便是希罗的惊呼： “十块银币！！！” 第3章 第3话 采水人 希罗怀疑自己看错了，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没错，确实是十块银币。比警卫官的月薪多了整整一倍！ 他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惊呼引来围观学生们的侧目。能进警备学院的学生，大多家境优渥，从来不在乎金钱，他们之所以想成为警卫官，大多都是为了荣誉。 “这不是希罗吗？” 学生里有希罗的同班同学，是宿城议事会商业代表的儿子戈登·贝斯内斯，一看到希罗就出言嘲讽说：“你没拉在裤裆里？” 他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希罗没打算反击，这种笑声他早就习以为常。 “你也感兴趣吗，少年？” 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嘲笑。 希罗看到，学生们围出的空地上，站着一个老头。 老头看起来不到一米六的身高，穿着一件敞开胸襟的衬衫，发达的胸肌和腹肌呼之欲出。挽起的袖子绷在他粗壮的胳膊上，感觉快被肌肉撑破。要不是那一头花白又稀疏的头发，和额头明显的皱纹，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健硕的小伙子。 “来试试，”老头用大手拍着身边的铜壶说道，“只要拿起这个水壶，就能得到这份工作，月薪十块银币，除了每周三要干活以外，其余时间自由支配，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希罗当然想试试，要是能得到这份报酬丰厚的工作，尼塔夫人肯定会高兴到忽略自己被退学的事。 但是，希罗看了看那个铜壶，犹豫起来。 这铜壶足有一米多高，半米多宽，盖子上还有一堆齿轮和发条组成的机械装置，看起来就很重。要是装满了水，最少都有两百公斤了。 “还是算了。”希罗摇摇头。 一听这话，等着看热闹的学生们马上发出嘘声。 “呵，我就知道，”最开始嘲讽希罗的戈登站了出来，鄙夷的看着希罗说，“跟你做同学真是丢脸，有什么好怕的？远水街出来的都是废物吗？” 希罗没想到他会连带侮辱远水街的人，有些生气：“你说我可以……” “我说错了吗？”戈登粗暴的推开希罗，甩着膀子走到铜壶边上。 只见他蹲下马步，抱住铜壶，还不忘扬着下巴冲希罗来了句：“瞧好了，你这个‘土猪’。” 这是针对包括远水街在内的旧城区居民们的侮辱性词汇，由来已久。 宿城先民们扬帆出海开启大探险时代，并在水上建立起新城区时，旧城区的居民们选择了留在陆地，开垦农田养殖牲口。 而在宿城因为探险活动迎来大发展之后，新城区的居民便开始认为，旧城区的居民毫无贡献的享受着其他人冒险换来的福利，是只会挖土养猪的懦夫和废物。 所以出身新城区的戈登，认为比起希罗，自己是绝对的上等人。 但是刚一使劲，“上等人”戈登就感受到了铜壶的分量。 他也算肌肉发达，平时跟同学们掰手腕较劲从来就没输过，但不管怎么使劲，铜壶顶多也就晃了晃，没有丝毫离地的迹象。 眼见着众人从开始的期待和加油，变成了窃窃私语和小声嘀咕，似乎在等着看自己笑话，戈登有些骑虎难下。 他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抓住铜壶下沿，一只手拖住铜壶中间，将铜壶微微倾斜。这个姿势，让他的屁股自然而然撅了起来。 接着，戈登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猛得一抬。 噗…… 戈登当着众人的面，用尽浑身的力气，放了一个响屁。 一阵寂静之后，围观人群爆发出了笑声，拍手的拍手，吹口哨的吹口哨，乱成一团。 “你在往哪使劲啊？！” “这声音，有什么东西喷出来了！” “哈哈哈哈！” 戈登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可惜这个季节不该有熟透的柿子，他也不该在这，只想原地消失。 “我来试试！” 希罗大声打断了众人的嘲笑。 大家安静下来，都有些惊讶，纷纷看向希罗。他们不敢相信在目睹了戈登的窘状后，还有人敢尝试。 希罗穿过人群，来到铜壶边，拉起瘫坐在地的戈登。 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转向希罗，戈登不由自主的小声说了句“谢谢”。 “我可不是来帮你解围的，”希罗眼神冰冷，挤开戈登，蹲下将手里的书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接着顺势抱住了铜壶，“瞧好了，你这个‘水猴子’。” 跟“土猪”一样，这是针对新城区居民的侮辱性词汇，希罗这么一说，好比在这群大部分都来自新城区的学生中扔了颗炸弹。 “你这个‘土猪’！” “等着出丑废物！” …… 一时间谩骂声四起，彻底没人再关注出洋相的戈登了。 希罗正要用劲儿，一直在旁没什么反应的老头却突然伸手按住了铜壶。他凑到希罗眼前，幽幽问道：“愤怒？” 希罗脑袋贴着铜壶，紧闭着嘴，用眼神回答了老头。 “继续。”老头微微一笑，放开铜壶。 谩骂声中，希罗突然大喝一声，铜壶应声而起。 围观的学生们都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希罗举起了这个两百多公斤的铜壶。 希罗浑身颤抖，青筋暴起，足足撑了三秒，才泄气放开铜壶。 铜壶咣的一声坠地，摇晃一阵后恢复了纹丝不动的状态。 除了希罗的喘气声，再没了一点声响。围观的学生们没有欢呼没有起哄，都略带不甘的看着希罗，大概是没想到会被一个旧城区的人抢了风头。 “哈哈，”希罗咧开嘴，露出狂妄的笑容，“看到了没，水猴子们？” 他们还没缓过神来，过了一阵，才有人带头反骂起来。 希罗不再还嘴，反倒扶着铜壶，插着腰，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像在享受众人对他的谩骂。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头问道。 “希罗，”希罗随口答道，又觉得有些失礼，转向老头，恭敬的正式回答，“先生，我叫希罗。” “你通过了测试，”老头向希罗伸出一只手，“愿意做王室的采水人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希罗赶忙握住他的手。 “你什么时候能来接受培训。” “现在，先生。”顶着周围的谩骂和愤怒的目光，希罗马上回答道，“现在就可以。” 老头笑了笑，说：“那跟我走。” 说着就伸手去提铜壶。 “我来搬，先生。”希罗赶忙抢着干活。 但老头先他一步握住了铜壶上的拉环，一边说着“以后有你搬的”，一边轻松的用单手就把铜壶提了起来，十分随意的扛到肩上。 希罗惊呆在原地，自己刚才可是硬撑着才没有喷出鼻血。 “快跟上。”老头已经走到布告栏边上，正在撕他之前贴的广告。 希罗回过神，捡起地上的书刚要追上去，就被怒气冲冲的学生拦住。 “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打头的那个学生五官扭在一起，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公然使用歧视性的词汇，我一定要告你的状，记你大过。” “无所谓，”希罗摊了摊手，“我已经退学了。” 希罗推开挡路的学生，赶上步伐轻盈的老头。即将走出大门时，又回过头来，朝众人挥了挥手。 “水猴子们！”希罗喊道，“采水人希罗，向各位道别！” 他像舞台上谢幕的演员一样，摆出一个浮夸的鞠躬动作，随后昂首挺胸，走出了大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校门外停着的蒸汽车边上。 这辆车整体看起来就是个缩小了的火车头。 不过轮子不像火车是全金属的，而是在轮圈外套着一圈橡胶，后轮要比前轮大了一倍。座位在桶状的车头后面，只有一个简易的顶棚。车头两侧各有三根粗壮的黑色金属管伸出，拐向车底，最后从车尾露出一排圆口。 希罗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蒸汽车，只听说警卫官都是乘坐这种交通工具执行任务的。 老头安排希罗坐到副驾的位置上，自己则把铜壶驾到车尾的货架上后，坐到了驾驶位，说道：“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沃特·比尔，大家都叫我老沃特，因为我是整个王廷最老的家伙。” “很荣幸认识您，沃特先生。”希罗恭敬回应完，又迫不及待的看向方向盘边上的各种仪表和操纵杆。 老沃特看他一副新奇的样子，便问：“第一次坐？” 希罗点点头。 “那就注意看，以后你也得开这辆车干活。”老头说着推起方向盘右边的拉杆，“这是总开关，先把它推上去，然后点火……” 他又抓住拉杆边上的把手，用力扳了三下。车子发出一阵砰砰的响声，抖动起来，接着车尾就喷出了废气。 随后，老沃特握住座位边带有握把的金属杆说：“这是动力杆，控制前进和后退，还有速度。” 等到方向盘边上的汽压表指针居中，老沃特便将动力杆向前推了一点，车子跟着缓慢向前动起来。 前进几米后，老沃特继续向前动力杆，蒸汽车的速度也跟着逐渐加快。 “就是这样，很简单。”老沃特转动方向盘，蒸汽车便改变方向，驶离警备学院的大门。 “那这个呢？”希罗指着动力杆旁边一支一模一样的金属杆。 “刹车。” 希罗点点头，不再问问题，在心里重复着老沃特的操作。 “为什么说那些话？”老沃特突然问。 “嗯？” “那些‘水猴子’之类的垃圾话，你不像是个会耀武扬威的人。” 希罗沉默一阵，看向路边，说：“我讨厌他们。” “得了，”老沃特笑起来，“别在一个活了快六十年的老家伙面前说谎。” 希罗低下头，迟疑片刻，才说：“那个出洋相的家伙，是我的同班同学。” “所以你才扮成讨厌鬼，想帮他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老沃特笑了起来。 希罗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说：“不过讨厌他们也是真的。” 老沃特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沃特先生，”希罗疑惑的问道，“采水人到底是干嘛的？” 他当然会疑惑，采水人听起来就不像什么高级的工作，却能有十块银币的月薪，还配了蒸汽车，要知道，宿城主流的交通工具还是公共有轨马车。 “你会知道的，”老沃特脸上带着奇异的微笑，“等你成为合格的采水人之后。” 第4章 第4话 特训 “要怎么才能成为合格的采水人？”希罗有些担心，自己可能得不到这份工作。 “不要担心，”老沃特看出希罗的忧虑，“只要能熬过我的特训。” “什么特训？”希罗更担心了。 “首先当然是得锻炼一下力量，”老沃特拍了拍身后的铜壶，“你能拿起这个水壶，说明你有天赋，但这还远远不够，你得做到能轻松背着它走十公里的路。” “十公里？！”希罗不敢相信，“背着？走？！” “呵呵，”老沃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毕竟有些地方，车子是没法儿通行的。” “什么地方？” “我说过你会知道的，等你成为合格的采水人之后。” 从老沃特暧昧的态度里，希罗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以宿城目前的道路建设水平，不可能存在车辆无法通行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城外。 再考虑到宿城东面是东大陆最大的内陆湖——镜湖，不需要也没办法步行，希罗能想到的就只剩西面那座古老的森林。 “迷惘森林？” “不错，”老沃特表示肯定，“你的洞察力不错。” “那我就得拒绝这份工作了，沃特先生，”希罗面露难色，“迷惘森林对我来说，太危险了。” 不光希罗，迷惘森林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危险的。 这座由无数高达几十米的巨树连结而成的森林里，盘踞着各种难以命名的食人魔怪，暗无天日，诡秘丛生，是真正的人类禁区。 可以说正是因为这片森林的存在，东大陆金银山脉以南，宿城所在的这片广阔土地，才会被称作绝望之地。 即便富有探险精神的宿城先民们，也没能从迷惘森林里开拓出一寸生存空间，被逼得只能在镜湖水面上建设新城区。 希罗当然得拒绝，毕竟半小时前赫斯特里教授才告诫过他，要远离危险。 “你不能拒绝，希罗先生，”老沃特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可是成年人，我问你愿不愿意做采水人时，你说了‘当然’，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就是承诺。你不能违背你的承诺。” “况且，”老沃特接着说，“自打我开始招人以来，就只有你拿起了这个铜壶，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见希罗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老沃特安慰道：“放心，只要熬过我的特训，不敢说在迷惘森林里来去自如，但应付采水这段路上的危险，是足够了。” 果然有危险。 希罗只恨自己被冲动和银币蒙蔽了双眼，但已经答应了，确实不该反悔，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了。而且，老沃特那一身肌肉和轻松拿起铜壶的表现，让希罗很难不相信他说的话。 “好，我试一试。” “你在警备学院，应该学过射击和格斗？”老沃特转动方向盘，车子驶离学院区，来到宽阔的主路。路的尽头，就是宿城中心的望月塔。 “还得战斗吗？”希罗的射击成绩还不错，但格斗就很差了。因为训练时既要保证不用力过度打伤陪练的同学，还得避免自己受伤，所以多数都是混过去的。 “偶尔会。”老沃特看向希罗，“但是不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在日出之前，将采集到的水送回工作室，放进蒸馏器里，这是唯一的要求。” 希罗点点头。这个要求听起来简单，但言外之意，就是要不计代价。 会受伤吗？ 会流血吗？ 希罗虽然担心，却不敢大方问出来。他怕问了之后，就得跟老沃特解释自己为什么担心受伤流血。而怕痛之类的理由，是骗不过老沃特的，总不能说出自己只要受伤流血，就会变成红眼怪物的秘密。 “为什么要到迷惘森林里去采水？采什么水？”希罗想尽可能的问清楚。 明明大半个宿城就建在镜湖上，有取之不尽的淡水资源，却要冒着危险去迷惘森林里采水，那这水就一定有特别之处。 “是一种专供王室使用的泉水，只在迷惘森林里有。”老沃特回答完，又补上一句，“至于是做什么用的，还不能告诉你。” “要等到我成为合格的采水人之后。”希罗知道他会说这一句。 老沃特笑着点了点头。 “那怎么才能成为合格的采水人？”话题又绕了回来，希罗也有些想笑。 “你有射击和格斗的基础，只要练好了力量，就可以学一些高级的战斗技巧了。”老沃特略微歪过脑袋，略显神秘的说道，像一个大人在用玩具诱惑小孩。 “高级的战斗技巧？”希罗不解。 “你知道‘生命能量’吗，希罗先生？” “课上提到过。”希罗对这个生物课上所学到的词汇，还是很感兴趣的。 生命能量是所有生物都会产生的一种能量，而根据一些生物学家的理论，这种能量分别由肉体、灵魂和精神这三个生命基本要素产生。 肉体活动产生的能量被称为气，一抬手一投足，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会产生气，而不同的生物所产生的气也是不同的。 精神活动产生的能量被称作念力，欲望、情绪、想法都会产生念力，最终体现在语言、文字，或者某些宗教的教条里。 灵魂则比较特殊，据说产生的灵力，能够跟自然界的某些物质共鸣，甚至操纵这些物质。 课堂上学到的就只有这些概念，至于怎么运用，却没教过，毕竟再深入就到超能力的范畴了。 “老师说不应该把精力花在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上，不如多学些蒸汽机械的知识，”希罗敲了敲蒸汽车的钢板，“这才是当今世界的主流。” “虽然人类开始依赖蒸汽和齿轮了，但你的老师不该那么说，尤其是在宿城。”老沃特不以为然，说着轻轻推下刹车，“我们到了。” 蒸汽车缓缓停在王廷大门边。说是王廷，其实也就是一个稍大的院落，要不是门口站了卫兵，没人会觉得这是王室居住的地方。 王廷大门前，便是望月塔所在的中央广场。 希罗很少到宿城中心这个广场来，上一次还是三年前参加成人礼的时候。 今年的成人礼也马上要到了，这会儿广场上已经布置了不少庆典时的装饰。希罗回忆起自己在望月塔下接受先知之泉预言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别的孩子都有父母陪伴，唯独自己孤身一人，还被先知之泉照出了红眼，只能用手挡住双眼，低头匆匆逃离。别人一定以为自己是得到了不好的预言，所以情绪失控。 望月塔还跟当时一样，高高的耸立着，没有门窗，没有尖顶，就像个白色的大柱子，戳在圆形水池中。不过现在水池里的水，应该不是先知之泉。 除了望月塔和王廷，这个直径大概两百米的圆形广场上，还有议事会、行政厅之类的机构，和一些百货大楼、剧院。不少十七八岁的孩子，正跟着父母穿梭其中，显然是在忙着准备成人礼。 “快进去。”老沃特已经扛起了铜壶，站在车头催促。 希罗赶忙下车，跟上老沃特的脚步。 两人走进大门，接着向左来到位于侧院的工作室。 这个工作室不大，进门左边是靠墙装置的大型蒸馏器，右边是一张石头材质的工作台。工作台上除了一些工具和齿轮之类的小零件，就是些老沃特的杂物，希罗没什么兴趣，注意力全被蒸馏器吸引走了。 这个蒸馏器的主体是一体锅炉，左边有进水管，从上方伸出的集气管连接着右边的冷凝桶，冷凝桶则连接着通往地下的管道。管道紧挨着一块嵌入地砖的木板，上面还有拉手，应该是地下室或者通道的门。 “蒸馏器的操作之后再教你，”老沃特随手放下铜壶，坐到工作台边的红木椅子上，示意希罗坐到他对面，“我们先开始练力量。” “怎么练？”希罗拉出工作台下的木凳坐下。 “掰手腕。”老沃特简单清理了工作台上的杂物后，伸出右手，摆好掰手腕的架势，说：“只要能坚持五秒不输，就可以进下一阶段的特训了。” 坚持五秒不输？ 希罗感觉受到了侮辱。 确实老沃特之前展示过略显夸张的力量，但自己身为半妖，天生力量就远超普通人，连跟老师同学训练格斗时，都得收着大半力气以免误伤对方，怎么可能坚持不了五秒？ “任何方法，不论是用双手，还是作弊，或者攻击我本人，任何方法都可以。”老沃特收起三根手指，只伸着食指和中指，一脸挑衅的说道，“只要能坚持五秒。” 第5章 第5话 掰手腕 “你认真的？”希罗怀疑老沃特说错了。 “当然，要不是看你举起了那个水壶，我就用小拇指了。”老沃特说着又伸出小拇指勾了勾，“快来。” 明显的激将法，看来他是有十足的自信。 希罗便不再多话，将手里的书放到工作台上，接着脱下外套，解开了衬衫领口和袖口的扣子。这次他打算用上全力。 老沃特则一副轻松的样子，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 希罗挽好了袖子，伸手握住老沃特伸出的两根手指。老沃特虽然身材矮小，却有一双大手，手指很粗，希罗甚至没法完全握住。 “准备好了吗？”老沃特打开怀表的盖子，举到两人之间。 希罗没有回答，他正肌肉紧绷，铆足了力气，不想因为说话浪费掉一丁点。 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希罗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血液在暴起的血管里流淌的声音，迎合着秒针走动的声音，分外清晰。 “开始。” 老沃特话音还没落下，希罗就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灌向右手。 啪！ 希罗的手背拍在工作台的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了打耳光似的声音。 秒针咔嚓向前，走过了一格。 “接近一秒。”老沃特将怀表转向希罗，跳动的秒针，好像在跟他一起嘲讽。 希罗不敢相信，因为吃惊而呆住。眼前的老沃特，身影也仿佛瞬间高大了起来。 “你在糊弄我吗，希罗先生？”老沃特重新摆好姿势，“用力，别让我用小拇指。” 希罗一言不发，握住老沃特的手指。 “开始。” 啪！ 之前的情况再次上演。 “你在害怕什么？”老沃特再次摆好姿势，“我在你眼里看到了顾虑，希罗先生。” “没有，沃特先生。”希罗握住老沃特的手指。 “开始。” 啪！他的手背又瞬间被砸到台面上。 “得了，是什么？”老沃特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打算给我这个老家伙留点面子吗？” “不，我在尽力打败您。”希罗已经第三次握住老沃特的手指。 “说得好，希罗先生，”这次老沃特没有马上发出开始的信号，“在你之前，虽然没人举起那个水壶，但我还是招了些看起来有潜力的小伙子，他们中，没一个说过要打败我的话。” “可能是您的激将法对我比较管用，请发令。” “为什么不作弊？”老沃特好奇道，“我说过，任何方法都可以，你大可以在我说开始之前就发力，或者用别的手段转移我的注意力。” 老沃特朝桌上摆着的一堆剪刀和起子之类的工具扬了扬下巴，说：“用这些攻击我也行。” “您能这么说，肯定是有相当的自信不会被干扰，那也不是我的风格。”希罗目光坚定。 “好。”老沃特赞赏道，“你的父母一定也是不错的人，把你教的这么正直。” “谁知道呢？我没见过他们，我是个孤儿，养育我的是远水街孤儿院的阿姨，你应该夸她们。” “远水街孤儿院……”老沃特喃喃自语，略微歪歪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希罗有些奇怪，正准备问，谁知道老沃特突然发力，将他的手狠狠砸到桌面上。 咔嚓一声，大理石桌面直接裂开了。 “哈哈哈哈，”老沃特狂笑起来，像换了个人，“可惜我可不像她们那么高尚。集中注意力，希罗先生！” 说完又将希罗的手拉起来，再次发力。 希罗虽然吃惊，但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已经用上了力气。 啪！ 希罗的手背再次砸在桌面裂开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弱？希罗先生！” 老沃特一边狂喊，一边用两根手指一次又一次的将希罗的手砸向桌面。 他是跟孤儿院有仇吗？ 希罗想不通老沃特为什么突然疯狂起来，只能咬紧牙关，承受着老沃特骇人力量的冲击。 终于，大理石桌面彻底碎掉。 碎片刺进希罗手背，血流了出来。 “你就只能这样挨打吗？！”老沃特瞪大了眼睛，情绪激动。 糟糕！ 看到血流出来，希罗暗叫不好，想抽回手，但被老沃特的两根手指死死按住，根本动不了。 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热流从心脏涌出，直充双眼。 希罗只能闭上眼睛，将脸转向另一边，不敢面对老沃特。 但老沃特凑了上来，说道：“为什么藏起来？这也是孤儿院的阿姨们教的吗？她们把你养大就只让你躲着吗？那我只能说，她们……” “与垃圾无异。” 老沃特的话像针一样，刺进希罗心里。 只见他的身子抖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用已经血红的双眼，盯着老沃特。 “收回你的话。” 老沃特没有避开希罗的目光，而是带着得逞的微笑，坐回自己的椅子，再次摆出了掰手腕的姿势。这回，他没有收起任何一根手指。 “五秒，坚持五秒，我就收回。” 希罗挺身向前，抬起鲜血淋漓的右手，一把握住老沃特的手。 老沃特放下了怀表，说道：“开始。” 两人同时发力，开始较劲。紧握在一起的手，剧烈抖动起来，碎裂的桌面也跟着喀嚓作响。 希罗咬着牙，嘴角自然而然的咧开，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但老沃特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皱起了眉头。 两条颤抖的手臂，开始向希罗右边倾斜。 最后，希罗的手背还是被按到了桌面上。 等到希罗泄气一般松了劲，老沃特才放开手，认真的对希罗说：“抱歉，我收回刚才说的话，那不是真心的。” “这就够了。”希罗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书，他的手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再见，沃特先生。” “你要去哪？”老沃特叫住了他。 希罗以为露出红眼，就再没有得到这份工作的可能，所以才有自知之明的想要离开。 “你坚持了远不止五秒，第一项训练结束了。”老沃特双手放在胸前，又恢复了之前和蔼的样子，“我想可以马上开始下一项了，毕竟时间还早。” “我还以为……”希罗已经朝门口迈出了步子，有些不敢相信。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因为你是个半妖就赶你走？”老沃特一副将要被逗乐的表情。 “难道不是么？”希罗转回身子，红色的眼睛里露出惊喜，他可不想失去学习“生命能量”使用方法的机会。 因为希罗觉得，在掌握气或者念力之后，或许就能控制住转化为红眼的时机，避免很多麻烦。至于采水人的工作，他当然也会尽心尽力的完成。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和约定，你愿意做采水人，而我负责把你训练成合格的采水人。”老沃特摊了摊手。 “您不害怕吗？我是说，不讨厌我这副样子吗？” 老沃特泰然自若的样子，倒让希罗有些不习惯。 “你不过是个掰手腕会输给我这个老家伙的小孩，我为什么要害怕？”老沃特自信的笑了起来。 这话没有说错，希罗也觉得自己就算进入红眼状态，力量大幅提升，但跟老沃特比起来，还是像个弱不禁风的小鬼。 “再说了，你跟我没什么两样，只是瞳色有些特别罢了。”老沃特示意希罗坐下，“可以开始下一项训练了吗？” “当然，当然。”希罗赶忙答应，坐了下来。 “在那之前，我们得先签个契约，免得你又打算跑掉。”老沃特调侃道。 “当然，签契约是应该的。”希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稍等一下，我这就写一份。”老沃特从被推到工作台边上的杂物里，翻出纸笔，扫开大理石台面的碎片，写了起来。 希罗帮他整理起大理石台面的碎片时，注意到了放在一旁的怀表。 怀表的盖子里，封着一张年轻女性的照片。 “是您的女儿吗？”希罗问道。 “不，”老沃特抬头看了一眼，拿起怀表递给希罗，“是我的妻子。” 希罗接过怀表，这才发现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照片上，老沃特的妻子笑得很灿烂，希罗忍不住称赞道：“沃特夫人年轻时这么漂亮，现在一定也是风采照人。” “她拍完这张照片不久后就去世了，才二十三岁。”老沃特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对不起。” “没关系。”老沃特低下头，继续写起来，过了一会，又抬起头说道，“她跟你一样，也是半妖。” 第6章 第6话 玛丽小姐 “她跟你一样，也是半妖。” 这句话，在希罗耳里，如同晴天霹雳。 “照片是黑白的，所以你没看出，其实她是白发红眼的。”老沃特放下笔，略微歪着头，脸上带着幸福的表情，似乎在回忆着自己妻子的笑容。 希罗自打有记忆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同类，虽然只是张照片。他双手捧着照片，认真端详着照片上的沃特夫人。仔细看的话，发色确实比背景还白，扬起的嘴角里还露着两颗尖牙。 “可以告诉我更多您妻子的事吗？”希罗迫切的想要了解这位同类。 “当然可以，那段时光虽然短暂，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老沃特挠了挠下巴，“从哪儿开始呢？” “您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那可是很久之前了。”老沃特起身，走到壁橱边，拿出铝制的水壶，“四十二年前了，那时我才二十三岁。” “这么说，您已经六十五岁了？”希罗惊叹道，“真不敢相信，您看上去最多五十来岁。” “吼吼吼，”老沃特从水龙头接了些水，接着把水壶放到炉子上，“年轻的希罗先生，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看起来会更年轻。” “就跟玛丽小姐一样，就是我的妻子，”老沃特坐回椅子，“她遇到我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因为你们的寿命比起人类来，要长得多。” “更长的寿命，意味着更多的痛苦。”希罗苦笑道。 “不许这么看待你自己的生命，希罗先生，”老沃特严肃的说，“永远。” “抱歉。”希罗觉得在一个活了六十多岁的老人面前谈论生命，确实有些孩子气，“请继续。” “对，初次见到玛丽小姐，是我刚开始跟父亲学习如何成为采水人的时候。”提到玛丽小姐，老沃特的表情又洋溢起幸福，“那天，我当众向贝斯内斯家的大小姐求婚，惨遭拒绝。” “大家都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我有些意志消沉，为此我父亲觉得我不是男子汉。”老沃特笑了起来，“大概是为了跟父亲赌气，那天晚上，我就独自进了迷惘森林，想采到泉水，借此证明自己是真正的男子汉。结果……” 结果年轻的沃特，很快就在森林里迷了路。深夜的迷惘森林，更加黑暗，那些巨树树干上的纹理，在煤油灯的照射下，就像一个个面目可憎的怪物。 沃特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向前，希望能尽快找到父亲留下的标记。 然而除了诡异的声响，就只有时不时绊倒他的古怪藤蔓。 声音越来越响，沃特终于听清，那是一个女人的哀叫声。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因为迷惘森林里，存在着会模仿人类声音的魔怪，喜欢设陷阱引诱捕食人类。何况，也不会有人跑到迷惘森林里。 除了自己这个采水人。 沃特突然想到，还有那些从金银联邦逃出来的奴隶。 在当时的东大陆，金银山脉北边的大国金银联邦还实行着奴隶制，有很多奴隶都把宿城这个从未存在奴隶制的独立城邦，视为世外桃源般的梦想乐园，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到这里来。 沃特不禁担心起来，万一是个遇到危险的奴隶怎么办？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就算是魔怪，凭自己的本事也能脱身。 循着声音，老沃特来到一小片空地。只见一位看起来十七八岁，白发红眼的少女，正在泥潭里挣扎。 这种泥潭，是这座森林积攒了无数岁月的落叶腐败后形成的，会像沼泽一样，将踏足的生物牢牢困住，变成巨树的肥料。 “冷静！”沃特冲少女喊道。 但少女一看到沃特，就像看到怪物一般，双眼充满恐惧，尖叫起来，挣扎得更剧烈了。 眼见黑泥已经没过少女肩膀，沃特赶忙放下煤油灯，解下背上的大铜罐，顺着旁边巨树的枝干，爬到少女上方。接着，他用双腿缠住枝干，倒吊着抓住了少女的一只手。 少女还是惊恐的挣扎着，想摆脱沃特，甚至用另一只手上利爪般的指甲抓伤了他。 沃特强忍着疼痛没有放手，一边大喊着让少女冷静下来，一边用力想将她拉出来。 少女抗拒着沃特的救援，反而越陷越深，又拼命仰着头，不愿被黑泥吞没。 听着少女急促的呼吸声，沃特意识到，也许她是因为吸入了森林弥漫的致幻气体，把自己看成了怪物，才会如此惧怕。 他没有犹豫，把自己戴着的鸟嘴面具取下套到了少女头上。 这种套头面具的鸟嘴里，有过滤空气的装置，还加了解毒用的药草。 “冷静点！”沃特大喊，“深呼吸！” 果然，少女不再挣扎了。 透过面具的玻璃镜片，沃特看到少女眼里的恐惧，逐渐变成疑惑，接着燃起了希望。 “救救我……”少女哀求着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沃特。 在吸入致幻气体的沃特看来，少女的眼神，就是将自己视作真命天子的眼神。 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仿佛有了无限的力量，一下便将少女从黑泥里拔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脱身后的两人，在沃特丢下的大铜壶边休息，沃特打听起少女的来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玛丽，是……”少女迟疑一阵，恳求着说，“是陶德老爷家的奴隶。请不要把我抓回去……” “放心，玛丽小姐，”沃特看着这个惊弓之鸟一般的玛丽，温柔说道，“离这里不远就是宿城了，你自由了。” 玛丽喜出望外，双手握在胸前，激动的说：“感谢您救了我！我愿意日夜为您祈祷，向光明的众神歌颂您的美德！请问尊姓大名，先生？” “沃特·比尔，”沃特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叫我小沃特，因为我父亲也是沃特。” “我将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这话在沃特听来，就是不折不扣的告白。 “于是，我就当场求婚了。”讲到这里，老沃特有些脸红，“而我的玛丽小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现在想想，我有点趁人之危了。” 这时，水壶的水烧开了。老沃特起身，提起水壶，又从壁橱里拿出两个被子，慢悠悠的放上茶叶，泡了两杯热茶。 “后来呢？”希罗催促他赶快讲下去。 “后来，我们就被突然窜出的梦魇大蛇袭击了。”老沃特将热茶递给希罗一杯，重新坐下，“那是迷惘森林里常见的魔怪，能控制人的幻觉，你可要当心。我就受了重伤，晕了过去。” “我父亲告诉我，”老沃特喝了一口热茶，“第二天早上，是玛丽小姐背着浑身是血的我，从森林里走了出来。她寸步不离的照料了整整一周，直到我醒来。” “之后，我们就在望月塔下举行了婚礼。”老沃特拿起怀表，用手指轻抚着玛丽小姐的照片，“穿着婚纱的玛丽小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女性，那也是我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只可惜，短短两年后，她就去世了。” “她是怎么……”希罗犹豫该不该问下去。 “因为难产。”老沃特表情有些黯然。 “对不起，沃特先生。”希罗有些后悔问这些话。 “没关系，”老沃特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相框，“玛丽小姐给我留下了最好的礼物，我们的孩子，戴普·沃特。这是他成人礼的时候拍的。” 照片上，老沃特身边站着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希罗注意到，他的头发也是白色的，嘴角也露着尖牙。 “我不明白，沃特先生。”希罗皱着眉头，“请原谅我这么说，身为半妖，他怎么可以用这副样子堂而皇之的参加成人礼，您又怎么能娶一个半妖为妻？这太不可思议了。” 结合自己的经历，希罗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半妖会拥有如此正常的生活。 “其实，宿城以前有很多半妖，也许没那么多，但至少是有的。”老沃特没有怪希罗，而是耐心解释说，“他们大多是从金银联邦逃出来的奴隶，宿城居民也乐意接纳他们，给他们工作，让他们在宿城安身立命。” “因为这里是宿城，从建立之初，宿城就秉持着众生平等的信仰，无论你是什么种族，什么出身，宿城都可以成为你的归宿。”老沃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后。” 第7章 第7话 念力枷锁 “那件事？”希罗不解，是什么事改变了半妖在宿城的命运。 “你应该学到过，”老沃特语气里带着失望，“珍珠城事件。” 希罗当然学过，那是一次举世闻名的悲剧。 二十一年前，金银联邦西部的大城邦珍珠城爆发了一场诡异的瘟疫。更为诡异的是，时任金银联邦大统领的詹姆斯·摩根，竟然直接命令军队炮击珍珠城，一夜之间，数百万人和珍珠城一起化为了焦土。 “他们说，那场瘟疫的源头，是半妖。” 这个说法，希罗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曾结识过一位珍珠城事件的生还者，按照那位生还者的说法，珍珠城的悲剧与半妖无关，而是因为摩根家族在搞鬼。 老沃特眼里透着惋惜说：“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宿城的居民们开始惧怕半妖，害怕染上瘟疫。加上那几年宿城王的位子一直空缺，正是混乱的时候，大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渗透进来的光明教会蛊惑，将半妖视作邪魔，甚至帮人贩子绑架半妖。等到新王加冕秩序恢复时，宿城的半妖几乎已经绝迹了……” 不光宿城，希罗在历史课上学过，世界各地的半妖都被人类屠杀殆尽，濒临灭绝。 “而且，在新王加冕之前，还发生了妖狼入侵的事，宿城死伤惨重，有不少人为此迁怒半妖，因为半妖有妖类的血统。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十八年前，妖狼的女皇，白狼希拉，几乎快将宿城毁灭时，是一个半妖小孩在王上打败她之前，拖住了她。”老沃特看着希罗说，“你就是那个半妖小孩，对？” 希罗低下头，没有回答，因为那一晚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您的儿子呢？”希罗看着面前的照片，将话题岔开。 “他在那件事之后不久就离开宿城，加入了大探险家丽兹·达尔文的探险队，再也没有回来。”老沃特有些哀伤又有些庆幸的说，“也许他已经死了，但也比留在宿城遭受那些苦难要强。” “抱歉让您说起伤心事。” “没关系，给年轻人讲述过去发生的事，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该做的。”老沃特放下怀表，看着希罗，“倒是你，生活在人类的恶意里，一定很艰难。你很勇敢，希罗先生。” 希罗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觉得比起以前那些半妖，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至少还有对自己好的人存在。 “你的眼睛，又变成蓝色了。”老沃特仔细打量着希罗，“你是怎么做到完全保持人类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只有受伤时，才会变成红眼，露出半妖的样子。不过您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吗？”希罗亮出自己的右手，“要不然，您怎么会故意把我弄伤？” “老实说，我也不确定。只不过你说自己是远水街孤儿院长大的，我就想起了那件事。”老沃特喝了口水，“而且你看起来没有受过气的训练，却能举起那个铜壶，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就是那个半妖小孩。” 老沃特的话，又让希罗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被熊熊大火焚烧的孤儿院前，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和倒在怀里的人。 “加上玛丽小姐跟我说过，半妖受伤之后就会开始妖化，所以我就打算试试了。”老沃特说着有些抱歉，“对不起，把你弄伤，还说了不好的话。” “我知道您没有恶意。”希罗再次岔开话题，“气的训练？” “对了，差点把工作忘了。”老沃特笑了笑，顺着希罗的话说下去，“训练。你能看到我身上有什么吗？” “现在没有，但是刚才……”希罗想起刚才掰手腕时，“您的身上一层淡淡的蓝色气体。” “这么说，在红眼出现的时候，你能看见。”老沃特摊开手掌，展示道，“这就是气，希罗先生，生命能量中由肉体产生的部分。你身上也有，现在是跟我一样的蓝色，红眼的时候，你的气是暗红色的，那是妖气。” “妖气？”希罗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什么也没看出。 “所谓气的训练，就是通过锻炼肉体掌握运用气的方法。”老沃特伸出三根手指，“有三大基础，分别是‘力’‘强’和‘技’。‘力’指的是力量，很简单，就是我用两根手指都能赢过你的力量。” 希罗点点头。 “‘强’指的是强化肉体，可以理解为防御性的。比如你的自愈能力就是一种‘强’，而练好之后，你根本不会受伤。我听说有些强者，能用气形成护盾，抵挡住大炮的轰击。” 希罗听得入迷，这正是他所需要的能力，不会受伤，也就不会变成半妖的样子。 “‘技’指的就是各种使用肉体力量的技巧，比如武术，能帮你更好的掌握运用‘力’和‘强’，也就是我说的‘高级的战斗技巧’。”介绍完这些，老沃特又补充道，“再往上，就是直接使用‘气’了，我还没有达到。” “不过，你有天生的优势，希罗先生。”老沃特期待的看着希罗，“半妖和妖类一样，天生就拥有强大的气，你只是还没有发掘出来，也许你也能跟妖类一样，发出威力巨大的冲击波。” “不，沃特先生，我想，”希罗摇摇头，“我只要学会让自己不受伤的能力就够了。” “为什么惧怕自己的力量，希罗先生？”老沃特疑惑道，“我能看出来，你害怕自己。” 希罗犹豫一阵，才皱着眉头说：“我有过一次，不，两次，变成半妖的样子。结果都发生了非常不好的事……” “十八年前？” “是的。”希罗看着自己的搭在大腿上的双手，“我想那个红眼白发长着獠牙和利爪的自己，被锁链困起来，是有理由的。” “锁链？”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在我的脑海里。”希罗表情有些痛苦，“锁链断掉的时候，我就会失去理智，那家伙就会跑出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我明白了。”老沃特看着希罗，摸了摸下巴。 “是什么？”希罗抬起头，看向老沃特。 老沃特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希罗。 “沃特先生？”希罗越发疑惑，以为老沃特走神了。 “果然，你听不见。” 同样的情景，在赫斯特里教授的办公室也发生过，希罗有些急了：“到底是什么？” “是念力枷锁。”老沃特解释道。 “念力枷锁？”希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一种相当高级的念力。”老沃特思索着，“我所知道的人中，只有一个能达到这种境界，这就说得通了，这就是你的特别之处。” “我不懂。” “举例来说，能够练出发达肌肉的人通常都是能够坚持锻炼的人，这就是意志力。”老沃特敲了敲脑袋，“而意志力坚定的人通常能承受超过肉体极限的负担，也就是说念力和气之间是会相互影响的。” “而像念力枷锁这么高级的念力，对肉体和气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甚至可以完全阻隔你的妖气，改变你的身体特征，所以你才能完全保持人类的样子。”老沃特突然捂着右腹部，表情痛苦。 “您怎么了？”希罗察觉到异样，站了起来。 “没事，”老沃特苦笑道，“只是年纪大了，死亡的裁决之镰已经快要临头罢了。” “你喝点水。”希罗拿起杯子递到老沃特手上。 老沃特喝口热茶，忍着疼痛接着说：“你受伤后会出现半妖的特征，要么是你的求生本能暂时突破了部分念力枷锁，要么就是给你施加念力枷锁的人留下了某种保护机制。” “我明白了，要不您先休息，今天您教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希罗过去扶起老沃特。 “我也这么觉得。”老沃特苦笑着想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只好继续坐着，把写好的契约推到希罗面前，“你签了契约就回去，明早八点来这里找我。” “好的，您真的没事吗？”希罗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老沃特不断深呼吸，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希罗点点头，看了看契约，上面写着采水人的福利和工作内容，却没有写要采集的那个特殊泉水的用处，还附带了保密条款。 “我猜要保密的内容，还是得等我成为合格的采水人才能告诉我对？”希罗打趣道。 “不，”老沃特有些虚弱的微笑着，“那只是为了吊足你的胃口，签完契约，我马上就能告诉你。” 希罗马上在契约下面的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还有日期，星河纪1900年6月19日。”老沃特补充道。 希罗依言写下。 “好了，等王上盖了章，契约就正式生效了。”老沃特满意的将契约收起。 “到底什么做什么用的，那个泉水？”希罗有些期待，冒着风险去迷惘森林里采集的泉水，会有什么大用处。 “其实……” 老沃特故作神秘的靠近希罗，悄悄说道：“是公主殿下专用的洗澡水。” 说完，老沃特就大笑起来。 希罗期待的表情僵在脸上，他完全没想到，老沃特铺垫了这么久的答案，居然是洗澡水。 “抱歉，”老沃特看出希罗的失望，赶忙解释道，“我要是直说是洗澡水，即使工资再高，你们这些心高气傲的小年轻也不会有兴趣的。” “那倒是，”希罗虽然失望，但还是笑了笑，“您看起来好多了。” “无论何时，笑容总是能减轻痛苦。回去，睡个好觉，对你来说，明天会是个艰苦的日子。” 老沃特晃了晃手里的契约，随后收进抽屉里。似乎在提醒希罗，已经没了反悔的可能。 希罗点点头，向老沃特道别。 临出门时，老沃特又叫住了他，说道：“希罗先生，记住，不论什么锁，都会有钥匙，我们会找到的。前提是你不再惧怕自己。” 第8章 第8话 从天而降的少女 来到室外，希罗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没想到只是掰手腕和聊天，时间竟然也会过得这么快。不过这一天下来，收获不小。尤其是知道了在几十年前，半妖们在宿城还能安稳的生活。 希罗又想到自己的父母和赫斯特里教授的话：“不管他们是谁，生下了半妖，处境只会比你更惨淡。” 也许他们也曾像老沃特和玛丽小姐那样，拥有一段幸福美满的时光，只是发生了“珍珠城事件”，世道变了，才不得已抛弃了自己。 老沃特所说的念力枷锁，大概也是他们留下的，不论是隐藏半妖特征还是受伤时释放部分半妖力量，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不过，既然能使用这么强的念力，干嘛不带着自己一起离开呢？ 他们留下的钥匙是什么呢？ 他们还活着吗？ 希罗胡思乱想着，走出王廷大门。 广场上此时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商贩们的叫卖声和游人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灯火璀璨的建筑物也在给热烈的气氛添加光彩。 这是每年夏至庆典到来时，都会有的景象。不光中央广场，宿城几乎每一个角落都会变得热闹喜庆，充满节日氛围。尤其是夏至日当天，后半夜举行的成人礼。 每一个在这一年年满十八岁的孩子，都会盛装打扮，聚集在望月塔下，接受先知之泉的洗礼和预言。 希罗忽然想起，自己参加成人礼时被先知之泉照出了红眼，只顾着匆匆逃离，还没来得及听关于自己的预言呢。 不知道预言里，有没有提到自己的父母。 “让开让开！” 一队卫兵突然从王廷里冲出，粗暴的推开站在大门前的希罗，接着扎进人群里，引来一阵抱怨。但卫兵们没有理会，继续分开人群，很快消失在广场另一头的街道里。 发生什么事了？ 希罗正跟大家一样好奇，又是一队卫兵急匆匆的出现，分开人群赶往另一条街道。 没一会儿，又出来一队。 希罗不禁怀疑是不是要打仗了，不过广场上的人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的样子，尤其是那些摆摊的商贩，依旧大声叫卖着，有的还在安慰那些别国来的游客，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们大多是中央广场附近的居民，应该知道些内幕。 希罗也就收起担心，离开广场，朝远水街的方向走去。 原本要去远水街，坐公共有轨马车是最快的，但考虑到自己那点铜币还得用来吃饭，希罗决定还是走着回去。 因为远水街在宿城的西边，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所以通向那里的都是些没什么人的小巷或者没有商铺的僻静街道。 跟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广场比起来，希罗更喜欢这样的地方。路灯昏黄的光，以及旁边民宅里家长里短的争吵声和小孩哭声，让他觉得安心。 没走多久，希罗就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怪声，从头顶的大树里传出。 希罗没有在意，应该是夜猫之类小动物的。 但那声音突然剧烈了起来，变成一连串树枝折断的声音。 希罗赶忙抬头，只见一个人影从茂密的枝叶间落下，径直朝自己砸来。 迎着路灯的光，希罗看到一个满脸惊恐的少女。接着他的肩膀就遭到冲击，是少女伸出的双手按在了他肩膀上。 一瞬间，少女的双眼便和希罗近在咫尺，那是一双有着白色眼珠的眼睛。 希罗下意识的抬手，拖了一把少女的腰，帮她平稳落地，自己却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还没等希罗反应，少女便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拖进了路旁的矮树丛里，还捂住了他的嘴。 “嘘……”少女用食指抵住嘴唇，表情严肃的示意希罗安静。 希罗赶忙点头，少女这才放开他，紧张的探头看向街道另一头。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女赶忙压低希罗的脖子。 希罗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这种清澈泉水才有的气味，他今天离开警备学院时才闻到过一次。 是那个穿着兜帽衫的少女。 一群人来到附近，希罗认出他们都是王廷的卫兵。 难道刚才卫兵们匆匆出动，是为了这个少女？ 希罗不禁好奇起来。 小偷？应该不是，毕竟没人会胆大到去王廷偷东西。 逃跑的奴隶？更不可能，宿城又不是金银联邦，奴隶什么的根本没存在过。 卫兵们在周围搜索一阵，没有发现少女和希罗。 “谢谢你。” 等到卫兵们离开，少女钻出矮树丛，向希罗道谢。接着又疑惑的看着希罗说：“我好像见过你……” “是的，在警备学院。” 希罗拍拍身上的土，仔细打量着少女。 她穿着跟白天一样的裙裤，上身没穿兜帽，而是换了一件女式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马甲，鞋子也从绑带的凉鞋换成了长款的皮革靴子，整个人看起来很高挑。 她的头发不长，只到肩膀附近。发色是少见的灰色，发梢又是白色，加上那条从额头绑向后脑的编织发带上，有垂到耳边的羽毛挂饰，显得十分特别。 不过最特别的还是她那双眼睛，一圈淡淡的蓝色区分出了眼珠和眼球，虹膜上越来越浅的淡蓝色纹理辐射向瞳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发着蓝光的黑色太阳，画在白色的背景板上。 希罗想起来，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羽毛发饰，白色眼睛，都是白羽人的特征。 白羽人居住在金银山脉西端临近大海的深林谷，离宿城不是特别远。传说他们是远古时代侍奉月光女神的人类族裔，后来被月光女神诅咒，无法在日光和月光下生存。不过白羽人跟其他人类族群结合后生下的混血儿，是不受诅咒影响的。 少女这种灰白相间的发色，正是这些白羽族混血儿的特征。 “我想起来了，你也是赫斯特里教授的学生，”少女看起来有些激动，“他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在历史学上很有天分。” “您叫什么名字来着？”少女突然换出恭敬的态度问道。 “我叫希罗。教授倒是从来没跟我说过，有个白羽族混血儿的学生。”希罗反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王廷的卫兵要追你？” “是怎么写的呢，你的名字？”少女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从斜挂在身上的小包里取出纸笔递给希罗，小心的问：“可以写给我看吗？” 希罗虽然有些奇怪干嘛非要写下来，但还是在纸上工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展示给少女。 “啊哈！”少女突然露出得逞的表情，一把夺过纸笔，飞快的写上几个字，然后将那张纸撕得粉碎，接着猖狂说道，“念力契约已经签下，你将听命于我，至死方休。” “哈？”希罗看得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范特西·水月的奴仆了，无法逃脱。”少女摸了摸下巴，一副得意的样子说，“先来试试效果。” “咳咳，”少女清了清嗓子，期待的看着希罗，语气调皮的说，“学狗叫。” 希罗再次目瞪口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少女古怪的言行，而是因为她的名字。 范特西，是宿城王的名讳。将父亲的名字作为姓氏，是宿城的传统。 而且，今早在警备学院碰到她之前，赫斯特里说过“要给公主殿下上课”，她又自称是赫斯特里的学生。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叫水月的少女，就是公主殿下。 “喂，”水月在希罗眼前打了个响指，“给点反应好不好，你这样，是被我弄坏掉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希罗回过神来，赶忙躬下身子，语气恭敬的说，“身为宿城的子民，没能及时满足公主殿下的要求，请恕罪。” “你怎么知道……”水月皱起眉头，又意识到是因为自己说了名字才暴露了身份，有些懊恼，“算了算了，不要向我行礼。” 她捡起地上的碎纸，一脸疑惑，自言自语道：“怎么会不管用呢？” “您要是想听我学狗叫，我这就……” “闭嘴，”水月嫌弃的说，“你这样会显得我很蠢，别把我当公主，这是命令。” “遵命，公主殿……” “嗯？” 水月瞪了希罗一眼，希罗赶紧闭嘴。 “真奇怪，”水月看看手里的碎纸，又看看希罗，“念力契约怎么会对你不管用呢？” “念力契约是什么？”希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听起来应该是跟老沃特所说的“念力枷锁”类似的力量。刚才她让自己在纸上写名字，大概是这个什么“念力契约”发动的条件。 “是用念力缔结的契约。”水月说着走向希罗，将手伸向他的额头，“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秘密……” 希罗有些害怕，本能的想躲开。 “别动！”水月命令道。 希罗只能任由她将手指点到自己额头上。 谁知手指刚一接触，水月就触电一般弹开。 希罗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她捂着手指，皱着眉头，似乎很疼的样子，便赶忙担心的问：“您没事？” 水月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希罗，说：“所以，你也是戴着枷锁的人。” 也是？ 什么意思？ 希罗不禁猜测，难道她也…… “谁给你施加的？”水月问道。 “不知道，”希罗摇摇头，苦笑道，“我还是今天才听说念力枷锁这回事。您了解吗？”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水月叹了口气，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另一张纸说，“既然同病相怜，要不要加入我的探险队？” 言外之意，她确实跟希罗一样，被人施加了念力枷锁。 “什么探险队？” “当然是寻宝的探险队啊，”水月用双手将卷着的羊皮纸展开，一脸兴奋的说，“一起去找大探险家布鲁塞维尔留在宿城的大秘宝！” 纸上，是宿城的地图，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希罗看到，在地图上的望月塔附近，画着象征宝藏位置的“x”形标记。 第9章 第9话 探险队，出发！ “布鲁塞维尔留在宿城的大秘宝？” 听到布鲁塞维尔的名字，希罗吃了一惊。 七百年前，正是这位名留青史的大探险家，带领饱受战争摧残的先民们来到这片绝望之地，在镜湖边建立起了宿城。 热爱历史的希罗当然对他留下的秘宝感兴趣，忍不住凑近了去看。 谁知水月马上把藏宝图卷起，藏到了身后。 “你得先答应加入我的探险队，我才给你看。”水月有些孩子气的说。 “我怎么知道您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的样子让希罗有些怀疑。 “当然是真的，”水月拍了拍手里的卷纸，一脸确信的说，“这可是我用一壶先知之泉从赫斯特里手里换来的。” 看着水月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希罗更加怀疑是赫斯特里那个老狐狸，为了得到先知之泉，拿假的藏宝图骗她。毕竟以赫斯特里对历史的狂热程度，要是真有布鲁塞维尔留下的秘宝，他才不会拱手让人。 “我相信您，但是我还有工作要做。”希罗找了个借口。 “你真无聊，”水月有些失望的样子，“什么能有找布鲁塞维尔的秘宝好玩？” “是工作，不是玩，公主殿下，”希罗解释道，“我刚刚才成为王室的采水人，这份工作还挺重要的，尤其是对您来说。” “采水人？我记得那是老沃特的工作啊，就是那个比卫队长还壮的老头。”水月抬起胳膊，摆出一个大力士秀肌肉的动作，形容着老沃特的特征。 “是的，我今天刚应聘到他手下，算是学徒，不久前才签了契约。”希罗快被她逗笑，但又不敢。 “他确实该找个接班人，准备退休了。”水月自顾自的点点头，又突然问，“等等，你为什么说这个工作对我来说尤其重要。” “啊这……”希罗有些犹豫，担心失礼，“老沃特告诉我，采水人到迷惘森林里采集的泉水是……您的洗澡水。”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水月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的……”水月的反应已经让希罗意识到老沃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而自己居然还当着公主殿下本人的面说了出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沃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水月插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六十五岁……” “而且他已经在王廷做了一辈子采水人了对？” “四十二年……” “我看起来几岁，希罗先生？”水月插着腰噘着嘴，狠狠瞪着希罗。 “对不起，公主殿下。”希罗恨不得钻进路边的下水道里。 “我看起来是老太婆吗？希罗先生！”水月提高了声音。 “不不不，您最多十八岁……”希罗声音越来越小。 “那老沃特怎么会给我采集了四十二年的洗澡水！” 希罗赶忙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前，躬下上身，左腿向后迈出半步，右腿微曲，行了个专门向王室成员表示敬意的大礼。 “十分抱歉！公主殿下！”希罗几乎是喊着谢罪。 “你小声点！”水月吓了一跳，赶忙把他拉起来，然后紧张的看了看街道两头。 确定没有王廷的卫兵出现后，水月松了口气，随后嫌弃的说：“记着，我洗澡用的水跟你一样，也是自来水管流出来的水。” “是！我一定铭记于心。”希罗赶忙答应。 看着希罗谦卑的样子，水月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坏笑。 “你，希罗先生。”水月故作严肃的说，“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下了诽谤王室的罪名？” “什么？！”希罗大惊失色。 “你刚才说，我身为王室成员，却不顾子民的安危，要求你们去迷惘森林里给我采集洗澡水！”水月特意强调了洗澡水，“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要是你拿不出证据来，我就把你送到惩戒所去！” “这都是老沃特告诉我的啊！”希罗面对水月，毫无办法。 “去跟大法官说。”水月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我……” 看希罗一副为难的样子，水月才扬着下巴说道：“要是你愿意加入我的探险队，我就既往不咎。” “可是……” “老沃特那里，我会去说的，只要帮我找到布鲁塞维尔的秘宝，我就放过你。” “好。”希罗只能答应，“我是说，遵命，公主殿下。” “那我们这就出发！”水月举起一只手，像站在船头豪气万丈的船长一样，“水月探险队，出发！” 这是在过家家吗？ 希罗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而是问：“您说现在？” “当然，”水月打开那卷羊皮纸，指着上方的一段文字说道，“这里写着‘当十二点塔楼的钟声响起时，望月塔会指向她的秘密’。” 希罗看到这行字后面，还有一行签名。 “德雷克？”希罗有些吃惊，“这是德雷克做的藏宝图？” “哼哼，”水月得意的笑道，“如假包换。” 德雷克是活跃在距今三百年前，那个大探险时代的伟大探险家，几乎与布鲁塞维尔齐名。 他发明了船只潜水技术，从镜湖底打捞起了月光女神的真实之镜，还在月牙海湾找到了沉入海底的古代王国遗迹。之后又成功穿越环绕南方大陆的飓风带，绘制出了完整的南方大陆地图。要不是在前往传说中的中央山脉时失踪，他的成就绝对能比肩布鲁塞维尔。 希罗本以为这张藏宝图是赫斯特里哄水月玩做出来的，但这墨迹绝对不是是做旧的。这个签名也跟自己在博物馆看到的《德雷克探险日志》上，他本人的签名一模一样。 “没想到，”希罗不可思议道，“赫斯特里那家伙居然会给你真东西。” “什么意思？”水月叉起了腰，一副不满的样子，“你觉得本公主会轻易被骗吗？” “不不不，”希罗连忙否认，“我是说赫斯特里那家伙太狡猾。” “哼，他再狡猾也不敢骗我。” “是是是，可我明天还要上班。”希罗可不想因为陪公主过家家，耽误了明天的工作。 “不关我的事。”水月再次摆出船长指挥船员的动作，“全员！向十二点塔楼进发！” 十二点塔楼指的是城墙上正北的那座塔楼。 宿城的城墙是环形的，城墙上共有十二座塔楼，分布的位置与钟表盘上的整点对应。所以塔楼都是按对应的时间命名的。 在希罗跟着水月，边躲避王廷卫兵边赶往十二点塔楼时。一艘大船，来到了宿城港口。 这艘载满货物和乘客的蒸汽动力客船，三天前的早上从金银联邦的钻石海岸出发，沿着东大陆的西海岸一路南下，航行两天后抵达了流金河的入海口。 又由西向东顺着流金河逆流而上，花费一天时间穿越无望沼泽和迷惘森林造成的无人区，进入绝望之地的中心地带。 接着在流金河分水口拐向南边，告别这条发源于金银山脉的大河干流，驶向镜湖。最终在半天后，也就是现在，抵达了目的地宿城。 此刻，位于三点塔楼和四点塔楼之间的大门外，港口上还是灯火通明人来货往的繁忙景象。 旅店老板们挤在跳板边上，招揽着顾客。 “本店干净舒适，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 “先生，住店吗？有热水，价格公道。” “女士，住店吗？我们的床铺都是新换的。” 一个年轻人挤过热情好客的旅店老板们时，不慎被挤掉了手里的箱子，有些恼火。 “都给我让开！” 年轻人大叫了一声，让人群安静了一会儿。 大家看到这个年轻人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都有些吃惊。 “温特尔人？”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快看他的衣服，是个骑士啊。” 年轻人穿着黑色的，类似麻布材质的宽袖上衣，没有扣子，而是衣襟交叉在胸前，用一条宽腰带扎住。腿上是一条宽松的裤子，裤脚收在有绑带的长皮靴里。 在普遍戴着圆顶礼帽，穿着修身正装、大头皮鞋的人群里，这个年轻人显得有些另类。 他头上还绑着一条黑色的发带，前端有象征温特尔帝国的雪花图案，跟他左胸那块雪花形状的暗金徽章一样。 这是温特尔帝国骑士的标志。 年轻人骂骂咧咧的收拾着箱子里掉出来的东西，大家忌惮他腰上别着的剑，不敢再说什么，转头接着各忙各的。 年轻人捡完东西，刚要起身，就被撞了一下，险些摔倒。 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兜帽长袍，体型魁梧的壮汉，从自己身旁挤过，头也不回的走开。 年轻人顿时火冒三丈，站起来冲那人喊道：“喂！你撞到人了！” “抱歉。” 壮汉只用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兜帽下丢出两个字，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喂！！！！”年轻人怒吼道，“给我站住！” 壮汉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人纷纷选择绕开，因为这壮汉实在是太高大了，看起来得有三米多高，让人害怕。 “要道歉的话，低头弯腰是最起码的礼仪，没人教过你吗？”年轻人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想教我的人，”壮汉转过身，朝年轻人走来，“都死了。” “哦？要我教教你吗？”年轻人反手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剑。 大家这才发现，那其实是一把直刃的刀。 这是一把标准的温特尔军刀，直刃，全长一米一，刀柄长二十公分，短平的护手上，刻有雪花形状的图案。 “小子，”壮汉步步逼近，像一座山一样压了过来，“随便亮出武器，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没人教过你吗？” 年轻人也上前一步，毫不退让。 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壮汉兜帽下那双闪着幽幽绿光的眼睛，说道： “想教我的人都死了。” 第10章 第10话 十点塔楼 “我说两位先生。” 身穿制服的警卫官，挤过围观的人群，制止道：“不要在这里闹事。” 但壮汉和年轻人充耳不闻，依旧针锋相对。 “兰斯，你在干什么？” 年轻人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两个人穿过人群走来。 “你的脾气也该收敛一些了。”走在前面的那个身材虽不像那个壮汉那么夸张，但也比围观的人群高出一头。他左脸上还有几道疤痕，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野兽抓伤留下的，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走在后面的那个，虽然满脸胡茬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但看起来普通了许多，正礼貌的向被挤开的人道歉。 这两个人也是黑发黑眼，除了没扎发带，服饰跟那个年轻人几乎一模一样，看来是一起的。 “兰斯，退下！”疤脸男来到这个叫兰斯的年轻人身后，一把将他拉开，顺势甩给身后的胡茬男。 “抱歉啊先生，得罪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疤脸男冲壮汉拱了拱手，这是温特尔人常用的礼节。 “小鬼，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壮汉没有理他，而是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兰斯说，“可别再让我碰到了。” “我倒是希望能尽快再次跟你碰面。”兰斯带着自信的笑容回道。 壮汉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都散了散了，别挡着路！”警卫官见温特尔人没有再惹事的意思，便驱散围观的人群，跟在壮汉身后，走向宿城大门口的检查站。 码头上又恢复了喧闹。 “高文，这家伙是妖狼吗？”胡茬男按着兰斯的肩膀，走到疤脸男身边，一起看向那个壮汉的背影。 “嗯，而且气息还很熟悉，”高文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可能在霜凝堡战役的时候交过手。” “跟你交过手还能活下来的可没几个，这就怪了，”胡茬男皱着眉头，“我们派去西大陆的使者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妖狼怎么不备战，反倒跑到宿城来了。” “谁知道呢，那帮家伙就从来没安分过。”高文又抬手敲了敲兰斯的脑袋，“跟这小子一样。” “希望不是来惹事的，他们以前可跟宿城打过仗。”胡茬男说着拿起地上的箱子，“快走，还要去拜会总事务官，看看他能不能马上安排我们觐见宿城王。” 大门口的小岗亭内，负责查验通关文件的警卫官洛克，刚一将持有金银联邦游客签证的壮汉放进城，便立即戳了戳身边的同事，指着壮汉说道：“阿布，盯着他。” 这个叫阿布的警卫官点点头，抢过桌上的烟卷，跟了上去。 “下一个！下一个！”警卫官洛克敲了敲桌上的按铃。 过了一会儿，先前那三个温特尔人才走了过来，胡茬男拿着文件走进岗亭，高文和兰斯则等在外面。 “唐吉坷德……”警卫官布克对比着胡茬男和照片，“温特尔人？你们此行的目的是？” “我和同伴是代表温特尔帝国出使贵邦的使节……” 唐吉坷德表明来意时，高文和兰斯在外面谈论着宿城的城墙。 “这城墙有咱们的星光长城高吗？”兰斯仰望城墙，忍不住攀比起来。 “光看水面以上的部分，肯定没有。”高文解释道，“不过要算上水下的部分，就差不多了。” 夜幕下，这座高墙，正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此刻，城市另一头，站在城墙脚下的希罗，正抬高了脖子，仰望着少说也得有五十米高的城墙顶部。 “下来得多久？”希罗问道。 “几分钟。”水月也抬头看着。 他们是在等升降机。城墙上的每一座塔楼，都在城墙内侧建有一坐升降机，供人上下。不过只有巡逻的警卫官和一些维护人员才能使用，其他人是禁止随意登上城墙的。 好在因为庆典将近，游客增多，警卫官都被派到了码头之类人流量大的地方维持秩序，升降机没人看守。 本来水月是计划直接去十二点塔楼的，但路上到处是搜寻她的王廷卫兵。所以两人只好改向西走，打算先从十点塔楼登上城墙，再沿着城墙走到十二点塔楼。 升降机粗壮的铰链“咔咔”响着，两人都有些无聊。 “你说，先民们为什么要修这座城墙？”水月靠在城墙根的小树上，看着城墙问。 “大概是为了挡住迷惘森林里的怪物。”希罗按着石台边的操纵杆，试着说了个合理的解释。 升降机本身是没有动力的，纯靠按下操纵杆带动一系列城墙内部的大型齿轮和滑轮，提起链接升降机的重物，来让升降机落下。要是放开操纵杆，重物便会回落，带动升降机上升。 “你不觉得这座城墙就像监狱的围墙一样吗？”水月探出身子，伸手抚摸着冰冷的城墙，“明明是诞生了那么多大探险家的地方，却修了这座城墙，把大家封闭起来，多奇怪啊。” “我倒觉得，修这样一座城墙很有必要。”希罗虽然不能松手，但并不费力，“它可以保护很多人，那些大探险家可都是不需要城墙保护的强者。” “我也想成为那样的强者，离开这里，去未知的世界探险。”水月看着城墙，眼里满是憧憬。 “您一定可以的，公主殿下。”希罗鼓励道，“您的父亲是公认的最强人类，成就过不少伟业。您拥有他的血统，当然能成为强者。” “狗屁！”水月噘了噘嘴，苦笑说，“如果你是他的孩子，就不会这么觉得了。他只会把你关起来，什么都不让你干。” “那大概是出于对您的爱。”希罗有些为难，身为孤儿，他不大理解这些父母跟孩子之间的矛盾。 “哼，”水月叹了口气，“你什么都不懂。” 希罗不知该怎么接话，不过升降机刚好来了。 “您先请。”希罗空出一只手，冲水月做了个请的手势。 水月走进去后，希罗便放开操纵杆，快步跑进升降机。 过了几秒钟，升降机才抖动几下，缓缓升起。 随着高度不断上升，两人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 从镜湖上吹来的晚风，清凉宜人，水月似乎忘记了刚才提到的烦恼，兴致勃勃的趴在栏杆上，数着自己去过的地方。 “你离开过宿城吗？” 数完之后，水月又失落起来。显然宿城这个直径十公里多的圆形城区，还无法满足她那颗想成为探险家的心。 “有过一次，虽然不是自愿的。”希罗苦笑着说。 水月马上来了兴致，问道：“去的哪儿？”。 “应该是金银山脉。”希罗挠着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小时候被人贩子抓过去的，去的时候是在笼子里，被人救回来的时候，又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我真羡慕你，有过那么精彩的经历。” 看着水月眼神真挚，希罗真想骂她，可她好歹是公主，只能苦笑着说：“我可不想经历那些。” 水月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道歉。 “没关系，公主殿下。” 希罗后悔提起那些事，不光搞得气氛尴尬，还唤醒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升降机终于到顶，希罗还是礼貌的让水月先下，自己随后跟上，一起进入了十点塔楼。 这座石砖建成的塔楼共有三层，最下面是四面开了门洞的基座，中间是带射击孔的炮台，最上层则是吊着大钟的尖顶。 “几点了？”水月摸着身上的口袋，“我忘了带表。” “马上就十点了。”希罗指了指不远处，缓缓靠近的报时车。 这种报时车就是一个装有轨道轮的大铁盒子，一直沿着城墙上铺设了整整一圈的铁轨，顺时针匀速转动。 每到整点，报时车便刚好穿过对应时间的塔楼。 在穿过塔楼时，车体两侧的撞锤会将铁轨两边安置的直立操纵杆拉下，带动塔楼内的一连串齿轮和机械，让顶部的大钟摇摆起来。 同时大钟的摇摆又会带动操纵杆复位。 每个塔楼设置的齿轮，比例和数量都不相同，借此来控制大钟摆动敲响的次数。 至于报时车的动力，希罗并不清楚，似乎不是蒸汽，因为没有产生烟雾和噪音，只记得听人说过，好像是跟望月塔有关。 “快走。”希罗催促着，“还有五公里的路要走。” “我们坐这个过去。”水月突发奇想，要坐报时车前进。 “可这东西很慢啊。”希罗摊摊手表示不解，报时车的速度还不如步行。 “着什么急嘛？等它到的时候，十二点塔楼的钟声不正好敲响吗？” 水月说着爬上了近一米五高的报时车，坐在边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快上来，我坐过好几次，可好玩了。” 希罗只好也爬了上去。 等他上去，水月便站了起来，像个兴奋的孩子，蹦蹦跳跳的模仿火车汽笛声：“呜！呜！呜！” 又大喊道：“大陆列车正在开往北大陆的温特尔帝国！探险家水月，将前往星光长城外的冰原探险！” 希罗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开心的笑起来。 这时，报时车轧过铁轨的间隙，一阵摇晃。 水月一个趔趄没能站稳，眼看就要从车上摔下，希罗赶忙探出身子托了她一把，自己却因为惯性摔下了车。 城墙顶部只有有塔楼的地方是跟底部差不多宽的，其他部分则是上窄下宽的结构，报时车离边缘只有半米的距离。所以希罗这一摔便直接砸到城墙边缘，掉了下去。 仰面坠落的希罗，看到水月竟然跟着跳了下来，在空中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 迎着月光，他看到，水月的背上，赫然展出一对半透明的羽翼。 咚…… 十点塔楼的钟声响起。 第11章 第11话 笼中鸟与范特西 响彻的钟声之中，龇牙咧嘴的水月，双手拖着希罗，飞回了城墙顶。 水月放下希罗，轻轻落地，喘着气埋怨道：“你可真重。” 希罗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知道白羽人拥有月光女神赐予的，在夜间飞行的能力，但亲眼看到人类展开羽翼，还是大受震撼。 好半天过去，他才憋出一句“谢谢”。 随着水月呼吸逐渐平稳，她背上半透明的羽翼逐渐消失了。 “不必道谢，”水月洋洋得意的说，“记住我的恩情就行。快走，报时车要走远了。” 两人再次登上报时车，不过这次水月小心了许多，不再蹦蹦跳跳。 “你去过迷惘森林吗？”水月坐在车头，看向左边城墙外的迷惘森林。 迷惘森林的巨树，几乎快跟城墙一样高，树冠纠缠成一片向西方的地平线延展开来，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还没，得等到老沃特把我训练成合格的采水人之后，才能进去。”希罗坐在车尾，也看向迷惘森林。 “真想跟你一块去。” “我当然愿意带您一起去，可我没有经验，保护不了您。”希罗想了想，“明天就是周三了，您可以让老沃特带您去，公主殿下的命令，他肯定得听。” “我做不到的。”水月叹气似的说道。 “嗯？恕我直言，您有飞行的能力，就是现在去迷惘之林上飞上一圈，也没人能拦住啊。”希罗不解，为什么堂堂公主表现得哪都没去过，哪都去不了的样子。 “你想看看吗？” 水月突然从报时车上跳下，来到城墙边。 希罗不知道她要干嘛，只能跟着跳下来。 水月爬上城墙边缘的矮墙，站在垛口，朝着迷惘森林张开了双臂。 希罗吓了一跳，正要去拉她，就看到水月背上再次出现了泛着微光的透明羽翼。 羽翼挥动，带着水月的身体缓缓升起。 她微微后仰，蓄力几秒后，一拍羽翼，向前猛冲。 然而刚一飞出城墙，水月就突然定在了空中。 她激烈的拍打着翅膀，四肢像溺水的人在水中挣扎一样胡乱舞着，就是不往前去。 希罗吃惊的看着水月，感觉她就像一个默剧演员，面前有一堵自己看不见的墙。 接着，水月仿佛被什么向后拉扯一般，突然弓着身子弹开，摔到了城墙上。 “您怎么了？！”希罗大惊失色，赶忙过去扶，却看到水月满脸委屈，眼里都是泪水。 “这就是我的枷锁，希罗先生，”水月带着哭腔，不甘心的说，“我永远无法踏出宿城一步……” 虽然老沃特解释过，念力枷锁对一个人的束缚效果有多强大，但直到目睹了刚才的景象，希罗才明白这种力量的有多可怕。 “什么人这么恶毒，这样对你？” 看着水月委屈的样子，希罗有些气愤。 水月强忍着，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她站起来，叹了口气说： “是我父亲。” 父亲？ 希罗呆在原地，无法理解。王上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女儿施加限制她自由的念力枷锁，不是女儿吗？不是应该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吗？ 他不禁害怕起来。 或许自己的念力枷锁，并不是想象中，不得已抛弃自己的父母为了保护自己才施加的，而是某人为了关住那个怪物般的自己。 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事不好了！” 王廷内，侍者打扮的人，喊叫着冲进一扇门内，焦急的向里面的人汇报：“大事不好了！王上！公主殿下又失踪了！” “啊……确实是大事不好，不过……” 穿着睡袍，叼着烟卷，捧着报纸的中年男人，抬起了头。 尚未梳洗的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他肩上。 一滴汗，从他额头流下，划过眼角，滴在他裸露的大腿上。 这个被世人赞誉为最强人类的男人，宿城之王范特西，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屁股下的马桶，说道： “你没看到，我正在拉屎吗？” “对不起！”侍者赶忙道歉。 “出去。”范特西面色不悦，挥了挥手。 侍者一边道歉一边退出去关上了门。 范特西重新拿起报纸，还没看一个字，就响起了敲门声。 “王上，”侍者恭敬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又失踪了。” “好好好……”范特西叹了口气，“我这就找。” 说完，范特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希罗？” 城墙上，希罗正跟着水月，向十二点塔楼走去。 报时车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或许王上只是怕您离开宿城会遇到危险，”希罗安慰说，“是为了保护您。” “保护？”水月并不买账，“我可是要成为大探险家的，连宿城都出不去，怎么探险？” “这……”希罗无奈，搬出了老沃特的说法，“只要有锁就有钥匙，我们一定能找到的。” “我们？”水月转过头来，满意的笑了，“看来你是真心愿意加入我的探险队，一起探险了。” “这是我的荣幸。” “我相信你，你要好好看看这张藏宝图吗？”水月从包里取出那张羊皮纸做的藏宝图。 “当然。”希罗赶忙接过。之前他只注意了图上德雷克的签名，没能仔细看看其他细节。 除了那一行德雷克亲笔写的字以外，羊皮纸上就只有两幅图。 一副是宿城的地图，画得非常精细，就连旧城区和新城区交界的地方有多少下水道都标注了出来。 另一幅是一笔勾勒出来的，应该是某一片建筑物从特定角度看过去的轮廓。 “真奇怪啊。”希罗看得有些茫然。 “怎么了？” “您看，”希罗加快脚步，和水月并排，“这个轮廓就很奇怪，看起来是某个地方的建筑物，如果秘宝是在这里的话，那直接去找这个地方不就好了。” “这是建筑物吗？”水月有些惊喜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钥匙或者机械之类的轮廓。” 希罗便在轮廓上一一指出一些类似屋顶和城墙的形状。 “真的欸。” “而且，这句话也很奇怪。‘当十二点塔楼的钟声响起时，望月塔会指向她的秘密’。”希罗指了指远处的望月塔，“望月塔是一座塔，只能指向天空。” “会不会是说影子，你看图上画的不就是望月塔的影子吗？”水月指着地图上的望月塔。 希罗这才注意到，整个图都是俯视的平面图，只有望月塔是正视图，像个箭头一样，指着上方的十二点塔楼。而且，这个望月塔画得不成比例，快跟这幅圆形地图的半径差不多长了。 “可是这也说不通，他只说了‘十二点塔楼的钟声响起时’，没说是白天还是晚上。”希罗解释道，“如果是白天，每天中午，望月塔的影子都会指向正北，也就是十二点塔楼。” “那说明我们找的方向是对的。” “可是晚上就不一定了，”希罗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每天晚上十二点，月亮的位置都是不一样的，望月塔影子所指的方向也会不同。” “对哦。”水月明白了希罗的意思。 “到底是什么意思？”希罗忍不住揉了揉头发。 “不论如何，先去十二点塔楼看看，等到钟声响起时，或许就会有线索。”水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会有收获。” “但愿。” 话音刚落，他们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一扇木门。 这扇木门毫无征兆，凭空出现，无依无靠的立在铁轨上。 “这是？”希罗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您看到了吗？” “是我父亲的能力，”水月叹了口气，“无论我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我该回去了。” 她走到门边，握住把手，将门拉开。 希罗看到，门的另一边，是精心布置的房间。有造型华贵、铺着粉色被子的床，摆着六分仪和罗盘的书桌，以及挂着巨幅世界地图和堆满书籍的架子。 “有人跟我说过，宿城的名字是归宿之城的意思，但是对我来说，”水月回过头，看着希罗，眼里透着委屈和伤感，“这座高墙环绕的城池，就是他精心打造的牢笼，我就是关在里面的那只鸟。” 希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你住在哪儿？”水月语气失落。 “远水街的乐园酒馆，就离十点塔楼不远。” “远水街，有趣的地方。”水月走近门内，“保管好藏宝图，好好研究，我会来找你的。” “遵命。”希罗握紧藏宝图，点了点头。 “不许不带上我就自己去找。”水月扒着门框，低下头，像个孩子。 “当然，”希罗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您是水月探险队的船长，我会等候您的召唤。” 听到这话，水月脸上露出了笑容。 “再见，希罗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随着水月轻轻关门的声音，这扇木门便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2章 第12话 温特尔的使者 距离王廷不远的一座官邸内，总事务官阿兹尔·德雷克正在会客厅接待客人。 阿兹尔本来已经睡下了，所以只穿了件睡。已经有些老态的他，坐在会客厅右侧的主位上，神情有些疲倦，但还是尽量保持庄重的语气，以表现自己的尊重。 “尊贵的使者，我代表宿城王欢迎各位来访。”阿兹尔微微低了低头，说，“不知道您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 坐在他对面的，就是之前在码头上的温特尔人，唐吉坷德坐在客位，高文坐在他旁边，年轻的兰斯则背着手站在高文身后。他们的武器和行李都按规定，交给了官邸的卫兵暂时保管。 “总事务官阁下，”唐吉坷德双手抱拳，行着拱手礼说，“在下是奉我国摄政王之命，来邀请宿城王，参加一周后，在兰卡王国首都雨雾城召开的圆桌会议。” “圆桌会议？”阿兹尔不解道，“今年的例会不是在十月召开吗？” 圆桌会议是各国为了合作发展，解决国际争端，定期召开的会议。通常是每年十月，在雨雾城召开。 “不是例会，”唐吉坷德解释道，“是我国按照圆桌会议的规定，发起的紧急会议，主要是想寻求包括贵邦在内的其他国家，给予援助。” “援助？”阿兹尔微微一笑，“恕我直言，温特尔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强大的国家了，能有什么事需要我们这个小城邦的援助？” “不只是宿城，我们需要的是所有国家和城邦的援助，”唐吉坷德表情严肃，“包括妖类。” “妖类？”阿兹尔吃了一惊。 就连刚上学的小孩都知道，称霸北大陆的温特尔帝国，曾经和雄踞西大陆的妖类打了上千年战争。哪怕是七百年前，第二次大陆战争结束后，温特尔和妖类也是摩擦不断。 他没想到，温特尔人居然会去寻求妖类的帮助。 “这是关系到整个厄斯大陆生死存亡的大事，”唐吉坷德恳切道，“还请您尽快安排我们觐见宿城王。” 阿兹尔看他不像在是危言耸听，便答应下来。 “明天一早，你们就跟我一起去面见宿城王。” “在下的意思是，”唐吉坷德要求说，“最好现在。” “现在？使者阁下，王上应该已经睡了……” 阿兹尔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转头看向王廷的方向。 唐吉坷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奇怪的跟着阿兹尔看过去。 只见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道木门凭空出现。 门板上，雕刻着一个双手环抱在胸前的，略微低着头，温柔笑着的女人形象。 “看上王上已经知道各位使者来访，”阿兹尔站起来，走到门边，“而且他还没睡。” “请。”阿兹尔将门打开。 门的另一边，是一间略显朴素的屋子。 宿城王范特西，穿着一件条纹睡袍，正叼着烟坐在椅背是船舵造型的王座上。 他背后的墙上，挂有分别绘制着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形象的两面旗帜。 唐吉坷德收起震惊的表情，深吸一口气，带着高文和兰斯，穿过木门，走进这间屋子。 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除了一条红毯从王座下铺出，穿过三人脚下的石制地板，再没有别的装饰。 木门轻轻关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兰斯忍不住回头去看，身旁的高文赶忙戳了戳他，示意他保持肃穆。 “温特尔帝国守卫骑士团，参谋骑士，唐吉坷德。”唐吉坷德带头半跪在地。 “屠龙骑士团，统帅骑士，高文·杰兰特。”高文紧跟着跪下。 “屠龙骑士团，见习骑士，兰斯·法特罗。”最后是兰斯。 三人一齐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高声说道：“向宿城王致敬！” “起来。”坐在王座上的范特西，翘着二郎腿，弹了弹烟灰，一副慵懒的样子说，“宿城不讲究这些。” 那你还等我们跪完了才说。 年轻气盛的兰斯，边站起来边在心里埋怨了一句。 “是我存心想为难你们，年轻的法特罗。”范特西突然说道，“因为你那个摄政王父亲，曾失信于我。他没告诉过你吗？” “你怎么知道……”兰斯大惊失色，对方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唐吉坷德回头瞪了一眼，兰斯赶忙闭嘴。 “不过他能派亲儿子和两大骑士团的高级指挥官来，也算给足了我面子。”范特西摁灭香烟，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你刚才说，关系到整个厄斯大陆存亡的大事？” “是的。”唐吉坷德低头回道。 “这就怪了，”范特西另一只手敲着王座的扶手，“除了你们温特尔帝国和妖类整天想着要决一死战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危及厄斯大陆存亡的大事。” “妖类已经答应援助我们，西大陆帝国的皇帝，妖狼女皇希拉，现在应该快抵达兰卡王国了，”唐吉坷德恳切道，“请您也尽快动身，前往雨雾城参加圆桌会议。” “希拉？”范特西皱了皱眉，“这可真是新鲜，我还以为你们是撺掇了某个不安分的妖类部落。她居然愿意援助温特尔人，你们是怎么说动她的？” 唐吉坷德从怀里取出一卷火漆封缄的卷轴。 “这是摄政王殿下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见范特西没有反应，他又补上一句：“混沌，要回来了。” 混沌？ 听到这个词，范特西不禁眉头紧锁。 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一直以来都是各种末世预言的主角。它们比众神还要古老，生存在光明诞生前处于黑暗纪元的厄斯大陆。 是光明之神从黑暗中诞生，将混沌赶到了世界另一面，并派遣冬至女神艾莎，守卫着厄斯大陆北方与世界另一面连接的陆地，才让厄斯大陆进入了光明纪元。 不过在后来那场让厄斯大陆分崩离析的诸神之战中，冬至女神艾莎已经将与世界另一面连接的陆地斩断，无法跨越大海的混沌应该没有重临厄斯大陆的可能。 于是范特西说道：“你们温特尔人一直都在说混沌要回来了，还花了几百年时间修建星光长城，结果呢？” “如果你想说服我，就得拿出点像样的证据来，而不是一封出自不守诺言之人的书信。”范特西伸出手指，指向唐吉坷德胸前，“比如你怀里那颗记录宝石。” 说完之后，唐吉坷德果然放下卷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看来，在下应该早点拿出这东西。” 唐吉坷德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切割成八边形的红色半透明宝石。 这种宝石是一种产自金银山脉的神奇矿石，只需经过触摸，便能够记录下自身一定范围的所有事物，并以类似梦境的形式传递出来。 不过因为价格昂贵，且需要念力才能使用，所以没有像照相机那样被广泛应用。 “它记录了一个月前守卫骑士加雷斯经历的一切，您看过之后，一定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唐吉坷德将盒子双手捧出。 只见范特西动了动手指，记录宝石便飞出盒子，飘到了他手掌中。 接着他用大拇指沿着宝石的棱角，逆时针轻轻抚摸了三圈，宝石便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范特西将宝石贴到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处在一个与宝石形状相同的小空间里。感觉就是自己缩小，进入了宝石内部。 身后是一片黑暗，前方是逐渐显现的模糊画面。 模糊褪去之后，他看到，远处是潮水一般的诡异黑雾，在地平线上涌动，区分出了阴暗的天空和冰雪覆盖的大地。 “我们得走近点看看。”身旁一个指挥官打扮的人坐在马上，指挥道，“所有人穿上盔甲，把物资什么的先抛下。” “为什么？”有人问道。 “可能需要逃跑。”指挥官边解掉马鞍上的袋子，边喊，“加雷斯！记录宝石！” “已经打开了。”一只手出现在视野里，拍了拍这个宝石状的空间。 “出发！” 一行人快马加鞭，向黑雾疾驰。 范特西转了转手指，画面便加速展示，直到来到黑雾跟前。 铺天盖地的黑雾，如同滔天的海啸一般翻涌向前，比山还高，根本看不到头。 “这是什么鬼东西……” 指挥官话还没问完，头顶的黑雾便突然砸了下来，瞬间淹没了一切。 一片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 接着，是更多的惨叫。 突然，火光亮起，画面中，一只手举起了油灯。 迎着火光，范特西看到了他们所面对的东西。 十几根巨大的触手漂浮在半空中挥舞着，触手的根部是一个布满鳞片和茸毛的盘状物。三圈密密麻麻环形分布的利齿，不断开合，吞食着被触手送去的骑士。类似眼睛的东西，大大小小，胡乱长在最外圈的牙齿周围，似乎还在转动着搜寻猎物。 “快逃！”指挥官冲着范特西所在的空间大叫一声，接着便被触手捕获，甩进了那怪物黑洞洞的嘴里。 随着一条触手飞来，视野一阵摇晃，周围只剩下这个叫加雷斯的骑士的喘息声。 接着是拔剑的声音，视野稳定下来，是右腿被触手缠住拖向那怪物的画面。 “啊！！！！！” 加雷斯的吼叫之后，画面里那把握在手中的，黑色刀刃的直刃军刀爆发出了光芒。 光芒砍向缠住右腿的触手。 黑色的液体顿时喷涌而来，刹那间一切都被黑暗覆盖。 第13章 第13话 乐园酒馆 王座上的范特西，将记录宝石从额头上拿开，睁开了眼。 “我得亲自去看看。” 他自言自语着站起来，眉头紧锁，用拳头敲着抿住的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唐吉坷德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范特西抬头看向三位骑士身旁的空地。他目光聚焦的地方，缓缓出现了一扇木门。 接着，已经换上正装的阿兹尔推门走了出来。 “王上，”阿兹尔弯腰行礼道，“有何吩咐？” “我得离开几天，”范特西紧紧攥着记录宝石，“我不在时，由王子替我处理政务，你和议事会的诸位代表，负责辅佐他。” “遵命。” “安排一下几位使者的住处和返程的船只。” 范特西抬起空着的手，握住随着他动作出现的木门的把手，接着将另一只手里的记录宝石丢给唐吉坷德，说了句“我会在雨雾城跟你们回合”，便拉开木门走了进去。 随后，这扇木门就和阿兹尔出来的那扇一起消失了。 “尊贵的使者，请随我来。” 阿兹尔带着唐吉坷德三人，从这间屋子的大铁门走出，来到王廷的前院。 “我会安排几位入住我们宿城最豪华的贝斯内斯酒店。”阿兹尔走在前面，将几人领向王廷大门。 “住处就不劳您费心了，”唐吉坷德礼貌说道，“我们有个朋友，在这里开了间酒馆，我们打算今晚去看望他。您帮我们安排返程的船就好。” “好的，”阿兹尔有些为难，“请问是哪间酒馆，到时候我派人去通知各位。” “好像叫……”唐吉坷德从怀里掏出一封尚未开封的信件，“乐园酒馆。” “嗯？”阿兹尔有些不相信的样子，“您的朋友在远水街？” “是的。”唐吉坷德又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确实写的远水街。” “好的，我让人开车送你们去，那地方的路不好走。” “有劳了。” 几人边说边离开了王廷。 王廷后院，水月的房间里。 水月坐在桌子前，把玩着桌上的三桅帆船模型。 这艘船是大探险家布鲁塞维尔的船，特别之处在于主桅是两根并排竖立的，且底部带有相互嵌合的齿轮，可以打开架在船舷的卡槽里。 布鲁塞维尔就是用这艘船环游世界，征服了厄斯大陆所有的角落。不过，这艘传奇的探险船却有个与名气不相符的滑稽名字——飞翔猴子号，就刻在模型的底座上。 “我今天出去，碰到了个有意思的人。”水月把模型的桅杆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眼睛看着上方，嘴角带着笑意。 “哦？” 房间另一边，坐在书架前，戴着眼镜的少年，合上手里的书，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意思的人啊，不像你这么无聊。”水月回过头来，“他愿意陪我去找宝藏。” “我也愿意陪你玩啊，只是你从来不找我。”少年的头发是深橘色的，梳得井井有条。身上穿着正装，即使是在这种私下里的场合，也系着领结，扣好了每一颗扣子。 “哼，”水月噘嘴，“你就会跟父亲一样，要我学这学那。” “知识使人进步，我可爱的妹妹，就算要成为探险家，也不是光会开船就行。” 少年正是宿城的王子，水月的哥哥，范特西·木月。 他耐心的跟自己的妹妹解释着知识的重要性，举例说：“像布鲁塞维尔就是空气动力学的博士，德雷克是工程师，你最崇拜的那位女探险家，丽兹·达尔文，也是位生物学家。” “而且，”木月扶了扶眼镜，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灯光，“他们都跟父亲一样，在念力上有着非凡的造诣。” “我不喜欢父亲的念力，想去哪里就开个门，太没意思了。”水月露出憧憬的表情，“还是驾驶帆船，骑着骏马，跋山涉水，餐风露宿有意思。” “对了，”水月想起了什么，认真道，“我说的那个有意思的家伙，跟我一样，也戴着念力枷锁，你知道吗？会不会是……” 突然，房门被打开，范特西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了一套工作服，背着帆布包，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金属边框、皮革打底的防风镜。 “父亲。”两人赶忙站起来。 “我要离开几天，”范特西对木月说道，“你负责处理政务，阿兹尔先生会辅佐你，如果遇到了什么你们都处理不了的难题，可以向你母亲求助。” “是。”木月双手放在身前，一副恭敬的样子，“您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参加完圆桌会议。”范特西又看了看水月，“照顾好你的妹妹，别让她乱跑。” “是。” 范特西点了点头，转身打开房门。 一股凌冽的寒风夹杂着冰雪，顿时涌了进来。 “水月，要听哥哥的话。”范特西站在门边，门外，是冰雪覆盖，连绵不绝的山脉。 水月抱紧胳膊，低着头回答：“是，祝您平安归来。” 范特西看了看两个孩子，戴上防风镜，走进门外风雪交加的世界。 “那是哪里啊？”房门刚一关上，水月便问道。 “这个季节还能有冰雪，应该是温特尔帝国的艾斯山脉。” 一听这话，水月马上凑到木月身边，抓着他的袖子指着房门说：“我要学这个！” “你刚才还说不喜欢。”木月哭笑不得，“我也不会啊。” “嘁……”水月放开他，转而去把玩门前留下的雪花。 “你快休息，”木月将手里的书放回书架“我得去见母亲一趟。” “为什么？”提到母亲，水月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关于父亲的这次外出，我有股不好的预感，得跟母亲谈谈。”木月打开门，走到走廊上。 “你刚才说，”木月站在门口，问道，“你碰到的那个有意思的人，也戴着念力枷锁？” “是的，”蹲在地上的水月抬起头，“他叫希罗，住在远水街的乐园酒店，你知道吗？” “希罗……”木月若有所思，摇了摇头，“不知道。” 随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嗯？” 水月发现手里的雪花，没有融化。 这时，窗外传来了十一点塔楼的钟声。 钟声传遍了宿城每一个角落，尚未进入梦乡的人们，纷纷停下正在做的事，倾听这美妙的声音。 就连躲在工业区造船厂下水道里，正在用舌头清洁爪子上鲜血的，那个穿着兜帽长袍体型壮硕的妖狼，都停了下来。 他的身旁，是腰被折断的警卫官阿布的尸体，正被一只鹰啄食。 妖狼短暂倾听后，朝那只鹰伸出了爪子。 鹰仿佛感知到他的召唤，展开翅膀飞了过来。 “范特西已经离开，”妖狼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落在爪子上的鹰说道，“我将按计划行动，准备在流金河口接应我。” 说完，妖狼甩动手臂，鹰便挥动翅膀，从下水道的出口窜出，接着扶摇直上，又在高空调转方向，朝西方飞去。 钟声敲到第十一次时，希罗刚好回到乐园酒馆。 这间酒馆内部就跟所在的远水街一样，透着一股陈旧但温馨的气息。大厅内只摆了几副简单的木制桌椅，墙上除了几盏煤气灯之外，再没了别的装饰。 老板娘尼塔夫人，正坐在台边的桌子上，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夹着香烟，跟几个面带醉意的顾客打牌说笑。 她留着一头短发，穿着修身的女式衬衫和高开衩的长裙。曼妙的腰身和精致的妆容在灯光的照耀下，平添了几分韵味。 “哦吼，”看到希罗走进来，尼塔夫人便摇晃着酒杯，提高了声音，“我们的小野兽终于回来了。” “晚上好，尼塔夫人。”希罗尴尬的笑笑，“尼塔先生呢？” “他担心你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去接你了。” “抱歉。”希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给他们添了麻烦。 “没关系，”尼塔夫人站起来，从台上取了杯水递给希罗，“所以，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谢谢，”希罗接过水，“我正想跟您说这个事。” “哦？听起来是大事。”尼塔夫人拍了拍希罗的后背，“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边吃边说。” 说完，尼塔夫人便从台旁边的小门进了厨房。 希罗端着水杯，找了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台边那几位顾客正在庆祝其中一位生下了可爱的女儿，有些吵闹。 除了他们，店里就只有一个喝醉了的中年人，躺在卡座里打着呼噜。 在吵闹和呼噜声中，希罗没法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告诉尼塔夫人自己被退学的事，只能一口一口的喝完杯子里的水，然后眼睁睁看着尼塔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和面包朝自己走来。 “这是特意给你留的，我已经热了三回了。”尼塔夫人把面包和热汤放到希罗面前，自己坐到了对面的位置，重新点起一支烟，“说，有什么要紧事？” “我找了份工作，尼塔夫人。”希罗拿起面包，在头汤里蘸了蘸。 “工作？”尼塔夫人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我说过让你安心上学，如果缺钱用的话，直接跟我要就是了。” “我已经受了您不少恩惠了，再说，这只是份兼职，不会影响我上学的。”希罗还是决定先把退学的事瞒下来。 “什么兼职？”尼塔夫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给王室做采水人，薪水很高，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还上欠您的钱了。”希罗啃着面包，好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 “欠？希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没有谁欠谁的。”尼塔夫人敲了敲桌子，显然不满意希罗这种见外的态度。 “我只是不想白白受您的恩惠。”希罗解释道。 “好了好了，”尼塔夫人摇了摇头，不想再说这些，转而问道，“这个采水人，到底是干嘛的？” “就是每周采集一次王室专用的泉水，薪水有十块银币呢。”希罗试图把谈话的重点放在丰厚的酬劳上。 然而尼塔夫人对十块银币的夸张月薪毫不在意。 “泉水？宿城哪里有泉水需要采集……等等，”尼塔夫人想到了什么，脸色再次难看起来，“该不会是要到迷惘森林里去？” 希罗愣住，没想到尼塔夫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工作的关键。 只见她拿下嘴角的香烟，敲了敲桌子，不容置疑的说： “我不同意！” 第14章 第14话 打一架吧 “我不同意！” 尼塔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可我已经签了契约了。”希罗无奈的说。 “那又怎么样？”尼塔夫人已经生气了，“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什么这么大的事？”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就是这间酒店的老板，尼塔先生。与尼塔夫人相比，一副老实巴交样的尼塔先生实在是太普通了。以至于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尼塔夫人会嫁给他？ “你已经回来了，希罗。”尼塔先生的声音倒不像他的长相那么平凡，低沉又充满磁性。 “晚上好，尼塔先生。”希罗站起来，“听说您去接我了，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回来就好。”尼塔先生走过来，拿起桌上的面包，掰了一点塞进嘴里，“你们在聊什么？” “我们的小野兽希罗，要去做王室的采水人。”尼塔夫人向自己的丈夫告状说。 “王室？”尼塔先生反倒一副惊喜的样子，“可以啊希罗，月薪多少？” 尼塔夫人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怒道：“你就知道月薪和吃！那个什么采水人可是要到迷惘森林里去的！” “迷惘森林？”尼塔先生不禁担心的问，“那可是很危险啊，有没有保险？” “有工伤保险和抚恤金，还有退休金和其他补贴。” “哇，那这份工作的待遇真是不差啊。”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尼塔夫人顿时火冒三丈，重重的拍了几下桌子：“喂！！！” “你不要生气嘛，”尼塔先生赶忙安抚道，“既然是为王室工作，他们肯定会保障安全的。” “是的，沃特先生，就是负责带我的师傅和上司，正在教我如何使用‘气’。”希罗试图让尼塔夫妇放心，“他已经干了四十多年，经验老到，不会有事的。” “练气有什么用，那森林里可都是怪物。” 尼塔夫人还是气呼呼的，没有注意到门口已经进来三个人，直到其中一个插嘴，她才发现。 “练气当然有用，尤其是对付怪物的时候。”打头的那个满脸胡茬，正是从王廷乘车过来的唐吉坷德。高文和兰斯跟在他身后，拿着各自的行李。 “你……”尼塔夫人原本准备骂人，但看清他们的长相和装束后，便吃惊得愣在原地。 “好久不见了二位，”唐吉坷德微微弯腰行礼，随后一一介绍道，“这位是高文，也是你们的老相识，那位年轻人也跟你们有些渊源，叫兰斯·法特罗。” “法特罗？”尼塔夫人吃惊的表情明显加重，但还是上前一步，和尼塔先生一起挡在希罗前面，“我不认识你们，请离开。” 任谁看，这一句都是说谎。 “我也认识他们吗？”高文却有些疑惑的样子。 “你那不记人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这两位就是霜凝堡战役中，输给你们团的雇佣兵，苏尔亚·尼塔和他的夫人黛维·尼塔。”唐吉坷德解释道。 “原来是手下败将，不好意思，我实在没什么印象。”高文摇了摇头。 “没错，”尼塔先生不动声色的将妻子护在身后，“我们是手下败将，但是你们屠龙骑士团的团长，当年已经答应放过我们，如今又找上门来干嘛？” 那几位玩闹的客人察觉到气氛不对，都站了起来，还把酒瓶捏在了手里。 “尼塔夫人！发生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不要误会，”唐吉坷德笑着说，“我们只是来送信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信件，递给尼塔先生。 尼塔先生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便接过来递给了尼塔夫人。 尼塔夫人显得有些惊喜，打开信封，草草看了几眼，便赶忙对客人们说：“不好意思，今天要关门了，请明天再来。” 送走客人后，尼塔夫妇关上店门，将唐吉坷德他们迎进店内，并准备了酒菜，和他们聊了起来。 寒暄过后，尼塔先生主动问道：“兰马大人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原本埋头吃肉的兰斯抬起了头：“你说谁？” “兰马·法特罗，前屠龙骑士团的团长，”尼塔先生疑惑道，“说起来，你也姓法特罗，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哥哥，你们认识他吗？” “当然，你哥哥是我们的恩人，本来我们都该被斩首的，”尼塔先生言语里，充满了感激，“是他看在我妻子已经怀孕的份上，赦免了我们。” “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兰斯直接站了起来。 尼塔先生有些犹豫，看向唐吉坷德。 “在金银联邦的玫瑰城，”唐吉坷德像是对兰斯说，又像在对尼塔夫妇说，“我们路过的时候，我还去看了他，他过得不错，托我带信给你们。” “为什么不告诉我？”兰斯有些生气，说着就离开座位，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 高文表情严肃，简单的一句话，却散发出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就在角落的希罗都感觉到了，不禁汗毛直立，紧张的看过来。 “玫瑰城。”兰斯虽然表情坚定，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不行。”高文紧紧盯着兰斯，“这是命令。” 唐吉坷德冲高文挥了挥手，示意他收起让人难以呼吸的气势。 “他不会见你的，”唐吉坷德对兰斯说道，“你了解他。” 希罗好奇的看向兰斯，因为离得不近，没听到他们之前的对话，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兰斯有些气愤，踢了一下身旁的椅子，随后坐了下来，抱着脑袋生闷气。 “喂，你刚才说，”兰斯又突然看着希罗，“你在练气？” 希罗懵了，突如其来的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跟我打一架。”兰斯继续说道。 “大人，您说什么？”希罗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跟我打一架！”兰斯提高了声音。 “兰斯！”高文呵斥道，“你最好给我收敛点。” 尼塔夫人紧张的站了起来。 唐吉坷德注意到希罗，转头问尼塔先生：“他就是那个小鬼？” “嗯。”尼塔先生点了点头，“这些年我们一直按照兰马大人的嘱托，在照顾他。我妻子想收他做养子，但这孩子有点倔，就是不愿意。还偷偷把我们在他身上花的钱都记了下来。” “你们自己的孩子呢？” “离开温特尔的时候，就在船上流产了。我妻子为此还一度怀恨在心，听说兰马先生被流放以后，就想去找他报仇。”尼塔先生说这些的时候，一直在轻轻抚摸尼塔夫人的肩膀。 “后来呢？” “后来我们找了两年多，才在金银联邦找到了兰马先生，他那会儿已经成了赏金猎人。”尼塔先生说着笑了起来，“我们就又被他狠狠修理了一顿。他让我们好好做人，来宿城帮他照顾一个孤儿。” “所以你们这对雇佣兵夫妇就来这里开了这间酒馆。”唐吉坷德笑着点点头，“你们跟他一样，过得不错。” “是啊，兰马先生说我们都是那件事的罪人，”尼塔先生抓着尼塔夫人的手，“照顾他，是很好的赎罪方式。而且，我妻子很喜欢他。” “哼，”高文冷哼一声，“你们都太能钻牛角尖了，说到底，不过是军人执行命令罢了，有什么好赎罪的。” 他站起来，拿着酒杯，走向希罗。 “喂，小鬼，”高文走到希罗和兰斯中间，看着希罗说，“别人向你挑衅，你就该应战。” “您说笑了，”希罗站起来，恭敬道，“我怎么敢跟温特尔帝国的骑士打架？” “你是半妖。”高文突然说。 “半妖？！”兰斯听到直接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向希罗。 高文拉了张椅子，坐到兰斯身边，继续说：“对半妖来说，让这小子挨上一两拳，应该没什么问题。” 希罗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说出自己是半妖，短暂震惊后赶忙看向尼塔夫妇。 没想到尼塔夫人却冲过来，用埋怨的口气冲高文吼道：“大人！不要乱说话！” 怎么回事？ 这个反应，难道他们早就知道？ 希罗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无力的坐回椅子。 “尼塔夫人，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希罗问道。 “我……”尼塔夫人欲言又止。 “一开始就知道，”尼塔先生也走了过来，“是兰马大人拜托我们照顾你的，你还记得他？” “当然记得。”希罗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都是因为兰马先生啊。” 他感激尼塔夫妇，感激他们收留了自己。但即便如此，听到这些，还是有些失望。 “我们是真心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尼塔夫人赶紧说，“你不要多想。” 希罗没有回答，一旁的兰斯反倒激动了起来。 “半妖，又是半妖，那家伙心里就只有半妖。”兰斯盯着希罗，握紧了拳头，“你今天必须跟我打一架！” “您认识兰马先生？”希罗疑惑这个年轻的骑士为什么会一副痛恨半妖的样子。 “别在我面前喊他的名字！”兰斯上前一步，“你再不站起来，我可要先动手了。” 希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尼塔夫妇，随后站了起来。 “好，我跟你打。” 第15章 第15话 与见习骑士兰斯的切磋 黛维·尼塔夫人第一次见到希罗，是在十八年前的七月。 她和丈夫苏尔亚·尼塔坐了好几天船，一路从金银联邦来到宿城。刚一下船，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远水街孤儿院。 这附近的街区像刚经历了什么大灾难，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被焚烧过的痕迹。 孤儿院的阿姨把他们领到了临时搭建的，供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只一眼，尼塔夫人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孩子。 他孤零零的坐着，和那些在迷你乐园里玩耍的孩子，有着不一样的气质。 “他就是希罗吗？” “是的，”孤儿院的阿姨保持着对这两个外来人的警觉，“你们为什么要专门找他？” “我想收养他。”尼塔夫人解释道，又马上对尼塔先生说，“你不许反对。” “不好意思，只有宿城居民才能领养我们这的孩子。” “怎么才能成为宿城居民？”尼塔先生问。 “嗯……您得有一份正式的工作，或者有一处产业，还得宣誓效忠宿城王，才能获得正式的居民身份。”阿姨虽然疑惑，但还是耐心解释道。 “这些都没问题，我今天就能办妥。”尼塔先生说完，冲妻子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还是得他本人同意。” “那我可以和他聊聊吗？”尼塔夫人恳求道。 “嗯……”阿姨看了看希罗，迟疑一会才说：“好。” 尼塔夫人马上走向希罗，尼塔先生则继续向阿姨咨询着手续上的事。 “希罗，”尼塔夫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希罗，“你叫希罗对吗？” “是的，女士。”希罗抬起头，用淡蓝色的眼睛看着尼塔夫人，“我认识您吗？” “我叫黛维，这样就认识了。” 尼塔夫人说着伸出手，想去摸希罗的头。但希罗立马受到惊吓似的躲开，缩到墙角，嘴里还发出了小狗生气一般的低吼声。 “对不起对不起，”尼塔夫人赶忙道歉，“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哈哈，”刚刚走过来的尼塔先生看到他这副样子，笑了起来，“这家伙就像个小野兽。” “你别乱说话，”尼塔夫人打了他一下，接着对希罗说，“我们想领养你。” 希罗已经恢复了冷静，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你们……有毛病，要领养就该去挑个乖巧的小鬼，选我干嘛？” “‘小鬼’？”希罗的用词把尼塔先生逗乐了，“你多大了？” “三岁。”希罗低着头。 “三岁？”尼塔先生更乐了，“你看起来得有十三岁了。” 确实，希罗这时候的体型，已经跟普通人类小孩十二三岁差不多了。 “没错，我就是个怪胎。”希罗有些失落，“你们还是去选个正常点的小孩。” “别这么说自己……”尼塔夫人又伸出手，想试着安抚他。 但希罗却伸手挡开了尼塔夫人。 这一下下意识的动作，不小心弄伤了尼塔夫人，他略显尖锐的指甲在尼塔夫人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希罗！”阿姨见状，赶忙跑过来。 “没关系没关系……”尼塔夫人刚想说自己没事，就被希罗粗暴的吼声打断。 “我都说了去找别人！不要靠近我！” 希罗缩在墙角，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好，”尼塔夫人捂着手腕，有些无奈，“你不要生气，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希罗没有回答，而是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开始胡乱踢打。 尼塔夫妇只好离开。 “怎么办？” 走在破败不堪的远水街上，尼塔先生边帮妻子包扎手腕，边问她的想法。 “我要领养他。”尼塔夫人低着头，从丈夫口袋里取了根香烟。 “我打听过了，这条街上刚好有一栋损坏的二层房子在卖，原主负担不起重修的费用。”尼塔先生取出火柴，帮妻子点上香烟。 “我们钱够吗？” “虽然不够全部重修的钱，但是我们可以先买些旧材料，把一楼的酒馆修一修，等存够了钱再修二楼。” “你真的愿意在这里安家吗？”尼塔夫人认真的问。 “当然，这是你的愿望。” “我真喜欢你这个温柔的家伙。”尼塔夫人笑了起来。 “可惜那些被我砍掉脑袋的敌人不这么认为。” “谁管他们，”尼塔夫人依偎在尼塔先生怀里，“你只要对我一个人温柔就好了，不对，以后还有希罗那小鬼。” “当然。”尼塔先生宠溺道，“想个名字，我们的酒馆。” “嗯……就叫乐园。” 从那天起，留在宿城的前雇佣兵黛维·尼塔，就每天去看望希罗，给他带吃的和玩具，还有书籍，看着他一天天长大。 希罗第一天上基础学校时，尼塔夫人还因为不放心，一直跟着他，被巡逻的警卫官当成了人贩子。 就这样不断发动“攻势”，终于在希罗从基础学习毕业时，得到了他的接纳，把他接回了乐园酒店。 那一天，几乎是尼塔夫人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所以，现在，当看到希罗失望的眼神时，尼塔夫人感觉到心里像被刀子扎了一样难受。 “借后院用一下，尼塔先生。” 希罗语气失落，但保持着礼貌。 “你真的要这样吗？”尼塔先生有些无奈。 “让他们去，”唐吉坷德还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年轻人情绪得不到发泄，会出乱子的。” 说完之后，瞪了高文一眼。 高文则是笑了笑说：“放心，我会盯着他们的，只是切磋一下。” “去。”尼塔先生点头答应。 希罗立即转头看了看兰斯，丢下一句“跟我来”，便从厨房边的过道来到了后院。 这个后院不大，只堆了些杂物，摆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尼塔先生偶尔会坐在这里喝酒晒太阳。 “哼，”跟出来的兰斯看了一圈，“打架是够了。” 希罗没说什么，而是直接摆好了拳击的架势，这是他在警备学院的格斗课上学到的。 高文帮他们挪开桌子，顺手搬了张椅子坐在后门口。 尼塔夫人不放心，也跟了出来。 “姿势不错。”兰斯动了动手腕，“那我就开始了。” 话音刚落，希罗就看到他像一条黑影一样蹿到了眼前，根本来不及反应，肚子便挨了一拳。 这一拳直接将希罗揍飞出去，砸到了墙上。 希罗顿时觉得眼冒金星，还没喘上气，兰斯就又出现在眼前，抓住他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甩到了院子另一边。 “起来。”兰斯拍了拍手，朝希罗走去。 希罗感觉内脏都缠在了一起，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他费力的站起，已经有些腿软。 尼塔夫人想要制止，但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尼塔先生拦住。 “他要是连这几下都扛不住，在迷惘森林里肯定会死得很惨。”尼塔先生拍了拍尼塔夫人的肩膀，“让他好好挨一顿揍，这样你就有理由不准他做什么采水人了。” 尼塔夫人只能咬咬牙不说话。 那边，希罗已经被完全压制。 他举着双臂挡在脸前，只能勉强防御兰斯的进攻。兰斯的拳头就好像铁做的一样，每一下都几乎要把他的胳膊砸断。 “你的气呢？”兰斯边猛攻边嘲讽道，“光靠骨头可扛不住我的拳头！” 说着一记摆拳，直接将希罗砸翻在地。 “你太弱了。”兰斯居高临下，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希罗，“半妖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希罗无法反驳，对于这位比自己高大比自己快，甚至连力量都超过自己的骑士来说，自己确实是太弱了。 他有些泄气了。 “我想不通，那家伙居然会为了几个半妖，就放弃我，放弃父亲，放弃法特罗家的荣耀，选择自我流放。” 兰斯抓住希罗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如果半妖都是像你这样的废物，那就不配活着。”兰斯一手举着希罗，一手扬起了拳头，“弱者，就该去死。” 恍惚间，希罗看到了，看到了兰斯身上那层发着淡蓝色微光的气体。 气体向他的拳头汇聚，微光也逐渐耀眼起来。 兰斯转动身躯，闪耀着光芒的拳头如同夜空的流星一般，划出一道光痕，径直击中希罗腹部。 希罗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穿过腹部，随后自己就眼前一黑飞了出去，直到后背撞碎了墙壁，才停了下来。 “希罗！” 尼塔夫人惊叫一声便要上前，但是被尼塔先生死死拉住了。 瓦砾不断掩埋，希罗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黑暗之中，一条锁链浮现出来，逐渐绷直。 希罗回忆起那个叫兰马·法特罗的男人，在那个被无数条步枪指着的夜晚，问自己的话：“你有活下去的意志吗？” 以及当时被灼热的刀刃贯穿胸膛时的疼痛。 锁链下方，暗红色的气体旋涡一般扩散开来。 …… 兰斯冷哼一声，有些失望的样子，走向后门口。却突然被一股杀气镇住，只见尼塔夫人正冷眼看着自己。 “小子，”尼塔夫人从裙下拔出了一把短剑，“准备好受死了吗？” “放心，夫人，我没有下死手……”兰斯摊了摊手解释着，却发现尼塔夫人突然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高文也冲他摇了摇手指，指向他身后的方向。 兰斯赶忙转身，只见希罗从瓦砾中站了起来，身上还环绕着一股暗红色的气体。 “呵，”兰斯忍不住咧开嘴，兴奋的说，“这才像点样子。” 话音刚落，希罗就消失又出现一般来到了他眼前，扬起一拳，打在他下巴上，直接将他揍飞了出去。 第16章 第16话 兰斯·法特罗的困惑 被一拳揍飞的兰斯，撞塌了一块屋檐，却没有跟着碎木掉下来，而是顺势翻上了二楼的窗台。 他看着站在院子中心的希罗，觉得有些惊讶。这家伙的气息完全变了，尤其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这正是兰斯想要的，虽说是为了发泄，但揍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家伙就太没意思了。 他再次握紧拳头开始蓄力，这回，汇聚在他拳头上的光芒，比刚才更加耀眼。 “哈啊！” 兰斯双腿发力，向希罗冲去。这一下力道强到直接踹碎了窗台的石块，带来的速度也是奇快无比，几乎一瞬间就来到了希罗头顶。 发光的拳头猛得砸下，好像在院子里扔了颗炸弹一样，嘭的一声，砸出了一片尘烟。 等到尘烟散去，希罗还好好的站着。 他后撤了一步，才躲开这拳，而自己脚边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土坑。 “还是不懂收力啊，兰斯。”坐在椅子上观看的高文不满道，“他要是趁你打空收不住拳头的时候，再给你来一下怎么办？” “那我也能扛住！”兰斯反驳着拔出拳头，再次朝希罗猛攻。 一拳、两拳、三拳…… 兰斯连珠炮一般的拳头雨点般砸向希罗，希罗只能不断后退躲避，但兰斯的拳头如影随形，每一下都是擦着希罗的鼻尖略过。 两人一个不断向前猛攻一个不断向后躲闪，越来越快，身影都模糊了起来。 怎么回事？ 希罗有些吃力。 明明已经进入了红眼状态，怎么还是比这个看起来只会用蛮力的家伙慢一点？ 希罗忍不住看了一眼脚下。 这家伙的脚步一点没有混乱，每一步都踏得很扎实。 挥拳，上步，挥拳，上步……这种速度下，还能保持住节奏，绝对比自己的格斗老师出色得多。 希罗才稍微迟疑了一会儿，就被兰斯赶上，眼看下一拳无法躲避，希罗便抬起胳膊去挡。 拳头击中手臂的瞬间，夸张的力量顿时灌了上来，希罗感觉到小臂的骨头已经折断，但还是用上全身的力气，顶住冲击没有摔倒。他两只脚站的地方，地面已经直接凹了下去。 但好在是坚持住了，要是摔倒，肯定要挨上一顿暴风雨一样的拳头，再断好几根骨头。 “这是在干嘛？”高文又不满道，“比力气吗？他要是趁现在用另一只手揍你怎么办？” 这倒提醒了希罗，可惜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用另一只手攻击了。 但兰斯还有，他的另一只拳头已经闪着光芒，朝希罗下巴勾来。 希罗挨了个结实，被打倒在地。 还没来得及舔一下松动的牙齿，兰斯的拳头便又雨点般砸了下来。 希罗胸口被兰斯的膝盖压住，无法躲避，只能举着胳膊挡在脸前抵挡对方的攻击。 但是对方的拳头，却不像之前自己用同样的方式防守时那般难以承受了。 难道他的拳头变软了？ 显然不是，那双铁拳上的光芒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那就是…… 自己的胳膊变硬了。 希罗感觉到那股从腹部流出的暖流，正在跟着血液集中在手臂上。 先前被击中所带来的疼痛感，也在逐渐消失。 这就是老沃特所说的“强”吗？ “又来了！”高文的语气显得不耐烦起来，“都说了留点力气，你现在浑身都是破绽！” 破绽？ 能够承受住攻击的希罗，有了观察对方的余力。 果然，兰斯在每一次攻击时，都会顺势举起另一只拳头蓄力，如果自己能找准时机反击，就算不能给对方造成伤害，也能争取到脱身的机会。 就是现在！ 在兰斯左拳落下右拳抬起的瞬间，希罗横起左臂接住攻击，同时右手一记摆拳挥出，击中了兰斯的左肋。 兰斯被打倒，希罗趁这个机会站起来，飞速移动到院子另一侧，摆好左拳在前右拳在后的架势，等待兰斯的下一波进攻。 但兰斯却没有冲上来。 他只是站在原地，分开双腿扎下马步，接着用左手握住了右手的手腕。 希罗看到环绕着兰斯身体的淡蓝色气体，像灶台里被鼓风机吹起的火焰一样强烈起来，随后突然炸开，发出了闪耀的光芒。他周围的地面收到冲击，一圈一圈的裂开，就连空气都仿佛被施加了某种压力，变得沉重、浑浊。 那些闪耀的光芒开始向兰斯握紧拳头的右手汇聚，越来越刺眼，直到把这个小院子照得像白天一样。 一阵高频、尖锐到刺耳的啸叫声，从光芒汇聚的核心传出，刺痛着希罗的耳膜。 本能告诉他，得躲开，但压强让他无法动弹。 突然，塔兹夫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横着短剑，挡在希罗身前。对面，尼塔先生也出现在兰斯身边，一把抓了他的拳头。 “小子，”尼塔先生的身上也环绕着绽放的气，“过头了。” “兰斯！”听到动静赶来的唐吉坷德，冷眼看向兰斯，“住手，这是命令。” 从兰斯拳头上发出的尖锐啸叫声戛然而止，光芒也逐渐暗淡直至消失。 “抱歉……”他收起气势，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尼塔先生这才松开兰斯的手，他有些疑惑，因为在这少年眼里，看到了一丝迷茫。 兰斯低着头，走向唐吉坷德。 “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你就得学会控制自己。”唐吉坷德居高临下，显示出长官的威严。 “我想知道真相，”兰斯无力的站在唐吉坷德面前，低声说道，“我父亲从来不肯告诉我，霜凝堡战役之前，陨星高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一直以为他是对的。” “你们都是那件事的亲历者，请告诉我！”兰斯突然跪下，将脑袋顶在唐吉坷德脚边，“我，兰斯·法特罗！求你们了！告诉我，我的哥哥兰马·法特罗，为什么要背离屠龙骑士团！” 唐吉坷德斜眼看向高文。 仰躺在椅子上的高文，用双手垫住脑袋，一副悠闲的样子说：“年轻的骑士不解开困惑是无法成长的，你们告诉他，不过，我的看法依然不会变。” “我们进去说。”唐吉坷德拉起兰斯，向屋里走去。 一直站在尼塔夫人身后的希罗，这才无力的倒下。 巨大的疲劳感从全身每一个角落溢出，直冲他的大脑，造成了让他无法维持意识的眩晕。 尼塔夫人赶忙扶住他，紧张的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放心，他没事，只是累了而已。”高文说道，“这个椅子真是舒服，我都不想起来了，可以帮我拿瓶酒来吗？” 尼塔夫人没有理他，和尼塔先生一起扶着希罗，向屋内走去。 “好久不见啊，黛维·尼塔夫人。”在尼塔夫人从身边走过时，高文看向他们，认真的说，“您的杀气不减当年。” “哼。”尼塔夫人冷哼一声，“您的酒稍后送到。” 说完便和丈夫扶着希罗进了屋。 满脑子天旋地转的希罗，模糊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名字： 兰马·法特罗。 第17章 第17话 新的一天 “希罗……快醒醒……” 希罗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但颤抖的眼皮好像挂着千斤重物，就是无法睁开。 他依稀看到，一条凭空绷直的锁链横在眼前。不远处，微弱的火光之中，是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 “再不醒来……就要被吃掉了！” 突然，女人的身影裂开，冒出一股黑气，在半空中变成一头白色巨狼，朝自己扑来。 希罗惊叫一声，仰面摔倒。张着血盆大口的巨狼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团微弱的火光。 火焰逐渐清晰，越烧越大，直到成了一片火海。 女人的身影又出现在火海里，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正向外流着红色的液体。 希罗抬起自己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 “你有活下去的意志吗？” 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是谁？！” 希罗转过身，看到一个男人。他穿着胸前写有符号“3”的囚服，手持一把剑刃正在燃烧的长剑。 “我叫兰马，兰马·法特罗。”男人又继续问，“你有活下去的意志吗？” 说罢，突然冲上来，一剑刺穿了希罗的腹部。 火焰灼烧的痛楚蔓延开来，希罗无力的倒下，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 “我不该活在这世上吗？” 希罗表情空洞，仿佛死了一样。 直到那双手环抱住他，抚摸着他的伤口。灼烧感逐渐退去，被一股轻柔的温暖取代。 “傻孩子，你已经活在这世上了。” 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希罗看到，那个女人温柔的脸，缓缓靠近，吻住自己的额头。 “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 希罗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天已经亮了，阳光从窗台洒到床边，明亮得有些晃眼。 腹部的暖流缓缓溢出，仿佛有一只手在轻轻抚摸，扫清了疲劳感，让他觉得充满活力。 他掀开被子，却什么也没有。 梦境又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与之相关的回忆也涌上心头。 在认识尼塔夫人的一个月前，他跟孤儿院的妈妈发生争吵，负气出逃，却没想到被人贩子抓住，流落到了一个神秘的制造厂。 是那个叫兰马·法特罗的流亡骑士，把他从地狱一般的制造厂救出，带回了宿城。 但兰马·法特罗为了跟朋友的约定，最后没有留在宿城。 “你还过得好吗？兰马先生。” 希罗看向书桌上摆着的一个长盒子，与它曾经的主人隔空对话。 “我跟你弟弟打了一架……” 他想起那几位温特尔的骑士，意识到该向他们道歉，并打听一下兰马先生的近况。便从床上蹦了起来，结果把自己吓了一跳。 自己的活力好像有些好过头了。 迎着阳光，他看到一层淡蓝色的气体包裹着自己。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些气的来源，是腹部那股暖流。 这股暖流在自己体内，微微涌动，掀起奇妙的涟漪一般的感觉。 希罗试着控制暖流停止涌动，就像自己能控制自己耳朵微动、鼻孔微张一样，暖流果然平静下来，自己身上的淡蓝色气体也消失了。 希罗知道，这就是气，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突然拥有了控制气的能力，或许老沃特知道。 对了，老沃特！ 希罗暗叫不好，墙上的表已经过了八点。 他赶忙穿上衣服，跑下了楼。 楼下，尼塔先生和尼塔夫人正在收拾桌椅，准备开始营业。 “早上好，尼塔夫人，尼塔先生。”希罗向他们打招呼。 “早上好，”尼塔先生很快就答了话，“你不再睡会吗？” 尼塔夫人却有些犹豫。 “不了，上班已经迟到了。”希罗看了看店里，没发现那几位骑士的身影。 “他们已经走了，说是要赶去兰卡王国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刚才王廷来人接他们去码头了。”尼塔先生打开大门，拿出梯子，准备把招牌上方的灯熄灭。 “可惜了，我还想当面道歉，顺便问问兰马先生的近况。”希罗走过去，帮他扶助梯子。 “会有机会的，你快去上班。” 希罗点点头，看向尼塔夫人，问道：“您同意我做采水人吗？” 尼塔夫人走过来，扶住梯子，柔声说：“去，注意安全。” 希罗开心的笑了，边跑开边向两人道别：“晚上见！” “等等，”尼塔夫人想起希罗刚起来，还空着肚子，“把早饭吃了再去。” “我不饿！” 希罗已经跑远了，很快消失在街角。 “我跟你说了，他只要睡一觉就会恢复精神的。”尼塔先生从梯子上爬下来，摸了摸妻子的头发。 尼塔夫人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往街角多看了两眼。 码头上，唐吉坷德、高文和兰斯，乘坐王廷的蒸汽车来到总事务官阿兹尔为他们安排的船边。 “各位大人可以乘坐这艘船直接前往兰卡王国，只需五天就能抵达。”开车的侍者告诉他们，“船长和船员都是宿城人，一流的水手。” “非常感谢！”唐吉坷德点头道，“请向阿兹尔大人转达我们的敬意。” “一路顺风，尊贵的使者。” 侍者离开后，兰斯忍不住疑惑道：“就这样？宿城人不打算集结军队备战吗？” “你大概忘了你父亲跟你说过的话，”唐吉坷德拿起行李，登上跳板，“宿城不需要军队，有宿城王就够了。他一个人，抵得上东大陆所有国家的军队。” 兰斯回忆起父亲在自己起程来宿城之前，确实说过有关宿城王话： “你应该感谢教给这个男人道德和自律的那些人，否则，在他的力量面前，没有生灵能够安生。” 唐吉坷德和高文已经走到了跳板中间的位置。 “你在干嘛，还不跟上？”高文停下脚步，敲了敲跳板的扶手。 “高文大人，唐吉大人，我想留下来。”兰斯放下行李，郑重说道。 “为什么？”唐吉坷德转过身来。 “您昨晚告诉我陨星高原所发生的事之后，我就决定了。”兰斯目光坚定，“我想看看兄长的选择值不值得，请允许我暂时离队，等找到答案后，我就会回国，前往星光长城报到。” 唐吉坷德似笑非笑，冲高文说：“他是你们团的见习骑士，你决定。” “去，反正屠龙骑士团也不缺你一个见习骑士。但是你要记着，”高文扬起下巴，用严肃的语气说道，“如果你回来的时候，还没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骑士，我一定亲手把你的雪花徽章扯下来！” “遵命！” 兰斯右手握拳，庄重放在左胸的徽章上。 汽笛声想起，巨大的烟囱喷出烟雾，蒸汽船缓缓驶离港口。 “你居然真的就这么放他走了。”唐吉坷德倚着船舷的栏杆，看着码头上越来越远的兰斯。 “你知道规矩，温特尔从不让年轻人赴死，他还是个孩子，路还长着呢。”高文背靠着栏杆，看向天空。 “你觉得我们是去赴死吗？”唐吉坷德也转过身，跟他一样看向天空。 “谁知道呢？还得等你们守卫骑士的斥候团回来。再说了，预测战事走向是你这个参谋骑士的事，我只要拿刀去砍就行了。”高文的表情，有些悲凉。 两人沉默一阵，唐吉坷德才碰了碰他的胳膊，悄悄说：“注意到城墙上的家伙了吗？” “嗯，”高文看向城墙顶端，隐藏在三点塔楼里的黑影，“是昨天那个妖狼，刚才就一直盯着咱们。”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皱着眉头说：“一看到他，我的伤口就隐隐作痛，可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总之，妖狼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心思。” “希望一切顺利。” …… 三点塔楼内，站在门洞边的妖狼脱下兜帽，露出了那张恶狼的脸。 他用那双带着疤痕的绿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逐渐远去的大船。 接着，露出了獠牙。 第18章 第18话 先知之泉与真实之镜 希罗赶到王廷的采水人工作室时，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没能赶上公共有轨车，又舍不得花钱去坐一公里三块铜币的计程马车，便直接跑了过来。 “你迟到了，希罗先生。” 一进门，就听到坐在椅子上的老沃特抱怨道：“第一天就迟到，可不是好的开始。” “对不起，沃特先生。”希罗道歉，“昨晚发生了很多事。” “我知道，公主殿下早上来找过我，说你加入了她的探险队。”老沃特倒了杯水放到自己对面，示意希罗坐下，“她让我转告你，中午十二点前到十二点塔楼去找她。” 希罗坐到老沃特对面，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中午十二点？ 这位公主殿下还真是任性，一句话就要强占自己半天时间。 “那训练？”希罗忍不住担心会延误了工作。 “没关系，”老沃特笑着说，“今天是周三，我晚上得去采水，本来就只打算训练你半天。” “采水！”希罗兴奋起来，“我可以去见习吗？” “当然不可以，”老沃特当即拒绝，“说实话，你现在去会拖累我，还是好好陪公主殿下，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 被这么一说，希罗马上脸红了起来。 “别误会，希罗先生，”老沃特又笑了起来，“我说的不是那种爱情上的喜欢，你不必脸红。” 希罗脸更红了，不过是因为尴尬。 “我虽然没有侍奉过公主殿下的起居，但还是挺了解她的。”老沃特语重心长的说，“她小时候总是独自在院子里玩耍，缺少朋友的陪伴，你可要好好哄她开心。” “当然，”希罗点了点头，“她可是公主殿下，我不敢让她不开心。” “我是说，要和她成为真正的朋友。”老沃特正色道，“忘掉这些会让你们产生隔阂的身份，就像普通人那样交流，你没交过朋友吗？” 希罗确实没有，除了尼塔夫妇，他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人。 “你可以试着从叫她的名字开始，”老沃特传授道，“这没什么难的。” “我会尝试的，沃特先生。”希罗还是觉得尴尬，于是说起了洗澡水的事儿，“不过我还得谢谢您，告诉我采水人是给公主弄洗澡水的，让我在她面前出丑。” 老沃特皱起了眉头，埋怨道：“我也得谢谢你，告诉公主是我说的，害我被她责怪。” “真的吗？”希罗有些自责，“真是对不起，我当时一着急就……” “哈哈哈哈，”老沃特扶着椅子大笑起来，“当然是假的……” 看他开心的样子，希罗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来，我说过，签了契约就可以告诉你，你作为采水人采集到的泉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老沃特说着站起来，走向蒸馏器。 希罗赶忙站起，跟着他来到冷凝桶那根通往地下的管道边。 只见老沃特拿出一把钥匙，插进管道边上那块嵌入地砖的木板上的锁孔。 随着他拧动钥匙，木板下传来一阵机械零件运作的声音。 “这把钥匙就交给你了，你可要保管好。”老沃特拔下钥匙，递给希罗，“记住，哪怕是丢了性命，也不能让钥匙落到别人手上。” 希罗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接过钥匙，郑重说道：“是，沃特先生。” 老沃特点点头，拉起了木板，又是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便是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希罗闻出，这是先知之泉的味道。 木板下是个装有梯子的方形垂直通道。 “关上门。” 老沃特提醒一句，先进入通道，希罗随后跟上，顺便抓住木板背面那个跟蒸汽车方向盘差不多的轮式把手，将木板拉下。接着在老沃特的指挥下，顺时针转动把手。 把手连接的一连串机械结构动了起来，将四个边缘上的插销推出，直到发出咔嚓一声，钉进墙壁上的销孔。 锁好门后，希罗继续跟着老沃特向下，到底后又沿着一条笔直向前延伸的一百多米长的通道，走到了一扇画着女神画像的金属门前。 画上的女神有着白色的头发和眼睛，穿着一条无袖长裙，戴着白色树叶编织的头冠，盘腿坐在一只卧着的黑豹背上。她的右手，高举着一把长柄镰刀，刀刃看起来就像天空中的残月。左手则放在胸前，捧着一面发光的镜子。 希罗认得，这是月光女神。她头顶戴着的，是智慧桂冠；右手高举的，是裁决之镰；而左手捧着的，正是宿城的瑰宝，真实之镜。 这面画中的真实之镜发着微光，并不刺眼，但还是照亮了整个通道。 “钥匙。”老沃特提醒道。 希罗赶紧拿出了钥匙，却找不到锁孔。 “这是念力锁，”老沃特解释说，“你只需将钥匙靠近点，轻轻转动就可以了。” 希罗点点头，将钥匙伸到门边，轻轻一转，门便缓缓打开，闪烁的光芒随之从门里倾泻而出。 两人进入门内，来到一个直径二十多米，高十多米的圆形房间。 房间内缓缓波动的光幕，让人感觉是身在水下。希罗抬头望去，发现居然真的有水。那些水不知被什么力量束缚着，在上方铺开，让整个屋顶看上去就像是倒置的水池。 “这是望月塔正下方，”老沃特指着上方的水面解释道，“这层水就是先知之泉。” 老沃特又拍了拍从门边伸出拐向上方的管道，说：“从迷惘森林里采集回来的泉水，注入这里，经过真实之镜的照射后，就会变成先知之泉。” 希罗被这番奇景吸引，有些入迷。水月面上映出的他自己的脸，仿佛在笑。 “你最好别看得太专注，”老沃特拍了拍希罗的肩膀提醒道，“尤其是别直视自己，这些光可是真实之镜发出的，虽说经过先知之泉的折射，已经弱化了，但还是能让你卸去伪装。” 希罗想起在之前被先知之泉照出红眼的情景，赶忙低下头，移开目光。但马上又被下方的景象惊呆。 房间的下方，也是一座圆形水池。但在水面之下，却有一座整个缩小了的宿城。 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每一扇门窗，都按照各自对应的位置，完完全全、丝毫不差的陈列在水面之下。 “这是？” “宿城，希罗先生，这就是宿城。”老沃特说着迈步，跨越水池边缘。 接着在希罗震惊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踩着水面走向中心。 池水就像凝固了一样，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这里面的宿城模型是用念力制造的，连接着真实的宿城。”老沃特指着脚下的水面说道。 “这个模型，是做什么用的？”希罗也想走上去，但忌惮笼罩着池水的光芒，还是站在了原地。 “真实之镜能通过改写镜中的景象来改写所映照的现实，”老沃特耐心的讲解道，“这些模型倒映在上方的先知之泉上，先知之泉又被望月塔顶端的真实之镜照着，这样一来，真实之镜的使用者便能够操纵宿城的一切。” “比如为宿城提供一些方便的动力。”老沃特指了指希罗跟前，城墙模型上正在缓缓动着的报时车模型，又指了指模型对应工业区的位置，“我们工厂里那些大型机械，之所以不靠蒸汽机也能运转，就是因为这个。”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用真实之镜照着这个模型，而是隔着先知之泉？”希罗提出异议 “因为真实之镜毕竟是属于月光女神的，”老沃特严肃起来，“她可是个危险的神明，你应该知道。” 希罗当然知道，没人会不知道。远古时代那场让整个厄斯大陆四分五裂，几乎灭绝所有生灵的诸神之战，就是月光女神引发的。 “总之，这间屋子可以说是宿城的核心，所以采水人的工作至关重要。”老沃特来到希罗身边，指着上方的泉水和屋子里的管道说，“我们得保证每周都有新的泉水注入，以及维护这些设备，如果漏水就要及时维修。” “明白了。”希罗感觉到责任重大。 “还有，这扇门是进入望月塔的唯一途径，”老沃特指了指希罗手里的钥匙，“这把钥匙要是落在宿城的敌人手里，那宿城就会落入很危险的境地。” “我保证不会让钥匙落入敌人手里，”希罗握紧钥匙郑重说道，“哪怕要赔上性命，也会在死前把钥匙毁掉。沃特先生，我保证。” “那就好，”老沃特拍了拍希罗的肩膀，“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任何对宿城心怀恶意的人或者其他什么生物，都会被王上的念力结界标记出来，处于真实之镜的监视之下。” “念力结界？”希罗不解道，“那是什么？” “就是用一种用念力发动的结界，任何能够进行精神活动的生物，进入这个结节后，都会自动被标记到这个模型里。你来看，”老沃特拉着希罗蹲下，指着水池中的模型，“这些光点。” 希罗仔细看过去，果然在那些微小的房屋模型中，看到了无数尘埃一般的光点。 “这里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人。”老沃特站起来说，“如果那些心怀恶意的家伙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塔顶的大先知，就是真实之镜的使用者，便能利用真实之镜的力量直接摧毁他。” “还能这样吗？”即使前面听了那么多关于真实之镜的解释，希罗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老沃特摊了摊手，“如果你在镜子前死去，那么镜子里的你也会死。反过来，如果真实之镜里的你死去，那么你也会死。” “真是可怕。”这话听得希罗毛骨悚然，“这样岂不是每个人的命都掌握在这个大先知手里。” “可以这么说，”老沃特倒是泰然自若的样子，“不过大先知和王上一样，都会在就职前签署一份契约，这份契约非同一般，是无法违背的。所以我们相信大先知，相信王上，他们是不会背叛宿城的。” 第19章 第19话 练气 仅凭一个所谓的无法违背的契约，就无条件相信掌握致命力量的统治者。 希罗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好奇，这份契约究竟如何做到无法违背。 但他没有再问下去。 这种触及宿城核心的秘密，恐怕老沃特也不知情，即便知道，应该也不会告诉自己。 现在，他才明白，采水人这个工作为什么会有那么好的待遇。 之所以要训练生命能量，也不单单是为了对付迷惘森林的怪物，更多的应该是因为要守护这扇门，换句话说，采水人其实还是望月塔和真实之镜的护卫。 想到这里，希罗不禁担心起来，弱小的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份职责。不过他没打算退缩，挨完兰斯的拳头后，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有变强的潜力。 “我明白了，沃特先生，我们开始今天的训练。” “很好，希罗先生，精神不错。”老沃特欣慰的看着他，“我们上去。” 两人回到工作室。 “昨天已经告诉了你‘气’的基础，”老沃特取出那个巨大的铜壶，“还是从‘力’开始，主要是为了帮你突破现在的极限，打开气穴。” “气穴？”希罗想起腹部那一团暖流。 “是的，就像念力发源于大脑，灵力发源于心脏，气也有着发源地。”老沃特拍了拍肚皮，“也就是气穴，通常就在我们腰腹部的核心肌群上。只要打开气穴，你就能感受到气的存在。” 果然。 希罗有些开心，赶忙像早上那样，试着让腹部的暖流活动起来。 很快，暖流微微涌动，掀起涟漪一般的感觉。 “是这样吗？”希罗感受着从腹部蔓延向全身的暖流。 老沃特有些惊讶，他看到希罗身上已经被淡蓝色的气包裹，光芒也比之前跟自己掰手腕时耀眼。 “非常好！非常好！”老沃特惊叹道，“你真是进步神速，短短一天就打开了气穴，我可是花了好几年。” 希罗便把昨天跟兰斯打架和之后自己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一五一十讲给了老沃特。 “应该是那一拳，”老沃特没想到希罗有这样的奇遇，能跟温特尔的骑士战斗，“就是你说有东西贯穿自己腹部的那一拳。” “在温特尔，确实有过用这种方法强行冲开气穴的先例，不过这种方法非常危险，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和身体，很容易遭受致命的伤害。”老沃特摸着自己的下巴，欣慰道，“好在这两样你都有，希罗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是什么？”希罗期待道。 “当你打开气穴后，就进入了‘强’的状态，气会增强你的身体，力量、速度都会提升，很像你在眼睛变红之后的状态。”老沃特边解释边拍了拍身边的铜壶，“你可以试着现在举一下这个铜壶。” 希罗照做，果然将铜壶轻松举起。 “你的气越强大，‘强’的效果就越明显，还会形成盔甲一样的保护膜。”老沃特身上的气发出了微光，边缘也不再模糊，而是形成了明显的一层，附着在身体表面，“等到了一定程度，你就能像我说过的那样，根本不会受伤。” 希罗放下铜壶，认真听着。 “进入‘强’的状态以后，就可以使用‘技’了。”老沃特举起一只拳头，“简单来说，就是将体内的气汇聚到一点。” 希罗看到，老沃特的拳头迸发出了光芒，就跟兰斯做的一样。 他自己试了试，但还是只能感觉到腹部的气在涌动，无法具体操控。 “这需要一点点念力上的辅助，”老沃特看出他的困惑，“气就像肌肉和关节一样，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需要有连接它的神经来实现运动它的念头。” “怎么做？”希罗还是不明白。 “静下心来感受，就像感受自己的手指一样感受气。”老沃特收起拳头，“这需要点时间，不过不会花很久。” 说完老沃特提起铜壶，走到工作台边上，将铜壶放了三分之一在工作台上。 “你过来，”老沃特扶着铜壶，冲希罗招招手让他过来。“坐下，用手指托住它。” 希罗走过来，按照老沃特说的，坐下后用手指拖住铜壶。 “你看。”老沃特放开铜壶，指着希罗的手说，“虽然你没有控制，但气在向这里汇聚。” “嗯。”希罗看到，自己拖着铜壶那只手的气确实强烈了一些。 “现在闭上眼，试着一根一根拿掉手指。” 希罗按照他说的，一根一根将手指移开，每移开一根，剩下的手指负担就明显加重，暖流汇聚的感觉也更加强烈。 到只剩下一根食指时，希罗已经有些颤抖了。 “现在换跟手指。”老沃特说道，“注意感觉。” 希罗将食指换成中指，明显感觉到暖流在移动。 “就这样，累了就换手指，一直练到中午。”老沃特坐到椅子上，“这个方法不但能锻炼对气的感觉，还能顺便提高气的强度。” “好的。” 希罗集中精神，感受着气的流动。随着体力消耗，他腹部的暖流也越来越强烈，身上就像剧烈奔跑后一样，燥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燥热的感觉逐渐褪去，被一阵轻松的感觉取代。 就连手指上的负担都似乎减轻了，他开始自如的切换着手指，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吃力。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在身体内波动，伴随着这股波动，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发梢的微微晃动。 “好了，”老沃特的声音传来，“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希罗睁开眼，发现铜壶已经被取走，自己正在用小拇指托着空气。 “不要分神，”老沃特提醒道，“关注自己的手指。” 希罗这才意识到，手指上的气还汇聚着。 他又试着抬起食指，气便汇聚到了食指上，一股微妙的感觉传来。明明食指上什么也没有，自己却感受到了重量，而感受到这股重量的，似乎又不是食指。 他试着不去动手指，而是去动感受到重量的那部分感官。 果然，气更加强烈了。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果然有天赋。”老沃特忍不住点头赞叹，“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一点点念力，就跟一些不常用的肌肉一样，只要感觉到它的存在，那就能让他动起来，比如动耳朵动眉毛什么的。” 确实是。 希罗想起自己早上试图让腹部的暖流平静下来时，就是像试着动耳朵那样的感觉。 现在，这种感觉更加清晰自如了，就跟自己多出了一个会动的器官一样。 “试一下汇聚更多的气到手上。”老沃特鼓励道。 希罗握紧拳头，试着推动腹部的暖流，向拳头流动。 他感觉到气穿过肌肉，流向拳头。 这种感觉是双向的，肌肉感觉到气流过，气感觉到从肌肉间流过。 就跟两只手的手指交叉时一样。 拳头发出了光芒，虽然还不耀眼，但已经比其他部位的气的那种微光，强烈了许多。 “非常好，非常好。” 老沃特拍了拍手，随后说道：“这就是‘技’，汇聚起来的气，既可以攻击也可以防守。你之后要做的，就是不断练习，提高力量和气的强度。” “好的。” 希罗觉得老沃特的每一次教导，都仿佛为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自己收益匪浅。 “今天就到这里。”老沃特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该去找公主殿下了。” 希罗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已经练了快三个小时。 虽然意犹未尽，但确实该停下了。 “那您早点休息，祝您晚上工作顺利。”希罗收起自己的气，准备向老沃特道别。 “对了，我送你样东西。” 老沃特站起来，领着希罗来到工作间对面的车库，掀起蒸汽车边上，盖着某样东西的帆布。 帆布下，是一辆摩托车。 这是一种在蒸汽发动机前后各装了一个轮胎的交通工具，前轮连着扶手，负责转向，后轮则通过偏心轴装置，跟包裹在金属外壳里的内置式蒸汽发动机相连。 希罗在孤儿院念基础学校时，骑过几次机械课老师的摩托车。考入警备学院后，也见过不少同学骑这种车上下学。 “这辆摩托车，是我的儿子戴普小时候自己造的，你会骑吗？”老沃特拍了拍摩托车的扶手问道。 “会是会，但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希罗连连拒绝。 “有什么贵重的，放在我这，就是一堆废铁。”老沃特又从摩托车尾部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飞行员戴的那种防风镜，“还有这个，镜片是深色的，要是你不小心变成了红眼的样子，刚好可以戴着他掩饰一下。” “可是……” “不要拒绝了，就把这些当成新员工的福利。”老沃特将防风镜塞到希罗怀里，“骑着它，还能让你和公主的探险活动进展得快一点。” 希罗不知该如何拒绝，只能收下。 “骑上试试。”老沃特把希罗推上摩托车。 希罗摸索半天，找到蒸汽发动机上的点火拉杆，猛拉了三下，摩托车便发出突突突的声音，抖动起来。 随后他轻轻转动右手的把手，摩托车尾部便喷出蒸汽动了起来。 老沃特让他把车骑到院子里，练习一下。 刚开始希罗还骑得摇摇晃晃的，几圈下来，就已经能平稳驾驶了。 老沃特便直接让他骑着去找公主。 “对了，等一下！” 希罗道完别，刚要离开院子，就被老沃特喊住。 只见老沃特拍着脑门，回到工作室，不一会拿着本书走了出来。 “是你落在这儿的。”老沃特将书递给希罗。 原来是赫斯特里教授送的那本《厄斯大陆生无论》。 “你该好好看看这本书，上面写了不少迷惘森林里的魔怪，对以后的工作有帮助。”老沃特又将书拿回来，帮希罗放进摩托车的帆布包里，“还有妖类和半妖的部分，你也该读一下，多了解一些跟自身有关的信息，也会有所帮助。” 希罗点点头，赫斯特里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他决定晚上回去就好好读一下这本书。 “还有这个，我的工作日志。”老沃特又拿出一个皮革封面的手册，“没事的时候看看，下周采水的时候，我就可以带你一起去了。” “好，我一定好好学习。” 老沃特将手册放进帆布包，拍了拍摩托车后座说： “去，公主殿下应该已经下课了，可别让她等你。” 第20章 第20话 最后的半妖 希罗骑着摩托车，离开王廷。 刚开进中央广场的环路，就看到兰斯正坐在望月塔下的水池边，旁若无人的用池水擦拭着自己的军刀。 有不少人在看着他窃窃私语，还有人在远处指着他跟穿着警卫官制服的人说着什么。 希罗赶紧停下车跑过去。 “骑士大人，”希罗在众人的目光中靠近兰斯，有些尴尬，“您在干嘛？” 兰斯抬起头，看到是希罗，便甩了甩刀刃上的水珠，用袖子擦干，说道：“在等你。” “等我？”希罗疑惑，尼塔先生不是说他已经去码头坐船走了吗？ “是的。”兰斯把刀插进腰间的长鞘里，站了起来，“我去乐园酒馆问过，老板娘说你来王廷工作了。卫兵不让进，我就坐这等了。” “等我干嘛？”希罗挠挠头，看到警卫官正往这边走来，便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 “可以，正好我有点饿了。”兰斯看了看广场周围的店铺，指着一间看起来就很富丽堂皇的建筑，“就去那儿吃。” “那是议事厅。”希罗叹了口气，“我是说我们最好先离开这儿，再不走您会惹上麻烦的。” “嗯？” “这个池水，对宿城人来说是神圣的。”希罗想直接拉他走，但又觉得不合适。 兰斯这才发现周围那些人的脸色确实都不太好。 “好，去哪儿？” “先走再说。” 希罗终于忍不住，拉起兰斯的胳膊离开望月塔，骑上摩托车，向正北驶去。 “你这辆车不错，我以前也有一辆差不多的。”兰斯坐在后面，不安分的看看这里，敲敲那里。 “您也有摩托车？”希罗还以为温特尔的骑士都是骑马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温特尔人还是骑马的？” “不是吗？”希罗尴尬的笑笑。 “当然不是，”兰斯哼了一声，“只有守卫骑士还靠骑马出行，不过那是有原因的。” 说完，他从后面探出脑袋，看向摩托车行驶的方向问：“我们这是去哪？回乐园酒馆不是走这儿？” “十二点塔楼。” “十二点塔楼？那是什么？”兰斯对宿城几乎还一无所知，只认得去乐园酒馆的路。 “城墙上的一座塔楼。”路上的马车和行人有点多，希罗稍微减慢车速，接着有些犹豫的说：“昨晚上的事……” “想说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兰斯嫌弃道，“男人之间，打架嘛，常有的事。你该不会怀恨在心？” “没有，我只是想说……”希罗原本打算道歉，但听对方这么说，又感觉道歉的话会很多余，于是便问起他的目的。 “为什么找我？兰斯大人。” “叫我兰斯就好，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兰斯把被风吹得快散开的发带取下来塞进怀里，“你几岁了？二十？” “二十一。”希罗还是有些犹豫，“您是为了兰马先生才回来找我的吗？” “当然，不然还能为什么？”兰斯将脸上的头发拨开，“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小时候，被人贩子抓走过，是兰马先生救了我。”希罗解释说，“我很感激他。” “人贩子？”兰斯一副疑惑的表情，似乎希罗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什么时候的事？” “十八年前，我三岁的时候。” “那时候，你是在宿城？”兰斯补充道，“还是从其他地方被拐卖，他把你救到了宿城？” “是从宿城被拐到了金银联邦，他把我救回来的。”希罗有些奇怪。 “你不是在陨星高原出生的？”兰斯诧异的问。 “陨星高原？”希罗也很诧异。 那是温特尔帝国西北部，艾斯山脉以东的高原。 兰斯为什么这么问？他昨天跟自己打架之前也提到了这个地方，似乎是兰马先生为了这个地方发生的事，背离了屠龙骑士团什么的。 希罗越来越迷惑。 “你是在哪出生的？”兰斯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从记事起，我就在宿城了。” 希罗回答完，准备问陨星高原的事，但兰斯没给他机会，抢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救你？就因为你是半妖？” 兰斯不等希罗回答，便像自言自语的说：“也是有可能的。” 希罗被他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半天没再说话，于是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您昨天说，兰马先生是为了陨星高原上的事，才离开温特尔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兰斯叹了口气。 希罗只好不再问下去，过了一会，又听见兰斯说：“我之所以回来找你，是因为你大概是这世上，最后的半妖了。” 这句话像颗钉子，扎在希罗心里，他有些猝不及防，搞得摩托车一阵摇晃，险些摔倒。 兰斯伸手帮他稳住车头后，继续说道：“我父亲认为半妖没有生存在这世上的权利，不配活下去，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不这么认为，选择放弃骑士身份，离开了温特尔。为此我可吃了不少苦头。” 希罗皱着眉头，“半妖不配活下去”这种话，他听过很多次。 “在骑士学院的时候，那些家伙都认为我的哥哥是逃兵，法特罗家都是孬种。”兰斯话语里透着怨恨和不甘心，“所以我想看看，他的选择到底值不值得让我跟父亲，还有他自己，背上‘逃兵’和‘懦夫’的骂名。” 兰斯说着拍了拍希罗的肩膀。 “我想看看你这家伙，配不配活下去。” 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直到摩托车走完这条长达五公里的大道，抵达十二点塔楼后，兰斯才看着城墙说：“这里看起来不像有饭吃的样子。” “抱歉，我是来这里见朋友的。”希罗下车，没有熄火，“您要是饿的话，可以骑车先回乐园酒馆。” “你有朋友？”兰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也下了车，支好脚撑，“那我得见见他。” “也不算是朋友。”希罗把摩托车熄火，“您见她的话不会尴尬吗？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您甚至跟我都不熟。”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他在哪？”兰斯从怀里取出发带，重新系上。 “可能还在来的路上，也可能已经到了。”希罗指了指城墙顶上的十二点塔楼，“我们约好在上面见面。” “那快上去。”兰斯说着便走到城墙下边，左看右看之后，问：“怎么上？” 希罗没想到他真要跟着自己去见水月，只觉得尴尬。他还没经历过这种介情况，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走过去，拉下了升降机的操纵杆。 “您打算一直跟着我吗？”等升降机下来的时候，希罗忍不住问。 “当然。”兰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骑士学院的老师教导过我，求证的过程包含了观察，现在你就是那个需要观察的对象。” “观察求证我配不配活下去吗……” 这句话希罗没有说出口。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直到乘上升降机兰斯才问道：“你们在这种地方见面是要干嘛？出城吗？” “不，”希罗摇摇头，“是要在城里寻找宝藏。” “宝藏？”兰斯鄙夷道，“你们是小孩子吗？这么幼稚。” 希罗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的笑笑。 这种尴尬一直保持到了登上到十二点塔楼。 一上来，希罗就看到水月正坐在离塔楼不远的垛口，看着镜湖和迷惘森林的交界线发呆。 “公……” 希罗原本打算喊公主殿下，但想到老沃特说的话，便硬着头皮喊道：“水……水月。” 水月转过头来，先是惊喜，然后沉下了脸。她转过身站起来，指着不远处缓缓靠近的报时车，埋怨说：“你太慢了，马上就十二点了。” “抱歉……” 希罗刚一开口，就被兰斯打断。 “你怎么没跟我说你的朋友是个女孩？” 兰斯说完便一个滑步来到水月面前，半跪下向水月伸出一只手说道：“哦，亲爱的水水月小姐，请允许我称赞您的美貌，就连陨星高原上的星光都不及您的眼睛明亮动人。” “我叫水月，不是水水月。”水月看着这个黑发黑眼，异国长相的浮夸男子，嫌弃道，“你是谁？” “屠龙骑士团见习骑士，兰斯·法特罗，向您致敬！”兰斯还是伸着手。 “你是骑士？”水月有些惊喜，“温特尔的骑士？！” 这个反应，希罗已经料到了。 大名鼎鼎的温特尔骑士有着太多传奇故事，向往这些的水月当然会表现出兴趣。 “是的，水月小姐。”兰斯用诗朗诵一般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曾听说宿城有个美貌的公主，但与您相比，她恐怕也只能像枯黄的杂草一样，陪衬您这朵鲜花。” 听到这话，水月原本伸向兰斯的那只手立即收了回去。 她插着腰，黑着脸，冷冷的问：“你说，公主像什么？” “只能像枯黄的杂草一样，陪衬您这朵鲜花。”兰斯又重复了一遍。 被兰斯的话震惊到楞在原地的希罗，这下才赶忙扑了过来，在兰斯耳边悄声说：“她就是公主殿下！” 兰斯浮夸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水月黑着脸从垛口跳下，拉着希罗走到另一边，问：“这什么人？你带他来干嘛？” “他是……”希罗想了半天，才说，“是我们酒馆的客人，听说我要找宝藏，非要跟着一起来。” 水月瞪了希罗一眼，转过身对兰斯说道：“既然是你温特尔的骑士，我就勉为其难批准你加入我的探险队，但是宝藏没有你的份，明白了吗？” 兰斯还僵在那里。 这时，报时车开进十二点塔楼，钟声响起。 “敲响了敲响了！” 水月赶忙拉着希罗来到城墙内侧的边缘，一起看向望月塔。 第21章 第21话 飞鸟探险队 咚…… 咚…… 咚…… 钟声已经敲响三次，望月塔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好在望月塔和城墙都足够高，天气也很晴朗，他们看得很清楚，望月塔确实没什么变化。 “难道我的直觉错了？”水月不禁怀疑道。 “再看看藏宝图，或许会有新发现。”希罗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取出那卷藏宝图。 “你回去之后仔细研究了吗？”水月接过来，边打开边问。 “抱歉，昨晚……”希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不是自己本意，但还是没能完成水月的嘱托。 “快看！”水月突然叫起来，“藏宝图变了！” 希罗一看，只见图里宿城地图上那一圈圈以望月塔为圆心，水波一般分布的房屋，正在缓缓消失，被一条条管道的示意图取代。 而“平躺”在地图中心的望月塔，也缓缓转了起来，像秒针一样，钟声每敲响一次，便顺时针转动一点。 “我就说要到十二点塔楼来！”水月蹦蹦跳跳，兴奋的对希罗说。 不得不说，她是对的。 希罗猜测，这个藏宝图能够感应十二点塔楼的钟声，发生变化。 显然德雷克是利用了每个塔楼钟声音色不同的特性，把秘密很好的掩藏了起来。而且恐怕得离钟声非常近，才会揭示。 自己一开始，是有点想多了。 “公主殿下，”恢复精神的兰斯走到两人跟前，“请接受我诚挚的……” “闭嘴！”水月看都没看他一眼，紧紧盯着地图上正在移动的望月塔顶端。 兰斯带着歉意的笑再次僵在脸上。 最后一声钟声敲响，图上的望月塔指向了两点塔楼和三点塔楼之间的位置。 “这是什么地方？”水月指着和望月塔顶端重合的区域。 “造船厂。”希罗又指了指地图旁的那个简笔轮廓，分析道，“应该就是要在造船厂找出这个建筑，然后通过这条管道……” 他的手指顺着从望月塔顶端所指位置起始的一条管道，一直划到了地图中心，那个位置在望月塔底部附近的“x”标志。 但是，这个地方…… 希罗意识到，如果是地下管道连接的地方，那就是那个有宿城念力模型的房间。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水月那个房间的存在，便没有提起。 “那赶快过去！”水月指向造船厂的方向，“水月探险队！出发！” 两人登上升降机，发现兰斯还僵着。 “喂！那个兰斯什么来着，你到底要不要一起来。”水月催促道。 兰斯赶紧跟上。 希罗拉下操纵杆，升降机缓缓下降。 “公主殿下，”兰斯道歉说，“我为刚才的失礼向您道歉。” “这里没有公主，作为探险队的成员，你该叫我船长。”水月扬着脑袋说道。 “是，船长！” 希罗在一旁偷笑，明明刚才还嫌幼稚的家伙，这么快就“同流合污”了。 “船长大人，”兰斯说，“您应该为探险队重新取个名字，在我们温特尔，水中之月虽然美妙，却象征着得不到的东西，对探险来说寓意不够好。我不是说您的名字不好，我只是说作为探险队的名字不合适。” “是这样吗？”水月摇了摇手指，“那重新想个名字。” 结果升降机快到底了，水月还没有想出好名字。 “不如叫飞鸟。” 希罗想起昨晚在城墙上，水月形容她自己是笼中鸟的话，于是提议道：“冲破牢笼，展翅高飞的鸟。” 水月看向希罗，眼里仿佛闪着光。 刚好，升降机落地，她高兴的喊起来：“飞鸟探险队！向造船厂进发！” “但是，怎么过去？”下来之后，兰斯便说道，“摩托车只能坐两个人。” 然后又看着希罗说：“我载公主……不，船长大人过去，你去打公共马车。” 说着掏出一枚银币，丢给希罗。 希罗吓了一跳，这家伙出手居然如此阔绰，不过他还是拒绝了。 “造船厂在水城区，坐船比较快。”希罗把银币递还给兰斯，“而且，坐得下三个人。” “船？”兰斯不解，“城里还能走船吗？” “在宿城，是可以的。您看。”希罗把藏宝图打开，指着上面的宿城地图，给兰斯讲解宿城的区域划分。 连接着望月塔和十二点塔楼，四点塔楼，以及八点塔楼的三条大道，将宿城分成了三个区域。 十二点塔楼到四点塔楼的部分，是工业区，整体建在水上，宿城的各类工厂和大型商业机构都在这里。 四点塔楼到八点塔楼的部分，是学院区和新居民区，大半建在水上。 八点塔楼到十二点塔楼的部分，则是旧城区。 虽然水上的区域大多修了密密麻麻的桥梁，供车辆通行。但有些地方，还是坐船快一些的。 兰斯昨晚从港口到城中心，是走的离港口不远的四点塔楼到望月塔的大道，所以没看到什么船。 “别废话了，”水月催促道，“快走。” “好好好，这边。” 希罗领着他们，向东穿过几排房子后，来到了一条水道边。 水道上，有不少小型的蒸汽明轮船正在来往，大多载着观光的游客。 他们乘上一艘还没载客的船，往造船厂开去。 驾船佬开价八块铜币，是希罗付的。因为水月从来不带钱，而兰斯身上最小面值的钱也是一块银币，驾船佬找不开。 “你们是不是该考虑给自己的探险队弄一艘专属船？”兰斯似乎对乘坐这种小船有些不满，小声对希罗抱怨，但还是被水月听到了。 “哼，”水月信誓旦旦的说，“迟早有一天，我会拥有自己的探险船。” 兰斯赶忙点头称是，称赞水月的魄力。 在他不知疲倦的拍了十几分钟马屁后，蒸汽小船终于抵达了造船厂。 一上岸，希罗就站在造船厂和望月塔中间的位置，照着藏宝图上指出的方向和轮廓，找到了对应的建筑。 是造船厂内的三座连在一起的有顶船坞。 得知找对了方向，水月越发兴奋，蹦蹦跳跳的就蹿进了造船厂内。 刚穿过大门，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未经授权，禁止入内。” 只见，一个木头和金属组成的人偶，正拦着去路。 这个人偶跟兰斯差不多高，做的十分精巧，关节都是球状，有手指有脚趾，还有两颗会动的眼睛。最重要的是，它在说话。 “它会说话？！”兰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是的，这是念动力人偶，在宿城很常见，尤其是工厂里。”希罗解释说，“我们乐园酒馆也有一个，不过有处关节坏了，送去修了。” “让开！不要挡路！”水月不满的推了一下人偶，但人偶却纹丝不动，反作用力还把她自己弄得一个踉跄。 希罗见状，赶忙上去扶住水月。兰斯则拔出刀，瞬间来到人偶面前，抬手就要一刀砍下。 “住手！” 一声呵斥传来，兰斯的刀应声停下。他斜眼看去，只见大门边的岗亭门口，一个穿着制服，应该是造船厂保安的男人，正举着把左轮，对准了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你又是什么人？”兰斯把刀扛到肩上，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人偶的左肩，一把将它按得跪倒在地，“我当然是想砍了这个冲撞了我们美貌船长的家伙。” 被兰斯压住的人偶，还在不断重复“禁止入内”。 “船长？你在说什么？这里是造船厂！未经许可，不得入内！”保安举着枪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你们还敢持械硬闯？跟我去治安所！” 这时，午休时间出去吃饭的船工们回来了，看到这架势，都停下围观起来。 其中一个船工，认出了希罗。 “希罗，你怎么在这里？” “啊，”希罗看到他，松了口气，赶忙说，“迪赛恩先生，快帮帮忙。” 这位名叫迪赛恩的船工，家就住在远水街，是乐园酒馆的常客。希罗说的那个乐园酒馆的念动力人偶，就是他用旧零件制作，送给尼塔夫人的。 “他们是我的朋友，”迪赛恩皱着眉头对保安说，“你可以把枪收起来了。” 保安瞪了兰斯一眼，收起了枪，兰斯也放开人偶，将刀收回刀鞘。 等保安带着人偶走开，迪赛恩便问道：“不是跟尼塔夫人说过，修好了就把‘赛文’送回去吗？等不及了？” “赛文”是尼塔夫人给乐园酒馆那个人偶取的名字，因为那个人偶的驱干上有个“7”的符号。 “不是，我们是……” “是来找宝藏的。”水月从希罗手里拿过藏宝图，举着给迪赛恩看，“您知道这条通往望月塔下方的管道在哪吗？” “宝藏？” 迪赛恩刚一听还觉得好笑，但看到水月后，马上收起了笑容。 灰白相间的发色，白色的眼睛，以及悬挂羽毛的头饰。迪赛恩立即就确定了眼前这位少女的身份。 他赶忙将右手放到胸前，左脚后撤半步，弯下右腿，敬礼道：“公主殿下！” “好了好了，”水月着急的说，“快告诉我在哪里！” 迪赛恩便恭敬的靠近一点，仔细看了看藏宝图，说：“这条管道应该是‘德雷克’船坞下方的输水管。” 他指了指那三座连在一起的有顶船坞说：“就是中间那个，它是大探险家德雷克建造的……” 不等迪赛恩说完，水月就拉起希罗，快步向那座船坞走去，兰斯紧紧跟上。 “就在坞首那里！有个拱形的口子！”迪赛恩喊道。 “谢谢您啦！”希罗回过头向他道谢。 来到船坞，希罗和兰斯都赞叹起坞室里正在建造的钢铁大船，水月则无暇观赏，闷头朝坞首走去。 三人从坞首附近的楼梯来到底部，很快找到了迪赛恩说的拱形入口。 走进去几米远，穿过一道闸门，来到一个岔道口。 几根半米粗的管道，从地下伸出，拐向左边的通道。根绝方向，希罗判断这就是通往望月塔的管道。 希罗取下通道墙壁凹进去的小平台上放置的油灯，准备带着水月和兰斯往前走。 突然从右边的通道吹来一阵风，希罗当即楞在原地。 这个味道…… 希罗转过头，看相向右的通道。这个通道布满了水渍和苔藓，应该是排水用的。 这味道……绝对错不了！ 是血腥味！ 第22章 第22话 探险之路的尽头 “怎么了？” 已经走到前面的水月发现希罗和兰斯没有跟上来，便转过头来问：“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 希罗皱了皱眉头，准备跟上去，却发现兰斯也在盯着那个黑漆漆的通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 “快点！我不等你们了！”水月催促着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这才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你发现什么了？”兰斯小声问，“我是说，你的半妖鼻子闻到了什么？” “血腥味。”希罗也压低了声音。 “果然，”兰斯眉头紧锁，“我感觉到了那家伙的气息。” “那家伙？” “昨天在码头上碰到的，一个危险的家伙。”兰斯用手肘碰了碰希罗，“等寻宝的事结束了，再回来看看。” “你们在说什么？”走在前面的水月，回过头来。 “这小子在那边看见了一只大老鼠。”兰斯用双手比划着，“有这么大！” “额……”水月露出嫌弃的表情，“这里有老鼠吗？” “是的。”希罗附和着兰斯的话，“你最好不要跑太快。” 水月听话的放慢脚步，钻进两人中间的位置。 “拿灯的去前面开路。”兰斯把希罗推到前面，又看着水月说：“我负责贴身保护船长大人。” “不用了。”水月跟到希罗身后，推着他的后背说，“走快点走快点。” 三人加快脚步，跟着向右拐的通道，走上一处楼梯。 通道墙壁上水线的痕迹，跟楼梯最上面一级重合，上去之后就没了被水浸过的痕迹，通道也变得狭窄起来。 前面漆黑一片，只有上方管道里发出的水流声。 希罗举着油灯走在前面，水月抓着他的衣角跟着他，兰斯则走在最后，时不时回头看看，警戒着后方。 个子高一点的兰斯在这个通道里，只能低着头走。 “什么人会把宝藏藏在这种地方？”兰斯敲了敲头顶的金属管道。 “是德雷克。”水月一脸自豪的样子说，“这些管道和造船厂，都是德雷克当年设计修建的，他把布鲁塞维尔的秘宝藏在里面了。” “布鲁塞维尔？”兰斯肃然起敬，“是那位布鲁塞维尔吗？” “是的，你也知道他？”水月很满意兰斯的态度，转过头来问道。 “那当然，七百年前，就是他帮我们温特尔人打赢了第二次大陆战争。”兰斯感叹道，“我真希望我活在那时候，能亲眼看看他跟御风者·艾撒联手，打败雪狼希奈的战斗。” “雪狼希奈？我好像在书上读过这一段。”讲到传奇人物的传奇故事，水月来了兴致，“她很厉害吗？” “当然，我们温特尔的孩子听到她的名字，都不敢哭出声。”兰斯像个专业的说书人，渲染着雪狼希奈的可怕，“即便伟大的御风者·艾撒和布鲁塞维尔联手，也只是重伤了她。” “哇哦，”水月不禁感叹道，“那她一定长得很可怕？” “我没见过，妖狼嘛，长得肯定就跟狼一样，书上的插画也是那么画的。”兰斯摊了摊手，“不过她那种级别的妖类，还有一副跟人类差不多的面孔，据说妖类自己把那种样子，称为神形态。” “神形态？”水月又赞叹，“听起来很厉害，真想亲眼见见。” “其实就是人形，”兰斯笑了笑，“你知道，人类是神按照他们自己的样子制造的，所以什么神形态，看起来跟人类差不多。” “你见过吗？” “没有，不过听我们派去妖类帝国的使者说，现在的妖狼女皇，就是雪狼希奈的妹妹，白狼希拉，长得十分漂亮。”兰斯指了指前面的希罗，“他应该见过。” “啊？”水月惊讶的转回去看向希罗，“你见过？” “嗯。”希罗简单的回复道。 “啊？”水月更惊讶了，“什么时候？” “小时候……” “十八年前，”兰斯说，“白狼希拉曾经单枪匹马，杀进宿城，最终败在了您父亲手下。” “是真的吗？”水月扯了扯希罗的衣服，不敢相信的问，“我怎么不知道？” “是真的。”希罗叹了口气。 “居然没人告诉过我？”水月有些不乐意。 “又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好事。”希罗试着解释，“大概大家都不愿意回忆。” 确实没人愿意回忆，特别是希罗。 那天，他与那个在宿城肆虐的巨大白狼怪物，在被摧毁的孤儿院前，四目相对过。 直到现在，那双紫色的眼睛和数米长的獠牙，还时常出现在他的噩梦里。 “她是什么样子的？”水月又扯了扯希罗的衣服。 “我见到的，就是一头特别大的白色的狼，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希罗没有提到四目相对的事。 “她为什么要攻击宿城？”水月又问。 “谁知道呢，”兰斯接过了话茬，“妖类总是这样，永远都想着怎么毁灭人类。” 两人就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谈论起妖类和温特尔人那场，长达数个世纪的战争。 从统领妖类在西大陆崛起的妖狼祖先——独狼希索，到带领人类度过冰期进去新纪元的温特尔先辈——艾撒一族。每一段传说，每一位英雄，都随着他们的话语，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阴暗地下通道里，跟着引领他们前进的灯光，逐一登场。 不过，通道最终还是抵达了尽头。 “没路了。” 希罗举起油灯，看到上方的管道拐向左边，连进了墙里。 他知道，墙那边，就是望月塔下方那个房间。 “然后呢？”水月跑到前面，着急的左看右看，瞧瞧这里摸摸那里，试图寻找出路。 “得把这砸碎吗？”兰斯指了指管道连着的墙。 “有可能。”水月附和说。 “还是别了。”希罗赶紧阻止，“要不再看看藏宝图？” 说着从口袋里取出藏宝图。 刚一打开，这张画着藏宝图的羊皮纸，就从他手里飞出，飘到半空展开。接着上面本是地图和文字的墨迹，就变幻着，画出了一张人脸。 这张脸有着浓重且造型飞扬的眉毛和胡子，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睛，咧着比例夸张的大嘴。 “做的不错！” 羊皮纸上的画像突然动了起来，嘴巴一开一合，发出了一个听起来豪迈有力的声音，“小鬼们，你们找到了我留下的秘宝！” “你是谁？”水月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德雷克！”人脸的脑门上，浮现出德雷克的签名，“老子就是德雷克！” 做完自我介绍，这幅人脸画像接着说：“现在，你们已经来到的最后一步，只要说出，愿意跟着我德雷克的脚步开启探险之路，秘宝就是你们的了。” “愿意跟着我德雷克的脚步开启探险之路！”水月兴奋的复述了一遍。 希罗和兰斯都忍着没有笑出声。 “笨蛋！”人脸画像训斥道，“老子才是德雷克！” “对不起……”水月赶忙说，“我愿意跟着德雷克的脚步开启探险之路。” “很好，你追随我，探险之路便为你开启。” 羊皮纸上的画像缓缓消失，他们面前的墙壁也跟着缓缓消失。 等到人像重新变回地图，一条新的通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条通道更宽，更高，还点好了火把。 通道的尽头，放着一个小盒子。 一排脚印，出现在盒子和他们之间。 “我先过去。” 希罗接住落下的羊皮纸，担心这条路会有危险。 “我是船长，”水月抢到前面，“船长就该打头阵。” 说着便迈步向前，进入新出现的通道。 谁知脚刚一落地，两侧便突然冒出两团黑影，持剑朝她刺来。 希罗赶忙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刺来的剑。 但黑影却又突然消失了。 “既然要战斗，”兰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拔刀挡在了希罗和水月前面，“还是我打头阵。” “等一下！” 希罗赶忙阻止。 “嗯？” “踩着脚印走，”希罗指着地上的脚印解释道，“藏宝图上的德雷克不是说，追随他的脚步吗？” “好，我试试。”兰斯踩着脚印向前走了一步。 黑影果然没有再出现。 “看来真是这样，你们跟上。”兰斯有些遗憾，因为没架可打。 希罗便让水月走在前面，自己小心的扶着她的肩膀，一起跟上兰斯。 他们踩着脚印，顺利走到了尽头的小盒子边。 “就这样？”兰斯回头看着走过的通道，“这也太简单了，藏着宝物的地方，不应该再多点机关陷阱吗？” 希罗也这么觉得，顺利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水月还是为完成了自己的首次探险而高兴，迫不及待的打开木盒，想看看自己的战利品，德雷克埋藏的布鲁塞维尔的秘宝，到底是什么。 盒子里，只有一张纸。 水月拿起来，读出了上面的文字。 “我，阿蒙森，已经将藏在这里的飞翔猴子号图纸，据为己有。想要的话，尽管来挑战我。” “这个阿蒙森是谁？”兰斯好奇的问。 “没听说过。”希罗摇摇头。果然，水月还是被赫斯特里那个老狐狸骗了，虽然藏宝图是真的，但宝藏已经被拿走了。 “阿蒙森！”水月咬着牙撕碎了手里的纸，“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第23章 第23话 黑暗中的战斗 结束了这段一无所获的冒险之后，希罗、水月和兰斯只能顺着通道往回走。 一路上，水月都在诅咒给她藏宝图的赫斯特里，以及抢先拿走宝藏的阿蒙森。 希罗也觉得可惜，因为没能看到飞翔猴子号的图纸。 “只不过是一艘船的图纸，有那么宝贵吗？”兰斯不是很理解。 “那可是飞翔猴子号啊！”水月反驳道，“唯一一艘能前往中央山脉，还能重新返回的船，要是有了它的图纸，我就能环游世界，成为大探险家了！” 说着，到了船坞下方的出口处。 希罗把油灯放回原来的位置，发现兰斯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条有血腥味的通道，一脸怂恿的表情。 希罗皱了皱眉头，没有回应他，跟着水月，走出通道入口。 刚一出来，就看到一大群人，把这个巨大的船坞挤得满满当当。 “公主殿下！”带头的一个看到水月，马上带头行礼。 其他人也都跟着恭敬的行起礼来。 “造船厂全体员工，向您问好。”带头的那个人跟其他人不一样，穿着正装，戴着领结。 “你是？”水月疑惑的问。 “我是造船厂的经理。” 水月赶忙严肃起来，低了低头，礼貌的说：“我代表我的父亲，向各位致谢，感谢您以及所有船工为宿城所做的贡献。”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经理诚惶诚恐，腰弯得更深了。 “请起来。”水月直起身子，向众人张了张手。 希罗有些吃惊，没想到水月会有这么得体的一面，现在的她才真的像个公主。 “经理先生，请帮我安排车辆，我要返回王廷。”水月礼貌的要求道。 “是，是。”经理赶忙指挥员工去安排车辆。 “我该回去了，”水月转过身，对希罗和兰斯说，“再不回去，我哥哥又该派人到处找我了。” “是。”希罗和兰斯不自觉的，也跟其他人一样恭敬了起来。 “明晚十二点，成人礼开始的时候，我要在望月塔上发表演讲，请你们务必出席。” “当然，这是我们的荣幸。”兰斯恭敬的答应。 水月礼貌的样子，让希罗有些不习惯，所以他只是局促的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经理小心翼翼的靠近，“车准备好了。” “多谢。”水月点头答谢，随后被大家护着爬上梯子，在船工们的簇拥下离开了。 先前帮希罗他们解围的迪赛恩却没有跟着众人离去，而是看着希罗打趣道：“想不到，你小子居然认识公主殿下。” “我现在在王廷工作，迪赛恩先生。”希罗说了个合理的解释。 “不错，希罗，真不错。”迪赛恩欣慰的说，“看到你这么有出息，尼塔夫人一定很高兴。” 希罗点点头。 “时间过得真快，感觉你昨天还是那个在乐园酒馆端盘子的小鬼，今天就长得这么高了。”迪赛恩感叹道，“上回我见尼塔夫人的时候，她还跟我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她一定会哭成泪人。” 结婚？ 这辈子应该不可能了。 希罗笑着说：“那都还早着呢。” “可别这么说，还是要早点考虑。”迪赛恩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明天我就让我女儿奥黛丽，把‘赛文’给你们送回去。你还记得她？她今年刚考上德雷克学院。” 兰斯听到这话，偷笑了起来。 “记得记得。”希罗觉得尴尬，想尽快结束这段谈话，“迪赛恩先生，这里面往右去的通道是干嘛用的？” 希罗指着身后的通道入口。 “哦，那个啊，是注水用的。”迪赛恩解释道，“等船修好的时候，会把水从那个通道里放到船坞里来，让水位跟外面持平，船就能开出去了。你问这个干嘛？” “嗯……只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随便问问。”希罗 “难闻的味道？”迪赛恩皱起眉头，“难道是抽水泵坏了？我去看看。” 说着，迪赛恩就走进通道。希罗和兰斯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迪赛恩在岔道口点起油灯，朝右边走去，希罗和兰斯跟在他身后，警惕得看着深处。 越往前走，血腥味就越重，让希罗无法忍受。 这时，迪赛恩突然停了下来。 只见灯光照亮的前方，赫然一具尸体，横在一滩血水里，几只老鼠被灯光惊吓，从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上逃开。 “你们在这看着，”迪赛恩大惊失色，把油灯递给希罗，“我去找警卫官。”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兰斯看着希罗，冲通道深处歪了歪头，随后拔出刀，往前走去。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希罗知道他的意思，有什么东西在通道的深处。 因为血腥味之中，他闻到了另一个气味。这种气味，在十八年前跟那头巨大白狼怪物对视的时候，就永远留在了他脑海里。 是妖狼的气味。 希罗深呼吸一口，静下心来打开了气穴。等气从腹部溢出，环绕住他的身体之后，便举起油灯跟上兰斯。 路过尸体时，希罗险些吐了出来。 这个穿着警卫官制服的可怜家伙，半边脸已经被啃得只剩下骨头。 走了几十米之后，他们停了下来。 一双发着恐怖绿光的眼睛，出现在他们前方的黑暗之中。 “又碰到我了，小鬼。”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呵，那今天可真是我的幸运日啊。”兰斯转了转手里的刀，“我已经亮兵器了，要教我什么大道理吗？” 希罗举起油灯，只见灯光所及之处，一个体型硕大长着狼头的家伙，正靠着通道尽头的墙壁蹲坐着。 他只是蹲坐着就已经比希罗和兰斯高出不少，要是站起来，恐怕这个通道都容不下他。 那颗狼头样的脑袋，看起来比希罗那辆摩托车的轮胎大了整整一圈。布满硬毛和伤疤的躯体，像一堵墙一样又宽又厚。两条撑在地上的胳膊，随便一条都比希罗整个人还粗。 还有那钉在地上的爪子，就像利刃一样，闪着寒光。 “你叫什么名字？小鬼。”妖狼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兰斯·法特罗。”兰斯把腰间的刀鞘也抽了出来，随后将右手握着的刀柄插进了刀鞘内，转了转，刀便和刀鞘组成了一把长柄大刀。 “原来是法特罗家小鬼，难怪这么气势逼人。”妖狼亮出了獠牙，“既然敢在妖狼面前亮出武器，我塔斯克斯，一定会让你带着荣耀死去。” 塔斯克斯？ 希罗记得这个名字，世界近现代史的课上，老师讲过。 眼前这个妖狼，就是那个在二十年前的霜凝堡战役中，独自攻入霜凝堡插上妖狼旗帜，因为浑身鲜血依然屹立不倒，被称作“血狼”的妖狼先锋，塔斯克斯。 “那就来。”兰斯扎下马步，双手握着长柄，将刀刃扬起。 希罗看到，兰斯身上的气强烈起来，跟昨晚与自己打斗时一样，如同喷发的火焰。 塔斯克斯猛地蹿了过来，一爪抓向兰斯。 兰斯不闪不避，迎面一刀砍了上去。 利爪和刀刃相撞，一时间火花四溅。 兰斯虽然扎稳了马步，但还是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向后滑动。见对方又抡起了另一只爪子，便想向后躲闪，却发现自己的刀已经被牢牢抓住。 这时，一团光亮从他身后飞来，直指塔斯克斯的脑门。 那只抡向自己的爪子便改变方向，一把抓住了飞来的发光物。 是煤油灯。 兰斯回过头，看到希罗保持着扔出东西后的姿势，楞在原地。 “笨蛋，你怎么还没……” 话没说完，兰斯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提起，甩飞了出去。 希罗看到兰斯被轻松甩飞，而那头妖狼也开始朝自己逼近。 啪！ 油灯被捏碎，光亮瞬间消逝。 在希罗眼中，只剩下暗红色妖气勾勒出的妖狼轮廓，和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 才眨了一下眼，妖狼便出现在面前，那只骇人的巨大爪子，也卷着妖气朝自己刺来。 速度太快，希罗只能下意识抬起右手。 他只感觉到一股无法抵挡的重压砸在胳膊上，自己便被整个拍到了地上。 接着胳膊传来一阵剧痛，骨头已经被捏碎。 希罗疼得眼前一黑，连压着自己的妖狼轮廓都看不见了。 抓着他胳膊的妖狼利爪，顺势刺进了他的胸膛。 要死在这儿了吗？ 眼前的黑暗之中，那条锁链浮现出来。 周围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下自己躺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锁链突然绷紧，希罗猛然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随之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出，直充双眼。 难以抑制的力量随着暗红色的气喷涌而出，在这条满是血腥味道的狭窄通道里，掀起了一阵激流。 希罗睁开眼，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妖狼。 即使周围暗淡无光，他也看清了一切，妖狼的獠牙和利爪都不再是模糊的轮廓，就连那些细小的毛发，都格外清晰。 “哦？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塔斯克斯的眼里先是惊讶，随后充满了杀意，“居然是个半妖。” “你这个长毛的丑疙瘩，谁让你背对我了！”兰斯怒吼着冲了过来，举刀砍向塔斯克斯的后背。 但塔斯克斯那条粗壮的尾巴挥了起来，像一根铁棒一样，架住了他的刀柄。 这时，被塔斯克斯压制住的希罗，左手握紧拳头，瞅准机会，一拳打到了塔斯克斯下巴上。 这一拳，直接将塔斯克斯砸得仰起了上半身。 他那巨大身躯顶着的脑袋，便撞到通道上方，发出了一声闷响。 第24章 第24话 与警卫官克莱的交易 “力量不错，半妖杂种。” 塔斯克斯再次低下头，看向希罗。 被他脑袋撞碎的石块纷纷落下，发出一阵杂乱的响声。 “可惜，拳头是伤不了我的，”塔斯克斯举起利爪，“你要是长出獠牙和爪子，还能陪我好好玩玩。” 希罗被压着，动弹不得，只感觉肋骨又被压断了几根。 想用力挣扎，但也只是吐出了几口鲜血。 这时，从通道口传来迪赛恩的声音：“就在这里。警卫官大人，就在里面。” 塔斯克斯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用举着的爪子一巴掌将兰斯拍得直飞出去，在通道尽头的墙上砸出一个大坑才停下来。 接着他便扔下希罗，瞬间冲到兰斯身边，又朝兰斯挥了一爪。 兰斯拼力把长柄刀横在身前，才挡住这一下。 “怎么这么黑？” “欸？我明明让他们在这看着的，您稍等，我去拿盏灯过来。” 通道口迪赛恩和警卫官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鬼，等我办完了事，再来结果你和那个半妖杂种。”塔斯克斯说完，纵身一跃，扎进头顶垂直的通道，用利爪抠住墙壁，飞快的爬到顶部，打碎进水口的水泵，钻了出去。 “什么声音？谁在里面？！” 齿轮打火机的声音传来，接着便亮起了火光。 希罗坐了起来，咳出最后几口鲜血，胳膊和胸口的伤跟着开始愈合。 他看到兰斯看了自己一眼，随后跳起，也钻进了垂直通道里。 “你是什么人？” 一位年轻的警卫官，举着打火机走到希罗身边。 “快追！”希罗指着通道尽头，着急的说，“那个妖狼！” “妖狼？”警卫官疑惑的看向他指的地方，“你在说什么？” “就是杀了这位警卫官的妖狼！”希罗又指了指旁边的尸体。 警卫官走向尸体，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 只见他从腰间的挂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打开。然后对着盒子里一颗绿色的长六边形宝石说道：“克莱呼叫治安所。” 希罗认得这是联络宝石。跟记录宝石一样，是产自金银山脉的神奇矿石，同一块原石上分割下来宝石，不管相隔多远，都能实时传递声音。 “请讲。”宝石里传出一个女声。 “帮我接治安官大人。”这位叫克莱的警卫官冷静的说道。 “稍等。” 过了一会儿，宝石换了个男声：“什么事？” “找到阿布了。”克莱停看着尸体描述说，“他死了，腰被折断，脸没了一半。” “什么？在哪？” “造船厂，船坞下方的水道里。” “我马上带人来。” 克莱收起金属盒子，转头看向希罗说：“你刚才说妖……”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露出惊讶的表情。 看到对方的眼神，希罗才意识到，因为太担心追出去的兰斯，都忘了自己还是红眼的状态。 “警卫官大人，灯来了！”迪赛恩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一下！”克莱喊道，“你先别进来！” “你是……”克莱紧紧盯着希罗的眼睛，“乐园酒馆的希罗。” 希罗震惊万分，对方不但没有说自己的红眼，反倒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住址。 “嗯。您认识我？” “当然，我是在远水街出生的，我的母亲，还跟你有些渊源。”克莱看了看通道出口的方向，又用手在希罗脸上比划了一下，“你这个状态，要多久才能恢复？” “一……一会儿就好。”对方问得太过自然，希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嗯，因为其他警卫官马上就来了，被他们看到会很麻烦。”克莱解释完接着问，“你刚才说妖狼？” “是的，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妖狼就在这里，他还打伤了我和我的同伴。”希罗向他陈述事情的经过。 “妖狼怎么会出现在宿城？”克莱自言自语道，“难道又要趁庆典的时候入侵？” 接着又问希罗：“你的同伴呢？” “他去追妖狼了，”希罗赶忙说，“你们快去帮他。” “追妖狼？”克莱不可思议的说，“你的同伴胆子真大，敢独自去追妖狼。” “他是从温特尔来的骑士。” “温特尔的骑士？”克莱先是惊讶，接着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昨天洛克确实说有几个温特尔人入境来着，难怪。” 见他还没有行动的意思，希罗又说一次：“你们快去帮他。” “我得等大队人马到了，妖狼太危险了。”克莱摇了摇头，“再说跑都跑了，怎么追？只能召集人手去搜索。” “我可以找到他的气味。”希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克莱笑了笑，说道：“我相信你可以，但还是不行，得等治安官来，只有他能应付妖狼。我知道你担心同伴，不过既然是温特尔的骑士，你就没必要担心。” 希罗只能闭嘴，虹膜上的红色开始褪去。 “另外，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观光吗？”克莱疑惑的问。 “差不多……” “真会选地方。”克莱打趣道。 过了不久，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接着就有好几个人举着油灯走了进来。 “来了。”克莱将打火机的盖子合上。 等到他们走近，克莱便迎上前去，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上，向打头的那个人敬礼道：“波利大人！” 波利？ 听到这个名字，希罗看了过去。 领着一群治安官的那个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健硕，一头凌乱的中长发，脸上还有一道伤疤，从眉尖划到了嘴角，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希罗认识他。 他是乐园酒馆的常客，总是会喝得不省人事。听其他客人说，他是暗恋尼塔夫人。 没想到，那个酒鬼居然是治安官。 波利也看到了希罗。 “希罗？”他推开克莱，走到希罗跟前，“你怎么在这？” “他就是发现尸体的目击证人。”克莱跟过来说，“他还说，有个妖狼在场，袭击了他。” “妖狼？”波利看着希罗，“是真的吗？” 希罗点了点头。 “妖狼怎么会出现在宿城？”波利自言自语，“难道又要趁着庆典入侵？” 跟克莱想的一模一样。 “偏偏王上还不在城里。”波利说着来到尸体边，看了几眼便问道，“还有其他线索吗？” “暂时没有，”克莱走过来说，“请让我负责调查这件案子……” “做梦去！”波利大声打断了他，随后指挥其他警卫官，“封锁现场，叫人来把尸体带回去！” “是！”警卫官们马上开始干活。 “波利大人，请让我负责这件案子！”克莱似乎不打算放弃。 “听着，”波利一把抓住比他低了一头的克莱，几乎快把他拎了起来，“妖狼可不是你这种刚从学校毕业的菜鸟能应付的。” “他刚逃离这里不久。”希罗指了指塔斯克斯和兰斯离开的垂直通道，“从那里出去的。” 波利快步走过去，探头看了看，随即对警卫官们命令道：“除了封锁现场的，所有人立即出发！以造船厂为圆心，地毯式搜索，把这个妖狼给我找出来。” “是！”警卫官们奉命纷纷离开。 “菜鸟！”波利大声叫住了克莱，“你就负责把我们的目击证人安全送回去。” “什么？”克莱不服，“凭什么？” “他跟妖狼打过照面，妖狼随时会去找他，保护市民，是我们警卫官的职责所在！”波利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走过来。 接着拍拍满脸不情愿的克莱，甩手离开了。 “走，希罗先生。” 克莱领着希罗，走出造船厂，坐上一辆蒸汽四轮车。 “你怎么认识我们波利长官的？” 路上，克莱问道。 “他是乐园酒馆的常客，我以前还在酒馆里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没想到，他还会去远水街喝酒。”克莱点点头，又突然说，“你能继续回去打工吗？” “啊？”希罗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好顺便帮我在他酒里下毒。” “啊？”希罗吓了一跳，“您在开玩笑，警卫官先生。” “当然。”克莱微微一笑，笑得希罗后背发麻。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克莱，克莱·达尔文。”克莱继续说道，“别再叫我警卫官了，警卫官可有好几百个呢。” “是，克莱先生。”希罗完全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在想什么，但他的姓，希罗倒很熟悉，跟大探险家丽兹·达尔文一样，或许是什么亲戚。 “你说你能闻出那个妖狼的气味。”克莱微微转头，用眼角看着希罗，“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用你的鼻子帮我找到那个妖狼，”克莱说，“作为交换，我也会帮你做一件事？” “我能有什么事需要您这个警卫官的帮助？”希罗笑了笑，其实不用什么条件，他也会帮警卫官找妖狼的，因为追着那个妖狼的兰斯还不知所踪。 “任何事，像是什么一般人不能看的机密啦，帮你找仇家的麻烦啦，或者在成人礼上给你安排个离公主近点的座位什么的，都可以办到。”克莱用手肘碰了碰希罗，诱惑道，“听说公主殿下长得可好看了。” 这个希罗可比克莱清楚，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 等等，机密…… 希罗想起自己当初靠近警备学院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警卫官看到那份档案。 “我想看一份存在治安所的档案。” “什么档案？”克莱一副轻松的样子，似乎很容易办到。 “十八年前，妖狼入侵时，被焚毁的远水街孤儿院剩下的档案。” “成交！” 第25章 第25话 希罗的决心 “为什么想看那些档案？”克莱问道。 “可能会有关于我的，”希罗迟疑着说，“我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孤儿院的，怎么到的，说不定有我父母的线索。” 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克莱身上有一股奇妙的亲切感，让希罗觉得熟悉又亲切，所以他才表现的很信任克莱。大概是因为克莱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而自己又很少有同龄人可以交流。 “这样啊，”克莱看了看希罗，“恕我直言，谁会把自己孩子送到孤儿院去？他们要么早就死了，要么就是冷血无情的混蛋。你了解真相之后，大概率会失望的。” 他的话跟赫斯特里说过的差不多。 希罗也这么想过，但是从老沃特那里，知道曾经生活在宿城的半妖们的遭遇后，他又觉得自己的父母或许是被逼无奈才抛弃自己的。 “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谁，或许他们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克莱的眼里，浮出一丝怨恨，“我也是个孤儿……” 希罗有些惊讶，难道他也是远水街孤儿院长大的？ “我母亲刚生下我就为了救人去世了，我父亲没过多久也郁郁而终了。”克莱继续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不通，母亲她怎么能不考虑我，就不顾性命跑去救别人，父亲又怎么能不为了我，努力活下去。我试着去理解他们，但是后来想通了，他们只是不够爱我罢了。” “您不该这么想，您母亲是个英雄……”希罗试着劝说。 “的确，一个抛下自己刚出生孩子的英雄。”但克莱的想法却很执拗，“偏偏我就是那个孩子。” 希罗无言以对。 “你也是个英雄，希罗先生。”克莱面无表情，“白狼杀进宿城那天，你救了远水街很多人，但你没能救下我母亲。” “您母亲？”希罗想起他说过，自己跟他母亲有渊源。 “她那时候就在远水街孤儿院工作。”克莱看向希罗，“所以我认识你，还一度怨恨过你。” “对不起……” 原来是这样，希罗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孤儿院在大火中坍塌的场景。 “没关系，那只是个无法挽回的悲剧罢了。”克莱安慰道，“我已经不再是个因为缺少父母关怀，就忧郁自闭的小鬼了，你也没必要为你做不到的事道歉，毕竟那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他看着前方，继续说：“要怪就怪造成悲剧的妖狼，他们又在宿城出现，肯定没安好心。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妖狼，以免他再造成什么悲剧。” “那现在就去找他！” “别着急，现在波利大人带着一大堆警卫官在找他，他肯定会躲起来，宿城这么大，就算你有半妖的嗅觉，也不一定能发现他的踪迹。”克莱似乎已经有了计划，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那我们怎么找？”希罗担心起来。 “以我对妖狼的了解，他们做事都是有计划的，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造船厂，等他摆脱了警卫官的追击，一定还会回去的，我们晚上再去造船厂，到时候用你的嗅觉，就能找到他了。”克莱十分自信。 “这……”希罗觉得他有些过于自信了，“凭我们两个能对付得了他吗？我跟他正面接触过，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连我那个同伴，温特尔的骑士都落了下风。是不是该告诉波利先生？有他和其他警卫官，能保险一些。” “我才不会把亲手抓住妖狼的机会留给别人，”克莱依旧自信的说，“放心，虽然普通的武器对付不了妖狼，但我们警卫官有特制的枪械和子弹，我去弄一些来，而且我练了好几年的射击，绝对不会失手的。” “你就回去好好休息一会，晚上我会来找你的。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会恨你的。” 克莱说完，车已经开到了中央广场。 希罗想起摩托车还在十二点塔楼，便让克莱转去十二点塔楼。 到达之后，希罗看到兰斯就在摩托车边上。 “被他跑掉了，”兰斯坐在路边，脸色有些不好，“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想你会到这来取车，就过来等你了。他是谁？” “是警卫官克莱先生，我们商量好要去……” 希罗正说着，兰斯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 “你怎么了？”希罗赶忙扶起他。 “挨了一下……”兰斯嘴里不断涌出鲜血，“那家伙，比我想象的要强……” 说完，他便失去了意识。 希罗和克莱一起把兰斯送到了中心广场附近的医院。 医生说他胸口好像被实心炮弹击中一样伤得很严重，不过好在体质强悍，恢复力惊人，好好治疗的话，应该休息几天就能痊愈。 希罗知道，这是因为兰斯的气很强悍。 但那个妖狼得厉害到什么地步，才能打出炮弹一样的攻击。 希罗有些担心，晚上和克莱一起对付妖狼的行动，可能会很凶险。但克莱还是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安顿好兰斯之后便要回治安所准备要用到的装备。 临走时他和希罗约好，午夜时在造船厂附近的小桥见面，还再次告诫，不要把他们去抓捕妖狼的事告诉其他人。 送走克莱，希罗花了几块铜币，让送报的小哥去乐园酒馆给尼塔夫妇带话，说自己晚上要去见习，不回乐园酒馆了。 谁知没过多久，尼塔夫妇便找到了医院来了。 原来是那个卖报小哥说漏了嘴，告诉他们希罗在医院。 看到不省人事的兰斯，还有希罗胸口的血迹，尼塔夫人十分生气，质问希罗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罗只好把遇到兰斯，到跟公主水月探险，以及遭遇塔斯克斯的事说了出来，但没有说要和克莱一起去抓捕塔斯克斯的事。 “你说，那个妖狼自称塔斯克斯？”听到塔斯克斯的名字，尼塔先生马上皱起了眉头。 “您认识他？”希罗想起唐吉坷德好像说过，尼塔夫妇是参加过霜凝堡战役的雇佣兵。 “没错，二十年前，霜凝堡战役的时候，我们是他的盟友。”尼塔先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那家伙很强悍，能独自对付数百个温特尔骑士，要不是被那个叫高文的骑士打伤，他甚至能凭一己之力占领霜凝堡。” “这么危险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宿城，妖狼到底想干什么？”尼塔先生忧心忡忡的自言自语道。 他原地踱了几圈后，对尼塔夫人说：“我去找波利先生，或许能帮上什么忙，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 “好，”尼塔夫人点点头，“你小心点。” “嗯。” 说完，尼塔先生便离开了病房。 他一走，尼塔夫人便埋怨起希罗来，责怪他不该去惹上危险，还试图隐瞒。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先告诉我们，”尼塔夫人告诫道，“如果你出事了，我们会担心的。” “知道了。” 希罗有些犹豫，是不是该把克莱的事告诉尼塔夫人，因为塔斯克斯实在太危险了。但那又会违背自己跟克莱的约定，而且克莱会执意要亲手抓捕妖狼，也是因为自己没能在当时救下他的母亲。 想来想去，希罗自己也有点恨妖狼了，要是十八年前，妖狼没有袭击宿城，那件悲剧便不会发生，很多人的命运也会有所不同。 至少，克莱不会失去父母。 转眼到了晚上，为了照顾兰斯忙碌一整天的尼塔夫人睡着了。 希罗看已经快到午夜，便准备悄悄离开病房。 “你去哪儿？”尼塔夫人突然醒来。 “我刚想起来，我把沃特先生送的摩托车忘在十二点塔楼了，得去取回来，丢了就不好了。”希罗赶忙编了个理由，“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不要做傻事，希罗。”尼塔夫人似乎察觉出他有所隐瞒。 “不会的，尼塔夫人，您放心，只是去取回摩托车。” “去，快点回来。” 对不起，尼塔夫人。 希罗来到病房外，叹了口气。 尼塔先生离开后，他确实犹豫过，该不该以身范险。 但一想到克莱，他就会想起十八年前的景象，想起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以及在那时死去的克莱的母亲。 虽然不知道克莱的母亲是谁，也不认识那晚丧生的很多人，但自己没能救下他们是事实。 而且根据尼塔先生说的，和自己所见到的，塔斯克斯确实是个非常凶悍危险的妖狼。 今晚如果自己不去，或是把塔斯克斯还会出现在造船厂的信息透露给别人，那么克莱和其他人，就一定会像兰斯一样受伤，甚至丧生。 只有…… 希罗仿佛看到了先知之泉里浮现出的，那个白发红眼，露出獠牙的自己。 “只有我能阻止他！” 希罗咬着牙，下定了决心。 第26章 第26话 造船厂的死斗 希罗离开医院，乘坐计程马车到十二点塔楼下取了摩托车。但没有直接去找克莱，而是回了乐园酒馆。 他进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书桌上的长盒子，将里面的刀取了出来。 这把刀跟兰斯的刀很像，也是直刀。 不同的是，这把刀的刀首是一个圆环，圆环里还有有镂空雕刻的雪花。 刀柄也不像兰斯的那么精致，只有简单的缠绳。 看起来，就是一把普通的温特尔军刀。 不过，这把刀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刀刃上布满了被火焰烧过的黑色痕迹，很符合它的名字——“黑刀龙炎”。 传说屠龙骑士次非·法特罗，当年用这把刀斩杀过巨龙。 希罗有预感，克莱所说的装备应该不会靠谱，所以回来取这把刀。 如果普通的刀剑无法伤到塔斯克斯，那也许这把刀会有用。 他将刀鞘上缠着的皮带解开，系到腰间，随后便骑着摩托车，来到和克莱约好的地点。 克莱已经先到了。 他的制服外面，套着一件厚实的青色马甲。马甲下摆的腰带上，左边挂着一把短剑，右边别着把造型夸张的左轮手枪。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希罗先生。”克莱看了看希罗腰间的刀，“不过你肯定用不上这个。” “只是以防万一。” 克莱拔出手枪，向希罗展示道：“这是从金银联邦进口的手枪，子弹是用特殊的合金制成的，能穿透几公分厚的钢板。”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马甲，说：“这件马甲里有从温特尔进口的，用陨铁制造的甲片，防御力很高。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件。” 说着收起手枪，从车座下取出一件一样的马甲递给希罗。 “谢谢。”希罗接过来穿上。 “我们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造船厂墙外。 “工人们都下班了，我那些同事也都回去了，这会儿造船厂里除了守夜人，应该没其他人了。” 克莱边说完便从墙上翻了进去。 希罗也跟着翻过高墙，进入厂区。 “我们先去船坞，看看有没有妖狼的踪迹。”克莱指了指不远处的船坞。 “嗯。”希罗点点头。 还没走几步，希罗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克莱问。 “有血腥味。”希罗看向他们旁边的建筑。 这栋建筑是制造零件的厂房，血腥味就是从厂房里散发出来的。 克莱点了点头，拔出手枪。 希罗也拔出了刀。 两人轻手轻脚，来到厂房正面，打开门，悄悄走了进去。 厂房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机械偶尔发出的异响，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希罗嗅着血腥味，和克莱摸到二楼的一间屋子门外。 里面的灯还亮着，有光从门缝里漏出。 希罗看到门上的名牌写着“迪赛恩”，顿时心里一颤。 难道说…… 他不敢再往下想。 这时，靠在门另一边的克莱冲他点了点头，随后一脚踹开房门，举枪冲了进去。 门被踹开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便喷涌而出。 希罗顶着血腥味探头去看，只见迪赛恩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前已经血肉模糊。 他的半条左腿和一整条左臂，就横在离躯体不远的地方。 鲜血还在不断从那些缺口里流出…… 克莱举着枪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便放低枪，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希罗，关心道：“你没事？” 希罗摇摇头，走进房间，呆呆的看着迪赛恩那双已经没了光亮的空洞眼睛。 “应该刚死不久。”克莱脸色也不太好，显然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在强装镇静，“你有闻出那家伙的气味吗？” “嗯。” 空气里除了血腥味，塔斯克斯的气味也很清晰，感觉就像是，还在这里一样…… 突然，一滴血从希罗眼前划过，滴到地上的血泊里，发出啪嗒一声。 希罗抬起头，看到了塔斯克斯的脸。 “小心！” 他惊叫一声，但面前的克莱刚抬起头，就跟从天花板上砸下的塔斯克斯一起，消失在了炸开的巨响和尘烟中。 等他挥手驱散尘烟，地板上只剩下一个被砸出的大洞。塔斯克斯和克莱，还有迪赛恩的尸体，都掉到了下层。 希罗立即举着刀跳了下去。 下层，从大洞里照下的光线之中。塔斯克斯的两只爪子，死死钳住了克莱的双臂，把克莱按在地上。他正准备用自己的獠牙，给克莱最后一击，就看到一个黑影罩住了自己。 塔斯克斯转过头，看到落下的希罗，目光马上便聚焦到那把刀上。 他本能的感觉到这把刀非同寻常，于是几乎在刀刃即将砍中自己的同时，向前蹿开，躲过了这一刀。 砍空了的希罗马上收刀，顺势顺势一个翻滚，挡在克莱和塔斯克斯之间。 克莱因为刚才的冲击，已经身受重伤，当即吐了口血。但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举起手枪对准塔斯克斯，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 子弹穿膛而出。 只见塔斯克斯的爪子，仿佛突然出现在他脸前一样，抓住了这颗子弹。 “有意思，居然想用子弹对付我。” 塔斯克斯松开爪子，已经略微变形的子弹便无力的掉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 克莱不敢相信，又连开数枪，但子弹全被塔斯克斯的爪子抓住。 啪！ 啪！ …… 已经空了的枪膛发出的声音，跟克莱的表情一样绝望。 “半妖杂种，”塔斯克斯不再理会克莱，看向希罗，“你这把刀从哪来的？” “一位温特尔的骑士送给我的，你应该认识他。” 希罗将还在扣着扳机的克莱推到身后。 “兰马·法特罗。”塔斯克斯咧开嘴，仿佛在笑，“真是让我怀念啊。” 他的嘴角沉了下去，只剩獠牙露在外面：“他送你这把刀的时候，有没有教过你？在妖狼面前亮出武器，可是会死的。” “没有。”希罗打开气穴，让淡蓝色的气环绕全身。 “那就去死。”塔斯克斯眼里涌现出杀气。 话音未落，他便出现在希罗眼前，凌空一爪挥下。希罗举刀去档，塔斯克斯好像忌惮这把刀的刀刃一样，将爪子停下，双足落地，用另一只爪子从下方攻来。 希罗躲闪不及，被利爪击中胸口。巨大的力量将他掀飞出去，径直撞穿墙壁，摔到了外面厂房的机械上。 翻滚几圈停下来后，希罗摸了摸胸口，发现只是马甲破了几道，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甲片，自己并未受伤。 还没来得及庆幸，塔斯克斯就再次杀到了面前。 利爪如疾风骤雨般袭来，希罗只能用刀招架，但塔斯克斯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远在他之上。 很快，希罗再次被击中，飞出去砸在墙上。随后，便被塔斯克斯用狼足踩住。 胸口遭受挤压，肋骨纷纷断裂，剧痛催使希罗举刀砍向塔斯克斯，但塔斯克斯抓住了他的胳膊。 希罗又挥出左拳，还是被塔斯克斯钳住。 “刀是好刀，可惜你太弱了。” 塔斯克斯说着，一用力，折断了希罗右臂的骨头。 希罗惨叫一声，刀跟着脱手掉在地上。 塔斯克斯放开希罗的右手，用爪尖敲了敲希罗胸口裸露的甲片。 “陨铁？哼，弱者就只能靠这些。”塔斯克斯冷笑一声，将爪尖放到希罗脖子上，“你该把全身都包住的。” 尖锐的爪子划破希罗脖子上的皮肉，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突然，塔斯克斯眼神警觉起来，皱紧了眉头，。 希罗那双正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里，虹膜逐渐呈现出血色。 一股灼热的暗红色妖气从被塔斯克斯踩住的地方涌出，瞬间包裹住希罗的身体。随后他举起被折断了骨头的右臂，一拳击中塔斯克斯的脸。 塔斯克斯被打退几步，险些倒地。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击中的地方。 “有意思。”暗红色的妖气，开始在塔斯克斯身上涌现，“人类的方式行不通，打算用妖类的那一面战斗了吗？” 他压低了上身，将两只爪子垂到地面，摆出了与之前不同的临战姿态。 希罗没有说话，捡起地上的刀，用双手握住。 “嘁，”塔斯克斯发出鄙夷的声音，显得有些失望，“到底只是个半妖杂种。” 说完，便像一头真正的狼一样，四肢并用，扑向希罗。 希罗也握着刀，冲向塔斯克斯。 两条暗红色的影子，瞬间便接近彼此。 希罗一刀砍下，塔斯克斯不闪不避，举爪迎上。 刀刃和利爪相撞，顿时火星四溅。 两股妖气跟着对撞，爆发出气浪，卷起尘埃，淹没了一切。 …… 与此同时，厂房另一头的房间内。身受重伤无法动弹的克莱，用最后的力气从腰包里取出了装有联络宝石的盒子。 第27章 第27话 崩断的锁链 夜越来越深。 与还在热闹的中心地带相比，工业区显得有些冷清，只有零星几处灯光，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一轮新月，将月光洒在各种结构复杂的工厂和作坊里，勾勒出曲折潦草的轮廓。 突然，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瓦砾和金属乱飞。 两个黑影冲破一栋建筑的外墙，一前一后，砸到了船坞顶上。 先落地的是希罗，他还来不及站起，就看到塔斯塔斯的利爪，在月光中，划出五道暗红色的痕迹，朝自己袭来。 来不及做翻滚之类的动作躲开，希罗只能横刀格挡。 虽然挡住了利爪，但萦绕在爪尖的妖气，像五把利刃一样穿透了希罗的胸膛和屋顶。 又是一声巨响，希罗跟着碎裂的瓦砾一起，掉在船坞内修建大船用的脚手架上。 随后塔斯克斯便像巨石一样砸落，庞大的支架一阵晃动，差点把希罗甩下去。 他好不容易停住，扒着边缘，刚吐了一口血，就被塔斯克斯抓着脖子提起。 快要窒息的希罗，把全身的气汇集到右手，一刀砍下。 但塔斯克斯比他快得多，反手就是一爪。爪尖划过希罗右臂内侧，掀翻皮肉，将刀从希罗手里打飞。 “可惜，你只是个半吊子。” 塔斯克斯爪子上，那些黑刀龙炎留下的伤口，正在渐渐愈合。 “没了这把刀，就只能任由我宰割。” 说着，他抓住希罗的衣领，连同衣物将马甲一把扯掉。 咚的一声，装在希罗贴身口袋里的钥匙掉到了塔斯克斯足边。 钥匙散发出的不寻常气息，立刻引起了塔斯克斯的注意。 他丢下希罗，弯腰将钥匙捡起。 随后从紧绷在腿上的裤子里，掏出一张羊皮纸。 纸上画着船工迪赛恩、采水人老沃特以及公主水月的头像，还有一把钥匙和一面镜子。 “没想到，又有意外收获。”塔斯克斯对比着纸上的钥匙和从希罗怀里掉出来的钥匙，“那个老杂碎死都不肯交出来的钥匙，居然在你手里。” “你说什么？！”希罗在地上挣扎着。 他的胸膛被妖气贯穿，虽然没有留下明显的创口，但内脏已经被严重损坏，一时半会难以恢复。 原本因为疼痛已经模糊的意识，在听到塔斯克斯的话后，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 “既然钥匙在你这，你肯定认识他。”塔斯克斯将手里的纸展示给希罗，指着老沃特的头像说，“这老家伙的骨头可比你硬多了，被我掰断了手脚，都不肯说出钥匙在哪。” 希罗的目光在眼里凝固。 “临死前，他一直念叨着‘戴普戴普’的，你知道那是谁吗？” 塔斯克斯的声音像砸在大钟上的石头一样，在希罗耳里引发了无尽的回响。 黑暗在他视野里蔓延开来，吞没了一切，只剩下老沃特的声音。 “戴普……” “戴普……” …… 塔斯克斯收起羊皮纸和钥匙，来到烂泥一样躺着的希罗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既然有了钥匙，我就不跟你这个半妖杂种浪费时间了。” 说完，塔斯克斯张开双臂，一对利爪同时挥下。 血雾扬起，希罗的胸膛被利爪破开。 塔斯克斯一脚将希罗从脚手架上踢下，自己则顺着脚手架，走向船坞侧墙上的出口。 船坞底部，深陷黑暗之中的希罗，听到了自己微弱的心跳声。 “对不起，兰马先生。我试过了……” “靠自己的力量，我试过了……” 他短暂的一生，在眼前闪过。 从被人贩子抓到金银联邦成为神秘制造厂的奴隶，到被兰马先生救回宿城，再到巨大白狼怪物入侵宿城，孤儿院被毁。 他好好上学，接受尼塔夫妇，为了成为警卫官而努力。即便被退学，他也选择成为采水人，一直都在为了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而努力。 结果，妖狼再一次酿成了悲剧，而弱小的自己，无力阻止。 希罗看着一连串画面消失后，最终在黑暗中浮现的那条锁链，还有抓着锁链的自己的双手。 露出了苦笑。 随着双手的拉扯，锁链琤琤作响，心跳也越来越有力。 暗红色的妖气向他胸膛汇集，那些伤口开始愈合。 “那个混蛋妖狼，要是下手再重一点就好了。” 希罗叹着气，伸手抓住掉在不远处的黑刀。 他挣扎着跪起来，用双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拜托，千万别有其他人出现在这里……” 希罗在心里祈求着，用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咔嚓！ 锁链应声崩断。 …… 王廷后院，水月在侍女的搀扶下，穿着高跟鞋从屏风后走出。随后转着圈，向坐在一旁的木月展示身上华丽的长裙。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好看，”木月无奈的笑了笑，“你已经试了好几个小时了，该休息了。” “我这还是第一次公开露面嘛……” 正说着，木月突然站起，转头看向造船厂的方向。 “怎么了？”水月疑惑的问。 木月没有回答，皱紧了眉头。 …… 在望月塔的最高层里，一个女人正坐在一池清水正中。 从她头顶正上方悬浮着的镜子里洒出的微光，照着她瀑布一般的银白色长发，和纯白的裙子一起，在水面铺开。 女人头上绑着和水月一样的发饰，面容也和水月一样精致，只是多了几分清冷，显得更加高贵优雅。 她微微动了动，睁开双眼，露出白色的瞳仁，看向镜子中荡起涟漪的宿城倒影。 …… 紫黑色的妖气，漩涡一样在船坞内流动着。 漩涡中心，希罗站了起来。 鲜血顺着刀刃，从胸膛涌出，滴在他的脚边。 肆意飞舞的白发下，已经通红的双眼，正死死盯着高处的塔斯克斯。 “哼，终于肯撕掉你那可笑的人类伪装了！” 塔斯克斯咧开嘴，兴奋了起来。 只见希罗弯下上身，把已经长出尖爪的双手，钉进了水泥铺成的地面。 随后像塔斯克斯一样，咧开嘴，露出了獠牙。 “来！”塔斯克斯张开双爪，怒吼着一肘砸碎身旁的墙壁。 下方的希罗越趴越低，然后突然暴起，冲向塔斯克斯。 快到连残影都没留下。 塔斯克斯将双臂横在胸前，与希罗的利爪正面对撞。 两股妖气瞬间炸裂，将大半个船坞摧毁，失去立足点的塔斯克斯和希罗双双坠落，但在坠落的过程中，还在不断用利爪攻击对方。 已经没了任何格斗的技巧和防御的动作，只是两头野兽在单纯的互相厮杀。 到落地时，他们身上都已经布满了伤口，但是猛攻没有停下。 每一次利爪的挥舞，都会带出刃状的妖气。 船坞转眼间，便被彻底摧毁。 在无休止的利爪挥舞中，塔斯克斯察觉到了异样。 他不再盲目攻击，而是看准时机，一把钳住了希罗的爪子，然后扭动腰身，将希罗砸向地面。 希罗的脑袋直接被砸进地面，掀起了尘烟。 没过多久，便又直挺挺站了起来。 “已经没了心智吗？”塔斯克斯皱起了眉头。 他向后跃开，接着趴地身子，四肢着地。 “就算身上流着妖类的血，说到底还是个连自己力量都没法控制的低等生物。” 塔斯克斯将妖气凝聚到爪尖，崩起全身的肌肉向，扑向挥着爪子攻来的希罗。 “这一击就彻底结果了你！” 眨眼间，塔斯克斯的身影就从希罗眼前划过，连弥漫的烟尘都被他带出的风吹散。 塔斯克斯刹住脚步停下，还保持着利爪挥出的姿势。 在他身后，是僵硬站着的希罗，和与身体分离，正从半空落下的希罗的手臂。 希罗捂住只剩下半条的左臂，嚎叫着滚倒在地。 “居然用胳膊挡了，不过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塔斯克斯说着又扑向希罗。 谁知原本在地上打滚的希罗，突然毫无征兆的弹了起来，朝塔斯克斯挥出爪子。 在被他只有血色的双眼瞪住的瞬间，塔斯克斯内心竟生出了一闪而过的寒意。 利爪带着寒光划破空气，热血喷洒而出。 希罗的右臂，跟着喷洒的热血，落在塔斯克斯身后。 “你这个杂种……” 塔斯克斯被希罗利爪划破的脸上，渗出了血液，跟着便是一股怒火从心里喷涌而出。 他转过头，看向已经没了双臂，还是朝自己呲着獠牙，摆出一副攻击姿态的希罗。 因为盛怒而颤抖的身体上，妖气激烈的喷发着。 然而他的妖气，马上便连同心里的怒火一起，被希罗扩散开的紫黑色妖气压了下去。 那股寒意，再次涌现。 只见希罗僵直的站在妖气当中，举起了仅剩的半条左臂。 紫黑色的妖气，在空气中旋涡一般流向喷着血液的断口。汇聚、压缩，形成了一个发出尖锐啸叫声和刺眼光芒的球状物。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塔斯克斯趴下身子，将双爪牢牢钉在地上，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对准希罗。 暗红色的妖气，在他獠牙间汇聚，也形成了一个发出啸叫和光芒的球状物。 “去死，半妖杂种！” 塔斯克斯怒吼着，喷出了獠牙间的妖气。 希罗也挥动肩膀，甩出了妖气。 两团妖气，如同两颗击发的炮弹一样，在空中相撞。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夜空中激荡开来。 整个造船厂，都在妖气的冲击波中，轰然倒塌。 第28章 第28话 母性的光辉 烟尘散去，断壁残垣、瓦砾废墟都在月光下清晰起来。 妖气爆炸造成的二三十米宽，七八米深的大坑边上，只剩塔斯克斯还站着。 他尽力稳住气息，才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而大坑对面的希罗，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前插着的长刀，正在反射着月亮的寒光。 “失血过多了吗？” 塔斯克斯有些庆幸，要不是自己先弄断了希罗的双臂，让他大出血，恐怕现在还得面对他的狂乱攻击，那躺着的人就可能是自己了。 能有如此强大的妖气，这个半妖小子的父亲或者母亲，极有可能是某个巨妖的后代。要是不在这里彻底将他杀死，之后的行动都会受到阻碍。 “对不起了，小鬼，虽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塔斯克斯刚恢复了一点体力，便再次趴低身子，在獠牙间汇聚起妖气炮弹。 “但我塔斯克斯会记得你！” 说完，便将妖气炮弹射向希罗。 突然，时间似乎慢了下来，妖气划破空的尖锐噪音也沉寂下去，世界陡然安静。 塔斯克斯紧盯着希罗的绿色眼睛里，映出了缓缓出现在希罗周围的光芒。 那些光芒，温柔的将希罗包裹。 像一个女人，轻轻环抱住自己的孩子。 塔斯克斯呆呆的看着，内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意，仿佛自己也同样身处那团温暖光辉的怀抱之中。 他回忆起，自己刚出生还未睁眼时，那股名为母乳的暖流注入身体的瞬间，以及曾被母亲拥在怀中时的安定和平静。 他理解了自己的妖气炮弹为什么会在这股光辉中消散。 因为这是母性的光辉。 这个半妖小子，拥有自己无法击破的被动防御。 那是母亲源自爱意施加给他的念力。 塔斯克斯看到了希罗脑海中的画面，看到了那个赋予希罗光辉的女人。 “不要怕，希罗，到塔兹妈妈这里来……” 希罗的脑海里，那张温柔笑着的脸，正在轻声说着：“不要怕，希罗，没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希罗想伸手抱住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双臂。 “没关系的，希罗，没关系的……” 温暖的双臂，环抱住了希罗，于是整个世界都被光辉拥抱。 当温暖耀眼的光辉散去，塔斯克斯看到一个女人手持短剑挡在了希罗身前。 “黛维·尼塔？” 塔斯克斯站了起来，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惊讶：“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尼塔夫人反握短剑，横在眼前。她的眼里充满了杀气，冷冷说道：“退后，塔斯克斯，否则我就跟你拼命。” “我相信你，”塔斯克斯摊了摊爪子，表明自己没有攻击的打算，“这个小鬼是你什么人？” “与你无关。”尼塔夫人没有放松警惕。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名字。” 尼塔夫人皱了皱眉，答道：“希罗。” “哼，”塔斯克斯仿佛笑了一下，“有趣的名字，有趣的小鬼。” “你到宿城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尼塔夫人放下了剑。 “这个当然不能说，再会，黛维·尼塔。” 塔斯克斯说完便要离开，却被出现在他身后的木月挡住了去路。 “还是说说，我也想知道。”木月在地上，双手按着地面。 “你是谁？”塔斯克斯本来不想再战斗，但看这位年轻人身上气息涌动，没有让路的意思，便亮出了利爪。 “范特西·木月。”木月回答道。 “原来是王子殿下，”塔斯克斯看了看木月深橘色的头发和琥珀色眼睛，“你看起来跟范特西一点也不像。” “哦？”木月没有动作，保持着双手贴地的姿势，“阁下见过我的父亲？” “当然，记忆深刻。” 塔斯克斯斜眼扫视着不断出现在周围，身穿警卫官制服的人，冷笑道：“看来，我闹出的动静有点大了。” “妖狼，”治安官波利，走在警卫官们最前面，“惩戒所的刑具在等着你呢！” 塔斯克斯没有理他，而是看向走到希罗和尼塔夫人的尼塔先生。 “苏尔亚·尼塔，你也在这里。” “是的，塔斯克斯，别来无恙。”尼塔先生和尼塔夫人站到了一起。 “如果有机会，真想跟你叙叙旧。”塔斯克斯看着尼塔先生说。 “恐怕没机会了，毕竟治安官先生已经说了，”尼塔先生看着倒在地上的希罗，目光仿佛要杀人，“惩戒所的刑具在等你。” “哈哈哈哈！”塔斯克斯笑了起来，转向木月和波利，狂妄的喊道，“王子殿下！还有宿城的警卫官们！你们要好好记住今天，因为你们差一点就抓住了伟大的妖狼战士塔斯克斯！” 说完，他便弯下上身，对着地面张开了嘴。 妖气迅速在他獠牙间汇聚。 “小心！”木月大喊一声。 警卫官们纷纷后退，波利则拔出腰上的剑，朝塔斯克斯冲去。 同时，塔斯克斯的脚下，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爬到塔斯克斯身上，眼看就要将他完全缠住。 但汇聚成形的妖气炮弹，还是被他发了出来，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炸裂开来。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和刺目的光芒，冲击波激荡开来，卷起的尘烟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尘烟散去，就只剩下又一个大坑。 塔斯克斯早已消失不见。 “快追！”波利命令道，随后又指着附近的废墟说，“留几个人，把克莱找出来！联络医院，叫救护车！” “是！” 警卫官们散开，救人的救人，追击的追击，只剩下尼塔夫妇和木月留了下来。 木月脚边，一棵藤蔓缓缓长出，顶端缠着一把钥匙，正是被塔斯克斯从希罗手里抢走的那把。 他取下钥匙，来到希罗身边。 “他怎么样？”木月问道。 “流了好多血……”尼塔夫人已经拔掉了插在希罗胸膛上的黑刀，正用手捂着希罗左臂和右肩的缺口。 木月看着希罗胸口正在愈合的伤口，说：“他会没事的，只要把手臂找回来缝上，一晚上就能痊愈。” 说完指了指不远处，那艘修建中的大船的残骸。 “我这就去找。”尼塔先生会意，跑向木月所指的地方。 “沃特先生……” 希罗嘴里呢喃着发出声音。 “沃特先生……” 木月看了看手里的钥匙，把它放到了黑刀旁边。 “他是个合格的采水人，宿城不会忘记他今晚赌上性命的战斗，请向我转达对他的敬意。”木月微微鞠躬道。 “嗯。”尼塔夫人点了点头。 木月转身离开。 他看着远处耸立的望月塔，皱起了眉头。 妖狼的目标，是真实之镜吗？ 可为什么没被念力结节和真实之镜捕获呢？ 带着疑问，木月走向了望月塔。 废墟之中，只剩下尼塔夫人的声音。 “不要怕，希罗，没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她的眼泪，从眼里流出，落在希罗脸上。 第29章 第29话 庆典 “塔兹阿姨。” 许多年前，六月的一个早上，还在孤儿院的希罗，看着面前的饭碗问道：“怎么多了几块牛排？” 在他对面，明明挺着大肚子，还穿着围裙给孩子们分发食物的年轻阿姨，转过头来插着腰说道：“要叫塔兹妈妈！”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走过来，揉了揉希罗的脑袋：“今天是你的三岁生日。” “我是今天出生的吗？” “不，应该再早一点，”塔兹阿姨温柔说道，“但是你是两年前的今天来到塔兹妈妈身边的，那时候你看起来有一岁左右了。没想到才两年，你就长得这么大了。等到了晚上，我会给你准备一个大蛋糕！” “我也要我也要！” 其他孩子吵闹起来。 “好好好，都有都有！”塔兹阿姨安抚着孩子们。 “是谁生下了我，塔兹阿姨？”希罗抬起头，用大眼睛看着塔兹阿姨，“我的妈妈是谁？” “你才三岁就长得这么大了，”一个胖胖的小孩子，盯着希罗碗里的牛排，嘟着嘴插话，“你的妈妈，一定是个怪物！” “给我闭嘴！”塔兹阿姨生气的瞪了那个小胖子一眼，“再胡说我就让人贩子把你抓去！” 小胖子赶忙专心吃饭。 “是这样吗，塔兹阿姨？”希罗低下头，“我的妈妈是怪物吗？” “我！就是你的妈妈！”塔兹阿姨敲了敲希罗的小脑袋。 “那我为什么才三岁就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这正常吗？” “那是因为你吃得多！”塔兹阿姨又对其他孩子说，“你们也都要好好吃饭，才能长个子，争取超过希罗！谁要是不剩下吃的，过几天庆典开始的时候，我就带他去玩！” 孩子们一听，都吃得更卖力了。 “什么是庆典，塔兹阿姨？”希罗嘴里嚼着牛排问。 “就是庆祝夏天到来和孩子们成年的节日，而且啊，今年的庆典上，新王会加冕。”塔兹阿姨看着窗外，憧憬着说，“人贩子就不敢再来宿城了，你们就能安全的长大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参加属于你们自己的成人礼了。” “塔兹阿姨，等我长大的时候，你会陪我参加成人礼吗？”希罗咽下牛排，看着塔兹阿姨。 “当然。”塔兹阿姨说完又叉着腰，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要叫塔兹妈妈！” …… 希罗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房里。 手上传来一股暖意，是尼塔夫人正握着自己的手。 她靠在床边睡着了。 窗外传来人群喧哗的声音，和各式乐器歌声掺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希罗小心翼翼的坐起，避免吵醒尼塔夫人。 兰斯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正打着呼噜，看样子已经没有大碍了。 还有黑刀龙炎和采水人的钥匙，就摆在床边的桌子上。 希罗看到钥匙，想起塔斯克斯说的话，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 沃特先生…… 真的已经遇害了吗？ 他将手小心的抽出，轻轻翻身下床，拿着黑刀和钥匙，蹑手蹑脚的离开了病房。 一出来，便碰到了尼塔先生。 尼塔先生刚从酒馆过来，手里拿着准备好的食物，和一个帆布包。 “你已经醒了，”尼塔先生看到希罗，先是高兴，随后沉下脸问，“打算去哪？” “我想去王廷看看……”希罗低着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打算就这样去吗？”尼塔先生叹了口气。 希罗还裸着上身，左臂和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 “我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希罗看着尼塔先生，“但我必须得去。” 尼塔先生没有说话，放下手里的东西，随后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希罗。 “谢谢。”希罗有些感动，接过外套。 尼塔先生默默看着他穿好衣服，又从帆布包里取出防风镜。 “那个跟你一起的警卫官，说你的摩托车在造船厂那，我就去开回来了，就停在门口。”尼塔先生把帆布包递给希罗，“这个包里面除了这个风镜，只有一本书和一本手册，没少什么？” “没有，谢谢你，尼塔先生。”希罗有些担心的问，“他怎么样了？那个警卫官先生。” “他没事，虽然受了点伤，但已经醒了，就在隔壁的病房。” “那就好。” “你把这个戴上。”尼塔先生把防风镜递给希罗，“你的眼睛。” 眼睛？ 希罗接过防风镜，用深色的镜片当镜子用，发现自己还是红眼的状态。 但发色是平时的样子，嘴里也没有獠牙。 怎么回事？ 希罗皱了皱眉头，猜测可能是因为念力枷锁断掉的原因。但以前也有过念力枷锁断掉的情况，为什么这次还维持着红眼的状态？ 不过，没时间思考这些了。 他只想赶快去沃特先生的工作室。 虽然知道塔斯克斯不会说谎，沃特先生肯定已经遇害，但他还是想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 希罗戴上了防风镜。 “你长大了希罗，”尼塔先生看着希罗，感叹道，“看看你，像个探险家的样子。” 希罗戴着防风镜，穿着尼塔先生的工作服，背着帆布包，腰上还挂着黑刀龙炎，确实像个探险家的样子。 “去，要是黛维醒了，又该担心你了。”尼塔先生让开路，“记得回来，你还需要多休息休息。” “嗯。” 离开医院，希罗骑上摩托车，来到了王廷。 采水人工作室外，站着两名卫兵，不让希罗进去。 “这里刚刚发生了命案，你不能进去。” “没关系！”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男式正装，戴着眼镜的老妇人走了过来，“让他进去。” “是，阿黛尔大人。”卫兵们打开了工作室的门。 “你是希罗对？”老妇人走到希罗跟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阿黛尔·德雷克，王廷的内务官，负责王室的饮食起居和安保工作，是你和老沃特的上司。” “您好，阿黛尔大人。”希罗向她点了点头。 “进去。”阿黛尔拍了拍希罗的肩膀，和他一起进入工作室。 工作室内，还萦绕着一股血腥味。 屋子中间的石砖地上，有一滩快干了的血。 一道血痕，从这滩血抹出，连到了蒸馏器边上。 残留着几个血手印的蒸馏器，正在运作。 “我们发现老沃特的时候，他就倒在这里。”阿黛尔走到蒸馏器边上，说，“到死前，他都在尽力完成工作，把采集到的泉水注入了蒸馏器。” 希罗看到，那个大铜壶就放在蒸馏器边上，一根管子，连接着铜壶顶部和蒸馏器。 铜壶上，血迹斑斑。 “王子殿下查验了密道的锁，没有被破坏。”阿黛尔有些动容，“老沃特守住了自己的职责。” 希罗看着手里的钥匙，沉默不语。 阿黛尔走过来，再次拍了拍希罗的肩膀，说：“他把钥匙给了你，就说明看好你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采水人，不要辜负他的期待。” 她又把希罗拿钥匙的手合上，柔声说：“你先休息几天，下周再回来报到。” 希罗点点头。 阿黛尔看了看他，离开了工作室，临走时对卫兵说：“他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不要打扰他。” 房门被关上，没了光亮。 希罗坐在工作台边，自己坐过的椅子上，看着工作台大理石桌面的裂痕，和那张老沃特跟他儿子的合照。 懊恼和悔恨，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要是自己在造船厂的下水道里遭遇塔斯克斯时，就能赌上性命跟他战斗，或者在他逃跑时，第一时间和兰斯一起去追他。兰斯就不会受伤，老沃特也不会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卫兵的声音：“公主殿下！” 随后门被推开，光重新照了进来。 “希罗……” 站在门口的水月，脸上满是心疼。 她走到希罗身边，蹲下来，看着希罗。 “我听我哥哥说了沃特先生和你的事，我很抱歉。”她轻轻抓住希罗的手，“你的感觉一定糟透了，我真希望能替你分担一些。” 看到水月，希罗抬起了头。 他想起了重要的事，塔斯克斯手里的画像。 “水月，塔斯克斯的目标，是真实之镜！”希罗抓住水月的胳膊。 “还有你！” 外面，烟花绽放的声音传来，夏至庆典，开始了。 第30章 第30话 誓言 “我？” 水月有些疑惑。 “嗯。”希罗拉着水月站起来，认真的对她说，“他带着你的画像。” “还有沃特先生的，”希罗又补充说，“采水人掌握着进入望月塔的钥匙，他可能想抢夺真实之镜。另外，还有造船厂的船工迪赛恩先生，只是我没想明白他找迪赛恩先生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话，得赶快告诉我的哥哥和母亲。”水月着急的说道，“一起去。” 说着便拉起希罗的手，离开了工作室。 他们先来到后院的居所，没能找到木月，水月说他可能已经在望月塔里见母亲了。 “您母亲？王后殿下在望月塔？”希罗跟着水月来到前院，进入设置有王座的那间屋子。 “你不知道？”水月解释说，“我母亲就是大先知，她一直在望月塔里，用真实之镜守护着宿城。” “原来是这样。”希罗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但如果是一直呆在望月塔里，那水月岂不是很少见到自己的母亲。 “我很少见我的母亲。”水月的话，证实了希罗的猜想，“每次见她都很紧张。” 水月带着希罗，走到王座后面的墙边，将绣着德雷克画像的旗帜掀开。 下面是一扇木门，门上刻着一位低着头双手环抱在胸前的女人的形象。 希罗想起，跟水月初见时，在城墙上，也见过这扇门，是王上的传送门。 只见水月将手贴在门上，闭着眼睛，轻轻说道：“父亲，请为我开启通往望月塔的大门。” 门上，原本低着头的女人缓缓抬起了头。 水月拉开门，希罗便看到了里面从上方落下的白光，和一池清水。 走进去之后，他看到这个水池并没有底，里面的水只有薄薄的一层。透过水层，可以看到下面，就是放置着宿城模型的房间。 原来这就是自己那时在那个房间里看到的，上方的水幕。 从水池边缘伸进水池内的管道，正在向池子里滴水，应该就是采水人工作室里，经过蒸馏器蒸馏的新鲜泉水。 水池边缘除了这个管道，还有一圈管道伸向四周的环形墙壁。 “这就是先知之泉，你应该知道。”水月指了指那些通向墙壁的管道，“今晚十二点过后，先知之泉会通过这些管道，流进望月塔外围的水池里，为参加成人礼的足龄居民提供预言。” “我们上去。”水月又抓起希罗的手，带着他走上沿着环形墙壁螺旋向上的楼梯。 这楼梯没有扶手，就是一个个从墙壁伸出的石板，走在上面，让人心跳加速。 水月又打听起兰斯的状况，希罗告诉她兰斯受了伤，在医院休息，水月就说离成人礼开始还有时间，等见完了母亲，自己可以去看兰斯。 两人说着，很快便接近了顶层。 希罗发现顶层又是一个没有底的水幕一般的池水，不过从这层池水里照出的光线，更加强烈。 他不禁想象，望月塔就像个桶式的探照灯，顶层和底部的两道水幕就像探照灯内的镜片，将这束光引向地下房间内的宿城模型。 楼梯来到尽头，两人一前一后，登上顶层的房间。 一进来，希罗就惊呆了。只见一面悬浮在半空中的镜子，正向下洒着白光。白光之中，是一个女人坐在水池正中的水面上。她那头银白的长发，在水面铺开，反射着光芒，构成了一副美轮美奂的画面。 “母亲大人。”水月躬身行礼。 希罗回过神来，赶忙跟着行礼。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该称呼眼前的人为王后殿下还是大先知，所以犹豫着没有说话。 “水月，你又乱跑。”水月的母亲睁开眼，露出和水月一样的白色瞳仁，“庆典快开始了，你应该好好准备。” “母亲大人，这是采水人希罗先生，他有关于在城内作乱的妖狼的重要情报。”水月恭敬的说着，完全不像女儿在跟自己母亲说话。 “希罗先生，”水月的母亲朝希罗低了低头，“你昨晚在造船厂和妖狼的战斗，木月告诉我了。感谢你和沃特先生作为采水人，为宿城所作的牺牲。请接受我的敬意。” “王后殿下，这是我应该做的。”希罗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决定还是称王后殿下好，毕竟是水月的母亲。 “请起来。”王后殿下伸出一只手，示意希罗起来。 她实在是太白了，裸露在外的手都仿佛泛着微光。 “关于妖狼的情报，是什么？”王后殿下接着问。 “妖狼带着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采水人沃特先生，船工迪赛恩先生，和公主殿下的画像。”希罗说道，“沃特先生和迪赛恩先生都已经遇害，在下担心，妖狼的下一个目标是公主殿下。还有真实之镜，王后殿下，妖狼的画像里，还有真实之镜，您也该多加小心。” “确实是个很重要的情报，我必须得告诉你，这个妖狼十分危险。他带着某种能让自己不被真实之镜发现的东西，所以我无法找到他，也无法摧毁他。”王后用平稳的语气，说着很严重的事情。 “不过，只要你守护住采水人的钥匙，妖狼就无法进入望月塔。而且，木月已经在中央广场和望月塔周围设下了陷阱，妖狼应该无法接近。”王后看向水月，起了眉头，“该担心的，是她。” “为了保证庆典顺利进行以及民众的安全，所有的警备力量都集中在中央广场，包括我和木月。”王后再次向希罗低下头，“所以，能请你担任水月的护卫吗？” “我？”希罗过于惊讶，以至于忘了回礼。 “当然！”水月先插话说，“他是我的船员，当然会保护我！” “船员？”王后看向水月。 “是的，”水月本来一副骄傲自豪的样子，被自己母亲一看，赶忙又恢复了端庄恭敬的样子，“我们成立了探险队，我是船长，他是船员。” “原来如此。”面无表情的王后，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你还是长不大，水月。那是我多嘴了，船员是该保护船长。” “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请更强的人来担任。”希罗低着头，并不自信，“比如治安官波利先生，或者其他警卫官……” “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力量，希罗先生，你昨晚的战斗让人印象深刻。而且，”王后看着希罗，“你已经摆脱了部分束缚，不是吗？” 希罗吃了一惊，抬起头，发现王后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已经透过这副深色的镜片，看到了自己的红眼。 “你愿意保护她吗，希罗先生？”王后看着希罗，问道。 “当然。”希罗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信任，“我愿意保护水月。” “你愿意发誓，即使赌上性命也要保护她不受伤害吗？” “我发誓，赌上性命，也会保护水月不受伤害。” “很好，”王后点点头，“你们可以离开了，去探望你们的朋友。” “是。”希罗和水月行完礼，退向楼梯。 “希罗先生，”王后叫住了他们，说道，“我记得，三年前有个孩子在聆听先知之泉预言时，逃走了。那就是你？” “是我……”希罗低着头，记起自己在成人礼上，因为被先知之泉照出红眼，匆匆逃离的事。 “如果你还想聆听先知之泉的预言，今晚就去问。还不晚。” “是，王后殿下。” “记得早点回来，”王后又看着水月说，“你还要准备演讲。” “是，母亲大人。” 两人再次行礼道别，随后走下楼梯，离开了望月塔。 回到王座的房间，刚一关上门，水月就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好像憋了很久。 “紧张死我了。”她垂了垂胸口，调整好呼吸，“我们去医院。” 说完，又将手贴到木门上。 “这扇门还能连到医院？” “嗯，是我父亲留下的，只要是宿城内，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不过只有我和哥哥有使用的权限。”水月调皮的说，“我每次都是靠它，躲过卫兵出去玩的。” 希罗点点头，难怪老沃特不知道这扇可以进入望月塔的门。 “父亲，请为我开启通往医院的大门。”水月像刚才一样，闭着眼轻声念道。 门上的女人形象，再次抬起了头。 两人打开门，来到医院。 病房内，兰斯已经醒来，尼塔夫人正在给他喂着热汤。 “我已经吃饱了……”兰斯皱着眉头。 “快吃！多吃点才能好得快！”尼塔夫人把勺子顶到兰斯嘴边催促。 “嗨，兰斯，”看到兰斯并没有大碍，水月便蹦蹦跳跳的跑到病床边，“船长来看你了。” “公主殿下！”尼塔夫人马上认出了水月，惊慌的站起来准备行礼。 “不用了不用了，您快接着给他喂饭。”水月扶住尼塔夫人。 “可我已经吃饱了……”兰斯脸上因为见到水月浮现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那您和他说说话，等一下再吃。” 尼塔夫人恭敬的让开位置，退到希罗身边，惊讶的小声问：“你怎么跟公主殿下在一起？” 她本来还在为希罗偷偷跑掉生气，但水月的出现让她忘了这码事。 希罗想起自己还没告诉过尼塔夫人和水月相识的事，便解释说：“我们刚认识不久，我现在是公主殿下的护卫了。” “什么？”尼塔夫人更吃惊了。 病床边，水月把玩起兰斯放在桌上的刀来。 “欸？你的刀，跟希罗的好像啊？”水月看着黑色的刀柄和刀鞘，以及上面装饰的雪花雕刻，疑惑道。 “啊？” 兰斯看向希罗手中的刀，顿时变了脸色。 他突然掀开被子冲向希罗，一把抓住希罗的领子，把希罗按到了墙上。 “这把刀，怎么会在你手上？！” 兰斯咬着牙，又惊又怒的表情，让他的脸扭曲了起来。 第31章 第31话 我们去探险吧！ “是兰马先生送我的。” 希罗被兰斯弄得有些喘不上气。 “送给你的……” 兰斯脸上的愤怒变成了惊讶，随后有些失落，自言自语说： “他居然连家传宝剑都放弃了……” 兰斯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无力的跪倒在地。 尼塔夫人和水月赶忙过来将他扶起，安置到病床上。 希罗有些担心，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兰斯先冲他说道：“等我彻底好了，我要好好听你讲讲他为什么会把刀给你，要是理由不能让我信服，我一定会揍你一顿，把刀夺回来！” “好了好了，”尼塔夫人轻抚着兰斯的胸口，“不要大喊大叫的，才刚好一点，别又把自己弄伤了，快把汤喝完，赶紧休息。” “可我已经饱了……”兰斯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还得参加我的成人礼呢，”水月敲了敲兰斯的脑门，“乖乖吃饭！” “当然，我一定会去的。”兰斯信誓旦旦的说完，皱着眉头喝起汤来。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水月满意的点点头，走到希罗身边，“我们回去。” 离开病房，两人通过传送门，重新回到王廷。 “看来他不只是你们酒馆的客人。”水月走在前面，半回过头，看着希罗。 “我小时候，曾被他哥哥救过。”希罗看着手里的黑刀，“这把刀就是他哥哥送我的。” “听起来是个精彩的故事，等你跟他讲的时候，我也要听。” 说着，两人来到了后院。 内务官阿黛尔正领着几个侍女，等在水月房间所在的小楼门前。 “公主殿下，”阿黛尔迎上来，“您该换衣服了。” “好的，”水月答应道，随后对希罗说，“你在这里等一下，一会儿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是。”希罗点点头，目送水月进入小楼。 “希罗先生。”阿黛尔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打量着希罗，“你也得换身衣服。” “我？”希罗不解。 “是的，刚才总事务官大人派人来说，王后殿下已经委任你为公主殿下的护卫，”阿黛尔还是打量着希罗，似乎对他的穿着很不满意，“所以你得跟公主一起登上望月塔，穿着这身肯定是不行的。” “我也得上去？”一想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希罗顿时觉得后背发麻。 “是的，毕竟特殊时期，公主殿下的安全还是首要的。” “好。” 阿黛尔把希罗带到了小楼边上的房间，让他换上准备好的衣服。 是一套黑色的正装，搭配了长领结和低帮的皮鞋，上衣左边衣摆的开衩，正好可以让希罗将刀挂在腰上。 “你的眼镜也得换一下。” 阿黛尔放下一副全新的防风镜，便带着侍女出去了，似乎知道希罗的眼镜下有着不能让别人看见的秘密。 这副眼镜的主体是一片黑色金属，两侧是凸起的，让两片深色的镜片看起来是一个平面。镜片之间的位置也有符合鼻梁形状的凸起，看起来比老沃特留给自己的防风镜高级很多。 希罗换好衣服和眼镜，走出房间。 等在外面的阿黛尔告诉他，水月已经换好衣服，让他上楼去。 “楼梯右手边的房间，”阿黛尔提醒道，“公主殿下要在午夜时分登上望月塔，我会在那之前派人来。” 希罗点点头，随后跟着侍女来到二楼的房间。 房间内，充满了花香。 水月在花香的包围下，光脚踩着地板，兴奋的转着圈，向希罗炫耀道：“好看？” 她穿着一件露肩的白色短款礼裙，裙摆上绣着一圈水纹装饰。配合精心编织的头发和淡淡的妆容，简直就像个故事里才会有的女神。 “好看，好看。”希罗看得有些呆了。 侍女们又开始帮水月装点发饰，除了各种闪闪发光的珠宝，还有垂挂羽毛的发带。 希罗注意到，这不是水月平时戴的发带，上面羽毛更多一些。侍女们小心的将发带藏到头发里，那些羽毛就很自然的与头发合成一体，仿佛是从水月发根长出的一样。 装饰完毕，水月显得更加完美。灯光在她的肌肤上涂上微光，添了一份不真实的美感。 “你们出去。” 水月遣退侍女，拉着希罗来到书桌边，把一个小玻璃瓶拿给他看。 这个小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放着几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这是我父亲离开时，从传送门里飘出来的艾斯山脉的雪花。”水月拔开瓶塞，将雪花倒到手中，“你看，它们不会融化。” 希罗发现，这些雪花在水月手中，真的没有融化。 “你也试试，还很冰凉呢。”水月说着将雪花倒到希罗手上。 结果雪花刚一到希罗手上，就开始消融，没一会就变成了几滴水。 “对不起！”希罗大惊失色，赶忙道歉，但明明什么都没做。 “怎么回事？” 水月虽然疑惑，但见希罗一副抱歉的样子，便排掉他手心的水珠说：“没关系，这不重要。” 她看了看窗外和房门，随后小声说：“我打算趁今晚，逃出去。” “逃？去哪？” “哪里都行，只要离开宿城，”水月坚定的说，“就算几天后被抓回来也无所谓，我一定要出去。” “可你不是无法离开宿城吗？”希罗提醒道，不久前他才在城墙上目睹了水月被无形力量拖拽着的情景。 “我不是说我父亲离开了吗？”水月指了指自己脑门，“或许念力枷锁的束缚会减弱，消失。” “总之，”水月扯着希罗的袖子，“我已经偷偷在码头上准备了一艘小船，你得跟我一起，再叫上兰斯，我们去探险！” “我很想跟你一起去探险，但是……”希罗犹豫着。 “但是什么？”水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是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太危险了。”希罗皱着眉头。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才是去探险啊。”水月抿着嘴唇，脸颊鼓了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你不是我的船员吗？” “其实，”希罗叹了口气，将眼镜推到额头上，露出了自己的红眼，“我是个半妖，水月。” “我知道，那天接触你的念力枷锁时我就知道了。”水月还是气鼓鼓的样子，“这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希罗没能料到水月会是这种反应。 “我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个，”水月态度缓和下来，“还有你向我母亲起誓时，说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公主殿下。那说明你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我也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探险。” “我……”希罗还在犹豫着。 “无论如何，我都会出发，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就算还是不能离开宿城，我也要去尝试。”水月依然坚定。 希罗沉默无言，水月也不再说话。 一直持续到了午夜降临的。 外面广场喧嚣的庆祝声，没能改变这间卧室内的氛围。 希罗无法做到放弃尼塔夫妇和乐园酒馆，踏上未知的旅程，但又担心独自启程的水月。 水月也不会放弃成为探险家的向往，但又不想抛下希罗这个同样戴着枷锁的人，让他独自留在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宿城。 不过她已经有了办法。 敲门声响起，接着是侍女的声音：“公主殿下，时间到了。” “你发过誓的希罗，要赌上性命，保护我不受伤害。”水月站起来，“不跟我去探险，就是违背誓言。把眼镜戴上。” 说完，便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侍女们帮水月穿上精致的高跟鞋，扶着她下了楼。 希罗跟在身后。 楼下，内务官阿黛尔已经在等着，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银质的精美盘子。 “公主殿下，”阿黛尔凑到水月身边，小声问道，“还记得流程吗？” “记得，您就放心。” 阿黛尔将银盘递给水月，扶着她，一路走到了王廷大门。 大门还紧闭着，但外面喧闹的声音还是让阿黛尔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她对希罗说道：“记住，无论如何，公主殿下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是！”希罗也大声回答。 “还有五分钟！”门边拿着怀表的侍者伸出五个手指，冲阿黛尔喊道。 阿黛尔点了点头说：“开始。” 第32章 第32话 庆典的高潮部分 “公主殿下驾到！” 从广场周围安置的巨型联络宝石发出的声音，响彻广场上空。 挤满了广场的人群马上安静了下来。 王廷大门缓缓开启。 身着盛装、手捧银盘的水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短暂的沉寂之后，人群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他们高呼着祝福公主殿下的话语，将手中的花束扔向望月塔和王廷大门之间，两排卫兵分隔出来的铺着红毯的道路。 水月面带微笑，挺直上身，捧着银盘，走上了鲜花铺满的道路。 希罗正要跟上，阿兹尔拉住了他，将一张折好的纸递给他，嘱咐道：“要是公主忘词，你就提醒她一下。” “是。”希罗将纸塞进袖口后，迈着端正的步子，跟上水月。 刚才还摇摇晃晃的水月，在走上花路后，仿佛变了个人，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还能游刃有余的向称赞自己的市民点头微笑。 中央广场外围的医院楼顶上，也挤满了人，他们都举着大大小小的望远镜，目送水月前行。 “想不到，那小子穿上正装还像点样子。不过那个眼镜是什么？不伦不类的。” 挤在边缘的兰斯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扶着尼塔先生的肩膀，说：“该死，我都有点羡慕他了，能跟公主一起走花路。公主殿下真是太美了！” 说着探出身子，希望能再近一点点。 “你小心点，不要掉下去了。”尼塔先生抓着兰斯的衣服，“让我也看看。” 他们旁边，尼塔夫人拿着一个小的双筒望远镜，呆呆的看着不说话。 望月塔正北的十二点塔楼内，妖狼塔斯克斯也在注视着水月和兰斯。 他看了看缓缓靠近的报时车，拍着身旁那只跟他差不多高的巨鹰的羽翼，缓缓说道：“再等等，再等等，要等到这个可笑庆典到了高潮的部分，我们再一起盛大登场。” 巨鹰的眼中，映着光辉璀璨的中央广场。 水月和希罗已经走完了红毯的一半，剩下的一半红毯，凭空向上，折叠出通往望月塔顶的阶梯。 水月踩上红毯阶梯时，略微晃了晃，吓得希罗赶忙上前一步，准备扶她。 好在水月及时稳住，重新端正姿态，缓步向上。 希罗松了口气，跟着踩上红毯阶梯。 看着水月逐渐登高的身影，民众们由近到远纷纷开始低头弯腰行礼，仿佛在广场上掀起了一道潮水。 广场上稍微安静下来。 希罗听到了水月的深呼吸声。 她一定很紧张。 两人一步一步，终于登上了望月塔顶的平台。 十二点塔楼的钟声在此时响起，人群再次欢呼起来。无数烟花从广场周围腾空而起，转眼间，炫目的光芒便照亮了夜空，如同广场上的气氛一样热烈。 “公主殿下太棒了！” “您真是太美了！” 望月塔下，那一圈水池中的池水，仿佛也在等着这一刻，开始涌动起来。 十二道水流从水池内升起，流向望月塔顶端，汇聚到水月捧着的银盘里。 手捧银盘的水月，在环绕的烛火中，如同女神一样动人。 “神说……” 最后一声钟声落下后，水月的声音从塔顶传来。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公主说出她的下一句话。 “神说，我们人类是渺小又脆弱的。但是我们活了下来，从他们造成的浩劫中活了下来。” 水月的声音被塔上不知名的力量放大，得以传到每个人耳中。 “现在，我们曾驾驶帆船，曾骑着骏马，去到厄斯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探索被神隐藏起来的秘宝。冬至女神的庇佑！风神的斗篷！还有真实之镜！” 她没说一个历史上被发现的神器，人群便回报一声欢呼，说到真实之镜时，人群沸腾了。 待到底下的声音平静下来，水月继续说道：“按照惯例，我要问先知之泉一个问题。母亲告诉我，作为公主，应该问宿城能否长久繁荣，以此鼓舞民众。但是……” 水月提高了声音，喊道：“我想知道，我能成为大探险吗！” 民众们热烈的回应着她的呼喊。 “问公主殿下！” “您一定可以的！” 受到鼓舞的水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俯身靠近泉水，轻声说道：“先知之泉，请告诉我，我能成为大探险家吗？” 水月紧紧的盯着着涌动的泉水，广场上的人也都屏息等着泉水的回答。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婴儿都已经在母亲怀中入眠，只剩烛火晃动。 突然，水月手捧的泉水喷起水柱，直冲天际。 每一个宿城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们再次欢呼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 在欢呼声中，水月停到了银盘中，传出的声音。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在说着有关她的预言： “在星光的壁垒之中，绝望的迷雾无法将你吞没。” “在极寒的深渊之中，无望的黑暗会赐予你新生。” “跟随飞翔的风帆启航，在雷霆与光明交错的孤岛上，枷锁缠身的女神等待你为她打破桎梏。” “跟随飞翔的风帆启航，风雪将引你前行，冰霜将为你铺就道路。” “不要跃入过去的水流，但你的倒影早已映刻其中。” 于此同时，希罗也听到了，先知之泉发出的他自己的声音： “在星光的壁垒之中，沉睡的烈焰将会重燃。” “在光明的阴影之中，埋藏的秘密将被揭示。” “跟随飞翔的风帆起航，在被黑暗吞没的山巅，无助的女王等待你为她唤醒朝阳。” “跟随飞翔的风帆起航，烈焰会让巨龙俯首，爪牙会让仇敌臣服。” “不要向梦魇挥出利刃，但醒悟之时，月光会悄然降临。” 他们的声音，最终合在一起，共同说道：“抬头看，探险之路，就此开启。” 希罗和水月抬起头，看到了从天而降的塔斯克斯。 “恭喜你成年，公主殿下，”塔斯克斯落到塔的边缘，一把抓住水月，用尖锐的利爪顶住了她的脖子，“现在，准备好跟伟大的妖狼战士塔斯克斯，一起离开宿城了吗？” 塔斯克斯咧开嘴，露出了闪着寒光的獠牙。 希罗拔刀冲向塔斯克斯，但塔斯克斯马上高高跃起，抓住了从高空俯冲下来的巨鹰的爪子。 巨鹰一拍翅膀，带着塔斯克斯和水月急速上升。 预先安排好的烟火也在此时升空，和巨鹰同步，直冲天际。 巨大的烟花在纷纷绽开，点亮了整个夜空。 这一切，配合的太多完美，广场上的群众还以为是提前安排好的，都赞叹着欢呼起来，目送巨鹰带着水月飞离广场上空。 站在王廷门前，负责本次庆典的内务官阿黛尔，看着朝西方远去的巨鹰，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糟糕！”医院楼顶，尼塔夫妇最先反应。 他们丢下望远镜，顺着建筑的房顶，跳跃着追向巨鹰远去的方向。 兰斯也想跟上，但迟疑一下，还是先冲下楼，回病房去拿自己的刀了。 望月塔南侧，政务厅前，坐在观礼台上的王子木月，对正在下令让狙击手开枪的治安官波利喊道：“不要乱开枪！小心误伤水月。” 随后他向一同坐在观礼台上的总事务官阿兹尔，以及宿城各界代表，说道：“请各位帮忙稳住局面，我得离开一下。” 说完便从后面跳下高台，波利想一起去，但被木月制止：“你和警卫官们留在这里维持秩序，太多人反而不好追击。” 该死，没想到会从天空发动袭击。 木月懊恼着，跳上一辆蒸汽车，朝巨鹰飞离的方向追去。 “是……”波利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从命令。 “各位，请不要着急！”观礼台上的阿兹尔拿着装有联络宝石的扩音器，向民众们喊道，“公主殿下很快就会回来！下面有请金银联邦着名的歌姬布莱妮·斯威夫特，为大家献唱。成年的孩子可以上前，聆听先知之泉的预言了！” 乐队奏起欢快的音乐，歌姬上台献声，庆典在漫天的烟花中照常进行。 “半妖小鬼……” 抓着巨鹰飞向宿城西边城墙的塔斯克斯，恶狠狠地看着挂在自己脚上的希罗说：“我劝你最好放手！” “死也不会放的。”希罗死死的抓住塔斯克斯粗壮的脚腕，任凭他怎么甩，都尽力不让自己脱手。 一直被塔斯克斯夹在腋下的水月，此时终于挣脱了捂住自己嘴巴的爪子，冲塔斯克斯大叫道：“别停下！快飞！就这样飞出宿城！” 被她这么一喊，塔斯克斯和希罗都愣了一下。 突然，一道寒光划破夜色，击中巨鹰。 巨鹰嘶叫一声，挣扎着从高空坠落。 突然坠落引发了一瞬间的失重，使得希罗反应不及，脱了手，径直砸向下面的房屋。 第33章 第33话 月光女神的桂冠 塔斯克斯和水月被巨鹰抓着，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才落到离城墙不远的街道上。 因为惯性，塔斯克斯不得不护着水月，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才停下来。 他站起来查看巨鹰，发现巨鹰的脖子，已经被一块几十公分长的冰锥刺穿，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冰？是谁？” 他来不及多想，只迟疑了一下，便抓着水月继续向西狂奔。 但没跑两步，就被两栋从街道两边移动到街道中央的房子拦住了去路。 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出现。 “是谁？！” 塔斯克斯立即摆出了临战姿态。 人影逐渐清晰，显露出白发白眼的样子，说道：“宿城大先知，月歌。” “原来是王后殿下。” 塔斯克斯说着在獠牙间汇聚出妖气炮弹，朝大先知月歌发射出去。 但妖气炮弹仿佛打在空气上一样，直接穿透月歌，击中了她身后的房子。 轰隆！ 那两栋房子顿时成了废墟。 “这是我母亲的念力投影，这种攻击是无效的。”被塔斯克斯夹着的水月，赶紧说，“快跑！这是你唯一能做的。” 月歌抬起手，对准塔斯克斯，但什么也没发生。她皱着眉，问道：“你带着什么？” “哼。”塔斯克斯冷哼一声，从脖子的鬃毛里，取出了一片白色的树叶。 月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 “你肯定猜到了，没错，这片叶子来自月光女神的智慧桂冠。” 塔斯克斯脸上露出了狂妄的表情，说：“不论你和你的那面真实之镜，还是范特西的念力结界，都奈何不了我。即便是范特西本人，也无法阻止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趁他被温特尔人叫走的时候，来袭击宿城？”月歌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也平静下来，“不还是因为怕吗？” “哈哈哈哈，”塔斯克斯狂笑几声，“你应该能想到的，到了雨雾城的范特西，会面对什么。一个戴着完整智慧桂冠的妖狼女皇！” …… 一片黑暗之中。 范特西手举着一团光，边向前走，边看着手里的书籍。偶尔还会略微抬起头，皱着眉头思考一番。看起来就像是那些贵族学校里的学生，在午后的花园里潜心研究难题。 但要有旁人在场，实际看到的却是他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飞速向前移动着，比温特尔帝国的巨型弩车射出的箭还要快上一些，以至于他周围的被光照出的地面看起来都有些扭曲了。 他专心致志的看着手里那本，由考古学家海因·里希所着的《太阳纪简史》，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全然不顾周围那些被他飞快略过的，黑雾中的怪物。 这些怪物，有的体型巨大，长着无数卷曲的触手。有的体型渺小，长着翅膀和尖锐的口器。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烂肉。 他们被范特西手里的光惊扰，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很快，铺天盖地的黑色变得稍微淡了一些，有了旋涡一般流动的样子。他知道即将到达黑雾边缘，便放慢了速度。 两座石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这两座石柱之间，是个违和的窟窿，在范特西手里的光芒照耀之下，仿佛天空被挖了一个洞，如同城市里的下水道一样，朝外吐着那些污水一般的黑气。 范特西怔怔的看了良久，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将手里的书夹在胳膊下，随后摊开手掌。 瞬间，他手心向着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小门。 范特西打开小门，将书丢进去，随后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镶着记录宝石的手册。 他将手册翻开，快速浏览着。很快，其中一页上的内容，便让他皱紧了眉头。 纸上，是一幅素描画。画着三个人举着火把，站在两座巨大的石柱下。 石柱之间，是一个与自己正看着的这个一模一样的窟窿。 画下面是一行小字：范特西，于登陆后某时记录。 “居然，是这里吗？” 他合上笔记本，一挥手，将另一只手里的光芒丢出。 光芒化成了一把利剑的形状，击中石柱，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毫无作用。 在光芒消逝之后，周围的怪物开始攻击范特西。触手、粘液、毒刺，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转眼便将透明的罩子彻底裹住。 …… “桂冠？” 兰卡王国的首都雨雾城，此刻正下着小雨。 作为圆桌会议的举办地，城内从一周前就开始了宵禁。纵使深夜，也到处都是严阵以待的士兵。 其中两个趁着长官休息的闲暇，讨论起今天日间刚刚抵达的，声势浩大的妖类帝国代表团。 “没错，白色的桂冠，就戴在妖狼女皇的头上，比她本人都要耀眼夺目，我亲眼见的。”一个士兵说道。 “不可能，谁不知道妖狼女皇美艳动人，就连我们王子都甘愿留在她身边做奴隶，一顶桂冠而已，最多锦上添花，还能比她更耀眼夺目？”另一个士兵并不相信。 突然，他们旁边的一扇门打开，范特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名士兵马上举起步枪，警戒的问道：“什么人？” “没人。”范特西边拍散肩膀上沾着的黑色气体，边若无其事的从两人身边走过。 两名士兵失了神一般愣在原地，直到范特西消失在街角才回过神来，继续争论起女皇和她的桂冠，似乎范特西突然出现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范特西忧心忡忡的走向宿城使馆的方向，一头妖狼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尊贵的宿城王陛下，吾皇有请。” 话音未落，便有十几个黑影围在了范特西周围。 范特西皱了皱眉，随后又表情平静的说道，“带路……” …… 宿城，离西边城墙不远的地方。 希罗从被自己砸出一个大洞的屋顶爬了出来，好在大多数人都去参加庆典了，这间屋子里没什么人。 他跳下屋顶，朝传来爆炸声的方向跑去。 刚才即将撞击屋顶的瞬间，他开启气穴，进入了“强”的状态，所以没摔断骨头，身上只有几处隐隐作痛的淤伤，并不影响速度。 但是没跑多远，他就被突然从暗处飞来的几块冰锥击中，砸到了墙上。 这些冰锥没有扎到他的皮肉，只是把他牢牢钉住了。 一个穿着兜帽长袍的身影，从黑暗的小巷中走出，来到希罗面前。 水月？ 希罗从这个人身上闻到了水月的气味，但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这个气味透着寒冷和绝望，与水月身上清澈泉水的香味不同，是冰雪才有的味道。 “你是谁？”希罗问道。 “这不重要……”是一个冰冷的女人的声音，仿佛从冰雪覆盖的山谷传来，带着回声，“把水月带到迷惘森林的泉水去，我在那里等你们。” “为什么？”希罗无法看清她的脸，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有话说，非常重要的话。” “我拒绝，”希罗皱着眉头，“你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女人突然伸手，掐住了希罗的脖子。 希罗只觉得一股恶寒蹿进体内，浑身便被冻僵。 “你不能拒绝，”女人的周围，凭空出现了几块冰锥，对准希罗，“如果明晚你们没出现的话，我就回来杀了她！” “为什么……”希罗吃力的想说出话来。 女人略微放开了他的脖子。 “为什么，”虽然被放开，但希罗还是因为寒冷而颤抖，“为什么你说话有回声？” “你认真的吗？憋了半天就问我这个吗？！”女人似乎有些生气，又重重的把希人按到墙上。 突然，一束强光照了过来。 “放开他！” 是开着蒸汽车的木月。他从车上跳出，立刻蹲下，将手掌按到了地面上。 女人本来一听到声音，便将冰锥转向了木月，但又忽然愣了一下。 随后她便化成一团飞舞的雪花，消失在了原地。 雪花全部消散之后，钉住希罗的冰锥也消失了，希罗得以脱身。 木月走过来，看着墙上逐渐消融的冰块，皱着眉头问：“那是谁？” “你又是谁？”希罗还不认识木月，所以没有放松警惕。 “我叫木月，是水月的哥哥。” 希罗大吃一惊，赶忙说道：“快去救水月！她被妖狼带走了！” “我们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希罗急急忙忙的说明情况，“刚才那边有爆炸声！” “嗯。” 木月答应一声，跟着希罗朝发生爆炸的方向跑去。 在坍塌的房屋前，塔斯克斯还在和月歌对峙。 “你知道女皇想要什么，她曾独自战斗，败给了你和范特西。但这次，所有妖狼都将和她并肩战斗！”塔斯克斯咬着牙，威胁道，“如果不想宿城遭受灭顶之灾，你和范特西最好乖乖就范。” “我才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放开我女儿，我就让你离开。”月歌依旧面无表情。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范特西二十年前从女皇那里抢走了什么。”塔斯克斯抓着水月的下巴说道，“就像我正在做的这样，范特西抢走了女皇的孩子！” 听到这话，一直不曾动容的月歌，皱起了眉头。 “抢走妖狼的幼崽，就意味着向妖狼宣战！”塔斯克斯说道，“范特西会败在女皇的智慧桂冠之下，宿城也会毫无还手之力。只要交出女皇的孩子，妖狼就会放过宿城，和她。” 塔斯克斯将水月举起，挑衅的看着月歌，没有注意到脚下拱起的土壤。 “我拒绝，因为宿城没有妖狼的孩子，何况那是她跟范特西的恩怨，我根本不在乎！” 月歌话音刚落，塔斯克斯脚下就冒出了无数藤蔓。 塔斯克斯正要逃开，却发现水月已经被藤蔓牢牢缠住，只能放弃水月，跳到巨鹰尸体旁。 接着无数石块从月歌身后的废墟飞起，砸向塔斯克斯。 塔斯克斯抓起巨鹰的尸体，跳起躲开石块，落到了街边的屋顶上。 躲在屋顶的希罗，看准时机冲出，拔刀砍向塔斯克斯，但还是被他躲过。 只见塔斯克斯左窜右跳，随后高高跃起，竟然直接跳上了数十米高的城墙。 塔斯克斯站在城墙边缘，迎着从东方照来的月光，对脚下的月歌、木月、水月，还有希罗喊道：“女皇打败范特西之后，便会亲临，等着宿城人！” 他深吸一口气，冲着整个宿城发出了嘶吼： “满月之时，妖狼将会杀入宿城！” 第34章 第34话 妖狼女皇与范特西 “好久不见。” 范特西被妖狼带到一个大屋子之后，半天才说出这一句话。 在他对面，两盆明火之间的巨型石椅上，穿着丝质睡衣、戴着白色桂冠的女人，正轻轻抚摸着匍匐在身边的巨狼。 她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在与大狗亲昵的窈窕少女。 若不是这昏暗的灯火，和空气中肃杀的氛围，以及那比起普通人大了一圈的身躯，没人会相信她就是传说中那个嗜血的妖类女皇，希拉。 巨狼动了动身子，像是被范特西的声音搅扰了美梦，又像是希拉手上的动作引发了瘙痒，发出了不满的声音，随后又安稳的睡去。 “好久不见。”希拉收回自己的手，拉好略微滑下露出肩膀的衣服。 她动了动手指，昏暗的屋子，转瞬间便灯火通明，照亮了她那在白天让整个雨雾城为之倾倒的美貌。 “你找我……”范特西硬着头皮问道，“是为了混沌的事，还是？” “哼，”希拉轻哼一声，嘴角微微扬起，微微弯下身子伏在巨狼背上，全然不顾胸前裸露的白色肌肤，“没想到，十多年不见，你也变得心系天下了。” 范特西略显尴尬，目光转向别处。 “为什么避开目光？”希拉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胸前，“忘了曾经坦诚相待的美好时光吗？” 见范特西并不回答，希拉坐直了身子，抓起巨狼毛茸茸的大尾巴把玩起来，同时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找你，当然是为了我的孩子。” “我说过，”范特西眉头紧锁，“他已经死了，我很抱歉……” 巨狼的尾巴晃了晃，从希拉手中挣脱，而她也变了脸色，语气阴冷的说：“抱歉？不如我去杀了你的女儿，再跟你说声抱歉。” 范特西无言以对。 “我知道我的孩子还没死，你不会让他死的，因为你还要利用他，”希拉站了起来，怒意将她的声音放大，“利用他帮你进化成神！” “你怎么……”范特西一脸震惊，楞在原地。 “惊讶，疑惑，啊，难道是因为这个？”希拉学着范特西的表情，一句一顿的描述着此刻范特西的内心想法，并把手指向自己的桂冠。 “难道……”范特西直勾勾的盯着那顶挂冠，额头浮出汗珠。 “没错哟，范特西，你想得没错，这个就是月光女神的智慧桂冠。” 希拉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像个孩童一样的范特西。 “你想隐藏的那些肮脏过往，早已被我一览无遗。” 她一步一步，走向范特西，边走边说着：“你看到了吗？那些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的孩子们，他们的目光。” 随着她的话语，范特西眼中，周围变成了一座昏暗的地牢，只有小窗照进来的光，让他看清角落里那些蜷缩在一起的孩子们，正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 “你听见了吗？那高楼上夜夜不息的惨叫！” 范特西耳畔，尖锐的惨叫声如平地惊雷一般刺痛着他的耳膜。 “你闻到了吗？那双手捧着的碗里散发着血腥！” 范特西鼻尖，萦绕着血腥味，而他的五官正向外淌着鲜血。 “你感觉到了吗？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神的力量！” 范特西周遭的世界扭曲变形，不断膨胀。在他眼中，希拉已经成了参天的巨人，而自己是渺小的蝼蚁。 他抬起右手，想打开传送门，但丝毫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 “想逃？” 希拉出现在他身后，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的念力，在智慧桂冠面前，毫无作用。”希拉贴着范特西的耳朵说，“现在，告诉我，当你自己的孩子被夺走时，你会怎样？” 范特西眼前，水月赤身裸体的出现，随后手腕破开，血流如注，嘴里呢喃着“父亲救救我”，紧接着躯体爆开，鲜血喷了他满脸。 范特西痛苦的捂着脑袋摊倒在地，浑身颤抖着。 突然，一切如初。 希拉还坐在石椅上，把玩着巨狼的尾巴，好像从没动过。 “不愧是你，即便有了这顶桂冠，还是没法突破你的念力壁垒，读到关于我孩子的下落。”希拉有些失望，看着已经如一滩烂泥的范特西。 “听我说，希拉，”范特西喘着粗气，刚刚遭受希拉念力洗礼的他已经无法站立，只能用仅存的力气说道，“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可以尽管杀了我，但是请不要……” “呵，杀你？”希拉摇摇头，脸上带着可怕的微笑，“不，范特西，你得活下去。我会亲自去把你的女儿抓回来，在你面前把她的肉一片一片的削下来。” 说完，范特西周围便出现了一个牢笼，将他带着，堕入了一个扭曲的空间。 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山一样巨大的狼形怪物，一口将关着范特西的牢笼咬住。 “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希拉的声音传来，“等着我把你女儿带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 …… 宿城。 塔斯克斯已经乘着另一只赶来接应的巨鹰离开。 那些被他轰碎的房屋，正在真实之镜的作用下，逐渐复原。 “我们该怎么办？”木月站在月歌的投影身后，担心的说，“是不是该想办法通知父亲，让他回来。” 等到房子完全复原，月歌才缓缓说道：“我已经感应不到你父亲的念力了。” “什么？”木月震惊不已。 “放心，他应该还没死。”月歌转过头，看了看水月和守在她身边的希罗，“但是我们可能得靠自己了。” “立刻召集议事会的代表，我们得准备了。” 说完，月歌的投影便消失了。 这时，尼塔夫妇和兰斯赶到了这里。 “妖狼呢？” 兰斯举着刀，大叫着要报被打伤的仇。 尼塔夫妇则恭敬的向水月和木月行礼。 “这两天各位都辛苦了，请回去休息。”木月礼貌的回礼，随后对水月说，“你也该回去了。” “我想跟他们待在一起，”水月拉着希罗和兰斯的胳膊，“庆祝我的成人礼，妖狼都离开了，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如果你说的庆祝是一起喝点啤酒什么的话，倒是可以。”木月话锋一转，“不过要是打算去码头开船离开，就别想了。” 水月一听，便尴尬的连忙否认：“怎么会？” “反正那艘船已经被我没收了，你哪儿也去不了。”木月叹了口气，“我明早来接你。” “太好了！”水月开心起来。 希罗皱了皱眉。这个公主殿下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妖狼都宣战了，还有心思庆祝。 “那就麻烦你们暂时照顾一下她。” 木月礼貌的向尼塔夫妇嘱托，随后又看了看希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希罗猜他大概是想问那个兜帽女人的事，但她出现的太突然，自己也完全没有头绪 是谁？有什么目的？。 或许只有去见一见她，才能搞清楚了。 木月没有说什么，向尼塔夫人和兰斯点头致意后离开了。 送走木月，尼塔夫妇便带着三个年轻人回到了乐园酒馆。 到门口时，发现一个女孩和一个人偶坐在门口。 “奥黛丽？” 尼塔夫人认出是船工迪赛恩的女儿。 “黛维阿姨，我父亲嘱咐我把‘赛文’给您送回来。” “你一直等在这里吗？”尼塔夫人感叹一声，上去抱住了她，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 奥黛丽红着眼睛，显然刚哭过。 希罗知道她是在为父亲的死伤心，一想到同样被妖狼杀死的老沃特，便免不了同情起她来。 “奥黛丽小姐，您父亲的事，我很抱歉。”希罗诚恳的说，“他是个好人，可惜……” “没关系……”奥黛丽的表情突然僵在脸上。 她呆呆的看着希罗，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太阳神挂饰。 希罗还没意识到，刚才从天上掉下来时，自己眼镜的镜片摔碎了一点，现在自己是在用红眼看着奥黛丽。 尼塔先生看出端倪，把希罗挡到身后，对奥黛丽说：“你一定很伤心，大家都为迪赛恩的事赶到难过，不介意的话，进去坐坐。” “不了，我母亲还在等我回去。再见，尼塔叔叔，黛维阿姨……” 奥黛丽说着便匆匆离开了，似乎有些害怕的样子。 “她怎么怪怪的？”水月皱着眉头，“我不喜欢她。” “她是光明教会的信徒。”尼塔先生指了指希罗的眼镜，“接下来城里可能会有些动荡，你还是小心点好。” 希罗这才发现自己眼镜破了。 “尼塔老爷，黛维夫人，我回来了。”一直站在门边的人偶，躬身行礼说道。 “你怎么样？”看到人偶，希罗露出了笑脸。 只见人偶机械地抬起一条腿说：“迪赛恩先生的手艺配得上他的名气，就跟新的一样。” “哇，你们还有人偶？”水月惊喜道。 “是的，乐园酒馆的服务员，赛文。”人偶指了指自己躯干上的“7”字符号，随后朝水月行了个绅士礼，“向您问好。” “有趣有趣，它看起来跟工厂里那些呆呆的不一样。”水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赛文。 “我们进去说。”尼塔夫人打开酒馆大门，催促道。 “对对对，我要喝酒，我成年了！”水月兴奋的抢先冲了进去。 等希罗和兰斯也进去后，尼塔夫人拉住了尼塔先生。 “我们怎么办？妖狼要来了，带希罗离开宿城，去找兰马先生吗？” “明天再说，”尼塔先生搂住尼塔夫人，看向在柜台里给水月推荐甘蔗酒的希罗，“今晚先让他跟朋友们尽情庆祝，或许明天，大人物们就能想出办法了。” 中央广场上，庆典还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 而广场边上的议事会内，宿城的大人物们，正齐聚一堂，商量着应对妖狼的策略。 第35章 第35话 决议 “范特西在哪？！” 圆形议事厅内，坐在环形阶梯席位上的一位代表，拍着桌子大声质问中间主席台上的总事务官阿兹尔·德雷克。 “妖狼在城内杀人，还险些掳走了公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范特西在哪？他连自己女儿都不管吗？” 发言的是商界代表贝斯内斯，得知妖狼即将入侵宿城的消息后，便急了眼。因为他经营着宿城大部分酒店和码头的客运生意，一旦爆发战争，他的生意势必会遭受灭顶之灾。 “注意你的态度，贝斯内斯大人。”阿兹尔敲了敲主席台的桌子，“王上受温特尔帝国的邀请，参加圆桌会议，前天就已经离开了。” “圆桌会议比宿城的安危还重要吗？！” 有人附和道。 “正如我所说，王上前天就离开了，”阿兹尔强调了一遍，“并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 “那快派人联络他啊，没有他，我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妖狼的进攻！”贝斯内斯把桌子拍得更响，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快把范特西叫回来！” “贝斯内斯大人，”坐在阿兹尔次席的大法官发话了，“你再敢直呼王上的名讳，我就把你送到惩戒所去住上几天。” 贝斯内斯吃了瘪，只能坐了下来。 但是其他代表还是认为应该尽快联络范特西，让他回来。 阿兹尔看了看大法官旁边的木月，见他点了点头，便向众人说道：“刚才接到了雨雾城使馆的消息，王上被妖狼带进了他们在雨雾城的据点。” 议事厅内一片哗然。 “王上遇害了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上是无敌的！” 阿兹尔再次敲了敲桌子示意众人安静。 “使馆的官员已经派人监视妖狼的动向，一旦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阿兹尔安抚道，“大家放心，王上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没错，”农业代表法玛尔站出来，“十八年前，白狼希拉袭击宿城的时候，不就被王上和先知大人打败过吗，我们应该有信心！” “恐怕，这次不会像那次一样了。” 月歌的投影突然出现在主席台附近。 代表们纷纷站起，向月歌行礼。 “先知大人，您的意思是？”法玛尔小心的问道。 “希拉得到了智慧桂冠。” 议事厅内再次躁动起来。 宿城人已经在真实之镜的神圣光芒中沐浴了数十代人，非常清楚同为月光女神三神器之一的智慧桂冠，有多强大。 刚被法玛尔鼓舞出的士气，顿时降到了冰点。 “还是早点谈判。” “这怎么可能赢得了。” 一片低落的声音中，贝斯内斯又站了起来，他向众人大声说：“得有人为此负责！我一直想不通，十八年前，还有这次，究竟妖狼为什么要攻击宿城，我们跟妖狼之间并没有仇怨！” 说着，他看向月歌，显然是在暗示月歌有所隐瞒。 “因为你们的王，范特西，在很多年前，夺走了妖狼女皇的孩子。”月歌面无表情的说道。 木月听到母亲的话后，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选择在这时候说出这件事。 “哼，”贝斯内斯点着桌子，一字一顿的说，“所以宿城面临如今的困境，是范特西的责任。” “是又如何？”月歌看向贝斯内斯。她的眼神凌冽刺人，只一眼，就让贝斯内斯如坐针毡。 “我们同王签下了契约！”大法官站起来，环视众人，随后也看向贝斯内斯，“签下契约就意味着无条件接纳王的一切，你该不会忘了契约的内容。” 贝斯内斯哑口无言。 “王予家园！”大法官的声音响彻整个议事厅。 “民予忠诚！”代表们齐声回应。 “王予守护！” “民予支持！” “王予牺牲！” “民予信仰！” 这几句口号，仿佛带着魔力，将众人的士气再次鼓舞。 “但是，要怎么应对妖狼和解救王上呢？”气氛平静下来后，贝斯内斯问道。 “妖狼肯定不会加害王上，而是会把他当做筹码，”月歌依旧面无表情，但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我们也得准备自己的筹码。” “您是说那个孩子？”渔业代表费舍尔小心问道，“他在哪？” “不，我是说月光女神的裁决之镰。” 月歌语出惊人，代表们先是震惊，接着开始议论纷纷。 木月同样震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有什么打算。 “请问，裁决之镰在哪？”有代表忍不住问。 月歌看了看阿兹尔，阿兹尔便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本黑色皮革封装的手册。 “这是我的祖先，大探险家德雷克，留下的探险笔记！”他将手册向周围展示一番后，继续说，“根据上面的记载，裁决之镰就在南方大陆，被无尽之林环绕的绝断山脉之中。” “您是说，现在派人去找？来得及吗？” 代表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南方大陆被飓风带环绕，与世隔绝。 无数伟大的探险家都在征服南方大陆的途中一败涂地，只有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成功完成了南方大陆的旅程。 就连近百年来最伟大的探险家丽姿·达尔文，都有去无回，生死未卜。 现在宿城内，哪还有能带领探险队去找回裁决之镰的探险家。 何况，妖狼说月圆之日要进攻宿城，那可就只剩不到二十天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都认为不大可能。 “有可能，”阿兹尔笃定的说道，“只要按照德雷克的笔记上的路线，二十天绰绰有余。” “可是德雷克是凭借他那艘‘地平线跨越者号’，有史以来最快的船，我们哪里有能在二十天内往返大陆的船。”渔业代表费舍尔连连摇头。 其他代表也纷纷附和。 “有的，有一艘船虽然没有‘地平线跨越者’快，却有其他方法能快速抵达南方大陆。而且，”阿兹尔说，“它的拥有者，刚好是能带领探险队完成这趟旅程的合适人选。” “谁？” “阿蒙森·德雷克。” 代表们面面相觑，都表情复杂。 还是渔业代表费舍尔站起来说：“请原谅我说实话，他虽然是您的侄子，也确实是个名声在外的探险家，但我听说他已经堕落到干起走私的勾当了……” “正是因为如此，那家伙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要开出让他满意的价格，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既然如此，”费舍尔思索一阵，坐了下来，“我支持派探险队去寻找裁决之镰。” 在他的带头下，其余代表们也纷纷举手表示支持。 “但是，如果失败的话，该怎么办？”商业代表贝斯内斯还是唱着反调，“我们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成功率很低的寻宝行动上。毕竟德雷克都没能把裁决之镰带回来。” “德雷克没能带回裁决之镰的原因，是他无法触碰裁决之镰。”月歌看着贝斯内斯说道，“除了妖类这种拥有神之躯体的生物，就只有我们白羽人能触碰和使用月光女神的器物。德雷克当年为了打捞真实之镜，招募了很多白羽人船员，才开启了宿城跟深林谷的联姻，这您不会不知道？贝斯内斯大人。” “您是说？您打算亲自去，可您不是无法在阳光下……” 贝斯内斯突然意识到月歌的意思，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将派我的女儿，公主水月，随探险队一同前往。”月歌大声宣布道，“只有她能替我们带回裁决之镰。” 代表们都惊呆了，木月也是。他也完全没想到，母亲会派水月去参加如此危险的探险活动。 这下，没人再提出异议了，毕竟王后派出了自己的女儿。 “我会联系温特尔的使者，请他们帮忙解救王上，并调停与妖狼的争端。”阿兹尔补充说，“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能和平解决。” “不过，”阿兹尔又说道，“还是得做好战争的准备，从明天起，所有工厂都要开始生产武器，并且由治安官波利先生，负责招募和训练民兵，我们要为了生存而战！” “不错！为了生存而战！” 代表们的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所有人一起高呼着宣言：“吾王不倒！宿城永存！” 之后，他们又成立了战争委员会，选出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员。 在这个过程中，木月一样不发，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母亲的幻影。 …… 流金河出海口附近的巨型钢铁战舰上，归来的塔斯克斯，正在向一头看起来已经很老了的妖狼汇报。 “抱歉，沃夫曼大人，我失败了。”塔斯克斯单膝跪地，自责的说，“真实之镜，飞翔猴子号和地平线跨越者号的图纸，以及宿城公主，都没能得手。” “没关系，年轻的妖狼，失败是常有的事，”坐在指挥椅上的老妖狼，摸了摸自己布满伤痕的胸口，“即便是我，也曾失败过。” 他是妖狼族群中，除了历代狼王外，最负盛名的战士——“老狼”沃夫曼，一生只败过一次。那是在第二次大陆战争中，他进攻温特尔帝国的首都冬华城时，败在了屠龙骑士次非·法特罗手下。 沃夫曼抬了抬因为年老已经瘦骨嶙峋的爪子，对塔斯克斯说：“起来，我们该去钻石海岸跟舰队汇合了，等女皇一到，你就可以用宿城人的鲜血来洗刷失败的耻辱了。” …… 乐园酒馆内，希罗、水月和兰斯三人，已经喝了三巡，都有些微醺。 水月已经和兰斯轮流诉过苦，一个因为被父亲管制，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一个因为哥哥背离骑士团，在骑士学院受尽歧视。 现在轮到了希罗，兰斯让他讲一讲跟自己的哥哥兰马，认识的经历。 水月也很想听，因为被人贩子抓住流落到金银山脉成为奴隶，并被流亡骑士解救的故事，在她看来很有传奇色彩。 但对希罗来说，那是一段只想逃避的痛苦往事。 他打算推辞，但兰斯不同意，因为那与他的哥哥以及家传宝刀有关。 还有一个人也不同意，警卫官克莱·达尔文。 他阴沉着脸，推门走进乐园酒馆，把一袋文件丢在希罗面前：“这是你要的档案，我已经看过了，没有关于你父母的记录。” 希罗有些失望。 “找这份档案的时候，我还找到了这份卷宗。”克莱从背后摸出另一个档案袋，“这上面详细记载了十八年前，妖狼入侵时，我母亲是如何死亡的。” “您母亲？” “是的，我母亲，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克莱·塔兹·达尔文。”克莱走到酒桌前，盯着希罗的双眼说，“塔兹，是我母亲的名字。” 塔兹…… 这个名字让希罗陷入了震惊。 “看来你记得她，我猜你们说的故事里会有我母亲，那么，”克莱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希罗，“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讲给我听。” 第36章 第36话 希罗与人贩子 十八年前，庆典即将到来，宿城已经下了好多天的雨。 希罗靠在窗边，看着摇晃的风铃和阴暗的天空，昏昏欲睡。 “希罗！” 一声怒吼传来，打断了他的困倦。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趴在窗台上睡觉，着凉了怎么办？快把窗户关上！” 希罗转过头，看到坐在一群三四岁大的孩子中间，正努力鼓起脸颊做出气愤样子的塔兹阿姨。 “对不起，塔兹阿姨。” 希罗边回答边站起来，关上了窗户，身后的塔兹阿姨却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要叫塔兹妈妈！” 从他记事起，耳边听到最多的，就是她的声音。 “希罗！把裤子穿好！” “希罗！不准剩饭！” “希罗！给我从树上下来！” 还有这一句“要叫塔兹妈妈”。 希罗没有回答，只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到窗台上。他看了看窗外在大雨中显得有些破旧，挂着“远水街孤儿院”招牌的大门，又看了看还是气鼓鼓的塔兹阿姨，在心里默默说道： 你要真是我妈妈就好了。 塔兹阿姨见希罗不再做声，只能叹了口气，换上温柔的声线，继续给围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们讲起故事。 “就在飓风要摧毁一切之前，伟大的御风者·艾撒举着温特尔的旗帜，孤身一人来到妖类阵营前，他大叫着‘希奈’，让这个同样被逼上绝路的妖狼女皇出来面对自己……” 但孩子们对塔兹阿姨手里那本，封面上画着骑士面对巨龙的故事书并不感兴趣，反倒都紧紧盯着她圆鼓鼓的肚子。 “塔兹妈妈、塔兹妈妈，”其中一个小孩叫嚷着打断了她，“你肚子里的小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要等他出来才能知道呀。”塔兹摸着前排孩子的小脑袋。 “那他什么时候出来呀？” “就快了，等大雨过去，庆典开始的时候。” “塔兹妈妈、塔兹妈妈！庆典的时候，我可以吃糖吗？”一个正在换牙的小孩举着手兴奋的问。 “我也要我也要！”孩子们都嚷了起来。 “可以可以……”塔兹笑着揉着大家的头发，“最好吃到你们牙都掉光。” “嘁，小鬼。”希罗不屑道。 “你自己不也是小鬼，装什么大人！” “就是嘛！你这个提早发育的怪物！” 孩子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希罗短短三年时间，就从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门口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了现在这幅普通小孩要花十三四年才能长成的体型，心智也成熟得多。 具体原因，希罗问过孤儿院的大人们，但大人们仿佛都串通好了一样，只告诉他可能是提前发育。他还曾试图借着自己大孩子的外表，到城内学校的图书馆和书店查资料，但那些地方的大人们却也好像都串通好似的，以各种理由拒绝他入内。 而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又都因为他与年龄不符的身高和食量，对他又怕又恨，所以总是喊他怪物。久而久之，希罗也怀疑起来，自己会不会真的是怪物。 大家都朝希罗嚷嚷起来，不停说着“怪物怪物”，塔兹阿姨正要制止，肚子却突然一阵剧痛，说不出话来。 “听着！”希罗站起来，“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没人要的小屁孩，我是有妈妈的！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她迟早会来接我的！” 希罗撒了谎，他所说的妈妈的样子，不过就是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模糊面容。在意识到塔兹阿姨并不是自己的妈妈之后，希罗就认定了，梦里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妈妈，否则她就不会频繁出现在自己梦里。 “你才没人要！” “我们有塔兹妈妈！” 几个小孩抱着塔兹阿姨朝希罗吐着舌头，另外几个捡起地上的玩具朝希罗扔过来。没人注意到塔兹阿姨已经满头大汗，表情痛苦。 “真笨！等塔兹阿姨的小孩出生，她就不要你们了！你们真正的爸妈早就死了！”希罗躲开玩具，冷笑着说。 “希罗！”塔兹阿姨强忍着疼痛站起来吼道，“你给我闭嘴！” 希罗正准备还嘴，却看到塔兹阿姨捂着肚子倒下了。 “塔兹妈妈！你怎么了！” 孩子们都围着一脸痛苦的塔兹阿姨，希罗也吓坏了，愣在原地。 “塔兹妈妈没事，快去找院长妈妈来。”塔兹阿姨安慰着孩子。 听话的孩子赶紧跑去找人了。 一直跟希罗争吵的小孩却捡起玩具砸向希罗：“一定是你把塔兹妈妈气成这样的！” 还愣着的希罗被砸到眼角，摔倒在地。 “希罗……”塔兹阿姨想制止，但因为疼痛，一点力气也没有。 好几个孩子跟着捡起玩具朝希罗砸去。 “不是我！”希罗大吼一声爬起来，愤怒的目光穿过乱飞的玩具，直直扎在那群小鬼身上。 大家都僵住了，连倒在地上的塔兹阿姨也是，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秒。接着，一个小女孩指着希罗尖叫起来。 “怪……”那个砸伤希罗的小孩也一脸恐惧的倒地，跟着惊叫起来，“怪物啊！ 在他们惊恐的叫声和目光中，希罗疑惑的看向自己身后，以为是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可身后除了窗外的大雨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就看到了玻璃上，阴云密布的天空中映出的，自己那一双已经变成猩红血色的眼睛。 突然，半扇窗户被冲开，狂风夹着雨水，刀子一般刺在他脸上。那双骇人的眼睛，也随着玻璃的晃动，在他眼前时隐时现。 “希罗……” 希罗惊慌的回过头，看到塔兹阿姨正吃力的朝自己走来。 “真的不是我……”希罗恐慌得流下了眼泪，不自觉的后退。 “别怕……”塔兹阿姨缓缓靠近，无力的抬起手，但还是在碰到希罗之前倒下了。 希罗看了看塔兹和惊慌失措的孩子们，喊了一句“不是我”，跳出了窗外。他没头苍蝇似的乱跑着，好像玻璃上那个怪物就在身后追着，直跑到雨彻底停了，才缩到小巷子的墙边，抱着膝盖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飘来的饭菜香味才让他停止了哭泣。 塔兹妈妈怎么样了，是被自己的样子吓成那样的吗？ 希罗呆呆的看着脚下积水中映出的自己。 我是个怪物吗？ 这时两个穿着雨衣的男人走进小巷，希罗赶紧把脸埋起来。 “听说新的宿城王要在这次庆典上加冕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这件事，希罗之前听塔兹阿姨说起过，还说新王加冕之后，宿城的治安会好起来，人贩子们就再也不敢来宿城了。不过希罗对这些事没概念，毕竟经常被拿来吓他们这些孩子的人贩子，他从来没见过。 “哦？是谁？”那两人继续聊着。 “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探险家范特西。” “选了个厉害的家伙啊，我听过他的传闻，曾经独闯妖狼的大本营什么的。” “岂止，他还深入那片要命的狗冰原，把温特尔人信仰的什么古神的居所找出来了。你他妈敢信吗？我们有可能真他妈是神造出来的，狗屎。”那人顿了一下，“说起来，昨天跟卖家接头之前，你还在街上险些撞了他。” “什么？那家伙就是范特西？不会？” “我认得他的脸，以前在报纸上见过，我这双老眼绝对不会看错的。还有跟他一起那家伙，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操！听你这么说，我是半个屁股都差点坐进监狱了，看来以后不能来宿城搞货了。” “可不是，空了好几年的王位突然就补上了，这下好日子到头了，得想法子开发点新货源，” “深林谷的白羽人，”压低了声音，“应该很抢手，黄金城那边，可有不少人愿意给高价。” 人贩子？ 希罗把头埋得更低了。 “哪那么容易，宿城王加冕之后，肯定会跟深林谷的公主联姻的。这条路到底对不对，走了半天了还没到？” 两人说着停在希罗旁边，其中一个问道：“喂，小兄弟，知道港口怎么走吗？” 希罗赶紧伸手随便指了个方向。 “妈的，就说走错了。” 两人骂骂咧咧的走开。 希罗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其中一个人小声说：“喂，看到了没，那小鬼的眼睛。” 脚步声随即停下。希罗的呼吸瞬间噎住。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另一个也小声说。 脚步声再次响起，冲着希罗来了。 “喂，小鬼。你……” 希罗不等他说完，拔腿就跑。 但没跑几步就被按倒在地。 “塔兹妈妈！！” 希罗恐惧的喊道，但不等声音散开，一块带着刺鼻味道的烂布就盖在他脸上，紧接就一阵眩晕。 “真是天降横财啊……” 在失去意识之前，希罗听到其中一个人得意的笑道： “没想到居然在这碰到个半妖崽子。” 第37章 第37话 生意人与“骑白马的兰马” 盛夏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昨天还在下雨，今天就烈日炎炎了。 万里无云的青空之下，一条土路沿着河流，向远处横在地平线上的金银山脉延伸着。 连绵不绝的知了声从树林里传出，直到被突然响起的汽笛声打断。 随着轰隆轰隆的噪音，一辆拖着两节车厢的蒸汽机车远远开来。 不同于火车，这种用充气轮胎代替铁轮的车头，不需要铁轨，就能够行驶。虽然因为昂贵的造价没能普及，但却很受一些不法分子的喜爱，比如此刻正坐在驾驶舱里的两个走私犯——爱德华兹和巴德。 他们昨天在宿城一进完货，就马不停蹄的连夜从镜湖北上。之后又在流金河分水口的秘密港口上岸，换乘蒸汽机车继续向北朝金银联邦进发，一刻都不曾休息过。 但这会儿两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态，反倒兴奋的谈论着那件昨天意外得到的珍稀“货物”。 “会被吃掉？”两人中年轻一些的巴德，握着方向盘，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不可能？” “吼吼，你还是干这行太短了。”年老一些的爱德华兹放下盛满烈酒的铁皮杯子，把粗烟卷放到嘴里猛吸一口，接着用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你再干上几年，就知道这世上凡是跟人类沾边的事儿，就他妈没有不可能的。” 巴德还是不敢相信的样子，认真的说：“奴隶制废除之前，我也干过几年人贩子……” 路面有些颠簸，巴德赶忙换了个档，接着说：“我是说，我能理解买几个奴隶干活，或者买几个年轻小姑娘玩玩什么的，但是吃掉？为什么啊？” 爱德华兹扭了扭身子，掏出腰间皮套里的木柄火枪，把枪口从领子里伸进后背挠痒，笑了起来：“哦吼吼吼，我年轻又天真的巴德小朋友。” “我来问你，”爱德华兹突然把枪口对准巴德，“你怕死吗？” “别开这种玩笑，”巴德有些被吓到的样子，一脸严肃的把枪口拨开，“没人不怕死，还有别叫我小朋友。” “这就对了，没人不怕死，确切的说是没有生物不怕死。”爱德华兹吐出一个烟圈，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人类、妖类、精灵、怪兽、动物，甚至是神，不管你是什么物种，只要活着的，最终都得死。” “所以，巴德小朋友，”爱德华兹把烟卷丢进铁皮杯子，伸出大拇指指向机车后面拖挂的两节车厢，看着说，“如果我告诉你，吃了那个半妖崽子就能永生，你吃吗？” “我才不信什么狗屁永生，你也说了就算神都会死，凭什么吃了那个半妖小鬼就能永生。”巴德一脸嫌弃，“而且就算他是半妖，但是他长得跟人没什么两样啊，你怎么下得去嘴？” “哦吼吼吼，我的巴德小朋友……”爱德华兹显得有些激动，顺手拿起泡着烟头的酒杯喝了一口，接着立马吐了，骂骂咧咧的就要拿旁边的酒瓶。 巴德见状，抢先拿起酒瓶，指着爱德华兹的鼻子说道：“别叫我小朋友！” “好好好，我的巴德先生。” 见爱德华兹服软，巴德才嘲笑着把酒瓶递给他。爱德华兹一把抢过，猛灌一口。 “你还年轻，”爱德华兹吐完脏酒，接着说道，“你还有大把的生命去支持你那点良知。” “你真的吃过？” “操！当然没有！”爱德华兹也一脸嫌弃，“我只是个丧尽天良的‘生意人’，不是什么禽兽，到了该死的时候，我就会去死。但是那些达官显贵们就不一样了。” “那些抠门的老东西们，从来舍不得多出哪怕一分钱，就连自己的儿子都时刻堤防着，生怕他们为了遗产在饭菜里下毒，虽然这种事倒是不少。”爱德华兹重新点起一支烟，继续说，“为了多活一天，他们干的事，连我这个狗东西都看不下去。所以，当那个谣言传出来的时候，这些老东西们，就跟见了腐肉的秃鹫一样。吼吼吼吼，巴德先生，那可真是个好时代，我就是那时候入行的，你真该早生几年，亲眼看看。” “什么谣言？”巴德皱着眉头。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谣言，但是自从珍珠城那件事之后，大家就都说那是谣言了。好像最开始是什么明朗城的大学者，在一个什么破烂报纸上写了篇文章。我没看过，你知道的，我又不识字。总之，这个狗屁学者说……”爱德华兹笑了起来，就跟那些酒桌上讲笑话结果自己先笑起来的人没什么两样。 “到底说什么了？”巴德催促。 “他说，你吃半妖的肉，喝半妖的血，你就能永生！”爱德华兹一边拍着座位，一边狂笑着，“哦吼吼吼，我的巴德先生，你能想象当年那些风烛残年的权贵们，愿意为一块半妖肉，为几滴半妖血出多少钱吗？” “还记得我跟你说，只要多从宿城运几次人偶，你就能存够钱回老家开酒馆吗？”爱德华兹又拍起巴德的肩膀，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我告诉你，只要我们能把这个半妖崽子卖出去，你甚至能在钻石海岸开一百家酒馆！” 巴德不可思议的看向爱德华兹，正打算追问下去，突然余光里闪出一个人影，便赶忙骂了一句“操”，猛踩下刹车。这一下，让两人因为惯性向前栽去，直直撞在挡风玻璃上。 爱德华兹来不及坐直，便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抓住巴德的领子，大骂道：“操！你怎么开车的！” “别他妈怪我！有个人站在路上！”巴德脸上也挂了彩，又疼又气。 爱德华兹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踹开车门，当即把所有脏话都撂了出去，接着探出脑袋，吼道：“哪个不要命的挡路？” 车头的蒸汽缓缓散去，一个人影逐渐显现。 爱德华兹跳下车，看清眼前人的样子，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男人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有些破烂的黑色长袍，直挺挺的站在马路当中。他的头发垂在脑袋周围，只露出了半张脸。布满胡茬的下巴上，有几道伤疤。一只鹰一样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爱德华兹。 爱德华兹又看了看男人身后的方向，不远处的路边，是一个枯了的歪脖子树。树上吊着一具已经风干了的尸体，尸体胸前的牌子上写着：我是个逃跑的奴隶，我活该如此。 “把你的屁股从路上挪开，”爱德华兹拔出腰间的火枪，“不然我就让你脑袋开花。” 巴德从车上下来，也拔出了枪。 “冷静，先生们。”男人一动不动，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我没有恶意。” “那像你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拦我的车，我猜不是为了搭便车？”爱德华兹用枪指着那男人。 “什么意思？你认识这家伙？”巴德也跟着把枪口对准男人。 “作为一个走私贩，你该好好锻炼下自己的记性了。还记得你昨天在宿城差点撞到的人吗？”爱德华兹埋怨道。 “记得，你不是说那就是新任宿城王和什么大人物吗？”巴德吃了一惊，“操！你是跟我说这家伙是宿城王？” “你脑子坏掉了还是耳朵坏掉了？”爱德华兹一脸懒得骂他的样子，“没听到我叫他大人物吗？我是说他就是跟宿城王一起的那个大人物，前温特尔帝国屠龙骑士团团长，兰马·法特罗。” “法特罗？！你是说那个法特罗？！”巴德震惊。 “没错，就是那个法特罗，不过现在他已经不用那个名字了。”爱德华兹看向挡住的男人，“我说的对，赏金猎人，‘骑白马的兰马’。” “操！”巴德骂了一句，把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我可不想进监狱。” “别紧张先生们，”兰马缓缓举起了双手，“我说过，我没有恶意。” “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有个朋友，她在宿城的孤儿院工作。她告诉我有人告诉她，在孤儿院附近的小巷里看到有人绑走了一个孩子，而且他们孤儿院确实有个孩子不见了。”兰马依旧面无表情。 “所以呢？” “所以，我就想起，曾经有一个走私贩朋友跟我说过，每一个走私贩人口贩都会走这条路去金银联邦，就在这等着了。介意我问一下，那些车厢里有小孩吗？”兰马礼貌的问道，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见鬼，你是怎么跑到我们前面的？”巴德问道。 “这个嘛，我跑得比较快。”兰马摊了摊手，“这么说，确实有小孩在车厢里，介意我看一下吗？” “非常介意！”爱德华兹吐了口唾沫，扳下了火枪的撞针，“除了买家，没人能碰我爱德华兹的货物。” “冷静，我对二位头上的赏金和车厢里的‘人偶’都没有兴趣。我只想要那个小孩，毕竟我跟孤儿院的朋友承诺过，一定会把他带回去。” 话音刚落，爱德华兹和巴德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涌来，瞬间就将他们包裹。 当空的烈日仿佛成了摆设，两人周围再没了一丝暖意，也没了一点声响。 巴德被这股无形的气息压得动弹不得，看着眼前这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巨大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操！爱德华兹！把小孩给他！” 他一喊完，那股气息便瞬间消失了。原本在奋力扣着扳机却扣不动的爱德华兹，终于扣响了扳机。 啪的一声，伴随着枪响，子弹直直从兰马耳边划过，但他依然纹丝不动。 枪声惊起一群飞鸟，哗啦啦从三人头顶飞过。 “你怎么说，爱德华兹先生？”兰马问道。 爱德华兹喘着粗气，看着兰马。突然，他恐惧又绝望的双眼里，又显现出光亮。 爱德华兹站了起来，看着兰马身后的方向，咧开了嘴：“我说，你想从生意人，老爱德华兹手里带走一个小孩，那你就得开一个让老爱德华兹无法拒绝的价格。” 兰马跟着他的目光，向身后看去，只见一辆蒸汽机车，喷着白色的烟雾，卷着尘埃，飞驰而来。 爱德华兹看着越来越近的机车，狂笑起来。 “现在，你怎么说？赏金猎人，骑白马的兰马！” 第38章 第38话 满载囚犯的火车 哧！…… 蒸汽机车的底部喷出白烟，缓缓停下。接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从车厢里跳了出来。 他穿的这种蓝色上装，白色下装，搭配黑色皮靴的样式，是金银联邦陆军的夏季军服。而金色领章和袖口的三道金线，则表明了他的军官身份。 军官扫视了正在对峙的三人一番后，目光落在爱德华兹身上：“你是爱德华兹？” “不错。”爱德华兹赶忙答道。 “我是刘易斯上尉，奉命来接收货物，赶快开始。” “非常好！来得正是时候！”爱德华兹凑到刘易斯上尉身旁，看着兰马说道，“我也想赶快把货物交给您，可这位先生似乎想跟我做笔生意。” “真的？”刘易斯上尉看了看兰马，看了看爱德华兹，又一脸疑惑的朝兰马走近几步，“这家伙看起来像个乞丐，你和乞丐有什么生意可做？” “这位先生想带走我车上一件货物，但却不想付钱。”爱德华兹又贴近刘易斯上尉，谄媚的说道。 刘易斯上尉看了看爱德华兹，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冲自己乘坐的机车勾了勾手指。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便从车上下来，将几人围住。 “这位先生，”刘易斯上尉背起手，歪着脑袋大量起兰马，“通常来说，你想从别人手里买东西，就得付钱。否则，那就不是买，是乞讨或者抢劫。请容我问一句，你是想乞讨还是想抢劫？” “不关你的事。”兰马也看向刘易斯上尉，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这个嘛，我相信我的耳朵没有出问题，爱德华兹先生刚才是说你想带走车上的一件货物，”刘易斯上尉指着爱德华兹他们的车厢说道，“你确实是这么说的对，爱德华兹先生？”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那就关我的事了，这位先生。”刘易斯上尉站到兰马面前，“因为那些车厢里的货物，已经被我们预定了。而你却想要一件被金银联邦陆军预定的货物，这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敌国的间谍。” “他想要的不是那些人偶，是一个半妖小鬼。”巴德插话道。 爱德华兹马上瞪了他一眼。 “什么半妖小鬼？”刘易斯上尉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们顺手抓来的，想赚点外快。”爱德华兹赶忙解释道，又指了指兰马，“总之，你得帮我们解决掉这个麻烦。” “让我看看。”刘易斯上尉朝车厢走去。 爱德华兹拦住他说：“没什么好看的，跟普通人类小孩没什么两样。” “爱德华兹先生，”刘易斯上尉的语气不容置疑，“让我看看。” 爱德华兹只得打开车厢，将关着希罗的铁笼拉到门边。 希罗早已经醒来，正瞪着一双红色的眼镜，惊恐的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居然真的是半妖。”刘易斯上尉思索一阵，对爱德华兹说道，“这件货物我们也要了。” “‘我们也要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刘易斯接着转身冲士兵说道，“中士！把金币给他们，把车厢解下来接到我们车上。” 一名士兵把一袋金币丢给爱德华兹，接着剩下的士兵就开始过来拆车厢和机车之间的铆钉。 “等等！”爱德华兹制止，但士兵们根本不理他。 他便一把抓住刘易斯上尉焦急的说：“你不能这么做，这些钱根本不够！” “爱德华兹先生！”刘易斯上尉示意他放开手，接着说，“一百金币，两节车厢货物，我们的合同上是这么写的？” “是，但是……” “这个半妖也是装在这两节车厢里的，我没说错？”刘易斯上尉手按住了腰间的手枪，周围的士兵也都举起了枪。 “是，你没说错。”爱德华兹只能举了举手，后退半步。 “合作愉快。”刘易斯上尉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接着大步朝自己的车厢走去。 “你不能带走他。”兰马突然说道。 刘易斯上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兰马，接着故作姿态的伸出耳朵，问：“对不起这位先生，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听清了。”兰马也转头看向刘易斯上尉。 “哦！你是说那只半妖，如果我非要带走呢？”刘易斯上尉勾起嘴角，挑起眉毛问道。 “你可以试试。”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爱德华兹一看这副架势，赶忙后退到士兵们身后，边退边说道：“小心点上尉，这家伙可是兰马·法特罗。” 听到这个名字，士兵们明显都愣了一下，有几个甚至默默退了半步。 刘易斯上尉也是一脸震惊，缓缓张开嘴，突然大笑起来，还鼓起了掌。 接着，他大声说道：“哇哦！那今天可是我的幸运日了，能见到大名鼎鼎的兰马·法特罗！” “但是！”刘易斯上尉话锋一转，“这里不是温特尔帝国，你的名声一文不值。在这里，你只是个小小的赏金猎人。遇上我，是你运气不好。”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刘易斯上尉走近兰马，缓慢又有力的说道，“因为我打算把你和那只半妖送到‘工厂’里去，和那些人偶一起。” 听到这话，兰马的眉毛动了动，一直朝地面张开的手也收了回来，问道：“什么‘工厂’？” “啧啧啧！法特罗先生，”刘易斯上尉摇着头，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你这样的大人物，一定知道的。那座建造大船的工厂，你会在那里日夜挥舞铁锤，至死方休。” 兰马看了看关着希罗的那节车厢，若有所思。 趁他分神，一名士兵冲上来，一枪托砸在他后脑上。 兰马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地上，似乎没了意识。 “哼！”刘易斯上尉用脚戳了戳兰马，嘲讽道，“大名鼎鼎。” 随后，他命令士兵们把兰马铐起来，接着卸车装车。 “都快点！我们还得赶火车！” 说完便打算返回自己的车厢。 爱德华兹又跑过来，不可思议的问：“你抢走我的半妖小鬼，就是为了把他送进工厂，跟那些人偶一样做苦力？你知道他有多值钱吗？” “十年前，”刘易斯上尉一只脚已经踩进了车厢，上半身转过来指着爱德华兹的鼻子说道，“那座工厂里有成百上千的半妖奴隶，你知道有多少被偷偷卖到了黑市吗？” 爱德华兹愣在原地。 “一只都没有！他们都干活干到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天，然后被我们当成燃料扔进了熔炉里！”刘易斯上尉一字一顿的说着，甚至显得有些悲壮，“我们正在为了最伟大的事业奋斗，你居然敢跟我提钱？！” 说完便甩手走进车厢，嘭的一声摔上了车门。 巴德将爱德华兹拉回他们的机车旁，递给他一只烟，并帮他点上，拍拍他手里装满金币的袋子安慰道：“至少，我们这趟没有白跑。” 两人就这样无奈的看着士兵们忙活完毕，无奈的看着曾经属于他们的“天降横财”，在轰鸣的汽笛声中，朝着地平线上的金银山脉远去。 夜幕降临之后，连绵起伏的金银山脉逐渐褪去了绿色和烈日的余温，将它蕴含了无数财富的躯体融进了黑暗。 一列火车轰隆轰隆的吐着长蛇状的白烟，沿着山间的铁轨前进着。 某节车厢内，挤满了穿着囚服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他们正吵吵嚷嚷，笑成一团，听其中一个犯人吹嘘自己过往的“光荣事迹”。 这个犯人坐在当中，虽然看着有些瘦小，但留着刺猬头，五官布满金属钉饰物的样子，又显得不是个善茬。 他正讲到自己在黄金城洗劫珠宝店的经历，虽然有些吐字不清，但语速还算利索。 “……然后我就冲了进去，把枪架在经理的脖子上，让他打开柜台，好把那些比羊粪蛋子还大的钻石装进袋子里。但我那个智障搭档嫌他动作太慢，就把倒霉经理推开，对我说‘看着，这才是专业人士的做法’……”刺猬头说着“噗嗤”一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围着他的囚犯们好像被传染一样跟着笑起来。 “然后，他就……”刺猬头吸了几口气，憋住笑意，“他就举起锤子去砸柜台的玻璃，谁知道那些玻璃硬得跟冬天的牛粪一样，锤子反倒弹起来，把他的门牙砸掉了！哈哈哈哈……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把那倒霉经理的脑袋给干爆了！” 囚犯们笑得前仰后合时，希罗正缩在角落里。 在被士兵们丢上这辆车之前，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所以这列装满囚犯的火车虽然已经开了一天，但还没人注意到他。 火车驶进了隧道，车厢缝隙窜进来的冷风，让他浑身颤抖。 好在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额头，从那只手上传来的暖意流便全身，帮他止住颤抖。 希罗顺着那只手看去，看到一个穿着破烂长袍，头发遮住半张脸、胡子拉碴的大叔，正坐在自己身边。他知道眼前的人，曾在白天试图从那两个人贩子手里救下自己，名叫兰马·法特罗。 “小鬼，你经常梦到锁链吗？”他的声音在吵嚷的难听笑声中异常清晰，又透着股温柔的感觉。 “嗯。”希罗顺从的回答，额头上温暖的大手，让他觉得安心。 “我们在哪？”希罗看了看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人，有些害怕的问道。 “火车上。”兰马收回手，有些疲倦的靠住车厢。 “去哪的火车？”希罗接着问。 “会知道的。” “大叔。”希罗费力的抬起手，抓住兰马的袖子，“我想回家。” “放心，”兰马看着希罗抓着自己的样子，深邃的目光里透着温柔，“我向塔兹保证过，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说着，兰马握住了希罗的手。 “你认识塔兹阿姨？”希罗惊喜的问。 “嗯，她是我的朋友。我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拜托我来找你的。虽然出了点意外的状况，但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医院？”希罗想起在孤儿院痛苦倒地的塔兹阿姨，着急的问，“她怎么了？” 第39章 第39话 三号船坞 “她没事，”兰马微笑着安抚说，“只是孩子要出生了，否则，她会亲自来找你回去的。” 希罗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你，兰马大叔。” 这时，那个坐在兰马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人，突然睁开眼，看了过来。 希罗马上就注意到了他，因为他实在太高大了。虽然坐着，但脑袋已经快顶到车顶，一双眼睛像高塔上的明灯一样，射出骇人的目光。 希罗有些害怕，抓紧了兰马的袖子，但兰马却低着头，似乎睡着了。 囚犯们的笑声逐渐停歇。 但刺猬头意犹未尽，扫视一番后，冲这个巨人一样的壮汉嚷道：“喂，大块头，你是犯了什么事被抓的，看你的样子，抓你得费好大的劲儿？” “哼，”壮汉冷哼一声，“我跟你们这些人渣可不一样。” “哈？”刺猬头被人小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就要站起来。 “喂喂，别找死，”一旁的囚犯赶紧拉住刺猬头，“这家伙可是玫瑰城的角斗士迪奥·科里斯，你难道不知道吗？” 听到这个名字，几乎所有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真的假的？！” “我听说过，那个千场不败的家伙。” “还有一对一百无伤取胜。” “对对对，那场我在现场看的，真的是他。” 犯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迪奥·科里斯的事迹。 希罗注意到他的嘴逐渐咧开，一副骄傲的样子，似乎享受着众人对他的吹捧。 刺猬头虽然心里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嘲讽道：“如果是这么厉害的大人物，怎么会跟我们一样沦为阶下囚？” “好！”迪奥突然大喝一声，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听见咽口水的声音。 “既然你们想知道，老子就给你们讲讲。”迪奥一脸骄傲的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说道。 显然他没听出刺猬头是在嘲讽。 看着大家兴致勃勃围坐在迪奥身边，希罗想起孤儿院里，孩子们等着塔兹阿姨讲故事时的样子。 “我有个妹妹，跟我不一样，长得十分漂亮。” 刚说了一句，就有人笑了出来，大概是看着迪奥的样子，想象了一番他那个“漂亮”的妹妹会是什么样。但被迪奥瞪了一眼，便马上道歉，求他继续讲下去。 “我说的是真的，连我们玫瑰城最美丽的歌姬都比不上我妹妹。”迪奥的表情比刚才众人吹捧他自己时，更加骄傲，“她不光漂亮，还很聪明，才十六岁就考上了全联邦最好的学院。所以就有很多人追求我妹妹，不少都是达官显贵。里边有一个叫乔·普朗特的小子……” “普朗特？是普朗特家族的普朗特吗？”有囚犯问道。 “没错，就是他们。这个乔·普朗特是我们领主的儿子，长得还算一表人才，我看妹妹也对他有意思，就同意妹妹去参加他的成人礼。”迪奥说着表情变了，“谁知道这小子居然给我妹妹下药，还在众目睽睽下凌辱了我妹妹。” “喂喂，”先前那个囚犯惊讶道，“你不会为了这个就跟普朗特家族作对？” “为了这个？”迪奥像抓小猫一样把那囚犯提了起来，“你什么意思？那可是我妹妹！” 那囚犯挣扎着求饶，迪奥才一把把他扔到了车厢另一头。 “什么狗屁普朗特，要是有人敢欺负我的家人，就是联邦大统领本人，我也要干掉他。”刺猬头朝那囚犯吐了口唾沫。 “你这混蛋倒有点骨气。” “所以呢，你是怎么干的？”刺猬头催促迪奥赶紧讲下去。 “我直接冲进领主的官邸，把那小子从他妈的怀里揪了出来。然后当着他领主老爹的面，把他的命根子揪下来，塞到了他嘴里。可惜那小子已经疼晕了，没能咽下去。哈哈哈哈……” 大家都喊着过瘾，刺猬头还说下次再干这种事一定要带上他。 待众人笑够，刺猬头接着问：“然后呢然后呢，你到底是怎么被抓的？” “我在官邸里跟领主的卫队和警察僵了三天，杀了好多人，说起来挺对不起那些卫队和警察的，他们也没什么错。到了第四天，他们拿我妹妹和角斗场老板威胁我，我也确实累，就束手就擒了。”迪奥摊了摊手，“法官本来判我死刑，但领主说要送我去一个生不如死的地方，我猜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对了，我们到底是要去哪？这破车已经开了好几天了？”犯人们听完故事，又开始讨论起这辆火车的目的地来，有人说是传说中的海上监狱，有人说是一个干活干到死的工厂。 “我才不管是哪，一到地方，老子就要逃走。”刺猬头站在囚犯当中，一副嚣张的样子，“金银联邦还没有能关住老子的监狱，喂，大块头，要不要一起干？” “哼，那当然，我可不放心把妹妹一个人留在家。”迪奥抖着身上的锁链答应道。 囚犯们一看迪奥要越狱，都吵着要加入，群情激昂的样子不像囚犯，倒像是即将上战场的热血新兵。 然后站在中间喊着“操翻大统领”口号的刺猬头，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希罗。 “哎哎哎！快看，我们这里还有个小鬼！” 听到刺猬头一说，囚犯们都朝希罗看去。 “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被抓的，要跟我们一块逃走吗？” 刺猬头靠近希罗，因为情绪有些亢奋，加上张狂的妆容，他的脸在希罗眼里，显得有些恐怖。 然后，囚犯们就看到，希罗的瞳仁突然变成了血色。 吵闹的囚犯们，瞬间安静下来。 “半……半妖！”一个囚犯惊呼。 车厢里又乱了起来。有的想往前挤，有的想往后躲，有的看向身边的人，试图从别人的反应里，判断出是不是自己眼花或者听错了。 “真的假的……” “不是……都被灭绝了吗？” “喂喂，我可不想跟个怪物待在一块啊。” 站在最前面的刺猬头冲身后摆摆手示意他们闭嘴，自己则用因为惊讶而显得呆滞的表情和语气说：“我听说，哪怕是吃上半妖的一块肉，喝上一口血，都能多活好多年……” 突然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划过刺猬头的脸，等到被风晃动的发梢再次竖起，冰凉的利刃已经抵在了他两眼之间。 刺猬头转动眼球，看到笔直的黑色刀刃尽头，那个握着刀柄的男人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想吃吗？”兰玛的声音，仿佛从死亡的深渊传来，“试试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刺猬头更是连抖都不敢抖一下，因为本能告诉他，哪怕是自己身上的汗毛动一动，就会死。 “你不会真的要杀了他？”在一旁看着的迪奥开口道，“他应该只是开玩笑。” 巨大又绵长的喷气声从车头传来，接着车速逐渐慢了下来，兰玛身上的气息也跟着慢慢消散。 刺猬头这才一阵腿软坐倒在地，看到兰玛将长刀收进破烂不堪的袍子里后，才恼羞成怒，红着脸喊道：“当然是他妈的开玩笑！” 火车缓缓停下。 看到兰玛身后的希罗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刺猬头别过脑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希罗说：“老子是罪犯，又不是禽兽。” “看来我们总算到地方了。”迪奥看向囚犯们背对的方向。 听到这话，刺猬头赶紧爬起来，朝门口挤去。 车门被缓缓拉开，刺目的火光和滚烫的热气马上涌了进来。 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拍打着车厢，催促众人下车。 刺猬头刚挤到门边，就被士兵粗暴的拉下车，还没站稳，肚子上又挨了一下。一个军官抓住了他的头发，“帮”他站直。 “垃圾，听得懂人话？”军官问。 “操你……”刺猬头没来得及骂出来，脸上便又挨了一耳光。 “跟着他，往前走。”军官把刺猬头甩到一边，接着去教训其他刚从车上下来的囚犯了。 “该下车了。”车厢里，兰玛拉起希罗。前面的囚犯挡住了希罗的视线，只能听到外面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和囚犯的惨叫。 兰玛跟在希罗身后，拍着他的肩膀说：“别害怕。” 希罗安下心来，眼睛也逐渐变回黑色。 “你那把黑色的直刃刀，我见过一次，”迪奥突然问，“是传说中的‘黑刀龙炎’？” “是又怎么样？”兰玛冷冷的道。 “它的主人我也见过，”迪奥接着说，“前温特尔帝国守卫骑士团的总指挥官，统帅骑士，兰玛·法特罗阁下。您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关你的事。” “我只是想说，不论什么时候，你想带这个半妖小鬼离开，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能帮上忙。” 兰马没有回答，只是表情严肃的盯着外面。 巨大的钢铁墙壁上，一个硕大的数字“3”，冰冷的欢迎着囚犯们的到来。 很快，他们被带离了站台，赶到了一片空地上。 站定之后，希罗也跟其他囚犯一样，观察起他们周围的环境。 在这片几乎望不到边的钢铁铺成的地面上，十几根巨大的钢铁柱子拔地而起，顶住了离地面二三十层楼高的天花板。 其中最大的中心支柱，直径有二十多米。 支柱底部是一扇带着圆形玻璃窗的大门，刺眼的光芒正从窗户里射出。再往上，则是每隔几米就有一个的孔洞，正向外吐着黑烟。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压迫感十足。 唯一比中心支柱更有压迫感的，便是占据了这个巨型空间一半还多的，正在建造中的钢铁巨舰。 在它的衬托下，那些正在遍布船体的脚手架上忙碌着的人们，看起来就像蝼蚁一样渺小。 希罗正看得入迷，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打断。 他寻着钟声看去，只见众人前面木头搭建的高台上，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大声喊着“欢迎光临”，走到了台前。 这个男人黑色的燕尾礼服，满头的金发梳得油光发亮，正一手放在自己胸前，一手举着高脚本。 “欢迎各位来到方舟船厂的三号船坞！”他大声说道，“今天，各位将加入我们，一同建造这艘堪称奇迹的‘救世号’！让我们一起鼓掌欢呼！” 高台下的囚犯们面面相觑，无人回应。 站在希罗前面的刺猬头问身边的人：“这小丑谁啊？” 大家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快欢呼呀，别让我干等着啊！”燕尾服小个子一脸期待的喊道。 “操你大爷的！” 刺猬头大骂一声冲他比了个中指，引来囚犯们一阵嘲笑和欢呼，还有人跟着骂起来。 燕尾服小个子变了脸色，收回举着酒杯的手，冲台下站着的一个光头动了动下巴。 突然，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希罗脸上。 本来看着高台上的希罗，疑惑的收回了目光。 眼前，是一颗鲜红的心脏，被抓在从刺猬头背上穿出的一只手里。 还在跳动着…… 第40章 第40话 劳工们的圣歌 “好了好了！” 高台上的燕尾服小个子，大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下，各位应该能好好听我说话了。” 他再次举起高脚杯，把空着的手放到胸前鞠了个躬，随后继续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利顿·摩根，是摩根家族的继承人，也是这座造船厂的负责人。这位帮我整顿秩序的先生……” 利顿·摩根指了指希罗面前，将手从刺猬头胸口抽出的光头佬，说：“你们之中应该有不少人听过他，原珍珠城的治安官，‘猎心杀手’莫拉蒂。” 周围的囚犯们，都看向正在用舌头舔着那颗心脏的莫拉蒂。 而莫拉蒂则一边舔着左手里的心脏，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已经因为血腥景象呆住的希罗。 他的眼神，是看猎物的眼神。希罗跟他目光相接，立即害怕得退后，靠住了兰马。 莫拉蒂又将目光上移，扫过兰马的脸时，突然定住。 随后他的目光中，露出了惊喜。 兰马面无表情，只是将双手撘住希罗肩上，也用看猎物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莫拉蒂。 莫拉蒂将手里的心脏抛下，挑衅似的冲兰马勾了勾沾满鲜血的手指，随后转头，朝高台走去。 希罗看到他的右手，是一整条红铜色的机械手臂，所有关节都由轴承和齿轮链接，手指内侧，还有明晃晃的刀锋。 几名士兵过来，抬走了刺猬头的尸体。 “任何不守规矩或者不好好干活的人，都会受到莫拉蒂先生的制裁。”高台上的利顿·摩根继续说着，“同样，只要好好完成分配的工作，不论之前你们犯下了什么罪行，每个人都会得到赦免，和一笔不菲的报酬。好了，让我们赶快开始！记住，你们是在为拯救全人类劳动！” 说完他就转头离开了高台。 接着，台下一个穿着正装的官员打扮的人，大声命令囚犯们排好队伍。 这些囚犯们目睹了莫拉蒂的残忍手法后，都不敢再有什么反抗的举动，乖乖按照指挥排成了几列纵队。 队伍排好之后，官员便带着几个推手推车的士兵，从前向后，一个一个的给囚犯发放工作服和分配岗位。 “怎么样？” 希罗听到，那个叫迪奥的壮汉悄悄的对兰马说：“大概有两百多号士兵，你要是能把那个莫拉蒂解决掉，我就能干掉剩下的。” “还不是时候，”兰马冷静的说，“得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起码，得知道出口在哪里。” 迪奥便没再说话了。 希罗看向不远处火车停靠的站台。 站台也整个处在这个钢铁墙壁围成的巨大空间内，他们来时通过的隧道，已经被一道钢铁闸门封闭。 闸门边的墙壁高处，两边各有一座炮台。炮塔周围，还有士兵守着的重型机枪。 “见鬼！” 发放工作服的士兵，刚一看到希罗面前就惊叫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刚才被热血溅到脸上时，希罗的瞳仁就又变成了红色。 “别大惊小怪的，”拿着登记簿的官员扶了扶眼镜，看着希罗说，“一个半妖而已，要是你早几年调过来，这里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不是白发的半妖……” 他说着走到希罗面前，捏住希罗的下巴，看了看他的牙齿说：“还是个没长出獠牙的小鬼，没什么力气。 “先到七号人偶那里做杂役，”官员在登记簿上划了几笔说，“等过上几年再去做搬运的工作。” 士兵便丢给希罗一件条纹囚服，抓住他的领子，要把他带走。 希罗感到害怕，挣扎着向兰马。 但兰马只是看着他说：“去，别害怕，我会来找你的。” 希罗只能停下挣扎，任由士兵把自己带到了站在高台下的一排人偶前。 这些人偶，头和躯干是木头雕刻成的，细长的腿和手臂则是金属零件组成的。它们除了胸前用红漆写的数字不同，看起来一模一样。 士兵刚把希罗丢到胸前写着“7”的人偶面前，这个人偶的嘴就一上一下的发出了声音：“只有小鬼吗？赛文很不满意。” “有小鬼就不错了，本来该分配给你一些老弱病残的。你再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就拆了你！”士兵说完冲这个自称赛文的人偶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走了。 “跟我走。” 人偶赛文看了看希罗，便迈着机械的步子，朝巨大的钢铁船走去。 希罗抱着衣服跟在它身后，穿过一道士兵的警戒线，走进一片到处都是低矮铁板屋子的地方。 “你的工作是按时给轮班的劳工们发放工具，以及回收工具，”走在前面的人偶赛文，用它那带着齿轮转动声的声音说道，“要保证发放出去的和回收上来的工具数量一致，如果发现缺失，要及时报告。其他时间，你得在厨房做杂活。每天可以休息四小时，只能吃一顿饭，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希罗不敢不回答。 走了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巨船近处。人偶赛文把希罗领进一个带有铁栅栏窗户的小屋子里，让他换上衣服站到一旁，学习自己是如何工作的。 希罗听话的换上之前发给他的条纹囚服。穿上之后，他才发现这件衣服的胸口上，还印有一个套着圆圈的数字“3”。 没过多久，巨船上传来一阵敲铃声。接着，那些原本在脚手架上干活，同样穿着条纹囚服的劳工，就陆陆续续带着工具，来到了铁栅栏前。 他们排着队，在两个持枪士兵的监视下，将锤子、锯子、扳手之类的工具，递给栅栏内的人偶赛文。 赛文让希罗把接收的工具放到对应的木框里，自己则在桌上那张表格里记录数量。 过了一会儿，希罗看到，一个劳工将拿着锯子的手伸进窗口后，没有把锯子递给赛文，而是一转手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赛文却像没看到似的，在表格对应的位置加上了数目。 而且，每隔几个人，就会有劳工重复这样的操作。 最后，是一个留着牛角胡的劳工，他将扳手递进来的时候，赛文向他伸出了九根手指，刚好是没有上交的工具的数量。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希罗，皱起了眉头。 “喂！”监视的士兵喊道，“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牛角胡劳工便放下扳手，从窗口前离开。 隔着铁板，希罗听到他和另一个劳工在说话：“看到了吗？他们又找了个半妖，说明那个老东西快不行了。” “该行动了？” 两人的声音本来就不大，而且越来越远，希罗没听清后面的内容。 等到监视的士兵离开，赛文转过头，对希罗说：“刚才你看到的，不能说出去，否则赛文就杀掉你。” 它扁扁的脑袋上那两个代表眼镜的黑洞，看起来有些吓人。 希罗赶忙点了点头。 接着便是另一波劳工来领取工具，他们轮流报出自己的名字，领取对应的工具，前前后后，总共有五六百人。 期间，希罗被赛文派去隔壁的库房搬一捆绳索。 他出去时，发现像这样发放收取工具的屋子有好几十个，每一个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之后，希罗又被带到厨房洗盘子。 跟他一起洗盘子的是个女人，她虽然满手臂都是吓人的文身，却有着一张憔悴疲倦的脸。 她只在希罗刚来时抬头看了一眼，用抹布擦掉了他脸上的血迹。之后就一直埋头刷着盘子，没有一点活力，像个机器一样的重复着刷盘子的动作。比起她，赛文倒更像个活人。 忙碌了不知多久，直到一阵缓慢的钟声响起，这个女人才说了第一句话： “休息时间到了。” 他们被带到了那个巨大的中心支柱周围，一圈一圈的围着中心支柱站好。 希罗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高出旁人一大截的迪奥，兰马就站在他旁边，正跟其他人一样看着中心支柱。 突然，沉闷绵长的机器轰鸣声传来。所有人都看向那艘尚未成型的巨舰另一侧，那座发出声音的钢铁墙壁。 接着，钢铁墙壁像被劈开一样，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刺目的光线照了进来。 原来那面墙，是一座巨大的闸门。 希罗伸手挡在眼前，却发现周围的人都迎着光，直直的看着，眼里满是憧憬。 他也放下手，跟着看过去。 只见闸门的缝隙外，是蓝天和白云。 微凉的风涌进了炎热的船坞，这些穿着囚服的劳工们，在凉风中，呢喃着唱起了神圣的歌： “神带来光明。” “神开辟天地。” “神赐予雨水。” “神赐予和风。” “黑暗不能吞噬我的灵魂，因为我的灵魂向往光明。” …… 希罗听过这些词和旋律，是光明教会的人到孤儿院传教的时候。只不过那些传教士，都被孤儿院的阿姨们赶跑了。 歌声之中，四个穿着青色橡胶防护服、戴着鸟嘴面具的人，逆着光芒走来。 第41章 第41话 仪式与吸血的老摩根 这些穿着防护服、戴着鸟嘴面具的人，抬着一个铁箱子，走到了中心支柱旁。 他们缓缓放下铁箱子后，站在中心支柱旁的利顿·摩根，便从领口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 劳工们的歌声越来越激昂。 希罗发现他们眼里充满了期许，像虔诚的信徒在等待神明显圣。 “要不了多久，你也会像他们一样的。” 那个和希罗一起洗盘子的女人，站在希罗身边，直勾勾的看着利顿·摩根将钥匙插进箱子上的锁孔，对希罗说道：“那东西有着邪恶的力量。” 希罗看到，她用一个磨尖了的铁片，一下一下划着她自己的手背。 已经鲜血淋漓的手背上，还能看到一些旧的疤痕。 箱子被打开，利顿·摩根马上退开，还捂住了口鼻。不过劳工们没有注意他，而是依旧唱着圣歌，还都双手握在胸前，仿佛朝圣者在祷告。 黑色的气体像浑浊的污水一样从箱子里溢出，然后在接触的地面的瞬间消失。 其中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伸手从箱子里的黑气之中，抬出了一个半米多长，二十多公分粗的柱形物体。 这个柱形物两头箍着带有把手的金属包裹，中间则是一个玻璃容器。 容器内，装着黑色的液体。 看起来这个容器十分笨重，那两个抬它的人，都被压弯了身子，移动的非常缓慢。 另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转动了中心支柱底部铁门的轮式把手，将门拉开。 门里是各种管道、齿轮和气缸组成的机械。 玻璃容器被抬起去，安装到了预留的槽位上。 随后，穿着防护服的人撤出来，将门重新锁上。 劳工们的歌声越来越嘹亮： “光明！光明！” “太阳将会升起！” “光明！光明！” “月亮将会圆满！” 突然，中心支柱内传出一阵爆裂声，接着从柱体那些空洞里，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整个船坞，都被这股白光吞没。 希罗眼前只剩下一片白，什么都看不到。 等到光芒黯淡下去，那些空洞里冒出了滚滚浓烟，机器的轰鸣声再次传出。 劳工们欢呼雀跃，高兴得像孤儿院里得到了糖的孩子。 这场古怪的仪式结束之后，大家该干活的干活，该休息的休息，一切照旧。 希罗则被那个一起洗盘子的女人带着，去吃了一顿饭。 说是饭，其实就只有几块面包和一碗芹菜汤。 吃完之后，又开始刷盘子。 “您叫什么名字？”希罗问那个女人。 “为什么问？”女人有些吃惊的样子，用无神的双目看着希罗。 “塔兹阿姨说，认识一个人就要从礼貌的问对方名字开始。”希罗看了看女人用布条缠着的手，“您没事？” 血正从布条里溢出来，把刷盘子的水都染红了。 但女人毫不在意，反而问：“塔兹阿姨是谁？” “是孤儿院的阿姨。” “你是个孤儿？”女人看了看希罗的眼睛，又自言自语说，“你应该是。” 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我叫蕾贝卡，你呢？” “我叫希罗。” “你有个好名字，可惜是个半妖。”蕾贝卡叹着气说，“半妖不该出生，也不该活在这世上。” 这话让希罗觉得对方是讨厌自己，因为自己是个怪物。 自从被人贩子抓住以后，所有人都在说自己是半妖，可半妖到底是什么？ 自己明明跟其他孩子长得一样，可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自己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希罗终于刷完盘子，又跟着人偶赛文发放和回收了一次工具后，被告知睡觉时间到了。赛文让他和蕾贝卡以及其他女性劳工睡在一间宿舍里。 希罗不知道现在是晚上还是白天，只觉得很累，一躺到床上就头晕目眩，睡了过去。 “希罗……” 他又做起了那个梦。 “快醒醒！再不醒来，就要被吃掉了！” 巨狼扑来时，他惊醒了。 惊魂未定的希罗，看到几名士兵进入宿舍，将蕾贝卡带走。 带头的是给之前给他们分配工作的那个官员，官员指了指希罗，说：“还有这个小鬼。” 他们被士兵带着，来到高台附近的那面墙壁。顺着墙壁上的楼梯，上了几层后，蕾贝卡被扔进了一个房间，希罗则被带着继续往前。 房门关上之前，希罗看到，是莫拉蒂在里面。 没走几步，就听见蕾贝卡的哀嚎，从房间里传出。 希罗有些害怕，挣扎起来，但还是被士兵们牢牢抓住，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带来了，摩根少爷。” 官员留下希罗便离开了。 “不要怕小鬼，过来。”坐在椅子上的利顿·摩根冲希罗勾了勾手。 希罗虽然害怕，但是只能过去。 “你不该让劳工们看到动力核心，那太危险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希罗看到，房间另一头，是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他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手臂和脸已经皱得像干巴巴的树皮，头上只剩寥寥几根白发，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老年斑。 离床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确切的说是关着。 他被束缚在钢板焊接的十字架上，双手、双脚、腰部以及脑袋都有铁片箍着，动弹不得。 希罗注意到，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有一双瞳仁是红色的眼睛，不过他的头发是白色的，痛苦呻吟着的嘴角还露着獠牙。 而且他枯瘦如柴，几乎就只剩下皮包骨头，看起来像一具干尸。 一个医院里护士打扮的女人，用小刀划开了这个男人的手腕，然后用力在他心脏的部位，按了几下。 几滴血从伤口挤出，掉进护士拿着的杯子里。 “这有什么危险的，给他们一点仪式感和希望，他们才能好好干活。”利顿·摩根说着把希罗推到自己身前，“我给您带了一件礼物。” 老头却顾不上听他说话，伸出颤抖的手接过杯子，像饿狗一样，舔起里面的血迹来。 很快便将杯子舔得干干净净。 “哼。” 利顿·摩根冷笑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在希罗手背上划了一刀。 血立马涌了出来。 希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看到床上那个老头看向了自己。 那眼神，像饿狼看到了落单的小绵羊。 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希罗忍不住连连后退，却被利顿·摩根死死的按住。 “这可是新鲜的半妖小鬼，”利顿·摩根一手抓着希罗的手腕，一手捏着希罗的脸说，“够您吃喝好几十年的。” 床上的老头看着希罗红色的瞳仁，疯了一样挣扎着从床上滚下。 接着，爬了过来。 嘴里还发着无力的声音：“快给我！” “想要吗？我亲爱的爷爷，”利顿·摩根舔着自己镀金的牙齿，脸上挂着邪恶的微笑，“只要签了这份契约……”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看起来就很高级的纸展开，接着说：“把摩根家族的产业都交给我，这个半妖就归您了。” 老头已经爬到了希罗脚边，伸出舌头，试图去舔滴在地上的血。 但血迹被利顿·摩根一脚踩住了。 老头抱住他的腿，说：“我签，我签，快给我……” 利顿·摩根把契约丢下，又掏出一只墨水笔，塞进老头手里。 老头慌乱的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直勾勾的看着希罗说：“快，快……” 利顿·摩根捡起契约看了一眼，将希罗的手背送到了老头面前。 老头立马抓住，贪婪的吮吸起来，就连利顿·摩根抓住他的手，都毫不在乎。 利顿·摩根将老头手指上的戒指拔下来，沾了点地上的血迹，在契约上印上摩根家族的徽章，接着满意的笑了笑，将契约和戒指收进怀里。 希罗手上阵阵刺痛，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但眼前这个老头枯槁的双手，就像两把钳子一样，根本挣不脱。 “看看你的样子，曾经叱咤风云的珍珠城领主老摩根，现在就跟一条狗一样。”利顿·摩根厌恶的一脚踢开老头，抓着希罗的胳膊，将他带出了房间。 房间内，老摩根还趴在地上，舔着地上残留的血迹。 “每天带他来一次就够了，不要多了。” 利顿·摩根把希罗交给守在门外的官员，随后吹着口哨离开了。 希罗像刚经历了一场噩梦，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着被官员带回了宿舍。 他缩在角落，刚才经历的一切在眼前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环抱住了他。 “小鬼，我跟你说过，半妖不该出生，也不该活在这世上。” 是蕾贝卡，她双腿布满血迹，跟希罗一样浑身颤抖着。 “想死吗？我可以帮你，”她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残酷的话，“只要说一声，我就帮你从人类的恶意中，解脱……” 冰冷的利刃，抵在了希罗脖子上。 但希罗却抱住了蕾贝卡，在她怀里颤抖着说：“我想回家……” 蕾贝卡愣住了，泪水从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出，跟着磨出利刃的铁片一起，掉在地上。 她紧紧抱住希罗，像希罗紧紧抱住她一样。 “你也想回家吗？”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边的人偶赛文，突然说道。 “跟我去见他，他能带你逃出去。” 第42章 第42话 前夜 希罗跟着赛文来到了一间很大的屋子。 屋子里摆满了架子床，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看样子是男性劳工的宿舍。 劳工们都没有睡觉，而是挤在一起，听其中一个劳工讲话。 希罗看到了兰马和迪奥，他们俩靠墙坐着，在劳工的最外围。 在老摩根房间内经历可怕事情的希罗，立马跑到兰马身边，抓住了他的衣服。 兰马看到希罗手背上有血迹，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被带到老摩根房间了，”蕾贝卡也跟了过来，“那个老东西吸了他的血。” 兰马皱了皱眉头，摸着希罗的头发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遭受这些。” 希罗没说什么，缩到兰马身边。 有劳工听到了蕾贝卡的话，转过头来看，立马惊叫起来：“快看！是半妖！” 所有人都看向希罗。 “见鬼！还真是！” “快把他烧掉！会传播瘟疫的！” “没错没错！珍珠城就是因为他们才没的！” 劳工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有的还在往后躲，都很害怕的样子。 “闭上你们的臭嘴！”蕾贝卡挡在希罗前面，“我就是珍珠城的幸存者，珍珠城才不是因为半妖毁灭的，都是摩根家族的错！” “没错！”一个有力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站在众人中心，一副领导者样子的劳工。希罗认出，他就是那个偷偷藏起工具的牛角胡劳工。 他握着拳头，继续说：“都是摩根家族的错，他们为了利益，培育危险的种子，招来毁灭后又为了自保，让半妖替他们受罪。看看这个孩子！” 他慷慨激昂的指着希罗说：“他也是个跟我们一样鲜活的生命，却要被摩根家族吸食鲜血，谁赋予了他们这种权力？没人！谁规定我们就该被吸血？没人！我们要反抗！反抗这种不公！” 劳工们在他的带动下，一起喊着：“反抗！反抗！” “他是谁啊？”蕾贝卡一脸厌恶。 “樱桃城的政治家，莫里·包德利。”迪奥回答道，“奴隶制就是他发起废除的，几年前因为贪污的丑闻销声匿迹，没想到会在这里。” “明天！”包德利继续着他的演说，“他们更换动力核心时，我们就会发起进攻！我将身先士卒，带大家冲出这座炼狱，终结我们被吸血，被压迫的命运！谁愿意跟我一起战斗！” “战斗！战斗！” 劳工们的高声呐喊，很快便引来了士兵。 大家便都约好了似的，快速将蜡烛熄灭，然后散开，睡到各自的床上。 士兵冲进来后，只骂了几句，就又离开了，显然没有听到他们喊了些什么。 “喂！” 士兵走后，包德利摸黑来到兰马他们身边，重新点起一支蜡烛说：“你要一起吗？兰马·法特罗大人。”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只想把这孩子安全带回他的家。”兰马冷漠的说。 “你的家在哪，孩子？”包德利问希罗。 “宿城。”希罗觉得他的眼神跟那个老摩根没什么两样，有些害怕。 “宿城？呵，那可不像半妖的家，不如跟我走，我一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包德利朝希罗伸出手。 “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兰马看着包德利，摇了摇手指。 包德利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对兰马说：“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应该是为了动力核心，才会到这个造船厂来的？” 兰马皱了皱眉头。 “果然，”包德利一副了然于心的笑容，“只要跟我合作，我就告诉你生产动力核心的工厂，还有那片花田在哪。” 那片花田？ 希罗疑惑不已，他们在说什么？ “成交。” 兰马思考了一会儿，答应了包德利的提议。随后又说道：“不过这个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如果有必要，我会马上放弃你。” “没问题，”包德利咧着嘴角，“只要有你在，这个造船厂的安保措施就跟纸糊的没两样。” “别想得那么容易，”兰马站起来，“把你的部下们叫过来，我们部署一下作战计划。” 于是，包德利叫来了另外几名劳工，找了张桌子，铺上整个船坞的地图，与兰马商量起作战计划。 “他们有重机枪和大炮，你们却只有锤子和锯子。”兰马一开始就泼了盆冷水，“你们有什么计划？” “我们可以用造船的钢板做盾牌，”包德利拍着靠墙放着的一堆钢板说，“这些钢材都是特制的合金，普通子弹根本打不穿。” “那我们可以让强壮的人组成盾墙，向大门突破，我那位朋友可以殿后……” 蕾贝卡把希罗从兰马身边带走，说他还小，不该听这些打打杀杀的话。 “有什么关系，”一直靠在墙边没挪过地方的迪奥则不已为然，“反正他明天就会亲眼看到打打杀杀，作为半妖，还是早点学学比较好。” “不要听他的，明天你就待在我身边，”蕾贝卡摸着希罗的头发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为什么要护着他？”迪奥看着蕾贝卡腿上的血迹，“你看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 “以前我也有个孩子，我没能保护好他，”蕾贝卡用胳膊搂着希罗，“至少这次，我会尽我所能。” “抱歉，”迪奥道歉说，“我不知道你失去了孩子。” “没关系，或许他还活着。” 这时的蕾贝卡，已经不像希罗第一次见她时那样毫无生气。 她的眼里有了光。 “珍珠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在一夜之间遭到毁灭？”迪奥问完又道歉说，“抱歉，你应该不想提起，我不该问的。” 蕾贝卡摇了摇头，眼里露出哀伤：“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警报声响起之后没多久，城里就被黑暗淹没了。” “我的丈夫，只是打开窗户看了眼，就好像疯了一样，开始撕咬我的孩子。”蕾贝卡低着头，声音颤抖，“我不得不亲手扭断了他的脖子，但他又站了起来，咬伤了我的腿。我还记得他的眼睛，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一团黑……几乎所有人，都变成了跟他一样眼里只有黑暗的怪物。” “我带着孩子逃了很久，才碰到一个手里拿着光束的男人，”蕾贝卡庆幸的说，“他很强大，能够杀死那些怪物。但我的腿受伤了，只能请求他救走我的孩子……后来，军队找到了我，却把我带到了这里。” 蕾贝卡摸着自己小腿上的伤疤，怨恨着说：“我知道都是摩根家族惹的祸，是他们在城里的地下，种那些该死的花……” 迪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明天逃出去之后，你就可以去找你的孩子了。” 赛文突然走了过来，用带着齿轮转动声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小鬼，你说你的家在宿城？” 他在问希罗。 “是的。”希罗吓了一跳。 “那明天出去后，跟赛文同行。”赛文将木头手指放到自己躯干上说，“赛文是在宿城出生的，赛文也想回家。” “你这家伙真有意思，”迪奥拍着大腿笑了起来，“明明是个工厂里制造出来的机器，却跟个人一样会说话。” “他是宿城的念动力人偶，跟我们一样，是有思维的。”兰马走了过来。 他对迪奥说：“我明天得对付那个叫莫拉蒂的，你能保护希罗吗？” “当然，把他交给我。”迪奥拍了拍胸脯，接着认真起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如果我没能出去，你得去玫瑰城，找到我的妹妹茉莉·柯里斯，替我照顾她。” “你不该这么说。”蕾贝卡叹了口气，“所有故事里，说这种话的角色，几乎都会死。” “哈哈哈，”迪奥笑起来，“我相信，迪奥·柯里斯会打破这个魔咒的。” “哼，我以前也相信，相信摩根家族会给珍珠城带来繁荣，相信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蕾贝卡似乎很厌恶迪奥的态度。 “我也相信，”希罗突然抓住蕾贝卡的衣服说，“他看起来就像故事里的英雄。” “我也相信。” 兰马说着向地面张开一只手。 只见一个光圈在他手掌对着的地面出现，接着光圈内浮现出了雪花形状的光斑。 光斑之中，黑刀龙炎缓缓升起。 兰马握住黑刀龙炎，看着希罗和蕾贝卡说： “毕竟，相信会带给我们力量。” 第43章 第43话 闸门内外的战斗 几小时后，钟声响起。 劳工们默默起身，将各种各样能充当武器的工具，和磨出利刃的钢片，藏进衣服里。然后陆陆续续走出宿舍，前往各自的工作岗位。 希罗也跟着赛文来到发放工具的房间，他没睡多久，但精神还好，只是有些紧张。 赛文则机械的做着工作，递出工具，在表格上记录，没了那副会像人类一样说感性话的样子。 发完工具，希罗又来到厨房，跟蕾贝卡一起刷盘子。 蕾贝卡说了很多话，好像跟希罗一样有些紧张。 希罗觉得她跟自己一样可怜，自己没有妈妈，蕾贝卡没有孩子。 终于，钟声响了两次后，蕾贝卡说：“时间到了。” 他们和劳工们来到中心支柱旁，跟上次一样，唱起圣歌，等待闸门开启。 希罗看到，兰马和迪奥站得很靠前，在离利顿·摩根不远的地方。那个叫包德利的劳工领袖，就在他们身后。 圣歌之中，闸门缓缓开启，穿着防护服的人抬着装有动力核心的箱子，来到中心支柱旁。 利顿·摩根取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 闸门那边传来突然爆炸声，劳工们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利顿·摩根刚一抬起头，黑色的刀刃就架在了他脖子上。而他身后的莫拉蒂，则被迪奥一拳揍飞了。 “开始行动！” 包德利站起来振臂高呼，外围的劳工们便同时拔出藏在衣服内的武器，冲向周围的士兵。 同时，那些藏在不远处宿舍里的劳工也冲了出来，冲向中心支柱与宿舍区之间的警戒线。 虽然士兵们全副武装，但面对已经近身，且数倍与自己的劳工，根本毫无反抗能力。 墙壁上，炮台周围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可还没等他们开枪，劳工就迅速用钢板结成了盾墙。随后，他们就被劳工们投掷的磨尖了的钢管击杀。 中心支柱旁，混乱厮杀的中，蕾贝卡护着希罗来到兰马身边。 只见兰马从利顿·摩根脖子上将钥匙扯下，丢给了那些穿防护服的人，冷声说道：“打开箱子，把动力核心给我。” 见他们犹豫着没有动作，利顿·摩根马上大骂：“还不快点！你们这些混蛋！” 其中一个穿防护服的人，这才捡起钥匙插进锁孔。 突然，寒光闪过，一阵血雾扬起。 惨叫之后，一只捏着钥匙的手飞了出来，掉在希罗脚边。 他看到，那个叫莫拉蒂的家伙，正用脚踩着箱子。而那些穿着防护服的人，正捂着胸口、脖子之类的要害部位，逐个倒下。 “你果然是冲着这个的来的，想要吗？”莫拉蒂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流出的血，挑衅的看着兰马，“来拿啊。” 说完还扬了扬他那只手指是刀刃的机械右手。 兰马用刀背把利顿·摩根拍给迪奥，随后对包德利说：“走。” “所有人！向闸门推进！” 包德利立即指挥劳工，往闸门冲去。 “希罗交给你了。”兰马对迪奥说。 “放心！”迪奥把利顿·摩根夹到腋下，用左手抓起希罗，右手抓起一块钢板。 “大叔！”希罗担心的喊道。 “他没事的，这世上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迪奥加快脚步，跟上劳工的队伍。 留在原地的蕾贝卡，恶狠狠地看着莫拉蒂，拔出自己磨成短刀的钢片，就要冲上去。 兰马用刀拦住了她。 “来呀，”莫拉蒂勾了勾刀刃手指，舔着舌头说，“这两年来，还没尝够吗？” “走，你在这会拖累我的。”兰马说话时，还紧盯着莫拉蒂。 蕾贝卡咬咬牙，朝莫拉蒂吐了口口水，随后向希罗跑去。 莫拉蒂盯着蕾贝卡，突然窜起，来到蕾贝卡背后挥下机械刀爪，但立刻被瞬移一般赶来的兰马用刀挡住。 蕾贝卡没有回头，一路奔跑，在巨舰下追上了希罗和迪奥。 劳工的队伍士气如虹，很快便推进到几百米外的舰首处。 那些士兵见无法阻挡，便纷纷向只打开了几米宽的闸门逃窜。 “关门！” 听到门外传来喊声，包德利急忙命令劳工们冲击闸门。 这时，希罗看到了落在后面的赛文。 他正站在巨舰下，对脚手架上的其他人偶喊话：“跟赛文走！一起回家！” 但那些人偶只是机械的转着脑袋互相对视，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一阵蒸汽溢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铰链和齿轮咔咔作响，闸门动了起来。 “让开让开！” 迪奥丢下希罗和利顿·摩根，推开挤成一团的劳工，冲到了门边。 只见他张开双臂，推住逐渐闭合的闸门，接着大吼一声。 五十多米高、一米多厚的巨大闸门，便嘎吱嘎吱着停了下来。 劳工们立即从他暴起肌肉的粗壮胳膊下，冲了出去。 看呆了的蕾贝卡回过神来，正要带着希罗跟上，利顿·摩根突然用不知哪来的匕首，刺中了她的后背。 蕾贝卡闷哼一声，直直倒下。 “你们这些贱民！狗娘养的！” 利顿·摩根发疯一般用脚踢向倒地的蕾贝卡，狂吼道：“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一切！都被你们给毁了！” “住手！” 希罗扑向利顿·摩根，但被他一把抓住脖子提了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半妖杂种，去死！”利顿·摩根咒骂着举起匕首，朝希罗刺去。 刀尖突然停在了希罗眼前。 是赛文，他抓住了利顿·摩根的握着匕首的手臂。 “你想干嘛？”利顿·摩根难以置信的看着赛文，“放开我！你这块废铁做的……” 还没说完，他便惨叫一声，跪了下来，因为赛文折断了他的手臂。 希罗得以从他手中挣脱，赶忙抱住倒在血泊中的蕾贝卡，想把她拉起来。 “快走……”蕾贝卡吃力的说，“快带他走……” 赛文将利顿·摩根扔开，横抱起希罗，迈着大步，从撑着闸门的迪奥身子下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座山谷，劳工和士兵正在闸门口的水泥平台上激烈厮杀。 突然，一颗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叫声，落在了人群当中。 希罗和赛文被爆炸的冲击波和的巨响震得摔倒在地。 眩晕过头，眼前到处都是断肢和碎裂的人体。 还活着的劳工和士兵，看向沿着山谷浩浩荡荡压上来的巨大机械，眼里露出了绝望。 最前面，是两辆五米高的蒸汽坦克。这种坦克有着八条螃蟹腿一般的机械臂，代替了轮子，像怪兽一样。 接着，便是一大群三米多高的类人形机械装甲。它们背上伸着烟囱一样的排气管，正向外喷着黑烟。 “哈哈哈哈！”利顿·摩根爬到了迪奥肩膀上，狂笑起来，“你们没想到船坞外面，就是第十装甲师的营地！给我杀光他们！”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蒸汽坦克的炮筒对准了他踩着的迪奥。 “趴下！” 包德利一边大喊，一边拉住两个劳工挡在自己身前。 炮管喷出火焰，炮弹应声而出。 赛文抱住希罗，朝一旁扑开。 轰隆！！！！ 炮弹在迪奥的胸口爆炸。 被赛文压在身下的希罗，直感觉整座山都慌了几下。 他刚抬起头，呼吸就噎在了喉咙。 眼前，是半个身躯都被炸烂了的赛文。破裂的齿轮和轴承，正露在外面。 烟雾逐渐消散时，包德利从尸体堆中爬了出来。 他摇晃着走到希罗身边，把希罗从赛文身下拉出，随后提了起来。 “半妖小鬼，”包德利直勾勾的看着希罗说，“靠你了。” 说着便将手里的钢片，刺进了希罗的胸膛。随后把他丢向了蒸汽坦克和机甲…… 船坞内，中心支柱旁。 兰马跨过地上的半截机械手臂，正要弯腰去捡钥匙时，突然停住。 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冲向闸门的方向。 兰马跑开之后，倒在箱子不远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刀伤，已经没有哪怕一小片完整皮肤的莫拉蒂，爬过去捡起了钥匙。 他打开箱子，接着捡起自己的半截机械手臂，高高举起，刺向箱子内，埋在黑色气体中的动力核心。 咔嚓！ 玻璃外壳碎裂。 刺眼的白光从裂痕中溢出，接着便爆炸一般，喷出了黑雾。 第44章 第44话 活下去与星光的山谷 闸门外。 炮弹轰炸产生的烟尘，已经被暗红色的气流旋涡吞没。 不远处，坦克上方的舱门盖子打开，戴着飞行员帽子的指挥官钻出探出脑袋，用望远镜看向旋涡中心。 只见漩涡中心，一头白发张狂的飞舞着的希罗，正垂着脑袋站起。 他压低上半身，接着弯曲分开的双腿，用长出利爪的双手按住了地面。 鲜血从插在他胸口的钢片流出，滴在爪尖上。 突然，希罗抬起头，用猩红的双眼看向指挥官，露出了獠牙。 “见鬼！” 指挥官被看到的景象吓了一跳，大喊道：“开炮！” 下一个瞬间，他的脑袋便跟躯体分离，飞到了空中。 坦克顶上，只剩下突然出现的，挥出利爪的希罗。 另一辆坦克的炮塔开始转向希罗，但下一秒，希罗就出现在转动的炮筒上。 他踩着炮筒根部，用双爪抠住炮筒，反弓着身子，将炮筒生生掰弯。 “开枪！” 坦克后方的机械装甲中，惊恐的士兵大喊着按下了操纵杆上的扳机。 机械装甲肩膀上的重机枪喷出火舌，无数子弹夹杂着曳光弹雨水般倾泻在希罗身上。 但子弹在撞上妖气盔甲的瞬间，便像打在钢板上一样爆裂成了火星。 希罗身上，闪烁的火光如同不断绽放又消逝的花朵。 他咬着尖锐的獠牙，顶着狂风骤雨般的子弹站起来，看向那些喷射的火舌。 “开炮开炮！” 希罗脚下的坦克，传出一阵带着恐惧的吼声之后，突然爆炸，烈焰和浓烟瞬间吞噬了一切。 这时，兰马从闸门的缝隙中一跃而出，摔到了闸门前尸体到处都是尸体的平台上。 他翻滚着爬起，用手拍散沾在身上的黑气。 胸口已经血肉模糊还坚持顶着闸门的迪奥，在看到兰马后，终于泄气，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闸门咔嚓一声再次动了起来，接着又被迪奥的躯体挡住。 兰马皱着眉头，来到迪奥身边，半跪下来，用手按住迪奥的肩膀。 “能与你并肩战斗……是我的荣幸……”迪奥用仅存的气息说，“我的妹妹……拜托了……” 说完，他的瞳孔便涣散着失去了光亮。 “该荣幸的是我。” 兰马叹息的说着，轻轻合上迪奥的双眼。 接着，他一个健步，冲到了正试图爬上旁边山坡的包德利身边，用刀架住了他的脖子。 兰马看了看不远处，在机械装甲间，不断出现又消失的希罗的残影。 机械装甲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倒下。 “你可没说过会碰到这样的武装。”兰马冷冷的盯着包德利，微微转动着刀刃。 “杀了我，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又会像珍珠城一样被他们掩埋，只有我能阻止悲剧再次发生！”包德利缩着脖子，吼叫着，“适当的牺牲是必然的！” 他的脚下，还踩着劳工们残缺的躯体和断肢。 “花田在哪？”兰马像看垃圾一样的看着包德利，但还是放下了刀。 “就在这座造船厂地下，”包德利边后退边说，“除了这里，联邦境内还有很多，邪恶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你是无法阻止的，黑暗就要来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黑色的雾气，从闸门的缝隙中溢了出来。 利顿·摩根在污水一般的黑雾中，蛆虫似的蠕动着，爬到了迪奥的尸体上。 “快救救老子！你们这些混蛋！” 但他只看到了机械装甲不断被希罗摧毁的景象。 接着，黑雾中伸出的手抓住了他的脚。 是双眼只剩下浑浊黑暗的蕾贝卡。 利顿·摩根挣扎着用脚踢向蕾贝卡，但无济于事，蕾贝卡还是爬到了他背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越来越多的手从黑雾中伸出，爬向利顿·摩根。 兰马来到门边，将迪奥的身体拉开。然后冷眼看着闸门内，被蕾贝卡和无数劳工、士兵啃食的利顿·摩根…… 突然，希罗出现在他身后，一爪挥下。 兰马飞快转身，抓住了希罗的爪子。 接着是另一只爪子挥下，被兰马用拿着刀的手架住。 结果希罗又嚎叫着用獠牙咬住了兰马的左肩。 在兰马身后，逐渐闭合的闸门里，是行尸走肉一般的蕾贝卡，正伸着手缓缓走来。 躯体残破的人偶赛文，来到希罗身后，用仅剩的一条手臂箍住希罗，将他拉开。 看着希罗那双红眼之中，泪水映出的蕾贝卡。兰马无力说道：“抱歉，我救不了他们。” 他丢下黑刀，拔出插在希罗胸口的钢片，接着一拳打在他脸上。 希罗停止了挣扎，闸门也彻底关闭。 …… 再醒来时，希罗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冰冷的铁板上。 是赛文的后背。 赛文用已经弯曲的右腿，和缺了不少零件的左腿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有些摇晃。 兰马跟在他们身后，身上的条纹囚服，已经被左肩流出的血染红了大半。 “大叔……我们在哪儿？” 希罗刚刚醒来，虽然伤都已经愈合，但还是有些疲倦。 “金银山脉，一直往南走，就能回到宿城了。” 身后的兰马回答道。 希罗回过头，看到兰马搭在腰间刀柄上的左臂，和鲜血淋漓的左肩，惊呼道：“你受伤了？！” “没关系，只是小伤。”兰马朝希罗动了动左手说，“你看，已经能动了，虽然不像你好得那么快。” 听到这话，希罗直起身子，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他依稀记得一些发生的事，记得自己陷入了疯狂。 “大叔，我好像真的是怪物……” “不是，你只是还没长大，还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 “那我是什么？”希罗看向兰马，眼里有些许委屈，“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半妖。”兰马认真的说，“你是个半妖，不是什么怪物。” “半妖？蕾贝卡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希罗突然想起来，赶忙问，“蕾贝卡呢？她在哪？还有那个角斗士哥哥？” “抱歉，他们没能活下来。” 没能活下来？ 希罗低下了头，他想着蕾贝卡的话。 明明自己才是不该活在这世上的那一个，虽然他还不知道活着和死去的区别。 “蕾贝卡说，半妖不该出生，也不该活在这世上……” “她会那么说，是因为人类还不了解半妖，在我看来，”兰马的声音深邃又温柔，“半妖的存在，说明了人类和妖类这两个争斗了几千年的种族，也会有和平共存的一天。你们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这种关乎两个种族的话，希罗还无法理解。尤其是那两个人贩子说过，自己会被吃掉，而那个病入膏肓的老头确实吸食了自己的鲜血。 如果没有兰马大叔，自己大概也会像那个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白发红眼的男人一样，直到…… 他又想起蕾贝卡说的，可以帮自己死，好从人类的恶意中解脱的话。 “大叔，”希罗看着赛文残破的躯体问，“死了的话，会怎么样？” 兰马愣了一下，随后才抬起头说：“只是肉体会腐败成尘土。我们的灵魂会升上天空，变成星光，最终回归造物主的怀抱。而我们的精神，会以另一种形式留存下来，在岁月的长河里，被爱着我们的人铭记。” 希罗也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繁星，问：“大叔，会有人爱着我吗？” 他想起了抛弃自己的父母，他们也是变成星光，去造物主的怀抱了吗？ “当然，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兰马靠近一点，伸手摸了摸希罗的头发，“还有，别再叫我大叔了，你都把那位角斗士叫哥哥的，我才二十岁。” “二十岁？” 希罗吃惊的看着胡子拉碴的兰马，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随后又皱着眉头，苦恼的说：“那该叫什么呢？塔兹阿姨说，该把那些二三十岁，还不是大叔的年轻人叫先生，我该叫你先生吗？” 兰马叹了口气说：“随你喜欢。” “小鬼，先生，”赛文突然说道，“快看。” 他伸手指向前面的山谷。 希罗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子探出头看过去。 只见夜幕覆盖着的山谷中，是一片银河一般的星光。 第45章 第45话 归家之路 “这是什么地方？” 希罗对眼前的绝妙景象充满了好奇。 每一棵树、每一朵花，就连每一株杂草、每一抹苔藓，都散发着奇妙的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而是温柔又奇妙，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还有点点萤火闪烁其中。 “深林谷，白羽人的居住地。”兰马用树叶上流出的清水清洗着伤口，“传说这里是大陆分裂前，中央山脉的一部分。” “中央山脉是什么地方？” “是众神的居所。西大陆的烈焰山脉，南大陆的绝断山脉，还有我的家乡温特尔的艾斯山脉，跟我们现在待的这里，金银山脉，都曾连接着中央山脉。” 兰马边向希罗介绍，边扯下一条袖子。 “它在哪，这个中央山脉？”希罗好奇的问。 “在大陆环绕着的内海中心，只有少数几个人去过。” “我也想去。”希罗在参天的树木间跑来跑去，追逐着萤火虫。 “也许，”兰马牙口并用，将袖子扎在清洗好的伤口上，“你真的可以。” 希罗抓住一只萤火虫，又将它放飞。 突然，正看着萤火虫的眼前，出现了一支箭，对准了他的眉心。 接着他就看到一个白发的女人，正张弓搭箭，用白的眼睛盯着自己。 兰马和赛文也是一样的情况。 “冷静点各位，”兰马举起双手说，“我们只是路过的落难者，而且，这个孩子是宿城人。” “既然是宿城人落难，”一个高冷的女人声音传来，“那深林谷理应帮助。” 她戴着发光枝叶编织的头冠，从树木间的小道走来。 其余白羽人便放下了弓箭。 兰马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略微鞠躬说：“向您致敬。” “也向您致敬，温特尔人。”戴头冠的女人低了低头，“我叫月谣，是深林谷的公主，请到我们的村子休息。” “感谢。” 白羽人将他们带到了山谷深处的居所，这里怀绕着参天的树木和无边的花海，就连瀑布和小河都流淌着光芒，仿佛梦境。 公主月谣让人给他们准备了食物和泉水。 希罗刚一吃饱，就忍不住在庭院里跑来跑去，追逐叫声像唱歌一样的白色鸟儿。 “你们可以在这里待到痊愈在上路。”公主月谣看着兰马肩上的伤说。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们这就得上路了，这孩子的家人还在等他回去。”兰马再次向月谣公主行礼。 “不用谢，”月谣公主向兰马回礼，然后说，“从这里去宿城，得穿过无望沼泽。” 她挥了挥手，便有白羽人捧来了羽毛编织的斗篷和发光枝叶编织的鞋子。还带来了经过简单修复，走路已经不摇晃的赛文。 “这些衣服，能帮你们躲避风雨，这些鞋子，能帮你们在沼泽地行走。”月谣又看了看赛文说，“你们的人偶，核心受到了损伤。不过宿城有能修复它的能工巧匠，但愿它能撑到宿城。” 月谣说完后，兰马立即将希罗叫回，和他一起向月谣表达感谢。 接着，白羽人带着给他们准备的泉水，干粮，以及能在夜间发光的石头，唱着悠长动听的小调，将他们送到了深林谷边缘。 “前路漫漫，愿星光伴你同行。” 月谣双手交叉在胸前，低头向他们送上祝福。 再次表示感谢后，兰马和希罗穿上羽衣和鞋子，带着赛文，走向了无边无际的无望沼泽。 沼泽里阴晴不定，风雨变幻，好在有羽衣和鞋子，能让他们不断前行。 持续不断的赶路是无聊的，希罗总会感到疲倦，兰马和赛文就轮流背着他，一直没有休息。 走到第二天夜里时，天放晴了，趴在赛文背上的希罗，看到满天的星光，兴奋得叫起来。 没想到惊醒了沼泽里的魔怪。 这些魔怪隐藏在泥潭里，像一只只巨大的肉虫，长着一只骇人的大眼睛，和布满细密牙齿足以一口吞下希罗的大嘴，还能像青蛙一样吐出长舌来抓捕猎物。 虽然有兰马保护，希罗没有受伤，但赛文却被魔怪的舌头击中。 兰马告诉希罗，赛文已经彻底坏了。 希罗不愿意抛弃赛文，说自己可以一直走，不用别人背，也不会再大喊大叫惹来怪物。 兰马便用绳子拴住赛文，拖着它继续走。 他们累了就停下休息，饿了就吃干粮，虽然慢了下来，但一直在前行。 终于，在第四天时，看到了地平线上的大河，以及对岸无边无际的巨树。 兰马告诉希罗，那是流金河和迷惘森林，再往西走就会到达流金河的分水口，从那里坐船，就能回到宿城。 于是他们拖着赛文，向西一直走到夜幕降临，终于抵达了流金河的分水口。 希罗一眼就看到了港口外站在灯光下的塔兹阿姨。 “塔兹阿姨！” 他兴奋的叫喊着，一路小跑，扑进了塔兹阿姨怀里。 塔兹又高兴又气，一只手紧紧抱住希罗，一只手则打着他的屁股。边打边带着哭腔说：“你这个坏孩子！让你乱跑！让你乱跑！” “不跑了，”希罗眼含泪水，看着塔兹阿姨，“塔兹阿姨，我再也不跑了。” 塔兹停下打他的手，摸着他的头发说：“要叫塔兹妈妈。” 这时，拖着赛文来到他们身边的兰马，因为数天不眠不休的疲倦，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一头栽倒。 “兰马先生！” 希罗和塔兹一起惊叫着将他扶起。 “我没事，只是累了……” 兰马的脸已经惨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塔兹赶紧在码头上雇了几个工人，将兰马和赛文抬上自己准备好的蒸汽小船，向宿城驶去。 “塔兹阿姨，你和兰马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蒸汽小船的船尾，希罗躺在掌舵的塔兹阿姨膝盖上，问道。 “他在我母亲的探险船上学习过。”塔兹摸着希罗的头发，看着躺在船舱里的兰马说。 “探险船？”希罗坐起来，好奇的问，“塔兹阿姨的母亲是探险家？” “没错，”塔兹骄傲的说，“还是大名鼎鼎的探险家！” “我也想做探险家！”希罗兴奋的说，“我想去中央山脉！” “那要等到你成年，在成人礼上接受了先知之泉的预言才行。要是先知之泉说你不行，那就不许去。”塔兹敲了敲希罗的脑门。 “为什么先知之泉说不行就不许去？” “因为那是宿城的传统。” “哼，”希罗双手叉腰，倔强的说，“我偏要去！” “哼，”塔兹学着希罗的样子和语气，“那我就偏不让你去！” 过了一会，塔兹叹了口气，摸着希罗的头发，温柔的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答应我，就算有一天你要离开，去找你的父母，也不要忘了塔兹妈妈。” “当然不会，”希罗学着塔兹温柔的语气说，“你永远是我的塔兹妈妈。” 塔兹楞在原地，声音有些颤抖：“你叫我什么？” “塔兹妈妈……”希罗扭捏着又叫了一遍。 一滴泪水，从塔兹眼里流出，划过她带着惊喜的脸庞。 “啊！！！！” 塔兹兴奋得尖叫起来，一把抱住希罗，边用脸蹭着希罗的额头，边说：“希罗乖，希罗乖！我永远是你的塔兹妈妈！” 越说抱得越紧。 “我喘不过气了……”希罗无奈的放弃了挣扎。 蒸汽小船驶入镜湖，躺在塔兹膝盖上的希罗，有些困了。 他摸着塔兹的肚子问：“塔兹妈妈，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当然是已经出生了，是个弟弟，很健康哦，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长得跟你一样大了。” “出生……” 小船上蒸汽机有节奏的突突声，让希罗想起了那间造船厂里永不停息的机器，和那里发生的事。 他看着塔兹问：“有人跟我说，半妖不该出生，也不该活在这世上，是那样的吗？” “谁告诉你你是……” 塔兹原本皱着的眉头，在她跟希罗四目相接时，舒缓开来。 “傻孩子，你已经活在这世上了。”她低下头，轻轻吻住希罗的额头，“不管你是什么，我永远是你的塔兹妈妈。” 过了一会儿，希罗呢喃着说：“塔兹妈妈，我想听那个故事。” “我就知道，你看，”塔兹说着从跨着的帆布包里，取出那本封面画着骑士面对巨龙的故事书，“我都带来了。” 她翻到折起的那一页，开始讲那个没讲完的故事：“就在飓风要摧毁一切之前，伟大的御风者·艾撒举着温特尔的旗帜，孤身一人来到妖类阵营前，他大叫着‘希奈’，让这个同样被逼上绝路的妖狼女皇出来面对自己……” 轰！！！！ 爆炸的巨响传来。 希罗吓了一跳，兰马也蹭的坐了起来。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宿城正被火光笼罩。 直冲天际的滚滚浓烟上，火光映出了巨大的呲着獠牙的怪物影子。 “怎么了……” 希罗直感觉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孩子……” 塔兹突然冲到蒸汽机边，将压力阀推到了底，焦急的大喊着： “我的孩子们！” 第46章 第46话 永远 船一抵达港口，塔兹就爬上栈桥，冲进宿城。 “塔兹妈妈！” 希罗将故事书揣进怀里，想跟上塔兹，但城门突然在烈焰中倒塌，多亏兰马及时拉住了他，才没有被砸到。 等他们爬上城墙的废墟时，只看到仿佛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 每一栋建筑都在燃烧、倒塌，烈焰喷着浓烟，在上空铺开。 烟幕之下，一头巨大的白狼正张着能吞下一切的巨口，黑紫色的妖气在獠牙间汇聚。 随后，一道刺眼的光线，伴着刺耳的啸叫声，从獠牙间射出，一直穿到了城市另一头。 光线扫过的地方，所有物体，都土崩瓦解，轰然倒塌。 接着便是烈焰和浓烟喷起。 “白狼……希拉！” 兰马还在震惊的时候，希罗已经爬下废墟，朝孤儿院的方向跑去。 很快，他就在火海中看到了塔兹的背影。 她跌跌撞撞，全然不顾两边不断倒塌的建筑和飞舞的烈焰。 只有孩子的嚎哭声会让她稍微迟疑一下，但也只是迟疑一下。 她不会停下脚步，不论掠过了多少从尸体，和多少在滚滚浓烟中呆呆站着的人。 希罗拼命追着，但那个背影明明不是很远，自己却怎么也追不上。 他张开嘴，大叫着“塔兹妈妈”，想让她等一等自己，但声音就像被虚空吞没一样，只剩下寂静。 希罗感觉到了。 感觉到白狼的绿色眼睛，出现在浓烟滚滚的天空，紧盯着自己。 妖气的射线割裂一切，朝他袭来。 兰马突然出现，横刀挡了一下妖气射线。 巨大的冲力将兰马和希罗一起撞飞。 希罗摔得头晕目眩，刚甩了甩脑袋恢复一点意识，就感觉到地面震了一下，接着是房屋倒塌的声音。 他抬起头，先看到半跪在地上用刀撑着身体的兰马，接着便是不远处，踩在废墟上的巨大兽爪。 那双绿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没事？”兰马呕了口血，勉强着问。 “嗯。” “快走。去找塔兹，和她一起躲起来。” 兰马站起来，挥动手中的黑刀，朝巨大的白狼冲了过去。他高高跃起，举起黑刀朝白狼砍下。只见黑刀的刀刃，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 白狼也仰起头，朝兰马发射出妖气。 刀刃和妖气相撞，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夹带火焰的冲击波瞬间激荡开来，将周围的废墟夷为平地。 希罗从尘烟中连滚带爬的冲出，继续朝孤儿院跑去。 他感到自己越跑越有劲，速度也越来越快，周围的一切都模糊着向身后退去。 没一会儿，他就跑到了孤儿院。 远水街离城中心比较远，房子大多没受什么损坏。 塔兹正抱着还太年幼的孩子，领着稍大一些可以跑的，往院子里的下水道入口移动。 “希罗！” 她看到希罗远远跑来，便招着手喊：“快过来！” 但希罗刚跑两步，就感觉到了背后袭来的狂风。他转过头，看到一团比房子还大的妖气，摧毁着所接触的一切，向自己砸来。 又是兰马及时从侧面扑出，在妖气即将击中希罗时，撞开了他。 凌空飞出的希罗，看到那团妖气，砸向了孤儿院。 时间仿佛变慢了。 他清楚的看到，塔兹牢牢将孩子们护在怀里时，瞪大的双眼里，坚毅逐渐取代的惊恐。 轰！！！！ 妖气炸开，整个世界被迸发的炫目光芒笼罩。 等到光芒消逝，希罗眼前就只剩下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孤儿院的废墟。 以及从瓦砾砖块中露出的，大大小小的肢体。 “塔兹妈妈！” 希罗嚎叫着跪倒，血红的双眼里失去了最后一点光亮。 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仿佛死了，只剩下一具躯壳，跪在一片黑暗中。 “你还有活下去的意志吗？” 兰马的声音，从绝望的虚空中传出。 “活下去……还能干嘛？” 是希罗的声音，在跟他对话。 “至少还能保护他们。” 废墟之中，传出了孩子的哭声。 “我谁都保护不了……” 希罗试图捂住耳朵，却感觉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 “不！你可以，你有力量。” 黑暗之中，一条锁链缓缓出现。 希罗看到瞪着红眼，呲着獠牙，一头白发张狂飞舞的自己，正在奋力撕扯着锁链。 孩子们的哭声越来越响。 希罗仿佛又看到了，在火海和废墟中奔向孩子们的，塔兹妈妈的背影。 他终于也伸出手，握住了锁链。 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黑刀，划破黑暗，刺进了他的胸口。 锁链顿时崩断，黑暗也消失殆尽。 血色充满了希罗的双眼，獠牙割破了他的嘴角，利爪刺穿了他的手背，白发张狂的飞舞起来。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是兰马用黑刀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兰马的右手已经刚才的战斗中没了，现在脸色也有些惨白，但他还是语气平静的对希罗说：“去，半妖希罗。” 接着，他放开刀柄，将黑刀留在了希罗体内。 白狼的嘶吼声传来。 希罗转过头，用猩红的双眼，与白狼绿色的眼睛四目相对。他也像狼一样四肢着地，嚎叫起来。 狼嚎结束后，两团妖气在他们各自的獠牙间汇聚，发射，对撞，爆炸。 妖气的冲击波还未完全散开，希罗便像利箭一样穿破烟雾，冲到白狼面前，挥出了爪子，但马上就被白狼的巨爪拍飞。 被砸到地上的希罗，瞬间又反弹似的跃起，换了个角度，继续扑向白狼。 接着又是被拍飞。 一次又一次，希罗不断尝试着冲向白狼，不断被击飞。 看着这一切的兰马，发现了异样，但来不及细想，他就被另一股气息惊动。 孤儿院的废墟中，裸露在石块外的一只手，动了。 终于，在无数次突进后，希罗的爪子在白狼脸上留下了伤痕。但他自己的腰也被砸断，一时间无法站起来。 躺了一会儿后，希罗直挺挺站了起来。 然后突然转过身，向出现在他背后的人挥出了利爪。 鲜血跟着他的爪子，如花朵一般绽放。 “没事了希罗，不要怕。” 那个熟悉的温柔声音，在希罗耳边响起。 他眼里的血色退去，只剩下瞳仁还是红色。视野里，被蒙上猩红的一切逐渐清晰。 那张熟悉的温柔笑脸，也清晰起来。 希罗后退半步，颤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在他面前的，是塔兹妈妈。 “到塔兹妈妈这里来，已经没人可以在伤害你了……” 塔兹温柔的说着，靠近希罗。 希罗抬起自己的双手，看到了沾满的鲜血，还有塔兹身上血肉模糊的五道伤口。 “我……我……”希罗颤抖着，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 “没关系的，希罗，没关系的。” 塔兹拔出希罗胸口的黑刀，用双手环抱住希罗，温柔的说着：“没人可以再伤害你了……” 被紧紧抱着的希罗，嘴唇颤抖着嚎叫起来。 “啊！！！！！！” 眼泪从他眼里涌出，滴在从他怀里掉出的沾着鲜血的故事书上。 在嚎啕大哭的希罗耳边，塔兹的声音依然温柔： “我永远是你的妈妈，永远……” 似乎是被希罗的哭声惊动，短暂沉寂的白狼，再次从烟幕中现身，朝着希罗张开嘴。 妖气射线从獠牙间喷射而出，刺耳的啸叫仿佛无数被烈焰焚烧的生灵，在惨烈的嘶吼。 兰马咬着牙，想扑上去，但已经没了一点力气。 温暖的光辉从塔兹身上溢出，包裹住了希罗，妖气射线也在这片光辉中消散。 希罗还在嚎哭着，将他拥在怀中的塔兹，已经没了气息。 第47章 第47话 探险队的成员 现在，乐园酒馆内。 希罗讲完了结识兰马先生，以及失去塔兹妈妈的经过。 他面对克莱的枪口，眼里充满愧疚和哀伤。 “你想开枪的话，尽管开枪。”希罗握住了腰间的黑刀，“不过我一定会反抗的。” 兰斯早就按住了自己的刀柄。 赛文也早就站到了克莱身后。 只有水月在抹着眼泪，默默抓住希罗的手。 “因为，我能活下来，是塔兹妈妈的愿望。”希罗眼镜下红色的瞳仁，坚定不移的看着克莱，“我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 “不错的发言，我喜欢。”兰斯挑衅的看向克莱。 “我也喜欢。”克莱放下了枪，“愧疚也好，责任也好，你没有辜负她。” 他红着眼眶继续说：“那晚在造船厂，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还看到了环绕着你的，她的身影。你大概还不知道，她在你身上留下了念力，爱的念力。” “你肯定也不知道，这份卷宗上记录的，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克莱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的说，“塔兹·达尔文，死于白狼希拉发射的妖气冲击波。在死后，仍凭借爱意产生的念力，保护了远水街的孤儿希罗。” “所以，别再恨你自己了，要恨就恨妖狼。”克莱叹着气说，“第一次跟你说话时我就看出来了，你讨厌身为半妖的自己，听你亲口讲完，就更加确信了。你一直没能了解真相。” 希罗怔怔的看着克莱，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流下了泪水。 “这些年，从基础学校到警备学院，你把能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捐给了孤儿院，还抵挡妖狼，救过远水街的大家和我，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克莱退到门边，“你该去找你的父母了，不管他们在哪。” “还有，记得你和我母亲的约定，”克莱拉开门，停下来说，“宿城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我的家人。” 说完，克莱便离开了。 希罗还怔怔的呆在原地，泪水从眼镜下挤出，爬了他满脸。 水月想要安慰他，但被兰斯拦住。 “不要打断男子汉流眼泪的时刻，这是必须面对不能逃避的，让他一个人待着。” 兰斯拿起酒杯，走向后门。 水月点点头，犹豫一下，还是拿走了桌上的卷宗，然后跟着兰斯，去了后院。 赛文悄无声息的回到柜台内，收拾被他们翻乱的酒架。 只剩下希罗一个人，留在原地。 …… 望月塔内，总事务官阿兹尔、王子木月、治安官波利、内务官阿黛尔，以及几位主要代表，正围着坐在泉水中的月歌，讨论探险队的事。 “由公主殿下带队，是不是太草率了？”阿黛尔担心的说，“她才刚成年，甚至都没离开过宿城，哪有探险的经验？” “当然不是由公主殿下带队，公主殿下只是负责拿着裁决之镰，船长是阿蒙森·德雷克，”阿兹尔先是反驳，随后又补充说，“当然全权交给阿蒙森也不大合适，我提议再找一个向导之类的人物，最好熟知考古学和生物学。” “警备学院的赫斯特里教授怎么样？他刚好也是公主殿下的老师。”阿黛尔积极举荐人选。 阿兹尔则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埋怨阿黛尔不该多嘴。 他们两人是兄妹，阿兹尔推荐的船长阿蒙森·德雷克，则是阿黛尔的亲儿子，只不过阿黛尔不喜欢这个儿子，认为他干走私的行当丢了宿城的脸面。 “我想推荐的人是赫斯特里教授的老师，也是大探险家丽姿·达尔文的老师，明朗城光明学会的大学者，海因·里希。” 阿兹尔说出这个名字后，大家面面相觑，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支持者是因为海因·里希名声在外，而反对者则是因为海因·里希是明朗城的人。 作为光明教会的发源地，那里不管教会还是学会，都有些疯狂。尤其是海因·里希的岁数，大得有些离谱了。 “还是投票。”月歌开口制止了争吵，“谁赞成请海因·里希作为探险队的向导。” 结果还是支持者占了多数。 只有月歌、木月、阿黛尔和贝斯内斯反对。 “先知大人，探险队的武装力量呢？起码得有人保护公主。”波利提出议题，“总不能让公主就跟着一个一百五十多岁的向导，一个干走私生意的船长，去南方大陆？” “我去。”木月对月歌说道，“水月是我的妹妹，理应由我保护她。” “好。”月歌答应下来。 大家对母子之间的对话没有异议，毕竟这可以算是他们的家事，除了波利。 “只有王子殿下一个人是不够的，应该再从警卫官中抽调人手……” “警卫官要负责宿城的防务和治安，妖狼随时会进攻，缺一个都不行。”月歌打断了他，接着说，“我在庆典之前，刚好给水月新任命了一个护卫。” “您是说那个让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险些被妖狼掳走的护卫？” 提起庆典上发生的事，代表们还心有余悸。 “他只是缺少经验，毕竟我们都没想到妖狼会从上方攻击。而且，”月歌补充说，“各位还记得十八年前，那个抵挡了白狼数分钟，救了无数人的半妖少年。就是他。” 代表们都惊讶起来。 木月和阿黛尔皱起了眉头。 阿兹尔则露出了微笑说：“那他一定可以胜任。” 代表们也纷纷附和。 “那就这么说定了，船长阿蒙森·德雷克，向导海因·里希，带回裁决之镰的关键水月，以及护卫木月和希罗。”月歌闭起双眼，“阿兹尔大人，请您联系阿蒙森和海因·里希，以及负责整备物资，确认集结地，一定要尽快出发。还有王上的事，拜托了。” “是。我回去就联系温特尔使者乘坐的船只。” “这么几个人可以吗？我还是觉得应该组建一支大型探险队，成功率高一些。”波利又插话说。 “放心波利大人，阿蒙森的船是艘小船，不需要很多船员。”阿兹尔端着架子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先知大人已经累了，我们散会。” 众人散去，只有木月留了下来。 “您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质问自己的母亲。 “当然是找回裁决之镰，救助宿城。”月歌没有睁眼，只是动了动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水月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要尽全力保护她。还有，监视好海因·里希。” “我是说希罗，为什么要把他扯进来。” “那小子有无穷的潜力，”月歌睁开眼，看着木月说，“经过这趟旅途的磨练，他会成长到足以帮我们对付妖狼。” 木月从月歌的眼里，看不到一丝波澜。 他也只能退下。 “那我去通知他们。” …… 乐园酒馆后院，兰斯躺在椅子上，喝着樱桃味的啤酒，看到身边的水月打开了克莱带来的卷宗。 “您看这个干嘛？” “白狼袭击宿城的时候，正好是我出生的时候，我想知道那晚还发生了什么。” 水月抽出里面的文件，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卷宗上大致写着： “1982年夏至庆典时，新王范特西即将加冕，新王后月歌也即将分娩。 白狼突然袭击宿城，致使近十万居民死伤，无数房屋被毁。并间接导致新王后月歌难产，最终生下死婴。 远水街孤儿院的半妖孤儿希罗，奋力抵抗白狼，为新王范特西签署‘王之契约’，完成加冕仪式争取了时间。 为了拯救死婴，新王后月歌自愿签署‘先知契约’，步入真实之镜的光辉，成为大先知。 于夏至庆典当夜，新王范特西与大先知月歌，合力打败白狼，拯救了宿城。” 死婴？ 是在说自己吗？ 水月盯着文件上的字眼，目光颤抖着。 “水月。” 木月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她一跳。 “怎么了？”水月慌乱的把卷宗文件塞回纸袋里，看向站在门边的木月。 “希罗呢？”木月皱着眉头，看向水月手里的纸袋，“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水月把纸袋藏到身后，反问说，“你怎么来了？这就要带我回去了吗？”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到二楼卧室的希罗，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 里面放着羽毛编制的衣服，枝叶编制的鞋子，一个损坏了的表面粗糙的金属罐子，和一本带着血迹的故事书。 他把故事书拿起来，刚打算翻开，就听到窗外传来了水月兴奋的尖叫声。 “啊！！！！我要去探险了！！！” …… 一直在海上航行的，载着温特尔使者的船，刚刚抵达金银联邦西部，钻石海岸附近的海域。 兰马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看着远处海湾内停泊的舰队。 他们在出流金河口时，就见过一艘战舰，虽然没有挂旗帜，但看起来是妖狼的。 “高文，”唐吉坷德也走了过来，“我刚刚跟宿城的事务官阿兹尔通了话。” “什么状况？” “是塔斯克斯，你还记得他？” “一听到名字，我想起来了”高文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是霜凝堡那时的家伙。” “他在宿城大闹了一番，还代表妖狼女皇，向宿城宣战了。”唐吉坷德也看向海湾内的舰队，皱起了眉头，“而且阿兹尔说，宿城王范特西刚一抵达雨雾城，就被妖狼囚禁了。” “我怎么听着，像我们被利用了。” “不是像，就是被利用了。该死的妖狼，明明混沌就在眼前了，还搞这出。”唐吉坷德捶了一下栏杆。 “我们怎么办？” “宿城想让我们调解，并设法解救范特西。”唐吉坷德恼怒的抓了抓头发，“该死，除了你没人能深入妖狼的据点解救范特西，但妖狼答应参加圆桌会议，名义上已经是我们的盟友了！” 唐吉坷德看向高文，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想让我替你说出你想说的那个名字吗？” “嗯。” “好，”高文一脸疲倦的叹了口气，“兰马·法特罗？” “对！谢谢你提醒我。” 唐吉坷德笑着拍了拍高文的肩膀，随后转头对驾驶舱喊道： “船长先生！请带我们靠岸，我们得去一趟玫瑰城！” 第48章 第48话 为了保护想要守护的东西 “希罗！！希罗！！” 水月高兴得大喊大叫：“你在哪？！快出来！” “我在这儿！” 希罗只能放下故事书，来到楼下。 还没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就看到水月朝自己冲过来，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 她满脸激动，蹦蹦跳跳的说：“母亲大人要让我们去南方大陆找月光女神的裁决之镰！” “裁决之镰？南方大陆？”希罗看着兴奋的水月，本来还想为她高兴，但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我们’？” “是的，”跟着水月从后门进来的木月说，“为了应对妖狼，议事会决定派探险队去南方大陆找月光女神的裁决之镰，你和水月都得加入这个探险队。” 希罗看到木月也在，赶忙向他行礼。 接着赶忙问：“为了应对妖狼找裁决之镰这么大的事，不应该派更有经验的人去吗？为什么让我们去？” “因为裁决之镰是月光女神的器物，只有白羽人能接触，这你应该知道。”木月解释说，“而水月是不受白羽人诅咒影响的混血儿，而且是宿城目前唯一的白羽人混血儿，所以只能由她去。” “唯一？”希罗不明白，“您不是吗？” “当然不是，”木月笑了起来，“你看我像白羽人吗？” “我哥哥是我父亲母亲收养的义子。”水月凑到希罗耳边悄悄说。 希罗这才明白过来，难怪王子殿下没有一点白羽人的特征，也跟宿城王长得不像。 “对不起，我不知道。”希罗赶忙道歉，见木月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才接着问，“那我呢？” “你才刚被我母亲任命为水月的护卫，不会这就忘了？”木月的眼镜反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可如果我跟随探险队离开了宿城，谁来做采水人的工作，毕竟沃特先生他已经……” 希罗有些为难。离开宿城踏上未知的旅程，对他来说很难，尤其是妖狼将要进攻宿城，这里还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乐园酒馆，尼塔夫妇，还有塔兹妈妈视作珍宝的孤儿院。 “这个嘛，其实你那个采水人的契约，我父亲还没来得及签字。”木月从衣服口袋里取出老沃特写下的契约，上面只有希罗的签名，还没有宿城王的签名和印章，“严格来说，你还不是采水人。” “不过，担任水月护卫的契约也还没有签订。”木月又拿出另一份契约，这份契约上已经有了总事务官阿兹尔的签名和印章，但还没有希罗的签名，“所以你还是可以拒绝担任水月的护卫，不参与这次探险行动。毕竟宿城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人去做事。” “不论你是否拒绝担任水月的护卫，我都会替父亲在这份采水人契约上签字，任命你为正式的采水人，毕竟这是沃特先生的意思。”木月将采水人的契约收起来，将担任水月护卫的契约递给希罗，“如果你愿意继续担任水月的护卫，我会让波利先生在警卫官里找人，暂时替你完成采水人的工作。” 希罗接过契约，低头看着，没有说话。 “快签啊！”水月晃了晃希罗的胳膊。 “水月！”木月语气严肃，伸手制止了水月，随后对希罗说，“我说过，你可以拒绝。” “不，我愿意去。”希罗抬起头说，“我向先知大人发过誓，即使赌上性命也要保护水月不受伤害。” 经过深思熟虑，希罗下定了决心。 这不光是为了履行誓言，也是为了保护乐园酒馆和孤儿院。 因为他亲眼见过白狼希拉的强大，而且按照塔斯克斯的说法，得到了智慧桂冠的白狼希拉，要比十八年前更加强大。那要保护住想保护的东西，只有帮宿城得到裁决之镰。 木月虽然皱了皱眉，但还是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墨水笔递给希罗。 希罗马上接过，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子殿下，”站在旁边的兰斯突然说，“给我也准备一份这个契约。 “骑士阁下？”木月疑惑不解，“您这是？” “我不久前已经加入了公主殿下的探险队，没有理由不参加这次探险行动。况且，我看不惯妖狼的所作所为。”兰斯走到木月面前，郑重说道，“请允许我，兰斯·法特罗，以个人身份参与这次探险行动，我向您保证，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您当然不会拖后腿，我这就回去请示母亲，再给您答复。” 木月向兰斯行礼，随后对水月说：“你跟我一起回去，想想需要什么，让阿黛尔大人给你准备。” “你也早做准备，”木月又对希罗说，“等联系好的船长和向导，就要马上出发。” “是。”希罗行礼说道。 “联系船长？”水月听到木月的话不乐意了，“船长难道不是我吗？” “你怎么能做船长？一点经验都没有，还连船都不会开。”木月敲了敲水月的额头，“议事会决定让阿蒙森·德雷克来担任船长。” “阿蒙森？！” 水月、希罗还有兰斯听到这个名字，异口同声惊呼起来。 “怎么？你们听说过他？” “当然！”水月气不打一处来，“就是这家伙抢先拿走了布鲁塞维尔的宝藏！” 木月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也没有再问，向希罗和兰斯道别后，便带着水月走出了乐园酒馆。 一出来就看到尼塔夫妇站在外面。 他们之前去了医院取兰斯的衣物，又趁着庆典还没结束，到夜市上买了些小吃给孩子们做下酒菜。刚回来，就在外面听到木月说让希罗一起去南方大陆。 尼塔夫人本来要冲进去阻拦，但被尼塔先生拦住了。因为他觉得希罗已经长大，该由希罗自己决定。 向水月和木月行礼告别后，尼塔夫人就提着吃的气冲冲进了厨房，没有理希罗。 “尼塔先生，我……”看着随后走进来的尼塔先生，希罗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我们都听到了，你不用担心她，我会劝他的，你只管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尼塔先生将兰斯的衣物交还给他，继续说：“天马上就亮了，你们俩喝了不少酒，吃点东西就休息。” “嗯。”希罗点点头。 这时，尼塔夫人从厨房出来了。 只见她把装着小吃的盘子和碗筷往桌上一放，说了句“吃饭”，就一屁股坐下来，看着窗外生闷气。 “吃饭，”尼塔先生拍了拍希罗的肩膀，“没事的。” 他把希罗和兰斯拉着，坐到饭桌上。 等希罗和兰斯快吃完时，尼塔夫人才回过头来说：“这次出去需要些什么，我去帮你们准备。” “您不用费心了，”希罗赶忙说，“我不需要什么。” “快说！”尼塔夫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是啊，等天亮之后，应该就会宣布妖狼宣战的事，到时候东西就难买了。”尼塔先生劝说道。 “那就请您帮我买一些换洗的衣服，”兰斯拍了拍放在一旁的衣服说，“我本来带了的，但决定留下时，忘了把衣服从唐吉大人的行李箱里拿出来，现在就只剩这一身衣服了。总不能穿着病服去探险？” “哈哈，”尼塔先生笑着说，“说得也是，一会儿我就去帮你买。” 兰斯要给尼塔先生钱，被尼塔先生拒绝了。 “你呢？”尼塔夫人则看着希罗说，语气还是气冲冲的。 “也帮我准备些衣服，不用新买，”希罗小心翼翼的说，“我那些旧衣服，随便洗几件就好了。” “那怎么行？谁知道南方大陆现在是个什么气候？各个季节的衣服都得准备，还有鞋子。”尼塔夫人说着拉起尼塔先生，“我们现在就去找克罗斯先生，到他的仓库里看看。” 克罗斯先生是远水街的邻居，在市中心开了一间服装店。 “你们吃完就休息。” 说完，尼塔夫人就拉着尼塔先生离开了。 “你不要多想，尼塔夫人会生气，只是因为担心你。”兰斯说着吃完最后一口，接着问，“我睡哪里？” “三楼的客房。” 兰斯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酒，随后打着哈欠上楼了。 希罗则看着靠在桌边黑刀龙炎。 他知道尼塔夫人是担心自己，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坚定了要去南方大陆带回裁决之镰的决心。 …… 正如尼塔先生所说，天亮后没多久，宿城的扩音器，就播报了妖狼已经向宿城宣战的消息。宣布宿城将进入战备状态，限令所有游客和想离开宿城的人在三天内离开宿城。三天后，宿城将关闭码头，封锁镜湖。 一夜之间，宿城便从夏至庆典的喜悦，陷入了战争来临的忧虑。 码头上挤满了想要逃离的人，大多都是游客。 他们脸上已经没了刚来宿城参加庆典的兴奋表情，而是写满了焦虑和不安，都拼命朝船只靠近，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眼见船只已经所剩不多，有些人便开始亮出值钱的东西，央求那些已经坐上船的人把座位卖给自己。 反观宿城内部，则是静悄悄的，没有了昨夜的喧哗。 除了那些接到通知，去工厂准备开始生产武器的工人，以及在城墙和街道上巡逻的警卫官，人们都留在了家中。 他们和家人拥抱祈祷。 祈祷历代宿城王的英灵和精神保佑宿城。 祈祷孩子不会被妖狼的利爪和獠牙伤害。 第49章 第49话 审判 希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了很多，从塔兹妈妈想到尼塔夫人，从三号船坞的经历到即将到来的南方大陆之行…… 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凭自己的能力能不能保护好水月？ 要是沃特先生还活着就好了，他可以教给自己更多关于生命能量的知识。 对了，沃特先生的儿子好像也去了南方大陆，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许能碰到。 尼塔先生和尼塔夫人以前好像是雇佣兵，他们应该懂这些。 妖狼到底为什么要进攻宿城？塔斯克斯说的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每个妖狼都像塔斯克斯一样厉害吗？ 他又想起和塔斯克斯的战斗，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那个能操纵冰的女人，说让自己带水月去迷惘之林的泉水见她，不去的话还要回来杀掉水月。 泉水指的是采水人要采集的那个泉水吗？她怎么知道在哪？ 这个女人好像认识自己，但自己又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她那个操纵和产生冰的能力是怎么回事？念力吗？ 心烦意乱的希罗来到盥洗室，准备洗把脸。 打开水龙头，他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还戴着内务官阿黛尔给的防风镜。 他将防风镜摘下，发现自己还是红着眼镜的状态。 为什么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恢复，之前那个限制自己半妖形态的念力枷锁也断掉过，但都恢复过来了，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楼下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希罗只能停下思考，戴上防风镜，到楼下开了门。 是内务官阿黛尔。 她把希罗留在王廷的衣服、帆布包和摩托车送回来了。 “王子殿下让我转告你，已经联系到船长和向导，你们明天一早就要去金银联邦。”阿黛尔说，“还有那位骑士大人，先知大人已经同意他加入探险队。” “是，阿黛尔大人。”希罗礼貌的说，“谢谢您把我的衣服送回来。” “你的眼镜坏了，”阿黛尔看着希罗防风镜上的裂痕，“我帮你重新准备一个，毕竟要去金银联邦一趟，那里的人可不会喜欢你不戴眼镜的样子。” “不麻烦了，”希罗从帆布包里翻出老沃特送给他的防风镜，“我已经有一个了。” “那就好。明天早上八点，我会派人来接你和骑士大人。” “是，我们会做好准备。” 阿黛尔点点头，坐上蒸汽车离开了。 希罗目送她离开，突然看到街角有个人在看着自己。 那人一和希罗目光交接，就躲了起来。 是船工迪赛恩的女儿奥黛丽。 希罗有些奇怪，她偷偷看着自己干嘛？ 虽然以前见过几次，但实在没什么交情，估计还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是半妖。 她好像是光明教会的信徒，尼塔先生说过要小心点。 原因希罗也知道，光明教会将半妖视作异端。因为在这片大陆上，不论人类、妖类、精灵，还是兽类、鸟类、鱼类，哪怕虫类、魔怪、这些低等生物，都是神创造的。 只有半妖，不是神的造物。 所以珍珠城事件后，光明教会的信徒们便开始大肆捕杀半妖，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是借机清除他们早就想清除的半妖。 希罗想起帆布包里，有赫斯特里教授送给自己的《厄斯大陆生无论》，他决定在尼塔夫妇回来之前，看看这本书上关于妖类和半妖的叙述。 还得看看老沃特的工作笔记，因为他打算晚上去迷惘森林，见见那个操纵冰的女人，起码得搞清楚她的目的和身份。 希罗关上房门，先打开了《厄斯大陆生物论》。 这本书的前言上说，这个世界是一个漂浮在虚空中的球体，厄斯大陆与黑暗大陆分处两面。在厄斯大陆上，生活着光明诞生后的生物，比如神、人类、妖类等。而黑暗大陆上，则依然被光明诞生前的生物——混沌占据着。 希罗又按照目录翻到了妖类的部分，上面说妖类的诞生自古以来有很多说法，其中两种是普遍得到赞同的。 一种说法是妖类由火神伏艾尔创造，这位乐于发明新事物的神明，结合了自己和动物的特征创造了妖类。 另一种说法是，在诸神之战后，动物们引用了沾染诸神血液的河水，或者食用了被诸神血液滋养的植物，进化成了妖类。 不论哪一种说法，都解释了为什么妖类天生具备强大的肉体，即“神的躯体”。第二种说法更是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妖类的主要聚居地是西大陆，因为诸神之战的主战场就在西大陆。 希罗简单看了看，便翻到了半妖的部分。他发现半妖的历史比自己想象的长很多，最早要追溯到诸神之战前的光明纪时期。 在西大陆发现的壁画上，记载了一次月光女神的审判。 当时生活在西方的亚当人族群中，有人类和妖类结合，生下了孩子。亚当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新生的物种，于是请火神伏艾尔决定。火神伏艾尔无法定夺，便请执掌裁决的月光女神白夜来裁决。 白夜裁决这孩子为不祥之物，亚当人便将孩子烧死。 除了神话中一些难以辩证真伪的线索，半妖大量出现，是在第二次大陆战争之后。人类和妖类都将各自的叛徒，流放到了温特尔帝国的陨星高原。 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为了生存，人类和妖类的叛徒们选择结成部落，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半妖。 到最后，这个部落已经没有纯种的人类或者妖类，成了完全的半妖部落。 写这本书的生物学家，也就是大探险家丽姿·达尔文认为，半妖也是自然分娩的孩子，跟人类和妖类一样，也是神的造物。 读到这里时，外面传来了扩音器的声音。 是说宿城议事会决定，在下午三点，也就是一小时后，为被妖狼杀死的采水人沃特·比尔和船工迪赛恩举行葬礼，请所有居民前往城南的墓园。 通知结束后不久，尼塔夫妇便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他们给希罗和兰斯各买了三套夏装和冬装，还有几双鞋子和水壶、打火机之类的小用具，以及装这些的箱子。 “这太多了，我们去不了那么久。”希罗哭笑不得。 “可不是嘛，”尼塔先生放下东西，坐下喘着气说，“要不是我拦着，她能把那些店铺搬空。” “你们懂什么，那可是南方大陆，不做好准备怎么行？”尼塔夫人嫌弃完，问道，“那个小骑士起来了吗？” “我可不是什么小骑士。”兰斯从楼梯走了下来。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参加葬礼吗？小骑士。”尼塔夫人问他。 “去，反正待着也没什么事。”兰斯又强调了一遍，“我不是小骑士。” “那就走。”尼塔夫人拉起尼塔先生说。 “现在就去？” “当然，公共马车都停了，现在走过去，刚好能到。” 说完，希罗帮尼塔夫妇放好东西，自己换上老沃特送的防风镜，再等兰斯换好衣服之后，几人便一起和离开酒馆，往城南的墓园走去。 路上，希罗说起想跟尼塔夫妇学习生命能量的事，并将老沃特教过些什么告诉了他们。 尼塔先生说练气的话，按照老沃特的方法练下去就好，那是很好的方法。至于念力他也不太懂，好像一个人越执着于某件事，念力就越强，大概类似于毅力。而灵力则是天赋，只有极少数人才有。 “好像王子殿下就是木系灵力的使用者，你可以向他请教。”尼塔先生说，“至于我们，就只能教你一些剑术或者刀法之类的技巧。” “哦豁，快教快教，我好跟这小子继续切磋。”兰斯兴奋了起来。 说着他们便抵达了墓园。 葬礼很快开始，由阿兹尔主持，公主水月和王子木月以及议事会的代表们也参加了。 阿兹尔先是歌颂了老沃特和迪赛恩的功绩，然后痛斥了妖狼最近和十八年前的暴行，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愤慨。 尤其是亲身经历过上次白狼入侵的人们，更加仇恨妖狼。他们高喊“击败妖狼保卫宿城”的口号，将葬礼变得像动员大会。 之后，葬礼进入尾声，人们轮流上前，向老沃特、迪赛恩以及十八年前的死难者献花。 作为老沃特的学徒，希罗被安排和迪赛恩的女儿奥黛丽，最早上前献花。 希罗站在老沃特的墓碑前，按着胸口口袋里的采水人钥匙，默默向老沃特和迪赛恩发誓，自己会成长，然后亲手打败塔斯克斯，为他们报仇。 献完花，希罗退到墓园外围，等待尼塔夫妇和兰斯。 “希罗先生，”奥黛丽也跟了过来，“您还好吗？” “还好，谢谢您的关系，”希罗礼貌的低头说，“也请您节哀。” “谢谢，我父亲生前还跟我提起您，说您年轻有为，让我多跟您交个朋友。”奥黛丽提起父亲，眼眶马上红了，“您可以陪我去教堂为他祈祷吗？” 教堂就在墓园旁边，尼塔夫妇和兰斯又还得一会儿才能献完花，希罗便答应奥黛丽，跟她一起去了教堂。 一进门，希罗就看到教堂里坐着几个年轻人。他们胸前，都跟奥黛丽一样，胸前挂着太阳神的徽章。正回过头，齐刷刷的看着自己。 他发现其中还有自己的同学，戈登·贝斯内斯。 一个女生走到了七位主神的雕像前，希罗认出，她就是曾在课堂上，指责赫斯特里教授亵渎神明的同学，伊尔玛·伊丽莎白。 “今天！”伊尔玛张开双臂，庄严说道，“光明的信徒齐聚于此，将在众神的注视下，审判触犯禁忌之物。” 听到这话，希罗皱起了眉头。 “你知罪吗？”伊尔玛指向希罗，“半妖希罗！” 希罗不想跟他们纠缠，准备离开教堂。 但刚转过身，就看到奥黛丽用手枪指着自己。 第50章 第50话 裁决的镰刀 “你最好乖乖站着别动，希罗先生。” 奥黛丽抬了抬枪口，示意希罗转身。 希罗只能照做。在奥黛丽取下他的防风镜时，也没有反抗。 他不太想跟奥黛丽动粗，毕竟这是迪赛恩的女儿，刚刚失去了父亲，失去理智也情有可原。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些年轻人到底想干嘛。 他们看到希罗红色的瞳仁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惊讶中还夹杂着惧怕。 算上奥黛丽，这里一共有七个信徒。按照光明教会的教条，信徒需要结成名为“七修会”的七人小团体，共同修行。 这七人的生日必须分别对应七位主神，即星期一的太阳神索尔，星期二的月光女神白夜，星期三的火神伏艾尔，星期四的森林之神西尔维娅，星期五的风神文图斯，星期六的雨神浦露维娅，以及星期天的矿物之神艾勒法。 不用说，伊尔玛·伊丽莎白对应的肯定是星期二的月光女神。 只见她拿出一条白纱，像她身后的月光女神雕像一样，将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 “禁忌之物伴随黑暗降生于世，招来裁决的烈焰，惩罚罪孽。月光予我光明，为我打开公正的裁判之所。” 随着伊尔玛的吟诵，教堂正中心画着六芒星的地板缓缓打开，露出了通往地下的阶梯。 “等一下！”戈登·贝斯内斯站了起来，一副震惊的样子，“不是说只要把他赶出宿城就好吗？” “戈登修士！”伊尔玛语气严厉的说，“我们的姐妹奥黛丽失去了父亲，得有人为此受到惩罚！” “不，”伊尔玛又看向希罗，“得有半妖为此受到惩罚。” 希罗一言不发，倒不是默认自己该为迪赛恩的死负责，虽然他确实心怀愧疚。但面对这群疯狂的教会信徒，那些愧疚远不及厌恶强烈。 他只是好奇，刚才戈登·贝斯内斯似乎是在帮自己。 要知道，还在警备学院时，这家伙可是侮辱希罗最多的人。 “走！” 奥黛丽用枪顶了顶希罗的后腰。希罗便踩着阶梯，向地下走去。对于奥黛丽，他还是同情居多。 地下是一个小的圆形空间。正当中有一个正燃着火焰的砖炉，砖炉另一边，正对着阶梯的地方，是一个钢片悍成的十字刑架。 希罗被绑了上去。 手腕、脚踝、脖子、以及腹部，都被铁扣锁住。 伊尔玛站在砖炉边，双手捧着一把黑色的长柄的弧形镰刀，嘴里念念有词。 “罪孽的灵魂将被烈焰焚毁，禁忌的肉体将被利刃割裂，以月光女神的名义，忠实的信徒裁决这个存在即是亵渎的生物，受割裂和焚烧之刑。” 接着，她将镰刀举起，准备挥向希罗。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干。” 希罗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因为对方想将自己置于死地，所以不得不说。 倒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他对自己更加了解。要是这一刀没能削掉自己的脑袋，那另一个自己就会苏醒。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当然，他也不希望真的被削掉脑袋。 “打算忏悔吗？”伊尔玛冷笑道，“我可以等你向神明忏悔结束。” “不是……”希罗苦笑，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受伤。” “你应该相信他说的话。”跟其他信徒一起围着砖炉祷告的戈登站起来说，“我父亲告诉过我，半妖如果受伤的话，是会妖化的。” “那又如何？”伊尔玛还是冷笑着，“我的神明会赐予我毁灭罪孽的力量。我不会畏惧怪物。” 伊尔玛说着，用镰刀在希罗胳膊上，划了一刀。 “听我说，”戈登有些纠结，“今天妖狼宣战的消息发出之后，我父亲告诉了我一些，上次妖狼入侵时发生的事。他说，是一个半妖孩子，在远水街拖延了白狼希拉。这家伙就是远水街长大的，我想，那个救了大家的半妖孩子，也许就是他。那么我们会不会误会了，半妖的存在，也许……” “那不过是大人们亵渎神明的谎言罢了！”伊尔玛打断了戈登，“戈登修士，你是在怀疑教会，怀疑神明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 “那就退下！”伊尔玛说话时，还举着镰刀，“酿成十八年前悲剧的根源，是半妖，宿城投身于月光女神的光辉之中，才免遭毁灭！珍珠城就不那么幸运了，因为他们没有获得神明的眷顾……” 他们只顾着争吵，没有察觉到希罗的变化。他的眼睛已经充血，变得全红，所以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但刚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那个白发飞舞，尖牙利爪的自己。 只是这次，没有锁链挡着。 他朝自己走了过来。 “等一下！” 希罗无声呐喊着：“我不需要你！” 然而并没有用。 气穴已经打开，暗红色的妖气旋涡一般涌了上来。 希罗飞快的思考着应对的办法，脑海中的相关信息，走马灯一般略过。 塔斯克斯，希拉，兰马先生，兰斯，尼塔先生，老沃特，每一个在他面前展示过气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出现。 终于，他想起了尼塔先生不久前说过的话。 沃特先生的方法是很好的方法…… 气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需要念力的辅助…… 一个人越执着于某件事，念力就越强…… 希罗咬着牙，看向那个尖牙利爪的自己，不断在心里默念着： “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可以控制你！” 然后睁开了眼。 伊尔玛被他通红的双眼直视，显然受到了惊吓，连连后退。 其余信徒也都脸色惨白，纷纷站起，向后退却。 他们眼前，是白发飞舞的希罗，他嘴角露着獠牙，指尖伸出利爪，已经完全变成了半妖的样子。 伊尔玛勉强在希罗散发出的气息中停下脚步，她握住胸前的太阳神徽章，呢喃着教会传授的话语：“禁忌之物卸去伪装，露出了丑陋的真容，光明赐予我力量，不被邪物荼毒。” 她重新举起了镰刀，以神圣的使者自居：“我！光明的追随者！信仰将赐予我力量！以月光女神的名义！为禁忌之物送上裁决的利刃！” 镰刀闪着寒光被挥下，然后停在了希罗眼前。 是他用手抓住了刀柄。 接着，希罗只向前一步，那些禁锢他的铁扣便纷纷断裂，掉在地上，发出了无力的声响。 “你说，光明和信仰会赐予你什么？” 希罗轻松将镰刀从伊尔玛手中抽出，冷冷问道：“以月光女神的名义，你的力量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镰刀的长柄掰成了两截。 “珍珠城遭逢不幸的时候，你的神明呢？”希罗用双手握住镰刀的刀刃，“你将要遭逢不幸的现在，你的神明呢？” 咔嚓，刀刃断成了两截，接着像那些铁扣一样，被希罗丢弃，发出了无力的声响。 伊尔玛遮住眼睛的白纱脱落，露出了因为恐惧，已经眼泪汪汪的眼睛。 她无助的后退，却因为脚软而跌倒，摔到了滚烫的砖炉壁上。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击那些连祈祷都忘了的信徒们内心，因为恐惧紧绷的心弦，顿时断裂。 一直举着枪的奥黛丽，本能的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膛而出，击中了希罗。 第51章 第51话 前往迷惘森林 “有意思……” 希罗想起塔斯克斯的台词，便也学着他的样子说：“居然想用子弹对付我。” 只见那颗子弹在希罗额头上飞速旋转着，但就是无法扎进他的肉里。 所有人都看呆了，除了还在地上打滚惨叫的伊尔玛。 子弹在她痛苦的嚎叫中，停止旋转，无力坠地。 还有打出这颗子弹的奥黛丽，也跟着腿一软，跌坐在地。 除了奥黛丽、戈登和伊尔玛，其他人都连滚带爬的逃离了这间地下审判室。 希罗回头看了看刑架附近堆着的几具骷髅，又转过头来冷眼看着他们。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剩下伊尔玛的呻吟和烧焦的气味。 过了一会儿，戈登才说：“你，想怎么样……” 希罗叹了口气，说：“快送她去医院。” 戈登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希罗会说这句话。 希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好人，但又能怎么样呢。 杀了他们？打断手脚？把他们送去惩戒所？ 这些只是没有力量的恶人罢了，或许连恶人都算不上。 希罗只觉得他们可怜。 戈登没有再问，因为他看到了希罗的眼神，那种看蝼蚁的眼神。他背起伊尔玛，拉起奥黛丽准备离开。 “谢谢你，虽然今天才知道，你曾救过我。”走上阶梯之前，戈登回过头对希罗说。 “相信我，那并非我的本愿。”希罗陈述了事实。 戈登低下头，没再说话，走上阶梯离开了。 他刚一走，希罗就捂着脑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扶助墙壁才没摔倒。 巨大的眩晕感，让希罗眼前发黑。 他又看到了锁链，而锁链那头，是一团匍匐着的巨大黑影。黑影的轮廓看起来，就像狼一样。 接着，希罗身上冒出了类似蒸汽的气体，将暗红色的妖气带着消散。 他的发色逐渐恢复成褐色，獠牙和利爪跟着消失，眼里除了瞳仁以外的部分，也褪去了血红。 希罗喘着气，有些高兴，毕竟自己在完全进入半妖形态时，成功维持住了意识，虽然看起来这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消耗。 他休息了一会，走出地下审判室，捡回奥黛丽扔掉的防风镜戴好，抖擞抖擞精神，离开教堂。 一出来，就看到兰斯站在外面，还有气冲冲的水月。 “你再不出来，她就要冲进去了。”兰斯摊了摊手。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你还跟她乱跑。”水月鼓着腮帮子，瞪了希罗几眼，然后又围着他转了一圈问，“没受伤？” 希罗摇摇头。 水月就又瞪了他一眼，然后跺着步子，往墓园里走去。 献花还没结束，她得继续出席。 “迟早我会让母亲把这个该死的邪教取缔了！” 她愤愤不平的说着，走远了。 “我感觉到你的妖气了，”兰斯双手插兜，用奇异的微笑看着希罗，“跟之前不一样了，我很期待。” “期待什么？”希罗皱着眉头，“又要跟我打一架？” “当然，快回去让尼塔先生教你剑术和刀法。” “不用你说，我也会学的，但不是为了跟你打架。” “无所谓，只要跟我打就行了。” 两人说着便回到墓园，等待尼塔夫妇献完花。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几人都被淋湿。所以一回到乐园酒馆，尼塔先生就拿出自己的弯刀，说要马上开始教学，借此暖暖身子。 他们把大堂里的桌椅挪开，腾出了一块空地。 尼塔先生挥舞着手里的刀，很兴奋的样子。 他的刀外形有些奇特，刀刃前半部很大，后半部又很窄，而且是反曲的，看起来有点像屠户剁骨头的刀。这种刀是尼塔夫妇的祖国，与温特尔帝国紧邻的小国——德赛王国特有的。 “你们不要太过火。”尼塔夫人点了支烟，坐到一边。 “放心。” 尼塔先生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一副兴奋的样子，对希罗说：“快来，拔刀。” 希罗便拔出了黑刀，摆出架势。 “好，我来了。” 尼塔先生说完，蹭的蹿到了希罗身前，举刀就砍。 希罗吃了一惊，赶忙横起黑刀，鼓足力气去格挡。但尼塔先生却收住了落下的刀，摇着头说：“不对不对！” “敌人这样势大力沉的砍过来，你怎么能横着刀硬去格挡呢？”尼塔把刀扛到肩上，大声问一旁观看的兰斯，“小骑士，你说该怎么办？” “该用刀拨开。”兰斯已经懒得再说自己不是小骑士了。 “没错，你知道为什么吗？”尼塔先生问希罗。 希罗摇了摇头。 “因为对方的力量比你大的话，你这样根本挡不住，他还是会压着你的刀砍到你头上。即使砍不到，也会伤到你的刀刃。”尼塔先生又指了指兰斯说，“尤其是这帮温特尔的家伙，他们能把气附着在刀上，让刀更坚韧也更锋利。” “把气附着在刀上？” “不错，还能砍出刀锋一样的冲击波。” 希罗不敢相信，光是让气在身体内聚集和移动，就够难的了，怎么还能让气附着到物体上，甚至砍出刀锋状的冲击波？ 不对，他想起自己见识过类似的。 比如白狼发出的妖气射线，和塔斯克斯发出的妖气炮弹。 看来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小骑士，你给他演示一下。” “在这儿？”兰斯有些为难的样子。 “没事的，你轻轻的来一下，就劈那张桌子好了。”尼塔先生指了指旁边的桌椅。 “喂喂喂，没必要毁坏我心爱的财产。”尼塔夫人不乐意了。 “让小骑士赔就行了。”尼塔先生躲到了希罗身后，躲避自己妻子的目光。 兰斯哭笑不得，但还是拔出了刀。 希罗看到兰斯的气在向刀上聚拢，像包裹兰斯身体一样，裹住了刀刃。 接着兰斯轻轻一挥，便划出了一道刀刃形状的淡蓝色气流，将靠墙放置的一排桌椅都劈成了两截。 “哎呀，不好意思，用力过猛。”兰斯冷哼一声，收刀入鞘。 “看，就是这样，”尼塔先生继续躲避着尼塔夫人的目光，对希罗说，“所以，硬碰是不行的，要用巧劲，你来试着砍我。” 希罗边在心里思考像兰斯那样使用气的方法，边按照尼塔先生的指示，举起黑刀，朝尼塔先生砍去。 只见尼塔先生用刀身拨开黑刀，并顺势上前一步，把刀刃架到了希罗脖子上。 “这就是冷兵器的战斗，用适当的技巧和步伐，破解敌人的攻势，为自己创造杀伤敌人的机会。”尼塔先生得意的用刀背拍着希罗的肩膀说，“多练习，你也能学会。重要的是随机应变。” 接下来他又和希罗模拟各种对战时会遇到的情况，然后在模拟中传授他经验。 希罗受益颇多，这确实比在警备学院时学的死招式有用的多。 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模拟，拆解，直到夜幕降临。 尼塔夫人给他们准备了晚饭，让他们吃完早点休息。当然她也没忘，让兰斯赔偿损坏的桌椅。 吃过饭后，希罗借口要去王廷听总事务官安排具体的探险计划，离开了乐园酒馆。还带上了黑刀和老沃特的工作笔记，因为他其实是打算去迷惘森林，见那个神秘的操纵冰的女人。 希罗一直记着这件事，毕竟那女人说过会对水月不利。 但刚骑上摩托车，兰斯就跟了出来。 “你来干嘛？” “你的谎言太拙劣了。”兰斯叹着气说，“我也是探险队的成员，安排具体的探险计划，我怎么能不一起去呢？说，你要干嘛去？” 希罗只能把那个神秘女人的事告诉了他。 “冰？”兰斯皱着眉头，“听你描述的，那个女人简直就像我们温特尔神话里的冬至女神艾莎。我得一起去，见识见识。” 希罗知道反对肯定没用，就答应了。 他先带着兰斯来到王廷，从采水人工作室里拿了两个鸟嘴面具，因为老沃特说过迷惘森林里有危险的致幻气体。 随后便到了九点塔楼。 用来上下城墙的升降机都设在城墙内侧，只有九点塔楼有外侧的升降机，是专门为采水人设置的。 “对了，上次你还没说完。” 乘坐升降机向上的时候，兰斯看着希罗腰间的黑刀，问：“他是怎么把这把刀给你的？” “是在那件事之后，过了几天……” 希罗回忆说。 几天之后，断了右臂的兰马伤愈出院。他到正在重建中的孤儿院找到希罗，告诉希罗要去玫瑰城找迪奥的妹妹，不能再留在宿城了。 “可是，你的手……” 希罗低着头，偷偷看着兰马已经成了机械义肢的右臂。 “真正的骑士，是不会被断肢打败的。”兰马抬起右臂，看着上面的螺丝和齿轮说，“这个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要怎么才能成为真正的骑士？”希罗抬起头，看着兰马。 他逆着光，高大的声音更显得伟岸。 “你知道这把刀的故事吗？”兰马拔出黑刀龙炎，刀刃顿时燃起了火焰。 希罗懵懂的摇了摇头。 “它原本只是一把普通的温特尔军刀，在我的先祖用它斩落巨龙后，它就拥有了燃起龙炎的力量。”兰马看着希罗，认真的说。 “是说斩落巨龙，就能成为骑士吗？” “不，是要斩落巨龙就必须成为骑士，就像这把刀一样，不是因为斩落了巨龙，才成为黑刀龙炎，而是要斩落巨龙，它就必须成为黑刀龙炎。” 年幼的希罗，还不明白其中的差别。 “我们为什么会失去塔兹，是因为妖狼太强吗？”兰马将黑刀插在希罗面前，对他说，“不，是因为我们太弱了。这把刀就留在你这了，等你不再需要它的时候，再到玫瑰城来，把它还给我。” 兰马把刀鞘也放下，转身就要离开。 “谢谢你救了我！”希罗赶忙冲他的背影喊道。 “笨蛋！”兰马转过头来，眼里带着泪水，歇斯底里的叫道，“我之所以救你，是为了还塔兹的人情，只会期盼别人拯救的家伙，只能永远是弱者！给我滚去学着自己救自己！” 希罗明白，那时兰马的眼泪是为塔兹留的。他所说的话，也是为了激励希罗和他自己，因为他们都没能保护好塔兹。 而兰斯则重复着兰马的话。 “不是斩落巨龙就能成为骑士，而是要斩落巨龙就必须成为骑士。” 他看着希罗手里的黑刀，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时，升降机抵达了城墙顶部。 他们又乘上另一侧的升降机，缓缓向下。 陷入几乎与城墙齐平的迷惘森林的树冠之中。 第52章 第52话 骷髅蜘蛛 升降机一落地，希罗便从帆布包里拿出了鸟嘴面具和油灯，还有老沃特的笔记。 “我还以为你来过呢，”兰斯戴好面具，接过希罗递给他的油灯，“结果连路都不认识。” 希罗也没办法，毕竟妖狼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跟老沃特进入迷惘森林一次，当然不认识路。 兰斯把灯凑到希罗眼前，好让他看清楚笔记上的字。 浓重的雾气让灯光显得无力，看起来就像兰斯举了个橘黄色的球。 笔记上说，老沃特的父亲为了不迷路，在留下了很多通往泉水的标记。 他们只能靠着微弱的灯光，在周围的大树上找起来。 “是这个吗？” 兰斯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找到了箭头。 “应该。” 他们便往箭头指的方向走去。 希罗继续翻看老沃特的笔记，兰斯也凑过来看。 “既然说在那个什么九点塔楼的西边，那带着指南针往西走不就行了吗？”兰斯疑惑的说。 “这片深林里磁场是乱的，指南针没用。而且到处都是沼泽和魔怪的巢穴，得避开，不能走直线。” “魔怪而已，杀掉就行了，干嘛要避开？”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能用刀砍出气。” 希罗不再跟他争辩，继续寻找下一个标记。 就这样，每隔几百米，就能找到一个箭头。虽然箭头的方向时左时右，但总体还是向前的。 “那个，怎么才能做到用刀发出气？” 路上太过平静，于是希罗便趁机向兰斯请教。 “我在骑士学院的时候，老师说过，不论是使用刀还是其他武器，只要不断的练习，就能让它像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运用自如。”兰斯解释说，“气也是一样的，你使用的越多，就越能随心所欲的操控。然后，你就得相信，相信自己能挥出刀气。只要你的信念足够强烈，再不断挥刀，迟早会挥出刀气。 “大概是因为念力，”兰马补充道，“我们老师说相信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相信？只要相信就能做到吗？”希罗不太相信。 “当然还需要天分，不过这个你是有的。妖类天生就能灵活操纵自己的气，你有妖类血统，只要多练习，应该不难。” 兰斯挠了挠自己的脖子，结果从脖子后面，摸出来一根丝线。 “这是什么？” “蜘蛛丝。” 希罗想起刚才在笔记上看到，需要注意的魔怪里，好像是有一种蜘蛛来着，便再次翻开笔记。 谁知刚翻了几页，就听见“哐”的一声，灯光突然消失了。 他转过头，发现兰斯不见了，只剩油灯掉在地上。 雾气在灯光里流动，周围没了一点声音。 希罗将笔记塞回包里，刚把捡起油灯，后脖颈便是一阵刺痛，紧接着眩晕感袭来。 他无力的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希罗……快醒醒……” 又是那个梦，但这次，女人的面容清晰了不少，她似乎有着白色的头发。 还没等希罗看清， 女人的身影就突然裂开，变成一头白色巨狼，朝自己扑来，尖叫着：“再不醒来……就要被吃掉了！” 希罗从梦中惊醒。 张着血盆大口的巨狼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团微弱的火光。 是油灯，就在离自己头顶不远的地方，被一堆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胡乱裹着。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是被厚厚的蛛网裹着，倒吊在半空。 兰斯也被吊着，就在旁边，不过还没醒来。 希罗吃力的转着脑袋，观察周围的情况。 只见周围这几棵三四米粗的大树，都被厚厚的蛛网覆盖。 这些蛛网在大树间联结，像墙一样围出了这个跟乐园酒馆一楼差不多大的巢穴。蛛网墙上，还分布着一些蛛丝编织的孔洞。 接着希罗就看到，在蛛网汇聚的中心地带，正趴着几只硕大的蜘蛛。 这些蜘蛛光是浑圆的肚子就有一米多长，扎在蛛网里的长足比希罗胳膊还粗，身体到处黑色的毛，只有背上有一小片白色的毛，看起来就像个骷髅。 希罗认识这种蜘蛛，不光老沃特的笔记上写着，那本《厄斯大陆生物论》上也写了。 骷髅蜘蛛，学名迷惘森林大捕人蛛，是一种群居的食人魔怪，也是这片迷惘森林被认定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原因之一。 希罗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偏离了路线，误入这些蜘蛛的栖息地才被抓住。但以他的嗅觉，应该能早早发现它们接近才对。 是不是因为戴着鸟嘴面具？或者是因为这该死的雾气？ 没时间思考这些了，得先想办法脱身。 希罗又看了看兰斯，发现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应该是中毒昏迷了，那些蜘蛛的尾部，有蜂刺一样的毒针。 刚才自己脖子上的刺痛，应该就是被毒针刺中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但被蛛丝牢牢捆着，根本没法发力。 更麻烦的是，蜘蛛们似乎感觉到了希罗的动作，纷纷看向这边。 无数密密麻麻的眼睛，映着微弱的灯光，看得希罗头皮发麻。 “醒了。” 希罗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不是耳朵听到，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谁？！ 他有些惊讶，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醒了。” “猎物。” “吃掉。” 声音不断在脑海里出现。希罗意识到，这些声音的主人，正是眼前的骷髅蜘蛛。 念力？！ 他震惊不已。这些在书上被认定为不具备智慧的低等生物，居然正在用念力说着人话！ “怎么会？！”希罗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些蜘蛛是怎么做到的？ “吃人。” “很多。” “大脑。” “好吃。” 还是只有词汇。 希罗判断，这些蜘蛛的意思是，他们是通过大量进食人类的大脑，得到了念力。 “快吃！”其中一只体型稍小的骷髅蜘蛛爬向希罗。 其他蜘蛛挥舞着长足，似乎在制止这只蜘蛛。但它还是爬到了希罗身上，巨大的身躯将希罗整个盖住。 希罗想要挣扎，但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裹住自己的蛛丝还是纹丝不动。 他叹了口气，打算认命。 虽然不想，但也只剩这一种办法了。 “咬我。”希罗对蜘蛛说道。 蜘蛛的两颗螯牙张开，缓缓靠近希罗的胸口。希罗清楚的看到，螯牙上布满了细小的倒钩。 “不行。” “首领。” “先吃。” “停下。” 其他蜘蛛的声音乱成一片。 这只蜘蛛顿了一下，两颗螯牙在希罗眼前剧烈抖动一番，随后收了起来。 它从粘着希罗的网上下来，朝同类们爬去，几条长腿缓慢的移动着，似乎很不情愿。 “喂！”希罗叫住了它，“快咬我！你这个恶心的臭虫！” 如果可以，希罗甚至想自己咬自己，但现在只能咬到嘴唇或者舌头，而那点小伤是不够的。 果然，那只蜘蛛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希罗的肩膀。 骨头被碾碎的剧痛让希罗眼前一黑，险些失去意识。好在他咬牙挺住了，接着便感觉到一阵刺痛。 蜘蛛将螯牙的尖端刺进了希罗的手臂和脖颈。 伴随着血液被抽离的感觉，一股灼烧感在顺着血管蔓延，大概是某种毒素被注入体内。 不过，这都没有关系。 砰砰！ 心脏跳动的声音传来。 原本贪婪吸食着希罗血肉的蜘蛛突然身子一颤，仰面跌落，长足挣扎一阵后僵直在空气中，死掉了。它胸口上，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正往外冒着绿血。 其余蜘蛛们愣了一下，看向希罗。 只见他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白色，穿破了蛛网的手上，是沾着绿血的爪尖。 “我的血，”希罗呲着獠牙说，“可不是能随便乱喝的。” 说完，希罗用利爪撕破了刚才还让他动弹不得的蛛丝，接着从便半空掉下来，稳稳落在那只蜘蛛尸体上。 剩下的蜘蛛们见状，都顺着蛛网爬了过来。还有蜘蛛不断从蛛网墙上的孔洞钻出，黑压压的一片，将希罗牢牢围在当中。 希罗则分开双腿，压低上身，摆出临战姿态。 鲜血淋漓的左手垂在他身前，无力的摇摆着，左肩被咬出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撑不了多久，得速战速决，于是用右手拔出了腰间的黑刀。 一只蜘蛛抖着螯牙冲了上来，希罗高高跃起躲过攻击，随后在空中翻转身体，一刀刺进了蜘蛛背上骷髅图案的眼睛里。 刚一落下，又一只蜘蛛便又扑来。希罗顺势一刀，将蜘蛛劈成了两半。 一只又一只，不断有蜘蛛扑上来。 希罗闪转腾挪，左劈右砍，速度快到只留下一串残影。很快，蜘蛛的尸体便堆积的像一座小山一样。 终于，蜘蛛们停下了攻势，缓缓退开。 站在尸山上的希罗，浑身都是蜘蛛青色的血液。他喘着气，抬起已经彻底痊愈的左手，冲蜘蛛们勾勾手指，说道：“来呀。” 其实，希罗已经累了，这些蜘蛛虽然赶不上自己的速度，攻击模式也比较单一，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再这么砍下去，只怕自己会先累死。 蜘蛛们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开始拉开距离。随后纷纷调转身体，将尾尖的毒刺对准希罗。 突然，其中一只蜘蛛喷出了蛛丝。 希罗下意识举刀一挡，却发现刀被蛛丝黏住了。接着自己就被巨大的力量提起，飞到了半空。 他转动手腕，用刀割断蛛丝，看准最早那只因为吸自己血死掉的蜘蛛尸体，想落上去。 但那些蜘蛛又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抢先将蜘蛛尸体拖走。 希罗便直直落在遍布蛛网的地面上，双脚马上被牢牢黏住。 蜘蛛们又围了上来。 “快用火。”一个女声传来，“它们怕火。” 希罗抬起头，看到那个穿着兜帽长袍，能操纵冰的女人站在高处的树杈上。 她的脸被兜帽挡着，只能看到兜帽下呼出的白气。 她的声音还是像身处寒冬一样冰冷： “你那把刀，不是能燃起火焰吗？” 第53章 第53话 泉水边的警告 希罗当然知道自己的刀可以燃起火焰，可问题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刀燃起火焰。 不过，希罗还有别的办法。 他被骷髅蜘蛛用丝甩到半空时，之所以看中现在站着的这个位置，可不只是为了落脚点。 只见他举起刀，一刀砍中了近在咫尺的油灯。 带着火苗的灯油从破碎的灯罩中流出，满地的蛛网顿时被点燃，很快烧成了一片火海。 片刻之后，希罗抱着兰斯冲了出来。 他扑灭裤腿上的火苗，把兰斯身上裹着的蛛丝扯掉，查看他的情况。 好在兰斯面色正常，呼吸也还算平稳，看来骷髅蜘蛛的毒素只是麻醉。 火越烧越旺，蜘蛛们在火海中挣扎，嚎叫，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只剩下蛛网和树木被焚烧的声音，以及阵阵恶臭。 “你到底是谁？” 希罗看向站在树上的女人。 火光之中，他看到女人兜帽下露出的嘴角微微扬起。 “还没有结束哦。” 女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希罗便感觉到一股风压从侧面袭来，刚一转头，就被一根坚硬的柱状物体迎面击中，打飞了出去，直到砸中十几米开外的一棵大树，才像烂泥一样落下。 希罗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腰和后背的肋骨已经断了，连呼吸都困难。他只能尽量维持自己的意识。 “竟敢，烧毁我的巢穴！” 恐怖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借着火光，他看到一只比房子还大的骷髅蜘蛛，正压倒参天的树木，缓缓从黑暗中挤出。 这就是那些蜘蛛所说的首领了。 希罗咳出一口鲜血，得以顺畅的呼吸，被撞断的骨头，也开始在体内愈合。 两条四五米长，柱子一样的蜘蛛腿，钉在了他面前。 “决定好从哪里开始被吃掉了吗？” 骷髅蜘蛛首领的声音在希罗的脑海里响起。 希罗当然不想被吃掉，于是不等伤势完全痊愈，便举刀砍向蜘蛛腿。 但刀就像砍在铁棍上一样，只发出了一声闷响。 接着，蜘蛛首领便张开螯牙，咬了下来。 希罗赶忙一个翻滚，从蜘蛛肚子下钻出，准备跑进还在燃烧的巢穴。 即便已经进入半妖状态，但要跟这么大的魔怪战斗，还是胜算不大，他打算先到着火的巢穴里躲一会儿，想想办法。 但没跑两步，就被蜘蛛首领的毒刺扫中。 毒刺将他的背扫得皮开肉绽，刚恢复的肋骨，又断了几根。 希罗忍着疼痛，踉踉跄跄跑到兰斯身边，抱起兰斯，冲进了巢穴。 巢穴的中心地带，蛛网已经被烧光，只剩余烬。但是外围还有火焰，蜘蛛首领不敢靠近，只能用密密麻麻的眼睛盯着希罗，等火焰熄灭。 希罗也没有办法，虽然他想翻老沃特的笔记，但蜘蛛首领的毒素已经让他全身麻痹，别说从包里拿笔记，就连撑着不失去意识都有些困难，手里的刀也脱手，无力的掉在地上。 他无法想象，如果迷惘森林里的魔怪都是这种强度的话，老沃特是怎么在这片森林里采了四十多年的泉水。 这时，蜘蛛首领不知是等急了还是怎么的，突然改变目标，朝站在高处的兜帽女人冲了过去。 虽然她站在高处，但蜘蛛首领扬起的长足比她更高。 只见女人不闪不避，而是缓缓伸出手指，朝蜘蛛首领矛头一样的足尖点去。 指尖和足尖接触的瞬间，凌冽的寒风便喷涌而出，像刀子一样刮到希罗脸上，让希罗清醒了不少。 他看到，蜘蛛首领已经被寒冰覆盖，成了一座冰雕。 而兜帽女人，周围环绕着飞舞的雪花，缓缓从树上飘了下来。 她直接落在了火焰之中，那些火焰在她落地时，也变成了冰雕，还保持着燃烧的样子。 希罗捡起黑刀，但眼皮已经越来越重，视线也开始模糊。 终于，在无力的眨了几下眼后，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希罗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空地上，上方的树冠没有像其他地方那样连接在一起，能看到一小片夜空。 新鲜清凉的空气从这个缺口灌进来，轻轻扑在希罗脸上，让他很快从眩晕感中清醒过来。 他转头看到兰斯就躺在自己身边，虽然还没醒，但胸口还在有规律的起伏着，便放下心来。 “你醒了。” 兜帽女人冰冷的声音传来，还是带着细微的回声。 希罗马上抓住放在身旁的黑刀，站了起来。 兜帽女人正坐在一潭石头围起来的清水边上，将光着的脚放在水里，轻轻拨弄着。 不过水面却没有因为她的动作泛起哪怕一丝涟漪，像一面镜子一样。 希罗意识到，这就是老沃特说的，采水人要采集的泉水。 “这个泉水有治愈的功效，兰斯已经没事了，不过还得过一会儿才能醒来。” 兜帽女人略微转过头，语气冰冷的说。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希罗把刀放下，因为对方如果有恶意的话，早就把自己杀了，最起码也不会还把刀放到自己身边。 何况与这个女人接触了两次，希罗已经清楚意识到，这个女人很强，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一把刀根本奈何不了她。 “我只是想警告你，不要让水月去南方大陆探险，谁都不要去，得到裁决之镰只会带来悲剧。” 兜帽女人站起来，边说边转向希罗。 即使她正对着希罗，而且有月光从树冠的缺口照下来，但希罗还是看不清兜帽女人的脸。 “什么悲剧？” “一切都会被毁灭，且无法挽回。” “我凭什么相信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希罗隐隐觉得，该相信对方的话。 因为对方不但知道兰斯的名字，还知道这个泉水的位置。 兰斯的名字虽然可以用念力之类的方法从自己得知，可泉水的位置，自己和兰斯都不知道。而且第一次接触时，对方就提到让自己带水月来泉水这里，显然是早就知道。 希罗实在行不通，便接着问：“你到底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我知道这可能会没用，但我想尝试一下，阻止你们得到裁决之镰……” 突然，兜帽女人的身影模糊了一下。 “该死，都怪那些蜘蛛，耽误了时间。”兜帽女人不甘的说道，“就算这次不行，我还是会再来的，不论是杀掉水月，或者杀了你，都要阻止你们。” 听到这话，希罗马上将刀举了起来。 但下一秒，兜帽女人就毫无征兆的突然消失了，像不存在一样。 希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确定，兜帽女人是彻底消失了，不是什么隐身术之类的，因为周围再没了任何她的气味或者气息。 希罗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怎么了？”兰斯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我这是在哪？” “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里，你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兰斯试着活动活动手脚，没什么问题。 希罗便急匆匆的带着他离开了这片空地。 虽然没了油灯，但希罗有一定的夜视能力，还是能摸索着找到箭头标志，一点一点向宿城靠近。 路上，兰斯问起发生了什么事，希罗便把遭遇骷髅蜘蛛和兜帽女人的事告诉了他。 “她还知道我的名字？”兰斯不可思议，随后又略带兴奋的说，“那就更要上路了，就算是为了会会这个女人，也得出发，你不能反对。” “你相信她说的吗？”希罗则忧心忡忡，不知道那个女人所说的“一切都会毁灭”是什么意思。 “管他呢，得不到裁决之镰，你们宿城就先毁灭了不是吗？”兰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妖狼吗？” “没有……” “那就是了，走一步看一步，谁能断定未来会怎么样呢？你不用太在意她说的话。”兰斯居然有些期待的样子，“反正她说过还会再出现，到时候再问清楚就行了，我也能亲眼看看她，操纵冰雪的能力。” 希罗还是有些犹豫，因为确实存在预知未来的力量，比如赋予先知之泉的真实之镜。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如果得到裁决之镰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没理由先知大人会看不到。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或许自己该向先知大人和水月说说。 他就这么思考着，一路回到了乐园酒馆。 尼塔夫妇已经睡了，希罗和兰斯也都已经极了，特别是希罗。 他这两天本来就几乎没睡过觉，今晚又半妖状态下维持了很久，已经疲惫不堪，一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 因为过于疲倦，希罗连梦都没做，就一直睡到了早上，直到被叫醒。 “快醒醒，希罗，快醒醒。” 希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脑子还不清醒，只看到尼塔夫人模糊的脸，便呢喃着说：“我再睡一会儿……尼塔夫人……就一会儿……” “王廷的内务官大人来接你了！” 尼塔夫人拍了拍希罗的背，略微提高了声音说： “你们该出发了！” 第54章 第54话 出发！黄金城 “这真的太多了……” 希罗看着尼塔夫人给自己准备的两个大箱子，有些无奈。 除了衣服帽子以及水壶手套之类的必需品，就连指甲剪都准备了，还装了大半箱面包、玉米，和几饭盒连夜腌制的酱肉。 “这哪里多了？少说十五天的旅程，这些都不够！” 尼塔夫人边说着，边试图把箱子合上，奈何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苏尔亚！”她又对还在厨房忙活的尼塔先生喊道，“再给我找个箱子来！” “你收敛一些，已经够了。”尼塔先生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堆饭盒，“带这些东西干嘛？不如多带点吃的。” 他说着把茶壶之类的东西从箱子里掏出，把饭盒塞了进去。 一旁的内务官阿黛尔实在看不下去了，敲了敲自己手里的怀表提醒道：“二位，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还等着呢。” “我们这就来。” 希罗和兰斯赶忙提上箱子，生怕尼塔夫妇再往里塞什么东西。 王廷的车辆已经等在外面有一阵子了，司机见人终于出来，赶忙过来帮他们把箱子提到后备箱。 “记住，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不要逞强，能跑就跑。”尼塔夫人把希罗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说。 “知道了尼塔夫人，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希罗拍着她的后背，“我会尽快回来。” “谢谢你们为我准备这么多。”旁边的兰斯也在和尼塔先生握手道别。 “这都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你是个十分不错的年轻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伟大的骑士。” 尼塔先生说完，又过来和希罗道别，他拍拍希罗的肩膀，从腰间摸出一把老式的手枪来。 这把枪的枪管和枪机是黄铜色的，握柄和护木则是黑色的。握柄上还刻着尼塔先生故乡德赛王国的文字，意思是“唯有生者才能胜利”。 “这把枪是我父亲给我的，虽然已经差不多是古董了，而且一次只能打一发子弹，但是威力你想象不到。你带上，必要的时候，用它保命。” 尼塔先生又掏出一盒子弹，连同手枪一起塞到希罗手里。 “这我不能要。”希罗赶忙拒绝，毕竟这是尼塔先生父亲的遗物。 “我可没说要送给你，回来的时候再还给我。”尼塔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去。” 希罗点点头，不再推辞，向尼塔夫妇道别，然后和兰斯一起乘上蒸汽车。 看着蒸汽车越来越远，尼塔夫人含着泪说：“该死，这就是其他母亲送别孩子时的心情吗？我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话没说完，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尼塔先生赶忙搂住她安慰说：“是孩子就都会长大，他还会回来的。” “我们没有辜负兰马先生？我们把他照顾得很好？”尼塔夫人哭成了泪人。 “当然。” “我真想跟他一起去。” “我也想，”尼塔先生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但这是他必须自己走的路，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好这间乐园酒馆，等他回来。” 尼塔夫人点点头，含住眼泪，靠在丈夫肩头，目送蒸汽车远去。 蒸汽车抵达王廷后，阿黛尔让兰斯和希罗从箱子里取出必需品，说剩下的可以不用带，补给之类的已经由金银联邦使馆的工作人员采购完毕，他们带这些只会增加旅途的负担。 希罗和兰斯便整理了一下箱子里的物品，只带了两套衣物和水壶、轮式打火机之类的小物件，便跟着阿黛尔来到王廷前院，设有王座的大厅。 水月、木月，以及月歌的念力投影和宿城的高官们，都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看到希罗和兰斯进来，水月非常兴奋，跑过来推着他们走到了王座跟前。 “先知大人，”希罗恭敬的向月歌行礼，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有话得跟您说。” 月歌点了点头，带着他走到离众人远一些的地方。 希罗把那个操纵冰的兜帽女人，以及她说话都告诉了月歌。 月歌听完，不动声色的说：“这确实不太正常，我对她的来历也没有头绪，不过我会用真实之镜探寻有用的线索，你只管保护好水月。” “是。” 希罗虽然担心，但也只能听从月歌的安排，毕竟这次探险行动，势在必行。 “快点快点，母亲大人，你们在说什么？”水月站在王座后的门边，催促着。 月歌便和希罗结束谈话，回到众人身边。 “抱歉，以往的探险活动都会举行盛大的仪式，但这次是为战争做准备，不能泄露情报被妖狼知道，所以只能秘密出发。”木月向兰斯抱歉说，“本来您应该受到我们宿城居民夹道欢送的。” “无所谓，我本来也不喜欢什么仪式。”兰斯摊了摊手，“所以我们聚在这儿干嘛，不该去港口吗？” “我们要先到金银联邦的首都黄金城去，找到船长和向导，然后再看船长的安排。”木月指着王座后的门解释道，“这扇门可以直通黄金城。” 这时阿黛尔走过来，将一封信交给木月。 “王子殿下，要是阿蒙森那家伙不答应，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好。”木月将信手下。 “请上路，”阿兹尔说，“愿星光伴各位同行。” “愿星光引领你们，愿宿城王的念力与你们同在。” 其余人也都跟着齐声送上祝福，只有站在王座旁的月歌一言不发。 木月向众人鞠躬回礼，随后走到门边。 他将手按在门上，闭着眼睛轻声祈语：“父亲，请为我打开通往黄金城的大门。” “你紧张吗？”水月站在希罗身边，捏着他的袖子。 “还好。”希罗摸了摸防风镜，确认已经戴好。 “我紧张。”水月看着那扇门缓缓打开，说话的嘴唇都有些颤抖，“我终于要离开宿城，开始探险了。” 木月和兰斯先走了出去。 水月拉着希罗的袖子来到门边，脸上还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看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一阵短暂的白光过头，首先看到的便是无数根伸向天空，喷着烟雾的巨型烟囱。接着是钢铁和水泥搭建的摩天大楼，森林一般在视野里排开，向天边延伸。 大大小小的飞艇在烟雾和楼宇间穿梭，还有展着仿生翼、转着螺旋桨的小型飞行器，带着呼啸声从头顶划过，留下一串棉花一样的蒸汽。 “是黄金城啊！”水月欢呼起来，冲到楼顶的围栏边，看着眼前的景象不停感叹。 “我们为什么会在楼顶啊？”兰斯转头问。 “抱歉，”木月尴尬的笑着说，“因为我说的太笼统了，所以传送门的位置是随机的。” 几人找到楼梯，来到大街上。 随后雇了辆车，前往宿城的使馆。一路上，水月都在赞叹这个感叹那个。 摩天大楼和烟雾，以及架在高空的轨道桥，遮蔽了天空。 蒸汽动力的交通工具和机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嘈杂的人声和机械声混在一起。到处都是穿着时髦的服装，在剧院和饭店前驻足，也有乞丐和衣衫破旧的人举着牌子，乞讨食物或者工作。 跟宿城完全像两个世界。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使馆。 使馆的大臣说探险用的物资和补给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只等船长和向导抵达，就可以乘坐专用的飞艇去金银联邦任何一个港口。 “向导已经同意，不过他还在金银山脉的某个老矿洞里主持考古发掘工作。”使臣面露难色，“但更麻烦的是那个阿蒙森，他要加价的到五百金币才肯接这趟活儿。” “我去跟他谈，”木月问，“他在哪？” “在王后区一间叫祖母的酒，”使臣有些担心，“那地方乱着呢，还是我找人去把他带来。” “没关系，告诉我地址。” “我也要去。”水月插话说，“也带我去逛逛。” “我可不是去玩的。” “我知道，我就跟着，”水月信誓旦旦的说，“绝不捣乱，也不乱跑！” “好，希罗，麻烦你看着她。” “是。” 木月又交代使臣再催一催担任向导的海因·里希，便带着水月、希罗还有兰斯，乘坐使馆的车辆，前往黄金城的王后区。 国王区在黄金城西部，与使馆所在的国王区不同，这里是贫民区。街道脏乱不堪，治安极其混乱，道路两旁不是乞丐，就是小偷，还有光着上身聚在一起的帮派组织。 偶尔一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上班族，都是低着头，行色匆匆的从这些人身边走过，生怕惹上什么麻烦。 司机把他们带到了高架轨道下的平房外，平房的顶上挂着写有祖母的招牌。 “你真的要进去吗？” 木月觉得一路上的光景，应该把水月的好奇心磨去了不少，但水月还是兴奋的点着头。他只好带着水月，走进这间酒。希罗和兰斯跟在身后。 酒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人，他们有的留着刺猬一样的头发，有的穿着暴露的皮衣，有的满脸都是在肉上穿孔才能戴上的金属装饰。 木月来到台，向女酒保打听阿蒙森·德雷克。 女酒保一脸嫌弃的指了指舞池边。 只见一个留着刺猬头，上身只穿了件无袖皮夹克的家伙正在跟舞女亲密互动。 木月点点头，朝那个人走过去，而女酒保则眼神古怪的看着水月。 等几人走远后，她便对一旁擦啤酒杯的光头小弟说： “通知爱德华兹，这儿有个白羽人小姑娘。” 第55章 第55话 暗巷中的遭遇 “你就是阿蒙森？” 水月抢在前面，挤到舞女和刺猬头之间，看着刺猬头问。 这家伙长着一张马脸似的长脸，却留着一大把胡子，用皮筋扎着，胡梢还跟头发一样编成了一条条小辫子。耳朵和嘴唇都穿了金属环，看起来十分怪异。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左眼的瞳仁是绿色的，右眼却是蓝色的。 “那要看你想干嘛了，小妹妹。”他的眼珠子转了转，露出镶金的牙齿，用低沉的声音说，“要是来讨债的，抱歉我不认识这个人。要是想跟我去那边的包厢里乐呵乐呵……”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包厢，舔了舔舌头说：“那我就是阿蒙森。” “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宝藏，我要拿回来。”水月皱着眉头，露出厌恶的神色。 “宝藏？你该不会是说初……” 阿蒙森还想接着挑逗，但脖子一凉，话被噎了回去。 一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再敢说出什么无礼的话，我就切了你的舌头。”兰斯握紧刀柄，眼里露着杀气。 希罗也将水月挡在了身后。 “阿蒙森先生，我是范特西·木月。”木月掏出几枚银币，打发走舞女，坐到阿蒙森对面，接着说，“想请您担任我们探险队的船长，您可以把枪放下了。” 木月又看了看兰斯。 兰斯这才把刀收回，阿蒙森也松开了握住腰间手枪的手。 “原来是范特西的崽子。”阿蒙森仰面靠住椅背，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指说，“我已经跟使官说过了，五百金币，一分都不能少。还让你们用我自己的船，这价码可一点都不贵。” “我知道，但宿城要为战争做准备，两百金币已经是我们预算的极限了，您再考虑一下，两百金”木月拿起桌上的酒瓶，给阿蒙森面前的酒杯添满，“币可够您在黄金城的好地段，买下些不错的产业了。”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阿蒙森没有看酒杯，而是看向希罗身后的水月，“你得让这小姑娘陪我一晚上。” 一听这话，兰斯立马准备拔刀，但阿蒙森已经拔出手枪对准了他。 “千万别冲动，”阿蒙森说着斜眼看向兰斯，“温特尔的小家伙，乱拔刀，是会死人的。” 木月冲兰斯摆了摆手，看着阿蒙森，严肃的说：“这我不能答应。” “哼，你们这些家伙真是无趣，”见兰斯把手从刀柄上拿开，阿蒙森才把枪收回，接着说，“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没蠢到去打范特西女儿的主意。四百，我的最后报价。” “这样，三百金币，”木月从怀里取出阿黛尔给的信，“加上这封信。” 阿蒙森盯着木月，把手枪拍到桌子上，然后拿起信，一看到信封上的字，就皱起了眉头，然后说：“成交。” “您不看看这封信吗？” “没必要，”阿蒙森把信塞进口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光，“我得去准备一下，后天中午到莱特港找我。” “好的，预祝我们旅途顺利。”木月站起来，朝阿蒙森伸出手。 但阿蒙森没有动，而是看着水月说：“快把你妹妹带回去好好呆着，白羽人就别出来乱晃了。” “再见。” 木月礼貌的道别，然后带着水月他们离开了酒。 回到使馆，使官告诉木月，不知为何无法联系到海因·里希，木月便打算亲自去一趟金银山脉的老矿坑，看看到底什么情况。水月想一起去，但被木月拒绝了，还让她好好待在使官给他们安排的住处，不能出去。 水月很不开心，木月走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直到到晚上才出来。 希罗正在看兰斯示范怎么保养刀具，就看到水月气冲冲的进到他们房间，似乎还没消气。 “我饿了。”水月插着腰，鼓着腮帮子说。 “我这就去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使官给他们安排的是城里最豪华的旅店，只要跟服务生说一声就会把食物送到房间，但水月却吵着要出去吃。 “明明都到异国来了，还要窝在旅店的房间里，太没意思了。”水月跺着脚说，“我要出去吃！” 希罗有些为难，木月临走时交代过，千万不要让水月乱跑，可水月非要出去，自己要是不顺着她，万一她趁自己不注意溜出去更麻烦。 “只是吃东西，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乱逛。” “好好好，我保证！”水月信誓旦旦的说，“绝不乱跑！” 发完誓，她丢下一句“快走”就蹦蹦跳跳的出了屋子。 希罗赶忙起身，准备追上去，但被兰斯叫住了。 “你还是把刀和枪带上。”兰斯用镊子夹着棉球，塞进褐色的酒精杯里，看着希罗说，“她绝对会乱跑的，万一惹上麻烦的话，还能防身。” “你不去吗？” “刀的保养是不能中途停下的，”兰斯用蘸了酒精的棉球擦着他的刀刃，“让人给我准备点熏肉和啤酒送上来。” 希罗点点头，拿上黑刀和尼塔先生给他的手枪，出了门，看到水月正站在室内升降机等着，一副又期待又焦急的样子。 “快点快点！” 在水月的催促声中，厢式升降机终于叮的一声到了他们的楼层。 水月立马拉着希罗冲了进去，准备拉上升降机的伸缩栅栏门时，被一只手拦住了。 是一位女士，她礼貌的道歉后，走了进来。 这位女士看起来二十来岁，穿着修身的正装外套和短款的格子裙，戴了一顶小圆顶绅士帽。 这种服饰希罗今天已经见了不少，应该是金银联邦女性流行的装扮，但她却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眸，显然是个温特尔人。 希罗悄悄把水月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这个女人。 因为她脚上那双棕色的皮革靴子，还沾着血迹，正散发着血腥味。 似乎是察觉到了希罗的目光，女人转过头来，莞尔一笑。 这时，升降机到了一楼，女人率先离开，希罗这才松了口气。 水月急急忙忙的从希罗背后钻出，拉着他超过那个女人，往大门跑去。 希罗还想留意一下那个女人，但回过头时，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已经没了那女人的身影。 一离开旅店，水月就忘了自己的承诺，拉着希罗到处乱逛，不是要去这家店里试试衣服，就是要到那家店里买从没喝过的气泡饮料。 希罗则一手提着水月买的东西，一手按着腰间的刀把，警惕着打量着每一个跟水月搭话的人，不论他们是推销的店员，还是热心的老板，因为他们都对水月的白色瞳仁和羽毛头饰很感兴趣，打听她是不是白羽人。 该让水月也戴个深色眼镜的，或者就不该让她出来。希罗有些后悔，但都已经出来了，就只能紧跟水月，寸步不离。 一连逛了三四个小时，水月玩累了，才想起是出来吃东西的，便找了个看起来不错的饭馆，叫了一些牛排和苹果酒，和希罗一起吃起来。 不过就算在吃饭，水月还是不忘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兴奋的说着这趟探险之旅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我们也许会找到传说中的古国遗迹，见到没被命名的生物……” 正说着，水月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指着窗外，疑惑的说：“她好像一直在看着我。” 希罗看向水月手指的方向，果然，街对面的小巷口，路灯没有照到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是在旅店升降机里遇到的那个温特尔女人，正在看着这里。 这时，几个穿着邋遢、留着张狂发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从那个温特尔女人面前走过，然后又转头回去，将她围住。 毛手毛脚一番后，那些人推着她进了没有灯光的小巷。 水月吃了一惊，看向希罗说：“她好像有麻烦了。” “我去看看。”希罗抓起黑刀，起身说，“你在这等着。” “我要一起去。”水月拍着胸脯说，“我也能打架的。” 希罗没时间跟她争这个，只能带上了她。 两人穿过马路，进入小巷，看到那些家伙正在撕扯那个温特尔女人的衣服，而那个温特尔女人则在挣扎着尽力反抗。 “放开那个女孩！”水月上前一步大喊道，“你们这些狗东西！” 那几个“狗东西”吓了一跳，但看到是还是小姑娘的水月和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希罗，就都嚣张的走了过来。 “小妹妹，你也想一起玩玩吗？” 打头的一个说着就伸出手朝水月摸过来，但没能得逞，因为希罗抓住了他的手。 “你他……” 没等他说完，希罗就手上用力，扭断了他的手腕。 看到同伴突然惨叫倒地，其他人马上冲上来，但都被希罗一拳一个打翻在地。 希罗的拳头，可打翻过妖狼塔斯克斯，普通人哪能受得了，有两个当场就晕了过去，剩下的即使没晕也站不起来了。 “狗东西！” 水月又狠狠的踢了几下，然后跑到那个温特尔女人面前，帮她把被撕破的裙子拉好，然后安慰说：“没事了，你不要害怕。” 说着便握住女人的手，打算把她拉起来。 但原本一脸惊恐的女人，突然冷眼看着水月说：“抱歉了。” “嗯？” 水月正疑惑着，突然感觉抓着女人的手心传来一阵刺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眼前一黑。 希罗看到水月突然栽倒在那个女人怀里，正要上前，就被那女人甩手丢出的东西刺中脖子。他拔下来一看，原来是根头发似的细针。 希罗意识到来者不善，便把针丢掉，准备拔刀。但脑袋突然一阵眩晕，瞬间没了力气，扑倒在地。 接着，那个女人像拎小孩一样，单手拎着已经昏迷的水月走到希罗身边。 她把希罗的防风镜摘下，愣了愣，随后说出了对希罗来说似曾相识的话： “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居然是个半妖。” 希罗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第56章 第56话 爱德华兹与薇薇 金银山脉中段，某个废弃矿坑前，一架双螺旋桨的单翼双座飞行器卷着尘埃，缓缓降落在几顶帐篷之间的空地上。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口罩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对从飞行器上下来的木月说：“海因教授在矿坑深处，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 “我自己下去看看。”木月将防风镜摘下，换上自己的眼镜。 “好的，我们会在这里继续试着用联络宝石联络他，您先穿上装备。” 工作人员帮木月穿上工作背心，戴上了有矿灯的头盔，把他带进矿洞，让他乘上了洞口内的老式矿车。 这种矿车本来是用来运输煤矿和废石的，就是一个小车斗装了两组轨道轮。 “抱歉不能随行”工作人员道歉说，“因为下面十分危险。” “没关系，我下去之后怎么找到他。” “您只管往深处走。” “好。”木月答应一声，便拔掉了矿车前方的插销。借着重力，矿车沿着铁轨滑出，逐渐加速。 这座矿洞是几乎将整个山体挖空形成的，看起来深不见底。 矿车沿着螺旋向下的铁轨，越来越快，几乎要赶上垂直下落的速度。 木月的视野里，只能看到被矿灯照亮的铁轨，和飞速略过的用绳子垂挂在石壁上的木斗。 一直向下滑了数千米，木月几乎快被旋转带来离心力弄晕，好在矿车开始缓缓减速，看样子是到底了。 矿车最终停在了一小片平台上，平台边缘有一架木制的老式手摇升降机。木月乘上升降机，摇动轮式把手，升降机便开始缓缓下降，进入依然深不见底的黑暗。 又下降了近两个小时，木月终于到了矿洞底部。找了一圈后，发现了一个向斜下延伸，大概一两米宽的小洞。洞口架着绞盘和绳子，海因·里希应该就在这个洞里了。 木月叹了口气，继续出发。 抓着绳子向下走了不知多久，才看到了深处的光亮。 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人，正在观察油灯光束照着的壁画。 壁画上画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以及在雷电和风雪之中，飞舞的两位神明。天空下方，是分裂的大地和沿着坑道向下挖掘的人类。 “海因教授。”木月将头盔上的矿灯朝上折起，免得灯光照到对方脸上。 那人看了一眼，将护目镜和套在头上的帽子摘下。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满是老年斑，皮肤看起来就像枯树的树皮一样，又皱又干。 “你一定就是范特西的儿子，木月。”他脱下手套，伸出枯枝一般瘦弱，且缠满绷带的右手和木月握手致意，“你父亲是个伟大的家伙，向他致敬。” 木月注意到他说上的绷带缝隙间带着丝丝血迹，但还是保持礼貌的样子说：“您也是已经名留史册的伟大人物，我拜读过您的着作，受益匪浅。” “年轻人真会说话，不过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我这种老家伙，就乖乖留在过去的好。” 突然，洞穴深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木月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像有什么生物在低吼，随时可能从黑暗中冲出来。 “只是些远古时代生存到现在的小生灵罢了，你不必紧张。”海因·里希拍了拍木月的肩膀，说起探险的事，“你是来接我一起去南方大陆的？” “没错，船长已经做好准备，明天就能出发，我们赶快回黄金城。” “没问题，我们这就走。”海因将仪器和油灯收起。 灯光消失之前，木月看到不远处，在灯光照到的边缘，有一双人脚，被什么拖进了黑暗中。 但他没有说没有问，而是不动声色，帮海因拿起比较重的东西，跟着海因，离开了这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洞穴。 …… 希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里，铁笼外是一间昏暗的屋子。 那个暗巷里把自己和水月用毒针刺晕的女人，正坐在一张红木桌子边的沙发上。在她对面，仿佛王座一般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家伙。 他肥硕的身体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正装，袖子卷了起来，露着粗壮且毛发旺盛的胳膊，以及“死亡与爱意”字样的文身。 “我必须得说，”一口烟圈吐出，略微外翻的厚嘴唇吐出了沙哑且难听的声音，“你干得真利索，薇薇小姐。” 希罗忘不了这个声音，也忘不了这张丑陋的脸。 似乎从没修剪过的凌乱胡子，布满雀斑的外突颧骨，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以及像两把倒置梳子的眉毛。 绝对错不了，他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在宿城抓了希罗的人贩子—— 爱德华兹！ 沉痛的回忆涌上心头，希罗忍不住摸向腰间，却发现腰上是空的。再一看，自己的黑刀就摆在那家伙面前的桌上。 “你想要什么酬劳，尽管说，老爱德华兹什么都愿意给？”爱德华兹捏着雪茄，摆出一副大方的样子。 他对面那个叫薇薇的女人，伸出原本在摆弄裙角的手，点了点桌上的黑刀，说：“这把刀似乎不错。” “这可不行，”爱德华兹立马反悔，把刀往自己身前挪了挪，“这可是传说中的黑刀龙炎，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那，请让我做您的高级助理，”薇薇伸手摸了摸红唇下白皙骨感的下巴，黑色的眼眸中透着期待，“我也想经手一些大生意。” “哦吼吼吼，”爱德华兹发出了贪婪的笑声，“这个即使你不说，我也会邀请你帮我打点生意的。” 他说着伸出手，想去抓薇薇的手腕，但被薇薇巧妙的躲开了。 “您看起来还不信任我的样子，”薇薇歪过头，眼角的泪痣更显得娇媚，“我是说除了这间角斗场之外，其他的生意。” “其他的，吼吼，”爱德华兹点了点桌子，“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当然没问题，下周就有明朗城的买家要过来，你负责接待，以后，明朗城那边的生意，就由你负责了。” 爱德华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和一本黑色皮革手册，推到薇薇面前。 “明晚，去我家喝杯咖啡，我顺便传授你些经验。”他边说边绕过桌子，走到薇薇身边，双手按在薇薇坐的沙发靠背上，暧昧的说。 薇薇似乎是见躲不开，便看向笼子里的希罗说：“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和那个小姑娘？” “我都差点忘了。”爱德华兹用手指勾了勾薇薇的下巴，随后转过头来，看着希罗，“半妖杂种，你还记得我。” “当然，”希罗瞪着他说，“怎么可能忘？” 希罗注意到爱德华兹身后的薇薇悄悄抹了抹下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吼吼吼，”爱德华兹过来踢了一下笼子，咬着牙说，“看到你这双红眼，我就想起那天被抢的经历，该死的，要不是那些该死的大兵，老子要少奋斗好几年。不过也亏得你能从那个船坞里逃出来，我听说你们把整个船坞都毁掉了，也算给我报仇了。” “水月在哪？”希罗懒得听他废话。 “你是说那个白羽人小姑娘，她的名字叫水月？”爱德华兹吃了一惊，然后狂笑起来，“吼吼吼吼，想不到居然是宿城的公主！这下又能加价了！那些领主贵族们要是知道她是公主，肯定会翻天的！” “还有你，杂种。落到我手上，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吗？”爱德华兹凑近笼子，压低声音，用长辈在吓唬小孩的语气说，“你会在角斗场跟杀人不眨眼的死囚战斗，为我赚取票房，要是你能活下来，就会被卖到月牙海湾的实验室去，被解刨，然后做成标本……” “你觉得我会乖乖听你的吗？把水月交出来。”希罗伸手握住笼子，打开了气穴，准备发力将笼子破坏。 但看起来普通的铁笼却纹丝不动。 “吼吼吼，”爱德华兹又笑了起来，“这笼子是用陨铁做成的，你应该知道，温特尔人就是用这种铁对付妖类的，别浪费力气了。” 爱德华兹又踢了一脚笼子，随后整了整因为紧绷露出肥肉的正装，转头对薇薇说：“我该去暖场了，你去把那个白羽人公主打扮一下，我敢说，今晚，这座地下角斗场，将为她沸腾。” 他说完便狂笑着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希罗和那个叫薇薇的女人。 薇薇看着希罗，一把将黑刀拿到了手里。 希罗急了，气愤的踢打铁笼，但是无济于事。 “别担心，”薇薇莞尔一笑，将桌上的钥匙和手册塞进怀里，然后转着黑刀走到铁笼边，弯下身子对希罗说，“你的公主，不会有事的。” 说完，还冲希罗眨了一下左眼。 第57章 第57话 地下角斗场 关着希罗的铁笼被几个人装上板车，推出了爱德华兹的办公室。 外面是一座监狱似的建筑，大概十几层的桶式建筑内，每一层都是被铁栅栏隔起来的牢房。每一间牢房内，都关着奇形怪状的生物。 他们中的人类，有块头巨大的，有长着不成比例四肢的，甚至还有连体的。 还有各种野兽，什么狮子老虎，猎豹野猪，甚至连剑齿虎这种已经灭绝的冰河纪猛兽，和蝎尾龙这种只在西方大陆有的生物，都在希罗被推着路过时，冲希罗发出了低吼。 “半妖？” 前面一间牢房里传出了尖锐的声音，希罗看到一对兽爪搭在这间牢房的栅栏上。 “看来今晚有乐子了。” 这个尖锐的声音继续说着，语气里满是兴奋。 希罗感觉到了杀气，汗毛直立。但牢房内光线昏暗，他看不清这家伙的脸，只能看到那双带着斑点的棕褐色皮毛的兽爪。 “不如我们现在就来开心一下。” 其中一只兽爪翻过来，冲希罗勾了勾爪尖。 “给我安分点！” 推板车的人抽出腰间的铁棍，敲了上去，但立马被兽爪擒住，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扭断了脖子。 剩下的人吃了一惊，赶忙冲过去，试图抢回同伴的尸体。 其中一个解下背上的喷火枪，对着牢房内大喊着：“给我后退！你们这些丑东西！” 兽爪这才放开已经被捏碎的脖子，退进了黑暗之中。 接着，一双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密密麻麻的抖动着，还传出了渗人的尖锐笑声。 希罗皱着眉头，越发担心起水月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水月在哪里？那个叫薇薇的女人说水月不会有事，是什么意思？ 但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他就又被推着往前。 一路上尽是各种怪物挑衅，希罗神经紧绷，不敢放松，一直被推到了一架升降机前。 升降机隔壁的牢房，一个高大的家伙站在栅栏前，紧盯着希罗。这里有灯光，所以希罗看清了他的样子。 这家伙身高接近三米，即使垂着脑袋，还是快顶到了屋顶。搭在栅栏上的大手，以及那张几乎是方块形的脸上，布满了缝线，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恐怖故事里，疯狂科学家用尸体拼接成的“怪人”。 他用无神的双眼盯着希罗，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像个站着的死人。 但希罗知道他是活着的，因为他身上正罩着一层黑色的气。 叮！ 升降机发出了到达的声音，门被拉开。 在被推进去之前，希罗听到那个“怪人”，用缓慢的像垂死之人的的声音说：“一会儿见，小鬼。” 升降机缓缓上升，从上方传来的嘈杂声也越来越清晰。 还没到顶时，希罗已经听出是人群的欢呼声。 终于，升降机的门再次打开，只有一个小房间。 两个衣着暴露，身材姣好的女郎，接过铁笼，推到了一处闸门前。 门的那头，数万人才能发出的山呼海啸，几乎快将闸门冲破。 “欢迎各位！” 一个高亢兴奋的声音，盖过了欢呼声。 “一年一度的大乱斗即将开始！现在，请各位来宾睁大双眼！欣赏我们刚刚得到的珍稀角斗士！” 声音停顿了一下，激烈的鼓点响起，希罗眼前的闸门喷出蒸汽，缓缓打开。 两位女郎抬起铁笼，走向外面灯火辉煌的广场。 接着那个声音更加响亮的高呼道：“一只半妖！” “我的天！” “操！真的假的？！” “不是都灭绝了吗？！” 惊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希罗进场后，变成了疯狂的欢呼。 希罗看到，环绕着这个小广场的阶梯坐席上坐满了人，每个人都探着脑袋，举着望远镜，看向自己。 正对面的高台上，一个穿着浮夸礼服，戴着高顶礼帽，脸上画着扑克牌黑桃和红心图案的主持人，举起双臂，对着面前的话筒，激情四射的喊道：“欢呼！雀跃！今天，你们将欣赏到这座角斗场有史以来，最大规模、最为激烈的乱斗！” 他指向悬挂在高处的一块计时器，继续喊道：“当计时器归零时，站在场上的就是胜者！” 那些阶梯坐席上的观众们吹起口哨，挥舞着帽子和手帕，热闹得像过节。 “所有人都可以下注！不论是我们的明星选手！还是这位新来的半妖选手！都是一比一百的赔率！真正的大乱斗！” 听到这个赔率，观众们的热情更高涨了。 铁笼内的希罗意识到，这是个地下角斗场。虽然角斗这种活动早就被各国明令禁止，但依然有达官富人热衷于体验旧时代贵族们的生活，特别是黄金城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 这些达官贵人们此刻就坐在观众席上，不论是穿着体面的绅士，还是打扮华丽的小姐，都在疯狂的尖叫，等着厮杀上演。 当然他们还是顾着自己安全的，要不然就不会在这个小广场上罩着巨大的铁笼。 “除了决出胜者！今晚，我们还将拍卖一件珍品！” 主持人浮夸的弯下腰，然后几乎跳起来指向高空，大喊：“一个白羽人公主！” 在观众的惊呼声中，记到聚光灯的光束，伴随着煽动的音乐，指向了高空中一个巨大的鸟笼。 水月？！ 希罗急忙站起，险些撞到脑袋。 他抓着铁笼，抬头看去。 只见鸟笼之中，悬着的秋千上，水月歪头靠着秋千的绳子，似乎睡着了。 她被换上了一件华丽蓬松的裙子，戴上了跟参加夏至庆典那天一样的，闪闪发亮的头饰。 而且，她的发色，从灰白相间变成了纯白色，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发着夺目的光芒。 除了带着女伴的，所有观众都更加疯狂了。即使那些带着女伴的，也在偷偷用望远镜看着水月，露出垂涎的神色。 “出价最高的贵宾，将得到这位拥有由神亲自雕刻出的美丽脸庞的白羽人公主！” 主持人换了个猥琐的表情，猥琐的说：“当然，怎么用，是您的事儿。” 观众们发出了一阵同样猥琐的笑声。 希罗咬着牙，看向主持人身后高处的包厢。 那个叫薇薇的女人，也在看着希罗，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她旁边，可恶的爱德华兹正在和一个穿着正装的人争吵。 希罗认出，是那个跟爱德华兹一起的人贩子，巴德。他戴了一副架在鼻梁上的圆眼镜，看起来就像个正经人，正一手指着水月，一手敲着桌子，似乎在反对着。 最后还摔掉桌上的酒杯，气愤的走了。 爱德华兹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起身去迎接走进包厢的人。 是三号船坞，那个领导劳工们反抗的莫里·包德利。 希罗有些惊讶，怎么这个地下角斗场会有这么多“熟人”？ 他一直以为莫里·包德利是个好人，反对奴隶制，领导劳工们反抗什么的，怎么会跟爱德华兹混到一起？ 这时，看着希罗的薇薇，将身边用布盖着的东西露出了一点。 希罗看到了，那是黑刀龙炎刀柄上的铁环。 薇薇用食指抵住嘴唇，朝希罗眨了一下左眼。 她到底想干什么？ 在希罗疑惑时，主持人高呼着“乱斗即将开始”。 接着，角斗场外围的钢墙喷出了一阵阵蒸汽，一扇又一扇闸门缓缓打开。打扮性感的女郎，或推或抬，带出了近百个铁笼。 “半妖小鬼，准备好了吗？”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 希罗看过去，是那个棕褐色斑点皮毛的家伙，在离自己最近的铁笼里。他这才看清，那家伙手长脚短，佝偻着的瘦长身躯，顶着一颗鬣狗的脑袋。 妖类，而且是极其麻烦的物种。 希罗不禁皱紧了眉头，警惕的看着同样看着自己的鬣狗。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铁笼边上的女郎们，用从高处垂下来的铁钩钩住笼门上的插销，接着边向观众席挥手，边退回了闸门内。 闸门重新关闭，笼门被缓缓提起。 “现在！” 主持人拿起一个大锤，敲响了他身旁的大钟。 “乱斗开始！” 第58章 第58话 厮杀 钟声敲响，机械计时器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希罗第一时间翻滚着出了笼子，接着跳上被铁链提起的笼门。 他是想跟着上升的铁链到高处去，看能不能接近关着水月的鸟笼。 但大概只上升了十米，铁链就停下了，距离三十多米高的鸟笼还有一段距离，希罗只能顺着铁链继续向上爬。 突然一声枪响，希罗的手被子弹击穿，险些掉了下去。 他抬头看去，只见钢铁结构的穹顶上，有很多举着枪的家伙站在交错的类似桥一样的横梁上。 他们手里的枪看起来并不普通，在握柄上方的枪膛周围有长条形的罐子，以及连着枪膛的铜管，似乎是某种增压装置。跟之前克莱用来对付妖狼塔斯克斯的枪结构很像。 而且希罗已经打开气穴，处于“强”的状态，在暗红色的妖气盔甲保护下还能被打伤，就说明子弹肯定也是特制的。 “快给我下去战斗！” “懦夫！” 观众席传来嘘声。 希罗没有理会，看了看手背正在冒血的伤口，开始思考下一步计划。 既然受了伤，那自己很快就会转变成半妖形态。 离关着水月的鸟笼还有大概二十多米的距离，或许可以顶着子弹跳过去。 不知道能在半妖形态下保持多久的意识，但也只能试一试了。 希罗从铁链上滑下，踩住被吊在铁链末端的笼门，暗红色的妖气开始溢出，卷起旋涡状的气流。 在涌动的妖气旋涡中，希罗的头发从根部开始逐渐变成白色，獠牙和利爪也跟着长出。 “快看！” 一个把钱都压在希罗这个半妖身上，一直关注着他的观众，本来都把票据揉成团丢掉了，此时眼里又燃起了希望，激动得大叫起来。 在金银联邦，很多像他一样的豪绅都拥有半妖奴隶，很清楚半妖拥有多么危险的力量，尤其是在他们受伤的情况下。 要不是因为珍珠城事件，金银联邦议会通过了“半妖清除法令”，几乎所有半妖奴隶都被收缴屠杀，这些豪绅们还能继续利用半妖，在奴隶决斗之类的活动中，赚取更多财富。 所以当看到希罗变成一头白发，长出獠牙和利爪之后，这些观众们沸腾了。 他们一边欢呼，一边吆喝工作人员，不是下注就是加码。主持人也开始添油加醋，煽动观众们的情绪。 “禁忌的生物终于露出了真容，将在这座角斗场卷起杀戮的狂潮！” “看哪！他要有所行动了！第一个牺牲者会是谁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希罗，只见他弯下双腿，短暂蓄力后一跃而起，直冲半空中的鸟笼。 “他的目标居然是白羽人公主！” 在主持人和观众的惊呼声中，希罗离鸟笼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抓住鸟笼，却突然撞上了什么，径直坠落。 观众们仿佛在欣赏闹剧，乐得不可开交。 “就连低等生物都垂涎白羽公主的美貌！”主持人拍着桌子，狂笑着喊道，“但她只属于高贵的人类！决斗结束后，出价最高者！就可以拥有这副只有神才能创造的美丽躯体！” 角斗场内顿时被欢呼和口哨声淹没。 “真是美丽的生物。” 掉在角斗场中心的希罗，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尖锐声音。 体型最大的那只鬣狗妖类，出现在希罗身边。在鬣狗族群里，通常体型最大的就是女王。显然眼前这只就是，她不光体型最大，身上的妖气也比其他鬣狗强烈了不少。 鬣狗女王看着上方的鸟笼说：“我也想尝尝她的肉和血，看看是不是美味。” “不过在那之前，”他舔了舔舌头，又看向希罗，“还是先试一下你这个半妖的血肉！” 说着张开嘴，一口咬向希罗的脖子。 希罗翻身躲开，随后冲向场边还没收走的铁笼。 鬣狗女王在他身后紧追不舍，速度比希罗还快，而且鬣狗从来都不是单独行动的，已经有其他鬣狗包抄到了希罗前方。 希罗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过身，朝鬣狗女王挥出利爪。 但鬣狗女王跃起的身躯突然下沉，像一道黑影从希罗腋下闪过。 希罗正准备转身，却感觉到腰部传来一阵剧痛，一看才发现，已经连衣服带皮肉少了一块。 “你这家伙，味道还不赖。” 鬣狗女王吐出布片，嚼着希罗的肉。其他鬣狗也趴地身子，将希罗团团围住，一点点接近。 突然，一声狮吼，鬣狗女王瞬间被不知从哪扑出的雄狮咬住了脖子。 这头雄狮比普通狮子体型大了不少，但身上没有妖气，似乎不是妖类。 希罗来不及细想，趁鬣狗们分神，冲进了不远处没有门的铁笼，然后推着铁笼翻滚，将自己罩住。 他喘着粗气，捂住伤口坐下来。 这种缺了一块的伤口，不像骨折或者刀伤那样能够很快恢复，毕竟长肉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铁龙外，那头雄狮已经被鬣狗爬了满身，咬得鲜血淋漓，终于支撑不住，放开了鬣狗女王的脖子。 它半卧在地，不让鬣狗喜欢攻击的弱点暴露出来，挥舞着粗壮的前爪，打退鬣狗群。 但鬣狗女王站了起来，发着暗黑色光芒的妖气向她的脖子注入，很快雄狮獠牙留下的伤口就愈合了。 还能这样操纵妖气吗？ 已经感到虚弱得希罗看到这番景象，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能像鬣狗女王那样将妖气注入伤口。 但在他周围自己的妖气，却只是保持旋涡状翻涌着，不听他的使唤。 为了保持意识，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感受这些不在体内的妖气了。毕竟他脑海里，另一个人格已经苏醒。 经历过最近发生的事，希罗已经意识到，那个白发飞舞，眼睛完全充斥血色的家伙，是自己的求生本能。 只要受到致命伤，被逼入绝境，那家伙就会出来，用恐怖的力量拯救这个虽然理智但无能的自己。 那就是兰马先生所说的“活下去的意志”。 但代价就是，自己会失去理智，彻底变成只为求生而杀戮的怪物。 也许“他”能帮自己摆脱眼前的困境，但失去理智之后，水月怎么办？ 而且，在这个名为本能的怪物之后，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就是在希罗被那几个狂热的教徒审判时，他所看到的那个匍匐在本能的怪物身后，被第二道道念力枷锁束缚着的，巨大的黑影。 希罗不知道如果第二道念力枷锁被打破会发生什么，他还没经历过。 所以眼下，他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为了水月，他不能像之前面对白狼或者塔斯克斯那样，放手让本能接管，也因此无法摆脱困境，只能寄希望于伤势能尽快痊愈。 他调整呼吸，警惕着铁笼外的局势。 人类、野兽、妖类，以及其他自己叫不上名字的怪物，正在厮杀着。而自己和水月之间，除了这些，还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不论那是结界还是什么，即使自己能在这场厮杀中保持理智，撑到有机会接近鸟笼，也得想办法打破这层壁垒才行。 一声哀嚎传来，希罗看过去，发现那头雄狮已经被鬣狗女王咬住了脖子，而其他鬣狗则冲上去，用獠牙破开它的肚皮，分食它的内脏。 “首位败者诞生！” 主持人敲响大钟，宣布道：“来自西大陆风沙草原的猛兽王者，曾吞食了无数人类斗士的‘杀人雄狮’，恩格拉，第一个被淘汰！” 顿时欢呼声四起，为角斗场内的厮杀喝彩。 “轮到你了，半妖杂种。” 鬣狗女王来到希罗面前，用利爪在铁笼上刮出了刺耳的声音。 “你不会觉得，这个铁笼能挡住我？” 第59章 第59话 水月的呼喊 “还没回来？” 回到旅店的木月发现只有兰斯一个人在房间，这才知道水月和希罗已经出去半天了还没回来。 “去哪了？”他有些着急。 “说是去吃东西了，我问过大堂的服务生，他们出门以后往南边的商业区去了。”兰斯躺在沙发上，吃着炸薯条和牛肉汉堡，“有那个半妖小子在，您不必担心。” “还是应该担心的。”跟着木月一起回来的海因插嘴说，“在这座城里，半妖和白羽人总会遇上麻烦。” 木月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给海因介绍过探险队的成员，所以他知道希罗和水月的身份。 “你是谁？”兰斯看了一眼这个看起来风烛残年的老人，有些不满他说教的口气。 “这位是明朗城的大学者海因·里希，我们的向导。”木月介绍说，“这位是温特尔帝国的骑士，兰斯·法特罗。” “我常听说你父亲的名字，他是个伟大的王者。” 海因朝兰斯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但兰斯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而是皱着眉头说：“明朗城？我父亲说明朗城没有一个好家伙。” 木月没想到兰斯会说出这么无礼的话，见海因脸色变得难看，赶忙打圆场说：“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找到水月和希罗。” “我倒是有办法，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这个明朗城的老家伙。”海因把帽子脱下，摸了摸头顶稀疏的卷发。 “当然，什么办法？”木月赶忙问。 “只需要你拿出一点点回忆。” 海因从挎包里拿出一小截粉笔，在地板上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圆圈内画了个等边三角形，接着将三角形的三个角与圆圈相接的地方，画成了三个小远圈。 “请坐下，王子殿下。” 海因嘱咐木月坐到三角形内。 “这是在干嘛？”兰斯皱着眉头，感觉这个老头在搞什么邪教仪式。 “这是生命能量，年轻的骑士。”海因边说，边将小圆圈内多余的线条擦去，分别写上“念”、“气”和“灵”。 “请问公主殿下的灵魂属性是？”写完之后，海因继续问木月。 “是水。” “好的，水。”海因喃喃自语着，倒了杯水放到写着“灵”的小圆圈内，接着又问，“你有公主殿下的随身物品吗？最好是头发之类的。” “她房间里应该有，我去找。”兰斯来了兴致，想看看这老头到底搞什么鬼，便到水月房间，找到一根半灰半白的头发。 海因将头发放到写着“气”的小圆圈内。 然后又用粉笔画了两条跟大圆圈相切的弧线，这样整个看过去，木月就像坐在一只大眼睛里一样。 “现在，请闭上眼，试着回想你对公主殿下最深刻的回忆。”海因将一只手放到木月额头上，另一只手按住了写有“念”的小圆圈，说道，“放心，我是看不到的。” 木月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扇门，门上刻着一个女人环抱着什么东西的形象。 背景是一片火海的宿城，以及在火海中肆虐的巨狼。 接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从门内传出，他赶忙推开门，只见范特西虚弱的靠在一座圆形水池旁，水池内是一个在清水中挣扎的婴儿。 “快……”范特西无力的指了指婴儿，木月赶忙上去将婴儿从水中抱出。 “这是？”木月呆呆的看着在怀里挣扎嚎哭的生灵，感受到了这小家伙强有力的心跳。 “是妹妹啊，”范特西喘着气，虽然无力，但满脸都是庆幸的表情，“是妹妹啊。” “妹妹……” 木月呢喃着，眼前的画面晃悠着荡起了波纹，然后逐渐变成了水月沉睡着的脸，以及关着她的鸟笼。 “我看到了！”木月猛然睁开眼，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地板说，“就在我们正下方！”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地板，穿透一层层钢铁和混凝土，直直看到了这间旅店正下方，被聚光灯照着的鸟笼里的水月。 “哥哥……” 水月感知到正在寻找自己的念力，恍惚间微微睁开了眼，接着便被眼前的强光和耳边的呼声惊醒。 眩晕感过去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鸟笼内，手脚都戴着镣铐，这才想起在小巷子被那个温特尔女人用针扎晕的事。 “希罗？” 水月焦急的四下张望，想找到希罗，但只看到了鸟笼外坐满阶梯坐席的人群，以及下方厮杀的战场。 她想都没想便从秋千上跳下，震得鸟笼一阵摇晃，无法站稳，只好展开半透明的羽翼，在摇晃的鸟笼中飘了起来。 “看哪！”主持人立即发现了水月已经苏醒，“多么美妙的景象，被关在鸟笼里无法高飞的美丽鸟儿。” 观众们都看向水月，发出了欢呼。 被各种人贪婪注视着的水月，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抓住笼子，拼命想将笼条撑开，但根本没有作用。 “我再次提醒各位！出价最高者，将得到解救鸟儿的机会！”主持人亢奋的声音传来。 他在说什么？ 水月皱着眉头，落到笼子底部。扒在边缘看向下方，很快便发现了被逼到角落的希罗。 “希罗！！！！！” 水月的喊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就连那些奋力厮杀的角斗士们，都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她。 “救救我！！！” “先等我解决这些家伙！” 希罗虽然这么喊，但他已经被鬣狗群包围，只能勉强自保。这些家伙力量不差，速度不比自己慢，最要命的是数量还多。 他们轮番上前袭扰希罗，希罗挡下了这边，就防不住另一边，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一处伤口还没愈合，就又留下了新的伤口。 而且，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要么会重伤倒下，被鬣狗们分食，要么会失去意识，被本能支配，不论哪一种，都救不了水月。 “精彩精彩！” 高处的包厢内，莫里·包德利拍着手，感叹道：“公主呼喊英雄，但英雄却落入了困境，还有比这更精彩的表演吗？” “吼吼吼，”坐在他旁边的爱德华兹嘬了口雪茄，自夸说，“还不是靠我抓回了他们，观众们才能欣赏到这么精彩的演出。” 他放下雪茄，接着说：“船票的事能办妥吗？” “当然，你这些年为我们积攒了不少财富，我会跟领主说，让他在委员会的名单上添上你的名字。”莫里·包德利敲了敲桌子，换上不满的表情，“不过你最好管管你那个搭档，他太能惹祸。” “可不是吗，巴德那小子，总想着洗白，吼吼，”爱德华兹把雪茄按进烟灰缸里，恶狠狠的说，“可惜他就算成了黄金城的议员，还是得被咱们操纵，傀儡罢了，能丢就丢了。” “傀儡？” 不知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他们身后的巴德，听到这里，忍不住怒骂道：“妈的，你们是什么意思？还要丢下我？” “巴德老弟，”爱德华兹赶忙解释说，“不是那样的。” “不是？你的意思是我耳朵坏了吗？”巴德五官扭曲，鼻梁上的圆眼镜都快掉下来了，“好，尽管丢下我，别忘了，你们做的脏事，我可都知道。” 说完，他便再次气冲冲的离开了，爱德华兹赶忙追了出去。 包厢内，莫里·包德利摸着自己的牛角胡，看着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薇薇。 “听爱德华兹说，你是个能干的助理，薇薇小姐。” “是爱德华兹先生过奖了。”薇薇礼貌的笑笑。 “但是一见到你，我就想起了一个人。”莫里·包德利直勾勾的盯着薇薇，“光明教会的神圣裁判所，有一位被称作‘致命蔷薇’的判官，你知道她吗？” “不知道。”薇薇保持着微笑。 莫里·包德利歪了歪头，随后端起高脚杯，喝光了里面的酒，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包厢。 薇薇这才收起了笑容，看了看鸟笼里的水月和角斗场里的希罗，幽幽说道：“看来要暴露了。” 她解开制服外套的扣子，将外套脱下，露出了固定在手腕外侧，雕刻着玫瑰图案的迷你弩机，接着按下弩机上的按钮，两侧的弓臂便咔的一声张开。 随后，她手腕内侧的带有扳机的把手推到手心，弓弦也随之被向后推，拉着弓臂向后弯曲。 “混乱，也是制裁恶势力的手段之一。” 薇薇说着举起手，瞄准了悬挂鸟笼的铁链。 第60章 第60话 炸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间旅店是爱德华兹的产业。”海因·里希重新戴上帽子，“那家伙在发迹之前，是做奴隶贩卖生意的，据说在金银联邦搞了很多地下角斗场，这个旅店下方，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那我们赶紧杀下去，把公主救出来！”兰斯说着抽出不久前才磨好的刀。 “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干。”海因端起地上的水杯，喝了起来，“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不要做得太过火，爱德华兹的势力还是蛮大的，到时候恐怕很难脱身。” “哼，我才不管他是谁，敢冒犯公主，我一定亲手砍了他。” 兰斯看了看木月，木月也冲他点了点头。 “您先到宿城的使馆去，救回水月后，我们会去跟您会合。”木月对海因说完，便和兰斯一起出了门，乘坐升降机来到旅店一楼。 正好遇到了从前台旁的升降机走出的爱德华兹和巴德。 他们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注意到了这两人的谈话。 “巴德老弟，巴德老弟。”爱德华兹拉住了气冲冲的巴德，劝说道，“你先别生气，那都是酒后的糊涂话罢了。” “酒后的糊涂话？”巴德停下来，看着被保镖拦住的爱德华兹，“这些年，我为你在议会打点一切，结果到头来成了你想抛弃就抛弃的傀儡？！” “你不要这么大声……”爱德华兹看了看大堂内的人，压低声音说，“我只不过是为了利用包德利那家伙，你知道，他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搭上的关系，能帮我们从领主委员会那搞到船票。” “船票？你还相信那些？”巴德冷笑一声，“那只不过是领主们为了从你这种暴发户身上敛财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即便是真的，你真以为那些自诩为天生贵族的家伙，会让你这个人贩子出身的家伙上船吗？” “你在胡说什么？”爱德华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可是议会的议员，知道的不比你少。”巴德用手杖敲着地板，“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跟包德利那种家伙往来，你看看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为了帮他敛财，好好的正当生意不做，又是给明朗城搞试验品，又是开什么地下角斗场，现在还把宿城的公主搞来拍卖？你该不会忘了她父亲是谁？”巴德越说越气愤，越说越大声。 “你小声点！”爱德华兹急得直跺脚，“我们回房间里去说。” “哼，在黄金城，除了领主，没人能指使我该去哪说悄悄话。”巴德摇了摇头，“你就好好跟着包德利去挣你的船票，等到范特西找上门，可别牵连到我。” “原来你是害怕这个，吼吼吼，”爱德华兹扶着拦住自己的保镖的胳膊，笑着说，“巴德老弟，你亲爱的领主没告诉你吗？范特西和他那个宿城就要完了，妖狼的舰队正在钻石海湾集结，准备去踏平宿城了。当然，这都是领主委员会和大统领本人默许的。” “什么？”巴德一惊，随后皱着眉头说，“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没了宿城的人偶，你们还怎么造船？” “吼吼吼，大船已经造好，随时可以出发。巴德老弟，现在回头还不晚，包德利肯定能帮我们搞到船票。”爱德华兹拍了拍保镖的肩膀，准备离开，“等黑暗降临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升降机。 “哼，一群疯子。”巴德恶狠狠的敲了敲手杖，带着保镖们走出了旅店大门。 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听着木月和兰斯，走了出来。 “我去跟着那家伙，”木月指了指前台边的升降机，又指了指大门，“麻烦你去看看那个叫巴德的人，看他会不会透露些有用的信息。” 兰斯点点头，快步来到大门外。 只见巴德站在门厅处，点起了一支烟，依然很气愤的样子。 “该死！我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的地位，不能让那家伙给毁了，狗屁的大船，我坐不上，他也别想。”巴德把烟头丢掉，问旁边的保镖，“领主大人让准备的动力核心准备好了吗？” “都放在仓库了，议员大人。” “弄一个到这里来。”巴德紧紧攥着手杖，满脸杀意。 “这……” “别担心，你们只要悄悄进去，把动力核心丢到随便什么有火的地方，不会留下证据的。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钱，”巴德转过身，把手杖挂到胳膊上，用两只手分别拍着两个保镖的肩膀，在他们耳边说，“不然的话，想想你们的家人。” “是……”两个保镖害怕的点点头。 这时，一辆车停到他们面前，巴德和那两个保镖便上车离开了。 动力核心？ 兰斯记得自己的父亲说过，那是金银联邦发明的东西。一块摩托车油箱大小的动力核心，能存储数千吨煤炭精炼出的燃料，来为大型机械提供动力。 这家伙，打算把那玩意儿当炸弹用吗？ 兰斯感到事情不妙，准备进去找木月，却发现角落里有一个人影，似乎也在偷听。 但他来不及多想，匆匆推门回到旅店大堂。 前台边，木月在升降机前被服务生和保安拦了下来。 “抱歉，这部升降机是内部人员专用的，客人请乘坐那边的客用升降机。” 服务生搓着手，礼貌的向木月解释，他身后的保安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木月正打算动手强闯，就听到了海因的声音传来。 “他就是内部人员。” 海因提着箱子，拄着拐杖若无其事的从旁边走过，跟进门走来的兰斯擦肩而过时，又用拐杖指了指兰斯说：“他也是。” 服务生和保安突然双眼无神，愣愣的说：“他就是内部人士，他也是。” 保安说着掏出钥匙，插进升降机旁的锁孔，拧了一下，升降机的门便打开了。 跟父亲一样能操控心智的念力…… 木月看着远去的海因，皱起了眉头。 “快！”兰斯急匆匆的拉着木月进了升降机，“那个疯子要炸掉这地方。” 他边说边按下唯一的按钮，升降机的门跟着缓缓关闭，开始下降。 从大门出来的海因，让门口的服务生帮自己叫了一辆计程车，正打算上车，就听到一个声音从门厅的角落传来：“这不是海因·里希教授吗？好久不见了。” 他回过头，看到莫里·包德利从黑暗中走出。 …… 角斗场上，被逼到角落的希罗正学着那头雄狮的样子，一边半蹲在地，防止鬣狗攻击自己胯下，一边用利爪招呼扑上来的鬣狗。 突然传来水月的尖叫声，希罗抬头一看，只见关着水月的鸟笼从半空跌落，直直砸在角斗场正中心。 水月抓着秋千的绳子，虽然受了点冲击，但好在有羽翼，没受什么伤。 “希罗！” 刚一落地，水月就抓着笼子冲希罗大喊。 观众们都惊呆了，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希罗也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分了神，鬣狗女王趁机一口咬住希罗的胳膊，顺势将他牢牢压在身下。 其他鬣狗也围了上来。 “半妖杂种，”鬣狗女王的舌头从牙缝中伸出，舔了舔希罗的脸，“你的心脏就归我享用了。” 希罗四肢都被钳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只鬣狗靠近自己，朝自己的脖子咬来。 突然，一道黑影划过，嗖的一声刺中这只鬣狗，把它的脑袋钉到了希罗耳边的地上。 几乎同时，鬣狗女王嗜血的眼神突然僵住，接着她的脑袋便飞了起来，只剩下喷血的脖子。 希罗惊讶的斜过眼，看到了自己的黑刀。 鬣狗女王的脑袋坠落这才坠落，滚到了正颤抖着发出金属低鸣声黑色刀刃旁边。 希罗推开鬣狗女王的尸体，握住刀柄，站了起来。 他看到刀柄的铁环上，绑着一把钥匙，绑钥匙的绳子还打着蝴蝶结，像一件礼物。 其余看到女王被这把刀斩掉了头颅，都呜咽着退开，看起来很惧怕的样子。 希罗看向高处的包厢，果然，那个叫薇薇的女人也在看着他。 她再次冲希罗眨了眨眼，同时拿出一朵玫瑰插到手边的酒杯里，随后转身离开了包厢。 希罗想不通，这女人抓了自己又出手救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眼下还是先救水月要紧。 希罗拔出黑刀，解下钥匙，边紧盯着缓缓退却的鬣狗群，防备它们再次偷袭，边朝还被关在鸟笼里的水月靠近。 可没走几步，一个光着上身，戴着牛角头盔，举着把双手阔剑的家伙，便挡在了希罗面前。 “这把刀，我见过一次。” 这个戴牛角盔的家伙紧紧盯着希罗手中的黑刀，说：“你想去救那个白羽人小姑娘，赢过我，就放你过去。” “哦！！！！” 原本因为不知道鸟笼为何坠落，有些懵的主持人，此时终于想起了他的本职工作，激动的扯着嗓子，继续向同样发懵的观众们解说道：“来自苹果城的传奇剑斗士，阿曼！！！！挡在了刚刚用黑刀击杀鬣狗女王，试图接近公主的半妖面前！！！” “等等，黑刀？他哪来的黑刀……”主持人自言自语一番后，又突然指着计时器，举起话筒，大声喊道，“还有一个半小时！谁将成为这座角斗场的新王？！让我们拭目以待！！” 鸟笼内，水月正担心的看着已经伤痕累累的希罗，突然感觉全身被勒紧，呼吸困难，接着便看到一条蟒蛇出现在了眼前。 “与其让那些人类买去凌辱，还不如被我吃掉的好。” 缠住水月的蟒蛇吐着信子，用阴冷的声音说道： “你说对，公主殿下？” 第61章 第61话 混乱 “喂！谁来管管啊！”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快阻止那条蟒蛇！连拍卖品都保护不好吗？！” 观众们急了，吵嚷着让附近的工作人员去救人，有些着急的还抓起手边能抓到的东西，朝缠住水月的巨蟒砸去。但不是飞不了多远的帽子衣物，就是一点用都没有的爆米花、热狗之类的零食，还被鸟笼挡住了大部分。 主持人也不知所措，看了看身后的包厢，发现不论是老板还是老板的助理，都不见了踪影。 鸟笼里的水月已经被勒得喘不上气，快要晕过去。 巨蟒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长长的獠牙靠近水月，准备将她生吞。 希罗虽然注意到鸟笼内的情况，但被剑斗士阿曼拦住了去路，难以脱身。而且越着急，越难招架阿曼凌厉的剑招，大腿和胳膊都被刺中，连站着都有些费力了。 这个阿曼挥舞着近两米长的巨大阔剑，却还能跟上希罗的速度，希罗数次想绕过他，都没能得逞。 “想过去吗？把黑刀给我，就放你过去。”他甚至还有余力说话。 希罗咬着牙，喘着气，眼见水月危在旦夕，便准备放下手上的黑刀。 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鸟笼身旁。 希罗认出是被送到角斗场之前，在类似监狱的地方见过的，那个浑身都是缝线的高大壮汉。 只见他一手伸进鸟笼，抓住了巨蟒的脖子。惊人的握力，把巨蟒的头都捏得涨大起来。 巨蟒挣扎着放开水月，缠上了壮汉的胳膊，但壮汉不为所动，举起另一只手，一拳砸进巨蟒嘴里。接着向外一扯，把巨蟒的舌头连同一大块肉扯了出来。 巨蟒像被放气的充气玩具一样，瘫软了下去。 “哦！！！”主持人激动的呼喊道，“公主殿下得救了！这个集合了数名优秀角斗士基因的试验品，展示了他的力量！救下了公主！他的名字是……” 主持人翻着手边的名册，随后继续喊道：“缝合武器，‘扞卫者76号’！” 观众们跟着激动起来，齐声高呼“76”。 但这个几乎跟有两个水月高的扞卫者76号，却无视满场的欢呼，面无表情的一屁股坐到了鸟笼边。接着用他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了希罗。 “谢谢……谢谢你。” 死里逃生的水月喘着气，隔着鸟笼，摊靠在他背上。 “别说话，你需要休息。”扞卫者76号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伸进鸟笼，按住水月的肩膀，“你身上有股强大的力量，即使没有我，你也不会死的。” 水月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肩膀流遍全身，几乎快被巨蟒碾碎的骨头，也不疼了。 看到水月得救，希罗松了口气，重新握紧了黑刀。 他冷静下来，用尼塔先生教的招数，应付着阿曼的劈砍。 对方虽然有力量，移动速度也很快，但小动作上的灵活性偏弱。 希罗看准这一点，在成功用黑刀拨开阔剑后，上前一步，挥起一爪，在阿曼胸前留下了五道血痕。 他已经将气汇聚在爪尖，但还是没能划破对方坚硬的皮肤。正在吃惊，便被对方一拳击倒，脑袋径直砸在地上。 希罗只感觉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还没来得及喘上气，阿曼便举剑砍下，他本能的横起黑刀格挡。 利刃相撞，迸发出一阵火花。 希罗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浑身一颤，但总算是挡住了。 正在僵持之时，希罗赫然发现黑刀和阔剑相撞的地方出现了裂痕。他生怕黑刀断裂，赶忙一个翻滚，从剑锋下逃脱。 重新站起后，希罗看了看黑刀上的缺口，又看了看阿曼的阔剑。 果然，他的剑刃裹着一层淡淡的微光，显然是注入了气的效果。 希罗有些后悔，不该用黑刀去跟对方的武器硬碰。 “刀是好刀，可惜用刀的人有些废物。”阿曼用阔剑磕了磕头盔上的牛角，露出一副张狂的表情，“不对，应该是用刀的半妖是个废物。你这家伙，即没有人类的技巧，也没有妖类的野性，配不上这把刀，还是把它交给我！” 说罢，阿曼便瞪着车灯似的双眼，扑了上来。 “野性？” 希罗咧开嘴角，露出了獠牙。 “我还是有一点的。” 他没有躲避，径直迎了上去。 阿曼狂吼着挥剑劈下，但希罗既不躲闪也不用黑刀去格挡或者拨开，而是把气汇聚在肩头，同时双手握紧刀柄，奋力刺出。 两个身影撞在一起，顿时血光四溅。 阿曼的剑砍在了希罗肩膀上，希罗的刀刺穿了阿曼的胸膛。 随后，阿曼倒下了。 “哦！！！” 主持人又一次呼喊起来。 “曾斩获九百九十九胜一平的不败神话！苹果城的传奇剑斗士阿曼！倒下了！击败他的人……不，不是人！是……” 主持人拉长了声音，以至于音调都变了形。 “半！！！妖！！！” 一时间欢呼声和嘘声四起，有人为失去赌注懊恼，有人为胜者赞叹。 而得胜的希罗，却只是推掉砍在肩膀上的阔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曼。 “抱歉，我跟你并没有什么非得搏命的理由。” 希罗心里五味杂陈，只能叹息似的说着。他本来只想重伤对方，但在被阔剑砍中的瞬间，自己的内心似乎被本能占据，选择刺向对方的心脏。 “呵，不必怜悯我……也不必责怪自己，”阿曼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出现在这里，就是必须以命相搏的理由……这是命运……” 说完，阿曼眼里没了光芒。 希罗握着黑刀的手有些颤抖，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有自我意识的情况下杀人。 他看了看那些高高在上，欢呼雀跃的观众，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但又能怎么样呢？ 这些家伙还是会以同样的方式取乐，即使不在黄金城，也会在白银城、黑金城，靠观赏厮杀，来满足欲望。 也许在珍珠城事件后的那几年，屠杀半妖也是他们的乐子之一。 希罗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恨，但又随之生出了无力和挫败感。他拖着黑刀，低着头，走到了鸟笼边。 “请让开。” 希罗闻到了扞卫者76号身上散发出的防腐剂的气味，以及其中夹杂的死尸气味，也看到了他没有一丝光亮的双眼。猜出眼前挡在自己和水月之间的，只是一个用尸块拼接缝合成的，姑且算是“生物”的可怜家伙。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死而复生”，又有什么目的，但希罗已经没有斗志了，只是用几乎央求的语气说：“我不想和你战斗。” “你不认识我了吗？半妖小鬼。” 这个被称作扞卫者76号的用尸块拼接缝合的人造武器，突然没有任何语气的说道：“我是迪奥·柯里斯，我还记得你。” 原本期待着一场大战的观众以及主持人，看到两人似乎是在平静对话的景象，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主持人身后包厢内的爱德华兹。 他想不通黑刀为什么会跑到希罗手上，鸟笼又怎么会出现在角斗场内，直到发现了酒杯里的玫瑰，才意识到是谁搞的鬼。 “该死！” 爱德华兹叫骂着，指示手下立即去找自己的“得力助手”薇薇，以及处理角斗场内的“烂摊子”。 “给我把那个该死的女人抓住！让人到下面去，把黑刀和那个白羽公主弄回来！” 手下刚说了“是”，还没来得及动脚，就听到薇薇的声音传来。 “各位！”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这座地下角斗场的每一个角落。 “我宣布，角斗场上的厮杀结束了！真正的大乱斗，正式开始！” 然后，在所有人正在诧异的时候，隔开观众席和角斗场的栅栏突然开始升起。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猛兽们。它们原本还和人类角斗士或者其他生物厮杀，在看到栅栏升起后，便扑向了观众席。 观众席顿时乱成了一团，前排的在被撕咬、逃窜，后排的则一窝蜂涌向出口，有人被推倒，有人被踩踏，男人的甩下女伴，女的哭喊着抱紧试图抢先逃走的丈夫或者情夫。 再没了一点先前高高在上，欣赏厮杀时的贵族气派，只剩下惊恐和疯狂。 造成这番混乱景象的薇薇，此刻正在这座地下角斗场的主控室内。 她已经换上了一件上半身覆盖皮甲的黑色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看上去轻飘飘的兜帽斗篷。 兜帽之下，是她那带着得意微笑的姣好面容。 但她似乎还不满足，伸出手背纹着玫瑰的右手，接连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排按钮。 剧烈的警报声随之响起。 这时，控制室的门被撞开，爱德华兹带着一群警卫冲了进来。 他用手枪指着薇薇，歇斯底里的吼道：“你这婊子！到底是什么人？！” 只见薇薇稍稍欠身，行了个淑女礼，微笑着对爱德华兹说：“光明教会神圣裁判所，判官薇薇，向您致敬。” 伴随着她的话语，巨大的嘶吼声从下方传来，整个地下角斗场都为之颤抖。 第62章 第62话 扞卫者76号与蝎尾龙 爱德华兹看向薇薇身后的控制台，明白发生了什么，短暂惊恐后，变得怒不可遏。 “你这该死的婊子都干了什么？！” 他五官扭曲，声嘶力竭，将恼怒都发泄在了食指按着的扳机上。 见爱德华兹开枪，其他警卫也朝薇薇开了枪。 但在枪口不断喷出的火光之中，薇薇只是不停飞快变换着站立的姿势，就躲过了所有子弹，连地方都没挪动一下。 爱德华兹吃惊的看着还好好站着的薇薇，和同样吃惊的警卫们一起，开始慌张的清空左轮手枪的弹巢。 但还没等所有弹壳落地，他身边的警卫便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最后，薇薇出现在他眼前，用安置在手腕上的迷你连弩对准了他的眉心。 “以众神的名义，我，神圣裁判所的第七位判官，薇薇。判处罪恶缠身的人贩子爱德华兹，死刑！” 说完，弩箭便穿透了爱德华兹的头颅。 他的耳边，只剩从地下传来的巨大吼声。 同样的吼声之中，身处角斗场内的希罗，感觉到手在颤抖。但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手里的黑刀在颤抖。 这是龙的吼声。 希罗想起在被带来角斗场的路上，见过的那条蝎尾龙。 “这把刀在你手里，那兰马·法特罗呢？” 虽然自称是迪奥·柯里斯的扞卫者76号，提到了兰马先生的名字，但希罗还是不敢相信，因为他亲眼看到迪奥·柯里斯死在了三号船坞的大门前。 “我也很久没见他了，听说他现在在玫瑰城，成了赏金猎人。”希罗只说了些对方可能会知道的信息。 “所以，他是去履行跟我的约定，找我的妹妹了。”扞卫者76号依旧面无表情，“很好。” 他居然知道这个？ 希罗看着眼前五官肤色都不统一的扞卫者76号，确信他确实是迪奥·柯里斯，起码有一部分是属于迪奥·柯里斯的。 “你……我明明看到你死了，怎么会？” “让尸体动起来，不是什么难事？你当时不是还跟一个会说话的人偶结成同伴了吗？一样的原理。”变成扞卫者76号的迪奥·柯里斯，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我的念力没有消散，他们就补上了我缺失的身体部位，让我继续做角斗士，为他们表演。” “原来是这样，”希罗低下头，带着惋惜说，“当时没能跟你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谢我，你只要也救我，就扯平了。” “当然，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希罗指了指出口。 “对啊对啊，”一直安静听着的水月，从扞卫者76号巨大的身躯后探出头来，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说，“一起逃出去。” “不，我已经累了，我是想请你帮我解脱。” 解脱？ 希罗和水月都愣住了。 “因为我自己无法触及念力核心，”扞卫者76号指着自己的脑袋，“所以，只能请你帮我。” “你是让我……”希罗的声音有些颤抖，“杀了你吗？” “不要！”水月立刻摇头。 “确切的说，我早就已经死了，所以不是杀。兰马·法特罗履行了他的承诺，我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了，你是在帮我。” 扞卫者76号依然没有任何语气，但却透着一股悲凉。 “好！” 希罗抬起头，用血红的瞳仁看向他，握紧了手中的黑刀。 水月在看到希罗的眼神后，露出了哀伤的表情，随后无力的转过身，闭上了眼睛。 希罗将黑刀的刀尖抵在扞卫者76号的下巴上。因为低落的情绪，他的头发褪去了白色，獠牙和利爪也已消失。 “如果再见到兰马·法特罗，请代我向他问好。” “我记下了。” 希罗看着扞卫者76号无神的双眼，推动了刀柄。刀尖刺进扞卫者76号的头颅，最终触到了一个硬物，应该就是他所说的念力核心了。 “永别了，半妖小鬼。” “安息，迪奥先生。” 希罗咬着牙，用力推动黑刀。 迪奥·柯里斯的躯体颤抖一下，随后僵住不动了。 “哦！！！” 解说台上的主持人，虽然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还是魔怔般的继续着本职工作，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话筒嘶吼道：“来自玫瑰城的传奇角斗士！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未尝一败的迪奥·柯里斯！也就是扞卫者76号！终于结束了伟大的生涯！就此落幕！！” 在主持人喊出最后一个字的同时，他身下的解说台，连同周围的观众席，都被从下方喷出的烈焰冲击成了爆裂四散的碎片。 随后，体型巨大的蝎尾龙喷着火焰，从被摧毁的看台下爬了出来。 希罗来不及悲伤，赶忙用钥匙打开鸟笼，将看呆的水月拉出来，带着她跑向出口。 但出口已经被踩踏致死的尸体，和没能及时逃出去的人和动物堵住，希罗和水月不得不另找其他路。 希罗想起自己被送进角斗场时用的那座升降机，也许还能用，便带着水月重新回到角斗场内。 而那些堵在出口处的死尸和活物，则都被展着巨大蝙蝠翅膀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蝎尾龙，烧成了残渣。 希罗选了最近的一道闸门，但这些闸门似乎只能从里面打开。 “有趣。” 一个男性的声音，仿佛在空荡的山谷中回响一般。 “你手里的刀，似乎是那把黑刀。我能闻到刀刃上，带着龙血的气味。” 希罗和水月转过头，发现那条浑身长满漆黑鳞片的蝎尾龙，正匍匐在已经破败不堪的观众席上，用分布在脑袋两侧的蛇眼看向希罗手中的黑刀。 “你会说人话？”水月被希罗挡在身后，还是好奇的探出了脑袋。 “当然，区区人类的语言，对老子来说，再简单不过。”蝎尾龙微微转动长着两只角的类似蜥蜴的脑袋，看向了水月，“有趣，你这个人类居然有如此耀眼的灵魂，你是怎么得来的？等等……” 蝎尾龙伸出长舌，舔了舔自己的眼睛。 “我能看到，你的灵魂并不完整，而且你身上还有一丁点死人的气息。”蝎尾龙用看到至宝一般的贪婪眼神看着水月，缓缓接近，“你是怎么做到的？” 希罗虽然诧异蝎尾龙对水月的描述，但还是横起黑刀，紧盯着蝎尾龙，把水月护在身后，缓缓后退。 “无所谓，我会烧光你脆弱渺小的身躯，把你的灵魂夺过来，好好研究。”蝎尾龙爬进了角斗场内，十多米的巨大翅膀，几乎覆盖了偌大角斗场的四分之一。 希罗手中的黑刀刀刃颤抖的越来越剧烈，他仿佛听到了黑刀在怂恿自己，上前去砍巨龙。 “哈，”蝎尾龙摆着长长的带着钩刺的尾巴，重新盯住希罗，“你也很有意思，身上的气息让我想起了曾经奴役我的家伙。来陪我好好玩玩。” 蝎尾龙张开巨口，发出了卷起炽热狂风和恶臭的嘶吼，喉咙里是喷薄欲出的烈焰。 希罗咬咬牙，扬起黑刀，准备冲上去。 “你该不会打算屠龙？” 身后突然传来了那个叫薇薇的女人的声音。 希罗转过头，看到她站在已经打开的闸门内，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啊！是你！”水月认出了她，“坏女人！” “小心。”被水月称作坏女人的薇薇指向蝎尾龙，善意的提醒道。 只见蝎尾龙展开翅膀扬起脖子，随后猛地将头甩向希罗和水月，烈焰从它嘴里喷出，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 希罗完全没有办法应对这种规模的攻击，只能横着黑刀，用全身挡住水月。 而水月却诧异的发现，坏女人薇薇抓住背后的斗篷，轻轻挥了一下。 这轻描淡写的一挥，瞬间带出了一股强风，略过希罗和水月，跟烈焰撞在一起，接着形成一道旋涡状的风墙，竟然挡住了来势汹汹的烈焰。 “跟我来。” 薇薇冲看得目瞪口呆的希罗和水月勾了勾手指，随后转身走向了深处。 还是希罗先回过神来，拉着水月跟了上去。 …… 于此同时，先前离开的巴德的保镖，又回到了地下角斗场上方已经一片混乱的旅店。 他按着帽檐，将手里提着的黄铜色大箱子护在胸前，挤过慌张逃离的人流，在大堂内观察一番后，走向了餐厅的厨房。 厨房里已经没了人，大型烤炉里还燃着明火。 保镖来到烤炉边，将箱子放下，从怀里掏出防毒面具和橡胶手套戴上，随后打开箱子，将里面两头箍着金属的圆柱形透明容器取了出来。 这正是之前巴德提到的动力核心。 保镖半跪在地，左手拿稳动力核心，右手在胸前画了个三角，又画了个圆圈，接着低下头，低声祈祷说： “慈爱的众神，请宽恕我的罪孽。” 说完，他将动力核心，丢进了烤炉的火焰之中。 第63章 第63话 旅程即将开始 薇薇带着希罗和水月进入闸门后，乘坐升降机，回到了已经被蝎尾龙摧毁大半的地牢，接着又穿过遍布烧焦了的警卫尸体的最底层，来到了一座有三道巨大横栓机械锁的大门前。 门前被烧焦的警卫尸体几乎堆成了山，每个都还保持着在烈火中挣扎的姿势，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这到底是去哪？”希罗警惕的看着薇薇。 “这扇门后，有离开这里的出口。”薇薇从斗篷下摸出了之前爱德华兹交给她的手册和钥匙。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抓了我们又救我们？” “对，你这个坏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水月也气冲冲的问。 “抱歉，抓你们，只是为了获取爱德华兹的信任，好得到他的账本和钥匙。”薇薇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和手册，微笑着说，“至于救你们，是因为我姑且算是正派人士。” 薇薇将钥匙插进大门旁边墙上，一个铁箱子的锁孔内。刚一转动钥匙，便突然高高跃起，一个后空翻，从希罗和水月头顶略过。 她站过的地方，地面突然冒出了几株藤蔓。 还在半空中的薇薇从裙下拔出短剑，一落地便格挡住了砍向她的刀刃，同时另一手举起，将手腕上的弩对准了另一个在角落里的人。 是兰斯和木月。 他们本来正坐着升降机向下，结果升降机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便只好破坏升降机的地板，顺着木月在墙壁上生出的藤蔓一路爬到了最底层。 接着就看到了希罗和水月被薇薇带着，而希罗和水月又是一副警惕的样子，便出手偷袭了薇薇。 “等一下！”希罗赶忙制止。 水月也着急的喊：“刚才是她救了我们。” 兰斯听到他们这么说，便皱着眉头收回了刀，用不爽的口气说：“真新鲜，居然会有戴着光明教会徽章的温特尔人。” 木月也从暗处走出，同样注意到了薇薇胸前悬挂的徽章。这个徽章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暗金色金属圆环，套着一个亮银色的金属三角。金属三角的三个角上还分别有一个小圆环，跟之前海因·里希画的图案一样。 “呵，我也没想到有跟半妖混在一起的温特尔骑士。”薇薇冷冷一笑，似乎也不爽同为温特尔人的兰斯。 她不再理会兰斯，回到门边，掀起已经开锁的铁箱盖子，将里面的操纵杆拉起。 大门上的巨型衡栓咔嚓一声收起，门也跟着打开。 薇薇又从斗篷下摸出了一颗红色的记录宝石，以及一颗发着强光的透明石头，走了进去。 “她说从这里就能出去。”希罗指了指薇薇的背影对木月说。 “先跟着。” 几人便跟了上去。 突然，传来了蝎尾龙的嘶吼声。 “半妖小鬼！老子记住你的气味了！不管跑到哪里，老子都会找到你！” 兰斯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 “怎么了？” 希罗他们停下来，看着兰斯。 “我父亲说，即使身为骑士，也有不得不撤退的时候，那不是懦夫，是为了最终的胜利。但是，”兰斯再次拔出了刀，“身为法特罗家的男人，有一种情况是绝对不能逃跑的，那就是面对巨龙的时候。” 他突然迈开步子，冲向大门，然而突然迎面刮来一阵强风，直接将他吹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关闭。 “真是不错的家训，可惜，你今天是没机会面对巨龙了。” 走在最前面的薇薇按下挥起的头蓬，强风便停下了。她说完，又继续向前走去。 “你这女人！”兰斯怒不可遏，爬起来就要冲向薇薇，但被木月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出去。” “你们快看。”水月突然指着薇薇附近的地面说。 希罗跟着看过去，发现被薇薇手中光球照亮的地方，是一朵朵深蓝色的花朵。每一朵花的花瓣形状都不一样，黑色的枝叶也都以不同的形式扭曲着，但却给人一种这都是同一种花的感觉，透着一股怪异的美感。 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片看不到边的空间里，地上开满了这种怪异花朵。 “这是什么花啊？” 水月伸手打算摘一朵来仔细看看。 “我劝你最好别碰！”薇薇转过头厉声制止，“这些花可不是好东西。” 希罗赶忙把水月拉了起来。 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一面墙边。薇薇将耳朵贴在墙上，悄悄这里，摸摸那里，随后示意希罗他们后退。 只见她分开脚步站稳，举起了右拳，身上涌现出耀眼的气的光芒，右拳发出了气息汇聚压缩时会发出的啸叫声。 接着，她一拳打出。被击中的墙面直接碎裂，爆出一阵尘烟。 等到尘烟散去，墙上已经多出了一人多高半米多宽的大洞。 “请。”薇薇让开位置，让几人先走。 木月带头走了进去，随后是有些被惊到的兰斯和水月，希罗最后进去。 他看到薇薇将红色宝石收起，接着将另一颗发光的透明石头扔向了半空。 这颗石头在半空中爆发出刺眼的强光，而那些开了满地的怪异花朵，都在强光之中纷纷枯萎。 被薇薇一拳轰出的大洞尽头，是下水道。 他们被薇薇领着，七拐八拐，然后顺着梯子向上，爬到了地面。 希罗刚从下水道的井口被拉出来，就听到一声巨响。 数百米外，他们住的那间旅店大楼，在爆裂开来的冲天火光之中轰然倒塌。 “再见了，各位。” 薇薇提着裙角弯下腰，向众人行了个淑女礼。接着又从斗篷下摸出希罗的防风镜和手枪丢给希罗，冲他眨了下眼，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希罗皱着眉头，看着薇薇走进灯火璀璨的长街，越来越远。 “你喜欢她。”水月突然说。 “啊？” “你看到了对？”水月斜着眼，一脸坏笑的看着希罗，“刚才她从我们头顶跳过去的时候，你眼睛都直了。” “……” 希罗意识到水月是在说什么，脸顿时红了，赶忙问了句：“你的头发怎么变成纯白色了？” “啊？”水月愣了一下，看出希罗在岔开话题，也不戳穿他，而是带着心知肚明的微笑，把头上的白发扯了下来，“这是假发，我都忘了。我的头发，只有在满月的月光下会变白。” 突然，又是一阵爆炸声，旅店大楼的废墟之中，一条巨龙展着双翼冲出，直冲被城市灯火染红的天幕。在天空盘旋一阵后，它向西方飞去，留下一阵让人发颤的嘶吼声。 “我们回使馆去，得尽快离开这座城。” 木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内心又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一回到使馆，木月就让人准备好物资行礼，包了一架飞艇，直接飞往和船长阿蒙森·德雷克约好的，位于钻石海湾沿岸，金银联邦最大的城邦——苹果城。 本来水月吵着要坐那种小型的仿生翼飞行器，但被木月教训了一顿，所以只能闷闷不乐的坐上了飞艇。 还是海因·里希安慰她，说此行绝对能见到比仿生翼飞行器更新奇有趣的东西，她才心情好了些，拉着希罗看飞艇外的云海和连绵不绝的金银山脉。 几小时的飞行后，他们看到了金银山脉的尽头，一望无际的大海。 水月和希罗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海，所以飞艇降落时，还在伸着脑袋，希望能多看一眼。 阿蒙森已经在飞艇降落的莱特港等着他们。 莱特港并非海港，而是专供各类飞行交通工具停靠的空港。有数座高耸入云，由钢铁搭建成，供飞艇停靠接驳的巨大接驳塔。 在塔顶的平台上等待木月和阿蒙森清点货物时，希罗发现薇薇也在，正从另一艘飞艇上下来。 这个女人怎么也到这儿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希罗有些担心，这个女人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但薇薇似乎没有注意到希罗，直接和其他乘客一起搭乘厢式升降机下去了。 清点完货物，阿蒙森让雇来的工人，将东西都搬到了莱特港外准备好的蒸汽车上。随后亲自开车，带着货物和希罗他们，前往苹果城在钻石海湾上的港口，美酒港。 路上，希罗听到阿蒙森在向坐在副驾驶的木月抱怨。 “你们不该找这家伙来做向导，宿城人也不该相信一个明朗城的家伙。”他说的很大声，豪不在乎海因·里希是否听到。 而海因也真的没听到似的，专心的给水月讲着路过的街区和这座苹果城的历史。 “他是您叔叔推荐的，作为考古学家，会对我们有所帮助。”水月向阿蒙森解释说。 “哼，你们也不该相信阿兹尔那个老东西，更不该让他做总事务官。不过那是你们的事，”阿蒙森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另外，提前说好，不管路上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首先自保，随时会丢下你们。所以你们最好跟紧我的脚步，听从我的指挥。” “好的。” 说着，他们抵达了目的地，美酒港边缘的一处小码头。 下车后，一路赞叹个没完的水月还在赞叹，因为这个美酒港看起来比宿城的港口大多了，到处都是巨大的蒸汽机械，什么起重机、塔吊、货运车，随便一个，都比宿城最高的望月塔还高，更别说那夸张的体积，和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裸露在外的巨型齿轮了。 特别是那些停靠在港口内，呼啸着喷出蒸汽的巨大钢铁舰船，一直在撩动着水月的目光和耳膜。 “那些船不过是工业垃圾罢了，我的船才是真正的船。”阿蒙森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随后走到栈桥上，向身后亮出手掌，大声对水月说，“小妹妹，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们要在上面共度十几天的真正的船。” 水月看向他身后，栈桥尽头停泊的木制船只，眼里闪现出光芒。 阿蒙森嘴角上扬，自豪的介绍道：“由宿城最好船工迪赛恩，和我本人共同打造的探险船，‘飞翔猴子号’！迷你复刻版。” 终于，齐聚的探险队员即将登上探险船，前往南方大陆寻找裁决之镰的旅程，要开始了。 第64章 第64话 迷你飞翔猴子号与妖狼舰队 “飞翔猴子号”的外观，水月再熟悉不过，从船首到船尾的船舷，以及水线以下的龙骨和肋骨，弧度都十分明显，典型的三桅月牙帆船。 特别之处在于，主桅是两根并排紧挨着的桅杆，主帆也不是一整块帆布，而是由两根主桅杆分别承托了一半。船首是一只木头雕刻的，摆出双手托举姿势的猴子。 这艘所谓的迷你复刻版，目测全长十三米，全高十一米，最宽处大概四米，确实比布鲁塞维尔的原版飞翔猴子号小了很多。 男人们搬运货物时，水月早就跑到了船上，观察起主桅来。 果然，跟自己的模型一样。主桅的两根桅杆下，是嵌合在一起的齿轮。齿轮连着黑铁打造，二十公分高的圆形底座。底座中央，有一条缝隙从齿轮嵌合的位置穿过。 与主桅排列方向垂直的船舷上，也有跟主桅杆直径同宽的卡槽。也就是说，两根主桅杆是可以打开放倒的。 她迫不及待从甲板下到船舱，想看看主桅杆底下的机械结构。 与木制的外表不同，这艘迷你飞翔猴子号甲板以下的船舱内，布满了各种金属管道和机械零件。可惜主桅杆底下的部分，都被厚厚的装甲覆盖着，就像一个大锅炉，看不到内部。 船舱共有两层，薇薇在上层看到两侧各有三门侧舷炮，跟甲板上一样。 下层则是厨房以及各种储物间，比较惹人注意的是，接近船尾的部分有一扇带着轮式把手的钢铁门。 水月握住把手，正准备打开进去看看，就被阿蒙森叫住了。 “你最好离那扇门远点，小公主。除了我，没人可以进去。”阿蒙森站在楼梯上，踩着一个黄铜箱子，双手倚住楼梯的扶手，色眯眯的看着水月，“除非你打算跟我在里面共度欢乐时光。” “对不起，上次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对老男人没有兴趣。”水月严肃的拒绝，随后指着门问，“这里面是什么？” “是这艘船的发动机。”阿蒙森搬起箱子，来到门边。 “发动机？这不是艘帆船吗？”空间有些狭小，水月尽量向后躲，以免跟阿蒙森接触。 “旅程还长着呢，”阿蒙森凑近水月，几乎是在她耳边说，“你会有机会见识这艘船的神奇之处的。” 水月一脸厌恶的躲开。 阿蒙森笑了笑，边转动门上的把手，边说：“你上去，让那些家伙做好准备，该起航了。” 水月虽然好奇，但阿蒙森实在太讨厌，只好离开船舱，回到了甲板。 希罗和兰斯正在听海因说明如何驾驶帆船，需要掌握天气、风向、风速、波浪，作为水手，起码要活用各种绳结，熟悉船的构造，以及听从船长的命令。 水月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跑到船尾的船楼上，把玩起船舵来。 她发现在轮式方向盘边上，还有三个金属操纵杆。 “你是打算做舵手吗？”阿蒙森又一次打算了水月，他从挨着左舷的楼梯走上来，“可惜这艘船不需要舵手，这个位置是属于我的。” 水月只好扫兴的让开。 “那个那个，王子是？”阿蒙森大咧咧的指着刚把最后一箱东西搬上的木月，“你来做大副。” “叫我木月就好。” “无所谓，我只要知道你是大副就行了。你们两个！”阿蒙森又指了指希罗和兰斯，“把主帆放下来！” “还有你，既然是大学者，肯定精通气象学和天文学？”阿蒙森又冲海因嚷嚷道，“到观察位上去，做个领航员。” “是，船长。”海因倒没有因为比他年轻许多的阿蒙森的态度生气，非常配合的来到船首的船楼，爬上了前桅顶部的观察台。 “那我呢？”水月积极的问，“我呢我呢？” “你就负责站在这，给我端茶倒酒。”阿蒙森冲水月笑了笑，然后对岸上的人喊道，“解开缆绳！” 岸上的工人点点头解开船柱上的缆绳。 “你们两个动作快点！”见希罗和兰斯还没完全将帆展开，阿蒙森气得大骂：“真是没用的废物！宿城人死绝了吗，派你们两个菜鸟来？！” 兰斯本来就被各种绳头搞得有些烦躁，听到这话，便准备扯开嗓子骂回去，但被木月拦住了。 “你们去起锚，我来展帆。”木月接过兰斯手里的帆绳。 希罗也赶紧过来，拦着兰斯走到船首的绞盘，和他一起推动绞盘，拉起了船锚。 木月明显比希罗和兰斯熟练，很快便将船帆展开，又按阿蒙森的指示调整好主帆的方向，固定好了帆绳。 接着，阿蒙森转动船舵，这艘船便缓缓离岸，驶向西南方无边无际的大海。 水月跑到了船头，一脸向往的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大朵的白云。 离开船只较多的地带后，阿蒙森让兰斯和希罗展开了前桅的横帆和后桅的三角帆，船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这时，坐在驾驶位上的海因，指着西北方喊道：“船长！好像是冲我们来的！” 阿蒙森听到后转过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只用绿色眼珠的左眼，看向海因指着的方向，接着便皱起眉头咬牙说道：“该死！是妖狼！” 听到这话，希罗他们都跑到右舷去看。 果然，远处十几艘喷着蒸汽的大船正在接近。 水月拿出望远镜，看到了最大那艘钢铁巨舰的舰楼正面，涂着白色的狼头图案。 有几艘造型相同体积稍小，看起来应该是轻快截击舰的，冲在最前。舰首的炮塔上，三根粗壮的炮筒朝着迷你飞翔猴子号抬了起来。 只见炮筒缩了一下，喷出火焰，接着便是炮弹的呼啸声。 希罗一把抱住水月，把她护在怀里。 轰隆！ 轰隆！ 轰隆！ 接连三颗炮弹在迷你飞翔猴子号周围爆炸，冲击波震得船体摇晃不止。爆炸声刺得希罗耳膜剧痛，脑袋也一阵眩晕，不过她还是牢牢护着水月。 …… 与此同时，苹果城临近海岸线的地方，一座三十多米高，被钢铁装甲包裹着的塔楼顶上，薇薇也听到了爆炸声。 她正在将从爱德华兹那得到的账本手册和钥匙，以及在地下角斗场深处用过的记录宝石，交给一个裹着风衣，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女人。 这个女人比薇薇矮了半头，但即使裹着风衣，腰身和胸部的线条都很明显，还有一头酒红色的长卷发，白皙的面颊上嘴唇和鼻尖都很精致。 “这些东西就足够能证明我所说的并非污蔑，你看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合作。”薇薇晃了晃递出的东西，转头看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那我们何时再见，薇薇小姐？”女人接过东西，放进手里的小包，随后摘下墨镜，看着薇薇，“鉴于您已经背叛了神圣审判所，明朗城应该是回不去了？” 她左眼的瞳仁是淡蓝色的，右眼却是跟希罗双眼相同的血红色。 “我会再联络你的，等我找到其他花田之后。”薇薇摊了摊手，“倒是你，海莲娜，你有什么打算？” “我得和姐妹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谢谢您的帮助。”海莲娜向薇薇欠了欠身子。 “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薇薇又看了看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我们就此别过。” “好的。”海莲娜重新戴上墨镜，绕过塔楼内巨大的弩机，走下楼梯。 “对了，”海莲娜停下，又对薇薇说道，“我听说教会的家伙雇佣了有名的赏金猎人来追捕您，虽然您很厉害，但是还请多加小心。” “我会小心的，谢谢你提醒。” 等海莲娜离开，薇薇来到了塔楼边缘，用架设在这里的大型望远镜，看向港湾内。 只见一艘帆船正在炮弹炸出的水花间艰难前行，而甲板上忙活着的几人中，有希罗和水月。 她又转动望远镜，看向正在朝小船开炮的舰队。 “妖狼？”薇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怎么回事？” 她又看了看塔楼内的巨弩，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不过既然曾害得你们身陷险地，就再帮你们一次。” 薇薇说着，从巨弩边上的长箱子里取出一支比她还高出不少的弩箭。 弩箭是纯金属打造，有螺旋式的箭尾。 这座巨弩和这种弩箭，包括这座覆盖装甲的塔楼，在苹果城临近海岸线的地方还有很多。都是在七百年前的第二次大陆战争中，为了应对妖类派出的巨龙打造的。 薇薇将弩箭装进箭槽，随后解开固定弩机的锁孔，将弩机对准了妖狼舰队的方向。 她一边转动弩机底座上的轮式把手给弩机上弦，一边轻轻挥动自己的斗篷。 斗篷扬起的微风，像一条条小蛇一样翻转流动，汇聚到了箭槽中的弩箭上。 “肃清天地的风神文图斯，请赐予我摧毁敌人的力量。” 薇薇握着胸前的徽章，边祈祷边敲下了弩机尾部的拉杆。 弩箭嗖的射出，卷起狂风，直直飞向遥远的港湾外围，看上去只有指尖大小的妖狼舰队。 第65章 第65话 冲啊！向着南方大陆 “呵，真的是他们。” 妖狼舰队旗舰的舰桥上，塔斯克斯正用望远镜看着遭受轰击的迷你飞翔猴子号，并锁定了水月和希罗。 “人类的情报居然没出错。”他转过头对坐在指挥椅上的“老狼”沃夫曼说道，“我们应该立即停止炮击，追上去活捉他们。” “放心，炮击只是减缓他们的速度，毕竟那艘船跟公主一样重要。”沃夫曼一脸游刃有余的样子，随后转过头对站在身边的副手说，“召唤巴哈姆特，拖住那艘船，准备接舷战。” “是！” 副手妖狼接到命令，立即来到指挥椅侧后方的一排铁柱边。 这些铁柱每个都有半米粗，一米高。铁柱边上，还有一个大铁锤。 副手妖狼举起铁锤，砸向最边上的铁柱。 铁柱瞬间被砸进甲板内，同时，旗舰周围荡起一圈波浪，扩散开来。 没过多久，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旗舰下方浮现，随后飞快冲向飞翔猴子号。 副手又拉响了警报，妖狼士兵们便开始在甲板上集结，这艘巨大的舰船也开始加速。 突然，一道黑影从侧面袭来，径直击中了前方截击舰的舰首炮台，紧接着便是夸张的强风，几乎让所有舰船吹得偏离方向。 很快，又是一道黑影，卷着强风瞬间击中了另一艘截击舰的炮台。 “怎么回事？” 塔斯克斯看着前方发生爆炸的截击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沃夫曼则看向了远处陆地上的苹果城，皱起了眉头。 他目光聚焦的地方，一支急速旋转，接近两米，长矛一般的弩箭，正卷着肉眼可见的旋涡尾流，直直刺来。 就在弩箭击中沃夫曼的瞬间，沃夫曼一把抓住了它。 夸张的冲击力，让这艘长达一百六十米，宽三十米，重量近两万吨的超级钢铁战舰，都略微倾斜了一下。 但沃夫曼还是轻易的，用单手便抓住了这支弩箭。 “看来，他们还有相当强悍的帮手。” 他说着握住弩箭站起来，分开双腿，仰起上身，顶着狂风，像投掷标枪一样，将弩箭丢向飞来的地方。 塔楼上，薇薇正准备再次发射，突然看到一支应该是自己刚才发射出去的弩箭正划破强风，飞向自己。 她连吃惊都来不及，便慌忙从塔楼上跳下。 半空中，薇薇双手抓住斗篷边缘将斗篷展开，像展开羽翼的鸟儿一样，滑翔着落向不远处的建筑屋顶。 她身后，被弩箭击中的塔楼，已经轰然倒塌。 “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稳稳落地后，薇薇叹了口气，看向西南方海湾的边缘，“可惜，本来还打算送你们点风的。” 在她看着的海湾边缘，因为炮击停止，迷你飞翔猴子号终于停止了摇晃。 捂着右眼，一直只用左眼观察妖狼舰队的船长阿蒙森，注意到了海面下飞速接近的黑影。 “观察手！你可以下来了！”他立即开始发号施令，“你们两个杂役！给我把所有帆收起来！” “杂役？” 兰斯有些不满，但大敌当前，他也不好发作。 “收帆？”希罗一脸不解，“不应该趁机逃跑吗？” “蠢材！这就是为了逃跑！”阿蒙森骂了一句，又冲木月吼道，“大副！过来掌舵！” “那我呢？我呢我呢？”水月也想参与。 但阿蒙森只是回答说：“你就负责给老子准备好最烈的甘蔗酒，等着看老子表演。” 说完，阿蒙森进入船舱，来到底部那个水月想进但没进成的带锁的小房间。 房间内，有一座小型的锅炉。锅炉前方，是一条伸进地板的管道。后面则是两条越来越粗的喇叭状管道，斜着分开向上，伸进船尾的壳板。 阿蒙森戴上橡胶手套，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放在锅炉旁的黄铜箱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罐头大小的黑色金属罐。 随后按住锅炉上连着压盖的杠杆，抬起了压盖。 压盖下，有一个锥状的尖锐物。 他将黑色金属罐，放进锅炉内，放开杠杆。 压盖压下的同时，传出了金属罐破裂的咔嚓声。 他又将黄铜箱子合上，离开房间，这才重新开始呼吸。 等阿蒙森回到甲板时，希罗和兰斯已经将所有帆都收了起来。 “让开让开！”阿蒙森急匆匆回到船舵边，一把推开木月，握住船舵，随后拉下了离他最近的操纵杆。 只见主桅下方的圆形金属台喷出蒸汽，齿轮开始转动，两根桅杆倒向了船舷，刚好卡在船舷对应的卡槽上。 同时前桅也向船头倒下，刚好落在船头猴子木雕托举着的双手上，变成了斜桅。 接着，阿蒙森拉下第二根操作杆。主桅的平台便发着咔咔的声音打开了，一个裹着帆布，接近一米粗的柱状物体旋转着升了起来。 周围的甲板也纷纷翻转，露出连着帆布底部和船舷的钢索。 阿蒙森又拉了一下第二根操作杆，一阵火焰喷射的声音从柱状物内传出，裹在上面的帆布跟着鼓了起来，像气球一样，越来越大，那些连着船舷的钢索也越崩越直。 “升起来了？！” 一阵摇晃后，水月发现这艘帆船竟然缓缓脱离水面，漂浮了起来。 “是热气球吗？！”她跑到船尾的，看着下面的越来越远的海面，吃惊又兴奋。 “抓稳了！”阿蒙森说着握住了第三根操纵杆，同时将船舵朝自己怀里拉动。 船头翘了起来，水月没有站稳，险些跌了下去。 希罗赶忙冲到水月身边，用胳膊抓住栏杆，将水月护在怀里。 水月看到了船尾的壳板上，伸出了两个都有一米粗的金属管，正打算问阿蒙森那是什么，就看到海面上越来越大的黑影。 有什么东西要冲上来了！ 在水月惊恐的目光中，一条巨大的鲨鱼冲出水面，张着比这艘船大了好几倍的血盆大口，向上咬来。 这时，阿蒙森拉下了第三根操纵杆。 一阵诡异的声响后，船尾的粗壮金属管道口，突然喷出了幽蓝色的火舌。 整艘船像被发射的炮弹一样，在火舌喷出的瞬间，斜着向天空冲去。 大鲨鱼一口咬空，跌落回海面，掀起了滔天的水花。 “哇！！！” 水月激动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海水，大喊着：“冲啊！向着南方大陆冲啊！” 兰斯紧紧抓着船舷的缆绳，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在享受吹拂的强风。 木月则在阿蒙森身后靠住后桅，略显不安的看着船头的海因。 海因按着自己的帽子，像站在平地上一样站在船头，眉头紧锁的看着正在狂笑的船长阿蒙森。 护着水月的希罗脸上是既惊喜又不安的表情。 惊喜的是，以从未设想过的离奇方式脱离了危险。不安的是，他想起了庆典那天晚上，听到的先知之泉的预言中那句“跟随飞翔的风帆起航”。 现在，他已经跟随飞翔的风帆起航，这趟已经开始的充满了未知的旅程，究竟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终点？ …… 港湾内，塔斯克斯看着越飞越远的迷你飞翔猴子号，一脸的不甘。 “请让我乘上巨鹰去追！”他半跪着向沃夫曼请求道。 “巨鹰是无法赶上那艘船的速度的，不过那艘船飞不了多远。”沃夫曼看着塔斯克斯说，“你选一艘船，由巴哈姆特牵引着向西南方追。记住，如果不能在他们抵达飓风带之前追上，就撤回来！” “是！” …… 兰卡王国首都雨雾城，各个国家和城邦的使节代表已经抵达，由温特尔帝国召集的商讨应对黑暗生物混沌的圆桌会议，即将召开。 在离会场不远的一栋圆顶塔式建筑内，一个穿着黑衣、叼着牙签的女人，在窗口架起了步枪，边用瞄准镜观察着数百米外的妖狼据点，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起码得等到白狼希拉离开。”在在她身后的桌子边，拿着一张悬赏令的男人抬起头回答道。 “为什么？直接杀进去不就行了？” 男人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悬赏令，走到她身边。 是已经成为赏金猎人的兰马·法特罗。他冲黑衣女人晃了晃自己的机械右臂，说：“我这条胳膊就是跟白狼战斗时没了的，她可不好对付。” “哦……” “到时候，我自己进去找范特西。”兰马看着远处妖狼的据点，认真的说，“你就负责在外面掩护。” “不行！”女人似乎不太高兴。 “茉莉，我们说好的。”兰马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这个女人就是迪奥·柯里斯的妹妹，茉莉·柯里斯，现在是兰马的赏金猎人搭档。她跟迪奥一样，有着一头米棕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而且身材高挑，只比兰马矮了半头。 “好。”茉莉点点头，“那另一件事，可以交给我吗？” 她看向兰马留在桌子上的悬赏令。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接的好，”兰马回到桌边，看着悬赏令说，“这个女孩，可能不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 悬赏令上，是薇薇的画像。 第66章 第66话 云海 直冲天际的迷你飞翔猴子号，最终像鲸鱼跃出海面一样，穿过了云层。船尾喷射的火舌在此时戛然而止，船也不再上升，如同跃至最高点的鲸鱼一样，保持着头斜着向上的姿态，坠向海面一般的云层。 阿蒙森将船舵推回到与甲板垂直的状态，借此将船的姿态拉平，迷你飞翔猴子号这才轻飘飘的稳稳落在了云层表面。 扒在船尾栏杆的水月睁大了眼睛，看着船尾在云层表面划出了翻涌着的白色“艉流”，惊呼起来：“我们在云上航行！” 刚刚穿越云层时在她脸上留下的水汽，汇聚成一颗颗小水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美妙的微光。 此刻的水月，比在夏至庆典的高塔上时，更显得动人，让看着她的希罗都忽视了船在云上航行的奇景。 “别看了小鬼。”阿蒙森一边看着船舵边上的指南针校准方向，一边抓起手边的烈酒灌了一口，“快把帆都展开。” “是。” 希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保持着环抱水月的状态，赶忙放开抓着栏杆的手，有些窘迫的来到近处的后桅，拉动帆绳，将收起的三角帆展开。 “还有你！上了我的船就别想偷懒！” 阿蒙森又冲兰斯嚷嚷了一通，看到兰斯虽然一副不满的样子，但还是乖乖去到左侧船舷开始展开主桅的帆，这才得意的扬了扬嘴角，对自己身后的木月说：“过来掌舵，大副。” 说着提起酒瓶，从甲板上的舱口下去了。 木月看到，海因也不动声色的跟着阿蒙森进了船舱。 希罗固定好尾帆，又来到船舷右侧，拉开这边的另一半主帆。水月像个好奇的小孩一样，跟在希罗屁股后面，也不帮忙，就是问这问那的。什么这个滑轮是做什么用的，那条绳索是怎么固定的，全是些稍微看一下就能明白的问题。 “你怎么对航海一窍不通的样子？”希罗有些想笑，“这样还怎么做探险家？” “你管这叫航海？”水月指了指他们头顶鼓起的，飞艇才有的气囊，又指了指云层，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确实不大一样，但都是靠风力前进。” 希罗边说，边来到船头，帮兰斯展开前桅的横帆。 所有的帆都展开之后，船的速度快了起来，比他们从黄金城到苹果城时乘坐的大型飞艇还要快。 船所处的云层虽然整体平缓，但还是有着微微的起伏，看起来就像一片白色的海洋。 不远处，厚重的积雨云像静止的滔天海浪，被沉向西方“海平线”的太阳，裹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 偶尔，经过云层的缺口，还能看到下面真正的蓝色海洋。 水月抑制不住兴奋，爬到了船头斜着的前桅上，张开双臂迎着风叫喊道：“我是自由的飞鸟！是踏上云海的探险家！” 希罗在后面抓着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兰斯则被水月的激情感染，也跟着冲云海叫喊起来，但没什么台词，只是胡乱的喊着。 他们的喊声传到了船舱内，被正在锅炉房内的阿蒙森听到。 “哼，一群小鬼。”他一边说，一边把防毒面具按到脸上，接着转动了锅炉上的泄压阀。 哧的一声，黑色的气体从锅炉底部溢出，随后便因为气压，被船尾壳板上预留的排气口吸了出去。 等到最后一丝黑气排出后，阿蒙森拿下防毒面具，一脸不悦的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所以，你确实得到了，恶之花的粉末。”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海因，走近两步，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指向阿蒙森身旁的黄铜箱子，严肃的说：“你不该使用这种可怕的力量。” “哼，”阿蒙森站起来，冷笑一声，“这是我的船，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何况‘使用可怕的力量’这件事，你也没资格说我。” 他看向海因戴手套的右手，目光冰冷，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起码我懂得敬畏生命，你说对？我亲爱的老师。” 海因嘴角抽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转身离开了。 阿蒙森轻蔑的笑了笑，从腰包里摸出一个跟他大拇指差不多的小玻璃瓶，晃了晃里面深蓝色的粉末，随后拔下木塞，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瞬间，他的双眼都被黑暗吞噬，仿佛蒙上了一层黑油，只剩下一点点反射出的光亮。紧接着，这些黑色又像被吸收一样，全部流进了瞳孔内。 在这个过程中，阿蒙森的身体开始扭曲抽搐，就连长大的嘴巴里，略微伸出的舌头都在颤抖。 当抽搐停止，他又长舒一口气，露出了极度舒爽的表情，赞叹道：“真是美妙啊……” “真是美妙啊！” 船头的水月发出了同样的赞叹。 被船头激起的云朵，浪花一样轻抚过她的脸颊，留下被轻柔纱布撩过一般的冰凉触感。 “为什么你的脸上总会留下水珠？”希罗好奇的问着，自己也试着用手去触碰这些“浪花”，但只是像抓了一把微凉的风，什么都没留下。 “这就是灵力，”从船舱出来的海因边解释边走了过来，“公主殿下的灵力属性是水，所以能在跟云层接触时，无意间跟其中包含的水分产生共鸣，结成水珠。” “灵魂属性？”希罗不明白这些，毕竟他不久前才开始真正接触和了解所谓的生命能量，而且只略微掌握了其中的气和念力，至于灵力，他的老师老沃特还没来得及向他展示。 “是的，我来问你，什么是神？” 海因有了身为教授，该有的教导者的姿态和语气。 而这副姿态和语气，以及他的问题，让希罗回想起了不久前暴露了自己半妖身份，导致自己被开除的那堂课。 “是神话中，诞生于光明，并驱散黑暗，创造人类的生物。”希罗说出了自己记得的答案。 “确切的说，是最初的神诞生于光明，之后的神，则是诞生于某种自然现象。就像风神诞生于流淌的风中，雨神诞生于天地间下的第一场雨中一样，神本质上，是自然现象具现化的高等生物。当然，还有例外，不过那跟我们要讨论的灵魂属性无关。” 海因讲述的时候，不光希罗和水月，连初见时对海因不是很尊重的兰斯，都听得很认真。像三个孩子，在听老师讲课，只不过这堂课的“教室”是一艘在云海上航行的帆船。 “神用泥土和灰烬创造了包括人类、妖类在内的所有动物，但这些非‘自然诞生’的生物，就像没有燃料的机械一样，并不具备生命所需的动力，所以神赋予了他们灵魂。”海因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说，“并将灵魂储存在了心脏里，所以我们的心脏会跳动。” 海因的理论，希罗在生物课上学过，只不过海因讲的更加生动和浅显易懂。他把人类的躯体比作复杂精巧的机械，心脏就像是发动机，储存作为燃料的灵魂，让躯体能够动起来，这就是灵力。 由灵力驱动的躯体产生的类似蒸汽动力的动能，就是气。 而具备灵力和气的这副躯体，则是由相当于驾驶员的念力操控的。 “那么什么是灵魂属性呢？”海因摊着手，像老师在等待学生主动回答一样问道。 希罗和水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所谓的灵魂属性，可以看做是一种分类。因为参与造人的神不止一位，他们各自将灵魂赋予给所创造的人类，所以人类拥有不同的灵魂。这些灵魂又通过生育的方式，分割、融合，继承到下一代身上，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海因指了指水月说，“像公主殿下具有水属性的灵魂，那就说明你的祖先之一是由雨神创造的。” “照你这么说，灵力不是会越来越弱吗？”兰斯质疑道。 “这就得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了，神是如何诞生的？是从光明中诞生的，所以只要有光明存在，我们灵魂的光芒就不会消逝，即使我们的肉体腐败死去了，灵魂也只是会离开，去往天空，变成繁星，回归造物主的怀抱。” “所以有一种理论认为，”海因指了指右侧，在云团中时隐时现的太阳继续说，“太阳就是最初之神的灵魂。” “当然，我们的灵力比起最初的人类确实越来越弱了，”海因又肯定了兰斯的质疑，“根据考古发现，远古的人类，寿命要比现在的人类长得多，尤其是那些人类始祖，他们可以说是接近神的存在。也因此，在我们光明学会里，有些疯狂的家伙认为，要是能得到那些由神直接赋予的灵魂，以及不灭的肉体和至高无上的念力，人类也能够成神。” “哼，可笑的幻想。”兰斯不屑一顾。 “确实，因为人类终归是泥土和灰烬，不可能拥有不灭的肉体。”海因点点头，继续说，“说回灵魂属性的问题，只要搞清楚了神和灵魂的本质，就能够掌握我们与生俱来的灵力，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凭借念力操纵对应的自然现象。比如公主殿下，就可以操纵水。” “那，”希罗像在课堂上一样举起手问道，“要怎么知道自己的灵魂属性呢？” “只要用眼睛看就行了。”海因像所有教师一样，在学生主动发问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然，这需要一个小小的仪式。” 第67章 第67话 见魂仪式与星河漫游 “仪式？” 希罗和水月一起好奇的问道。 “是的，本来要发掘灵力需要一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海因边说边看向兰斯，“比如温特尔人发明的旧见魂仪式。” “嗯……我不觉得那有什么痛苦的。”兰斯皱着眉头。 “你们是怎么做的？”水月扯了扯兰斯的衣服问。 “反正就金木水火土风这几种，一个一个试咯，哪个痛感轻就是哪个。” “痛感？”水月吃了一惊。 “嗯，就是刀扎木刺，水淹火烤之类的，我就是经历过火烧后，确认自己是火系灵力者的。”兰斯挽起袖子，展示了手腕上烧伤留下的伤疤。 “这么可怕？”水月不敢相信。 “是的，古老的见魂仪式，就是这么可怕，所以虽然灵力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力量，但掌握的人少之又少，毕竟没多少人能经历这一系列试炼。”海因解释道，“不过我们通过对念力的研究，已经找到了更便捷的方法来进行见魂仪式。” “哼，什么便捷，不过是懦夫逃避试炼罢了。”兰斯不以为然。 “追求便捷是人类进步的动力之一，你们温特尔人不也用上蒸汽动力了吗？”海因不等兰斯回嘴，就终结了这场辩论，“谁想试一试？” “我我我！”水月积极的举起了手。 “还是我先来。”希罗抢先一步，因为兰斯对这个新的见魂仪式很反感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心。 “稍等。”海因从挎包里取出了粉笔，在甲板上画了起来。 “你准备随时上课吗，一直带着粉笔。”兰斯走到船舷边，靠着栏杆调侃道。 海因没有答话，认真的画着在旅店内画过的图案。大圈套着三角，三角顶着小圈。 希罗想起，那个叫薇薇的女人也戴着同样形状的吊坠。 海因在三个小圆圈里分别写好“念”“气”“灵”三个字以后，示意希罗坐到三角形当中。 希罗按照他的指示盘腿坐下。 与之前在旅店内不同的是，海因让他面朝写着“灵”字的小圆圈坐下，而之前是让木月面朝的“念”字。 “闭上眼睛，”海因蹲到希罗面前用左手食指点住灵字，右手则按到了希罗额头上，“尽量什么都不要想。” 希罗闭上了眼睛，试着什么都不想，但越试图不去想什么，脑海里出现的杂念就越多。 一会儿是在大火中坍塌的孤儿院，一会儿是巨大的白狼怪物，还有半妖形态的自己。只是这次看到的半妖形态的自己，不只是最近已经出现数次的白发飞舞獠牙利爪的样子，而是最早在先知之泉的倒影中见到的那样，脸上多了很多岩浆流过大地一般的裂痕。 最后，他想到的是兰马先生用燃着烈焰的黑刀刺中他的胸膛，一股灼烧感从腹部和心脏涌出，他眼前孤儿院燃烧的大火仿佛烧到了他身上，火势越来越大，逐渐将他完全吞没。 希罗猛然睁开眼，惊恐的看到面前点在“灵”字上的海因指尖，正燃着火焰。 海因有些吃惊的看着希罗，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原来是你”，随后又露出微笑，对希罗说：“仪式结束了，你的灵力属性是火。” “而且天赋不错，多练习灵力的使用方法，以后就能成为强大的火系灵力者。”海因收回双手，拍了拍希罗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 “想不到你这家伙，跟我还蛮像的，也是火系。”兰斯饶有兴致的看着希罗说，“要不要我教你？” “你愿意教的话，当然再好不过。”希罗冲他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和肚子，感觉灼烧感还没散去，有些痛苦。 “该我了该我了。” 希罗一离开，水月就蹦到了三角形内，一脸期待的坐下。 “公主殿下的灵力属性是水，可能会感觉到窒息。”海因有些担心。 “没关系，快来，我会憋气的。”水月闭上了眼睛，催促海因赶紧开始。 海因便按住水月额头，点住“灵”字。 过了一会儿，水月疑惑的睁开眼，问：“怎么什么都没发生？我只觉得稍微有点冷。” 说着还打了个寒颤，她只穿了一件薄衬衫和裙裤，船在高空，风又大，而且太阳已经沉入云海，感觉冷是正常的。 “奇怪，公主殿下的灵力，好像被隐藏起来了，我看到了……”海因皱了皱眉，“念力枷锁。” 水月吃了一惊，随后又落寞的低下头。 “海因教授，”一直在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木月，这时才说道，“您的课可以结束了。” 海因了然一笑，点了点头，边扶起水月边在她耳边小声说：“公主殿下，没必要失落，有些鸟儿是注定关不住的。” “你又在那搞那些邪教仪式了，”从船舱出来的阿蒙森一脸不满的看着地上的图案，“这在我的船上是不被允许的。” 说着走过来，用鞋底将图案抹掉了。 随后，他走到船头，拉开筒式望远镜，看了看西南方。 “天就要黑了，留一个人值夜掌舵，其他人早点睡。”阿蒙森收起望远镜，边说边看向水月，露出让人厌恶的笑容，“小公主可以睡在我的船长室。” 兰斯一听就站直了身子，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船长先生，您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木月一脸不悦的说道，“她可是我妹妹。” “我的态度怎么了？”阿蒙森摊了摊手，“主动把船长室让给小公主，去跟你们这些水手睡船舱，还有比我更好的船长吗？” 木月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样，那我来值夜，你们去休息。” “啧啧啧，”阿蒙森砸着嘴，摇了摇手指，“当然得按传统抽签来选值夜者，自愿什么的太没意思了。” 结果，抽签选到了希罗，阿蒙森交代他要注意风向，随时准备变换帆的朝向，之后就催促众人去睡觉。 “做个好梦先生们！接下来几天航程会很艰难！” 等到其他人都进船舱以后，他又热心的将水月带到了船长室。 船长室就在船尾的船楼二层，舵手位后方，后桅下方。 “你看，床都是新的，睡起来会很舒服，怎么样小公主？”阿蒙森一边介绍一边拍了拍柔软的床垫。 “您该去休息了，船长先生。”希罗一直跟着。 “哼，用不着你来提醒。”阿蒙森扫兴的推开希罗，走到门外，又指了指室内另一侧的书架，对水月说，“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欣赏一下我的收藏。” 书架上除了少数书籍，都是些奇形怪状的动物标本和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好的，谢谢你，船长先生。” 水月好奇的走到书架前，打量着上面的东西。 阿蒙森又瞪了希罗一眼，才摇头晃脑大大咧咧的走下楼梯，进了船舱。 “你早点休息。”希罗边说边关上了房门。 外面，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光亮，整个云海都被染成了橘红色，与按下去的天空中闪耀的星河，构成了一副绝妙的美景。 希罗看着这一切，心里百感交集。 一周前，他还是个隐藏身份生活在宿城，为了查到跟亲生父母有关的信息，努力成为警卫官的学生。却没想到，现在已经身处前往南方大陆的探险船上，还在云海和星河之间航行。 渐渐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云海也褪去了橘红，换上暗色，只剩下头顶璀璨的星光，仿佛触手可及。 希罗到船尾，点亮了船灯，又调整了一下后桅三角帆的角度，保证船直直朝西南航行。 回到舵手位时，希罗发现船长室的门开了，水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正站在靠近船头的船舷边，看着星空发呆。 “你怎么还不睡？” 希罗用卡扣固定住船舵后，走到水月身边。 “你怎么像我哥哥一样，总是催我睡觉。”水月笑了笑，看着希罗说，“我有点激动，睡不着。你说，南方大陆会是什么样子？我们能成功抵达吗？” “我们有个厉害的船长，还有这艘神奇的船，一定能到南方大陆的，到时候就会看到了。” “好美啊，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水月脸上带着沉醉的表情，朝天空伸出手。 星光映在她眼里，让她的眼睛也像群星一样发着光芒。 “我们去游星河。” 水月突然爬上了船舷，抓着连接气囊的钢索，踩上了主桅的桅杆，随后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桅杆顶端。 “你小心点！”希罗担心的喊道。 “没关系，你忘了吗？”水月回过头，张开双臂，半透明的羽翼在她背后显现，“我是会飞的。” 水月说着挥动羽翼，漂浮在了空中。 希罗还是有些担心，嘱咐道：“你可别离船太远了。” “你也过来。”水月保持着跟船同速前进，朝希罗伸出了手。 “我？我可不会飞啊。” “没关系的，这里的重力很弱，我可以牵着你，不要害怕。”水月飞到希罗身边，抓住了希罗的手。 希罗只好鼓起勇气，爬上船舷，然后在水月鼓励的眼神中，迈出了脚步。 不知为何，希罗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被从下方吹来的风托住，虽然还是感觉到有下坠的趋势，但马上被水月牵着，飞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在前行的船周围像两只鸟儿一样上下翻飞。 云海在他们脚下，星河也触手可及。 仿佛身处梦境，再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看不见的枷锁束缚。 只有风，只有初升的月光，以及在云海上投下影子的不断前行的探险船。 第68章 第68话 圆桌会议的与会者们 兰卡王国的首都雨雾城，又下起了雨。 笼罩在城市上空，浓重且漆黑的阴云，已经让人分不清是白天和夜晚。只有通过街上匆匆运转的机械和人流，才能大概猜出，应该是底层劳动者们在赶着去各自的工作岗位。 他们都穿着厚重的橡胶羽衣，带着简易的防毒口罩。不论是在公共交通工具上，还是在脏水流过的马路边，每一个人都低着头，小心的防范接触到雨水。 因为这雨是酸雨。 城市中心仿佛摩天大楼一样的巨大烟囱，已经向天空排放了数百年的废气，然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下起了雨。 起先大家都没有在意，毕竟雨水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直到雨越下越多，疾病越来越多，人们才想到或许是跟雨水有关，经过漫长的调查，终于发现是因为排放到天空的废气带来了这可怕的雨水。 但即便意识到这一点，也没人愿意关掉城市中心那座蒸汽机。 与金银联邦不断提高蒸汽机效率和缩小蒸汽机体积的理念不同，兰卡王国作为蒸汽机的发明国，认为只要蒸汽机足够大，那一个蒸汽机就能供应整座城市。 至少，雨雾城的人是这么认为的，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将城市地下掏空，塞进了一个巨大的蒸汽机，日夜运转，为城市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至于废气和黑烟带来的酸雨和毒雾，只要一件雨衣和防毒面具就能解决，有能不断生产这些东西的工厂，还担心什么？ 那些笼罩城市的黑云，风会把它们吹散的，阳光迟早会重新眷顾这座城市的！ 然而，黑云没有散去，酸雨和毒雾几乎每天都会光顾。 于是，有人开始质疑蒸汽机存在的必要性。最早是那些科学家们，然后是信仰光明教会的信徒们，他们缔结成组织，向当权者请愿，理所当然的遭受了打压。终于在某次流血事件发生后，引发了大半个东大陆都参与其中的混战。 这场战争，被史学家们称作“蒸汽战争”，与更早发生的，在如今的金银联邦国土上，为了争夺黄金资源打响的“黄金战争”，一并被史学家们称为人类历史上的两大悲剧。 最终，“蒸汽战争”由贵族守旧派赢得了胜利，他们依靠蒸汽机带来的力量保住了蒸汽机。讽刺的是，这些贵族守旧派就是在蒸汽机诞生之初，反对使用蒸汽机的守旧派。 但人民自救的火种并没有熄灭，他们化身成民间组织，拿起旗帜和标语，宣扬为了后代驱散黑云的理论，获得了大量支持者。 此时此刻，他们正聚集在圆桌会议的举办地——橡树山下，对着陆续踏上真理石阶，进入会场的各国代表呼喊着口号。 本来圆桌会议的场所安排在城内的大教堂，但因为酸雨磅礴，毒雾弥漫，兰卡国王不得不临时将场所改到橡树山。 橡树山是雨雾城外的一座矮山，比大点的土包高不了多少，但第一届圆桌会议就是在这里召开的，当时用作会议桌的巨大橡树的树桩还完好的保存在山顶的圆形纪念堂里。 七百年前，东大陆的国家和城邦，在这里选举宿城王布鲁塞维尔作为东大陆的领袖时，还是为了结成联军应对妖类的入侵。而如今，妖类的皇帝，白狼希拉也将出现在橡树桩边上，成为圆桌会议的一员。 所以当她出现山脚下时，示威者和抵挡示威者的卫兵，都停止了喧闹和争吵，看着这位君临西大陆，让所有妖类臣服的王者缓缓走来。 她没有像人类领导者那样打伞或者穿雨衣，也没有戴任何防毒的装置，只穿了件简单的长裙。一头银白的长发，以及从头顶带着的白色桂冠两侧立出的狼耳，和为了不拖在地上而略微翘着的白色尾巴，都裸露在雨水中。 但雨水却没能触碰她的身体，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挡住了。 她高挑的身躯，冷艳的面容，垂着的眼皮下那漠视一切的眼神，都散发着一股压迫感。离得越近，这股压迫感就越强烈，让人不敢直视，不自觉的低下头，仿佛从心底默认了自己是低她一等的生物。 她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山顶的真理石阶。 在石阶尽头，是另一位王者在等待着她。 这位同样没有穿戴任何防护物，暴露在雨中的王者，正是温特尔帝国的摄政王，继承了“屠龙骑士”称号的格雷厄姆·法特罗。 他虽然已经年近六十，但身材既不像其他权贵那样发福，也不像普通老人那样瘦弱，依然像个处在鼎盛时代的骑士一样健硕，以至于通常看起来会宽松一些的温特尔传统服饰，在他身上都有些紧绷了。 他没有戴象征王者身份的头冠，而是系着绣有雪花图案的骑士头带。略微向后竖起剪短了的黑发下，是棱角分明的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痕迹的面容。 整个人像一座冷峻肃立的灯塔，发射着孤傲的眼神，即便看到希拉现身，这份傲气也丝毫没有减弱。 两位王者越来越近，希拉踩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散发着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的气势，与格雷厄姆身上倾泻下来的，如同千军万马一般的气魄激烈对撞。 就连风都被卷入了这场无声的争斗，夹着雨水，在两者之间不断碰撞，形成了一道不断消逝又绽开的裂痕。 终于，希拉走到了格雷厄姆面前。 笼罩着橡树山以及人群的压迫感消失了。 “向您致敬。” 格雷厄姆双手抱拳，向希拉行礼，只是没有举过头顶，没有弯腰。语气也只透着强悍，而不是诚恳或者谦卑之类任何示弱的味道。 希拉没有回礼也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甚至点头都算不上，只是略微收了收下巴。 格雷厄姆还是展示出了圆桌会议发起者的气度，让开身位，请希拉走在前面。 在卫兵小心的提醒下，希拉让跟随的妖狼侍卫留在了会场外，只带了同样身穿简单长裙的女妖狼侍从，进入了会场。 原本嘈杂的会场内，在希拉和格雷厄姆进来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论是坐在外圈席位，还是中央那墩直径五米高一米的橡木桩边上，所有首脑、国王、或者领主，都站了起来，目送希拉和格雷厄姆落座后，才纷纷坐下。 至此，除了宿城王范特西，所有圆桌会议的与会者全部到齐。 围坐在中心橡木桩边上的，除了妖狼女皇希拉和温特尔帝国摄政王格雷厄姆·法特罗以外，还有金银联邦大统领普朗特·德弗雷，兰卡王国国王乔治·威廉，明朗城光明教会大主教尼古拉·克迪拉，以及一把空着的椅子。 坐在外围整整三圈，数百个席位上的，则是其他国家和独立城邦的元首。 看起来有些老态的兰卡国王乔治，一边整理略显稀疏的金发，好盖住秃顶，一边用狐狸似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坐在他对面的妖狼女皇希拉。 随后又蠕动着他尖尖的嘴唇，露出有些发黑的牙齿问格雷厄姆：“所以，是真的吗，混沌的事？” 格雷厄姆斜眼看了一下他，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示意站在身后的唐吉坷德上前。 唐吉坷德走到橡木桩边，将曾经向范特西展示过的那颗记录宝石，放到了格雷厄姆面前。 “各位都看过这颗记录宝石内的内容，应该不会再有所怀疑了。”格雷厄姆表情依然冷峻，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说话的是坐在乔治旁边的金银联邦大统领普朗特，看起来也比乔治年轻一些，只是黑黑的眼袋有些松弛，略显疲倦。 他摊开戴满各种宝石戒指的双手，一副自信的样子说道：“它们只会躲在黑雾里，见不得光，有什么难对付的。而且就算真的出现在温特尔，跟我们东大陆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得难听点，即使黑雾吞没了整个温特尔，混沌也无法跨越大海，对我们东大陆造成不了威胁。” “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金钱还是士兵，或者先进的武器？”普朗特摆出一副奸商的嘴脸，狡黠的看着格雷厄姆，“只要你能给予合适的报酬，这些都好商量。” “反正不是你们金银联邦不停向迎风半岛上，我们那些邻国输出的‘优越制度’。”格雷厄姆也看着普朗特，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 温特尔和金银联邦近几十年，正为了货币汇率和贸易问题在暗地里争斗，并不和谐。 “我们这次的议题，似乎不是这个。” 来自明朗城的大主教尼古拉·克迪拉站起来，充当和事佬。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长袍，上身套着一件红色的马甲，胸前挂着光明教会的三角圆环标志，头顶还戴着象征主教的红色圆帽。整个人看起来枯瘦如柴，胡子花白，脸上和手背上布满了老人斑，至少得有一百岁了。五官因为皱纹，都显得有些萎缩，只剩一双眼睛，还算有神。 “我们都是神的孩子，”尼古拉双手合十，向众人劝诫道，“理应互相帮助。” “神的孩子？”普朗特歪着嘴角笑了起来，再次摊开双手，自信的说，“他们没有信仰，就连冬至女神艾莎这位曾经生活在北方的女神，都不被这位格雷厄姆先生信仰。” “不，你说错了，我们温特尔人信仰历史和事实，信仰祖先传承的精神和经验。”格雷厄姆靠住椅背，手指点在记录宝石旁边，“历史和事实就是，神抛弃了我们，精神和经验就是，我们唯有自救。” “你这是在亵渎神明！”谈到信仰，尼古拉像所有光明教会的信徒一样有些激动，“诸神永远与我们同在！” “够了！”乔治拍了拍橡木桩，“我不是来听你们争吵的！” 尼古拉和普朗特见状，都碍于东道主的面子坐了下来。 “我说，这么大的事，”乔治又看向格雷厄姆和希拉中间空着的座椅，一脸不满的问，“范特西在哪？他不打算参与吗？” “宿城王他……”站在格雷厄姆身边的唐吉坷德，边说边犹豫的看向希拉。 希拉依旧垂着眼皮，冷漠的眼光固定在橡木桩中心，过了一会儿，才没有一丝波澜的说道：“范特西正处在我的囚禁之下。” “什么？！” 乔治惊呼一声，不可思议的站了起来。 会场内跟着一片哗然。 “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的，竟敢对人类城邦的首脑下手？”乔治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脑袋，“你这是宣战！打算挑起第三次大陆战争吗？” 这下，他的头发被自己弄乱，油光的秃顶露了出来。 “我不这么认为，”一旁的普朗特则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同时摇着双手的食指说，“这是妖狼部落和宿城的争端，不会牵连我们其他国家和城邦的。” 乔治看向普朗特，一脸震惊，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 “正是如此。”站在希拉身边的妖狼侍女，摆出一副和希拉一样的冷漠姿态，不紧不慢的说道： “如各位所知，我们妖类帝国是各个妖类部落联合的帝国，部落拥有相当的独立自主权。这次向宿城宣战，也只是妖狼部落为了争取妖狼女王的合理权利，自主发起的正当战争，与帝国无关。同样，也与人类其他国家和城邦无关，希望你们不要干涉。” 听到这番说辞，外围的领导者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场面有些混乱。 于此同时，雨雾城中心，一个穿着雨衣戴着面具的人来到了妖狼的据点前。 他刚一踏上台阶，大门口的妖狼卫兵就带着警戒的眼神，凶相毕露的迎了过来。 “喂，人类不能……” 突然，大门两侧的煤气灯接连碎裂，周围顿时暗了下去。 两名妖狼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和后脖颈便遭到重击，失去了意识。 “干得好，茉莉。” 兰马·法特罗脱掉雨衣的帽子和防毒面具，拿出联络宝石，边说边走向大门。 “为您效劳！”联络宝石传出了茉莉·柯里斯的声音。 “你用感知能力警戒据点内妖狼的动向，我来找出范特西的位置。” 兰马说着，将大门推开一点，钻了进去。 第69章 第69话 示弱的温特尔人 范特西已经在眼前这个扭曲的世界漂浮了一周。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抓住或者站立的地方，满眼望去，只有大片扭曲的色彩，像某个抽象画家描绘出来的景象。 他动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承受各种各样的利刃穿透胸膛，即使没有痛感，这些利刃带来的冲击，也足够让他无法入睡，何况那些痛感是如此真实。 活了四十多年，范特西还没经历过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他知道这是希拉惩罚他的方式，也自认罪有应得，但一股执念支撑着他，让他不至于陷入绝望。 这股执念，源自于他脑海中无数人的低语。 那些混杂在一起的人声，纷乱但又格外清晰，不断的重复着“拯救我们”“保护我们”之类的话语。 在这些人声中，有孩子们的哭喊，有老人们的恳求，有亡魂的悲泣，有生者的祷告，是所有宿城人的声音。 经过整整一周与绝望的对抗，这些声音终于抵达范特西内心最深处的角落，唤醒了那段沉睡许久的记忆和话语。 “你相信我吗？” 一个红褐色头发的女人出现在范特西的脑海里，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湛蓝色眼睛，盯着范特西问：“你相信我吗？” “相信。”看着她逐渐黯淡的双眼，范特西眼角流出了泪水。 “那就说出来。”她紧紧抓住了范特西的手腕。 “我手里的剑，会摧毁你的躯体、你的精神和你的灵魂，一旦被刺中，你的存在便会被彻底抹除。你……”范特西嘴唇在颤抖着，“你相信吗？” 她眯起眼睛，弯起嘴角，苍白虚弱的脸上浮现出近乎完美的温柔笑容。 “相信！” 伴随着她的回答，范特西颤抖的手中，一把细长的闪着耀眼光芒的剑逐渐显现。 漂浮在抽象虚空中的范特西身上，突然出现了一层虚无缥缈的微光，不断扩张。 看起来就像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正低着头，一脸温柔的环抱住他。 在这温暖的怀抱之中，范特西睁开眼，挥动了手中的长剑。 他面前的一切，顿时土崩瓦解。 兰马刚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守住地下通道入口的两只妖狼，就感觉到一股夸张的力量从地下涌了上来，几乎让他无法站稳。 但他还是强忍着眩晕感，摇摇晃晃的冲进地下通道，来到了关押范特西的地牢。 只见范特西正跪在一个被巨大狼头石雕咬住的铁笼里，一脸虚弱的喘着气。 “怎么了？”联络宝石里传来茉莉焦急的声音，“发生什么了？我感觉到你周围的念力有强烈的波动！” “没事，是范特西摆脱了束缚。” 兰马安抚完茉莉，走到了铁笼旁，问范特西：“你怎么样？” “还活着。”范特西似乎很快恢复了精神，用手撑开铁笼，走了出来。 “看来我是白来一趟。”兰马松了口气，调侃自己一番后拍了拍范特西的肩膀说，“好久不见。” “我得回宿城了。”范特西抬起手，一扇门出现在他手边，“情况如何了？” “圆桌会议正在召开，希拉也出席了，要不我也进不到这来。” “所以，还有时间。”范特西拉开门，继续对兰马说，“我在极北之地发现了连接黑暗大陆的传送门，看起来是布鲁塞维尔留下的，你帮我转告唐吉坷德，得想办法摧毁那道传送门，否则混沌会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布鲁塞维尔留下的传送门？”兰马震惊不已，“他为什么要那么干？” “我也不知道。等我了结了和希拉的事，就去星光长城帮助温特尔解决混沌。”说完，范特西便进入门内，和门一起消失了。 “布鲁塞维尔……” 兰马皱着眉头，抿着嘴唇，思考着一切可能被自己忽略的线索。 “妖狼们好像被刚才的念力波惊动了，你那边搞定了没？”茉莉再次通过联络宝石催促兰马，“搞定了就赶紧离开。” “好，我马上出来。” 兰马收起宝石，带着疑惑和不安快步离开了地牢。 另一边，圆桌会议的会场内，一直保持着冷漠表情的希拉，突然警觉的皱了皱眉，当即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席位。 “您去哪，女皇陛下？会议还没结束。” 唐吉坷德猜到可能是兰马解救范特西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被希拉觉察到，便赶忙叫住了她，想尽可能的拖延一点时间。 希拉回过头，盯着唐吉坷德，锐利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冷冷说道：“兰马·法特罗。” 唐吉坷德和格雷厄姆都是心里一惊，但依旧保持着冷静，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你们居然让人劫走我的囚犯？” 希拉的话语间，透着杀气，整个会场顿时被恐惧和不安笼罩。 “我们只是希望妖狼能和宿城和平解决争端，”格雷厄姆站了起来，既冷静又诚恳的说，“毕竟抵御混沌需要您和宿城王的力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等我踏平了宿城，就会带着真实之镜和这顶智慧桂冠，”希拉说着指了指自己头顶的白色桂冠，“到星光长城去解决混沌，然后……” “再跟你算账，”希拉眼中的杀气全都集中到了格雷厄姆身上，并且露出了獠牙，“别想说什么他已经不是温特尔人之类的鬼话，他是你儿子，我会把他带到你面前，折磨至死。” “只要您愿意帮我们抵御混沌，这些都好说。”格雷厄姆摊了摊手，“但我还是想请您不要对宿城动武，和平解决争端……” “哼，人类，总是高谈着拯救苍生，却不愿意珍稀自己的孩子。” 希拉恢复冷漠的神态，离开了会场，压得人无法呼吸的杀气终于散去。 格雷厄姆搓了搓手心的汗水，脸上紧绷的肌肉这才微微颤了颤。 “我不同意她的说法，那只是妖类自私的本性罢了。”大主教尼古拉再次站起来，握着胸前的标志，对格雷厄姆说，“我们都是神的子嗣，神爱世人，所以我们也该爱世人，要是不能解决混沌的问题，那世上所有的孩子都无法得到保护。” “以诸神的名义，”尼古拉举起右手指着穹顶上诸神的壁画，“明朗城将组织神圣兵团，前往星光长城帮温特尔人抵御混沌。” 外围坐席上也有不少与会者纷纷起立，表示愿意派兵增援星光长城。 兰卡国王乔治·威廉还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似乎对希拉的恐惧还未消散。 金银联邦普朗特则站起来说：“我不能决定，这得我们的议会允许。不过，要是温特尔愿意让我们到陨星高原建设矿场，开采陨铁，我相信议会一定会愿意派出军队……” “大统领阁下，陨铁是修筑和维护星光长城的重要资源，我们不能允许别人插手。”唐吉坷德的厌恶溢于言表，“况且这些年贵国渗透到守卫骑士团内部的间谍，已经从星光长城偷了不少陨铁，还不够用吗？” 格雷厄姆抬手示意唐吉坷德退下，随后对面色难看的普朗特和战战兢兢的乔治说：“我们本来也没指望你们会帮我们防守星光长城，之所以召开这次圆桌会议，是为了请求你们，如果守卫骑士团和温特尔没能守住星光长城……” 格雷厄姆站了起来，退到椅子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深深弯下了腰，说道：“请接纳从温特尔逃出来的难民。” 唐吉坷德也跟着鞠躬，和格雷厄姆一起，大声的恳求道：“拜托了！” 一向以强硬着称，在数千年历史中，即使面临灭国危机，也从未向任何人或者生物示过弱的温特尔人，居然低下了头。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个神话中，用黑暗统治厄斯大陆的生物——混沌，真的要来了！ …… 一出会场，乔治就气冲冲的挤到普朗特身边。 “你和妖类联合对付宿城居然不通知我？我还是你的盟友吗？” “为什么要通知你？你也想分一杯羹？”普朗特一副高傲的姿态，“告诉你，宿城的月石资源，你想都别想。” “你真的打算为了月石资源放任妖狼和宿城开战？那该死的混沌怎么办？”乔治气得呼吸都不顺畅，抓着普朗特的胳膊咳了起来。 “那只是温特尔的问题罢了，我们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至于你和你这个日落西山的王国，就自求多福。”普朗特推掉乔治的手，甩下他离开了。 一走远，普朗特就收起高傲的嘴脸，皱紧眉头从随从那要来了联络宝石。 “莫里·包德利，我下令，”他对着联络宝石匆忙说道，“计划提前！” “提前？还有一艘……” “听着！”普朗特粗暴的打断了对方，“没人比我更懂温特尔人！他们都示弱了，那这个世界就绝对要完蛋了！三个月内，给我把那该死的船建好！我还不想死！” 看着普朗特远去的乔治，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对身边的内阁大臣说道：“把所有大炮都运到狭长群岛去，必要的时候，直接炸断大陆桥！” …… 兰马赶在希拉返回之前，离开了妖狼据点。与茉莉会合后，便匆匆收拾东西，赶往火车站。 “发生什么了？”茉莉发现兰马一直眉头紧锁，一到火车站便好奇的问，“我们去哪？” “金银联邦。” 兰马说着将出发前写好的信件交给火车站的邮递员，并给了他几枚银币，让他立即将信送往橡树山，交给一个叫唐吉坷德的温特尔骑士。 “要回家了吗？不去温特尔了？”茉莉疑惑不解。 “不，得先去找一个能拯救温特尔的人。” 兰马手里，紧紧攥着画有薇薇画像的悬赏令。 …… 宿城，望月塔内。 “你做了什么？！” 范特西带着震惊和愠怒的表情，瞪大了眼睛质问自己的妻子月歌。 而端坐在平静的泉水上的月歌，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我派出了探险队前往南大陆寻找裁决之镰。” “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范特西难以置信，仿佛遭受了背叛的丈夫一样暴跳如雷，“还让水月去？！” “只有她能带回裁决之镰。你见识过智慧桂冠的力量，这是唯一能保全宿城的办法。” 范特西握紧拳头，在月歌脑袋上晃了晃，但最终也没有打下去，而是转身一拳砸在了石壁上。 “至少，你不该让一个明朗城的人跟她同行。”范特西咬着牙，身子有些颤抖。 “为什么？你不也为明朗城效过力吗？”月歌睁开眼，冷冷的看向范特西。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的了，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 范特西叹气一般的说着，接着便像他的语气一样无力的栽倒在地。 疲劳，以及希拉用智慧桂冠给他造成的精神创伤，让他流出了鼻血。 月歌来到范特西身边，将他抱起，放到了池水中。 “好好休息，你的孩子们一定会平安归来。”月歌抚摸着范特西的额头，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柔。 “他们离开多久了？”范特西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泉水淹没。 “两天了，”月歌再次进入水池，不过没有浮在水面上，而是和范特西一起沉入水中，轻轻抱住他说： “现在大概快到布鲁塞维尔海峡了。” 第70章 第70话 布鲁塞维尔海峡 水月在云海和星河之间玩了大半夜，即使累了，也不舍得回船长室睡觉，而是和希罗一起坐在艉楼顶上，靠着后桅看星星。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支撑不住，靠到希罗肩头睡着了。 离开宿城后，除了在地下角斗场昏迷的那段时间外，她还没睡过觉，所以睡得很沉，即使被希罗抱回船长室，也没有一点反应，像个睡熟了的婴儿。 跟她相比，还没睡过觉的希罗倒还有些精神。安顿好水月后，他又调整了后桅三角帆的朝向，以及船体的角度，保证航向不会偏差。 但没过多久，他敏锐的感官就察觉到了气压的变化，而且风向突然发生了变化，无论他怎么调整船舵和帆的角度，船还是会逐渐向西偏移。 他只能跑进船舱，叫醒了在吊床上打呼噜的阿蒙森。 阿蒙森骂骂咧咧的来到甲板，一看到后桅上飘扬的风向旗就拉下了脸，立即掏出望远镜，跑到船头，看向西南方。接着又骂了起来：“见鬼！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风向是什么时候变的？” “大概二十分钟前，我已经试过调整……” “把人都叫起来！”阿蒙森打断希罗，收起望远镜，“该降回海面了。” 希罗把船舱里的木月他们都叫了起来，但没叫醒水月，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阿蒙森指挥大家收起风帆，随后推起了船舵边压下的第二根操作杆。 伴随着咔嚓的响声，船底两侧的壳板打开，露出排气孔，开始哧哧的排出气体，拖着船体的气囊跟着开始逐渐收缩。 “怎么了这是？” 睡得有些发懵的兰斯这才问道：“干嘛要降落？走空中不是更快吗？” 木月也不知道，还是海因·里希回答了他：“我们已经到布鲁塞维尔海峡了，还没有飞行器能飞跃这里。” 海因所说的布鲁塞维尔海峡，是连接东大陆与南大陆的海峡，因为有大半海域都处于环绕着南大陆的飓风带上，所以气候恶劣。即使飓风带以外，也常年刮着十级以上的大风，而飓风带内，风力更是达到了夸张的十九级。 且不说仅仅依靠空气浮力和风动力前行的迷你飞翔猴子号，就算是那些带着螺旋桨，有着钢铁结构的蒸汽动力飞行器，一旦进入飓风带，也只有机毁人亡一个下场。 所以比起飞跃，还是走海面相对安全一些。 当然，只是相对，毕竟从古至今也没几个人能成功穿越飓风带抵达南大陆，还能安全返回的。 说话间，迷你飞翔猴子号穿出厚厚的云层，落入低空。 云层上还能看到的阳光，在云层下已经没了踪影，仿佛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阴云密布，阴暗压抑，就连下方的大海，都像被染了墨水，黑漆漆的。 虽然风相对小了点，船向西偏移的幅度也在逐渐减小，但海面上翻涌的浪潮，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于是希罗叫醒了水月，因为他担心船在落入水面的瞬间会产生冲击，把熟睡中的水月弄伤。 水月听到即将抵达飓风带，马上便没了困意，非要到甲板上，跟大家一起“欣赏”传说中十分壮观的飓风。 船已经离汹涌的海面越来越近，气囊也越来越小。 希罗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护着水月，紧张的等待着入水的时刻。 “抓稳啦！你们这些菜鸟！” 随着阿蒙森的叫喊，迷你飞翔猴子号降落在海面。 一瞬间的震荡之后，被船体激起的浪花，像大雨一样拍到了所有人脸上。 在这个过程中，兰斯和木月，以及护着水月的希罗，都紧紧抓着栏杆，但承受冲击时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反观船头的海因，却像站在平地上一样，稍微靠着固定前桅的网绳看向前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而水月，则和艉楼上的阿蒙森一样，在漫天洒落的海水中，笑了起来。 希罗感受到水月发自内心的兴奋，就像昨晚在星河和云海中漫游时感受到的一样，冲淡了他的不安和担心，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来。 看到他们两个在傻笑，兰斯也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木月，都略微扬起了嘴角，一脸宠溺的看着水月和希罗。 船随着狂风和海浪摇晃起来。 “你们这些蠢蛋！”是阿蒙森的骂声，“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快把尾帆升起来！等着翻船吗？！” 希罗嘱咐水月抓稳，便准备去干活，但木月抢到了他前面。 “我去，”木月边走向船尾边说，“你们抽空休息一会儿，等进了飓风带，就没时间睡觉了。” 希罗点点头，这时他才感觉到疲倦，有些头痛，便扶着栏杆坐了下来。 “你没事？”从背后摸出尼塔夫人给他们准备的水壶，“要不要喝一口，我装了点你们店里的苹果酒。” “还是算了。”希罗担心喝酒会让自己更难受。 “随你便，喝一点，才能睡得好，不信就算了。”兰斯说着拧开盖子，自己灌了一口。 气囊内的气体已经排空，底座上的圆柱开始旋转将帆布气囊卷着拖入主桅的底座。接着周围打开的甲板跟着翻转关闭，齿轮也转动着将两根主桅抬起。 等到两根主桅重新直立起来，之前分开的两半底座也刚好合拢。 这时，本来还精神高涨的水月被船摇了几下后，也有些难受，便问一旁的海因说：“还要多久才能到南大陆？” “只按距离来算的话，凭这艘船的速度，只需要两天的航程。但要穿过飓风带，就说不准了。”海因说着看向艉楼上掌舵的阿蒙森，“得看船长的本事。” “你是在质疑我吗，领航员？”阿蒙森扬起嘴角，冷笑着瞪住海因。 “您误会了，”木月调整好尾帆，来到阿蒙森身边，“我想海因教授的意思是，我们得规划一个合理的路线，好顺利通过飓风带。” “合理的路线？”阿蒙森的眼珠转向木月，语气古怪。 “我带着您祖先德雷克留下的探险笔记，”木月解释道，“只要按照上面的航海图走，肯定能为我们节省不少时间。” “哦？”阿蒙森摆出了一副极有兴趣的样子，“快拿来给我看看。” “您稍等。” 木月说着快步走下艉楼，进了船舱。 希罗注意到，木月刚一转身，阿蒙森脸上的兴趣便立马消失了。 没过多久，木月就从船舱出来，将那本黑色皮革封装的，德雷克的探险笔记交给了阿蒙森。 水月虽然头晕，但还是立马跑过去，挤到阿蒙神身边，也想亲眼看看德雷克的探险笔记。 “小公主也对这个感兴趣？”阿蒙森并不在意手里的笔记，反倒关心起水月的展现出的好奇心。 “当然，我要成为像德雷克一样的大探险家！”水月有些着急，催促他赶快看笔记上都写了什么。 但阿蒙森只是晃着笔记，并没有打开的意思，似乎在逗水月玩，还摆出一副前辈的姿态说：“那我阿蒙森可得好好教教你了，所谓探险……” “你们快看！” 兰斯突然指着前方喊起来。 众人看向他指着的方向，希罗也站了起来。 只见远处的海平面上，看不到边的黑压压的乌云，如同一堵墙一样向上延伸，与盖在头顶的阴霾连成一片，还有不断劈现的闪电，将这片黑幕一次又一次撕裂。 整个看上去，就像一头大到没边的怪兽，在海天之间，挥舞着触手。又像一朵诡异的花朵，从海面绽开它的花瓣。 “真是踩了狗屎，”兰斯张大了嘴巴惊叹，“即使是在迎风半岛和怪石海峡的风暴角，也从来没有过这种规模的风暴！” “那是当然的！”阿蒙森咧着他的大嘴，冲兰斯叫嚣道，“迎风半岛和风暴角的风暴都是从这儿出去的，就好比老子和儿子！” 他狂笑着迎风张开双臂，像个疯子一样呼喊赞叹： “这可是神的杰作！” 他又忽然回过头，盯着水月问：“面对这样的杰作，要是跟完成任务一样，走别人标注好的‘安全路线’，能有意思吗？” 水月有些发懵，但很快便摇了摇头。 阿蒙森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咧开嘴舔了舔后槽牙，对水月说道：“这是我阿蒙森教给你的第一课，所谓探险，乐趣就在于探寻未知，别去找别人已经找过的乐子。” 说完，他一扬手，将德雷克的探险笔记丢了出去。 水月眼睁睁的看着笔记坠入汹涌的波涛，似乎听到了一页页纸张被强风撕扯，又被海水浸透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她为觉得有些可惜，因为这本笔记记录了德雷克伟大又传奇的旅程，但很快这份惋惜便被一个声音取代。 那是她内心深处的声音： “总有一天，我会写下属于我自己的伟大又传奇的旅程！” 布鲁塞维尔海峡的天空，已经越来越暗，但渺小的迷你飞翔猴子号，还在翻越一道又一道海浪，驶向天边肆虐着的风暴。 第71章 第71话 冰雪来袭！那个女人与被冰封的大海 迷你飞翔猴子号又在风浪中航行了整整一天，飓风带已经近在眼前。 除了水月，所有人都彻夜未眠，一直在阿蒙森的指挥下，不停调整帆向和所携带物资在船体内的配重，一次又一次翻越巨浪，一次又一次逃离旋涡。 希罗在摇晃的甲板上，无数次的摔倒又爬起，不断重复着扯动帆绳、推动绞盘之类的操作，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身体也近乎麻木，对拍打在身上的海水没了半点感觉。 兰斯虽然也一直在跟希罗干同样的事，但越来越兴奋，好像与风浪的搏斗让他乐在其中。 同样乐在其中的，还有阿蒙森，他几乎整晚都在狂笑，还能一边操纵船舵，一边跟海因争吵，因为海因抱怨他，不该把德雷克的探险笔记这件珍贵文物丢进海里。 让希罗吃惊的是，海因在跟阿蒙森争吵时，依然准确无误的报告着风速和浪高，而且即使坐在前桅顶端的观察位，他也丝毫不受海浪的影响，就像坐在自家沙发上一样泰然自若。 有过航海经验的木月则一直在控制着后桅上的三角帆。 因为风太大，展开主帆有可能会造成翻船，所以阿蒙森只用了前桅的横帆和后桅的三角帆。 一直到早上，风浪才略微平息，虽然下起了大雨，但总算是能休息一会儿了。 阿蒙森让大家尽快吃点东西，因为穿过这片相对平静的海域之后，就会进入真正的飓风带，到时候就连水都别想喝了。 希罗听他这么说，便赶忙到底层船舱，从行李里翻出尼塔夫人给自己准备的腌肉和黑面包，到厨房简单热了一下，然后端到了上层船舱他们睡觉的地方。 因为疲劳和晕船，发起高烧的水月，躺在阿蒙森之前睡的吊床里，还在昏睡。 阿蒙森让希罗和木月把她安置到吊床上，并给她喂了尼塔夫人准备的晕船药，她才勉强睡着。 希罗用手摸了摸水月的额头和有些发红的脸颊，发现烧还没退，便没有叫醒她，只是用勺子接了点清水送到她嘴边。 水月皱着眉头，撒娇似的哼了几声，才把水喝下去，随后又迷迷糊糊的抓着希罗的手，用脑袋蹭了几下，嘴里呢喃着“哥哥”。 希罗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她才沉沉的睡去。 如果有一个水月这样的妹妹，应该会很幸福。 他一边羡慕着木月，一边就着腌肉吃起面包来。 还没吃几口，希罗就感觉周围突然变冷了，而水月也开始颤抖，嘴边还呼出了白气。 好像突然到了冬天。 希罗赶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又翻出几件衣服给水月盖上，她才停止了颤抖。 “她怎么样了？”木月急匆匆下来，担心的问。 “烧还没退，怎么突然变冷了？”希罗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下雪了。” “啊？”希罗吃了一惊。 “你出去看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怪事，我来照顾她。”木月走过来，握住水月的手，“要是她没病，肯定会激动得跳起来。” 希罗看到水月已经睡得安稳了很多，便点点头，来到甲板。 刚一出来，就看到漫天的雪花，正缓缓飘落。 风似乎都因为这些白色花朵的到来而停止了呼啸，海浪也没了声音，周围平静的出奇，只剩下纷纷坠落的雪花在动着。 要是冬天，这样的景象一定会让人心平气和的喝上几口热茶，静静观赏。 可现在是夏天。 希罗带着惊异的目光，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逐渐消融，感受着它带来的冰凉触感，才确信自己没在做梦。 站在船头的兰斯，也是跟他一样的表情，正张着嘴巴用望远镜四处观望。 “您之前见过这种情况吗，教授？” 希罗走到船头，问看起来表情还算平静的海因。 “没有。不过，”海因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用指尖碰了一下旋转漂亮的雪花，深沉说道，“在这片海域，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额……”兰斯放下望远镜，睁大了双眼，有些愣愣的抬手指向正前方，“那个也不足为奇吗？” 希罗看向他指的地方。 只见起伏的海面漂着大大小小的冰块，而其中最大的冰块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不，即使在这片海域，这也算得上奇事了。”海因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兰斯半张着嘴，默默把望远镜递给希罗。 希罗赶忙接过，向那个人看去。 虽然他已经意识到那会是谁，但在望远镜中看到坐在用冰雕刻的椅子上，穿着兜帽斗篷的女人之后，还是咬着牙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是比风浪更大的麻烦。 “是那个女人！能操控冰的女人！”希罗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追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方式登场。 “什么？！”兰斯一把抢回望远镜，看着那个女人说，“原来是她吗？” “真是拔了德雷克的胡子！”艉楼上的阿蒙森叫了起来，他捂着右眼，也在用绿色的左眼看着那个女人，“我他妈在做梦吗？居然有个女人坐在浮冰上！” “船长！快逃！”希罗赶忙冲德雷克喊道，“那家伙是冲水月来的，想阻止我们得到裁决之镰！” “什么？你们宿城到底惹了……” 阿蒙森正说着，突然警觉的转过头，看向后方。只见一艘涂着妖狼图腾的战舰，正在快速接近。 “真他妈该死！居然追到这儿来了！”阿蒙森边骂边转过头吼道，“快扬帆，你们这些杂碎，打算等死吗？！” 希罗和兰斯闻言，赶忙冲向主桅，解开锁扣，打算把收起的主帆展开。 同时，听到动静的木月回到甲板，正准备问怎么了，就看到一头巨大的鲨鱼，从船后方窜起，张开十几米宽的写盆大口，咬向艉楼。 “船长！” 木月惊呼着提醒，但转过头的阿蒙森已经来不及逃跑，眼看着就要连同整个船尾被巨鲨一口咬住。 突然，寒气喷涌而来。 紧紧是一瞬间，这条一半身子跃出海面的巨鲨，以及周围的海面，都被冰封住了。 所有人都震惊的回过头，看向寒冷的源头。 漫天飘落的大雪中，那个女人半蹲在冰封的海面上，用手按着冰面。 以她为中心，目力所及之处，整个大海都已经全被寒冰覆盖，宛若冰原。 而她背后，风暴还在肆虐。 第72章 第72话 冰火对决！兰斯绝命的一击 那个女人，沿着高低不平的冰面走了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因为差点被巨鲨吞掉而有些腿软的阿蒙森。他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才让惊呆的众人回过神。 “别傻站着！”阿蒙森对希罗和兰斯吼道，“我记得你们两个是带刀的？！既然知道对方是冲着你们的小公主来的，还不快准备战斗！” 希罗和兰斯对视一眼，便赶忙回到船舱，去取各自的武器了。 阿蒙森又用枪管敲了敲舵轮，发现舵轮纹丝不动，意识到船已经被彻底被冰困住了。 气愤和惶恐，让他举起手枪，对准越走越近的兜帽女人连开了数枪。 然而子弹却在击中兜帽女人之前，便被薄冰覆盖，无力的坠落在冰面上。 “我不觉得枪械能给这种级别的灵力者造成什么伤害。”海因边用望远镜观察兜帽女人，边劝阿蒙森冷静下来，“你一定能想到办法，带领我们摆脱困境的，船长，只需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突然，一发炮弹落在被冰封的巨鲨背上炸开，震得周围一阵摇晃。 “该死！” 阿蒙森骂了一声，冲到船舷边，看向后方。 妖狼的战舰同样被冰困住了，但舰首的大炮显然还能用，又接连射出了几发炮弹，落在迷你飞翔猴子号周围，在冰面上炸出了大坑和裂纹。 “你倒是告诉老子这种情况该怎么冷静？！”阿蒙森在炮火中奋力抓住栏杆，才没有被震下去。 “深呼吸。”海因依旧淡定的说着，“试着保持清醒。” 气得阿蒙森直接举起手枪，对准了海因，幸亏木月及时拦住。 这时，妖狼战舰停止了炮击。 是率领这艘战舰的塔斯克斯制止的，他也有些生气，因为舰长擅自下令开火，不但会误伤被冰封的巨鲨海怪巴哈姆特，还有可能直接命中迷你飞翔猴子号，那他们此次追击就变得会毫无意义。 训斥完舰长后，塔斯克斯命令道：“由我带领战士去占领那艘船，抓住宿城公主，你们想办法让战舰脱困！” 很快，近百名身强力壮的妖狼战士聚集在甲板上，等着塔斯克斯发号施令。 “我们是妖狼！”塔斯克斯站在船头，用嘶哑的声音大喊着，“妖狼从来不会依靠人类发明的枪炮！而是利爪和獠牙！” 说完便率先从舰首跳下，冲向迷你飞翔猴子号。 其余妖狼战士也嚎叫着跳下战舰，分成两拨，一拨紧跟塔斯克斯，另一拨则利用起伏的冰面作为掩护，向迷你飞翔猴子号的另一侧迂回。 听到狼嚎的阿蒙森终于冷静下来，看着冰面被炮弹炸出的大坑和裂缝，想到了办法。 “你们拖住妖狼和那个女人，给我争取点时间！”阿蒙森说着跳下艉楼，推开刚从船舱出来的希罗和兰斯，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船舱。 希罗和兰斯看到左后方一大波妖狼嚎叫着冲来，明白了刚才的炮击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说，那个女人是冲水月来的？”木月边走下艉楼，边问希罗，“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希罗摇了摇头，接着皱着眉头说，“她是在庆典那晚突然出现的，警告过我不要去寻找裁决之镰，否则就会杀掉水月。一直忘了告诉你，是我的疏忽。” “既然这样，我来对付她，你们去拖住妖狼，船长应该已经想到逃脱冰封的办法了。”木月说着便向船头走去。 “我看，还是换个人来对付那个女人更好一点。”海因放下望远镜，对木月说道，“你作为木属性的灵力者，在没有土壤的地方很难发挥。” “我去。”兰斯难得同意海因的观点，“对付冰雪，确实火更合适，这家伙又是个灵力还没觉醒的废物。” 他说着指了指希罗。 希罗皱了皱眉，没有还嘴，毕竟自己对灵力的了解还仅限于概念，在这种局面下，确实可以说是个废物。 “当心。”在兰斯准备跳下船头时，海因提醒道，“她比你强大得多。” “哼，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兰斯顶撞完海因，收起了不满的表情，一脸严肃的对木月说，“告诉那个丑不拉几的船长，不论他打算做什么，都给我快一点。” “还有你，半妖小子，可别死了。” 兰斯像交代遗言一样说完，便跳下船头，走向兜帽女人。。 希罗冲略显悲壮的兰斯的背影点点头，接着拔出黑刀，准备和木月一起去面对塔斯克斯和妖狼群。 “等一下，”海因再次阻拦道，“你该留在船上，跟我学习灵力的使用方法。” “现在？”希罗有些惊讶，他不觉得现在是该上课的时候。 “是的。”海因认真的解释说，“稍后船长可能会需要你的灵力。” 木月冷静的思考一番后，认同了他的说法。 “确实该有个人留在船上，防备妖狼从其他方向偷袭。正面佯攻，侧面迂回，是妖狼的惯用伎俩。”木月拍了拍希罗的肩膀，对他说，“保护好水月。” 接着便从左舷跳了下去。 “让我们赶快开始。”海因边说边掏着口袋，但把所有口袋都掏便了，也没掏出什么东西来，这才有些为难的问希罗，“你有打火机吗？” “有。” 希罗再次返回底层船舱，从箱子里找出了尼塔夫人准备的打火机。正要上去，就看到船尾的小房间里，阿蒙森正戴着防毒面具和橡胶手套，将黑色的金属罐扒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两头被金属包裹的圆柱形玻璃容器。 这东西，希罗曾经在三号船坞见过，是被称作动力核心的东西。不过阿蒙森手里的这个小了很多，只有酒馆里常见的扎啤杯那么大。 他记得兰马先生曾经试图抢夺过这东西，但也来不及多想，便带着打火机回到甲板。 外面，塔斯克斯率领妖狼，已经冲到了迷你飞翔猴子号近处。 而木月正站在船边，用手扶着船身的木板。 就在妖狼们冲到离木月只有几米的距离时，木月身后的船体上，突然长出了无数藤蔓，像一条条绿色的蟒蛇窜出，将打头的几只妖狼缠住。 塔斯克斯反应迅速，向后躲开，其他妖狼也停了下来。 “抱歉，”木月看着妖狼，冷冷说道，“这艘船已经满员了，没有能容纳各位的座位。” “又见面了，王子殿下。”塔斯克斯示意其他妖狼后退，似乎打算独自面对木月。 但木月还是识破了他的伎俩，操纵藤蔓，将打算爬到冰封巨鲨背上的妖狼扯了下来。 “我说过，这艘船已经满员了。” “那把你干掉，总能腾出座位了。”塔斯克斯说着弯下身子，四肢着地，用利爪牢牢钉住冰面，然后咧开嘴，露出了獠牙，“反正，我们只需要公主和这艘船。” 在船头正对着的方向，兰斯正一步一步走向兜帽女人。 从他跳下来开始，兜帽女人就突然停在了原地，好像在等他上前。 “你跟妖狼是一伙的吗？”兰斯一边问，一边拔出了刀，随后又将刀鞘从腰带上解下。 “我不想跟你战斗。”兜帽女人用冰冷的语气说着为难的话。 “哦？”兰斯将刀柄插进刀鞘拧紧，组成长柄大刀，“那为什么要拦住我的去路？” “得到裁决之镰，只会酿成悲剧。不要再靠近了。” 兜帽女人说着扬了扬手，她和兰斯之间的冰面便裂出了一条数米宽的深沟。 “听起来，你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兰斯不得不停了下来，“会酿成什么悲剧？” “一切都会被毁灭，且无法挽回。请相信我，我亲眼看到了你死去，我是在救你。”兜帽女人冰冷的语气里透出了哀伤。 “哈。”兰斯转了转长刀，扛到肩上，嘲笑着问，“那在你亲眼看到的未来里，我是死在了这里吗？” “不是。” “这就怪了。”兰斯扬着眉毛，盯着兜帽女人，一副自信的样子，“如果我没有死在这里，那就说明你没能阻止我，既然你没能阻止我，那就说明我们肯定成功得到了裁决之镰。对，看到未来之人？” 兜帽女人没有说话，似乎无言以对。 “你说一切都会被毁灭，是怎么毁灭的？”兰斯继续咄咄逼人的问道。 “很复杂，但至少阻止了你们，情况会有所好转。”兜帽女人的语气透着犹豫。 “哼，在我看来，这很简单，”兰斯虽然很想跟这个女人好好打上一架，但贸然越过面前的大裂隙，只会让他自己陷入被动，便继续跟她辩论，毕竟船长交代的是给他争取时间，“你自己都说了，一切都会被毁灭，且无法挽回，那也就是说，你是在试图阻止注定会发生的事。” “而注定会发生的事，某种意义上，跟已经发生的事没什么两样，是你无法改变的。”兰斯一边用右手转着长刀，一边摊了摊左手。 没想到，兜帽女人却在听到这话后，情绪激动了起来。 “不！我一定能阻止，一定能救下你们所有人！” 她周围飘落的雪花，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也激扬的飞舞起来。 兰斯立马双手握住刀柄，警戒兜帽女人的动向。 “只要，只要能杀掉她……” 兜帽女人说着略微抬起头，露出了下巴。 兰斯看到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更加坚信她是个被洗脑的邪教信徒，也意识到她所说的要杀掉的人，指的就是取得裁决之镰的关键人物水月。于是，兰斯开启了气穴。 淡蓝色的气爆发出来，像灶台里被鼓风机吹起的火焰一样，强烈的喷涌着。 兰斯双手握紧刀柄，将刀刃横在身后准备挥出。那些从他体内涌出的气，汇聚到刀刃上，发出了耀眼的强光和刺耳的啸叫。 “不要逼我……” 鲜血从兜帽女人被咬破的嘴唇流出，在她下巴上留下一道血痕。 兰斯看到，滴落的血液在寒风中绽开，结成了一朵雪花。 在这朵红色雪花缓缓飘落到冰面的瞬间，兜帽女人周围所有的雪花都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后旋转着划向兰斯，而且越转越大。 到兰斯眼前时，这些雪片已经变成了手掌大小，像无数旋转着的飞镖。 但兰斯没有躲避，因为他已经无法躲避，脚下的寒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小腿附近，将他牢牢冻在了冰面上。 雪片刺穿了他的衣物，割破了他的皮肉，带出了飞溅的鲜血，像雨点一样散落在周围的冰面上。 兰斯知道这还只是警告，因为对方避开了自己的要害。 确实如海因所说，这个女人比自己强大的多。但是，只要能伤到这个女人，那胜利的就是自己！ 兰斯咬紧牙关，顶着朝自己飞来的雪片，将更多的气汇聚到刀刃上。 然后，伴随着仿佛在一瞬间激发出的心跳声，刀刃上的气形态开始改变，向上晃动着挥发起来，颜色也变成了半透明的亮黄色，仿佛燃烧着的火焰。 温度陡然升高，那些掠过刀刃附近的雪花，都被融成了水珠。 “啊！！！” 兰斯怒吼着拔出被冰封住的左脚，向前踏步，一刀挥出。 火焰一般的气，保持着刀刃划出的弧度，劈开风雪，斩向兜帽女人。 兜帽女人一愣，后退半步，抬起了右手。 一堵冰墙拔地而起，与飞来的滚烫刀气相撞。 周围的一切，瞬间被激发出的蒸汽和爆裂开的碎冰吞没。 第73章 第73话 念力引言 兰斯眼前只剩一片雪白，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兜帽女人所在的方位，便顶着不断飞溅的碎冰，准备挥出第二刀。 然而在他把气再次汇聚到刀刃上时，对方的气息却突然消失了。 “对不起……” 兜帽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还没等吃惊的兰斯回过头，一双手便从他胳膊下穿出，环抱住了他。 刺骨的恶寒从这双手上钻进了兰斯的皮肉。 一阵迅速冻结的声音之后，弥漫的蒸汽凝结成了无数雪花，缓缓飘落。 被兜帽女人抱在怀中的兰斯，还保持着正在转身准备挥刀的姿势，已经变成了一座冰雕。 兜帽女人伏在兰斯背上，像抱着一个亲密的朋友，嘴里不断低语着“对不起”…… 数分钟前，在迷你飞翔猴子号的甲板上，希罗把打火机交到了海因手上。 他有些着急，因为兰斯和木月都在外面战斗，自己却得临阵磨枪学什么念力。 但海因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让希罗盘腿坐了下来。 “我长话短说，本来要让你的灵力觉醒，只需要我给你注入一道念力引言，但因为你身上背着念力枷锁，所以得靠你自己生成念力引言。” 海因的话可没有一点“长话短说”的迹象，让希罗有些焦躁。 “什么是念力引言？”希罗耐着性子问道，他努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尽快掌握灵力。 “举个例子，”海因将拿着打火机的右手和空着的左手都举起来，同时握成了拳头，“如果我告诉你，打火机其实是在我的左手，你会怎么想？” “嗯……”希罗有些犹豫，他确实看到打火机是在海因的右手中，但或许海因有类似变戏法一样的本事，把打火机转移到了左手。 “有可能。”希罗回答道。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张开手，那么在你的认知里，打火机既有可能在我的左手，也有可能在我的右手对？”海因看着希罗的眼睛，认真的问，“那是不是说此时此刻，在你的认知里，同时出现了两个打火机，一个在我的左手，一个在我的右手？” “不，这只有一个打火机。怎么可能凭空多出来一个打火机？”希罗被他说得有些懵了。 “如果我告诉你多了一个呢？”海因说着晃了晃自己的左手。 “……”希罗无言以对，因为确实有可能，在海因不张开手的情况下，没人敢肯定他左手有没有打火机。 “这就是念力引言，年轻的希罗，它会通过暗示，来引导你的意识，影响你的认知。所谓的控心术、幻术，包括你脑海中的念力枷锁，任何念力形式都是由念力引言开始的。”海因依然双手握拳，没有打开，“等到了一定程度，一条小小的引言，就能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影响现实，创造出并不存在的东西。因为你，相信，这个打火机是‘有可能’存在的。” 暗示？ 希罗试图理清海因所讲的原理，但还是难以找到头绪。 有可能存在就真的存在吗？ 是不是只要自己认为海因左手里有一个打火机，那么至少在自己的意识里，那个打火机就是确实存在的。 自己确实创造出了一个打火机，虽然仅仅是在意识里。 希罗有些明白了。 “现在，”海因张开戴手套的右手，将打火机亮出，同时左手有保持握拳的样子伸进了口袋里，“就像你学习操纵自己的气的过程一样，开始时你得先感受到灵力的存在。” 希罗一直注意着海因的左手。他又把左手自然从口袋里掏出，整个过程就好像将什么东西放进了口袋一样。 海因滚动打火机的滚轮，火苗嚓的一声冒了出来。 “你能感觉到火焰的存在吗？”海因问希罗。 “能，我看到了。” “不，我是说感觉，闭上眼睛。” 希罗按照海因的要求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打火机的盖子合上了。 “你能感觉到火焰的存在吗？”海因再次问道。 希罗有些犹豫，打火机确实被合上了，但自己没有亲眼看到火苗消失。 “您把打火机合上了？我不确定……” “不要问我，问你自己。”海因提醒道。 “问我自己？” 希罗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说出了声，还是在心里自语的。 问什么呢？ 能感觉到火焰存在吗？ 如果火焰存在，那自己当然可以感觉到，火焰有光亮，有温度。 可火焰真的存在吗？ 有可能。 希罗专心的思考着，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感官和意识里流淌。 风雪，寒冰下的海水，从船体的木板上萌发的绿牙，被冰封住的巨鲨的心跳。 以及正在寒风中摇晃的火苗。 它带着亮光，散发着微微的暖意，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希罗不确定那是真正的火焰，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即便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就不是真正的火焰吗？ 他这么想着，伸出了手，握住了那束火焰。暖意从指尖涌入，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最终汇聚到了心脏。 于是心脏也像被点燃了一样，被灼热的刺痛感占据。 “你能感觉到火焰的存在吗？”海因又一次问道。 希罗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举起，而海因手里的打火机，确实已经关上了。 “能。”希罗笃定的回答。 “那就点燃它。”海因打开打火机的盖子，但没有滚动滚轮。 希罗将感受到的那股“点燃”了心脏的力量，汇聚到指尖，跟控制气一样，这股力量也像身体的另一个部位，可以用意念控制。 打火机的火绒，燃起了火焰。 “我必须得说，你很有天赋，只有极少数人能在第一次就做到这一步。”海因欣慰的笑了笑，“或许有一天你能燃起真正的火焰。” 希罗看着打火机上逐渐消逝的火苗，有些疑惑。 “这不是真正的火焰吗？” “是的，不过这是在你念力的影响下，本来已经消失的火焰跟你的灵力产生共鸣，重新燃起罢了。记住这个感觉，这是灵力的使用方法之一，用意念操纵。”海因将打火机合上，递给希罗，“我所说的燃起真正的火焰，指的是你自己也可以像打火机一样，燃起火焰。” “我自己？”希罗有再次陷入疑惑。 这时，戴着防毒面具的阿蒙森从船舱口伸出脑袋，扯着嗓子喊道：“该死的！机械都被冻住了！半妖小鬼！你不是火系的灵力者吗？下来帮忙！” “正如我所说的，船长需要你的灵力。”海因摊了摊手，一副所有事都在他预料之中的样子。 “他是怎么知道的？”希罗有些奇怪，之前见魂仪式的时候，阿蒙森似乎并不在场。 “船长先生对你和小公主似乎很感兴趣，一直在关注你们，你没注意到吗？”海因拍了拍希罗的肩膀说，“去，那个操纵冰的女人过来了，我们时间不多。” “兰斯？！”希罗吃了一惊，看向船头正对的方向。那个兜帽女人果然正在走来，而她身后的兰斯，已经成了冰雕。 “放心，温特尔的年轻人不会有事的。快去帮船长，我会应付这个女人的。” 希罗虽然担心兰斯，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选择了相信海因，便点点头快步冲进了船舱。 等他走后，海因一脸严肃的活动了一番手脚，随后越过船头，像风中的树叶一样，轻飘飘的落在了兜帽女人和迷你飞翔猴子号之间。 “你？” 跟见到兰斯时一样，兜帽女人在看到海因时愣了一下。 接着她用愤怒的语气说道：“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我们见过吗？”海因皱着本来就布满皱纹的眉头，疑惑的问，“你的灵力属性很特殊，前所未有，介意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去死！” 兜帽女人冰冷的呵斥着，周围的雪花受到她的驱使，停顿一下后，飞向海因。 海因迅速抬起右手，随着他的动作，一圈无形的屏障以他为中心激荡开来，将雪花冲散，并将兜帽女人和他自己，以及兰斯都罩在当中。 然后海因勾了勾手指，被冻住的兰斯便凌空浮起，缓缓飘过海因和兜帽女人头顶，稳稳落在甲板上。 “你已经踏入我的念力领域，将被我主宰。”海因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表情严肃至极。 “那就走着瞧。”兜帽女人略显艰难的从斗篷下伸出了手。 可见的寒气从她身上冒出，无数跟她个头一样大小的冰锥凭空出现，指向了海因。 迷你飞翔猴子号底层船舱的锅炉房内，阿蒙森让希罗戴上了防毒面具和橡胶手套，接着将一个动力核心塞到了希罗手里。 “快，发挥你的灵力，”阿蒙森焦急的催促着，“让它暖起来。” “这是做什么用的？” 希罗一边问，一边按照刚才的方法，将灵力汇聚到双手上，他的双手很快热了起来。 “够了够了！”才过了一秒钟，阿蒙森就抢过动力核心，并立即将动力核心放到了锅炉的压盖下。 等到破裂声和气体溢出的声音传出，阿蒙森又拿起另一个动力核心，拉着希罗来到上层船舱右侧的大炮边上。 “快，这个。”阿蒙森再次将动力核心塞到希罗手里。 然后又过了一秒钟，便将动力核心抢回，塞进了炮筒里。 希罗有些奇怪，明明这艘船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先进动力，却又一副古董帆船的样子，就连大炮都是老式的前装炮。 大概阿蒙森就是那种人们常说的追求复古式浪漫的人。 在阿蒙森的催促下，他帮着将大炮向前推动，直到炮筒顶开挡板，伸出船外。 透过炮窗，希罗看到一大群妖狼正张牙舞爪的冲来。 而阿蒙森已经点燃了引线。 “正好，”阿蒙森双手叉腰，盯着外面的妖狼，“让我见识一下恶之花作为武器时的威力。” 接着又对希罗说：“小鬼，你最好捂住耳朵。” 希罗突然想到因为发烧还在昏睡的水月，便赶忙冲到了船尾部的宿舍内。 刚捂住水月的耳朵，剧烈的爆炸声便在外面炸开。 整个世界都仿佛震荡起来。 第74章 第74话 风暴之中 爆炸造成的震荡使得船体剧烈的抖动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希罗咬紧牙关，一面忍受着着震荡和冲击，一面死命的捂住水月的耳朵。 但水月脸上还是浮现出了难受的表情。 希罗对此毫无办法，他的耳朵已经被爆炸声震得只剩耳鸣，即使戴着仿佛面具和护目镜，眼睛还是被一瞬间的强光刺痛，视野内只剩一片模糊。最糟糕的是，身体内部正在翻江倒海，已经忍不住要吐出来。 “啊哈哈哈哈哈！” 在这种情况下，阿蒙森还在狂笑。 他捂着耳朵，看着炮窗外的景象，笑得舌头都耷拉到了嘴唇外面，不清不楚的赞叹道：“真是壮观啊！” 希罗还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等爆炸的轰响声和震荡过去之后，才放开水月，跪倒在地吐了起来。 他还有船体作为屏障，船外的人和妖狼就不只是呕吐这么简单了。 冰面已经被冲击波撕碎，成了一块块浮冰。 船身左侧，原先围攻木月的妖狼，大部分都在冰面塌陷时，跌入了冰冷的海水中。那些侥幸留在冰面上的，也都因为爆炸的冲击，正痛苦的吐着鲜血，只剩下挣扎的力气。 比普通妖狼体型更大，力量更强的塔斯克斯也不例外。虽然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但顺着獠牙涌出的鲜血，暴露了他内脏遭到重创的事实。 而他面对的木月，情况则要更糟，已经吐着鲜血跪倒在了冰面上。要不是被船体上伸出的藤蔓拖住，早就跌进海里了。 船头正前方，处于“念力领域”范围内的冰面还算完整。但站在念力领域中心的海因，已经双眼充血，浑身颤抖。原本就年迈的他，看起来更加苍老，仿佛风中残烛一样摇晃着。 “该死的阿蒙森……”海因咒骂着的嘴角，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兜帽女人还好好的站在他对面，只是原本漂浮在她周围的冰锥消失了，环绕着她飞舞的雪花，飘动的轨迹也变得有些杂乱。 “又是这东西！”兜帽女人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激动，并且声音也没有了仿佛身处空谷的回响。 “这个声音……”海因痛苦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你是……” 还未等他说完，兜帽女人便腾空而起，径直飞到数十米高的半空中，停了下来。 希罗刚从船舱出来，就看到兜帽女人在半空中，张开了双臂，无数巨大的冰锥和雪花在她周围浮现。 还来不及吃惊，希罗的目光就被右侧的景象吸引。 只见近一公里外，满是浮冰的海面上，巨大的黑色爆炸云，正在阴暗的天幕下缓缓升腾。 仿佛一朵正在绽放的巨大黑色花朵。 这是那个蒸汽核心造成的？！ 即使数次经历生死时刻的希罗，也因为这样的景象，而感到恐惧和绝望，以至于忽略了兜帽女人，呆呆的楞在了原地。 “还愣着干嘛？！”从船舱出来的阿蒙森一边爬上艉楼，一边冲希罗吼道，“快把所有人都叫回来！你这个半妖杂种！该逃命了！” 希罗回过神来，发现被冻住的兰斯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甲板上，便来到左舷，呼喊木月，却看到木月倒在一块被鲜血染红的浮冰表面，似乎受了重伤。 他跳下去扛起木月，抓着船身的藤蔓爬回了船上。 “半妖杂种！” 塔斯克斯在一块被海浪越推越远的浮冰上，无力的怒吼着：“我迟早会抓住你的！” 希罗没有理他，又跑到船头，看到海因已经在抓着缆绳向上爬，便对阿蒙森喊道：“船长！人都回来了！” “把他们随便绑到哪儿固定好！” 阿蒙森说着冲上艉楼顶，本来在船后用巨口罩住船尾的那头巨鲨海怪，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可惜，要是能抓回去，应该能卖不少钱。”阿蒙森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尾帆收了起来。 这时，无数冰锥和雪花从天而降，砸向迷你飞翔猴子号。 “该死！”阿蒙森大骂着回到了舵轮边，冲海因喊道，“快做点什么！老东西！” 然后握住了舵轮边的第三个操纵杆。 船头的海因举起双手，同时骂道：“你这个混蛋！居然把恶之花当炸弹用！” 在他的骂声之中，无形的屏障从他手心激发，将整艘船罩住。 冰锥和雪花砸在屏障上，不断碎裂，同时，被击中的地方也凭空出现了裂痕。 “那你来告诉我怎么打破冰面！”阿蒙森又焦急的冲希罗吼道：“好了没有？！快把前帆收起来！” 希罗用船舷的网绳绑好了木月和兰斯，又冲到前桅下，拉动帆绳，将横帆卷起。 “出发了！” 阿蒙森大吼着拉下操纵杆，船尾的壳板顿时被喷出的火舌冲成了碎片，整艘船也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抓住什么东西的希罗，被惯性甩出，滚到了艉楼底下。 他看到船两侧的事物，包括那个兜帽女人和巨大的花形爆炸云，都成了模糊的线条急速向后略过，耳边只剩下刺耳的呼啸声和船体濒临崩溃的嘎吱声。 几乎一转眼，迷你飞翔猴子号就冲进了飓风之中！ 仿佛突然从白天跨入了黑夜，周遭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 只能听到呼啸的狂风，以及雨水击中船体的声音。 雨水在狂风的作用下，像子弹一样戳在脸上，几乎要把希罗裸露在外的皮肉刺穿。 好在他还戴着仿佛面具和橡胶手套，只有脖子在遭受雨水不间断的攻击。 突然，一道闪电劈开了黑暗，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被照亮，又转瞬间黯淡下去。 旋涡一样扭曲流动的黑云和滔天的巨浪，被蓝色的电光勾勒出来，在希罗眼中留下残影。 接着便是雷声在耳边炸裂，刺痛着耳膜。 这股痛觉还没来得及传达到大脑，便又是一道闪电，闪出了面前山一样的巨浪。 阿蒙森转动舵轮，让船略微改变方向，斜着冲上浪头。 但过快的速度不但让他们冲上了浪头，还更进一步，脱离海面，冲到了半空中。 船尾的火舌苟延残喘一般“咳”了两下后，彻底熄灭。 没了动力的迷你飞翔猴子号，因为惯性越来也高，但速度也越来越慢。 时间也仿佛跟着慢了下来。 希罗清晰的看到，闪电像倒着生长的树木，展开繁茂的分枝。 巨大的独角鲸，在闪电逐渐蔓延的光亮中，从翻涌的黑云中跃出，越过他们的头顶。 悲怆悠长的叫声，似乎在对他们说着什么，但不等希罗听清，便被炸裂的雷声替代。 所有的一切，也都被炫目的电光吞没。 等到电光消逝，时间又恢复了流淌。 刚才的巨大独角鲸和缓慢的闪电都像一场短暂的幻梦，世界再次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但迷你飞翔猴子号没有向下坠落，而是像卷进旋涡中的落叶，被强风带着，冲向黑云翻涌的风暴中心。 “怎么办？！船长！”希罗紧紧抱住甲板连接艉楼二层的楼梯扶手，大声冲阿蒙森喊道。 他希望阿蒙森能再搞出点新鲜的手段，带他们顺利脱离风暴。 但阿蒙森只是勾起嘴角回答道：“交给命运来裁决。” 希罗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顾一切的冲进船舱，找到了水月。她已经惊醒，正一脸惨白，无助的抓着柱子。 就在希罗抱住水月时，周围的一切都转了起来。 因为阿蒙森放开了舵轮，整艘船彻底失去了控制。 “啊哈哈哈哈！” 阿蒙森疯狂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仿佛战胜了惊雷和狂风，回荡在风暴之中。 第75章 第75话 登陆 金银联邦，明朗城。 距离圆桌会议结束已经过去了两天，这座城市却还是跟往常一样。 商业街上，贵妇们依然在大型百货商场里挑选琳琅满目的商品。贫民区里，失业的手工艺者依然在跟乞丐和小贩争夺街边显眼的位置。 似乎温特尔人在圆桌会议上传达出的消息，并没有被告知给民众。 事实也确实如此。报纸上，没有任何关于圆桌会议和混沌即将抵达温特尔的报道。占据头版的，依然是大麦城的戏剧演员出轨，和数天前大富商爱德华兹与他的豪华旅店一起被炸成渣的消息。 人们在饭桌上谈论的，还是妖狼即将入侵宿城，以及趁机吞并爱德华兹所有资产，成为超级富豪的黄金城议员巴德。甚至都没人关心那头在爆炸后逃脱的巨龙。 因为要关心的事太多了，市中心越来越高的房租，果蔬店土豆和番茄涨到了十几块铜币，摩根家族的工厂准备裁员，等等关乎生计的事。 至于什么诡雾和混沌，都是流言罢了，即便是真的，也有温特尔人和星光长城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谈论着这些的早餐店内，服务生一边为坐在角落靠窗位置，穿着正装、戴着墨镜的客人添满热咖啡，一边亲切的向他问好。 “早上好，迪亚洛先生。” “早上好。”客人礼貌的回复一声，又将注意力放回手边的报纸。 “有什么值得分享的消息吗？”服务生并没有走开，而是带着殷勤的语气问道，“巴德先生。” 客人叹了口气，正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打发走这个不识趣的服务生，却突然意识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本名。 这个自称迪亚洛，自打十五年前起每天都会来这里吃土豆饼喝咖啡的客人，正是黄金城的议员，巴德。 应该没人会认出他，因为他总是戴着墨镜，也从不与人交谈。 “你叫我什……”巴德抬起头，看到眼前这个穿着围裙包着头巾的服务生后，说到一半的话僵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人，就是在旅店爆炸中离奇失踪的，爱德华兹的助手，薇薇。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巴德收起了惊讶，放下报纸说道，“这副打扮并不适合你，薇薇小姐，没有哪个服务生能长得像你这么漂亮。” “谢谢您的夸奖，巴德先生。”薇薇一边解下头巾和围裙，一边坐到了巴德对面，把右手放到了桌面上，“想要靠近您，不打扮成这样，就只能杀掉一些对您忠心耿耿的部下了。” 黑色的长发散落到她肩头，和深色的衣裙一起，衬托着她白皙的肌肤。明明看起来就像个少女，但谈论的却是杀人。 “那我得替他们感谢你选择以这种方式出现了，”巴德看到薇薇袖口露出的半截枪管，便抬手制止了窗外发现不对劲准备靠过来的保镖，“所以，你到底找我干嘛？” “只是想向你打听动力核心制造厂的位置。”薇薇化了淡妆的脸上带着微笑，“你最好说实话。” “制造动力核心的工厂就在联邦东部的黑金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巴德翘起二郎腿，靠上座椅的靠背，“先是兰马·法特罗，然后又是你，你们这些温特尔人为什么总是对动力核心感兴趣？我记得相关技术早就出口到温特尔，用来交换陨铁了。” “我可不是温特尔人，”薇薇摇了摇头，将左手也放到了桌面上，“而且你我心知肚明，我说的，可不是那些用煤炭精炼的普通动力核心。” “神圣裁判所？”巴德看着薇薇的双手，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薇薇的右手背上，是玫瑰图案。左手背上，则纹着光明教会的三角圆环图案，略微不同的是，还有一个更大的圆环与套着三角形的圆环相切，看起来就像闭合的月牙一样。这象征着月光女神的裁决之镰，是神圣裁判所的标志。 “真相，巴德先生，我只想要真相。” “哼，我已经告诉你了。”巴德冷笑着说，“真相往往就埋藏在虚假的表相之下。” 听到这话，薇薇将手枪收起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我必须提醒你，”在她离开之前，巴德继续说道，“那个大工程已经接近完工，花田和制造厂说不定已经关闭了，如果你想知道所谓的真相，还不如去查查你们光明教会和学会的秘密。” “这些话就当做是感谢你帮我解决爱德华兹，虽然没有你他也活不下来。”巴德端起咖啡，盯着薇薇，摆出一副施舍者才有的居高临下的嘴脸。 “不，”薇薇回过头，若无其事的说道，“你该感谢的是，我放过了你。” 说完，薇薇莞尔一笑，丢下面色难看的巴德，离开了早餐店。 她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拐进一条小巷，一边走向深处，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橡皮筋，将披着的长发扎成马尾，随后在巷子尽头停了下来。 “出来。”薇薇转过身说道。 一个米棕色长卷发，灰蓝色眼睛的高挑女人从墙面凸起的部分后走了出来。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跟的太近了。”薇薇举起右手，手腕上的小型弩机像揭开了魔术师的隐形斗篷一样显现出来，“我只问一次，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她叫茉莉。”一个声音从高处传来，“是我让她跟着你的。” 微微抬起头，看到一个中年温特尔男人站在建筑物外，锈迹斑斑的消防梯架上。 “你又是谁？” “兰马·法特罗，是你父亲的旧相识。” “这就怪了，”薇薇将右手的弩箭对准兰马，同时伸出左手，用袖子里的手枪对准茉莉，冷冷说道，“我可不记得，我有什么父亲。” …… 某处不知名的陆地边上，伤痕累累的迷你飞翔猴子号，被海浪送到了岸边。 倒在甲板上的希罗，正沉浸在回到宿城，吃着尼塔夫人做的炖肉的美梦中，便被阿蒙森难听的叫喊声吵醒。 “快醒醒！你们这些懒惰的杂碎！” 阿蒙森一边用脚踹着希罗，一边叫嚷道：“已经靠岸了！快起来修船！” 希罗迷迷糊糊的坐起，发现周围风和日丽，已经没了风暴。水月倒在他膝盖上，还在睡着。 “我们在哪？”希罗不可思议的问道。 他看着白云浮动、阳光明媚的天空，以及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森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谁知道呢？”阿蒙森看了看罗盘，抽出望远镜，观察着船两边的大海和陆地，不耐烦的说道，“大概是什么死人才能到的地方。” 希罗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水月的额头，确信谁都没有死，不禁对这个嘴臭的船长产生了一股敬意。 因为能活下来，多亏了阿蒙森。 迷你飞翔猴子号失控后不久，便撞上了一头在风暴中游弋的巨大独角鲸。阿蒙森当机立断，用船锚勾住独角鲸的鼻孔，让船停在了独角鲸背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巨大的海洋生物，是如何在风暴肆虐的天空中生存的，但还是靠着它脱离了狂风和雷暴，进入了相对平静的风暴眼。 在风暴眼内，阿蒙森用船上带的药材救治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木月，并把被冰封的兰斯丢进烧开的水里帮他解了冻。 好在兰斯的内脏并没有冻住，海因认为可能是那个兜帽女人手下留情。 阿蒙森则认为是自己处置得当，两人还为此大吵一架。 吵着吵着就成了海因单方面抱怨阿蒙森不该用动力核心做炸弹，因为那玩意儿的威力无法控制。 希罗起先还有些奇怪，他还以为海因是料到了阿蒙森会将动力核心当做破冰的炸弹，才临时教自己如何使用灵力的，后来才从他们的争吵中得知，海因是打算用自己的念力破冰，再让阿蒙森利用动力核心带来的冲力逃离，根本没想到阿蒙森会疯狂到把动力核心当炸弹用。 而且阿蒙森只带了四个动力核心，现在已经用掉了三个。 如果为了脱困用掉最后的动力核心，那就算抵达了南大陆，只剩下风帆动力的迷你飞翔猴子号，也不可能再次穿越飓风带，回到东大陆。 结果阿蒙森被海因喋喋不休的抱怨惹恼，直接将船开进了风暴中。 在与狂风和海浪搏斗了数十个小时后，船长阿蒙森和领航员海因，以及仅剩的水手希罗，终于将船开到了风暴边缘。 虽然之后还是跟进入飓风带之前一样，大风大浪的海域，但起码不像在飓风中，每一个浪都跟山一样高那么夸张了。 而且水月终于退烧，木月和兰斯也没了生命危险，希罗这才支撑不住，累倒在甲板上。 “半妖小鬼！”阿蒙森看着岸上不远处的森林，冲希罗吼道，“带上工具，去搞些木材回来！” “你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再吃点东西。”海因觉得希罗这两天应该累坏了。 “他可以带干粮在路上吃，至于休息，”阿蒙森敲了敲船舷，瞪着海因，“他可是半妖，根本不需要休息，这你应该比我清楚。” “别吵了，”这两天希罗快被他们的争吵折磨疯了，便赶忙说道，“我这就去，船长。不必担心我，海因教授，我已经休息好了。” “你要去哪？”水月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我们靠岸了，水月，船长让我去弄点木材回来，好把船修补好。”希罗边说边再次摸了摸水月的额头。 自从目睹了风暴中翱翔的独角鲸后，水月除了照顾木月和兰斯，就一直呆在甲板上，说是帮希罗干活，实际是想能再一次看到巨鲸。 希罗一直担心她会因为风吹雨打和在浪里颠簸，又晕船发烧什么的，好在水月精神不错，现在的体温也很正常。 “我们靠岸了？！”水月立即跳了起来，兴奋的冲到阿蒙森和海因旁边的位置，看向陆地。 只见一片布满巨大怪石的海滩向两侧铺开，随后是巨树组成的高墙，阻挡住了视线，仿佛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是南大陆吗？！” “有可能，要不是船长丢掉了德雷克的探险笔记，我们就能对比上面的地图，确定位置了。”海因还不忘阴阳怪气的责怪阿蒙森。 “随你怎么说，”阿蒙森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我没有走错方向，所以这就是南大陆。南大陆都是岛，只要沿着海岸走一走，从这座岛到另一座岛，迟早能找到有绝断山脉的那一个。” “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也要去！”水月激动的叫起来，打断了海因的担忧，“让我一起上岸去!” “多一个人干活总是好的。”阿蒙森没有反对，随后又命令海因尽快治好木月和兰斯，好让他们尽快起来干活。 “听着小鬼，底层船舱里有大锯和斧头，你们最好裹严实点，戴个防毒面具，别让什么蚂蚁和虫子咬了，染上什么麻烦的传染病。”阿蒙森认真的对希罗说，“记着，至少得搞一截两米长的橡木回来，越粗越好。” “记下了，船长。” “带上这个，”阿蒙森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绿色的联络宝石，丢给希罗，“要是有什么发现，用这个联络我，知道怎么用？敲三下就行。” “是，船长。” “那就快去。”交代完毕，阿蒙森打着哈欠进了船长室。 希罗按照阿蒙森的嘱咐，让水月换上长袖长裤，还给她和自己都裹上雨衣。接着简单吃了几口腌肉，便带着防毒面具和橡胶手套，背上大锯、斧子以及打火机、水壶之类必备的工具，踏上了跳板，准备前往陆地。 临走前，海因叫住希罗，交给他一块带有指南针的手表。 “试着尽量往高处走，看一下周围的地形，但要赶在天黑前回来。”海因帮希罗把腰间的黑刀和手枪绑好，嘱咐道，“保护好公主。” “好的，海因教授，请放心。” 终于，希罗和水月沿着跳板，登上了这片未知的陆地。 第76章 第76话 无尽之林 从船上下来，首先便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海滩。 这些怪石像一支支尖锐的矛头，齐刷刷的倒向与海岸线平行的方向，有些不太正常。因为靠近海岸的地方，通常应该是潮汐侵蚀的地貌，但这里明显是风侵蚀后造成的。 而且风向与海岸线平行，就说明这片海岸的风不是由海洋吹向陆地或者由陆地吹向海洋，这违背了常识。 还有，这些石柱至少都有七八层楼那么高，太过巨大，实在难以想象未遭受风侵蚀之前，这里会是什么样子。 希罗一边带着水月在尖刺一般的巨石间穿梭，一边给她讲解一些地理知识。 水月却并不关心，像个小孩子一样好奇的摸摸这里，碰碰那里。 就这样走了大概两三百米，还是没有要走出这片怪石滩的迹象。 希罗又拿出带指南针的手表看了看，确认没有迷失方向，但在船上看的时候，那片森林明明不是很远，也就两三百米的样子。 “怎么回事？” 希罗疑惑的晃了晃手表，表盘中心的小指针摇摆一阵，还是指向了左手边。 “怎么了？”水月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一下，便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片把玩起来。 “那是什么？”希罗注意到水月手上的石片有着不自然的花纹。 “你看，”水月把石片递给希罗，又突然收回去说，“这是我找到的，只是给你看一下。” “好啦，不抢你的。”希罗哭笑不得，这位公主殿下还没成探险家，反倒有了海盗的作风。 石片终于到了希罗手里，他这才发现，这是一片有三道波浪纹的陶片，应该是某个陶罐的碎片。 随后，他们又在周围发现了不少类似的碎片。 “这附近似乎有人类活动过。” 希罗觉得这可是个重要的发现，或许周围会有什么历史遗迹。便掏出联络宝石，敲了三下，想告诉阿蒙森，但迟迟没有回应。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联络宝石里传出了海因的声音。 “怎么了？船长他睡着了。” “海因教授，我们在巨石堆里发现了一些陶罐的碎片，看起来是很久之前的东西。” “什么？在哪？”海因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 他是考古学家，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船的正西方，大概两百米远的地方，这附近的石柱底部都是红色的，有明显的分层。”希罗看了看周围，描述了一下比较显眼的特征。 “好好好，你给我留个标记，继续往前走，看还能发现些什么。” “知道了。” 希罗收起联络宝石，发现水月已经捡了一大堆碎陶片抱在怀里。 “你捡这么多干嘛？我们还得往前走，带着这些多累赘。”希罗把水月手里的陶片抢过来放下，只给她留了两片，哄着说，“前面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 水月这才收起委屈，将剩下的陶片塞进希罗装工具的背包里，抢先朝前跑去。 希罗快步跟上，生怕她从自己视野里消失。 从接触到那些陶片开始，希罗就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虽然从水月的表现来看，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异常。但本能告诉希罗，有什么在盯着他们。 “你不要乱跑！”不安让希罗的语气显得过于严厉，几乎是吼了出来。 水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楞在原地的样子，比刚才希罗从她手中抢走陶片时更加委屈。 “对不起，”希罗赶忙解释，“我不是冲你发火，是有些着急，这里感觉有点危险，你应该跟在我身后。” “我知道了。”水月嘟囔着退到希罗身后，抓住希罗背包的带子，“这样就可以了。” 她突然表现出听话的样子，让希罗有些不适应，又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楞在了原地。 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跟这位公主亲密了许多。 “快走。”水月扯了扯背包，催促道。 “哦，好。”希罗回过神来，向前走去。 就这样又走了五六百米，他们终于来到怪石滩的边缘。 一排参天的树木出现在他们面前，像一堵墙一样像两侧展开。 这些树每一棵都有五六十米高，而且除了顶部连结在一起的树冠，就再没了分叉，更像是一根根柱子，撑着枝叶结成的顶棚。 希罗马上就想到了迷惘森林，简直像回到了宿城。 “这是迷惘森林吗？”水月也是同样的感觉，“我们回到宿城了？” 希罗摇了摇头，拿出联络宝石敲了三下。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海因焦急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海因教授，您知道迷惘森林吗？”希罗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好像到了迷惘森林边上。” 谁知道海因却笑了起来，略显兴奋的说：“不，年轻的希罗，那不是迷惘森林，而是无尽之林。看来阿蒙森没有说错，我们确实抵达南大陆了。” 大概是看希罗半天没有回话，海因便继续解释道：“迷惘森林，就是大陆分裂前，无尽之林的一部分。这你应该知道？” “可那不是传说吗？” 传说厄斯大陆的整个南部，都被绵延不绝的森林覆盖，古人们将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森林称作无尽之林。而在大陆分裂之后，无尽之林便随着南方的陆地，消失在了飓风之中，只有一小部分遗留在了飓风之外，也就是迷惘森林。 “不只是传说，厄斯大陆原本是完整的这一点，已经被证实过了。”海因激动的问道，“你知道你们宿城南边，东大陆的尽头，那段山脉的名字吗？” “绝断山脉。” “那它为什么会被称作绝断山脉呢？” 希罗明白了海因的意思，因为东大陆尽头的绝断山脉，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南大陆的绝断山脉，原本是连接在一起的。 这座山脉不像其他山脉那样高低起伏，更像是人工修筑的一堵四千多米高的高墙，根本无法翻越，所以才被称作绝断山脉。 “我明白了，我会找个比较高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看到绝断山脉。” 他这才意识到，临行前船长阿蒙森让自己带防毒面具，海因教授让自己尽量往高处走的原因。 因为他们虽然嘴上没说，但都已经确信，抵达的这片陆地就是南大陆，至少也是南大陆的一部分。 “很好，我收集完你说的陶片就去叫醒船长，看他有什么安排，稍后联络你。” 希罗收起联络宝石，从背包里取出防毒面具，给水月戴好，又帮她把雨衣的帽子戴上，嘱咐道：“这片森林里可能跟迷惘森林一样有致幻气体和迷雾，说不定还有魔怪，你一定要跟紧我。” 他原本是打算让水月回去，但想到她的脾气，便打消了念头。 “嗯，我不会乱跑的。”水月一边答应，一边帮希罗把防毒面具的带子绑好。 随后，两人走进了森林。 没走多远，希罗就发现了这里跟迷惘森林的不同之处。 首先是脚下的土地十分坚实，不像迷惘森林里到处都是泥潭和沼泽。然后是阳光可以穿过树冠，照到森林内部，所以即使有一些雾气，也不像迷惘森林里那么昏暗。 而且还有鸟叫声，让这片森林比起迷惘森林多了几分生气。 然而希罗内心的不安感却更强烈了。 如果说迷惘森林的恐怖是肉眼可见的，那这片森林就是那种稍微一思考便能发觉到的——诡异。 而这诡异的根源，是这片森林的一切都太整齐了。 每棵树之间的间距都是两米左右，不论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笔直的一排，而且粗细和高度，甚至树皮上的纹理都是一样的。 就像整齐列队，等待检阅的军队。 再加上这比宿城街道还平整的地面，希罗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 他心里发毛，头皮发麻，每走一步身上的寒毛便跟着竖起一大片，好像每一棵树后面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那些被微风卷动的薄雾，仿佛出现又消失的人影。 一开始还让人觉得生动的鸟叫，似乎也已经变成了难以听清的含糊低语。 “希罗……” 水月突然说话，惊得希罗浑身一颤。 “我害怕。”水月抓紧希罗的袖子，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没事的，我还没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希罗已经下意识的用右手握住了刀柄。 他怕的，是无法被自己感知到气息的东西。 突然，一个尖锐的，像是儿童尖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有外来者！有外来者！” 第77章 第77话 费特王国的居民 希罗和水月抬起头，看到一只跟水月差不多高的白色猫头鹰，横着站在光秃秃的树干上，像旅店的门童一样，将一只翅膀放到腹部，歪着头用尖锐的人类小孩一样的声音大声说道： “欢迎！欢迎！欢迎来到费特王国！” 而且，这只猫头鹰还穿着麻布的米色长袍，包着带有宝石装饰的头巾。 “它它它……”水月惊讶的语无伦次，“它说话了！猫头鹰说话了！它还穿着衣服！” “妖类吗？！”希罗只能联想到同样会说话，且有着动物外观的妖类。 “不不不，我叫恩利亚，是费特王国的居民。你们是自大风暴降临以来，第四批抵达费特王国的旅人。”这只自称恩利亚的猫头鹰放平了语调，但说起话来还是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第四批？”水月惊喜的问，“这里还有其他人类吗？” “不，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猫头鹰恩利亚摇了摇头，随后展开一只翅膀，用尖端的羽毛指向西方，“请跟我来，热情好客的费特居民，会款待你们的。” “好好好！”水月马上迈开步子，打算朝猫头鹰指着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希罗拉住水月，压低声音告诫她，“这太古怪了，我们应该小心点。先问问海因教授和船长。” “可是它很可爱啊，不像坏人。”水月虽然很想立刻跟着猫头鹰去看一看它所说的费特王国，但还是退到了希罗身后。 “抱歉，感谢您的盛情邀请，但我们想先跟同伴商量一下。”希罗握着刀柄，将水月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那只猫头鹰，缓缓后退。 “放心，热心的费特居民已经去邀请您的同伴了。”猫头鹰恩利亚挥动翅膀，离开树干，落到了希罗面前，“请跟我来。” 希罗拔出了刀，警告道：“不要再靠近了。” “亲爱的旅人，请将刀放下。”猫头鹰恩利亚展着翅膀，散发出一股压迫感，看起来比刚才大了许多，“在费特王国境内使用武力，是会受到惩罚的。” 是气？ 希罗看到这只猫头鹰身上涌起了淡蓝色的气，便立刻打开气穴，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战斗。 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这只猫头鹰散发出的气息，明显是人类的气息。 “我无意使用武力，只是想安全的离开这里，回到同伴身边。”希罗没有将刀放下，带着水月越退越快。 “但您已经拔刀了，而且您不可以拒绝费特王国居民的邀请。” 随着猫头鹰恩利亚的话语，希罗感觉到周围涌现出了更多的气息，已经将自己和水月包围。 一头巨大的绿色蜥蜴突然出现在希罗身后的树干上，张开嘴吐出长舌，缠住了希罗拿刀的手腕。 仅仅一瞬间，希罗便感觉身上的气被抽走了大半，视线立马像蒙上雾气一样有些模糊。 虽然更多的气立即从气穴涌出，填补了被吸走的部分。但蜥蜴的长舌上带着倒刺，似乎将某种毒素注入了希罗体内，他感觉到整个右臂都失去了知觉。 “快！联络宝石！”希罗一边提醒水月，一边用左手去拔腰间的手枪。 水月赶忙掏出希罗雨衣口袋里的联络宝石，刚敲了三下，脖子就被什么东西刺中，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倒在希罗怀里，联络宝石也掉了在地上。 “水月！” 希罗扶住水月，发现她脖子上扎着一根小刺。 周围传来蜂群才能发出的嗡嗡声，无数只半米大的马蜂出现在半空中，将尾部的尖刺对准了希罗。 从刚才的蜥蜴，到这些马蜂，都好像会隐形一样。 希罗这下才算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一直有被监视的感觉，但也没有好的摆脱困境的办法。 即使用手枪击毙了猫头鹰或者蜥蜴，也来不及上第二发子弹了。 他只好弯下身子半蹲下来，将失去意识的水月放到膝盖上，顺势把手枪插回腰间，用左手接过黑刀，准备刺伤自己，强行进入半妖状态。 就在他持刀刺向自己的同时，那些马蜂也朝他射出了尾部的毒刺。 突然，一支箭飞来，射穿蜥蜴的长舌后，落在猫头鹰和希罗之间的地面上。 紧接着，从箭头爆发出的暗红色气息，像引爆了一颗小型炸弹一样，激起了尘烟和气浪，将刺向希罗的毒刺冲散，也打断了希罗的动作。 “快跑，朝我这边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希罗不确定那是自己脑海中的回响，还是耳朵听到的，但这声音有着明确的方向，就在他左手边。 “快点！烟要散了。”那个声音催促道。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要同时面对这么多不知底细的敌人，还要保证不误伤水月，希罗没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他没再犹豫，用手臂箍住水月，将气都汇聚到腿部，朝那声音的方向冲了过去。 刚蹿出尘烟，那些怪物就察觉了他的动向，一时间无数毒刺和长舌以及羽毛，纷纷朝他后背射来。 又是一支箭擦着希罗的耳朵飞过，箭尖卷起的气流像一堵墙一样，将那些毒刺、长舌和羽毛，都挡在了希罗身后。只剩下猫头鹰恩利亚怨恨的吼声：“该死！又是那个游侠戴普！” 大概跑了几百米后，希罗看到一个拿着弓的人类，正用带钩的绳索将自己固定在树干高处。 他穿着跟猫头鹰伊利亚差不多的灰色长袍，戴着一副防风镜，还用头巾包住口鼻，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在希罗靠近之后，便跳了下来。 “跟我来，”神秘人抬起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我的藏身处离这里不远。” “等一下，”虽然对方帮了自己，但希罗还是保持着警惕，“我得回到东边的海岸去，我还有同伴还在那里。” “这里到处都是那些家伙，你的同伴或许早就落入它们的陷阱里了，她也急需救治。”神秘人指了指水月。 见希罗还在犹豫，神秘人便丢下一句“来不来随你”，转过身打算离开。 希罗看了看身后追来的怪物，又看了看怀里不省人事的水月，只好将水月背起，跟上神秘人。 另一边，在迷你飞翔猴子号甲板上，伤势较轻已经苏醒过来的兰斯，正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只跟他差不多高的巨大灰兔。 他醒来后，发现船舱里除了昏睡的木月再没了别人，便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甲板，打算找希罗那小子给自己准备吃的。结果希罗没找到，却见到了这只会说话的兔子，所以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饿昏了头，还是压根就是在做梦。 这只巨大灰兔穿着一条蓬松的贵族少女长裙，顶着半透明的轻纱头巾，站在甲板上，用灰色的眼睛盯着兰斯，分开兔唇，用少女的声音说道：“亲爱的旅人，欢迎来到费特王国，请随我来，热情的费特居民会用美酒和佳肴款待你的。” “兔子……”兰斯有些呆滞的自言自语说，“一只穿着裙子的兔子在跟我说话。” “不，我是费特王国的居民，我叫埃努玛……” 兰斯没有听大灰兔的自我介绍，而是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然后，他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那个，兔子小姐，你说的美酒和佳肴，不是用草做的？” “不，我是费特王国的居民，我叫埃努玛。”大灰兔埃努玛耐心的复述了一遍，脸上似乎还带着尴尬的微笑。 就在兰斯试图弄清楚大灰兔所说的美酒和佳肴的原料，是不是青草时。身处怪石海滩深处，正收起联络宝石，重新举起放大镜观察碎陶片的海因，也见到了自称“费特王国居民”的动物。 是一只半人高的肥硕的墨绿色蟾蜍。 它穿着一件青色的半袖短褂，将带着粘液的前爪放在同样满是粘液的白色肚皮上，用老人的声音恭敬说道：“亲爱的旅人，欢迎来到费特王国，请随我来，费特王国的居民会款待您的。” “你说这是哪里……”海因一脸震惊，手上的陶片也不自觉的掉落。 “费特王国，亲爱的旅人，这里是费特王国。” 第78章 第78话 被历史掩埋的国度 希罗已经背着水月，跟在神秘人身后向西南方狂奔了近三公里。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好几波动物的围追堵截。 这些动物普遍比它们该有的体型大了数倍，且都穿着人类的衣服，有的甚至还穿着简单的藤甲，拿着青铜武器。 好在有神秘人和他的弓箭，总是能化险为夷。 “我们到了。” 神秘人带着希罗，来到一堵高墙下。 这堵墙看起来跟宿城的城墙很像，带着一丁点弧度，像是环形的，从希罗这一侧看上去略带倾斜，应该也是上窄下厚的结构。不同的是，这堵墙是由沙黄色的巨石砌成的，宿城的城墙则是青色的。 “这是什么地方？”希罗越发感觉奇怪，先是一片和迷惘森林很像的诡异森林，现在又冒出来个跟宿城城墙类似的高墙。 “这里是费特王国外围的城墙。”神秘人一边说一边从腰上解下一捆绳子，将带着铜钩的一端抛到了城墙顶上。 费特王国？ 希罗感觉不对劲，不就是那些古怪动物所说的地方吗？ 而且这个神秘人身上的气息明显带着妖气。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动物有着人类的气息，人类却有着妖类的气息。 希罗有些担心，会落入什么陷阱。 神秘人似乎看出了希罗的担忧，但也没多说什么，再次丢下一句“来不来随你”，便抓住绳子往高处攀去。 希罗只能叹了口气，把水月扛到肩上，好空出双手来攀登。 “你可以用绳索末端把她绑到身上，”神秘人回过头说道，“这样能保险些，还能顺便帮我回收绳索。” 希罗点点头，按照神秘人的建议，用绳子将水月绑到背上后，才接着朝城墙顶端爬去。 他的右手已经恢复，没了麻痹感，背着水月爬上高墙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他们便爬到了城墙顶端。 眼前的景象，让希罗再次产生了回到宿城的错觉。 高低错落，大大小小的沙黄色建筑，组成了一座偌大的城市，被环形城墙围着。 在城市中心，还有一座跟城墙差不多的平顶高塔，非常显眼。因为它是白色的，看起来跟宿城的望月塔一模一样。 除了这座塔，城墙上也有着跟宿城“整点塔楼”布局一样的塔楼，唯一的区别是这些塔楼比较简单，没有炮台，只是一座高出城墙的平台。 “这里为什么看起来跟宿城那么像？”希罗忍不住问道。 “宿城？” “嗯，那是我的故乡。” “呵，”神秘人正将绳索的铜钩钩到城墙另一侧的边缘，听到希罗的话后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说，“真是奇妙，我也来自宿城。” 希罗楞在原地，看着神秘人摘下防风镜和头巾，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 眼前的人，有着血红色的瞳仁，和一头白色的短发，竟然是一只半妖。 但希罗震惊的不止于此。 这张脸，他见过。 “戴普·沃特？你是戴普·沃特？” 希罗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半妖，分明就是老沃特的儿子戴普·沃特，跟老沃特给他看过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 “嗯？你认识我？” “当然，我是宿城的采水人！”希罗有些激动，虽然在出发前曾经设想过可能会在南大陆遇到老沃特的儿子，但没想到真的就碰上了。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活生生的同类。 “我们先回藏身处，这里太危险了，随时会被那些居民发现。”戴普表现的很冷静，指了指希罗身上固定水月的绳索说，“你走前面。” 这下希罗没了犹豫和怀疑，抓着绳子爬下城墙，进入了费特王国。 另一边，兰斯不顾灰兔少女埃努玛的反对，坚持要带上了刀才肯去这个费特王国。 “只要您不拔出来，就没事。”埃努玛的语气有些无奈。 “很好，等我一下。” 兰斯回到船舱，将外套脱掉，只留下衬衫，因为他觉得这里有些热。 随后便带上自己的刀，跟着埃努玛离开了迷你飞翔猴子号。 原本兰斯是对埃努玛所说的“款待”没兴趣的，何况是一只兔子来邀请他去一个从没听过的王国，再迟钝的人也该有所警惕和怀疑，而且尼塔夫人准备的腌肉也足够美味。 但埃努玛提到了用本地独有的水果酿造出的美酒，还说那是曾经献给神享用的礼物，兰斯便决定去尝尝看。 他还打算叫醒阿蒙森和木月，让他们一起去。可他们一个疲劳过度，一个重伤未愈，都睡得跟死人一样，兰斯只能独自前往。 当然，兰斯也有自己的打算。 因为这只有着少女声音的大灰兔子还说了：“你的同伴已经接受了邀请，正在前往费特王国的路上。” 兰斯觉得它所说的同伴应该就是不见踪影的希罗和水月，还有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头海因。 所以他必须得去。 如果真的是款待，那再好不过。但如果是什么陷阱，那希罗和水月可能会需要他的帮助。 就算大灰兔子是在骗他，希罗他们并没有接受邀请，他也有十足的信心，能把这只大灰兔子和它的什么动物王国全部砍翻。 兰斯一边考虑着可能发生的事，一边跟着大灰兔子走进了巨树森林。 “你们这个费特王国，有我们温特尔大吗？”兰斯发现了这片森林的异样，但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是这地方独有的自然风光。 “温特尔？”灰兔少女埃努玛并没有像兔子一样四足着地，而是像人类一样，只用弯曲的后腿走路，所以整个身体都随着步子摆动，看起来很不协调，“是那个北方的王国吗？我没去过，但听说过，是冬至女神统治的国度。” “王国？不，是帝国，伟大的艾撒统治的帝国。”兰斯有些奇怪，这只大灰兔子知道温特尔，但却只知道一千年前的温特尔王国。 “抱歉，”埃努玛的长耳朵垂了下来，一副愧疚的样子，“我对北方的事情并不了解。” 兰斯刚要好好给它讲讲温特尔的恢弘历史，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海因。他正站在一颗巨树下，用放大镜观察树干上的纹理。 海因没穿一直穿着的正装，而是换上了一套胸口满是口袋的浅绿色工作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圆盔似的硬帽子。手里除了放大镜，还多了一根兰斯没见过的手杖。这根手杖是原木色的，打磨的很光滑，顶端镶着一个碎玻璃似的透明宝石。 在海因旁边，是一只穿着短褂，拄着条小拐杖的大癞蛤蟆。 “明朗城的老头！”兰斯并不尊敬海因，从来没好好的称呼过他。 “虽然‘明朗城的老头’没有说错，但请你至少叫我的名字，毕竟明朗城有不少老头。”海因收起放大镜，“你看起来好多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半妖小子和公主殿下呢？” “他们……” 海因正要回答，一旁的蟾蜍便打断了他，用老人的声音，插嘴说：“各位的同伴一定已经接受邀请，在前往费特王国的路上了，请不用担心。” “有意思，这家伙听起来跟你一样老。”兰斯说着用脚尖碰了碰蟾蜍的小拐杖。 海因拍了拍兰斯的肩膀，摇了摇头，看似是在制止兰斯的无礼举动，实际上是冲他使了个眼色。随后继续对老蟾蜍说道：“那就不耽误时间了，请赶快带我们去，我想好好参观一下贵国的风土人情。” “当然没问题，这边请。” 老蟾蜍恭敬的说完，便朝前走去。跟大灰兔一样，他也没有像蟾蜍一样跳着前进，而是艰难的迈着两条弯曲的长腿。 大灰兔则退到后面，等兰斯和海因开始走了才默默跟上，似乎还松了口气。 “你知道它们说的什么动物王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兰斯边走边问海因，一点不在意这两个动物。 这次不等灰兔小姐埃努玛纠正，海因就先纠正了兰斯。 “是费特王国，一个被历史埋藏的国度。”海因向兰斯讲述起了他所知道的关于费特王国的一切。 在远古时代，众神还未陨落，大陆尚未分裂之前，人类就已经建立起了王国和城邦。分别是西方的亚当城，北方的温特尔王国，东方的埃多拉多王国，以及南方的费特王国。 其中西方的亚当城是由最早被神创造出的人类建立的城邦，可以说是人类的始祖之城。但在星河纪到来之前的冰河纪末期，这座城邦就已经被崛起的妖类毁灭。 东方的埃多拉多虽然延续到了星河纪，但因为占据着金银山脉的黄金资源，最终被东大陆其他城邦瓜分和吞并，消失在了长河之中。 北方的温特尔王国在伟大的艾撒一族和骑士们的带领下，历经朝代变迁和战火洗礼，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成为了温特尔帝国。 而南方的费特王国，则在导致诸神陨落、大陆分裂的那场末日战争中，随着南大陆一起，被飓风隔绝在了历史潮流之外。 “我也是在发掘其他古国的遗迹和整理历史传说时，才意外得知了这个国度的存在。而在那些残留的只言片语里，这个国度，通常都跟死亡和神罚有关。”海因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激动和庆幸，“能抵达这里，真是太幸运了。” “那些都是谣传！是诋毁！”老蛤蟆激动的跺了跺拐杖，“费特王国是被神眷顾的国度，怎么会跟死亡和神罚有关？！” “不要误会，历史总是会出现偏差的，毕竟大部分历史都是由人带着主观判断去记录的，没什么能比得上亲历者讲述的历史。”海因诚恳的说道，“能请你为我们讲述费特王国真正的历史吗？” “当然，等到了我们的住处……” “那是什么？！”海因突然抬起头，举起右手，指着高处惊叫道。 兰斯、老蟾蜍和灰兔小姐埃努玛都抬起头，看向他指的方向。 海因则趁机将左手抬起，悄悄冲他们斜后方勾了勾手指。 “是什么？你看到什么了？”兰斯除了结成一片的树冠，什么都没看到。 “大概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海因有些尴尬的笑笑。 谁都没注意到，他的左手中多了一颗绿色的宝石。 第79章 第79话 古国遗迹 希罗跟着戴普，朝城市中心走去。 他本以为应该十分小心，走下水道之类的地方，起码都该是小巷子。但戴普就带着他，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模一样的房屋，组成了整齐的街道。 在城墙上还看不出来，这里的建筑也都跟外面的森林一样，像是用同一座房子复制的。 都是黄沙色砖块构成的墙体，加上青石色的圆顶。 就连窗户上的纹理都是一样的。 “这里的人呢？”希罗忍不住问道。 “都死了。”戴普走在前面，叹着气回答，“很久以前就死了。” “那那些自称是‘费特王国居民’的动物？” “都是原先居民残存的念力，附着在动物身上，产生的怪物。”戴普说着，语气中透出了伤感，“它们之所以邀请你们，是为了侵占你们的身体。我的探险队，就是这样没了的。” “探险队？” 希罗想起老沃特告诉过自己，他的儿子是加入了大探险家丽姿·达尔文的探险队。 而丽姿·达尔文，好像是塔兹妈妈的母亲。 “那你们的船长？丽姿·达尔文呢？”希罗赶忙问。 “哼，”戴普愤恨的说，“她抛下我们，独立离开了。” “什么？”希罗难以想象，塔兹妈妈的母亲，居然会是个抛弃自己船员的家伙。 “只有我活了下来。”戴普停在一座小屋前。 这座小屋虽然也跟其他房屋一样，但笼罩着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戴普冲门挥了挥手，房屋周围便像投入了石头的水面一样荡开了波纹。随后，房子发生了变化。 门口多了一些瓦罐、炉灶之类的生活用品，以及一些挂在屋檐下风干的腊肉块。 戴普打开门，帮希罗将水月抬进去，随后把门关上。 “我已经在这呆了十几年了，”戴普拿出绿色的药草，揉碎了敷在水月脖子被毒刺刺中的地方，“一直在试图找方法解开该死的诅咒，把探险队成员们的肉体和灵魂解放出来。” “诅咒？”希罗扶着水月，有些疑惑，“你说那些怪物是为了侵占我们的肉体，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费特王国的国王戴斯特尼吗？”戴普用绷带包住水月的脖子，和希罗一起将水月安置到铺着干草和布片的床上。 “不知道。”虽然热衷历史，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王的名字，希罗还是第一次听到。 “在远古时代，这个戴斯特尼违背了神的意志，遭到了月光女神的审判。他的国民受到牵连，肉体被焚毁，灵魂被禁锢，只剩怨念残留下来，在这座遗迹之中游荡。” 戴普说着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古国遗迹。 “之后，这些怨念就开始侵占存活下来的动物的躯体，获得了新生。但只是获得新生，对他们来说还远远不够。他们要重新获得人类的躯体，向诸神复仇。所以任何进入这里的人类，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这就是费特王国的诅咒。” 戴普回过头来，看着希罗说：“凡是进入费特王国的人，就必须留下躯体，才能离开。” “可是，诸神已经陨落了。他们即便得到躯体，又该向谁复仇？”希罗越来越不解，毕竟这是人尽皆知的神话。 “不，还有一个神存活着，我还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戴普笃定的说着，“每一个月亮升起的夜晚，她都会注视着这里。” “你是说？” “没错，就是那个将费特王国毁灭，还用裁决之镰将所有居民的灵魂束缚在这里，让他们无法升天化星的，”戴普的眼里燃起了仇恨，“月光女神，白夜。” 果然。 希罗不禁皱起了眉头，末日神话里，那场导致厄斯大陆分崩离析，并且进入冰河纪的诸神战争，最终结果就是月光女神白夜被最初之神封印在了月亮上。 “千万年来，已经有无数人类被费特王国居民的怨念侵占了肉体，包括我的同伴们，所以我留了下来，一直在寻找打破诅咒的办法，结束这场悲剧。”戴普收起怨恨，叹着气说，“好让同伴们的躯体得到安息。” “我可以帮你。”希罗说道。 “还是算了，”戴普摇了摇头，“万一失败，不但你的躯体会被侵占，就连灵魂也会被束缚在这里。所以等这个小姑娘醒了，你们就赶紧离开。” “可我们已经进来了不是吗？你也说了，凡是进入这里的人类，就必须留下躯体才能离开，虽然我不是人类，但我想离开也没那么容易？” “不是人类？”戴普疑惑的看着希罗。 “我跟你一样，”希罗将防毒面具摘下，取掉深色的护目镜，将血红色的眼珠露出来，“也是个半妖。” 戴普愣住了。 希罗双手托着老沃特送给自己的护目镜，皱着眉头，有些伤感的说：“而且我还受过你父亲的教诲，帮助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还好吗？”戴普叹了口气，眼睛看向别处。 “抱歉，沃特先生已经去世了。” “这样……”戴普露出哀伤的眼神，落寞的说，“他能培养出你这么出色的探险者，应该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希罗将护目镜收起。 “中心的高塔，连接着旧日的王宫。”戴普指着窗外，不远处的高塔说道，“在那里，存放着戴斯特尼制造出的对抗神的武器，只要摧毁那个，就能打破诅咒，解放所有被束缚在这里的灵魂，居民们的怨念便会消散。” “我明白了。” 希罗看着白色的高塔，接着问：“要怎么才能摧毁那个武器？” “只要将武器的核心分离出来就行，但我们两个是做不到的，需要这个小姑娘帮忙。” “为什么？”听到这话，希罗皱起了眉头。 “因为那个武器的核心，只有女性才能触碰。” 戴普说着，看向了昏睡的水月。 这时，巨大的钟声传来。 戴普皱着眉头说：“看来，你的同伴已经落入了他们的陷阱，进入费特王国了。” 他边说边回过头，然而担心的表情立马凝固在他脸上，因为希罗正用黑刀的刀尖，指着他的脖子。 “你根本不是戴普·沃特？”希罗步步紧逼，将刀刃横在眼前这个白眼红发的半妖脖子上，“确切的说，是占据这副躯体的你，根本不是戴普·沃特。” 伴随着钟声，沉向西方的夕阳，给这座沙黄色的古国遗迹，涂上了一层橘红色。 兰斯和海因被老蛤蟆和灰兔少女埃努玛带到了大门边。 “真是活见鬼了，”兰斯抬头看着城墙和大门，感叹道，“这地方跟宿城真像。” “宿城的大探险家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都曾到过南大陆，或许他们也来过这个古国，然后按照这里建造了宿城。”海因猜测道，随后又奇怪的说，“不过如果他们到过这里的话，应该会向世人透露这个古国的存在。特别是那个德雷克，向来喜欢不遗余力的宣传自己的发现。” “谁知道呢。”兰斯并不在意，转身去问埃努玛，“美酒在哪？” “就在我们的宫殿内，很快就到了。” 步入大门，宽敞平整的街道两旁，正站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 它们捧着水果，端着酒壶，欢呼着将兰斯和海因簇拥在当中。几只跟兰斯脑袋差不多大的金丝雀，叼着两个小黄花编织的花环，分别戴到了兰斯和海因的脖子上。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兰斯开心的从无数凑到自己眼前的酒壶里，接过一只山羊用蹄子捧过来的酒壶，仰头就要往嘴里灌。 海因赶忙一把抓住酒壶，抢到了自己手中，放到鼻尖闻了闻。 “真是好酒！”海因赞叹着，又将酒壶丢给兰斯，随后问带他们来的老蛤蟆，“您说我们的同伴已经来了，他们在哪？” “就在宫殿里，这边请。”老蛤蟆说着推开簇拥的动物们，将海因和仰头灌酒的兰斯领向中心的白色高塔。 “在我们之前，还有外人来过吗？”海因注意到这些动物除了穿着应该是本地传统服饰的长袍头巾以外，还有些穿的是比较现代化带领结的正装。 “当然有，您刚才提到的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都曾做过我们的客人，只不过那都是好几百前年的事了。他们还在我们神庙的记事石板上，留下了字迹。” “哦？我可以去看看吗？”海因赶忙问。 “抱歉，神庙是不允许外人进去的。” 海因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他身后，兰斯已经喝完了一大壶酒，正满足的一边打嗝，一边接过动物们递过来的水果往嘴里塞。 几个看起来还是幼年的小羊羔，凑到兰斯腰间，用嘴啃着绑住长刀的皮带。 “啧啧啧，”兰斯按住了刀柄，砸着嘴说，“千万别碰我的刀，会出事的。” 那几只小羊羔便有些害怕的退开了。 “请享用美酒。”老蛤蟆从身旁动物的手里接过一壶酒递给海因。 但海因只是礼貌的微笑着说：“抱歉，我从不喝酒，还是快带我们去见我们的同伴。” “是，是。”老蛤蟆收回酒壶，指着城中心的高塔，“就快到了。” 夕阳的余晖逐渐散去，夜幕悄然降临。 另一边，依旧停靠在海岸的飞翔猴子号上，船长阿蒙森被一阵砰砰嗙嗙的敲打声吵醒。 “该死！你们这些婊子养的又在搞什么？！” 他怒吼着冲出船长室，却看到一群不同种类的动物，正拿着斧子锯子之类的工具，敲打船身。 甲板和船舷已经被砸得破烂不堪。 看到阿蒙森，那些动物都愣了一下，随后纷纷丢下工具，慌乱的逃窜走了。 只剩下一头没有麋鹿，还站在甲板上，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阿蒙森。 “亲爱的旅人，欢迎来到费特王国……” 砰！ 一声枪响。 麋鹿呜咽着倒下，随后在血泊中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阿蒙森握着冒出硝烟的手枪，咧开占据了半张脸的大嘴，将两排牙咬得咯咯作响，怒不可遏的吼道： “该死的怪物！竟敢弄坏老子的船！” 第80章 第80话 转生仪式 “你在说什么？” 被黑色刀刃架住脖子的戴普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但还是没能藏住尴尬。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希罗紧盯着这个自称戴普的家伙，同时手上略微发力，将他逼到墙边，“你的破绽太多了。” “呵，”戴普收起惊恐的表情，扬起了嘴角，“都有什么破绽？” “这个护目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希罗一边移动位置，站到水月和戴普之间，一边用空着的手举起自己的护目镜晃了晃。 “哦？这个护目镜有什么特别的吗？” “哼，这可是你的护目镜。准确的说，是戴普的护目镜。”希罗放下拿护目镜的手，继续说道，“而且一开始，我说到我是宿城的采水人时，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但戴普的父亲，沃特先生，就是采水人。” “原来如此。”戴普还是扬着嘴角，“看来你一开始就怀疑我了。” “快说，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希罗转了转刀刃，在这个假戴普的脖子上划出了伤口，以示威胁。 “冷静，”戴普举起双手，似乎打算放弃抵抗，“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破除诅咒，解放被束缚的费特王国居民们的灵魂，消除他们的怨念。” 接着，他放下了双手，并不惧怕希罗的刀刃，反倒朝希罗逼近，目光也凌厉起来，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如果不破除诅咒，你和你的同伴，也会落得跟这家伙一样的下场。” “你到底是谁？”希罗用刀身压住假戴普的肩膀，但还是被对方逼得连连后退。他没有真正威胁过别人，并不擅长这种事。 “我是费特王戴斯特尼手下的执事，我叫乌图。”假戴普的目光中涌出一股哀伤，“我跟那些只想侵占别人躯体的家伙不一样，我想破除诅咒，费特王的罪孽不该由国民承担，他们的灵魂早该归入星河。” “这么说你确实侵占了戴普·沃特的肉体。他死了吗？”希罗只想知道真正的戴普·沃特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转生仪式充满了不确定性，原主的精神要是不能找到新的寄宿体，又不够强大的话，很可能已经消散了。”假戴普叹了口气，用劝说的口吻说，“听着，如果诅咒不破除，那他的灵魂就也被束缚在这里。你要是真的在乎他，就该帮我。” “说实话，我同情你和你所说的国民，也同情戴普·沃特，但我现在只想保护同伴安全离开这里，因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希罗说着退后几步，想回到水月身边。 但就在黑刀的刀刃离开假戴普脖子时，假戴普突然向右垮了一步，拉下了墙上的烛台。 希罗脚下的砖块跟着突然打开，他反应不及掉进了地砖下的坑道。 “抱歉了小鬼，”假戴普来到坑道边，叹了口气说，“其他人我不在乎，但是这个小姑娘你不能带走。” 向黑暗深处跌落的希罗，只能眼睁睁看着假戴普那双猩红的眼睛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 外面，夜色已深。 费特王国中心的神庙外，小广场上，动物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还有源源不断的美酒和素食被端过来，送到坐在高台上的兰斯和海因面前。 “哈哈哈哈！”兰斯一边看着几头猪在敲锣打鼓，一边和几头公牛斗酒，仿佛真的是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一样高兴。 坐在另一张石桌旁的海因，则是面带笑容回答着老蛤蟆殷勤的问候。但不管对方问了什么，他都只是用“没错”“是这样的”，以及“嗯”之类的简单话语回答，表情也显得有些呆滞。 “您的同伴好像有些怪怪的。”灰兔小姐埃努玛给兰斯的酒杯里添酒时，有些奇怪的看着海因问。 “不要管他，他就是个无趣的老古董，不懂得享乐罢了。”兰斯咕咚咕咚将一大杯酒喝光，抹了抹嘴问道，“对了，你们不是说我的其他同伴已经来了吗？他们在哪？” “大概去其他地方参观了，我这就让人去找。” “那就快点，”兰斯端着酒杯站起来，冲围着海因的动物们招呼道，“你们别围着他啊，过来陪我喝，这几个太不中用了。” 说着，还把已经喝醉的公牛从桌边踹开。 看到这个动作，埃努玛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很快便重新换上了笑脸。 兰斯注意到了它表情的变化，却还是继续把其他几头喝醉的公牛也踢开了，并且大声的将动物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是在给海因打掩护，因为坐在这里的并不是海因的本体，而是一个念力投影。 海因的本体，早就悄悄溜进了神庙。他虽然不知道这些说人话的动物有什么目的，但它们既然用前后矛盾的话来掩饰，那么这座神庙内就一定有什么秘密。 借着外面传来的微弱火光，海因在这座空旷的圆形神庙内，一点一点的搜寻着有用的信息。 他首先注意的，是立在神庙西南方位的月光女神的石像。 这个石像已经被破坏了，女神的头只剩下一半，高举的拿着裁决之镰的手臂也被摔碎在地上。 石像周围的地上还刻着象征生命能量的三角圆环图案。 不过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只有一条笔直的印记，从三角圆环的图案边缘延伸出来，指向这座女神像的斜对面，也就是神庙的东南方位，那里竖着一块石碑。 海因来到石碑前，发现石碑周围的地面，同样刻三角圆环的图案。而石碑上，则刻着排列整齐的符号。 “是古人的文字……” 海因自言自语着，弯腰凑近石碑。这种文字与古温特尔人和古埃多拉多人使用的象形文字类似，只有些许细节不同，对海因来说，解读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在古文字的下方，还有几行小字，显然是现代人使用的通用语的文字。 “不管这些家伙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千万不要触碰王宫内的沙漏。布鲁塞维尔，星河纪1181年。” “他说的没错。德雷克，星河纪1596年。” 读完之后，海因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些费特王国的居民读不懂现代文字，不然也不会将这些文字保留下来。 王宫内的沙漏？ 海因注意到布鲁塞维尔留下的信息中，提到了王宫。可是进入这座城之后，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类似王宫的建筑。 看来还得在城里走一走。 他放下疑惑，专心解读起石碑上的古文字来。 大致意思是由神创造并赋予灵魂的生物，肉体终将腐败，精神也会消散，只剩灵魂无处可去，在大地上游荡。月光女神便将回收这些灵魂的职责交给了伟大的费特王戴斯特尼，由他将亡者的灵魂带到费特王国，再由被称为引领者的天空鲸鱼带往星河，同群星一起回归造物主的怀抱。 “原来在大风暴里遇到的鲸鱼，是亡魂的引领者。” 海因点点头，继续解读道：“为了奖励费特王戴斯特尼的辛劳，众神准许他和妻子，每年乘坐青鸟，去往中央山脉，参加众神的宴会。” “呵，难怪在其他地方的古人遗迹内，总会将死亡称作‘接受戴斯特尼的召唤’。” 海因读完了石碑的内容，虽然明白了一些在自己以前研究中没能明白的问题，但还是没找到费特王国如何陨落，以及国民为什么会变成动物的信息。 他又沿着从石碑下三角圆环图案延伸出的笔直印记，来到神庙的正北方位，这里也有生命能量的图案，而且在大圆环上，分别对应东南和西南的小圆环内，还各有一座石台。 看起来像进行献祭之类的仪式的场所。 除了这些，神庙内就只有记录费特王戴斯特尼和王后欧罗拉爱情故事的壁画。 这就怪了。 海因摸着胡子，自言自语说：“那些动物显然是看不懂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留下的文字，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到。那它们又说‘神庙不允许外人进入’这种拙劣的谎话，是为了隐藏什么？” 等等。 海因意识到，石台周围、石碑周围以及女神石像脚下的三角圆环图案，正好在这座神庙内，组成了一个更大的生命能量的图案。 突然，外面的歌舞欢闹声停了下来。 因为终于喝醉的兰斯，摔倒时撞到了海因的念力投影身上，动物们发现刚才还好好坐着的海因，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几缕苍白的头发。 “这是怎么回事？”埃努玛的大耳朵惊慌的竖了起来。 “先不要管他，”老蛤蟆跺着拐杖，让动物们冷静下来，随后抓着兰斯的头发说，“把这家伙抬到神庙里去完成转生仪式后，再去找其他人。” 海因听到了，立即缩到石台近处的立柱边，背靠着墙挥手在自己面前画凭空画出了一个光圈。 雾气从光圈内涌出，将海因裹住，随后带着海因一起消失不见。 神庙的石门被推开。 两只公牛抬着不省人事，嘴里还念叨着“快喝”的兰斯，在动物们的簇拥下，来到了那两座石台旁。 公牛将兰斯放到其中一张石台上，随后退到圆环外，跟其他动物站到一起。 “这家伙第一个接受了谁的献礼？”老蛤蟆来到两张石台中间，用两只前爪扶着拐杖，高声问道。 “是我！是我！” 在兰斯和海因刚进城门时，为兰斯献酒的那头公山羊，高举着两只前蹄，兴奋的挤了出来。 “很好，奥列罗兄弟，请上去。”老蛤蟆用拐杖指了指空着的石台。 这头叫奥列罗的公山羊立即迈着两只后腿，摇摆着身子，爬到石台上，躺了下来。 老蛤蟆从短褂里掏出一把青铜匕首，在公山羊奥列罗的蹄子上划了一刀，接着又走到兰斯身边，在他手指上划了一刀。 最后，他走到生命能量图案中，没有放置石台的那个圆圈边上，抖了抖匕首。 混在一起的兰斯和公山羊奥列罗的血液，便顺着刀刃，滴到了圆圈内。 老蛤蟆退到生命能量之外，扔掉匕首和拐杖，张开两只前爪，高声说道：“接收费特王国居民献礼之人，需以躯体作为偿还！” “偿还！偿还！偿还！” 那些动物都呢喃着半跪下来，带着神圣的目光，仰望着神庙穹顶上的壁画。 “费特王国的居民，将在此重获新生，向无理的神明施以复仇的怒火！” “复仇！复仇！复仇！” “转生仪式！现在开始！” 随着老蛤蟆的高呼，生命能量图案内的地面开始缓缓转动，两座石台却还留在原地。 那滴鲜血发出了光芒，像一只画笔，划出光圈，将两座石台连接起来。 只见公山羊奥列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从这副躯体里漂出，扑向了兰斯。 第81章 第81话 戴普·沃特 原本旋转着的地面和划着光圈的鲜血，在那个人影钻进兰斯体内的瞬间，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兰斯睁开眼坐了起来。 他有些僵硬的抬起胳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仿佛这副躯体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一会儿看看胡乱动着的手指，一会儿摸摸让衣服显得紧绷的肌肉。 “哈！”他突然兴奋的叫了一声，从石台上跳下来，不可思议的说，“我奥列罗又活过来了！” 奥列罗？ 隐藏在无形雾气后的海因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那头山羊的名字吗？ 联想到刚才从山羊身上冒出，又钻进兰斯体内的人影。海因猜测这些动物应该是被人类的念力附着，所以才会像人类一样说话和行动，而这个所谓的转生仪式，就是将念力转移到其他生命体上的仪式。 那兰斯的念力去哪儿了？ 海因看向另一座石台上的山羊。 然而那只山羊只是挣扎着，发出了咩咩的叫声。 这时，那个自称奥列罗的兰斯，突然冲到老蛤蟆身边，捡起地上的青铜匕首，来到山羊身边，发疯般的嚎叫着用匕首刺向山羊，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在山羊的哀叫声中，动物们都站了起来。 “今天！又一位费特王国的居民获得了新生！”老蛤蟆张着前肢，高呼道，“他将踏上复仇之路！前往中央山脉！” “复仇！复仇！复仇！” 动物们齐声高呼着。 “不好啦！” 突然，慌张的叫喊传来，神庙大门随即被推开，一头河马扭着身子，只用两条后腿跑了进来。 “那艘船上还有人类！奥哈拉被他杀掉了！” 一听这话，神庙内的动物都慌了神。 “什么？！”老蛤蟆看向灰兔少女埃努玛，“怎么还有人类？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 “抱歉，”埃努玛垂下耳朵，惊慌的说，“我还以为那是尸体。” “不要慌。”老蛤蟆捡起自己的拐杖，敲着地砖命令道，“通知恩利亚军士长去把那艘船上的人类抓回来，其他人分头去找那个老头，和之前被‘游侠戴普’救走的人！” “是！” 动物们立即朝神庙外跑去。 “奥列罗，你也去，”老蛤蟆对还在用青铜匕首捅山羊尸体的“兰斯”说道，“你现在这副身躯，或许能迷惑他们。这伙人类跟之前那些旅人一样，也来自风暴之外的世界，不好对付。” “知道了。” 占据了兰斯身体的奥列罗拔出腰间的长刀挥了挥，说了句“好刀”便离开了神庙。 老蛤蟆在神庙内四处查看一番后，也离开了。 在神庙的大门关闭之后，海因挥手驱散无形的雾气，显露出了身躯。 他来到兰斯躺过的石台边，用手杖敲了敲石台表面，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骑士小鬼，以你的意志力，应该不至于就此消散。” 话音刚落，手杖顶端的那颗透明石头中，便出现了火焰一样的金黄色光芒。 …… “喂！快起来！” 迷你飞翔猴子号的船舱内，阿蒙森一边粗暴的踢木月的床头，一边叫大声嚷。 “该死的！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木月皱起眉头，咳嗽了几声，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船长先生？”木月头上裹着的绷带上还带着血迹，那是船在风暴中颠簸时，他因为没被固定好，撞到头留下的伤口。 加上原本被动力核心爆炸波及到的内伤还没好，木月还是昏昏沉沉的，说话都显得有些吃力。 “怎么了？” “怎么了？”阿蒙森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抓着木月的衣领把他提得坐了起来，“我来告诉你怎么了，一群会说话的动物在拆我的船！而且你的妹妹还有那个半妖小鬼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就连骑士小鬼和海因那个老不死的都不见了！” “你说什么？！”木月仿佛一下子恢复了精神，从床上跳下来，急切问道，“水月不见了？！” “没错！这群擅离职守的家伙，我迟早要他们好看！”阿蒙森甩开木月，将靠在一旁的迅捷剑插进腰间，随后又掏出手枪，往弹仓里添了一颗子弹。 “我没明白！”木月越发的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用明白！”阿蒙森把手枪别到腰后，抓起床边的外套丢给木月，“你只用知道我们得去猎杀一些该死的动物就行了！” 说完便气冲冲的跺着楼梯，上到甲板上去了。 木月赶忙穿上衣服，跟着来到甲板。 一上来，他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巨大麋鹿的尸体。 “这是？”木月疑惑的问。 “就是他妈的拆我船的家伙！”阿蒙森一边骂，一边拔出手枪，又朝麋鹿尸体的脑袋补了一枪。 “水月去哪了？”木月惊慌起来。 “本来是跟那个半妖小鬼去那片树林里搞木材了，”阿蒙森用手枪指了指远处的森林，又指了指麋鹿的尸体，“不过这家伙说了个什么费特王国，兴许是被跟这家伙一样会说话的动物，抓到那个什么狗屁费特王国去了。” “费特王国？那是什么地方？” “从没听说过……”阿蒙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手枪撑着下巴思忖道，“对啊，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就连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都没提到过的地方。” “哈！”阿蒙森突然兴奋得朝天开了一枪，“看来老子要成为第一个带领探险队发现未知国度的船长了！” “船长先生，”木月看着远处的森林，警觉的问道，“那是什么？” “嗯？”阿蒙森也看了过去。 只见夜幕下的森林中，闪烁着无数的光点，仿佛星河降临在了这里。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蒙森用手指转着手枪，踏上跳板，走向那片星光。 木月也系好扣子，跟了上去。 …… “希罗，快醒醒……” 希罗又做起了那个梦，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再不醒来，就要被吃掉了！” 随着急促的叫喊声，女人的身影撕裂开来，窜出了一头巨大的狼形怪物。 希罗猛地惊醒过来，立即感受到了后脑勺传来的剧痛。 他记起，是自己掉进陷阱，摔到了头。 水月！ 希罗想到落在那个假戴普手里的水月，便想马上爬起来。可这时，他却感到了一股鲜活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 对方的呼吸近在咫尺，直接落在了希罗脸上。 希罗立即警惕的退开几米，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打着。 火光之中，他看到一只一米多高的斗牛犬，正像个人类一样，将两只前爪抱在胸前，盘着两条后腿坐在地上，嘴里还斜叼着一根木棍。 斗牛犬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希罗，随后盯住希罗的眼睛，动了动黑色的鼻子，说道：“这双眼睛……你是半妖吗？” 又是会说话的动物，希罗觉得它跟之前袭击自己的那些家伙是一伙的，便飞快的探出身子，一把抓回了掉在一旁的黑刀。 斗牛犬只是看着有些慌张的希罗，没有任何动作。 “我问你，”斗牛犬努了努下巴，用嘴里的木棍指了指摆在它脚边的护目镜，“这个护目镜你是从哪得到的？” “为什么问这个？”希罗横着刀，以防对方突然朝自己扑来。 “哼，因为这是我的护目镜，”斗牛犬伸出一只后退跺着地面，“你最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你的？”希罗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你是戴普·沃特？” “嗯？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斗牛犬蠕动嘴唇，将木棍挪到了另一边，“那你一定认识采水人老沃特？” 虽然对方这么说了，但经历过假沃特的欺骗后，希罗已经不敢相信，毕竟这些信息他都告诉过那个假沃特。 “是的。”希罗没有放松戒备。 “他还活着吗？”斗牛犬的眼睛略微张大了一点。 “已经去世了。”希罗一边回答，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宽不到两米的小空间，四周都是土墙，头顶则是一条看不到顶的井一样的通道，自己应该就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 “哼，可惜。”斗牛犬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巴，接着说，“不过他也到了该死的年纪了。” 这话倒像一个叛逆的儿子能说出来的。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斗牛犬再次像审问犯人一样问道。 “我是沃特先生的学徒。” “学徒？你？哼，有意思。”斗牛犬似乎不相信的样子，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希罗一番，“想不到珍珠城那档子事之后，还有半妖能在宿城待下去，还能成为采水人的学徒。你怎么没被烧死？” “大概是因为新王加冕，宿城恢复了秩序。不过除了我，也没有别的半妖了。”希罗已经可以确定这只斗牛犬就是戴普·沃特了。 “新王？是谁？” “是范特西陛下。”希罗放低了黑刀。 “范特西？哼，想不到那家伙会愿意做宿城王。嗯……”斗牛犬摇了摇头，“不过也有可能，毕竟那家伙总是想追求力量。” “你认识他？” 第82章 第82话 星光的道路 “哼，当然，在他单干之前，跟我一样，也是我们船长丽兹·达尔文的船员。”斗牛犬用两只爪子夹出嘴里的木棍，舔了舔嘴唇后，再次将木棍叼住，“他跟另一个叫阿蒙森的家伙，虽然不安分，但都是天才。” 这些希罗还从没听说过，原来宿城王范特西，和船长阿蒙森都曾是丽兹·达尔文的船员。 “他还给了你什么？”斗牛犬突然问道，“该不会连我的摩托车都给你了？” 希罗点了点头。 “哼，老家伙一定是记恨我没有跟他道别，才把我的东西乱送人。”斗牛犬抱怨完，看了看希罗手里的打火机，把木棍吐了出来，“喂，你带着打火机，一定也带着香烟，给我来一支。” “抱歉，我不抽烟，这只是为了应付意外情况准备的。”希罗摇了摇头。 “哼，可惜。”斗牛犬又用爪子将地上的木棍夹起，喂到了嘴里。 希罗越发觉得抱歉，赶忙说道：“我们船长倒是有，就是你提到过的阿蒙森。” “他？”斗牛犬严肃起来，“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是为了到决断山脉寻找月光女神的裁决之镰，谁知道穿过飓风带后就抵达了这里。”希罗放松下来，将黑刀收进刀鞘，盘着双腿坐了起来。 “裁决之镰？宿城有了真实之镜还不够吗？找裁决之镰干嘛？” “因为妖狼突然入侵宿城，而且他们的女皇希拉得到了智慧桂冠，高层才决定来找裁决之镰。”希罗说着垂下了头，语气里透着愧疚，“你的父亲，沃特先生，就是被一个叫塔斯克斯的妖狼杀害的。” “不必低头，小鬼，我说了，那家伙也到了该死的年纪了。”已经变成斗牛犬的戴普·沃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语气里还是有藏不住的遗憾。 “哼，”斗牛犬用爪子挠了挠脖子，岔开话题，“既然是妖狼，那肯定是范特西惹的祸，当年和他一起跟着丽兹船长去西大陆时，我就感觉他另有目的，果然惹到了白狼希拉。” “对了，那个占据你躯体的家伙说，丽兹船长抛弃了你们……”希罗说着突然站了起来。 “占据我躯体的家伙？这么说你碰到那个叫乌图的了？”斗牛犬问完，又自己回答道，“哼，那是肯定的，不然你也不会掉到这儿来。” “没错，”希罗着急的看向上方，“那家伙还抓走了我的同伴！我得去救她！” 跟戴普聊得太投入，希罗差点忘了水月还在那个假戴普手里。 “你这个被抓的同伴不会刚好是个女人？”斗牛犬也站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哼，我可是跟那个叫乌图的家伙打过交道的。” 希罗没再接话，而是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拔出黑刀插进土墙，挖出了一个小洞。他打算就这样一路挖可以落脚的地方爬上去。 “别浪费力气了小鬼，上面是出不去的。”斗牛犬朝身后甩了甩脑袋，“跟我来。” 希罗走过去，才发现它身后有一个一米多高的洞，从边缘的痕迹来看，显然是用爪子挖出来的。 “这个洞连接着中心的高塔，那个叫乌图的家伙，一定会把你的同伴带到那里去的。”斗牛犬说着走进了洞里，“快跟上。” 希罗赶忙蹲下，发现还是没法在这个又窄又矮的地洞里好好移动，只好跪下，手脚并用向前爬行。 “小鬼，给我展示一下你的气。”斗牛犬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对希罗说。 希罗不明白他想干嘛，但还是开启了气穴。 “哼，”斗牛犬转过头，继续朝前走去，“太弱了，而且只是有颜色，还没有形状。凭你是赢不了那个叫乌图的家伙的，你们的探险船上还有没有利害的家伙？” “有个叫兰斯的温特尔骑士，很厉害，还有王子殿下，是木属性的灵力者。”希罗跟上斗牛犬的脚步，有些不确定的说，“还有我们的向导，是明朗城的大学者，也不简单的样子。” “温特尔的骑士？王子？还有明朗城的学者？”斗牛犬背着手，在附和它身高的地道里走得很自如，“再加上阿蒙森那家伙，却带了你这个采水人。哼，你们这个组合还真有意思。那被抓走的又是什么大人物？” “是宿城的公主。” “什么？”斗牛犬吃惊的回过头，“你是说范特西的女儿？那你刚才说的王子殿下也是？” “没错。” “哼，想不到范特西会把自己的儿女派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看来我必须得好好帮忙了。”斗牛犬继续朝前走去。 “不是陛下派遣的，是王后殿下的决定。” “王后？你是说那个叫月歌的白羽人？”斗牛犬再次停了下来。 “是的。”在后面爬行的希罗被它一惊一乍的样子搞得有些狼狈。 “仔细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 费特王国的街道上，海因拄着手杖，不紧不慢的朝远离神庙的方向走着。 突然，他手杖顶端镶着的透明碎石里，传出了兰斯的声音。 “是明朗城的老头吗？你在附近吗？” “没错，骑士小鬼，你最好小声点，我们正在躲避那些怪物的追捕。”海因嘴上说着躲避追捕，但脚步还是不紧不慢，一点没有逃跑的样子。 “追捕？发生了什么事？等等，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却看不到你？我在哪？”兰斯的声音没有一点要减小的迹象。 “你在我的手杖里。” “手杖，我怎么会跑到你的手杖里？嗯？我为什么看不到东西？喂！我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了！还有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身体呢？！” “小声点，骑士小鬼。”海因跺了跺手杖，“你的身体被那个为你献上美酒的山羊怪侵占了，好在我把你的念力吸附到了手杖内，要不然你就彻底死了。” “哈？我的念力怎么会吸附到你的手杖里？” “这个手杖上镶了宿城独有的月石，这种矿石能够储存念力，宿城那些念动力人偶就是靠这个动起来的……”海因解释道。 “这不重要！我的身体呢？！还不快去抢回来！” “我正在想办法。不过你要是再大声乱叫，被那些怪物发现，可就再也抢不回你的身体了。”海因把手杖上的月石凑到嘴边，低声威胁。 “好好好，我不喊了。”兰斯居然真的压低了声音，但还没安静一秒，就又叫了起来，“等等，你知道它们侵占我的身体，居然没有阻止？！” “抱歉，我当时还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不过放心，骑士小鬼，我一定会帮你把身体夺回来的。”海因晃了晃手杖，并不着急的样子，“但我们得先找到公主和希罗，他们的联络宝石掉在了那片森林里，说不定也被那些怪物抓起来了。” “那就快点！我感觉你走得很慢！” “我已经一百多岁了，”海因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该体谅一下我这个明朗城的老头。” 突然，一只近两米长的巨大蜈蚣出现在海因面前，挥着数不清的细足，发出了年轻男性的声音：“找到了，外来者。” 等它完全显形，海因才发现，除了支撑着它直立起来的那两条细足，剩下的每一条细足上，都绑着明晃晃的刀刃。 “看，我都说了，你一直大喊大叫，会引来敌人的。”海因冲手杖埋怨道。 “那还不快想办法解决它！” “蜈蚣先生，”海因抬起空着的左手，随意挥了一下，对蜈蚣怪说，“这里没有外来者，你什么都没找到。” “可你明明就在我面前站着。”蜈蚣怪歪了歪跟躯体连在一起的脑袋，有些疑惑的样子。 “嗯？”海因也很疑惑，再次挥了挥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但蜈蚣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怎么回事？怎么对你不起作用？”海因皱了皱眉，“看来附着在你身上的念力，很强悍啊。” 蜈蚣怪没有理会他的说辞，扭了扭直立着的身躯，用足尖的无数利刃攻向海因。 海因不紧不慢的后退几步，躲过攻击，随后用双手握住手杖，将藏在手杖里又细又尖的剑刃拔了出来。 “看来，我这个明朗城的老头，也得活动活动筋骨了。” …… 离海岸不远的森林边，阿蒙森和木月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入这座遍布星光的森林。 “船长先生，这些是什么东西？” “灵魂，”阿蒙森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我的大副，这些都是没能汇入星河的亡者的灵魂。” “灵魂？可灵魂不是不可见的吗？”木月不但看到了这些群星一般的光芒，还感受到了光芒携带的暖意。 “不，抬头看看，每一颗星星都是灵魂，当然是可见的。” “我们该怎么办？”木月抬头看了看璀璨的星河，问阿蒙森，“这些灵魂似乎在阻拦我们。” “当然是冲进去，”阿蒙森举起手枪，拔出迅捷剑，“没有什么能挡住老子去发现未知的国度，何况我的船员就在里面。” 森林里的星光仿佛听懂了他说的话，像萤火虫群一样飞舞着，让出了一条道路。 似乎还有模糊的声音在低语着：“只能带走你的船员……然后离开……” “哈哈哈哈，”阿蒙森咧开嘴低声笑了起来，“有意思。” 然后迈开大步，走上了这条星光的道路。 第83章 第83话 陵墓壁画上的神话 地道内，斗牛犬边走边听希罗讲完了他所知道的信息。 “哼，没想到这么复杂。”斗牛犬将木棍在嘴里咬来咬去，“混沌居然真的回来了，这就说得通了，难怪会有温特尔的骑士跟你们一起，温特尔人一定是想借助裁决之镰来对付混沌。” “我觉得兰斯跟我们一起，应该不是为了这个。”希罗手里得举着打火机，爬行的有些艰难，“你知道混沌吗？” “废话，谁会不知道？”斗牛犬说着弯下身子，也开始四肢着地爬行，因为前面的开始向上延伸，变得倾斜起来，也更加窄了，“而且我了解的，比任何人都多，包括温特尔人。” 斗牛犬爬得很快，希罗有些落后，不得不连拿打火机的那只手也用上，地道内的火光，也随着他的爬行，不断暗下去又亮起来。 “你的学识一定非常渊博。”希罗夸赞道。 “哼，那倒没有，我只念完基础学校就加入丽兹船长的探险队了。我之所以了解，是因为前面不远，有一座未被毁坏的地下宫殿。那里有很多远古时代，费特居民留下的壁画，其中就有不少关于混沌的。” “地下宫殿？”希罗想起那个假戴普说过，费特国王戴斯特尼用来对抗神的武器，就存放在旧日的王宫，而只要摧毁那个武器，就能打破这里的诅咒，便赶忙问道，“是旧日的王宫吗？” “不，旧日的王宫不在地下。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旧日的王宫？”斗牛犬问完，又自己回答了，“是乌图那家伙告诉你的。” “嗯。” “那家伙还跟你说了什么？”斗牛犬又问道。 希罗便把假戴普说的话告诉了斗牛犬。 “哼，谎言罢了，跟你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谎言和假象。丽兹船长就是相信了他的话，险些丧命，要不是我拼命掩护让她逃出去，丽兹探险队就要全军覆没了。” “原来，不是丽兹船长抛弃了你们？”希罗不知道假戴普说的话当中，还有没有真话。 “哼，怎么可能？只有船员抛弃船长，没有船长抛弃船员。不知道丽兹船长还活着没有，真想见一见她。” “一定能见到的，你可以跟我们一起逃出去。” “哼，真希望我也能跟你一样随后说出这种天真的话，可惜我的灵魂已经被束缚在这里了。”斗牛犬叹了口气，停下脚步，随后用前爪推开头顶的石板说，“我们到了。” 希罗跟着斗牛犬爬出地道，进入了斗牛犬所说的地下宫殿。 这里没有火源，却并不阴暗，因为每一块石砖都散发着微光。 他们是从位于宫殿中央的大型水池边钻出来的。 一上来，希罗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水池中心一根两米多粗的巨大石柱。 这根巨大的石柱中间的部分，有一个镂空雕刻的看起来像沙漏的雕塑。 螺旋上升的石板阶梯环绕着石柱，和石柱一起向上延伸到了宫殿穹顶正中的大洞内，不知道通向哪里。 除了这根石柱，这座圆形的宫殿内，还有另外十二根稍小的石柱，分布在靠近宫殿边缘的位置上。 每一根小石柱上，都雕刻着不同姿态的女人。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这些石柱上刻的，是同一个女人。 而且每一根小石柱前，都摆放有不同的计时器。包括日晷，滴漏，沙漏，焚香盘，以及类似钟表的机械计时仪器。 希罗的目光扫过每一根石柱，最终落在了滴漏和沙漏之间的石棺上。 石棺表面镶了很多珠宝，还有精美的浮雕，但盖子并没有盖上，是空的。石棺后面的墙面上，是讲述太阳神和月光女神相遇的壁画。 “这座宫殿本来是费特国王戴斯特尼和王后欧罗拉的陵墓，只不过他们最终没有埋葬在这里。”斗牛犬走向石棺对面的的墙壁，“你来看，这边就是有关混沌的壁画。” 希罗跟过来，看到一个女神高举着耀眼的光芒，站在黑暗当中。这片黑暗并不单调，有的部分像被涌动的火焰，有的部分像汹涌的波涛，有的部分像的干裂的大地，有的部分像暴风的旋涡，有的地方像残缺的刀刃，毫无规律的扭曲在一起，构成了这片黑色的背景。 而在女神面对着的方向，黑暗浓重起来的地方，是一个像心脏一样的怪物，长满恐怖眼睛的触手，像连接心脏的血管一样，从怪物“脚下”伸出。 怪物脚下，是正在开放的像壁画背景中的黑暗一样扭曲的蓝色花朵。 希罗想起自己见过这样的蓝色的花朵，就在黄金城的地下角斗场深处，那个叫薇薇的女人带自己走过的地方。 “这些文字，”斗牛犬走到壁画边，用爪子敲了敲壁画下方刻着的古老象形文字，“是说这副壁画描绘了最初之神驱散黑暗，打败混沌的景象，还把混沌称为黑暗的支配者，最初之神降临前的神明。” 希罗仔细看着那个心脏一样的怪物，不知为何，他觉得怪物周围的黑暗纹路，看起来就像一个张开四肢的人的轮廓，虽然有些扭曲。 “这幅下面写着‘吞噬者’。”斗牛犬又走到与那个心脏怪物隔了一根石柱的另一幅壁画前，指着下方的文字说，“应该是说混沌也有不同种类。” 希罗跟过去，看到同样毫无规律扭曲的黑暗背景中，是一个类似章鱼一样的触手怪。在触手汇聚的地方，没有脑袋，只有一个圆盘的形状，圆盘内是几圈密集的尖锐牙齿，看起来就像眼睛一样。 “这是‘湮灭’、这是‘惊惧’、这是‘腐朽’、这是‘寂’。”斗牛犬指着在墙上排开的壁画中描绘出的怪物，一一向希罗介绍。 “那这些花呢？”希罗指了指美意幅壁画上都有的蓝色扭曲花朵。 “是被称作‘恶之花’的植物，”斗牛犬走到壁画上黑暗延伸的尽头，用爪子摩擦着墙面上的文字说，“似乎是黑暗的源头。” 希罗看到，那面墙上，描绘着一朵巨大的蓝色扭曲花朵，黑暗正从花瓣之间涌出。 “然后，就是众神的形象。”斗牛犬指了指剩下的半圈壁画，走向宫殿中央的水池。 希罗看到与“恶之花”壁画紧邻的墙面上，画着一位女神。 这位女神有着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睛，穿着黑色的覆盖半透明盔甲的长裙，披着迎风招展的斗篷，被飞舞的雪花环绕着。 希罗知道，这是神话中负责守卫北方抵御混沌的冬至女神，艾莎。正是她打败了引发诸神之战的月光女神和撕裂大陆的雷神，拯救了厄斯大陆的生灵。 “快走，该去找你的同伴了。”斗牛犬已经踏上了水池中的石阶阶梯。 希罗回过神，赶忙跟了上去。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希罗看着斗牛犬只用两只后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背影，不禁关心起这个半妖同类来，很好奇他的遭遇。 “被那个叫乌图的家伙抓住以后，我陷入了昏迷，再醒来就到刚才你待的那个陷阱里了，还变成了这副样子。”斗牛犬摊了摊两只前爪，“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没有杀掉我，还会每天给我丢食物下来。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想着不能真的像条狗一样被人喂养着等死，就打算逃出那个陷阱。刚好我感觉到这个方向上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就朝这里挖了。” “对了，现在是哪一年？”斗牛犬突然问。 “1900年，你不知道吗？” “哼，我不是在那个陷阱里，就是在这个没有活人的国度游荡，哪还知道时间啊。”斗牛犬叹了口气，“原来已经过去十九年了，丽兹船长也该有六十岁了，真相再见一见她啊。” “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救你？” “坐着小船，往北走了。除了我，船员们都死光了。船长大概以为我也死了。”斗牛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哼，毕竟她亲眼看到我被那个叫乌图的老鹰刺穿了腹部。” “等救回公主之后，我帮你夺回身体，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找丽兹船长。”希罗再次提出要带变成斗牛犬的戴普·沃特离开。 “哼，我说过，我的灵魂已经被束缚在这里了。” “可那个叫乌图的家伙不是说只要摧毁戴斯特尼的武器，就能打破诅咒，解放被束缚在这里的灵魂吗？”希罗劝说道，“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哼，你居然相信一个把你推入陷阱的家伙。”斗牛犬停下来，转过头瞪着希罗，“那家伙的目的可不是什么打破诅咒，而是为了复活王后欧罗拉，并以此解放被月光女神囚禁的国王戴斯特尼。所以他才会需要你那个公主同伴，因为她是个女人。” 说完，斗牛犬便离开阶梯，进入了地下宫殿上方的另一个空间。 “复活王后？解放被囚禁的国王？”希罗一边惊奇，一边跟着走了上去。 希罗发现石板阶梯和石柱还在向上延伸，四周是环形的白色墙壁，便问道：“这是哪里？” “中心高塔的内部。”斗牛犬用爪子指了指上方，“你想知道的答案，就在塔顶，而且那个叫乌图的家伙，一定会把你的公主同伴带到这儿来的。” 希罗抬起头，看向高处，感觉自己仿佛身在一口深井的底部一样。 斗牛犬推开一旁的白色石门，看了一眼外面，说道：“月亮升起来了，我们时间不多了。赶快去找你的其他同伴。等到月亮升到天空正中时，乌图就会用你的公主，进行转生仪式了。” 希罗点点头，跟着斗牛犬来到塔外，随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月光下，之前见到的那些建筑和高耸的城墙都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片焦土和断壁残垣的废墟。 “哼，”斗牛犬说道，“这才是费特王国真正的样子。” 第84章 第84话 不要去惹宿城的探险家 “这是怎么回事？” 木月和阿蒙森正好好的在遍布星光的森林里走着，谁知道那些整齐排列的参天巨树，突然就晃悠着开始飘散，没一会儿，就只剩下满地焦土和明显被烈火烧过的枯木树桩。 而那些灵魂，还在飘荡着，只是在月光下，显得稍微黯淡了一些。 阿蒙森抬头看了看升起的月亮，咧着嘴嚷道：“别大惊小怪的，看来这座森林不过是海市蜃楼，在月光下显露了真相而已，常有的事。” “我们是不是该小心点，这些灵魂把我们放进来，或许有什么目的。”木月推了推眼镜，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灵魂。 “亏你还是范特西的儿子，连这都不知道。脱离了肉体的灵魂是没有任何思维的，只是容易被念力感染，产生某些简单的……”范特西边往前走，边考虑着合适的词汇，“动机？对，动机。就好像煤油，是否燃烧起来，全看人类的意志，它们守着这里，是被死亡时所受到的念力驱使的，而放我们进来，肯定是被老子一往无前的意志给感染了。” “这我倒从没学过。” “肯定是范特西那家伙对你有所保留，那个混蛋，连自己的儿子都提防着。”阿蒙森说着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这时，他们面前的灵魂纷纷退散开，走出一个人来。 “骑士阁下？”木月认出朝他们走来的人，正是兰斯，“你上哪儿去了？水月和希罗呢？还有海因教授，他们在哪？” “他们正在费特王国里享用美酒呢！”兰斯大声说道，“让我来接你们一起去，快走，我的两位好同伴。” 木月感觉到不对劲，皱起眉头看向阿蒙森。 阿蒙森则直接拔出手枪，不由分说，便向兰斯开了一枪。 但兰斯立即拔出长刀，瞬间将飞向他的子弹劈成了两半。 木月吓了一跳，没想到阿蒙森会直接开枪。 “船长先生，你这是？” “呵，一路上我就没给过这家伙好脸色，他居然称呼我‘好同伴’，我看他一定是染上了什么古怪的传染病，得赶快处理掉才行。”阿蒙森说着再次举起手枪，对准兰斯。 突然，他感觉有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手臂，接着整条手臂都麻痹了，手枪也掉在了地上。 “船长先生？”木月正奇怪阿蒙森怎么了，就感觉到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划破空气，朝自己飞来，便赶忙蹲下，两只手掌按住地面。 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结成密集的藤网，将木月和阿蒙森都包围在当中。 一阵利器击中木头的咚咚声之后，木月看到一大群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马蜂，出现在周围的半空中，正挥着翅膀，将尾部闪着寒光的毒刺对准了他和阿蒙森。 阿蒙森胳膊上，一条黏糊糊的长舌缓缓出现，穿过藤网，连到了旁边匍匐在地的一头大蜥蜴嘴里。 “该死的恶心东西！” 阿蒙森骂了一句，用左手抽出迅捷剑，一剑斩断了缠在手臂上的长舌尖。 剩下的长舌弹回蜥蜴嘴里，让他它发出了人类的惨叫声。 “大家当心！”一只比兰斯矮不了多少的猫头鹰出现在兰斯身后，用小孩子的声音警告道，“这些外来者，跟几百年前那些开着铁罐船从海里冒出来的家伙一样，来自大风暴以外的世界！” “你们都退后！”兰斯挥舞着手里的长刀，一脸兴奋的叫道，“这副躯体真是太棒了，我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涌出来，让我来抓住他们！” “这副躯体？”木月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他在说什么？还有会说话的动物……” 但阿蒙森没有理他，反倒关心起猫头鹰说的话来。他用迅捷剑挑开面前的藤网，问道：“你说几百年前从海里冒出的来家伙是什么意思？” 猫头鹰愣了一下，回答说：“是一个留着红胡子的家伙，带着一群海盗，用能发射爆炸铁球的大圆筒攻击了我们，还差点抢走了我们守护的东西。” “你知道那家伙的名字吗？”阿蒙森的嘴角抽搐着，脸上涌现出怒气。 “德雷克，他叫德雷克。”不知是被阿蒙森的表情吓到，还是“德雷克”这个名字让它充满了恐惧，猫头鹰说的时候，身上的羽毛都在颤抖。 “这么说，这又是一个被探索过的地方。”阿蒙森握着迅捷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也有些颤抖。 随后，他紧绷的身体泄气一般的放松下来，瞪着兰斯和猫头鹰，语气像刚经过剧烈运动一般无力的说：“我很失望，所以有点生气，没时间跟你们这些丑东西耗下去，告诉我，我的船员在哪？否则，老子就杀了你们。” 说最后一句话时，阿蒙森那只绿色的左眼中，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杀气，将动物们逼得连连后退。 “不，你和你的船员都得留下来，代替我们守在费特王国。”兰斯不为所动冷笑着说，“否则，我奥列罗就杀了你。” 阿蒙森用手拔开藤网，走了出去。 “船长！”木月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马蜂立即朝阿蒙森射出了毒刺，但阿蒙森连头都没有回，只是随手向一挥，从迅捷剑上爆发出的气，便将所有毒刺冲散。 “这些飞的和爬的就交给你了。”阿蒙森说完，继续朝兰斯走去。 木月只好站起来，跳过正在缩回地面的藤蔓，跑到阿蒙森身后，背对着他重新蹲下，用双手按住地面。 正在一边痛苦挣扎着的大蜥蜴怪物，瞬间被周围冒出的藤蔓缠住，动弹不得。 同时那些马蜂下方，也长出了巨大捕蝇草，张开贝壳一样的带着利齿的捕虫夹，一下子咬掉了好几只马蜂。 木月身后，阿蒙森和兰斯之间已经只剩两米左右的距离。 “你刚才说‘这副躯体’？还自称什么奥列罗？意思是说我眼前这副躯体，虽然是我船员的，但里面的精神已经不是他了，对？”阿蒙森说着闭上了淡蓝色的右眼，只用绿色的左眼瞪着面前的兰斯，“那属于他的精神去哪儿了？” 在他眼中，可以看到这副躯体内，是一个发着微光的，留着山羊胡子的模糊人影。 “谁知道呢，早就消散了。”拥有兰斯躯体的奥列罗举起长刀，身上燃起亮黄色的火焰一样的气，朝阿蒙森砍来。 但灌输了附带火属性灵力的气的刀刃，被阿蒙森用看起来一碰就会断的细长迅捷剑，轻松的拦住了。 “那个叫德雷克的家伙，没有告诉过你，永远不要去惹宿城的探险家吗？” 阿蒙森左眼内，眼珠不断扩大，绿色虹膜包围着的瞳孔，逐渐闭合。最终整个左眼，变成了蛇眼的样子。 从他身上冒出的紫黑色的气，蒸腾而起，聚合成了巨大的眼镜蛇的样子。 “啊哈哈哈哈！”阿蒙森咧开嘴，狂笑起来。 在这笑声之中，兰斯原本狂妄的表情僵在脸上，被恐惧所替代。在这副躯体内的奥列罗，回想起了数百年前，铁罐船从海中冒出的那个晚上。 红胡子的男人站在王国中心的高塔上，也是跟眼前这个人一样，咧着占了半张脸的嘴狂笑。 这笑声，一模一样。 巨大的眼镜蛇张开带着毒牙的嘴，扑了下来，咬向兰斯躯体内的奥列罗。 …… 费特王国内，原本的街道已经在月光中变成了残垣断壁和散发着恶臭的焦土。 在其中一处废墟中，海因一边喘着气，一边将刺在身上的利刃拔了出来。 他的眼睛半睁着，看起来十分疲劳，仿佛又苍老了几岁。 “喂，老头，你受伤了？”海因手里带着尖刃的手杖握柄上，那颗透明月石，发出了兰斯焦急的声音，“怎么样了？” “解决掉了，只是下手太快，把它彻底杀死了。”海因将握柄和手杖主体重新组合，撑起佝偻的上半身。 他看着面前已经成了一截一截碎块的蜈蚣怪尸体，有些遗憾的说：“可惜，应该把脑袋完整的切下来，还能弄到点情报。” “别说大话了，我感觉你对付它很吃力的样子，好了，快去找我的躯体。”月石内的兰斯催促道。 “等等，我感觉到了小公主的气息，好像就在不远处，我们去看看。”海因看向前方不远处，似乎有火光的废墟。 “只有公主殿下吗？半妖小子呢？” “是有半妖的气息，但好像不是希罗。”海因皱起了眉头。 “什么？那个半妖小子不会跟我一样被人侵占了身躯？快去看看，公主殿下是不是有危险？” “不着急去找你自己的躯体了吗？”海因打趣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公主殿下是最重要的！快去！” 在海因注意到的那处废墟下方，正是希罗被假戴普偷袭，跌入的陷阱的那间屋子。 只不过此时，这间屋子整体下沉了一点，被废墟掩埋着。 屋子内，水月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个白发红眼的中年男人，正看着自己。 “你是谁？希罗呢？”水月蹭的一下坐起，发现希罗并不在身边。 “不要怕，希罗去找你们的同伴了，让我暂时照顾你。”对方继续说道，“我叫戴普·沃特，是我在森林里救了你们。” “沃特？”水月看着他红色的眼睛疑惑的问，“你是个半妖？” “没错，我是培养希罗成为采水人的沃特先生的儿子，你可以信任我。” “真的吗？”水月听到对方知道采水人和沃特先生，马上放松了警惕，“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十九年前，跟着探险家丽兹·达尔文来到这里的，被那些动物和这个王国的诅咒困在了这里。”假戴普眼中透着哀伤说道，请求着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破除诅咒，好逃离这里。可以吗？” “当然可以！”水月拍着假戴普的肩膀，“我该怎么帮你？” “跟我去一趟旧日的王宫，摧毁费特国王对抗神的武器。” 第85章 第85话 月光下 就在海因靠近有光亮传出的废墟时，一只巨鹰突然从废墟中蹿出，直冲向正上方的天空。 “怎么了？”月石内的兰斯急忙问道。 “别着急，等我看看。”海因不紧不慢的打开外套口袋，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单筒望远镜。 他看到巨鹰背上，是水月和一个白发红眼的中年男人。 “公主殿下和一个半妖被巨鹰带到天上去了。”海因收起望远镜。 “天上？那小子把公主带到天上干嘛？” “那个半妖，不是希罗。”海因看着巨鹰，随后目光聚焦到了天空中的云朵上。 月亮刚刚升起不久，星光依旧璀璨的晴朗夜空里，就只有这一朵云存在，而且还是一朵完全静止不动的云。 “什么？真的不是希罗？那是谁？公主殿下会不会有危险？”兰斯的声音焦急的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我也不知道那是谁，但公主殿下，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海因又看向那处废墟，“我们还是去找找希罗那小子，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正站在王国中心高塔下的希罗也看到了直冲天空的巨鹰。 他那双拥有超级视力的红眼，马上就看清了趴在巨鹰背上，正一脸兴奋不知在大叫着什么的水月。 “是乌图那家伙，他要去旧日的王宫了！快把他打下来！”一旁的斗牛犬戴普用爪子拍着希罗，焦急的喊道。 希罗赶忙丢掉一直捏在手里的打火机，拔出手枪，对准巨鹰开了一枪。 但巨鹰只是在空中扭了扭，便继续往高处飞去，显然这一枪没能打中。 希罗立即掰开枪管，将弹壳退出，准备换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带备用的子弹。 “快用刀！”斗牛犬戴普提醒道，“你不是还有那把黑刀吗？” 用刀？ 希罗虽然不知道刀在这种情况下有什么用，但也只迟疑了一下，还是很快的拔出黑刀，想都没想，便抡起胳膊，将黑刀朝巨鹰丢了出去。 看着黑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无力的落下，掉进远处的废墟之中，斗牛犬戴普难以置信。 “喂……你就这么用刀的吗？”它的语气失望至极。 “啊？那应该……”希罗有些发懵。 “当然是用刀砍出刀气的冲击波啊！”斗牛犬戴普怒吼起来，“你不会吗？！” 希罗摇了摇了。 “哦，是我高看你了，我们快去把那把刀捡回来。”斗牛犬戴普摇了摇头，失望的走向黑刀掉落的方向。 “等等，水月她怎么办？”希罗指了指消失在云朵里的巨鹰。 “在月亮升到最高空之前，你的公主同伴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有时间。”斗牛犬戴普边向前走边回过头，“我也得好好教教你这么半吊子的半妖，该怎么战斗，不然现在登上旧日的王宫也是送死。” 希罗看了看天上的云，又看了看斗牛犬戴普。他没什么办法能救回被带到高空的水月，只好跟上斗牛犬戴普。 “你说‘登上’旧日的王宫？”希罗看了看天上那片静止不动的云，问道，“旧日的王宫在上面吗？” “没错，”斗牛犬戴普回过头，指向高塔顶端，“你看。” 希罗跟着看去，只见一条隐约可见的黑色虚线，在月光下从塔顶一直延伸到了天上那朵静止的云中。 “那是月光女神留下的锁链，”斗牛犬戴普继续朝前走去，“她将整座王宫从地面拔起，藏到了云中。” “把整座王宫藏到了云里？” “哼，是的，”斗牛犬戴普重新找了根木棍叼进嘴里，“因为王宫里，有连神都忌惮的武器。” …… 费特王国的废墟外，原本的森林中。 公羊怪奥列罗占据了的兰斯的躯体，在被阿蒙森眼镜蛇一样的气咬中后，便颤抖了一下，像皮球泄气一样软绵无力的倒下了。 “呵，这么会说大话，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阿蒙森朝兰斯的躯体吐了口口水，还用脚踹了几下。 那只猫头鹰看到自己的同伴落败，赶忙转过身打算逃跑，但刚跑了两步，便被阿蒙森用脚踩到在地。 阿蒙森用手扯住猫头鹰头顶的羽毛，把它的脑袋直接掰过来，朝向自己。用变成蛇眼的左眼瞪着猫头鹰，恶狠狠的问道：“我的船员在哪？”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被‘游侠戴普’救走了，还有一个老头，也逃走了，”猫头鹰脑袋被转了一百八十度，但说话丝毫没受影响，一边挣扎一边交代出自己知道的一切，“我们就只抓住了这一个。” 阿蒙森回过头，看木月已经解决了剩下的马蜂，正蹲在兰斯的躯体边查看他的情况，便继续问猫头鹰：“你们是什么东西？” “我们都是费特王国的居民，我是费特王国的军士长恩利亚。”猫头鹰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法摆脱阿蒙森的鞋底，索性放弃了，不再扑腾翅膀。 “军士长？”阿蒙森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你听起来像个小鬼。” “这是因为我先占据了一个小孩的躯体，可惜那孩子生了很严重的病，我只好重新附着到这只猫头鹰身上，声音就一直这样了。” 猫头鹰恩利亚解释完，木月走了过来，对阿蒙森说：“还有呼吸，但已经没意识了。” “那是因为我摧毁了占据他躯体的精神，这小子暂时死不了，不过时间一长就没救了。”阿蒙森说完一把抓住猫头鹰恩利亚的脖子，把它从地上扯了起来，逼问道，“快说，这小子的精神在哪儿？你们是怎么转移精神的？” “利用神庙里的图腾和古老的仪式，你们伙伴的精神如果还没消散，就应该还在那里。”猫头鹰恩利亚被阿蒙掐得喘不上气，说话有些费力。 阿蒙森把它扔到前方，用迅捷剑指着它的脖子，瞪着它说：“带我们去你说的那个神庙，敢逃跑的话，我就咬死你。” 猫头鹰被阿蒙森的蛇眼瞪着，一个激灵，浑身的羽毛都竖了起来，恐惧的说：“是，是，请跟我来。” 阿蒙森这才收回迅捷剑，一边踹着猫头鹰让它走快点，一边从怀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吸了一口后，才慢悠悠的跟上猫头鹰。 木月捡起阿蒙森丢在地上的手枪，扛起没了意识的兰斯的躯体，跟到阿蒙森身后，一起朝费特王国的废墟走去。 这片焦土上，除了那些星光一般在枯树桩中飘荡的灵魂，就只剩下那只巨大的蜥蜴。 它摆脱了藤蔓的束缚，来到那些马蜂的尸体边，在月光中发出了哀嚎，似乎是在为它们哭泣。 “喂，猫头鹰，”阿蒙森只用了几口便抽完了一支烟，已经重新点了一支，看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废墟问道，“你们这个动物王国是怎么回事？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是费特王国，”猫头鹰恩利亚摇着头纠正，“不是动物王国。” “可你们明明都是动物。”阿蒙森说着又踹了一脚猫头鹰的后背，“老子才不管你们这是动物王国还是什么费特王国，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是德雷克那家伙干的吗？” “不，”猫头鹰恩利亚摇了摇头，“是月光女神，还有那些可耻的神明，他们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 “曾经，费特王国是一个繁盛的王国，被众神所眷顾。我们的国王，伟大的戴斯特尼，是唯一有资格去中央山脉参加众神集会的人类……” 猫头鹰边向前走，边看着月亮，向阿蒙森讲述起了远古时代，费特王国所发生的事。 第86章 第86话 云上的宫殿 另一边，海因进入了假戴普的屋子，但这里已经空空如也，他什么也没找到。 就在他准备带着兰斯的精神去找他的躯体时，老蛤蟆和灰兔小姐埃努玛出现在了附近。 “真是该死，好不容易有了外来者，怎么又是从大风暴之外的世界来的，真是麻烦。”老蛤蟆愤愤不平的抱怨着，“明明只剩最后这一点国民了，却拖了好几百年。那些已经离开的家伙，也不知道多骗点大风暴内部的人类来。” “您别生气了，库提执政官，”灰兔小姐埃努玛安慰道，“迟早所有国民都会摆脱诅咒，离开这里的。” “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人，我们得找到那个‘游侠戴普’，请他帮我们对付这些外来者。” “他？他不也是外来者吗？会愿意帮我们？”灰兔小姐埃努玛有些疑惑，“这十几年来，每次有大风暴内部的人类来，他不是都会阻碍我们吗？” “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这个‘游侠戴普’就是七百年前背叛我们的执事，乌图，戴普只是他得到的那副强大躯体的名字。”老蛤蟆叹着气说，“之所以阻碍我们，从我们手里抢夺那些人类，也是为了复活王后欧罗拉。唉，除了对付外来者，还得阻止他才行。” “复活王后欧罗拉？！他不怕触怒神明吗？” “唉，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七百年前，那个叫布鲁塞维尔的外来者告诉过我和乌图，就在大风暴降临的时候，众神已经陨落了。” 听到这话，灰兔小姐埃努玛楞在了原地，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兔爪，大眼睛里涌出了泪水：“那……那为什么我们的灵魂还被束缚在这里……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月光女神在盯着我们？” “那是因为……” 老蛤蟆正打算解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海因便打断了它。 “抱歉打扰了，”海因用利刃顶着老蛤蟆的肚子，礼貌说道，“你们所说的事情，我很感兴趣，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什么？”手杖握柄末端的月石，发出了兰斯的惊呼，“你这个混蛋老头子打算听它们讲故事吗？！不找我的躯体了？” “抱歉，”海因向兰斯道歉，但还是看着老蛤蟆说，“因为听起来，它们是从诸神之战前活到了现在，是这个王国历史的亲历者。身为考古学家，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至少先问问我的躯体在哪，然后边听边找总可以！”兰斯气得大骂，“你这混蛋！” 海因用尖刃将老蛤蟆的肚皮顶得凹了下去，威胁着说：“你听到他的问题了，执政官库提先生。” “请不要伤害他！”灰兔小姐埃努玛上前一步哀求道。 老蛤蟆冲灰兔抬起一只爪子，似乎是让她不要靠近，随后对海因说：“他的躯体去对付你们船上的同伴了。” “很好，一起去。”海因歪了歪头，示意老蛤蟆带路。 “没问题，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之前那个背叛我们的乌图带走了你们的女性同伴，请务必在月亮升到天空正中之前阻止他。”老蛤蟆叹着气说。 看来那个带水月乘着巨鹰飞进云中的半妖，就是他所说的乌图。 “哦？”海因冷笑了一声，“刚才我可是听到，你要请他来对付我们的。” “我原本是打算侵占了你们的身体后，再阻止他的，但现在被你们抓住，只好请你们帮我阻止他了。”老蛤蟆语气严肃，不像在骗人，“否则，会有大麻烦的。你和你的同伴，都会死在这里的。” 海因皱了皱眉，思考几秒后，问道：“那个乌图，他去了哪里？” 老蛤蟆抬起爪子，指着天上静止不动的云回答道：“王宫。” …… 水月乘着假戴普的巨鹰，穿过云层，看到了云层之上的宫殿。 这座宏伟的宫殿，共有六层，每一层都是标准的正方形，而且越往上，面积越小，与金字塔的结构类似，不过没有尖顶。 每一层超出上层的部分，都是花园，还有人工的瀑布正在流淌。 一条阶梯从最底层开始穿过这些花园，直通最顶层的圆形庭院。 假戴普拍了拍巨鹰，巨鹰便带着他和水月直接降落在庭院内。 水月又兴奋又好奇的从巨鹰背上爬下来，迫不及待的四处跑动，观察着庭院内一切对她来说新奇的事物。 这座庭院并没有地面，只有裸露在外的大大小小的齿轮和发条，还有三根长短不一的巨大铜制指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装外壳的巨型表盘。 表盘周围是对应整点设置的十二座女神的雕像，托举着一圈刻有刻度的石梁。 最后，水月注意到表盘中心，放置在指针轴承上的一个沙漏。 这个沙漏看起来普普通通，与那些商店里就能买到的没什么两样。但却散发着一股奇妙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触碰，忍不住想把它占为己有。 “这是什么？”水月一边踩着最长的指针走向沙漏，一边问道。 “那就是费特国王戴斯特尼用来对抗神的武器。”假戴普回答道。 “武器？一个沙漏怎么做武器？”水月蹲下来，好奇的伸出手，想把沙漏拿起来，仔细看看。 “你最好别碰它!”假戴普立刻大声制止了水月。 水月吓了一跳，手缩了回来。 “怎么了？” “曾经有外来者试图将沙漏带走，结果唤醒了月光女神留下的‘守卫者’。”戴普严肃的说道，“死了很多人。” “哦，”水月有些扫兴的收回手，瞪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沙漏，“那要怎么摧毁这东西啊？” 她看得太专心，没有注意到假戴普脸上露出的冷笑。 “只要复活王后，就能摧毁它。” “王后？复活？”水月疑惑的看向假戴普。 他已经收起了冷笑，指着身旁的一副透明棺椁说：“是的，只有借助你的力量，王后才能复活。” 水月踩着指针来到石棺边上，她只顾着观察表盘和沙漏，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透明棺椁。 里面是一个拥有紫蓝色长发的女人，她不像已经死了，更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没有一点瑕疵的白皙面容上带着温柔，粉红的嘴唇略微扬起，仿佛在微笑着做一场美好的梦。 铺满的白色花朵，和她紫蓝色的长发交错在一起，像一幅曼妙的画，连水月看了都有些心动。 “她就是王后吗？” 水月这才发现，那些石像并不是什么女神像，而是这位王后的石像。 “她叫什么名字？”水月忍不住问道。 “欧罗拉。” “欧罗拉，”水月记得父亲说过，在温特尔帝国北方的冰原上，夜空里有时会出现绝美的光幕，被称作欧罗拉，便感叹道，“真是好名字，跟她一样美。” “是国王戴斯特尼为她取的。” “听起来是个美好的爱情故事。”水月虽然一心想着成为探险家，但她终归还是个少女，也会对美丽的爱情有所憧憬。 “可惜，那只是开始时美好的故事。”假戴普说着叹了口气。 “可以给我讲讲吗？”水月看着石棺内王后的脸，仿佛看到了她还活着的样子，眼里透着惋惜。 假戴普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水月，说道：“好，反正还有点时间。” 第87章 第87话 戴斯特尼与欧罗拉 远古时代，为了争夺埃多拉多的黄金，东方的人类曾爆发过一场战争。 原本负责裁决一切的月光女神白夜，却选择了撒手不管，任由人类自相残杀。 在数场鏖战之后，鲜血已经染红了金银山脉的大地，尸体已经堵塞了流金河的河口，无数亡者的灵魂被死者的怨念束缚着，无法升上天空，归于星河。 于是大地开始腐烂，形成了绝望的沼泽。 直到一个男人从南方的密林中走出。 他穿着长袍，包着头巾，扛着一把巨大的镰刀，从南向北，日以继夜，在尸山血海中不断挥舞镰刀，斩断亡者的怨念，将死者的灵魂收进黑色矿石打磨的罐子里。 有时他累了，便将镰刀横插到地上，坐在镰刀的长柄上休息。 而当他渴了或者饿了，则会有白色的大鸟从南方飞来，带给他露水和甜果。 一些受了重伤但还未身亡的战士，目睹了他挥舞镰刀的景象，便会问他：“你是谁？” “我是费特王国的国王，戴斯特尼。”他只是用发着深邃蓝光的眼睛看向那些伤者，等着他们死去，却并不施救。 因为他已经见得太多。 因为这是神赋予他的职责。 因为他能解放灵魂，却不能拯救生命。 于是侥幸活下来的人，将这个自称戴斯特尼的男人称作“灵魂收割者”，说只要碰到他就预示着死亡的来临。 终于，戴斯特尼来到最后一片战场，即将完成工作。 他松了口气，将镰刀和黑矿石罐子放到一边，坐下来打算休息一会儿。 此刻他的脸已经跟那些死人一样，没了任何表情，眼神也空洞的失去了光芒。 白鸟为他带来了露水和果实，就在他准备享用时，战场上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东西，从尸体堆中钻出，像个四足蜘蛛一样，缓缓爬到了戴斯特尼面前。 是一个少女。 暗紫色的长发乱成一团，被污黑的血渍粘到了脸上。身上裹着一件硕大的布甲，明显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她用黯淡无光的琥珀色眼睛紧紧盯着戴斯特尼手中的果实，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吼。 戴斯特尼愣了许久，才动动手指，将手里的果实抛了出去。 少女像猛兽捕食一般抓住半空中的果实，撕咬了起来。 吃完后，她摊倒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呼吸着恶臭的空气，就像溺水者终于上岸。 听着这强有力的呼吸声，戴斯特尼空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芒。 但战场上的怨气还在哀嚎，灵魂颤抖，他不能继续欣赏眼前这重获新生的景象，只能扛起镰刀，背起黑矿石罐子，走向战场。 戴斯特尼的眼光再次变得空洞，不断重复挥舞镰刀的动作。 然而少女却跟在了他身后。 戴斯特尼知道她是为了等自己再次进食，便没有驱赶她。 从此，灵魂的收割者身边多了一个少女。 但他们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戴斯特尼完成了使命，准备带着灵魂回南方时，才转过头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少女琥珀色的眼睛肿闪烁着光芒。 “你从哪儿来？”戴斯特尼又问道。 少女只是指了指战场。 戴斯没再问什么，继续向前走去，少女紧跟上他的脚步。 “你就叫欧罗拉。”戴斯特尼说道。 欧罗拉是他在北方的温特尔王国见到的奇妙光芒，而少女眼中，也有一样奇妙的光芒。 “嗯。” 从此，少女就成了欧罗拉。 她跟着戴斯特尼一路向南，穿过仿佛没有尽头的巨树森林，又坐在白鸟的背上，来到近乎垂直的山脉巅峰。 在这座垂直山脉的尽头，欧罗拉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大海，看得有些出神。 “大海会有尽头吗？”欧罗拉问。 “会。”戴斯特尼答。 “她的尽头是什么？” “无边无际的黑暗。” 两人不再说话，直到夜幕降临。 戴斯特尼打开了黑矿石罐子，将里面的灵魂释放出来。 无数发着星光的灵魂，飘荡在他们周围，仿佛星河落到了身边。 接着巨大的鲸鱼跃出海面，摆动着尾巴游向天空，灵魂受到鲸鱼呼声的召唤，跟随着它，结成美妙的光带，去往星河，洒下了光雨一样的星尘。 缓缓飘落的星尘之中，戴斯特尼看着欧罗拉眼中的光芒，对她说道：“我是费特王国的国王，月光女神的使者，戴斯特尼。你愿意成为我的王后吗？” 欧罗拉也用她闪烁着光芒的眼睛看着戴斯特尼，脸上浮出笑意，回答道：“我愿意。” 戴斯特尼黯淡的双眼中，深邃的蓝光被重新点亮。 他抱起欧罗拉，乘上白鸟，飞回费特王国，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那一天，换上了白裙的欧罗拉，在所有国民的注视下，宛若女神。 戴斯特尼为欧罗拉建起了六层高的华丽宫殿，每一层都修了花园，还在顶上为她雕刻了十二座雕像。 执事乌图怪他铺张奢侈，但在见过欧罗拉后，他改变了想法，认为花园里那些艳丽的凡花配不上纯洁的王后。于是，他亲自乘上巨鹰，到无尽之林深处，从怪物栖息的巢穴中，找来了最洁白花朵的种子。 然而这些种子终于开花结果时，欧罗拉却病倒了。 执政官库提告诉戴斯特尼，在绝断山脉深处，住着能治愈一切病痛的青鸟。 青鸟是森林之神的爱宠，不愿离巢，招来了猛兽和怪物阻挡戴斯特尼。 但戴斯特尼无法阻挡，将青鸟抓到了欧罗拉面前。 “抱歉，王后她只是一副被执念支撑的躯体，没有灵魂。她早就已经死了。”青鸟无法治愈已死的人，便趁着戴斯特尼失神之际，逃走了。 戴斯特尼只能试着将收集到的灵魂塞进欧罗拉的躯体内，但并没有用。 欧罗拉还是日渐失去了生气，眼里的光芒越发黯淡。 最终，戴斯特尼陷入了疯狂，他试图将欧罗拉的精神，转移到拥有灵魂的活人的躯体上，来为她续命。 他建起了神庙，将月光女神教给他的，描绘出生命奥义的图案刻在了地板上。 并召集到了志愿为王后牺牲的女性，埃努玛。 然而，欧罗拉的精神却在转生仪式上发生了改变，她不愿牺牲别人，也不愿戴斯特尼为了她而伤害国民，导致了转生失败。 “神明！” 绝望的戴斯特尼，看着神庙中的月光女神雕像，找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88章 第88话 超越一切的法则 戴斯特尼背上欧罗拉，乘着白鸟来到众神居住的中央山脉。 在中央山脉东侧的月桂树下，见到了月光女神白夜。 请求她赐予欧罗拉新的灵魂，让欧罗拉重获新生。 月光女神斜坐在白色树枝编织的神座上，一双白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镜子，没有理会戴斯特尼。 银白的长发从白色的桂冠下流淌而出，与白色的裙角散落到她脚边，被微风轻轻抚动。 “请赐给她新的灵魂，让她重获新生。”戴斯特尼又说了一遍。 月光女神似乎这才注意到他，将目光从镜子中挪开，看了看躺在戴斯特尼怀中黯淡的欧罗拉。 “这个女人和我，谁更美丽？”月光女神居高临下，仿佛在看着蝼蚁。 戴斯特尼看到月光女神的身后，有个若隐若现的黑影，女神的身上也缠着若隐若现的锁链。 他记得，这个黑影是上次众神集会时，冬至女神艾莎从冰原上带来的生物。太阳神嫌这生物丑陋，便交由月光女神裁决。 冬至女神说这生物称自己为“嫉妒”。 “当然是您更加美丽。”戴斯特尼虔诚的说道，“就连群星见了您，也会黯淡无光。” 但月光女神只是盯着欧罗拉，表情显得清冷无比。 “我救不了她，她只是一具早已腐败的尸体，因为对生存的渴求和你的爱意才能存活，和保持这副样子。”月光女神用衣袖捂住了口鼻，眼里透着厌恶，“她只是个想逃避终结的怪物。” “我的使者，你要明白，‘自始至终’是至高无上的法则，任何事物只要存在就会迎来终结，周而复始。”月光女神举起自己白色的手杖，“你无法衡量，无法预测，无法阻断，无法逆转。” 白色手杖的顶端，一轮新月缓缓出现，就像一把镰刀。 新月逐渐充盈成了满月，而后开始亏损，直至变成残月后消失。 随着残月的消失，欧罗拉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逝去了。 而月光女神眼中，却涌现出笑意。 “那您呢？”戴斯特尼看着月光女神的笑意，眼中深邃的蓝光消逝殆尽，只剩下空洞，“您也会迎来终结吗？” “那就只有造物主知道了。”月光女神脸上露出疲倦，挥了挥手，示意戴斯特尼离开。 戴斯特尼只得带着欧罗拉，回到费特王国。 执事乌图从无尽之林东方的大湖里，采集了无数月石，为欧罗打造了透明的棺椁。 执政官库提亲自为欧罗拉唱起哀歌。 整个王国的居民都参加了欧罗拉的葬礼，甚至动物们也在为她流泪。 只有戴斯特尼没有出现。 他坐在无尽之林中央的巨树下，看着风吹树叶，日落月升，苦思着至高无上的法则。 如果有始有终，那么在开始之前，终结之后是什么？ 如果周而复始，那么造物主的始终又在哪里？ 群星将回归造物主的怀抱，那群星的终点就是造物主，但又是哪里呢？ 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滴从树叶上滑落，滴在戴斯特尼面前。 一滴接着一滴。 似乎也受到至高无上的法则控制。 水滴划过戴斯特尼的视界，上一滴刚消失在下方，下一滴便出现在了上方。 从未间断…… 又是日出月落，又是月升日落。 光明与黑暗的交替间，戴斯特尼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法则。 他回到了费特王国，将欧罗拉的棺椁从陵墓中抬出，放到了宫殿顶层的庭院内。 开始不吃不喝，将一个个水桶连接起来，做成了不断滴水的装置。 随后又开始研磨透明的月石，做成了两个正反连接的漏斗，并在里面灌入了沙子。 戴斯特尼日夜不停的做着这些小物件，没有去回收灵魂，导致无数灵魂在大地上游荡，最终惹恼了月光女神。 她降临在费特王国，举着带有新月的镰刀一般的手杖，要制裁戴斯特尼。 然而戴斯特尼站在齿轮、发条以及指针构成的，带有刻度的圆形器械中间，没有向月光女神下跪。 他拿出自己亲手制作的沙漏，向月光女神宣示道：“我已经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法则，不再是神明创造的生物，我将循着规律，向着群星的归处和源头，去找造物主，夺回欧罗拉的灵魂！” 藐视着国民的月光女神，将戴斯特尼的话视作违背众神、挑战众神的宣言，当即举起了手中的手杖。 手杖顶端的新月充盈成了满月。 “你藐视神明，违背光明！我以裁决之镰判决，罪恶之人戴斯特尼，死刑！”月光女神怒吼着宣判。 裁决之镰的满月又逐渐亏损成残月。 “并以裁决之镰对你施加制裁！” 随着月光女神的怒吼，裁决之镰的残月发出了月牙形的光刃，凌空劈向戴斯特尼。 但戴斯特尼却突然消失了，并同时出现在月光女神身后，将手中的沙漏横着按向月光女神，说道： “你的终结，正在此处。” 就在沙漏将要触碰到月光女神时，炫目的白光从她头顶的桂冠激发，仿佛白昼突然降临。 光芒消失时，月光女神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 “什么？！”水月惊呼起来，“你是说费特国王戴斯特尼，一个人类，击败了月光女神？！” “可以这么说。”假戴普点着头，肯定的回答道。 “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神啊！”水月不敢相信。 “因为他不但发现了至高无上的法则，还掌握了它，衡量了它！”假戴普指着庭院中心的巨大表盘和沙漏，激动的说着，“他发现了时间的奥秘！” “时间？” “是的！超越万物，超越神明，超越一切而存在的只有时间，时间就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终结，一切的过程，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造物主的法则！是唯一没有终结，而永恒存在的！”假戴普看着天上的月亮，叫嚣道，“只要能复活王后欧罗拉，我们伟大的国王戴斯特尼，就一定能摆脱月光女神的囚禁，让被毁灭的费特王国，重获新生！” “‘你们’伟大的国王戴斯特尼？”水月楞在原地，“你不是说你是我们宿城采水人沃特先生的儿子吗？” “不，我是费特王国的执事乌图。” 假戴普盯着水月，指着正头顶的月亮，冷笑道： “月亮已经快要升到最高处了，转生仪式该在月光女神的注视下，开始了。” 第89章 第89话 龙焰与沙漏 希罗听斗牛犬戴普讲完了他所了解到的费特王国发生的事，不禁同情起这个叫戴斯特尼的国王来。 明明是神的使者，却没有得到神的帮助，失去了挚爱。 “哼，如果是你呢？”斗牛犬戴普问道，“你会为了爱人去挑战神的权威和自然法则吗？” “我？”希罗一时之间想不出自己会怎么样，因为他没有爱人。 如果算上亲情，他最在意应该是尼塔夫妇和塔兹妈妈。塔兹妈妈死去后，他虽然有仇恨，这份仇恨也是他来南大陆的原因之一，但还从来没想过复活塔兹妈妈这种违背自然法则的事。 那如果换成亲生父母呢？ 应该更不会。毕竟他已经接受了，亲生父母可能早就不在人世的事实。 “哼，你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斗牛犬戴普摇了摇头，“我必须得提醒你，学会接受现实才不会酿成悲剧。” 希罗不知如何回应，虽然他没想过复活塔兹妈妈，但对妖狼的仇恨确实存在，或许这就是自己不愿接受现实的表现。如果自己掌握了方法，说不定真的会去尝试复活塔兹妈妈。 “你知道塔兹·达尔文吗？” “塔兹……”斗牛犬戴普想了一下，随后有些惊喜的说，“好像是我们船长女儿的名字，你认识她吗？” “嗯，她是我的养母，不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样啊。”斗牛犬戴普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丽兹船长要是知道了，应该会伤心的。” 希罗有些后悔提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戴普说起这事，或许是想得到这个同类的安慰。 “但就像我说的，丽兹船长一定会接受现实。”斗牛犬戴普停下来，看着希罗说，“不论是我父亲，还是你的养母塔兹，你只要活着，就还会经历某些重要的人死去，这是无法避免的。” “当然，你也可以变得更强大，来保护那些想保护的人不受死亡的威胁。”斗牛犬戴普继续说道，“但对于已经过去的，你必须得接受，不要逃避应该承受的那份痛苦，否则就会像戴斯特尼一样酿成更大的悲剧。” “嗯。”希罗点了点头。 “现在，去把你的刀拿回来，还有同伴在等你去保护她。”斗牛犬戴普抬起爪子，指向不远处废墟里的黑刀。 希罗走过去，将黑刀从焦土上拔出。 他发现黑刀的刀刃沾上了焦土的灰烬，而这些灰烬在自己触碰到黑刀的瞬间，重燃了起来。 整个刀刃都像刚从铁匠铺的锻造炉里拿出来一样，是通红的。 “小鬼，你这把黑刀，该不会是法特罗家的那把？”斗牛犬戴普看着通红的刀刃，也有些吃惊。 “没错。”希罗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哼，真是没想到。”斗牛犬戴普走过来，用爪子摸着下巴，打量着黑刀，“一开始我就奇怪，你这个半妖怎么会带着温特尔的军刀，但听你说有温特尔的骑士跟你们一起，就没多问。没想到竟然是黑刀龙炎。” “您认识这把刀吗？它怎么会变成这样？”希罗从来没见过黑刀变成这个样子。 “当然认识，法特罗家的长子兰马·法特罗，曾在我们船上做过见习船员。”斗牛犬戴普一边解释，一边看着刀刃上的灰烬。 听他这么说，希罗想起塔兹妈妈也说过这事。 “刀刃是怎么回事？”希罗有些担心，黑刀是不是坏了。 “放心，它只是跟这里的灰烬产生了共鸣。”见希罗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斗牛犬戴普接着解释道，“费特王国是被巨龙喷出的烈焰焚毁的，这些灰烬，就是龙焰留下的。” 希罗呆呆的看着黑刀，感觉它随时会燃起火焰。 “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把刀？”斗牛犬戴普有些惊讶，“你们船上的那个温特尔骑士，该不会是兰马那家伙？” “不，是他的弟弟，名叫兰斯。这把刀是在我小时候，兰马先生送给我的。”希罗还是看着黑刀，一股奇妙的感觉在他胸膛涌动。他猜测，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自己也曾被这把刀刺伤过。 “哼，他居然会把家传宝刀送给一个半妖，听起来像是个很复杂的故事。”斗牛犬戴普看了看月亮说，“快走，再晚一会你的公主同伴就得变成别人了。” 希罗跟上斗牛犬戴普，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烧红了的刀刃，肯定不能插回刀鞘里，只好一直举着。 “你好像并不了解这把刀？”斗牛犬戴普看希罗别扭的举着刀，疑惑不解。 “我很少用到它。” 确切的说，希罗至今只用过这把刀两次，一次是对付塔斯克斯时，另一次是在黄金城的地下角斗场里，而且这两次都没能发挥这把刀真正的威力。 “哼，我想兰马那家伙把刀送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做装饰品。”斗牛犬戴普埋怨道。 随后它就意识到，希罗可能并不会使用这把黑刀龙炎。 “你能让它燃起火焰吗？” 果然，希罗摇了摇头。 “哼，真是浪费。”斗牛犬戴普叹了口气，“不过也说得通，你的气里只有火焰的颜色，没有火的形状。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生命能量’的？” “不久前，”希罗回忆着说，“气是十几天前开始的，灵力是大概三四天前，念力还没真正接触，只是在学习气和灵力的时候，稍微学到了一点跟念力引言有关的知识。” 斗牛犬戴普停了下来，有些吃惊的看着希罗。 “你这家伙，难道是个天才？” …… “啊哈哈哈哈！” 在前往费特王国中心地带的路上，阿蒙森听完戴斯特尼和欧罗拉的故事，狂笑了起来。 “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去挑战神？真是傻瓜！”他嘲笑完戴斯特尼，又用脚踢了踢猫头鹰恩利亚，“还打败了月光女神？！我看你们这些家伙一定跟你们的王一样，彻底疯掉了？居然说这种大话。” “这不是大话，”猫头鹰恩利亚摇了摇头，“当然，国王陛下他也没能打败月光女神。月光女神只是忌惮沙漏的力量，暂时撤退了而已。没过多久，她就带着一面镜子，和火神创造的可怕生物，再次回来了。” “听起来这个沙漏是个不错的宝贝，它在哪？该不会跟着你们的王国一块毁掉了吗？”阿蒙森已经不关心之后的事了，开始打听起这个连神都忌惮的沙漏来。 “没有，沙漏被封印在了国王为王后修建的宫殿里。” “那个宫殿在哪？”阿蒙森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就在高塔正对的云里。”恩利亚指了指已经不远的高塔，和高塔正上方的那朵云。 “嗯？”阿蒙森抬头看去，发现这朵云是静止不动的，再次狂笑起来，“啊哈哈哈，真是个藏宝物的好地方，可惜被我阿蒙森知道了。我宣布，这个沙漏，将成为我的私人珍藏！” “您最好别打那个沙漏的主意。”猫头鹰恩利亚有些恐惧的说，“那个叫德雷克的外来者，也曾想将沙漏据为己有，结果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什么可怕的事？”木月问道。 “那些……” 猫头鹰恩利亚正要解释，却被阿蒙森打断了。 “你是说，德雷克那家伙失败了？”阿蒙森盯着云层，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是的，因为……” “啊哈哈哈！”阿蒙森再次打断猫头鹰恩利亚，“那老子就更要得到这个沙漏了！这个已经被探索过的地方，总算有点让人兴奋的地方了。” 他看着那朵高塔正对的云，嘴角露出了贪婪的微笑。 在那朵静止的云中，宫殿顶层的庭院内，水月被假戴普抓住，拖到了表盘内。 “你究竟想做什么？”水月奋力挣扎，但假戴普的力量太强，她的双手被牢牢钳住，无法挣脱。 “进行转生仪式，将王后的意识转移到你的躯体内，从而复活她。但是你这副躯体太脆弱了，还需要加强一下。” 假戴普用他的半妖爪子掐住水月的脖子，将水月按到表盘中心的轴承上，逼迫着说道：“快，把沙漏拿起来。” “你不是说最好别碰这东西吗？” “那是刚才，现在月亮已经差不多升到最高处了，”假戴普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必须得让月光女神亲眼看着” “为什么非要让月光女神看着？”水月被按着脖子，但还是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此时的月亮虽然没有圆满，但看起来要比平常大了很多。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月亮上传来。这不单单是因为月亮看起来变大了，还跟她所拥有白羽人血统有关。 在神话中，月光女神最终被冬至女神打败，封印在了月亮上。然而在被打败之前，月光女神对白羽人施加了诅咒，诅咒他们无法在月光和日光下生存。 虽然水月作为混血儿，不受诅咒的影响，但在月光中，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只有月光女神亲眼看到了，我那被关进镜子里的可怜国王才能看到，他的王后复活了。这样，他才能复苏，才能回到他的王国，带领我们向诸神复仇！”假戴普有些激动，眼含着热泪，似乎在为设想中会发生的事而自我感动。 “镜子？你是说真实之镜吗？”水月摇着头说，“你不知道吗？真实之镜已经不被月光女神所有了，而且诸神已经陨落了。” “谎言！都是你们这些外来者的谎言！我在不同人类和动物的躯体中，已经辗转存活了一万年，每一天都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只有我的国王，只有伟大的戴斯特尼能将我的灵魂从诸神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假戴普越说越激动，已经有些疯狂，开始语无伦次了。 “或许月光女神还存在，但真实之镜已经被德雷克带回了宿城，就是我的家乡。如果你想解救你的国王，可以跟我一起去宿城，看看我的母亲有没有办法将他释放出来。”水月试图劝说假戴普，“你的国王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复活王后，完全没必要占据我的躯体。” “德雷克？”假戴普愣了一下，随后冷笑起来，“哼，我认识他，一个乐于吹嘘，想将所有东西据为己有的家伙，却从没说过得到了月光女神的真实之镜。你是骗不了我的。” “那是他来这里之后……” 水月还想解释，但假戴普已经不想听她再说下去，直接强行将水月的双手按到了沙漏上。 在接触沙漏的瞬间，水月眼前的一切，便开始瓦解，像被风吹散的尘土一样，直至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和手中的沙漏。 然后黑色的雾气从脚下涌起，各种难以名状的扭曲生物在黑暗中徘徊，直到一束光芒划破黑暗，带着璀璨光辉的女神出现在她眼前。 黑暗逐渐褪去，只剩下在烈焰中燃烧的蓝色花朵。 烈焰逐渐熄灭，雨水降临，和风四起，灰烬之中长出了绿芽。 大地震动，山川隆起，森林开始蔓延，河流开始流淌。 接着黑夜来临，月亮升起，最开始从灰烬中冒出的那棵绿芽，已经长成了即将绽放的花苞。 终于，这朵花开放了，水月惊奇的发现，花瓣当中，躺着一个女婴。 婴儿的啼哭声引来了浑身燃着烈焰的神明。 一切又开始消散，直到一双白色的眼睛，出现在水月面前。 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突然远去，水月意识到，是自己开始坠落。 那些消散的画面开始逆流重组，直到重新形成了表盘，庭院，和宫殿。 水月还是趴在巨大的指针上，双手握着沙漏。只是没了抓着她的假戴普，周围的一切也显得有些模糊。 她吃惊的放开沙漏，却发现身下的指针转动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随着指针的转动，越来越清晰。 然后，水月就看到了站在庭院边缘的男人。 他穿着长袍，包着头巾，扛着一把镰刀，正用深邃的蓝色眼睛看着水月。 水月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费特王国的国王，戴斯特尼。 这时，一头巨龙略过她的头顶，吐出了龙焰。 炽热的烈焰和凄惨的哀嚎，顿时淹没了一切。 第90章 第90话 焦尸 亡灵与毁灭之夜 水月站起来，与戴斯特尼四目相对。 火光将一切照得通红，高温将一切烤得滚烫。大地仿佛在震颤，脚下的宫殿感觉随时都会崩塌。 然后，水月听到戴斯特尼说：“你是第二个。” 水月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因为戴斯特尼正看着她。 “你获得了造物主的眷顾，得到了一睹它真容的机会。这个沙漏，归你了。”戴斯特尼抬起手，指了指水月的双手。 水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赫然发现自己正捧着那个沙漏。 她再次吓了一跳，立即将这个“不祥之物”丢下。 沙漏滚动着，被另一双手捡起。是一个留着红胡子的肥硕男人，他咧开占了半张脸的大嘴，狂笑着说：“啊哈哈哈，那我就收下了！” 随后，这个男人便像被风吹散的尘烟一样消失了。 水月完全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但她还是看到了，自己手中依然捧着那个沙漏。 “你无法逃避。”戴斯特尼说道，“这是宿命。” 水月看到手中的沙漏逐渐下沉，仿佛融进了自己的双手。 她又看向旁边，巨大表盘中心，自己最早接触的那个，轴承内放置的沙漏还在那里。 砂砾正在缓缓落下。 秒针咔嚓作响，然后戛然而止。 “陛下！” 一个急匆匆的声音传来。 水月回过头，看到一个男人踩着台阶，满脸焦急的朝自己冲来。 这个人穿着和戴斯特尼差不多样式的长袍，上身有简单的盔甲，胡子和头发一样卷曲着，像连成串的毛球。眼睛周围涂着深色的眼影，眼角略微上翘，看起来就像鹰一样。 水月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外貌特征的人，看得有些愣神，等对方即将撞上自己时才反应过来。 但她已经来不及躲开，而那人也像没看见她似的撞了上来，而且直接穿过了她，仿佛她并不存在。 水月惊讶不已，抬起自己的双手，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是半透明的。 随后，水月便看到了宫殿下，已经被烈焰吞没的城市。 老人、妇女、儿童，所有人都在火中挣扎、僵直，直至变成残渣。 水月只想逃离这里，身躯却好像没了知觉无法动弹，只能闭上眼睛，来避免目睹惨状。 然而恶臭萦绕在她鼻尖，惨叫刺痛了她的耳膜，就像戴斯特尼说的一样，她无法逃避。 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感受到了烈焰焚身的痛楚，水月流下了眼泪。 她的眼泪滴在脚下，立刻被滚烫的石砖蒸发得无影无踪。 “陛下！会喷火的怪物正在屠杀国民！”那个男人跪到戴斯特尼面前。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戴斯特尼看着庭院深处，欧罗拉沉睡的透明棺椁，眼里也流出了泪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去，乌图，尽你所能救出国民，逃离这里，我来面对那些自称神明的敌人。”戴斯特尼抬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乌图？ 是那个将自己带到这座宫殿的家伙。 水月意识到，这是费特王国被毁灭的那个夜晚。 乌图也看了看欧罗拉的棺椁，随后吹响口哨，召来巨鹰，离开了庭院。 这时，原本被火光照耀，有些黯淡的月亮，突然爆发出强光。 强光之中，头戴智慧桂冠、手持裁决之镰、怀抱真实之镜的月光女神，降临在了费特王国上空。 一看到她，水月便感觉全身无力，头发瞬间变得全白，背上的羽翼也不受控制的展开。 强光渐渐消散，月光女神悠闲的在半空中盘腿坐下，几头巨龙挥着翅膀，出现在她身后。 “如何？戴斯特尼，”月光女神拍了拍身旁巨龙的脖子，用白色的瞳仁看着戴斯特尼说，“这些火神创造出的生物，是不是很美？” 戴斯特尼没有回答，而是抬了抬手，便跃上了宫殿正对的高塔。 表盘中心的沙漏随他而去，漂浮在他手边。 “我会将你和这个世界一同终结，创造新的开始。”戴斯特尼的眼中，没有仇恨，没有悲伤，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不，被终结的只会是你。” 月光女神说着抬起了手。她怀里的镜子跟着浮出，翻转，将塔顶的戴斯特尼和沙漏映在了镜子中。 接着，镜面上映出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在沙漏的倒影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个打开的黑盒，将沙漏扣住。 随着镜子里那个黑盒的盖子盖上，戴斯特尼手边的沙漏消失的无影无踪。 戴斯特尼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显得有些吃惊，但又立即释然一般恢复了平静。 月光女神收回镜子，挥了挥手，身后的巨龙便朝戴斯特尼喷出了龙焰。 然而戴斯特尼毫无动摇的站在塔顶，即使那些石砖开始融化，他也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似乎这些炽热的龙焰，不过是一阵微风。 “你摧毁不了我，我参透了造物主的规律，是无法磨灭的！”戴斯特尼挥起手中的大镰刀，朝月光女神丢了出去。 在镰刀将要击中月光女神前，她身体上突然冒出了的黑色锁链，将镰刀从半空中击落。 月光女神纯白的衣裙，变得漆黑，仿佛明月沾染了阴影。 她的表情变得扭曲，长发像传说中海怪的触手一样飞舞起来。 “胆敢藐视神的力量！” 月光女神嘶吼着，甩出黑色的锁链，穿过真实之镜，刺进戴斯特尼的胸膛，将他拉扯着飞起，径直撞在真实之镜上。 随后，戴斯特尼像被塞进窄口瓶的破布一样，身体扭曲着，被揉进了真实之镜中。 锁链缓缓收回，月光女神躯体上的阴影逐渐褪去，衣裙也恢复了纯白。 她咬着牙，喘着气，似乎在经受极大的痛苦，脸上没了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孤傲，只剩下疲倦，眼中也不再是冷清和漠视，而是不甘和仇恨。 直到她头顶的智慧桂冠发出了微光，她才平静下来。 月光女神缓缓落在宫殿顶层的庭院内，将真实之镜翻转，从里面倒出了黑色的盒子。 盖子打开，沙漏滚了出来。 月光女神伸手，似乎想将沙漏拿起，但刚一触碰，便像凡人摸到了烧红的火炭一样缩回了手。 她皱起眉头，挥动了裁决之镰。 月牙形的光刃从裁决之镰的新月中发出，径直击中了沙漏。 但沙漏纹丝未动。 她又转了转裁决之镰。 裁决之镰上的新月便充盈成了满月。 “以裁决之镰判决，此物将永远消失于世。”月光女神说道。 然而沙漏还是纹丝不动。 月光女神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涌现出怒意，身上又浮现出一些阴影。 智慧桂冠再次发光，她叹了口气，用亏损成残月的裁决之镰一勾，将沙漏甩到了巨大表盘中心的轴承内。 表盘的指针停止了转动，沙漏内的砂砾也不再下落。 月光女神来到庭院边缘，看着已经被焚烧殆尽的费特王国，挥起裁决之镰，指向燃烧的废墟中，那些被烧成焦尸的国民。 裁决之镰充盈成了满月的形态。 “我白夜以裁决之镰判决，你们这些追随有罪之人的愚者，肉体将永远留存于焦土之下，灵魂将永远飘荡于废墟之上，凡进入国境者皆由你们监视，凡触碰沙漏者皆由你们猎杀，此判决绝不休止，直至万物终结！” 在月光女神的判决声中，整个费特王国都在烈焰之中坍塌，除了宫殿、高塔以及神庙，再没了一座完好的建筑。 随后她漂浮起来，来到远离宫殿的上空，面朝宫殿张开双臂。 宫殿便被无形的力量从大地上撕下，逐渐升起，越来越高，直到穿越了云层。 月光女神又甩出黑色的锁链，将宫殿的地基栓到了高塔顶端，才再次飞回宫殿顶层的庭院。 她来到欧罗拉的棺椁边，一会儿看看真实之镜里的自己，一会儿看看棺椁内的欧罗拉，似乎在对比着什么。 水月有些好奇，想凑近点看看她在干嘛，但月光女神似乎发现了水月的存在，突然转过头来紧盯住水月。 紧接着，水月感到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巨大的旋涡，自己则不受控制，跌向这个旋涡的中心。 …… 时间回到现在，海因正在老蛤蟆库提和灰兔小姐埃努玛的带领下，去往进入费特王国的大门处。 “所以你们的灵魂便被束缚在了这里，无法归入星河，怨念也就没法消散。”海因听完老蛤蟆库提和灰兔埃努玛的讲述，明白了这里所发生的事。 “是的，我们用念力重新虚构了费特王国的幻象，欺骗那些意外来到这里的旅人，侵占他们的躯体，说是要出去向诸神复仇，其实就只是想摆脱月光女神的诅咒。”老蛤蟆库提叹着气，有些愧疚的说，“至少，能让我们的精神摆脱这里。” “你们这些自私的家伙！”困在海因手杖上的月石中的兰斯，忍不住骂道，“恶劣的人渣！” “十分抱歉，但如果换成您被困在这片死地一万年，迟早也会被自私吞噬。”灰兔埃努玛即道歉，又反驳。 “她说的不错，你才在这颗月石里待了几小时，就已经受不了了，何况它们。”海因也在为动物们说话。 “被侵占了身体的又不是你！你不要插嘴！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自私！” “是啊，我们侵占躯体确实是出于自私，但乌图那家伙，却从没想过自己。”老蛤蟆看向云中的宫殿，“他被巨龙击落死亡后，是最早形成怨念附着到动物身上的，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王后和国王，是真的为了向诸神复仇。” 突然，那朵静止不动的云中，发出了诡异的蓝光。 紧接着，异样的氛围从地下冒了出来。 “喂！老头！我感觉周围有不祥的气息！”月石内的兰斯急忙提醒道。 “我也感觉到了。”海因拔出了手杖内的剑刃。 老蛤蟆库提看了看还未升到最高处的月亮，又看了看已经彻底被蓝光侵占的云朵，叫道：“那家伙居然提前开始了！快！去神庙，只有那里是安全的！” 话音刚落，一具覆盖着焦肉的枯尸，便从旁边的废墟内蹿出，一口咬住了灰兔埃努玛的兔脚。 海因眼疾手快，一剑刺中焦尸的眼睛，帮灰兔埃努玛摆脱了撕咬。 但焦尸并未因这一剑倒下，而是顶着剑刃，任由自己的头颅被刺穿，向海因抓来。 老蛤蟆库提用拐杖打退焦尸，喊道：“快！去神庙！战斗是没有用的！” 越来越多的焦尸从焦土中爬了出来。 …… 从大门去往城中心的路上，阿蒙森和木月也遭到了焦尸的攻击。 木月正打算将双手按到地上，好用灵力生成藤蔓抵挡扑来的焦尸，便被阿蒙森抓住脖子提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那些原本好好游荡在他们身后的灵魂，突然聚集起来，散发着诡异的蓝色光芒，像海浪一样涌了过来。 阿蒙森一边把险些被灵魂触碰到的水月拖到自己身后，一边闭上了右眼。 随着阿蒙森的左眼再次变成蛇眼，他身上的气也再次爆发出来，汇聚成大蛇的形态，将他和木月，以及猫头鹰恩利亚都罩在了里面。 那些灵魂无法侵入，只能像旋涡一样围着他们打转。 阿蒙森咬着牙，似乎拼上了所有的力气。他冲猫头鹰恩利亚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恩利亚看向高塔上方，发着诡异蓝光的云朵，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回答阿蒙森的说了句“难道又是乌图那家伙”。 阿蒙森正准备骂他，脚下的焦土便隆了起来。 一具眼球挂在眼眶外的焦尸蹿出，张着没了嘴唇的大嘴，用焦黄的牙齿咬向阿蒙森的小腿。 恩利亚挥动翅膀，将焦尸拍出阿蒙森的气覆盖的范围，随后大吼道：“快！到神庙里去！只有哪儿是安全的！” …… 此刻，离神庙最近的，是正被焦尸团团围住的希罗和斗牛犬戴普。 但这些焦尸并不像其他人碰到的那样，并没有直接进攻，而是晃晃悠悠的站着，散发着恶臭和黑烟似的气息，只将希罗和斗牛犬戴普围在当中。 “这些是什么东西？”希罗捂住了鼻子，这些焦尸散发出的恶臭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是费特王国的居民，”斗牛犬戴普看着天上的云朵和月亮，“乌图那家伙提前开始了。” “他们想干什么？”希罗有些奇怪，这些焦尸看起来似乎来者不善，但又都只是站着，没什么行动。 这时，斗牛犬戴普突然伸直了后腿，用两只前爪夹住希罗拿刀的手腕，迫使他将手里的刀晃了晃。 结果那些焦尸便纷纷后退了一些，只剩焦肉的脸上，似乎还出现了恐惧的表情。 “果然，”斗牛犬戴普放开希罗的胳膊，将两只前爪抱到胸前说道，“这些东西害怕这把黑刀龙炎，小鬼，快用灵力点燃刀刃！” “可是……” 希罗握着刀，有些尴尬。 “我不会啊。” 第91章 第91话 巨妖之血 “你这家伙，什么都不会也敢到南大陆来探险？”斗牛犬戴普难以置信，摇着头说，“算了，反正这些尸体看起来不会进攻，你就把刀举着，我们到神庙那去，那里稍微能安全一点。” 希罗听从它的指示，将黑刀龙炎高高举起，那些烧焦的尸体果然又往后退了一点。 他们就这样穿过焦尸的围堵，来到了神庙内。 “听着，这些尸体跑出来，就说明乌图那家伙已经让你的同伴触碰了沙漏，那转生仪式很快就会结束。”斗牛犬戴普一进到神庙，就严肃的对希罗说，“你要想阻止他，救回你的同伴，就得认真听我接下来的话。” “是。”希罗不敢怠慢，虽然水月的处境让他很担心。 “那家伙本来就很强，又得到了我的躯体，凭你这副半吊子的样子，是赢不了他的。”斗牛犬戴普看着希罗的眼睛说，“要想打败他，你就得进入完全的妖类形态。” “完全的妖类形态？”希罗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 “是的，这取决于你的妖类血统是属于哪种妖类的。”斗牛犬戴普用爪子拍了拍自己说，“比如我，就是熊妖的血统，所以占据了我躯体的乌图，是可以完全变成熊妖的。你是哪种妖类的血统？” “我……”希罗答不上来，毕竟他还得靠受伤，才能勉强进入半妖形态。 “等等，你这家伙，似乎很特别，只有一双红眼，头发怎么不是白的，看起来更像普通人类？”斗牛犬戴普疑惑起来。 “因为念力枷锁。” “念力枷锁？” “嗯，本来我是完全的人类的样子，受伤时，会显现出红眼，再伤重一点，才会完全变成半妖的样子，你的父亲沃特先生说过，很可能是因为念力枷锁限制了我的妖类血液。不过我的念力枷锁在不久前破裂了，所以会一直保持红眼的样子。”希罗向斗牛犬戴普解释着自己身体的奥秘。 但这都是基于老沃特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 “居然强到能限制住妖类血液，强行让你保持人类的样子，给你施加念力枷锁的人一定很强大，是范特西？” “嗯。”希罗虽然肯定了斗牛犬戴普的说法，但这也只是猜测。 “听起来，是为了保护你，毕竟珍珠城那事后，就没人愿意接纳半妖了。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斗牛犬戴普打量着希罗，有些疑惑，“你是他什么人？” 希罗便把自己进入半妖状态时，会失去理智被本能支配的情况告诉了它。希罗觉得念力枷锁并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宿城的其他人，不被陷入疯狂的自己伤害到。 “失去理智？”斗牛犬戴普更加疑惑了，随后又问道，“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有巨妖血统？” “巨妖？” “对，那些进化到半神级别的大型妖类的血统。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因为你属于人类的躯体负担不起如此强大的血液，所以才会失去理智陷入疯狂，可以理解为巨妖之血对你的反噬。”斗牛犬戴普越说越严肃。 希罗不禁想起之前几次，失去理智之前，都在意识内看到了巨大的阴影。 “哼，这或许是转机，你可以释放你的本能来跟乌图那家伙战斗，以巨妖之血的力量，应该可以打败他。”斗牛犬戴普自顾自的点头说道。 “那怎么行？！水月也跟那家伙在一起！” 希罗立即反对，毕竟他曾在陷入疯狂的情况下误伤了塔兹妈妈，很难保证这次不会误伤到水月。 “哼，小鬼，你知道念力引言吗？”斗牛犬戴普一脸自信的样子。 “知道一点。”希罗对念力引言似懂非懂，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他还没时间去好好考虑这个被海因解释为“暗示”的力量。 “那就好办了，你只需将你那个公主同伴，认定为‘不可伤害的对象’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希罗觉得它的说法过于简单了。 “只要你的意志力够坚定，就跟誓言一样，意志坚定的家伙，总能遵守誓言。”斗牛犬戴普还是说得很简单，“仔细想想，这没什么难的。” “就跟誓言一样……”希罗低下头，还是不敢相信。 “他说的很对！” 海因的声音突然传来，随后希罗就看到，一只大蛤蟆和一只大灰兔，像被人丢进来一样，撞开神庙大门，以脸先着地的姿势摔在他和斗牛犬戴普脚边。 接着，海因也拿着一把细长的剑，冲了进来。 他喘着气，有些累坏了的样子。 “海因教授！”希罗看到他有些惊喜，随后又担心的问，“您没事？” “我没事，你在跟这只……狗，学习念力吗？”海因看到希罗旁边的斗牛犬，有些诧异。 “海因教授？我听过这个名字，”斗牛犬戴普看着海因问，“你是阿蒙森那家伙的老师，海因·里希吗？” “你认识我？”海因听到斗牛犬说出自己的全名，更诧异了。 “他是十几年前来到这里的，我们宿城的探险家，戴普沃特。是丽兹·达尔文的船员。”希罗介绍道。 “那就难怪了，阿蒙森那家伙肯定跟你说了我不少坏话？”海因将剑刃插回手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 “哼，还很难听。”斗牛犬戴普似乎并不喜欢海因。 “喂！”海因手杖上那颗月石内的兰斯叫了起来，“是半妖小子吗？！你这家伙怎么自己在这儿，公主殿下呢？！” 希罗吓了一跳，明明听到兰斯的声音，却没看到兰斯人在哪。 “他被这些费特王国的居民侵占了身体。”海因晃了晃自己的手杖，又指了指还没爬起来的大蛤蟆和大灰兔，解释说，“所以我把他的念力收进了这颗里，免得彻底消散。” “抱歉，水月被坏人带到云上的宫殿去了，我正打算去救她。”希罗对海因手杖上的月石说道。 “他这样没关系吗？”希罗又担心的问海因。 “放心，他的躯体和别的动物一起去抓阿蒙森了，相信很快就会被阿蒙森制服，然后带到这儿来，”海因安慰着说，“毕竟阿蒙森那家伙不会不管自己的船员。” “少说废话！快去救公主殿下！”兰斯立即催促。 希罗点点头，走向神庙大门。 “记住，我的躯体能变成熊妖，力量很大，但速度不快。”斗牛犬戴普跟上来提醒道。 “还有，相信你自己，希罗先生，即使释放本能，你也不会伤害公主殿下。”海因也点着自己的额头走过来，强调说，“相信。” “嗯？！”月石内的兰斯不满道，“老头，你不一起去吗？” “你忘了吗？我受伤了……”海因还没说完，嘴角便渗出鲜血，随后一屁股坐倒在地，手杖也掉在了地上。 “海因教授！” 希罗想上去扶他，但被斗牛犬戴普拦住了：“我会照顾他的，快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希罗只好点点头，走出了大门。 外面，无数焦尸已经将神庙团团围住，但都只是爬来爬去，不敢上前，大概是因为神庙内有着月光女神的雕像，虽然是损坏的。 希罗举着黑刀龙炎，穿过焦尸群，走入了白色高塔。 “我绝不会伤害水月！” 他一边在心里强烈的呐喊着，一边登上阶梯，向塔顶走去。 第92章 第92话 进化为女神 希罗离开后没多久，阿蒙森一行来到了神庙外。 阿蒙森先一脚把猫头鹰恩利亚踹进神庙，接着把兰斯的躯体丢了进去，随后又用迅捷剑刺翻了几具焦尸。 正准备冲进神庙，却看到木月愣愣的盯着高塔顶端。 “该死！你在干嘛？！” “那是……希罗？”木月指向高塔上方，正在向上爬的人影。 阿蒙森揉了揉眼睛，用左眼看过去。 只见希罗正抓着黑色的锁链，艰难的往上爬着。 “确实是那半妖小鬼，他在那干嘛？”阿蒙森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快进来，他去救你们的公主同伴了！” 阿蒙森回过头，看到一只斗牛犬站在神庙门口。 “嗯？这声音，你是……” 焦尸又围了上来，阿蒙森来不及再问，一把拽住木月的衣领，拉着他一起冲进了神庙。 等他们进来后，斗牛犬戴普将大门关上了。 “喂，哈巴狗，你该不会是戴普·沃特？”阿蒙森一边收起迅捷剑，一边不可思议的问道。 “哼，没错，好久不见，阿蒙森·德雷克。”斗牛犬戴普把双爪抱在胸前，有些不爽的样子，“任谁看我都是个斗牛犬？” “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阿蒙森脸上的惊诧很快消失，噗嗤一声，咧开嘴狂笑起来，“啊哈哈哈哈！戴普·沃特变成了一条狗！啊哈哈哈哈！” 但没笑两声，他又突然停下，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问：“丽兹船长呢？” “你不知道？”斗牛犬戴普也皱起了眉头，把嘴里的木棍咬得咯咯直响，过了一会，才叹着气说，“哼，看来船长没能穿越风暴离开南大陆，那大概是死了。” “你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蒙森又把迅捷剑拔了出来，盯着斗牛犬戴普说，“你最好从头到底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干掉你这条丑狗。” “哼，你可以试试。” 就在一人一狗剑拔弩张之际，海因手杖上那颗月石内的兰斯叫了起来：“喂！老头，是我的躯体在附近吗？我感觉到了！” “你们俩还是等会儿再叙旧，”海因靠在月光女神的石像下，有气无力的劝说道，“先把这小子的念力弄回他躯体里。” 说完将自己的手杖，丢到了跟几只动物一样，脸朝下摔在地上的兰斯的躯体旁。 阿蒙森恶狠狠的瞪着斗牛犬戴普，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收起迅捷剑，走到兰斯的躯体边。 他捡起海因的手杖，看了看月石内发着火光的兰斯的精神体，随后不满的瞪住海因问：“这是怎么回事？” “问他们。” 海因指向阿蒙森脚边的动物们。 老蛤蟆、灰兔、猫头鹰战战兢兢的不敢抬起头，显然是刚才阿蒙森的笑声，唤醒了他们不好的回忆。 “喂！”阿蒙森用脚踹了踹猫头鹰恩利亚，“快说！” “得进行转生仪式，执政官大人懂这个。”猫头鹰恩利亚抬起翅膀，指向老蛤蟆库提。 “你说，这个转生仪式是怎么弄的？”阿蒙森又用脚踩住老蛤蟆库提。 “我来帮您！请不要用会爆炸的铁球砸我们！”老蛤蟆库提赶忙指了指神庙另一边的石台。 “那就快点。”阿蒙森抓住老蛤蟆的后腿，将它丢向石台，随后扯住兰斯的衣领，将他拖了过去。 神庙门口，木月眉头紧锁，从门缝看向外面。 那些焦尸守候在外，而那些追着他们过来的灵魂，则缓缓升起，结成一条光带，向塔顶飘去。 “希罗……” …… 塔顶通向云中宫殿的黑色锁链上，希罗正艰难的向上爬着，倒不是因为吃力，而是因为他正忍受着痛苦。 双手没接触一下锁链，他心里就会燃起莫名其妙的嫉妒。 先是在孤儿院，看着其他孤儿被人领养走。 然后是在基础学校，看着其他孩子被父母接走。 甚至还有旅途中，木月和水月这对兄妹的有爱瞬间。 都让他嫉妒。 他嫉妒他们有家人，嫉妒他们能笑得很幸福。 可他以前，从来没有对这些产生过嫉妒，或者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这个锁链有点奇怪。 希罗只能不断默念着“我绝不会伤害水月”，来将这些嫉妒的心情从脑海里赶出去。 终于，他爬到了锁链尽头。 是被连根基一同拔起的建筑底部，完全没有落脚或者手抓的地方。 他只能拔出黑刀，将火红的刀刃斜着插进那些基石内，挖出一个可以用手抓的凹槽，然后边挖边向前，花了好半天，才来到建筑的边缘。 一条通向顶端的阶梯出现在他面前。 月亮悬挂在正当中，风仿佛从高空吹了下来，他闻到了水月的气味，便没有犹豫，沿着阶梯冲到了宫殿顶层。 这里是一座庭院，十二座女神的石像分立在边缘，围着一个巨大的，露着齿轮和发条的表盘。 在表盘上，三根巨大的青铜指针，正在速度不一的运动着。 最下面的秒针转得最快，似乎比普通钟表的秒针快了不少。 几乎静止不动，即将指向十二点方向的，是最上面的时针。针尖的部分上摆着一副透明的棺椁，里面躺着一个暗紫色头发，身穿白裙的女人。 而正在缓缓靠近透明棺椁的的分针上，则躺着已经变成一头白发的水月。 表盘中心凸起的轴承上，一个沙漏，正散发着诡异的蓝色光芒。 “水月！”希罗大叫着朝水月走去，但水月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失去了意识。 希罗来到表盘边，想将她拉出来，但一个声音制止了他。 “我劝你最好别动她。” 是那个假戴普的声音。 希罗朝着声音看去，只见假戴普正坐在六点钟方向的女神石像下，看着石像的脸。 “现在动她，她的意识会被彻底摧毁的。” “你把她怎么了？”希罗横起火红的黑刀，带着杀意问道。 “没什么，只是借用她的躯体，复活王后。你这个同伴有个光芒万丈的灵魂，又通过触碰沙漏获得了不灭的躯体，”假戴普站起来，张开双臂，激动的向希罗宣布道，“所以等到指针在十二点处重合时，你就会看到一个进化为女神的王后，重新回到她的王国！” 希罗看了看有些疯狂的假戴普，不打算回应他那番听起来荒谬的“进化为女神的话”。但借用水月的躯体复活王后，应该不是危言耸听，毕竟真正的戴普也是这么说的。 他观察着这个巨大的表盘，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了放置轴承上的沙漏。 看起来，这个沙漏就是表盘的核心所在，只要毁了它。 “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 假戴普说着趴低上身，将两只手按到了石砖上。 随着白发在风中张狂的飞舞，他指尖的指甲逐渐变长，将石砖刺裂，眼睛也逐渐充血，整个变红，发出了血腥的光芒。 猩红色的妖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卷起了一阵狂风。 最后，他露出獠牙说道：“我是不会让你阻止女神降临的。” 希罗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黑刀。 假戴普看着火红的刀刃，表情显露出一丝惊恐。 “这是，龙焰的气息……” 第93章 第93话 释放本能 神庙内，阿蒙森把兰斯的躯体放到了石台上。 “真重，该死的小鬼。”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接着问老蛤蟆库提，“然后呢？” “您的手杖，老先生。”老蛤蟆库提对海因说道。 “跟你比起来，我可一点都不老。”海因无奈的笑了笑，将手杖递给了一旁的灰兔小姐埃努玛。 他右手缠着的绷带，在来神庙的途中，因为战斗，被撕扯掉了一部分。 阿蒙森注意到，那些露出来的皮肤并不像海因脸上，或者另一只手的皮肤那样皱巴巴的，而是平整细腻。 只是这些皮肤过于苍白，看起来像死尸的肤色。 “你又搞了什么‘拼接艺术’吗？”阿蒙脸上带着鄙夷，似乎海因的胳膊是见不得人的。 “这都是为了……”海因说到一半，又别过脑袋，不太想理阿蒙森的样子，“算了，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他们古怪的对话引起了木月的注意。 拼接艺术？ 木月看着海因将右手缩进袖子里，眼神里透出警觉，但又很快将警觉隐藏起来。 直觉告诉他，在海因身上，有需要去了解的目的。 木月想起母亲嘱咐过自己，在旅途中监视海因，不免担心起来。但眼下正面临困境，他只能不动声色。 等以后再找机会打听，希望这个秘密跟宿城无关，跟希罗和水月无关。 在木月暗自观察和思索时，灰兔小姐埃努玛已经将海因的手杖放到了另一座石台上。 “请退到图腾外面去。”老蛤蟆库提一边有礼貌的指示阿蒙森，一边退到石砖地板上的生命能量图腾之外。 阿蒙森这才发现地面上的图案。 “又是这个邪教图腾，”他一边嫌弃的远离图腾，一边冲海因说道，“你们在明朗城也是这么搞的吗？” 海因没有理他，阿蒙森又继续说道：“啊对，你们的方法更恶心一点。” “这不是什么邪教图腾，这是月光女神画出的生命原理的图腾，蕴含了她的神力。”灰兔小姐埃努玛插嘴说。 “哼，你们还信仰月光女神吗？”斗牛犬戴普坐在石碑前，看着海因背后被毁坏的月光女神石像，“在她毁了你们的王国之后？” 灰兔小姐埃努玛低下头，似乎无言以对。 “但是这个图腾确实拥有神力，能够将灵魂、肉体和意识分离……”老蛤蟆正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闭上嘴巴，来到兰斯的躯体身边，看着阿蒙森说，“您的武器，可以借用一下吗？” “我这把剑别人可碰不得。” “那请你取一点他的血，滴到这里。”老蛤蟆库提走到图腾内空着的圆圈边上。 “这是什么原理？”阿蒙森走过来，用迅捷剑划破兰斯的手指，沾上一滴鲜血，有些不爽的问。 “激起所有生物最基础的欲望，‘求生欲’，来指引意识，回到自己的躯体内。”老蛤蟆解释道。 “那你们占据躯体时呢？”海因又问道，“进入不属于自己的躯体，‘求生欲’似乎说不通。” “说得通，身为人类，渴望得到人类的躯体，也是‘求生欲’的一种表现。”老蛤蟆像在和海因讨论学术见解，“毕竟那样，生命才算完整。” “别废话了。”阿蒙森打算他们的谈话，用手指点了点剑柄。 剑尖上的滴到了地上。 “让我们来看看，这小鬼的求生欲。” 说着，地上的图腾，仿佛获得了来自鲜血的动力，转了起来。 …… 云中宫殿，顶层的庭院内。 希罗发现假戴普身上的妖气更加强烈了。 回想自己的经历，希罗知道这是半妖求生欲激发时的表现。 斗牛犬戴普也说过，要想打败这家伙，就得释放本能。 而身为半妖，不，是身为一个生物，最基本的本能，就是求生欲。 但是…… 希罗有些犹豫，如果把自己弄伤，进入完全的半妖形态，或者斗牛犬戴普所说的妖类形态之后，能否包吃住理智，还是未知数。 虽然有过控制住的经历…… 不对，斗牛犬戴普的意思，好像是凭半妖形态也无法战胜这家伙，是要彻底放弃理智屈从于本能吗？ 要是自己早早掌握了灵力，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 希罗为难的看着水月。 在他犹豫的这一点时间里，承载着水月的分针又前进了一格。 “该死！”希罗骂出了声。 没时间顾虑了，先试着破坏沙漏。 拿定主意，希罗便立即冲向表盘中心的轴承，扬起黑刀火红的刀刃，砍向沙漏。 这个沙漏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但即使无法破坏，只要能将沙漏砍到轴承之外，也能切断这个大钟表的动力。 然而，假戴普的速度比他快得多，转眼间便出现在他和沙漏之间。 眼见对方凝聚着妖气的利爪挥来，希罗本能的将黑刀横起，挡住了这一下。 巨大的力量将他掀得飞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爬起，假戴普的利爪便有挥到了眼前。 完全被压制的希罗，想起了和妖狼塔斯克斯战斗时，也是像这样在速度和力量上落了下风。 塔斯克斯说自己是个半吊子，即不像妖类那样用利爪和獠牙战斗，也不像人类那样，用刀剑的技巧来弥补弱势。 既不是妖类，也不是人类，那自己到底是什么，到底该以何种方式去战斗。 在面对假戴普猛攻的时候，希罗竟然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发现，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被动的在人类和妖类之间转换。 在三号船坞，他被迫进入半妖状态。 在面对白狼希拉时，他同样也是被迫的。 之后又被迫伪装成人类，在宿城生活，又无奈的离开宿城，踏上旅程。 他想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活下去，但似乎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无法如愿，因为他身上流着妖类的血。 该死的！ 希罗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为什么不都是人类，或者干脆都是妖类？ 明明一个是人类，一个是妖类，却偏偏要结合，生下自己这个怪物。 看着眼前正朝自己猛攻的同类，他又想到了老沃特和戴普的母亲玛丽小姐。 之前的问题，似乎又有了答案。 或许……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自己的遭遇否定了一闪而过的猜想。 而且对老沃特的回忆，让他的思绪又回到了那次和塔斯克斯的战斗。 那是唯一的一次，自己主动释放本能，选择成为完全的半妖。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带来了能跟塔斯克斯战斗的力量，但自己的选择，可不是为了求生！ 希罗的目光突然坚定起来，仿佛在迷雾之中找到了指引方向的灯塔。 正在向希罗猛攻的假戴普突然停下挥舞利爪的动作，向后跳开，拉开与希罗的距离。 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希罗身上的气突然强烈了起来，本能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希罗，但很快，疑惑便变成了震惊。 因为希罗将火红的刀刃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希罗放开刀柄，将刀刃留在了胸口，鲜血顺着他长出利爪的双手，滴向地面。 月光下，希罗抬起白发飞舞的头颅，用完全充斥着血红的双眼瞪向假戴普，接着张开嘴唇露出獠牙。 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用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我是绝对不会伤害水月的！” 第94章 第94话 妖狼 “你这家伙，要通过自残的方式，才能完全变成跟这副躯体一样的生物吗？” 假戴普皱着眉头，警惕的盯着希罗说：“看来风暴之外的世界，也跟这里一样，充满了无奈。” 希罗并不理他，而是趴下上身，用利爪抠进石砖。 “失去理智了吗？”假戴普摇了摇头，似乎在怜悯希罗，“只有伟大的戴斯特尼能终结这荒诞的一切，为世界带来新生，你不该阻止我……” 不等他说完，希罗便冲了上来，一爪拍在他脸上，将他扇飞了出去。 随后，希罗又冲向巨大表盘中心的轴承，但假戴普还是比他快了一步，挡在他和沙漏之间。 “快醒醒！” 或许是因为被打了脸，假戴普的吼声中带着怒火。 他挥动爪子，划出了五道利刃一样的冲击波，直接命中了希罗。 一阵血雾从希罗胸口喷出，他整个人也被冲击力掀飞起来，摔出了庭院。 “我的意志比你更加坚定！” 假戴普像得胜者一样，仰头朝月亮怒吼道：“你打败不了我。” 突然，无数闪烁着星光的灵魂，从庭院四周升起，将整个庭院都包围了起来。 “你们也想阻止我吗？！”假戴普看着这些灵魂，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这是在解救你们！为了帮你们摆脱束缚！” 但那些灵魂没有声音，没有动作，仿佛一个个围观者。 然后，希罗从边缘爬了上来。他胸口被刃形冲击波打出的伤口，已经愈合。 “那就来试试。”假戴普咬着牙，脸逐渐扭曲变形，身提也逐渐膨胀。 他的影子不断扩张，最终罩住了像野兽一样半趴在地上的希罗。 月光下，假戴普完全变成了一头三米多高的直立的熊的样子。 与完全的熊不同的是，他的躯体，更接近人类的比例，手也不完全是熊爪，而是介于熊掌和人手之间的状态。 这是熊妖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这副躯体是谁创造的，但不得不说，真是充满力量的杰作。”假戴普看了看被妖气环绕的爪子，忍不住夸赞了一番。 随后，他又像熊一样四肢着地，张开嘴怒吼道：“去死！” 妖气在他的獠牙间汇聚，很快便形成了一个发着刺眼光芒的球体。 希罗也像野兽一样趴下来，在獠牙间汇聚起妖气球体。 一大一小的两团被无限压缩的妖气，像炮弹一样，带着尖锐的啸叫声射向对方，然后在空中相撞。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妖气的冲击波吞噬了大半个庭院，让整座宫殿摇摇欲坠。 然而，即使近一半的表盘被毁，齿轮之类的零件到处乱飞，秒针还是在继续转动，水月也离棺椁内的欧罗拉又近了一点。 爆炸引发的尘烟逐渐散去，希罗和假戴普不约而同的冲向了对方 两双利爪划开空气，激烈的对在一起。 就在躯体凭借本能和假戴普战斗时，在希罗的脑海里，他的意识正在看着那个被数道念力枷锁挡住的阴影。 希罗知道，这是自己的另一半，属于妖类的那一半。 外面的月光，仿佛照进了他的意识，让他得以看清这个阴影的本来面目。 是一头身上燃着火焰的，巨大的狼。 正用血红的双眼盯着希罗。 “原来，我竟然是个妖狼吗？” 希罗苦笑着，回想起塔兹妈妈死去的那个夜晚，与白狼希拉对视的情景。 不知为何，他伸出了手，想越过念力枷锁，去触碰这家伙。 让他惊讶的是，他居然真的成功越过念力枷锁，触碰到了这家伙。 巨狼身上的火焰，让希罗感到了被灼烧的疼痛。 “我到底是什么？是人类？还是妖类？如果这些念力枷锁也被破坏的话，我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希罗自言自语着，似乎忘了手还处在火焰之中。 突然，周围回想起了那个噩梦中的声音。 “希罗……快醒醒……” “再不醒来，就要被吃掉了！” 眼前的巨狼也突然张开仿佛能吞掉一切的巨口，朝希罗嘶吼起来。 挡在他们之间的锁链，被激荡的吼声，震得叮当作响。 希罗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变成熊妖的假戴普咬住。 而他的爪子，也被大了数倍的熊爪牢牢按住。 “还有一分钟，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熊妖的獠牙，咬穿了希罗的喉咙，血喷了出来。 然而希罗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转过头，看向已经快要和欧罗拉重合的水月。 …… 神庙内，兰斯已经苏醒。 他坐在石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这是陌生的躯体。 随后，他两眼放光，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又能动了！哈哈哈哈！” 但还没高兴太久，他就吐出一口鲜血，无力的滚下了石台。 “怎么了？”兰斯一脸虚弱，疑惑不解，“我怎么感觉受了重伤的样子？” “应该是之前奥列罗占据时，被这位打伤的。”老蛤蟆库提摸了摸下巴，看着阿蒙森猜测说。 “你这小子还挺耐打，我那下可是下了死手的，居然就只吐了口血。”阿蒙森夸赞道，“不错，不错。” “我迟早要杀了你！该死的混蛋！我还得去救公主殿下呢！” 兰斯用尽力气怒吼，但马上又吐了口血，一副生命垂危的样子。 木月赶忙走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这小子没事的，别担心，只要回到船上，吃点药就好了。”阿蒙森摊了摊手，朝神庙大门走去。 “半妖小子一个人不行的，你们得去帮他……”兰斯咳完了肺里的淤血，呼吸顺畅了许多。 “我倒是想去帮他，可那些鬼东西，还守在外面呢。”阿蒙森从门缝看向外面。 “哼，你错了，温特尔的小鬼，那小子不需要你们帮，他有兰马·法特罗的黑刀，一定会把你们的公主带回来的。”斗牛犬戴普摇着头说，“身为骑士，你该知道那把刀的力量。” “我当然知道，我是格雷厄姆·法特罗的儿子，兰马·法特罗的弟弟！”兰斯挣扎着坐了起来，十分心急，“但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跟他比试过，他还太弱，那把刀是不会屈从于弱者的，如果依赖那把刀，他会被刀本身的意志吞噬的……” “哼，原来是兰马的弟弟。不过你错了，那小子身上流着巨妖之血，生来就注定会成为强者。”斗牛犬戴普自信的说道。 听到这话，神庙内的几个人类，产生了不同的表情变化。 兰斯是彻底的惊讶。 海因瞪大了眼睛，然后低下头，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阿蒙森起先也是惊讶，随后又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看向木月，一副明白一切的样子。 木月则紧皱眉头，有些怨恨的看着斗牛犬戴普，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戴普·沃特，也是个半妖。” “戴普·沃特？你……您是沃特·比尔先生的儿子？”木月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斗牛犬，“我听父亲提起过您。” “哼，他居然还记得我。”斗牛犬戴普似乎对木月的反应很满意，不过他不打算叙旧，而是继续说起了希罗，“身为半妖，我当然知道那小子的潜力，一旦他成长起来，就算是你父亲给他施加的念力枷锁，也拦不住他。况且，那小子是去跟我的躯体战斗，我也了解我自己，虽然强，但比起巨妖的力量，还是不在一个级别。” 正说着，一股夹着杀意的气息穿过神庙的墙壁，让所有人和动物，都瞬间绷紧了神经，竖起了寒毛，除了斗牛犬戴普。 他还是将爪子抱在胸前，一副自信的样子。 “正如我所说，那小子一定会赢的。” 第95章 第95话 我叫希罗，是个半妖 强烈的杀意在月光下流淌着。 变成熊妖的假戴普，不得不放开希罗的脖子，退到了几米开外。 这股杀意在假戴普不断变换躯体，已经持续超过万年的人生中，前所未见。 他曾与巨龙在天空中搏斗，曾与青鸟唤来的野兽在密林中厮杀，曾为了一口食物，以食草动物的躯体跟拿着弓箭和刀剑的外来者周旋。 但如今，面对一个受了致命伤，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家伙，他竟然怕了。 在希罗直挺挺的站起来时，他不自觉的又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漂浮起来，被什么牵引似的，汇成血流，流回希罗的脖子和胸口。 然后，希罗脖子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叫希罗，是个半妖。”希罗一边将黑刀从胸口拔出，一边回答道。 黑刀的刀刃不再是被烈火烧得通红的样子，而是黑色，沾染着鲜血。 希罗看着黑刀上的血迹，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第一次，向别人介绍自己是个半妖，虽然对方是自己的敌人。 在看清了自己这副躯体内的本来面目后，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不可能像普通人类那样了。他是个半妖，一个拥有人类和妖类两种形态的生物。 不管哪一种形态，都是真正的自己。 希罗终于明白了塔兹妈妈为什么不在乎自己是个半妖，也要把自己当成她的孩子，因为自己就是个半妖，因为自己是希罗。 “只要好好隐藏就能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这个念头，被另一个更加强烈的念头取代。 这并非屈从于现实，而是希罗做出了选择。 即使身为半妖，也可以活下去。 不是神的造物又能怎样，被视作怪物又能怎样。他明白了，导致自己失去塔兹妈妈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的软弱，逃避面对那个真正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在进入半妖形态时，会失去理智？ 不就是自己不愿意相信那是真正的自己吗？ “我叫希罗，是个半妖。”他又说了一遍。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清楚的感觉到了沾在黑刀上的自己的血液。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身上涌动着的气，每一丝气都像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双脚，在凭着意识流动。 希罗感到自己终于完整了。 他看向水月，嘴角露出笑意，杀意渐渐平息。 绝不会伤害水月？ 不，是绝不会让水月受到伤害！ 希罗脚上的气爆发出汇聚起来才有的光芒，随之而来的力量，让他像出膛的子弹一样，瞬间冲刺到了表盘中心。 在熊妖假戴普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希罗一刀砍中了沙漏。 幽蓝色的光从沙漏被砍中的地方爆发出来，扩张成了一个将整座宫殿笼罩的球体。 随后，光芒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一样散去。 沙漏脱离轴承，向希罗发力的方向飞出，划出一道弧线，无力的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表盘内的齿轮停止了转动，即将重合的分针和时针，以及咔嚓作响的秒针，也无力的停了下来。 “你这家伙！都干了什么？！” 熊妖假戴普终于反应过来，怒吼着冲向希罗。 …… 在一片灰色的，满是阴霾的世界中。 水月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周围漂浮着大大小小的钟表和沙漏，以及一个女人，是那个叫欧罗拉的女人。 欧罗拉正在看着她。 “抱歉，让你身陷险地，但请放心，我无意占据你的躯体。”欧罗拉用她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水月，脸上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柔微笑，“幸好，意识转移的过程似乎被打断了。” “你……”水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有些尴尬的说，“你好。” “你是白羽人吗？我听戴斯特尼说过，在中央山脉的东边，月光女神的月桂树下，有一群侍奉女神的人类。她们都有着白色的头发和眼睛，跟女神一样美丽。”欧罗拉靠近水月，摸了摸水月的头发，好奇的看着水月的眼睛。 奇怪的是，明明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触碰自己，水月却并不感到害怕或是排斥。 “我可以帮你！”水月真诚的说道，“在我们宿城，有一种人偶，是能工巧匠们用月石储存念力制造的，只要你不嫌弃自己的手脚都是木头的，就能复活了。” 但欧罗拉却摇了摇头。 “不，谢谢你的好意，你跟我的国民们一样善良，但我并不想复活。我早就已经死了，早在那场为了争夺黄金掀起的战争中就死去了。”欧罗拉说着，眼里浮现出哀伤，“是我不愿意接受已经死亡的现实，才最终酿成了悲剧。如果你想帮我，就请打破这个棺椁，让我的意识消散，真正的长眠。” “可是……”水月看着眼前的人，回想起她的故事，于心不忍。 “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温暖，没有光芒，我是在请你帮我解脱。”欧罗拉微微仰起头，脸上的哀伤开始消散，被幸福取代，“况且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一切。是戴斯特尼给了我这个被怨念驱动的行尸走肉新生，让我感受到了温暖。这就足够了。” 水月点了点头，因为欧罗拉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自己不该违背她自己的选择，也该尽力帮助她。 “另外，如果你愿意的话，还请帮帮我的国民。他们的灵魂被束缚着，怨念也被束缚着无法消散，为了摆脱束缚，他们做了很多错事。所以，请你在得到裁决之镰后，打破诅咒，解放他们的灵魂。”欧罗拉面带愧疚，恳求道，“还有王国的执事乌图，他正在为了一个无法实现的虚假的梦，跟你的伙伴战斗。如果他不愿放弃的话，就请用戴斯特尼的镰刀，斩断他的怨念。” “嗯，如果他不愿意放弃的话。”水月答应了欧罗拉的请求。 “谢谢你，那把镰刀就放在宫殿的底层，现在请回去，回到生者的世界。”欧罗拉转过身，逐渐走远，这个灰色的阴霾世界，也变得模糊，开始消散。 “那个……”欧罗拉又转过身来，“如果你有机会见到戴斯特尼的话，请替我告诉他，我爱他……” 灰色的阴霾被盛开的白色花朵取代，一切都被欧罗拉身影上绽放的光彩照亮。 第96章 第96话 燃烧的灵魂 面对熊妖释放的各种形态的妖气冲击波，希罗一边用黑刀格挡，一边向后推，将熊妖引向边缘，好避免水月被误伤。 而且在一次又一次用刀刃弹开或者抵挡妖气的过程中，希罗察觉到了刀的异样。 之前，他只知道这把刀是曾斩落过巨龙的刀，理所当然的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面对塔斯克斯，和在地下角斗场陷入困境时，当他试图依靠这把刀的力量时，这把刀却一直普普通通，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现在，他感觉这把刀似乎比那几次使用时，更强力了，甚至能够直接与妖气碰撞，而不产生一丁点的颤抖。 起码，更加顺手了。挥舞的时候不再觉得费力和不自如。 希罗想起兰马先生曾对自己说过的关于这把刀的话：“不是斩落了巨龙就能成为黑刀龙炎，而是要斩落巨龙，就必须成为黑刀龙炎。” 如果换成现在的情况，就可以理解为“不是使用这把刀就能变强，而是要使用这把刀就必须变强。” 希罗明白了，自己变强了。 是自己接受了身为半妖的事实，被压抑的潜力终于释放了出来。 是自己保护水月的念头，让自己变强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妖气被沾在刀刃上的鲜血指引着，流入了刀身，这把刀仿佛已经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那么，如果按照海因教授的方法，去用灵力点燃熄灭火苗的话…… 希罗将气灌输到脚底，飞速跃开，拉开了与熊妖假戴普之间的距离。 但假戴普立即挥动爪子，发出了刃状的妖气，希罗来不及唤醒灵力，就得用黑刀去抵挡妖气。 等挡完妖气，对方就又冲到了眼前，再次陷入了缠斗。 变成熊妖形态后，假戴普的力量变得跟体型一样大了，希罗虽然灵活，但对方一步顶他十几步，那双巨大的利爪，总是能挥到希罗面前。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强行抵挡，承受冲击。 还不够快！ 希罗又一次被熊掌扇飞后，意识到，还得更快才行。 他不禁回想起与塔斯克斯战斗的经历，自己当时是如何能跟得上塔斯克斯的速度的？ 一瞬间，曾经学到的，所有与这场战斗相关的信息，都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 老沃特教给自己运用气的方法时，说过的“需要一点点念力的辅助”。 海因教授所说的“一条小小的念力引言就能产生无穷的力量”。 以及不久前，戴普·沃特所说的，释放本能。 没错，“活下去”就是一条所有生物最基本的，刻在本能里的“念力引言”。 因此，人类有了刀剑和枪炮，妖类有了利爪和獠牙，这都是求生的念力所产生的力量。 所以自己才能跟得上塔斯克斯的速度。 为了不让水月受到伤害，自己必须得在像熊妖这样的强敌的猛攻下活下来，那就必须得杀掉他。 希罗眼里重新爆发出杀意，在用黑刀抵挡了有一次熊掌的攻击后，挥起左手，用自己的利爪击中了假戴普的咽喉。 假戴普痛苦的捂住脖子，仰头嚎叫，但被怨念支配的他很快便忽略了痛楚，熊掌继续朝希罗挥去。 只不过原本在他身前的希罗，已经趁着这个空档来到了他身后。 黑刀与希罗注入刀身的带着火属性灵力的气，产生了共鸣，燃起了烈焰。 这烈焰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巨龙的火焰。 所以在希罗将刀刃刺进假戴普后背时，占据着这副躯体的乌图，重新感受到了费特王国覆灭的那个夜晚，被龙焰焚烧的痛楚。 那些环绕在宫殿周围的灵魂，也根假戴普一样，挣扎着，颤抖着。 闪烁着星光的灵魂旋涡，开始动摇着，变得凌乱。 …… “埃努玛！” 曾经的费特王国，执事乌图拦住了王后的侍女埃努玛，质问她，“转生仪式究竟为何会失败？” “我已经告诉过您了。” 埃努玛的头发跟所有国民一样，是深灰色的，但她扎着两个高马尾，看起来就像兔子的耳朵。她的头发原本也是批着的，自从因为跟人打赌扎成这样，被王后看到并夸赞可爱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不远再换其他发型了。 面对乌图的质问，她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的说：“是王后的意识拒绝了。” “真的吗？”乌图不愿意相信。 “我自愿献出我的灵魂，神明可以作证！你又做了什么，整日跟在王后身边，垂涎她的美貌，甚至不顾臣子的本分，去向王后表达爱意，一副比王更爱王后的样子。”埃努玛有些生气，“在她生病后又只顾着伤心和发脾气，王至少还去抓来了青鸟，你做了什么？请让开！” 埃努玛推开乌图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她还说了句：“等王和王后从中央山脉回来，我一定要向他告发你！” “只要王后能康复，被处死我也心甘情愿，我也愿意献出我的灵魂！” 乌图怒吼着，来到宫殿外，却看到花园里那些，自己亲手为王后种下的白色花朵，正在枯萎。 然后，王带着王后回来了。 “月光女神拒绝赐予她新的灵魂，准备葬礼……” 戴斯特尼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气氛的乌图砸碎了神庙内月光女神的石像，但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只能乘上巨鹰，飞跃千山万水，从东方的大湖里采来了透明的矿石，为欧罗拉打造了不会掩盖她美丽外表的棺椁，却无法挽回她的生命。 但就在乌图躲在宫殿内无声痛哭时，戴斯特尼回来了，也带回了希望。 “你做的非常好！”看到欧罗拉的棺椁后，戴斯特尼对乌图说道，“这是神奇的月石，你保住了欧罗拉的精神，现在我要保住她的躯体，之后，再去夺回她的灵魂，她就能重获新生了！” 乌图这才得知伟大的王掌握了时间的奥秘，感受到了造物主的存在，他要去星光的源头，找造物主夺回王后的灵魂。 “这是向众神宣战！”戴斯特尼问道，“你愿意追随我吗？” “当然愿意！” 每一个国民都愿意，因为众神只不过是从未出现在这个国度的所谓的光明，但王后欧罗拉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为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修建庇护所，为被毒蛇咬伤的病人采集草药，为缺水的村落挖通水渠，甚至在绝断山脉上为动物们筑巢。 她是将光辉和温暖带给费特王国的真正的女神！ 但众神的力量是强大的，即使戴斯特尼制造出了能够威胁众神的沙漏，烈火还是焚烧了一切。 乌图和国民们的灵魂在烈焰的焚烧下，被永远束缚在了这里。 只剩怨念在焦土上滋长。 第97章 第97话 怨念 在希罗用黑刀刺中熊妖形态的假戴普时，水月醒了过来。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时，她便不知被什么驱动，看向了被希罗击落，掉在表盘边缘的沙漏。 她感觉到，明晃晃的月亮上，仿佛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突然爆发的野兽嚎叫声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紧张的坐起，看向自己的四周。 首先看到的，是无数星光一般的光点，正环绕着自己。 然后便是身上像火车头冒出蒸汽一样，喷涌着暗红色妖气的巨大熊形生物。 它反弓着身体，在朝月亮嚎叫，似乎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水月意识到，这就是之前那个叫的乌图。 “希罗！” 她看到了站在乌图身后，将燃着火焰的刀刃刺入乌图后背的希罗，便赶忙制止。 但已经晚了。 乌图停止了嚎叫，猩红双眼中，被月亮映出的光点也彻底消失。 黑色的气息从他的伤口喷出，将希罗冲飞，摔到了庭院边缘，黑刀也被顺势拔了出去。 熊妖伤口附近在皮毛上燃烧的龙焰，瞬间被这股黑色的气息吞噬殆尽。但这股黑气并不满足，继续扩散，将熊妖形态三米多的躯体完全裹住。 看起来就像黑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还冒着一缕笔直的伸向天空的黑烟。 “这家伙完全被怨念支配了！”水月站起来，边向希罗靠近，边大声喊道，“得用戴斯特尼的镰刀才能制服他！” “别过来！” 希罗发现水月的叫喊声吸引了熊妖的注意，赶忙爬起来，举刀朝熊妖冲去。 但一眨眼的功夫，熊妖便从视野里消失了，接着便是水月的惊叫。 熊妖用巨大的爪子抓住水月，像拿玩偶一样将她拿到了眼前。 此刻，熊妖的眼睛，已经成了一团血红套着一圈黑色的光芒。 “王后……”熊妖发出的声音，即像人声，又像野兽的低吼。 水月愣了一下，发掘在这个熊妖身上，并没有危险的气息，而是一股迷茫和渴求。他的表情也不凶狠，反倒像个被抛弃的流浪狗。 “不要过来！”水月对举着刀冲上来的希罗喊道。 希罗赶忙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水月。 水月冲他点了点头，随后学着欧罗拉的语气对熊妖说道：“放开我，乌图。” 熊妖竟然真的将她缓缓放了下来。 “我已经回来了，”水月上前一步，用手抚住熊妖的鼻尖，叹息着说，“你安息，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敌人……”熊妖呢喃着，身上的黑气逐渐开始消散。 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又抬起了头，对着天上的月亮挥动爪子，嘶吼起来。 “小心！”希罗担心水月，忍不住喊了一声。 熊妖立刻转过头，眼中的黑光和身上的黑气再次强烈起来。 他张开嘴，没有任何准备动作和蓄力的过程，便从獠牙间发射出了黑色的妖气炮弹。 好在希罗的本能瞬间将妖气喷出，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短暂的盾墙。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整个顶层庭院都被冲击波击溃，坍塌了。 碎石块和瓦砾从云中像雨一样的落下，砸中了神庙，其中不乏体积较大的碎石，在重力的作用下，像炮弹一样，击穿了神庙的穹顶。 这种中心没有柱子支撑的圆顶结构，出现一点破裂，都会彻底损坏。 神庙的穹顶就这样塌了下来。 好在木月反应迅速，马上便将双手按到地上，用灵力生出了数棵粗壮的藤蔓，替所有人和动物承受了砸落的碎石块。 但神庙周围类似结界一样的力量消失了，大门和大门边的围墙也都倒了。他们暴露在了月光下，也暴露在了那些焦尸空洞洞的眼睛里。 焦尸围了上来。 “混蛋小鬼，想把老子砸死吗？！”阿蒙森一边骂一边拍干净了肩膀上的尘土，随后把迅捷剑插到地上，拔出木月还给他的手枪，开始装填子弹。 “哼，用妖气战斗，是会这样的。”斗牛犬戴普从藤蔓下钻出，抖了抖身子，“你不是见识过吗？” “嘁……”阿蒙森将填满子弹的弹仓甩回原位，不屑的说，“不管是妖类还是半妖，你们的祖先太没有创造力了，就只会用气炸来炸去的。” “哼，你们人类不也借鉴着发明了大炮吗？” “别忘了你也是半个人类。”阿蒙森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丢到斗牛犬戴普面前，“怎么样？丽兹船长的小跟班，戴普·沃特，要再一次跟老子我并肩作战吗？” “哼，当然，你这个德雷克家族的败类。”斗牛犬戴普说着用嘴咬住了匕首。 “啊哈哈哈哈！去他的德雷克家族！”阿蒙森一边叫骂，一边举着迅捷剑来到石碑前，“还有狗屁布鲁塞维尔，都是剥夺了我探险乐趣的家伙！” 他用迅捷剑划掉了石碑上德雷克和布鲁塞维尔留下的字迹，然后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啊哈哈哈哈！”心满意足的阿蒙森狂笑着来到斗牛犬戴普身边，“我们上！” 没等他喊完，斗牛犬戴普便摇着匕首，冲向了焦尸。 “该死！居然让一只狗冲到了我前面！”阿蒙森不甘心的骂了一句脏话，然后闭上右眼，瞪着左眼，也冲向焦尸。 木月明白了阿蒙森的意图，兰斯受了伤，海因又因为疲劳暂时没了战斗力，所以阿蒙森才正面突击，去吸引焦尸。 自己得依靠剩下的半圈墙壁，守住他们的身后。 “我也要战斗！我的刀呢！”兰斯吼叫着坐了起来，但内脏被撕扯的疼痛又让他马上又无力的躺倒，气喘吁吁的说着，“我也要战斗……” 他的刀在木月身上。之前在赶来神庙的路上，木月用来对付焦尸了，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不过现在还是不还的好。 “你还是好好休息。”木月操纵藤蔓，在墙壁的较大的碎石间结成密集的网，将每一个人都罩在里面。 兰斯想伸手去摸木月腰间的刀柄，但已经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只能无奈的看着阿蒙森和斗牛犬戴普跟那些焦尸战斗。 只见斗牛犬戴普像不停跳跃着，用咬在嘴里的匕首攻击焦尸的脖子，偶尔还能像陀螺一样在半空中飞速旋转，一次击倒好几具焦尸。 但那些焦尸即使被划破了咽喉，割掉了脑袋，也还是会站起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早就是死尸了。而且数量实在太多，斗牛犬戴普和阿蒙森杀出的空地越来越小。 不过木月在，他用藤蔓将出现在斗牛犬戴普和阿蒙森身后的焦尸，都拖入了地下。至少可以保证他们想退回来时有路可退。 这时，闭目养神的海因突然睁开眼睛，冲木月喊道：“小心！” 木月一惊，察觉到一股气息朝自己扑来，但没来得及反应，胸口便被击中。 巨大的冲力将木月打飞，砸到了后面的墙上。 由于他双手离开了地面，那些依靠他灵力长出的藤蔓，便都萎缩着，缩回了地下。 原本被藤蔓架住的石块滚落下来，神庙内，又扬起了一阵尘烟。 第98章 第98话 为了得到解脱 尘烟散去，月光照到了云中宫殿内部。 希罗推开压在身上的碎石，爬了起来。 “水月！” 眼见周围一片狼藉，到处是巨大的碎石块和瓦砾，希罗担心到了极点。 虽然自己有妖气护着，但水月可不会使用“强”或者“盾”之类的技巧，万一被石块砸中，可就完了。 “水月！”希罗大喊着，希望得到回应，但周围除了砂砾滑落的细碎声响，再没了一点动静。 他抬头看向上方，从宫殿残留的结构，判断出自己是掉到了三四层以下。 离妖气爆炸中心稍远一点的水月，或许是在上面的某一层里。 希罗将气聚集到腿部，正打算跳上去，面前的废墟突然动了一下。 “水月？”希罗缓缓靠近，同时紧紧握着黑刀，防止那头熊妖从碎石堆里冒出来。 他的担心是对的，果然是那个熊妖，在希罗靠近的瞬间扑了出来，用爪子挥向希罗。 希罗没有躲闪，而是直接用黑刀刺向熊妖的爪子。因为自己一旦躲开，熊妖就有可能再次发出能瞬间击发的妖气炮弹，那这宫殿就彻底毁了。 不光水月会出事，宫殿下方神庙内的众人也会被误伤。 他必须得贴身和熊妖搏杀。 黑刀刺穿了熊掌，但熊掌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斜向下把希罗拍到了地上。 希罗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在咔嚓作响，不知道断了多少根。 熊妖抬起熊掌，再次拍下。 紧接着，他又抬起另一只熊掌，拍向希罗。 两只熊掌不断的交替，像小孩子哭闹时拍桌子一样，不停的砸向希罗。 地板凹陷下去，血迹不停溅射。 已经残破不堪的宫殿，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越来越多的碎石块从云中落下，有的砸中了高塔，有的砸中了挤满高塔周围的焦尸，还有一块，差点落到了阿蒙森头上。 他本来就被怎么也不能彻底打倒的焦尸纠缠得有些烦躁，这下，怒火直接被点燃了。 “该死的半妖杂种！” 阿蒙森大骂一声，左眼变成了蛇眼的样子，气形成的巨大眼镜蛇，从他体内扬起了上半身。 随后，眼镜蛇向前猛扑，脱离了阿蒙森的身体，转眼间便冲倒了无数焦尸。 阿蒙森这才得意的狂笑起来：“啊哈哈哈哈！看到了没戴普，这才是有创造力的运用气的方法，好好学着点。” “这种时候还要自夸吗？” 斗牛犬戴普无奈的看了看阿蒙森，随后用嘴里的匕首，刺穿了被犬爪按住的焦尸的脖子，把这具焦尸钉在了地上。 “老子不该自夸吗？看看你，一次只能对付四五个，老子可是打倒了一大片。” 虽然那些被蛇形气息冲倒的焦尸正在慢慢爬起来，依然没能影响阿蒙森自夸。 他把迅捷剑丢给斗牛犬戴普，顺便拔出手枪打倒了身后扑上来的焦尸，并且同时操纵着蛇形气息，有些顾不上来的样子。 “哼，要不是我的躯体被人占了，才不会输给你这家伙。” 斗牛犬戴普咬着迅捷剑，来到阿蒙森身后，和他背靠背站着。有些担心的说：“喂，那个木系灵力的小子好像遇到麻烦了。” “放心，有海因那家伙在他旁边呢。”阿蒙森安抚完，又怒吼了起来，“该死的，我们得打到什么时候？到底怎么样这些家伙才能停下来？！” “沙漏，”离他们不远的灰兔小姐埃努玛从被石块架住的石板中探出了头，“只要沙漏回到原位，这些月光女神创造的怪物就会继续沉睡下去。” “她说的没错。”斗牛犬戴普说着刺倒了扑上来的焦尸。 “该死，”阿蒙森看向高空的云朵，“那得怎么才能让那个半妖杂种知道呢？” “我可以上去传信！”灰兔小姐从石板下钻了出来。 刚一出来，一具焦尸便扑向了她。 砰的一声枪响，将跳到半空中的焦尸击落，救下了她。 “那就去，我给你开路。”阿蒙森又开了几枪，打倒其他扑向埃努玛的焦尸，另一只手操控蛇形气息，冲出了一条通往高塔的路。 他还不忘自嘲：“啊哈！没想到老子会给一只兔子开路！” “我叫埃努玛。”灰兔埃努玛一边跑向高塔一边对阿蒙森说道。 “抱歉，虽然你声音很动听，”阿蒙森看着她进入高塔，有些可惜的说，“但我只对发育良好的人类女性感兴趣。” “哼，你这家伙，还跟以前一样，是个无耻的好色之徒。”斗牛犬戴普有些嫌弃。 “说起来，要不是你这家伙从中作梗，老子就能成功拿下丽兹船长了！” “哼，你是在痴人说梦！” “不不不，老子的魅力，能让任何女人……” 阿蒙森和斗牛犬虽然在边打边斗嘴，一副还有余力的样子，但已经有不少焦尸越过他们，从神庙围墙的缺口，闯进了神庙。 木月感到力量正在流失，眼前也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强撑着抬起手，抓住了撞在胸口上的东西。 一条黏糊糊的长舌在月光下逐渐显现，是那个在森林里攻击过他和阿蒙森的大蜥蜴。 “快住手！” 老蛤蟆库提被石块压住了一条腿，无法动弹，只能冲大蜥蜴喊道：“他刚刚保护了我们！” “那又怎么样？！”大蜥蜴虽然伸出了舌头，但是还能说话，“这家伙在森林里杀害了我们的同伴！” 老蛤蟆叹了口气，说道：“佩里托，你们都是勇敢的战士，但迎来真正的死亡，让怨念消散，不正是我们一直追求的吗？他们能在战斗中牺牲，也算完成愿望。” “什么？”大蜥蜴佩里托不敢相信，“我们占据外来者的躯体，不是要去向众神复仇吗？军士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神已经不存在了。我和执政官这一万年来，安排居民们进行转生仪式，占据外来者的躯体，离开这里，其实是想让大家的怨念得到解脱。”猫头鹰恩利亚来到老蛤蟆库提身边，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一边向大蜥蜴佩里托解释，“这样，国民们就不必被困在动物的躯体内，能像普通人类一样，过完一生，迎来死亡。” “你知道吗？几百年前，那个叫布鲁塞维尔的人类来了之后，就告诉了我们众神已经陨落的事。”猫头鹰恩利亚无法搬开压住老蛤蟆的石头，索性放弃了，专心向大蜥蜴讲述他所不知道的事，“有很多国民尝试自杀，但即使这副动物的躯体死亡，意识还是会存活下来，附着到新的动物身上。所以，我们想出了利用转生仪式，将意识转移到人类的躯体上，第一个这么做的，是王国的大公管。他转移到了一个老人身上，在老人的躯体死亡之后，他的意识也跟着消亡了……” “我不相信！什么众神已经陨落了！那都是外来者的谎言！还有你们这些懦夫！惧怕众神的力量！” 大蜥蜴佩里托怒吼着扯动了舌头，将木月拉向自己，并张开了巨口。 眼见木月就要被一口吞下，突然一道寒光闪过，将大蜥蜴的舌头连根斩断。 是恢复精神的海因，丢出了他手杖中的长剑。 这时，那些焦尸爬过废墟，来到了他身后。 第99章 第99话 王座与镰刀 一股黑色的气息从海因脚下蔓延出来，将他和围上来的焦尸都罩在了里面。 “亡者就该埋葬于地下。”他张着双手，表情严肃的说道，“即使是神，也不该玩弄尸体。” 黑色的气息卷起了地上的焦土，结成了尖刺的形状，转瞬间将所有焦尸都钉在了地上。 然后他脚下的石块瓦砾开始动摇，地面跟着分裂。 焦尸们被黑气和尘埃卷着，纷纷跌入裂隙之中。 在黑气之外，猫头鹰恩利亚挥动翅膀，甩出羽毛，将失去了舌头，满嘴都是绿血的大蜥蜴佩里托扎成了刺猬。 “抱歉，之后会给你找一副新的躯体，现在你先好好呆着。”老蛤蟆库提走到大蜥蜴佩里托身边，叹着气说。 “恐怕，没这个机会了。”解决了焦尸的海因收起黑气，绕过碎石块和动物们聚到一处，指着因为神庙圆顶垮塌，已经成了废墟的石台和周围的地板，“你们的图腾已经被毁了。” “是吗？”老蛤蟆看了看乱成一团的神庙，无奈的说，“那就请你杀了他。” “愿意效劳。”海因来到大蜥蜴佩里托身边，拔出钉在墙上的手杖长剑。 “安息，费特王国国民，佩里托的怨念。”说罢，海因将长剑刺进了大蜥蜴佩里托的脑门。 佩里托挣扎了一阵，便没了动静。 “你怎么样？”海因问倒在一旁的木月。 “动不了了。”木月瞪着眼睛，瘫在地上，有些吃惊的样子。 “没事的，你只是中了麻痹神经的毒素，吹吹风，过一会儿就好了。”老蛤蟆库提摸了摸木月的胳膊，安慰道。 又有焦尸围了上来。 猫头鹰恩利亚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焦尸，语气哀伤道：“真希望死的是我，那样就不用跟国民们的尸体战斗了。” “你大可以放弃。”海因拔出手杖长剑，“选择死亡还是活下去，是生者的权利。”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很怕死的。”猫头鹰恩利亚摇了摇头，“又不是没试过，但每次都会被恐惧打败。” “那你还盼望死的是自己？” “人总是这样的，活得久了，就盼望死亡。但真死到临头的时候，又想活下去。”猫头鹰恩利亚看了看海因惨白的右手，“你不也是这样吗？老先生。” “跟您比起来，我还太年轻了点。”海因笑着说。 “那就不要冲我说教或者质疑我。”猫头鹰恩利亚冲围上来的焦尸扬了扬下巴，对海因说，“好好让我这个活了一万年的老家伙看看，你这个年轻人有多少能耐。” “如您所愿。” 海因话音刚落，整个人便突然瞬移一般，出现在了焦尸群中，接着挥动长剑，瞬间扫倒了一大片焦尸。 “你们这些大风暴以外的人，还真是厉害！”恩利亚赞叹着张开翅膀，也冲进了焦尸群中。 这时，摊在地上无法动弹，一直盯着上方的木月，突然问身边的老蛤蟆库提：“那个，不是跟你一起的大兔子吗？” “埃努玛？”老蛤蟆也向上方看去，吓了一跳，“她在那里干什么？” 高塔上方，灰兔小姐埃努玛，正顺着模糊的黑色锁链爬向云层。 “该死的乌图！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弃？为什么就是不肯让王后的意识安息？” 她一边抱怨着乌图，一边向上爬。 因为是一副兔子的身躯，她没法用手抓住锁链。即使能用两只前爪夹住，也没法向上。所以，她是用牙齿勾着锁链往上的。 这会儿，她已经满嘴是血。 她想起自己自愿献出躯体时，在转生仪式中，王后的意识对她说过的话。 “我已经得到了戴斯特尼的爱，没什么遗憾了，虽然有点自私，但对我来说，以前想极力逃避的死亡，现在是造物主的礼物。否则，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这副，早已是尸体的躯体腐烂。你现在大概还无法理解，但以后你会明白的。请原谅，我不能占据你的躯体，请帮我转告戴斯特尼，这些日子我很开心。还有，帮我照顾好他。” 当时的埃努玛确实无法理解，但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之后，而且只能活在不属于自己的躯体里，埃努玛已经明白了王后欧罗拉为什么选择死亡。 那是痛苦，极端的痛苦。 埃努玛也越发觉得国王对王后的爱，以及乌图对王后的爱，都是自私的。所以她内心深处那些对月光女神的仇恨，有一部分也转移到了戴斯特尼和乌图身上。 她就这样带着怨恨，爬到了锁链尽头。 王宫的地基已经坍塌了大半，埃努玛得意从裂缝进入了宫殿内部。 最底层的宫殿一片狼藉，没了往日的辉煌。 但埃努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戴斯特尼的王座和镰刀。 这些都是月光女神赠予他的，曾经这些都是戴斯特尼的权力和荣耀，毕竟除了北方那些叫艾撒的温特尔人，和东方那些长着翅膀的白羽人以外，就只有戴斯特尼得到了众神的馈赠。 但现在，镰刀刺在了王座上。 戴斯特尼甘愿为了王后放弃一切，所以埃努玛又犹豫了，国王队王后的爱真的是自私的吗？ 但她还是走上前去，准备拔出镰刀，至少得先阻止乌图。 突然，头顶传来响声，天花板连同上层宫殿的大半，塌了下来。 巨大的熊妖和希罗跟着坠落，砸在了远离王座的另一边。 看到熊妖后，惊呆的埃努玛回过了神，赶忙抓住镰刀的长柄，用力将镰刀拔了下来。 “乌图！” 埃努玛知道这个熊一样的怪物就是乌图。 几年前，曾有一艘能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无比的黑铁船，试图降落在费特王国，但被乌图以这副身躯赶走了。 那时谁都没想到，早就跟国民决裂的乌图，会出来救他们。 “你快放弃！否则我就斩断你的意念！”埃努玛艰难的扛着硕大的镰刀，冲熊妖喊道。 熊妖注意到了她，不再继续捶打希罗，而是朝她走了过来。 被怨念吞噬的黑洞洞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埃努玛。 “我是认真的，为了让王后安息，为了让国民的尸体重新归于尘土！”埃努玛别扭的将镰刀举起，脸上没有一丝胆怯，“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熊妖扬起了爪子，月光下巨大的影子，将与他相比看起来十分瘦小的埃努玛笼罩其中。 轰！ 一阵气体喷涌的声音炸开。 埃努玛感到热浪扑面而来，脚下没能站稳，被气浪扑倒。 熊妖也停下爪子，转过了身。 埃努玛也看向炽热气浪的源头看去。 只见一团火光之中，希罗正缓缓站起。 原本像盔甲一样包裹着他身体的暗红色妖气，已经变得像激烈燃烧的火焰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热量。 再加上他手中正在燃烧着真正火焰的黑刀，让埃努玛忍不住怀疑： “这家伙，是神明吗？” 第100章 第100话 灵力觉醒与念力释放 希罗看向熊妖身后的灰兔小姐埃努玛以及她手中的大镰刀，想到了水月说过的话，便问她：“你拿的，是戴斯特尼的镰刀吗？” 他并不知道动物们已经因为焦尸的出现，跟自己站在了同一阵线。但又听到这只大兔子说要阻止熊妖，让他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发动攻击。 “是……是的。”灰兔小姐埃努玛从震撼中回过了神，变得有些惧怕，因为希罗黑刀上的龙焰让她感到了痛楚。 她颤抖着说：“你的同伴们正被国民们的尸体攻击，必须得把沙漏放回原位，才能让那些尸体停下来。” 担心希罗不相信，埃努玛赶紧又解释说：“多亏了你那个胡子上扎了小辫子的同伴，我才能上来，请相信我，必须得把沙漏放回原位。” “我知道了，沙漏应该还在上面的庭院里，你把镰刀放下，去上面找。” 希罗虽然在对埃努玛说话，但眼睛一直紧盯着熊妖，因为熊妖正在向他走来。 埃努玛本来还想趁机用镰刀偷袭熊妖，但这把镰刀实在太沉重了。沉重的不光是镰刀本身的重量，还有那些曾被这把镰刀斩断的亡者怨念，所残留的哀嚎和哭声。 她根本无法挥动，只得放下了镰刀。 这时，黑刀燃烧的刀刃和熊妖的利爪撞在了一起，激荡出阵阵冲击波，险些将埃努玛掀倒。 她赶忙远离妖气对撞的中心地带，来到还在坍塌的宫殿的边缘，踩着残破的外墙，顶着不断滚落的碎石和瓦砾向上爬去。 宫殿最上层，塌了一半的庭院下方，先前被妖气爆炸波及到，失去意识的水月醒了过来。 朦胧中，她看到那个沙漏，就在她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水月顿时清醒，伸手将沙漏揽到怀里，随后又惊觉，自己对这东西产生了莫名的占有欲。 但仅仅冷静了不到一秒，水月便认定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个沙漏可是能对抗神的，有了它，或许就可以提前结束这次探险，不需要再去找什么裁决之镰，宿城就能打败妖狼。 “不对不对！” 水月猛地摇摇头，有些惊恐的把沙漏一把丢开。 她有些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产生放弃探险计划的念头？ 但是，这个沙漏也是这次探险旅程的一部分，属于意外所得。 多一个对抗妖狼的宝物不是更好吗？这样一来，宿城就不会有人再牺牲，希罗不必担心会失去乐园酒馆和尼塔夫妇，自己的父母和哥哥也用再为宿城的安危而忧虑…… 她又想将沙漏捡回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好像被重物压着。 转头一看，发现背上正压着一块厚厚的石板。 她这才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尖叫起来。 但痛感很快便消失了，只剩下疑惑。 “怎么回事？我居然没被砸扁，也没有死，我这是怎么了？” 她想起那个变成熊的家伙，把自己双手按到沙漏上时所说的话。 “你这副躯体太脆弱了，还需要加强一下。” 难道是因为触碰了沙漏，自己的躯体被加强了吗？ 水月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确实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她试着去推石板，或者从石板下强行钻出来，但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石板还是纹丝不动。 “嗯？这不是没变强吗？” 她好奇的用手摸了摸胳膊，试图从柔软细腻的肌肤下找出肌肉来，结果却发现自己没了体温。 只剩下一股清晨自来水管流出的水一样的冰凉感。 在想到水流的瞬间，水月突然感觉到了周围环境中流动的凉意。 是云。 水月感觉到了云的存在。 甚至还有远在云朵之下，深埋在地表之下的河流，以及更远处，浪花翻滚着的海洋。 “这是？灵力？！” 水月回想起跟哥哥一起学习灵力时，明明哥哥很快就掌握了，自己却始终连觉醒都无法做到。 所以那段时间她总是躲在被窝里哭，觉得自己没有天分，永远成不了探险家。木月偷偷告诉她，他们的父亲范特西给她施加的念力枷锁，除了限制她离开宿城外，还封锁了她的灵力，所以她才学不会。 至于为什么，木月并没有说。 水月赶忙闭上眼睛，用念力搜索自己的意识。 果然，枷锁不见了。 这个沙漏，居然打破了念力枷锁吗？！ 水月激动无比，仿佛重获自由的囚犯，朝着月亮欢呼起来。 尽情欢呼之后，她又看向沙漏，这样一来，她就更不愿意放弃这个沙漏了。 “我可以做到，赫斯特里教授教过我。念力不但会对自身的影响，还能影响自身以外的事物。”水月仿佛自我鼓励的说道，“我说的每一句语言，我写的每一笔文字，我看向别人的每一个眼神，都是念力释放的形式。只要我够坚定，我就能够做到。” 她呢喃着，朝沙漏伸出了手。 “过来！” 水月命令道，同时在脑海中想象着沙漏朝自己飞来。 但沙漏动都没动。 “不对不对！” 水月用手拍了拍脸，回忆着所学的知识。 “不要想象，而是去做。念头只有转化成行动，才能真正产生影响。” 那天的天气不错，赫斯特里坐在他的桌子后，一边摆弄着桌上的刻着生命能量图腾的木牌一边说道：“我们的手脚行动起来，就成了具体动作，可以拿起和放下某样东西。我们嘴巴行动起来，就可以说话，或者朝某个讨厌鬼吐口水。我们的意念就是这样，通过各种各样的‘行动’来传达出去的，那么公主殿下，念力是不是跟手脚和嘴巴一样，也是我们的一部分呢？这就是所谓的念力释放，让我们的念力像身体部位一样‘行动’起来。” 然后，赫斯特里手里的木牌，凭空飞了起来，在他面前划着圆圈和三角。 “你是个天才，公主殿下，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回忆结束后，水月再次看向沙漏。 这次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 沙漏晃悠了几下，缓缓升起，飞向水月，最终被水月一把抓住。 …… 宿城，望月塔内。 范特西猛地从池水中坐了起来。 站在水池边，抬头看着真实之镜的月歌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已经恢复了吗？” “我感觉到跟水月之间的念力连接，被切断了。”范特西眉头紧锁，打算离开水池，“我还是去看看。” 但月歌按住了他。 “无需担心，也许是她拿到了裁决之镰。你知道的，裁决之镰有那种力量。” “你好像，不想让我离开这里的样子。”范特西看向自己的妻子。 “当然，宿城需要你，派出去的侦查员回来报告说，妖狼的舰队已经抵达流金河口，随时会开始进攻。况且，你没去过南大陆，没法直接开启传送门，总不能现在出海。”月歌面无表情，十分平静的说着眼下的状况。 “不，我是说，你好像不想让我离开这座塔。”范特西眼中透出警觉。 月歌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范特西，气氛紧张起来。 突然，月歌平静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几乎同时，真实之镜中伸出了数条黑色的锁链，穿进范特西的身体，并将他牢牢的捆绑住了。 月歌舒了口气，表情放松了一点。 “好险，差点就被你抢先了。”月歌鼻子里流出了鲜血，眼睛里也爬满了血丝，似乎经受了极度的精神压力。 “你到底想怎么样？”范特西有些无奈。 “这是嫉妒的锁链，虽然只是镜像，但你也无法挣脱，你就好好在这待着陪我。等水月带回裁决之镰后，就由我，你的妻子，亲自去了解跟白狼之间的恩怨。” 第101章 第101话 永生 “我做到了。” 水月看着手中的沙漏，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笑。 但这笑容马上便消失了，因为她听到有人在说：“请将沙漏放回原位。” “不！这是我的！”水月把沙漏藏进怀里，看向说话的人。 结果却发现说话的并不是个人，而是一只跟水月差不多大的兔子。 “你不明白，”灰兔小姐埃努玛艰难的顺着残破的墙壁爬上来，走到水月身边，“如果不将沙漏放回原位的话，你的同伴会被国民的尸体攻击至死的。” “兔子……”水月呆呆的看着埃努玛，“一只兔子在跟我说话，好可爱……”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会说话的动物，但水月还是忍不住惊讶。 “请将沙漏放回原位。”埃努玛又说了一遍。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你看起来跟森林里那些伤害过我们的动物是一伙的。”水月极不情愿，试图后退，但稍微一动，背后就是一阵剧痛，“啊，疼疼疼！” “我没有骗你。”埃努玛弯下身子，将兔爪伸到石板下，想将石板抬起，“我确实和那些动物是一伙的，但是情况已经变了，我不会伤害你的。” 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石板都一动不动。 “你受伤了？”水月看到埃努玛的兔唇下露出了被血染红的牙齿。 “这没关系。”埃努玛一说话，兔牙就摇晃了起来，“我得尽快把你救出来，等到天亮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什么来不及？” “要是月亮落下之前，沙漏还没回到原位的话，龙焰就会重燃。几百年前，那个叫德雷克的外来者，就试图将沙漏带走过，结果月亮刚一落下，龙焰就烧起来了。好多附身动物的国民和外来者都被烧死了，直到那个德雷克为了活命，将沙漏放回了原位，龙焰才熄灭。” 埃努玛说着放弃了将石板抬起的想法，一屁股坐到地上，用毛茸茸的爪子抹了抹额头。 她的话，让水月想起了触碰沙漏时看到的，费特王国被龙焰毁灭的情景。 那些人在一瞬间就被烧焦，还保持着逃跑和嚎叫的姿势。 水月心有余悸，将沙漏放下，有些不舍的说：“我知道了，你拿去。” “什么？”埃努玛看着沙漏，呆住了。 “我动不了，你把沙漏拿去放回原位。”水月噘着嘴，满脸不情愿的将沙漏往埃努玛面前推了过去。 她下定了决心，毕竟德雷克都放弃了沙漏，她不能因为小小的占有欲，让同伴们陷入危险。 但埃努玛突然跳了起来，似乎很害怕沙漏的样子，退后了两步，为难的说：“我？我不行的。” 随后，她又绕着沙漏，跑到地面坍塌的边缘，看向下层说：“你那个身上冒火光的同伴很强大，一定能把石板抬起来。” “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敢碰这个沙漏？”水月把沙漏捡回来，递到埃努玛眼前。 埃努玛再次向后躲，险些从边缘掉了下去。 “碰到沙漏的人会得到不灭的肉体，也就是肉体永远不会腐朽，不会消亡。”埃努玛退到安全的地方后，向水月解释道，“这也是我们国王戴斯特尼制造这个沙漏的初衷。” “什么？”水月惊讶的看向手中的沙漏，明白了自己被这么大的石板砸中还能活着的原因。 “是的，这是王后欧罗拉亲口告诉我的。” “可是，这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水月对肉体不会消亡这种事还没有切身的体会，毕竟她才刚满十八岁，正是成长中的年纪。 她更在意的，是埃努玛表现出的态度。因为任何生物都惧怕死亡，她曾听说那些金银联邦的贵族们，为了延长生命，甚至会到处吸食半妖血肉。为什么只要简单的触碰沙漏，就能获得永生，埃努玛却表现的如此抗拒，似乎永生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难道，这不是单纯的永生？ “你大概不明白，我们的灵魂是造物主通过众神‘借’给我们的，迟早会离开躯体，回归造物主的怀抱。就像王后欧罗拉一样，她失去了灵魂，没了驱动肉体的动力，只能永远躺着，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意识却是清晰的……”埃努玛叹着气说，“你不觉得那很可怕吗？” 埃努玛说得很真挚，水月也跟着害怕起来。 联想起欧罗拉请求自己摧毁那个石棺，消灭她的意识，水月不禁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像欧罗拉那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没什么追求了，灵魂也离开了无法动弹，却还活着。 那永生，确实是比死亡更可怕。 “我去把你的同伴喊来，快来不及了……” 埃努玛看向天空，月亮已经开始向西方斜去。 宫殿底层，希罗还在和熊妖缠斗。 黑刀已经在熊妖的躯体上留下了无数伤口，但熊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被黑刀刺中时还会惨叫，只是不断挥动爪子，朝希罗猛攻。 希罗也有所顾忌，不愿给熊妖造成致命的伤害，因为这副躯体是戴普·沃特的，他还是希望能以最小的伤害将熊妖制服，好想办法让戴普·沃特回到他自己的躯体内。 唯一的希望，就是那把镰刀。 之前的大兔子说过，要用这把刀来斩断乌图的意念。 希罗不再用黑刀格挡和反攻，而是选择利用速度，一边闪躲，一边将熊妖引向镰刀。 不过他闪躲之后，熊妖的攻击大部分都直接打在了地面上。本就因为地基坍塌，摇摇欲坠的地板，开始碎裂。 眼看要没有落脚的地方，希罗便看准空档，跃过熊妖头顶，朝镰刀冲去。 这是孤注一掷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把后背完全暴露给了熊妖。 一团夹带着怨念的黑色妖气，径直击中了他的后背。 妖气瞬间炸开，整个底层宫殿，立刻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一样，土崩瓦解。 碎石和尘埃雨水一样落下。 但希罗借着妖气爆炸的冲击力，拿到了镰刀，并顺势将黑刀插进尚未崩溃的墙壁，没有掉下去。 他呕了几口血，勉强在剧痛中维持住了意识，转头看向熊妖。 只见熊妖踩塌最后一块与外墙连接的地砖，朝自己冲了过来。 “希望会有用……” 希罗翻身踩着黑刀的刀柄，靠着墙壁站了起来，并在挥出爪子的熊妖来到眼前时，挥动了手中的大镰刀。 第102章 第102话 解脱 镰刀在熊妖眼前划过。 原本在半空中冲向希罗的熊妖，突然顿了一下，像撞上了无形的墙壁。 随后他那巨大的躯体，便跟着碎石和瓦砾一起，坠入了云层。 看着残留的黑色气息逐渐消散，希罗松了口气，虽然没想到这场战斗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不过总算是结束了。 他再次挥动镰刀，将镰刀半月牙形的弯刃插进上方的地砖，又抓着镰刀的长柄，将黑刀拔出，接着将黑刀也插进了上方的地砖。 就这样，希罗用两把刀交替着向前，爬到了还有一半尚未垮塌的宫殿上层。 这一层的地板虽然也摇摇欲坠，但还算完整。 他这才发现那条黑色的锁链，是在宫殿内一直向上延伸，应该是直通到了庭院的表盘轴承上。 这时，灰兔小姐埃努玛从更上面一层探出头来，大声喊道：“快！你的同伴！” 水月！ 希罗赶忙将气汇聚到双腿上，一发力，直接跳上了上层。 “希罗！” 看到希罗出现，水月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希罗赶忙走过来，看到水月被一块大石板压着，吓了一大跳，赶忙丢下黑刀和镰刀，抓住水月的手，担心的问：“你怎么样？” “快，快把石板抬起来！”埃努玛催促道。 “对对对！快把我弄出来。”水月拍着希罗的胳膊，跟着催促。 希罗被她一拍，担心变成了奇怪，明明被这么大的石头砸到，怎么还能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但他也来不及多想，立即把手伸到水月被压住的腰两侧，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随着烈焰燃烧一般的气再次爆发出来，大石板被抬起了一点。 埃努玛赶忙将水月从石板下拽了出来。 “呼……”水月躺在地上，松了口气，“好重，感觉腰都要被压断了。” 希罗把她翻来覆去，上上下下的查看了一番，确认她没受伤之后，也松了口气。 “我没事！”水月推开希罗，站起来，展开了羽翼，“我们快上去，得把沙漏放回原位才行。” 水月说着，展开了羽翼。 埃努玛看着水月背上半透明的羽翼，惊讶的说：“你……你是白羽人？！” 她这才注意到，水月的眼珠跟头发一样，也是白色的，看起来就跟毁灭王国的月光女神一样。虽然月光女神的白色眼珠是像月亮一样，皎洁的白色之中带着一些环形的暗斑，而水月的眼珠，则有一圈淡蓝的光晕，但看起来真的很像。 “没错。”水月点点头。 “那你……”埃努玛又看向同样是白发的希罗。 “我不是，我是个半妖。”希罗指着自己红色的眼睛说道。 “半妖？”埃努玛不明白希罗的意思，她只在传说中听过白羽人，至于半妖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知道那个十几年前来到这里的叫戴普·沃特的人吗？我跟他一样，身上流着妖类的血。”希罗解释说。 埃努玛点了点头，感叹道：“你们真是些神奇的人。” “快上去。” 水月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挥动翅膀，飞到了只剩下一小半的顶层庭院内。 希罗也捡起黑刀和戴斯特尼的镰刀，跟着跳了上去。 破损的表盘中心，水月皱着眉头将沙漏放回了凸起的轴承内，有些不舍的样子。 咔嚓一声，静止的秒针重新动了起来。 于此同时，神庙周围，所有的焦尸，突然间都溃散成了焦土。 “看来，上面已经结束了。” 阿蒙森喘着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已经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了。 “你怎么样？”阿蒙森看着倒在一旁，同样遍体鳞伤的斗牛犬戴普，蛇眼内的眼珠开始缩小，变回了正常的绿眼珠。 “哼，还死不了。” “该死！”阿蒙森踢了一脚旁边的焦土，“那个半妖杂种，动作真慢。” “小心用词，阿蒙森，你面前可就有一个半妖在。”斗牛犬戴普颤抖着坐了起来。 “哼，”阿蒙森学着戴普的口癖，调侃道，“可惜你现在是条狗了。” 正说着，一块碎石砸在了他们旁边，扬起了一阵尘土。接着，便是更多的碎石和瓦砾落了下来。 “咳咳！”阿蒙森吐出吸进嘴里的黑土，正准备大骂，就看到一个人从天上掉了下来。 是恢复半妖形态的戴普的躯体，撞到了高塔顶，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喂，你的身体。”阿蒙森冒着下雨一般坠落的石块和瓦砾，把戴普的躯体拖了过来。 但斗牛犬戴普看着这副躯体，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阿蒙森察觉到了不对劲，但还是嘴臭的调侃，“发现做一条狗更适合你吗？” 斗牛犬戴普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脸上，那双没了光亮的眼睛说道：“果然，我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怎么会这样？那个温特尔的小鬼都好好的回到了躯体里……” “不一样，”斗牛犬戴普叹着气说，“那个小鬼是活着的时候被占据了躯体，而我，在十九年前，就已经死了。是那个叫乌图的家伙怨念太过强大，才能驱动一副没了灵魂的躯体。” 他看着自己的躯体，吸了口气，脸上带着那种经历风雨后终于可以休息片刻的平静表情，语气也平静下来，继续说道：“至少，我的躯体终于从那家伙的念力中解脱了。” 阿蒙森惊讶的看着他，没能说出什么，只能皱着眉头，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块。 “哼，别摆出那副恶心的表情，即使变成了狗，我也是比你优秀的探险家，至少我先到了这里。”斗牛犬戴普扬起下巴，趾高气昂的说道。 “不不不，”阿蒙森摇了摇手指，“你跟丽兹船长走后，我可是成功越过世界尽头，登上了黑暗大陆，所以我才是更优秀的探险家。” “什么？！”斗牛犬戴普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阿蒙森，随后又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确实，你和范特西都是比我更优秀的探险家，曾跟你们同乘一艘船，我很荣幸。” “别说这种恶心的话……”阿蒙森别过头。 “哼，你这家伙，该不会打算哭出来？”斗牛犬戴普用爪子拍着地面，笑出了声。 “你他妈！”阿蒙森转过头来，用湿润了的眼睛瞪向斗牛犬戴普。 结果斗牛犬戴普笑得更大声了。 这时，海因扶着木月，从神庙的废墟中走出，说道：“真想不到，你还有点人情味。” 阿蒙森立马又别过了头。 “水月和希罗呢？”木月担心的问。 阿蒙森没有回答，气冲冲的甩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 云层之上，月光之下，摇摇欲坠的宫殿顶层，站在破损表盘内的水月，指着时针上的透明棺椁对希罗说：“把这个毁掉。” “嗯？”希罗看向棺椁，以及躺在里面的人，“她就是王后欧罗拉吗？为什么？” “是她请求我这么做的，在我们意识交汇的时候。”水月走到棺椁旁，隔着透明棺体，抚摸着欧罗拉的脸庞，“这是她的选择。她的意识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希望能得到解脱，真正的长眠。” “是的，请帮她解脱，求你了。”埃努玛也从下面爬了上来，垂下耳朵，对希罗说道。 解脱…… 这番话，让希罗想起了地下角斗场里的迪奥·柯里斯。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放下戴斯特尼的镰刀，来到棺椁边，示意水月退开，随后举起黑刀，砍了下去。 第103章 第103话 陨落的古国 带着龙焰的刀刃撞上透明棺椁的瞬间，刀身和这副月石制作的棺椁同时发出了轰鸣声。 这声音并不激烈，倒像是清晨睡醒的少女，伸懒腰时发出的慵懒声音。 月石本身非常坚硬，除了能容纳念力以外，跟温特尔帝国陨星高原产出的陨铁一样，能够吸收相当大的冲击。 但希罗的黑刀燃着龙焰，在高温的作用下，月石棺椁上很快便出现了裂缝。 “谢谢你，旅人。” 希罗听到了一个温柔且动听的声音。他感受到对方话语中传达出的真诚谢意，明白了确实如水月所说，这位叫欧罗拉的王后，是真的想要解脱。 于是希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月石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多。 终于，月石棺椁像被丢到地上的玻璃器皿一样，破碎崩坏。 飞溅的碎片映着月光，像群星一样，在这个持续坍塌的庭院内，四散开来。 那些光点划过水月和埃努玛眼前，她们同样听到了欧罗拉的声音。 “谢谢，愿星光伴你同行。” 经历了一万年漫长的岁月，这位由战场亡灵的怨念聚合诞生出的少女，欧罗拉，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长眠。 她的怨念早已被戴斯特尼用星光治愈，此刻，只剩下温柔和满足，也像星光一样，飘向璀璨的夜空。 希罗和水月抬头看着闪烁的群星，目送欧罗拉离去，直到那些光芒与星河融为一体。 “她的躯体呢？”希罗指着躺在时针上，仿佛沉沉睡着的欧罗拉的尸体，“要不要带下去埋葬。” 埃努玛摇了摇头说：“就留在这里，让她在这里长眠，毕竟这座宫殿和这个钟表，都是陛下为她修筑的……” 突然，一团黑气冲破仅剩不多的地砖，冒了上来。 整座宫殿都在颤抖中彻底崩塌，只剩下这个破损的巨大表盘。 黑气在表盘边缘汇聚，显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乌图！”埃努玛惊叫一声，险些从表盘零件的缝隙间掉下去，还好水月及时抓住了她。 这家伙的怨念居然强烈到形成了实体吗？ 希罗吃了一惊，赶忙横着黑刀，挡在水月和埃努玛前面。 但乌图的怨念却扑向了欧罗拉的尸体，显然是想占据这副躯体。 “不好！”希罗立刻把气汇聚到腿上，想冲回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股怨念比他快得多。 然而有个人比希罗和乌图的怨念更快。 确切的说，是一只兔子。 埃努玛不知从哪来的力量，仿佛一道光，超过疾驰的希罗，挡在了乌图的怨念和欧罗拉之间。 怨念像排水管道口的污水一样，扭曲成旋涡状，钻进了埃努玛的灰兔躯体内。 随着最后一缕黑气侵入身体，埃努玛左边的眼睛呈现出之前熊妖被怨念支配时的状态，空洞漆黑，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另一只眼则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她的长耳，也只有左边的竖着，即僵硬又颤抖。 “放弃！” 埃努玛用右爪按住了左爪，撕心裂肺的怒吼着：“王后已经彻底死去了！你和陛下都救不了她！接受现实，你这个混蛋！让她安息！” “不！”埃努玛又发出了乌图的嚎叫声，那只空洞漆黑的眼睛里，也涌出了泪水。 接着，她痛苦的跪倒，双腿乱蹬，好像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在哭闹，又像垂死前动物在做的挣扎。 水月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但被希罗拦住了。 “别过去，她的意识在跟怨念战斗，你帮不了她。” 希罗担心水月会受到牵连，所以把刀横在水月面前。 水月虽然心疼，但也只能站在这，看着埃努玛在痛苦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脚下只剩下表盘，所有的宫殿都沉入了白云之中，月光已经消逝，东方已经泛白，天上只剩几颗明亮的星星还在闪烁。 挣扎了近一个小时的埃努玛，终于像到站的火车一样，冒着黑气，缓缓停了下来。 “你还记得吗，乌图？陛下带着王后回来的那天。” 埃努玛看着天空。 更高处的波浪云被尚未升起的朝阳染成了红色，像黄昏时的海岸。 “记得，”埃努玛又发出了乌图的声音，“也跟今天一样，是个好天气。” “我从没见过陛下像那天那样，笑得那么开心。”埃努玛回忆着，语气中带着欣慰和满足。 “我也是，陛下总是面无表情，那天他好像才有了点活着的样子。”乌图的声音也是一样。 “要是王后没有生病，陛下会一直开心下去。” “是啊，一定会的。” 黑色的气息彻底散去，他们的声音也融进了清晨的微风中。 水月走上前去，发现这只灰兔，已经死去了，脸上剩下的憧憬着美好时才有的表情。 她鼻子一酸，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你们这些家伙，真是……可爱……”她蹲下来用手抚着灰兔的额头，说出了能想到的最好的告别语。 希罗把灰兔的尸体抱到欧罗拉身边，安放在了欧罗拉怀里。 躺在钟表上的美丽的紫发少女，怀抱她的宠物，睡得很安稳。 希罗和水月站在她面前，低下头，为这位王后，以及忠诚于她的臣民，还有这个在众神怒火中陨落的古国，深深的默哀。 在他们脚下的白云下方，船长阿蒙森与另外两位船员，海因和木月，以及在焦尸攻击中幸存下来的动物国民们，正在堆满碎石和瓦砾的高塔前，焦急的等待着。 “天都亮了，还没下来，明明事情都解决了，还待在上面干嘛？” 阿蒙森不耐烦的跺着脚，用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斗牛犬戴普说：“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在上面找到了费特国王的财宝。” 他又用脚踹了踹猫头鹰恩利亚，命令道：“你会飞，上去看看。” “哼，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贪财吗？”斗牛犬戴普用爪子推开阿蒙森，嫌弃的说，“再说了，整个王宫都垮下来了，要有财宝，也只可能在这个废墟里。” “嗯？真的吗？”阿蒙森看向一旁的老蛤蟆库提。 “陛下确实在王宫里存放了不少宝物……” 老蛤蟆还没说完，阿蒙森就冲进了废墟里。 “快看！”猫头鹰恩利亚抬起翅膀，指向上方。 只见水月从背后环抱着希罗，挥舞着半透明的羽翼，从云中缓缓飘了下来。 “你力气好像变大了，”希罗回过头，有些奇怪的说，“之前在城墙上救我时，明明很费力。” “我……也是会变强的啊！这些天，经历了这么多次危险，我可是成长了不少！”水月扬着下巴，自信的说。 “可你不是中毒晕倒就是晕船生病……” 这时，朝阳升了起来。 在被阳光照到的瞬间，水月背上的羽翼突然消失了。 两人一愣，同时惊叫着，掉了下去。 第104章 第104话 再次出发！向着绝断的山脉 在下面的人和动物反应过来之前，一只巨鹰从云中刺出，划了个弧线来到希罗和水月下方，接住他们，稳稳落在了高塔前的废墟里。 “幸好幸好……” 刚扇了几下翅膀离地的猫头鹰恩利亚，和老蛤蟆库提一起，松了口气。 “哇，吓死我了！”水月从巨鹰背上滑下来，拍了拍胸口，然后对巨鹰说了句“谢谢”。 但巨鹰并不领情，撒气似的用翅膀把水月和希罗扑倒，然后一扭头，飞走了。 “是那个乌图的鹰，好像在生我们的气。”希罗把水月扶起来，替她拍干净背后的灰尘。 “哦……好像是。”水月有些懵懵的。 他们离开满是废墟的高塔前，来到相对开阔一些，原先神庙外的广场上。 海因、木月，和斗牛犬戴普，还有其他动物正在这里等着他们。 “请问，”老蛤蟆库提拄着拐杖走出来，看了看他们身后，问道，“埃努玛呢？” “抱歉，”水月走到前面，蹲下来，端正身子，与老蛤蟆库提平视，用只有表明公主身份时才有的端庄语气，对老蛤蟆库提说，“侍女埃努玛，以及执事乌图，都已经跟随贵国的王后欧罗拉，安息了。” “这样……” 老蛤蟆库提放下拐杖，退到动物群中，将一只爪子放到胸前，面朝四个人类，以及斗牛犬戴普，俯下了身子，郑重说道：“我，执政官库提，带领全体费特王国的国民，向你们道歉。” 他身后的动物们，也都纷纷弯下身子，低下头。 “没关系，反正造成悲剧的不是你们。”水月站起来，抬起双手，示意动物们起来。 但老蛤蟆库提的头埋得更低了。 “不，虽然是月光女神毁灭了我们的国家，束缚了我们的灵魂，但我们却被怨念支配，侵占别人的躯体，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特别是戴普先生，让你永远失去了躯体。” “无所谓了，只要在我的身体腐烂之前，帮我埋掉，我就原谅你们。”斗牛犬戴普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躯体。 “永远？”希罗吃惊的看向斗牛犬戴普和他的躯体。 “哼，反正等现在这副身躯老了，就死了，真的无所谓。”斗牛犬戴普摊了摊爪子，朝靠在石块上休息的木月和兰斯歪了歪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的同伴。” “哥哥，”水月马上跑到木月身边，握着他的手问，“你受伤了？” “没有，只是一点麻痹知觉的毒素，”木月摸了摸水月的头，安慰她说，“很快就会好了。” “你怎么样？”希罗也蹲到兰斯身边关心他。 “你走开，我不需要你的关心。”兰斯嫌弃的别过头，冲水月说，“公主殿下，我胸口有点疼。” “让他给你揉揉。”水月指了指希罗。 “那还是算了……” 希罗笑着拍了拍兰斯的肩膀，然后向一旁的海因点头致意。 “你做的很好，希罗，你的气息又变得强烈了，灵力似乎也进步了。”海因点着头，像看到学生考了好成绩的老师一样欣慰。 “多亏了您的教诲。”希罗挠挠头，因为被夸奖，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阿蒙森从旁边的废墟里窜了出来，怀里着一大把成串的珍珠和几个金银制成的容器。 “喂！你们别在那恶心人了！闲着的话，快来帮我捡财宝！” “这些可都是珍贵的文物。”海因皱着眉头，不满的埋怨道。 “文物？对啊！那就更能卖个好价钱了！啊哈哈哈！”阿蒙森狂笑起来，又冲希罗和水月吼道，“半妖小鬼，还有小公主，快来帮我！都弄到船上去！这是船长的命令！” “好呀好呀！遵命！”水月兴奋的朝王宫的废墟跑去。她并不是贪图财宝，而是希望能找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好像其他探险家一样，作为探险之旅的收藏。 阿蒙森把手里的东西堆到空地上，又跑回了废墟里。他是真的贪图财宝。 希罗看了看老蛤蟆库提，试着问了句：“可以吗？” “当然，就当做是向你们赔罪。” 于是，希罗也去废墟里寻宝了。 他们一直从早上找到了中午，找到的各种各样的金银财宝足足装了几大箱。 这些箱子是阿蒙森让希罗从船上取来的，取箱子时，希罗顺便和海因一起，像受伤的兰斯和木月送回了船上。海因没有回来，因为一想到这些文物会被阿蒙森拿去卖掉，他就心痛不已。 寻宝活动结束后，动物国民们从城外的村落里拿来了食物和美酒，让他们边吃边休息。 终于，希罗、水月和阿蒙森这些外来者，享受到了刚登陆时，费特王国国民们所说的“款待”。 “喂，小公主，你肯定看到那个沙漏了，还在云里吗？”阿蒙森坐在装着财宝的箱子上，一边往嘴里塞着水果，一边悄悄问水月。 水月正在把在废墟里找到的，刻着欧罗拉头像的小零件往发带上绑，听到阿蒙森这么说，立即停下手上的动作，警惕的看着他。 “你想干嘛？” “当然是想法子弄走，听这些动物说，那可是件好宝贝。”阿蒙森咧着大嘴，贪婪的笑着，“你不想要吗？” “你误会了，那个沙漏只是一个巨型钟表的钥匙，没什么特别的。不信你问希罗。” “是这样吗？”阿蒙森探出脑袋，问坐在水月另一边的希罗。 希罗点了点头。 “那德雷克干嘛要试图拿走这个沙漏？”阿蒙森敲了敲酒壶，不满的说，“你们别想骗我。” “哼，你还是放弃，那个沙漏要是离开了那个钟表，焦尸又会出现的。”斗牛犬戴普边说边用舌头舔着盘子里的酒，“而且，现在是白天，情况只会更糟。” “还有什么？” “龙焰会重燃，”老蛤蟆库提突然插嘴说，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几百年前，那个叫德雷克的外来者，就是不肯放弃沙漏，结果天亮时龙焰燃烧了起来，把他的同伴都烧死了。他为了活着离开这里，才把沙漏放回去的。” “啊哈哈哈哈！”阿蒙森一听，立马就笑了起来，“爽！” 他高兴的又喝了几大口，一脸满足的说道：“德雷克的丑闻！这可是比得到那个沙漏更大的收获啊！” “哼，他不是你的祖先吗？知道祖先的失败经历还能这么开心，你一定是疯了。”斗牛犬戴普摇了摇头。 “真是没有白来，我们赶紧出发，找到裁决之镰，然后回东大陆，我要写本书，好好宣传宣传德雷克在这里的事迹！啊哈哈哈！” 老蛤蟆库提站了起来，一脸惊讶的问：“你们要去找裁决之镰？” “没错，怎么？你也想要？”阿蒙森咧着嘴，似乎对带着动物一起上路很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去，但是裁决之镰可不能给你。” “不……我是……”老蛤蟆库提犹豫着。 “我知道，等我们找到裁决之镰以后，我会用它撤销月光女神的判决，让你们的灵魂得到解放。”水月站起来，认真的对老蛤蟆库提说道。 “可以吗？”老蛤蟆难以置信的看着水月。 “当然，我的祖先是曾经侍奉过月光女神的白羽人，所以我可以使用裁决之镰。”水月指着自己正在逐渐被灰色侵染的头发解释说。 “不，我是说，您愿意吗？我们曾试图伤害您，您还愿意帮我们解放灵魂？” “当然！”水月点点头，真挚的看着老蛤蟆库提，“请相信我。” “那真的太感谢了！”老蛤蟆再次朝水月低下了头，其他动物也都跟着表示感谢。 “哈，真是多管闲事。”阿蒙森摇了摇头，接着去问正在舔酒的斗牛犬戴普，“你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我还挺想看看一条狗怎么摆弄帆绳。” “不了，我才不会做你的船员，听你的命令。我要重新建一艘船，自己出海，去黑暗大陆。”斗牛犬戴普扬着下巴说，“你不是说你从北方的世界尽头去到了黑暗大陆吗？那我就要往南走，越过南方的大海抵达黑暗大陆。” “你？”阿蒙森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一条狗怎么造船？还要自己越过大海？！” “阿蒙森，丽兹船长的话你忘了吗？”斗牛犬戴普斜眼瞪向阿蒙森。 “抱歉，我不该嘲笑你。”阿蒙森竟然少有的道歉了，他认真的对戴普说道，“你一定可以登上黑暗大陆的。” 但只认真了一秒，他就又奸笑着说：“虽然是在我之后。啊哈哈哈！” “哼，这倒是没错。”斗牛犬戴普也跟着笑了起来。 “需要我参加你的葬礼吗？”阿蒙森搂着斗牛犬戴普，看着安放在一旁的戴普的躯体问。 “不必了，有这些动物国民在，我的葬礼就够隆重了。你们还是尽早出发。”斗牛犬戴普接着说，“对了，你们要去找裁决之镰的话，应该是要去绝断山脉？” “没错。” “那或许你会碰到丽兹船长，如果她没离开这片大陆或者死掉的话。”斗牛犬戴普从阿蒙森手臂下挣脱，说道，“要是碰到了，替我向她问好，就说我辞去舵手的位置，单干了。其他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知道了，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然后又会为了以为你死了而悔恨。”阿蒙森喝了口酒，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还是别说了，反正我已经死了。”斗牛犬戴普叹了口气，但立即收起了伤感，调侃道，“哼，你这家伙知道绝断山脉在哪吗？以你的作风，肯定又把地图丢了。” “啊哈哈哈哈，那当然，按照地图找就太没意思了。” “那个，我知道。”水月终于绑好了发带，对阿蒙森说，“我们看到了，在云上的时候，那座像一堵墙一样的山脉。对，希罗。” 希罗回过神来，从听到戴普说到葬礼时，他就一直盯着戴普的躯体发呆。 “没错，就在正北方。” “真是扫兴，好心情都被你们搞没了，不喝了不喝了，出发！朝该死的绝断山脉出发！” 随着阿蒙森一声令下，动物们纷纷扛起箱子，送他们往船上走去。 离开这里之前，希罗又看了一眼戴普的躯体。 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 因为，他又是这世上最后的半妖了。 第105章 第105话 这个世界 虽然船长阿蒙森下达了立刻出发的命令，但迷你飞翔猴子号没能立刻出发，因为继木月和兰斯后，希罗也倒下了。 “这小子使用了太多妖气，身体不堪重负，需要好好休息。”斗牛犬戴普检查完希罗的状况后，向阿蒙森和水月说道，“不好好睡觉的话，会缩短寿命的。” “真搞不懂你们这种生物，明明是自己的气，稍微用一下，却会给自己的身体造成伤害，简直荒唐。”阿蒙森气冲冲的踢了踢希罗的床头，“老头和小女孩都好好的，几个年轻人倒先倒下了。” “哼，毕竟我们有一半还是脆弱的人类，再说了，你以前不也每次都第一个倒下吗？”斗牛犬戴普用爪子把阿蒙森推开，“让他们好好休息。” “最先倒下的明明是你这小子。”阿蒙森反驳了一句，不等斗牛犬戴普回嘴，便丢下一句“你们俩好好照顾这几个废物”，然后离开船舱到甲板上去了。 甲板上，动物们正在忙碌的修理破损的船体。 这也是迷你飞翔猴子号被迫滞留的另一个原因。船体在风暴中受到的损伤尚未修复，又在登陆之初被动物们破坏了一遍，破洞太多，根本没法航行。 “你们这些家伙最好给我尽快把船修好，否则我就用大炮把你们那个破烂王国轰得更烂！”阿蒙神一边冲动物们叫嚣，一边从船长室里拿出了一瓶烈酒，随后一屁股坐在艉楼顶上，看着西斜的太阳发呆。 “你再想什么？”戴普也来到艉楼顶，坐到了阿蒙森身边。 “我在想，等拿到了裁决之镰，我就去过所有大陆了，之后该去哪里。”阿蒙森喝了一口酒，歪头看了看戴普，“我说，你现在是一条狗，能不能像狗那样坐着。” 戴普确实没有用犬坐的姿势，而是像阿蒙森一样，把两条后腿搭到边缘外，然后用前爪放在身侧，撑着倾斜的身子。 “哼，闭上你的臭嘴。”戴普说着一把将阿蒙森手里的酒瓶夺过来，用两只前爪夹着，仰头猛灌了几口。 “可惜你尾巴太短，不然还能摇一摇，给老子看看乐子。”阿蒙森依然咧着嘴调侃。 但戴普没有反击，而是对他说：“或许你可以试试去中央山脉，那可是丽兹船长都没去过的地方，你的祖先德雷克不也一去不返失败了吗？要是你成功抵达中央山脉，肯定能满足你那可笑的虚荣心。” “我不觉得德雷克那家伙失败了，说不定他是在中央山脉发现了去新世界的通道，所以才没有回来，毕竟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乐趣了。”阿蒙森接过戴普递回来的酒瓶，喝了一口，“不过我会考虑的，在我安顿好我那七十二个情人之后。你呢？到达黑暗大陆后，还有计划吗？没有也正常，就凭你这副狗样子，能不能到黑暗大陆都让人担心。” “哼，别小瞧我，等征服了黑暗大陆，我就要去所有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你这个目光短浅的家伙，肯定连想都没想过。”戴普扬着下巴说道，“我要想办法前往天空，去群星的归处，光明的源头，一睹造物主的真容。” 阿蒙森愣了一下，随后狂笑起来：“啊哈哈哈哈！那我看你还是死了化星升天来的更快……”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突然僵住，因为他意识到，随着戴普躯体的死去，戴普的灵魂早就化星升天了。 随后他又为心底突然涌出的伤感和歉意，感到了尴尬，于是赶忙岔开话题，问：“海因那个老东西呢？把财宝都搬回来之后，就不见人了。” “他去高塔地下的墓室里了，那里有不少远古时代的壁画，他觉得那些壁画里，说不定有关于人类诞生的真相。” “远古时代的壁画？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阿蒙森埋怨道，“该死，应该把那些壁画都敲下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哼，你这家伙，明明是他的学生，怎么一点都不像他一样尊重历史？” “不不不，我尊重历史，但我更尊重钱，”阿蒙森补充道，“还有女人，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 …… 高塔下的墓室内，海因举着记录宝石，像观察稀世珍宝一样，一幅又一幅的仔细观察着墙壁上的壁画。 眼神中带着阿蒙森这个爱财奴见到财宝时才有的贪婪眼神。 在看到“火神诞生与造人”的壁画中，那些焚烧着的蓝色扭曲花朵时，他的眼神发生了改变，从如获至宝变成了惊讶，短暂的惊讶后，又露出的惶恐。 “这……就是人类诞生的真相！”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过了许久，才从惊恐中回过了神。 “可这是真的吗？”他用重新缠上了绷带的右手，抚摸这壁画上的神明，“如果这也是壁画作者带着主观猜想记录的历史该怎么办……” 怀疑过后，海因握紧了拳头，看向太阳神和月光女神携手释放光芒的壁画，对自己说道： “只要能向当事者求证，就能得知真正的历史。” …… 于此同时，远在东大陆，金银联邦，唯一处在金银山脉以南的城邦，黑金城内。 光明教会神圣裁判所的第七位判官，薇薇，也在观察焚烧着的蓝色扭曲花朵。 根据巴德的供述和兰马提供的讯息，她成功在黑金城的地下，找到了制造动力核心的工厂。 但等她赶到时，整座工厂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留下来抹除证据的联邦特工。 “你们这些该死的邪教徒！” 一个被砍掉了手脚，但还没失血过多的特工，看着薇薇露在斗篷外的左手，冲她的背影吼道：“联邦大统领和你们光明教会可是签过协议的！” 薇薇回过头，透过防毒的镜片，用漆黑的眼睛盯着这个特工说：“教会签下的协议，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自己的左手，将手背上神圣裁判所的标志展示给特工，“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我是教会派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后拔出匕首，在手背上划了几刀。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将神圣裁判所的标志掩盖住了。 “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目的？！”特工绝望的嘶吼着。 “当然是从你们这些肮脏的人手里，”薇薇用鲜血淋漓的左手抓住斗篷，朝那个特工挥了一下，“拯救这个世界。” 第106章 第106话 异变 随着斗篷挥动，一股强风将特工脸上的防毒面具掀飞出去。 “你也来尝尝你们亲手制造的黑暗。” 那些蓝色扭曲花朵因为焚烧冒出的黑烟，像活了一样，席卷而来，钻进了只剩下躯干，连挣扎都无法挣扎的特工口鼻内。 “不！！！！” 特工的哀嚎声中，薇薇离开了这座地下工厂，并将唯一的通道彻底封闭。 接着，她丢掉防毒面具，将记录宝石收好，舔着手背上的血迹，登上了工厂外的山峰。 在呼吸了山顶的新鲜空气后，她取出一颗绿色的联络宝石，敲了三下。 “都解决了？”宝石里传出了兰马的声音。 “还差一点，在我来之前有一辆装满动力核心的火车离开了，我得去一趟它的目的地，珍珠城。” “珍珠城？没想到会在那里。”兰斯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温特尔。” “当然是解决了珍珠城的事之后。” “好，我会让守卫骑士团的参谋骑士唐吉坷德通知我的父亲。” “呵，提前通知他，好让他提防我吗？”薇薇解开扎着头发的头绳，好让长发随风飞舞，挥发一下汗水。 “不，是为了欢迎你的回归。” “那还是算了，我更想看看他在不知情时的表现。”说完，薇薇收起了联络宝石。 她再次舔了舔手背，有些厌恶的看了看被划掉的神圣裁判所的标志，又抬头看向北方。 “哼，温特尔。” …… 温特尔帝国，最北部的星光城。 一间小屋内，守卫骑士团的指挥官们，正聚在一起商讨着应对混沌的策略。 这间屋子看起来十分普通，旧木板铺成的墙壁和地板，摆着几张桌子和椅子，看起来就跟穷人家的客厅一样，没什么贵重物品或者精致的家具。 只是明明是夏天，壁炉里却生着火，中间还摆着烧炭的铁炉。 铁炉上架着搪瓷水壶，正在烧水。 这些指挥官们就围坐在炉子边，有的已经端上了热茶，有的则绷着只放了茶叶的空杯子，等水壶里的水烧开。 “大河兵团已经到了，在城西驻扎，其他兵团也都在陆续开拔，一个月内，就能全部抵达。”其中一位指挥官说道。他头上扎着绣有雪花图案的黑色发带，穿着一件交领的深蓝色短衣，领口露出了同样是交领的白色内衬。 这种短款的交领上衣，是温特尔军队穿在盔甲下的作战服，也是军人们的常服。 而他的头带，则是只有骑士才能佩戴的，雪花的个数则代表着军阶。 比如说话的这位，名叫达尼·戈特的骑士，他发带上绣着五朵雪花，说明他是只比统帅骑士低了一级的参谋骑士，是这间屋子里军阶最高的人。 但守卫骑士团比较特殊，他们并不在乎军阶，哪怕是一朵雪花的见习骑士，都有可能是某个作战团的指挥官。 所以大部分守卫骑士不论什么职位，戴的都是一朵雪花的发带。 达尼·戈特是在今早代表守卫骑士团，去见大河兵团的统帅时，才特意戴上了五朵雪花的发带。 当然，也没人在意这个。 坐在他对面，看起来比较年轻的骑士，带着不理解的表情问：“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连驻守怪石海峡的怒涛兵团都调来了，不防备妖类了吗？这次会不会也跟前几次一样，是误报？” “你没看过加雷斯骑士舍命送回来的记录宝石吗？袭击他们小队的，应该就是混沌图鉴里的‘吞噬者’，那可是真真正正的混沌。”达尼·戈特不满的说，“不要怀疑战友用性命换来的情报。” “对不起。”年轻的骑士一脸歉疚的低下了头。 另一个骑士拍了拍年轻骑士的肩膀，接着问达尼·戈特，“对了，加雷斯的尸体研究的怎么样了？” 达尼·戈特已经有了不少皱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抿着厚实的嘴唇，用鼻子叹了口气，随后回答道：“不容乐观，医官说他产生了某种异变，已经不能说是一具尸体了，现在，他们把他隔离在研究所的培养室里，正在观察。” “异变？”骑士们面面相觑。 “对，跟我们最早的猜测一样，确实有可能是黑雾引起的，所以我已经通知格雷厄姆大人，让后方赶制防毒面具，希望到时候能人手一个。”达尼·戈特又问坐在外围，穿着黑色片甲的骑士，“继续深入的侦查团有消息了吗？” 那位骑士摇了摇头。 “希望他们能活着回来，带回些有用的情报。”达尼·戈特摇着头说，“虽然有混沌图鉴，但这些怪物对我们来说，还是个迷，还有那些诡异的黑雾。你们要利用自己掌握的资源，尽可能的多搜集一些情报。哪怕是向妖类求助，也得给我搞回点能用的东西来。” “是！”骑士们纷纷答应。 “还有，唐吉大人得到了确切的信息，说在冰原最北端的世界尽头，有一座连通黑暗大陆的传送门，如果不毁掉的话，混沌和黑雾会源源不断的涌进来。我决定派一支舰队，从东海出发，去把这个传送门炸掉。你们从各自的军团里挑些精锐，交给四海兵团出身的雷德，由他率领舰队。” “是！”外围的另一位骑士站起来，将右拳放到胸前，端正的行礼听令。 “坐下，守卫骑士团不需要行礼。”达尼·戈特摆了摆满是老茧的大手，示意这个叫雷德的骑士坐下，继续用命令的口吻说，“你最好三天之内就准备好出发！” 面对长官的命令，雷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半坐半站的承诺道：“一天就够了！” “很好，”达尼·戈特再次摆摆手，示意雷德坐下，随后对其他人说，“接下来陆续会有其他兵团赶来，甚至可能有外国的部队，你们要约束好自己的部下，别跟友军产生摩擦，没问题？” “有问题，”先前被达尼·戈特训过的年轻骑士站了起来，说道，“我想知道，到时候谁打头阵？” “呵！”达尼·戈特坐直了身子，抖了抖背后绣着雪花图案的黑色披风，翘起嘴角，十分满意的看着这位年轻的骑士，“士气不错，虽然具体部署还得等唐吉大人回来，和其他兵团、骑士团的统帅商议后才能决定，但我向你保证，到时候打头阵的，一定是我们守卫骑士团！我们不死光，那些家伙一个也别想登上星光长城！” 骑士们都豪迈的笑了起来。 这时，小屋的木门被推开，寒风顿时涌了进来。 一个穿着厚重黑色盔甲的骑士，连自己身上的积雪都来不及拍掉，便向达尼·戈特汇报道：“达尼大人！查出来了！” “怎么样？！” 达尼·戈特赶忙站了起来。他的长官，守卫骑士团副总指挥唐吉坷德大人，在离开前交代他去调查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但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个结果，并不是个好的结果。 黑甲骑士因为过于焦急，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说道： “星光长城东段的陨铁外甲！确实存在漏洞！” 第107章 第107话 宴会与有关自我的疑问 希罗又做起了那个梦。 但这次，在那个模糊的女人身影裂开，冒出巨大的狼形怪物后，他并没有因为害怕立刻惊醒。 曾经困扰他的噩梦，继续了下去。 狼形怪物朝他扑了过来，而他转过头试图逃跑。 在他转头的瞬间，意识仿佛离开了躯体，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他看到了一座燃烧着烈焰的山峰，而幼小的自己正试图爬上这座山峰，躲避狼形的怪物。 但那个自己明明是在逃离，却在笑着，还兴奋的喊着：“妈妈！妈妈！” 追在他身后的狼形怪物也用宠溺的语气说着：“再不跑快点就吃掉你！” 他们一路追逐打闹，跑到了半山腰。 旁观的希罗发现，在这里，竟然有一个被火焰环绕的冰雪覆盖的山洞。 寒风从冰洞内惯出，拍打在希罗脸上，让他浑身发冷，颤抖着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看到水月的脸近在咫尺，正担心的看着自己。 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是水月的手。 “你醒了？做噩梦了吗？”水月抚摸着希罗的额头，温柔的说，“我听到你在说梦话，好像在叫妈妈。不要怕，我就在这陪着你，不要怕。” “你的手，”希罗长出了一口气，梦里的场景变得有点模糊，但那股寒意还是很清晰，“很冰。” “啊？”水月一惊，赶忙将手拿开，抱歉的说，“对不起，我看你出了很多汗，担心你发烧。” “谢谢。”希罗逐渐清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坐了起来。 他看到兰斯和木月并排躺在自己旁边，还在睡着。 “他们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再睡一晚，就能恢复了。”水月端了杯热茶递给希罗，“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希罗喝了热茶，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膝盖，感觉疲劳已经彻底消失，便摇了摇头。 “真的吗？”水月还是有些担心，用双手捧住希罗的脸，瞪着大眼睛凑近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脸色，才奇怪的说，“可你的头发还是白色的啊？” “啊？”希罗抓住额前的头发，拉到自己眼前，发现发梢确实是白色的。 “你看。”水月从外衣的口袋里掏出镜子递给他。 希罗接过一看，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是一头白发。 但不是水月那种明亮的银白色，而是有些黯淡发黄的白色，更接近动物的粗糙皮毛。 这下好了。 希罗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不光得戴着护目镜，还得戴上帽子了。 希罗一边感叹，一边无奈的将镜子还给水月。 “欸？” 水月惊奇的发现，希罗的发色竟然开始逐渐加深，又变回了褐色。 她把镜子对准希罗，好让他也看到。 “怎么会这样？” 希罗揉了揉头发，不明白怎么回事。 “去问问海因教授，或许他知道。” 水月抓住希罗的手，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等他穿上鞋子后，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外面，正热闹非凡。 动物们在海滩上点起了篝火，载歌载舞。阿蒙森也举着酒瓶，跟几个跳羚一起，围着篝火，学习远古时代的舞步。 海因和老蛤蟆库提正坐在船头，一起看着一本书，好像在争论什么。 “哟！你醒了！” 刚一出来，希罗就听到斗牛犬戴普的声音。 他正在艉楼的舵位上，一边摆弄舵轮，一边舔旁边碗里的酒。 “太好了，你赶上了宴会。”斗牛犬戴普配合着皮鼓的鼓点，摇了摇屁股。 “宴会？”希罗好奇的看向水月。 “是……” 水月正准备跟他解释，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喊叫声。 是猫头鹰恩利亚，正在半空中扇着翅膀，到处乱飞，还喊着：“哦吼！我是一只鸟！我会飞！” 显然已经喝醉了。 “是费特王国的国民决定重建家园，顺便给我们送行，所以举办了宴会。”水月开心的笑着说，“他们都很热情。” “看得出来。”希罗也跟着笑起来。 “我们快去问完海因教授，也去跳舞。”水月拉着希罗，来到海因和老蛤蟆库提旁边。 “嗯？你已经醒了？”海因看到希罗，有些惊讶，随后有点着头，理所当然的说道，“也对，毕竟你是个半妖，自愈能力惊人。” “海因教授，”水月指了指希罗的头发，“他从昨天到现在，头发不是一直都是白色的吗？可就在刚才，他醒来没多久，头发又变回以前的颜色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嗯……”海因站起来，看了看希罗的头发和眼睛，随后把手里的书递给老蛤蟆库提，对他说，“抱歉，我先跟年轻人聊聊，待会再跟您讨论。” “当然，”老蛤蟆库提接过书，往跳板所在的船舷走去，“但是我得强调，我还是不同意你的观点，我去搞点酒来，一会儿我们在好好说说。” 等老蛤蟆库提离开后，海因让希罗和水月坐下。 “希罗，你对‘自我’是如何理解的？”海因问道。 “自我？”希罗有些不解。 “在你昏睡时，你是完全的半妖的样子，当你清醒时，你又恢复了接近人类的样子。在我看来，这是你理智所选择的结果。” “选择？”希罗更加疑惑，“您是说，我能控制自己的发色？控制是否进入半妖形态。” “当然，之前，即使在身负念力枷锁的情况下，你不也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志，进入半妖形态吗？”海因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就是选择，就是控制。现在请告诉我，你对‘自我’是如何理解的？或者说，你觉得，你是什么？” “我是个半妖。”希罗回答道。 “不，是你选择成为半妖。不论是护目镜，还是用曾经斩杀过无数妖类的黑刀战斗，在我看来，都是你更倾向于成为人类的表现，说实在的，我甚至觉得你讨厌自己的妖类血统。但是这不代表你没有獠牙，没有利爪。白发，会出现又消失，说明了你在摇摆。” “您是说，我该接受现实吗？” “不，我是说，我们是什么，并不取决于我们的血统和出身，而是我们的选择成为什么。这就是我们在讨论念力时，总会提到的主观能动性。简单来说，你为什么要讨厌妖类血统？难道流着妖类的血，就不能成为好人了吗？难道纯种的人类，就一定是善良的吗？” “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希罗点点头，回头看了看艉楼上的戴普，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当然会明白，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你该讨厌的，不是流着妖类血液的自己，而是那些因为你出身不同，就迫害你的那些恶人。至于发色的问题，等你的念力强大了，别说改变毛发的颜色，就是像妖类那样变成动物的形态，也是很轻松的事。” 动物？ 希罗想起能变成巨熊形态的戴普的躯体，那自己也能变成妖狼的样子吗？ 他又想起塔斯特斯的嘴脸，觉得有些害怕。 “好了，这是个美好的夜晚，我这个老东西应该给你们年轻人一些空间，就不打扰了。”海因说着拍了拍希罗的肩膀，接着离开甲板，去找老蛤蟆库提了。 “他说得对，真是个美好的夜晚。”水月抬头看了看月光和璀璨的星河，然后拉着希罗坐到了朝海一侧的船舷上。 海风轻拂，海浪轻摇，加上欢快的乐曲和歌声，希罗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时，水月对他说道： “其实，我感觉我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第108章 第108话 起航仪式 “你生病了？！” 希罗吓了一跳，想起水月被大石板砸中的景象，赶忙担心的说：“哪里不舒服？快让海因教授检查一下！” “不是。”水月无奈的敲了敲希罗的头，示意他安静，然后悄悄对希罗说，“是我的念力枷锁被打破了，就在我触碰了那个沙漏之后。而且，我的灵力也觉醒了。你看。” 水月说着，朝脚下轻拍在船底的海浪摊开了手。 只见溅起的浪花没有落回海中，而是翻滚着飘了起来，结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水球，飘到了水月手掌中。 “哇！”希罗惊叹道，“你怎么做到的？” “嘿嘿，当然是用灵力。”水月对希罗的反应很满意，露出了骄傲的表情。 希罗当然知道这是灵力，但水月刚刚觉醒就能直接操控水流，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才达到能感受来自灵力的温度，和在自己的气里附着灵力属性的地步。 水月又迫不及待伸出另一只手说：“还有呢。” 但希罗等了半天，也没有看出水月这只手有什么特别的，便疑惑的问：“有什么？” “你好笨，”水月用肩膀碰了碰希罗，“用手感觉一下。” 希罗听话的伸出手，放到水月手掌上方，他感觉到了一股气流，正在水月手掌上旋转。 “这是？” “是风，”水月看着希罗，抖了抖眉毛，兴奋的说，“我有两种灵力。” “怎么会？”希罗震惊不已，他虽然了解的不多，但生物只有一种灵力属性这种基础知识他还是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很厉害不是吗？”水月把两只手靠近，水球便被卷入气流中，形成了旋涡状的水流。 看着水月兴奋的样子，希罗有些担心，被大石板砸中没事，又有两种灵力，会不会是那个沙漏造成的后遗症。 “要不再去问问海因教授，他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不行，我哥哥之前跟我说过，有关念力枷锁的事，不能跟海因教授说，他好像不相信海因教授。”水月摇了摇头。 这个希罗也看出来了，包括船长在内，所有人都在防备着海因教授。 难道是像兰斯所说，仅仅因为他是明朗城的人吗？ 明朗城虽然是有光明教会的发源地，但海因是学会的学者，应该没参与过教会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况且，教会里也不都是坏人，比如那个在地下角斗场救了自己和水月的薇薇。 虽然他不确定薇薇算不算得上好人。 “哈哈，”水月看着手里的旋涡水流，傻笑了起来，“探险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 她高兴的展开羽翼，飞了起来。 希罗看着在大海和星空之间，上下翻飞，仿佛在跳舞的水月，不禁回想起刚刚出发的那天晚上，水月也是像这样，在星河和云海之间舞动。 一直在天上乱飞的猫头鹰恩利亚也高兴的跑了过来，在水月周围挥着翅膀摆动，跟她共舞。 “喂，小鬼，你不一起吗？”斗牛犬戴普叼着一根烟，拿着酒瓶，摇摇晃晃的来到希罗身边。 “我不会飞啊。” “哼，我是说你不去下面，跟他们喝酒吗？”斗牛犬戴普指了指船另一侧，欢快的宴会篝火。 希罗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也不会跳舞。” “哼，那你可真闷。”斗牛犬戴普将两只前爪搭在船舷上，吞云吐雾的说，“活着就该享乐，也该为了享乐而拼搏，那个老头说得对，谁都可以选择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你是妖类还是人类，是白发还是黑发，哪怕是屎黄色的头发，都不重要。” “我明白了。”希罗点点头，“谢谢你，戴普先生。” “啊哈！”阿蒙森难听的叫喊声从背后传来，“我们的三个睡美人终于醒了一个，看来马上就能出发了！” “哼，你这家伙真是扫兴，这么着急干嘛？”斗牛犬戴普转过头，嫌弃的朝阿蒙森吐了口唾沫。 阿蒙森扭了扭屁股，用刚才学来的舞步躲过了口水。 “时间不等人，这次探险任务是有时限的，月圆之前就得赶回宿城，不是吗？”阿蒙森把手里的空酒瓶丢进大海，收起了醉醺醺的表情，有些严肃。 “那确实该出发了。”斗牛犬戴普看了看天上的上弦月，“听他们说，光是抵达绝断山脉就得航行一整天，你们还得探索绝断山脉。” “所以，你快去吃点东西，准备出发。”阿蒙森指着希罗命令道。 “是！”希罗赶忙答应。 阿蒙森又走到船舷边，冲那些动物喊道：“给我的船员弄点吃的来，我们要出发了！” 听到这话，动物们的欢声笑语和舞步都停下了。 “也好，晚上出发的话，正好可以让领航鲸带你们一程。” 甲板上，老蛤蟆库提，猫头鹰恩利亚，斗牛犬戴普，以及阿蒙森和海因，在规划着路线。 “只要一路向北，从这个河口登陆，再往西北方向走一天，就能抵达绝断山脉。”老蛤蟆库提指着一张简易的航海图说道。 “不行，”阿蒙森摇头说，“最好能从这片陆地的东北登陆，把船停在那里，这样得到裁决之镰后，就能从那里东北航行，回到东大陆。而且这不是个河口吗？还可以开着船逆流而上进入内陆，更快。” “但是我们对那里的情况并不清楚，这张图已经是好几百前画的了，那些离开的国民虽然在这片陆地上建立了定居点，但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这片区域或许会更危险。”猫头鹰恩利亚担心的说。 他明明是小孩子的声音，却一副老成的样子，让一旁围观的水月直呼可爱。 “那更好了，有风险才有乐趣。”阿蒙森咧着嘴自信的说道，随后又问老蛤蟆库提，“你们真的不打算跟我们一起走吗？” 老蛤蟆库提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直以来都在试图逃避，但跟你们这些风暴以外的探险者打过几次交道，我觉得是时候面对现实了。以后，我们不会再用念力营造虚假的幻象，而是用双手在废墟上重建我们的家园，让费特王国真正的重生。” “而且，王后虽然已经安息，但国王的沙漏还在，需要有人守护。”猫头鹰恩利亚也同意老蛤蟆库提的想法，“那些被烧焦的枯树桩都发出了新芽，是个好兆头。” “你呢？”阿蒙森又问斗牛犬戴普，“真的要在这等到枯树长成大树，造船出海吗？” “当然，我还能趁这段时间研究那些戴斯特尼留下的壁画，还有很多我不明白的地方。”斗牛犬戴普说道，“你就放弃，我是不会去做你的船员的。” “你可以多和国民们交流，他们对那些壁画的理解，超乎你的想象。”海因插嘴说。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家伙讨论起什么狗屁学术来总会没完没了。”阿蒙森一脸嫌弃的站起来，冲希罗吼道，“你吃完了没有？！” “已经完了，船长。”希罗早就吃完，和水月站在一起听他们说话。 “那就扬帆，出发！” “等等，你们应该按照惯例，举行起航仪式。”老蛤蟆库提用拐杖敲了敲阿蒙森的鞋子，“这是传统。” “确实，我记得我们离开苹果城的港口时，就没能举行起航仪式。”海因也说道，“所以这一路上才会不顺利。” “那都是该死的迷信罢了！” 阿蒙森否决完，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水月，和瞪着他的斗牛犬戴普，才满脸不乐意的答应：“行，赶快。” “什么是起航仪式？”水月期待又好奇的问身旁的希罗。 “跟新船的下水仪式一样，”希罗解释道，“把空瓶子丢向船头，要是瓶子碎了，就会一切顺利，要是瓶子没碎，就预示着厄运。” 大家来到海岸边，聚集到船头附近。 阿蒙森把一个空酒瓶递给水月，因为她是这里唯一的女性。 “你最好给我用力砸，小公主。” “知道了！” 水月兴奋的接过，然后在所有人和动物期待的注视下，用上全身的力气，将酒瓶砸向船头的猴子木雕。 叮！ 酒瓶成功命中了猴子脑门，但也只发出了清脆的玻璃响声。 随后便完整的坠入了海水中。 第109章 第109话 分歧 经历了失败的起航仪式后，阿蒙森拒绝了老蛤蟆库提“去神庙内再次占卜”的提议，下令立即出发。 临行前，阿蒙森把带来的香烟都留给了斗牛犬戴普，让他多抽点，并丢给他一块联络宝石，说空闲的时候可以将身体情况汇报给海因，好让海因写一份“狗抽烟是否会染上肺癌”的论文。 而斗牛犬戴普则把护目镜还给了希罗，说这毕竟是老沃特的礼物，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了。 于是在费特王国居民祝福的歌声中，迷你飞翔猴子号展开风帆，沿着海岸向北开去。 一路上，水月都因为没能在起航仪式上砸碎酒瓶闷闷不乐，不论阿蒙森和海因怎么安慰说那只是迷信，都没法让她心情好转。 即使梦幻的独角领航鲸再次出现，她也没兴奋起来。 迷你飞翔猴子号在领航鲸的牵引下，下午时便抵达了费特王国正北方，原本需要航行一整天才能抵达的陆地。 阿蒙森没有选择靠岸，而是沿着海岸向北，赶往地图上这片陆地东北边的河口。 到现在，已经连续航行了整整三天。 连续的航行让希罗感到疲惫，但比起自己他更担心水月的状态，便悄悄向海因询问水月心情低落的原因，当然他没有提起水月的念力枷锁被打破的事情。 “我想公主殿下情绪低落，可能是跟灵力觉醒有关。念力能支配灵力和气，同样灵力和气也会反过来影响念力。”观察位上的海因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海岸，一边向希罗解释，“公主殿下的灵力是水，水又是最容易受外来因素影响的属性，所以情绪，对她的影响要大的多。尤其是一些负面情绪，会很容易让她产生黑暗面的念力。你要格外当心，得想办法让她心情好起来才行。” “黑暗面的念力？”听完海因的话，希罗更担心了。 “是的，念力也是有属性的，不过不像灵力那样明确，念力的属性主观性太强，在我们学会内部，也很难有定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负面情绪和一些消极、邪恶的想法，所产生的念力，往往会更加强大。”海因放下望远镜，低头对希罗说，“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就像我说的，公主殿下很容易受到外来因素的影响，所以你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哄她开心。” “你们在说什么？” 木月从船舱里出来，看到希罗站在前桅下和海因交谈，便走过来。 他和兰斯在航行到第二时就先后醒来了，这也是水月这三天来唯一高兴的事。 “没什么，只是在担心公主殿下。”海因指着海岸探出头来说，“去把船长叫醒，我们到了。” “好的。” 希罗到船舱内叫醒了阿蒙森，又到船长室叫醒了水月。 毕竟是到达了新地方，他想水月应该会为了新的探险之旅而开心起来。 水月确实开心了一点，听说到了目的地马上就爬了起来，但她眼中的失落还是很明显的，即使她表现得很兴奋。 兰斯也被叫起，大家都聚集到了船舷边。 “见鬼！”阿蒙森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后，立即不爽的抱怨道，“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不是条小溪吗？” 虽然是晚上，但月光明亮，所以视野还算清晰。 不远处的海岸上有一个十几米宽的河口，不过水流只有一米多，确实是小溪。 “不，就是这里，”海因拿着老蛤蟆库提给的破旧地图，“地形、地貌，还有方位，都没有错。” “该死，那不就只能把船留在这里，徒步去绝断山脉了吗？”阿蒙森一把夺过地图，“白白浪费了三天。” “你要是按照库提先生的提议……” “闭嘴！”阿蒙森粗暴的打断了海因的说教，随后把地图撕碎丢进了海里。 “我们怎么办？”木月一边拍拍海因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气，一边问阿蒙森。 “先靠岸，然后你和半妖小鬼去侦查一下。”阿蒙森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也要去！”水月积极的说，“侦查！” “还是我去，公主殿下，你暂时待在船上安全一点。”兰斯也自告奋勇。 “又要跟之前一样分头行动吗？”海因质疑道，“别忘了之前在费特王国，我们可是差点损失了船员。” “那你说怎么办？”阿蒙森似乎对海因的态度很不爽，瞪着他问。 “把船藏起来，然后一起去内陆，这样遇到危险时会更有保障，或者继续沿着海岸航行，找到绝断山脉末端再登陆，这样会省去很多探索的时间。” 海因的提议确实更稳妥。 就连刚刚还针锋相对的阿蒙森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但是，继续沿着海岸航行去找绝断山脉的末端，就不知道得航行多久了，毕竟那张地图不完整，很难保证决断山脉是否延伸到了海岸边。至于一起登陆集体行动，倒是不错的提议，但只把船藏起来可不行，得有人留守。海因先生，您年纪大了，为了不让您太过劳累，就由您来留守。” 阿蒙森说完，咧着嘴露出了冷笑。 谁都能听得出来，他是在针对海因。 “你不怕我把船开走，抛弃你们吗？”海因也冷笑着。 “当然，您虽然干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但却自诩是有道德有良知的学者，肯定不会那么做的。”阿蒙森敲着船舷的栏杆，自信的说，“就这么决定了。” “还是这样。”木月站到两人中间，打断了他们的冷嘲热讽，“我能彻底把船藏起来，保证船不会被发现，或者被海浪卷走。我们可以一起上岸，由嗅觉灵敏的希罗和战斗力强悍的兰斯先出发，沿着河流侦查，我、船长和海因教授带着水月和补给随后出发。只要带好联络宝石，不离得太远，即使有危险也可以互相救援。” “为什么把我说得跟补给一样要你们带着？”水月一脸的不情愿，随后拉着希罗和兰斯的胳膊说，“不，我也要去侦查，他们是我的护卫，我得跟他们在一起。” “那好。”木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抱歉，“就由希罗和兰斯保护水月先行侦查，我们带着补给随后跟上。” “我同意。”海因看着阿蒙森说。 “呵，看来该由你这个大副来做船长，就这么办。”阿蒙森耸着肩膀，摊了摊手。 “靠岸，天亮以后出发。” 随着阿蒙森下令，众人将迷你飞翔猴子号开到岸边，开始准备上岸后需要的物资。 包括帐篷，干粮，雨衣，淡水，以及武器。 为了避免上次开枪后没有备弹的情况，希罗特意带上了能绑在腰带上的子弹带。 现在一看，尼塔夫妇在出发前给准备的东西，都很实用，干粮、水壶、打火机之类必备用品应有尽有。 希罗坐在甲板上，看着给水月穿戴雨衣和防水靴的木月，想起了远在宿城的尼塔夫妇。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 原本在夏季应该更加繁华热闹的宿城，因为战争即将到来，显得比冬日还要冷清。 大部分物资都集中到了工厂，保证夜以继日的赶制武器和可用于战斗的念动力人偶“铁拳二号”。 能够配给到平民的物资，就少了很多。 天刚微亮，尼塔先生就到街口的临时物资发放点领回了今天的口粮。 只有四个土豆和两块干面包，以及两条还没巴掌大的小鱼。 “真是的，越来越少了。”尼塔夫人抱怨道，“这鱼都臭了。” “妖狼正准备封锁镜湖，已经没有新鲜的鱼了，用盐腌一下，放到地窖里。”尼塔先生一边脱下帽子，一边拿起桌上的酒杯。 酒馆早就没有生意了，所以他还剩了不少酒。 尼塔夫人把鱼丢到一边，坐到丈夫对面，抢过酒杯自己喝了。 “希罗去了多久了？”尼塔夫人喝完酒，用胳膊撑着下巴，闷闷不乐的瘫在桌子上。 “快十天了。” “他会安全回来的，对？” “当然，希罗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活下来，还有骑士小子和王子殿下跟着，船长还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阿蒙森·德雷克，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你就别担心了。不如担心担心你的丈夫，也就是我，明天吃什么。”尼塔先生笑着安慰道。 “吃你那些臭鱼去。”尼塔夫人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握住他的手说，“我想报名加入守卫城墙的军队。” “为什么？” “我不希望希罗回来后，发现家没了，所以想尽一份力。” “那你还是留在酒馆的好。”尼塔先生叹着气说，“我看波利先生把大部分兵力都派到了镜湖那边的城墙，这是不对的，按照妖狼的作风，镜湖上的肯定是佯攻，真正的妖狼主力绝对会穿过迷惘森林，从西面进攻。所以，我们可以留在酒馆，帮西边城墙的守军。” “这么说，你打算参战了？”尼塔夫人惊喜的问。 “当然，这可是咱们和希罗的家。” 另一边，不像尼塔夫妇这样意志统一，宿城的高层之间，产生了分歧。 圆形议事厅内，代表们正在激烈的争吵着。 “我们应该立即终止和金银联邦的协议，不再给他们运送月石。然后把所有月石都用来制造铁拳二号！” “终止协议？他们不给我们提供武器了怎么办？” “反正那些枪炮都是劣质品，先进的蒸汽坦克和机甲，他们可是一直拖着不给。” 一直站在中央一言不发的大先知月歌的念力投影，这时出言制止了争吵。 “够了！” 等代表们安静下来后，她继续说道：“终止协议，把所有月石都用于制造铁拳二号。” “没错，”商业代表贝斯内斯附和道，“金银联邦早就跟妖类串通好了，打算侵吞我们的月石资源，我在黄金城安插的间谍传回了消息，说他们的领主正打算驱逐我们的使官。” “这……”渔业代表费舍尔看向月歌，“没了金银联邦的援助，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王上呢？我听说他已经回来了……” “王上确实回来了，但受了重伤，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月歌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探险队呢？有消息了吗？” “他们一定会在月圆之夜前回来的，请各位在那之前尽力守住城墙。如果城墙失守，王上还未恢复的话，我，你们的大先知，宿城的王后，会亲自去到白狼面前，跟她决斗，来结束这场战争。”月歌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也是我派探险队去寻找裁决之镰的原因。” “决斗？你在说什么鬼话？” 贝斯内斯不敢相信月歌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但月歌却自信的说道：“你们都学过历史，这可是妖类的传统，他们不会拒绝。任何形式，任何理由，任何赌注的决斗，他们都会接受。” 就在代表们面面相觑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上方传来。 是一颗从东北方飞来的炮弹，击中了宿城上方的念力结界。 而发射这发炮弹的，正是妖狼舰队的旗舰——独狼希索号。 这艘战舰以带领妖类从西大陆崛起，并让强盛的温特尔帝国险些灭国的巨妖，独狼希索的名字来命名，是世界上最先进，火力最强大的战舰之一。 此刻，妖狼的统帅，“老狼”沃夫曼正坐在舰桥上，用望远镜看着宿城上空炮弹爆炸产生的烟雾。 “该死，谁让开火的？” “抱歉，可能是走火了。”一旁的妖狼舰长解释道。 “既然这样，”沃夫曼咧开嘴，露出獠牙，冷笑着说，“那就开始进攻。” “是！”舰长立即冲身边的扩音器命令道，“所有舰艇，自由开火！开火！” 伴随着炮管喷出火舌，无数炮弹带着骇人的啸叫声，飞向了宿城。 而妖狼与宿城的战争，也因为这一发“走火”的炮弹，正式开始了。 …… 在清晨弥漫着雾气的森林里，沿着溪水向前走了大概一公里后，希罗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水月手里捧着刚采来的，还沾着露水的小花，好奇的问。 “你们听到了吗？”希罗警惕的看着前方。 “嗯，听到了。”兰斯拔出了刀，上前几步，站到水月身后，“是枪声。” 第109章 第109话 分歧 经历了失败的起航仪式后，阿蒙森拒绝了老蛤蟆库提“去神庙内再次占卜”的提议，下令立即出发。 临行前，阿蒙森把带来的香烟都留给了斗牛犬戴普，让他多抽点，并丢给他一块联络宝石，说空闲的时候可以将身体情况汇报给海因，好让海因写一份“狗抽烟是否会染上肺癌”的论文。 而斗牛犬戴普则把护目镜还给了希罗，说这毕竟是老沃特的礼物，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了。 于是在费特王国居民祝福的歌声中，迷你飞翔猴子号展开风帆，沿着海岸向北开去。 一路上，水月都因为没能在起航仪式上砸碎酒瓶闷闷不乐，不论阿蒙森和海因怎么安慰说那只是迷信，都没法让她心情好转。 即使梦幻的独角领航鲸再次出现，她也没兴奋起来。 迷你飞翔猴子号在领航鲸的牵引下，下午时便抵达了费特王国正北方，原本需要航行一整天才能抵达的陆地。 阿蒙森没有选择靠岸，而是沿着海岸向北，赶往地图上这片陆地东北边的河口。 到现在，已经连续航行了整整三天。 连续的航行让希罗感到疲惫，但比起自己他更担心水月的状态，便悄悄向海因询问水月心情低落的原因，当然他没有提起水月的念力枷锁被打破的事情。 “我想公主殿下情绪低落，可能是跟灵力觉醒有关。念力能支配灵力和气，同样灵力和气也会反过来影响念力。”观察位上的海因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海岸，一边向希罗解释，“公主殿下的灵力是水，水又是最容易受外来因素影响的属性，所以情绪，对她的影响要大的多。尤其是一些负面情绪，会很容易让她产生黑暗面的念力。你要格外当心，得想办法让她心情好起来才行。” “黑暗面的念力？”听完海因的话，希罗更担心了。 “是的，念力也是有属性的，不过不像灵力那样明确，念力的属性主观性太强，在我们学会内部，也很难有定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负面情绪和一些消极、邪恶的想法，所产生的念力，往往会更加强大。”海因放下望远镜，低头对希罗说，“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就像我说的，公主殿下很容易受到外来因素的影响，所以你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哄她开心。” “你们在说什么？” 木月从船舱里出来，看到希罗站在前桅下和海因交谈，便走过来。 他和兰斯在航行到第二时就先后醒来了，这也是水月这三天来唯一高兴的事。 “没什么，只是在担心公主殿下。”海因指着海岸探出头来说，“去把船长叫醒，我们到了。” “好的。” 希罗到船舱内叫醒了阿蒙森，又到船长室叫醒了水月。 毕竟是到达了新地方，他想水月应该会为了新的探险之旅而开心起来。 水月确实开心了一点，听说到了目的地马上就爬了起来，但她眼中的失落还是很明显的，即使她表现得很兴奋。 兰斯也被叫起，大家都聚集到了船舷边。 “见鬼！”阿蒙森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后，立即不爽的抱怨道，“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不是条小溪吗？” 虽然是晚上，但月光明亮，所以视野还算清晰。 不远处的海岸上有一个十几米宽的河口，不过水流只有一米多，确实是小溪。 “不，就是这里，”海因拿着老蛤蟆库提给的破旧地图，“地形、地貌，还有方位，都没有错。” “该死，那不就只能把船留在这里，徒步去绝断山脉了吗？”阿蒙森一把夺过地图，“白白浪费了三天。” “你要是按照库提先生的提议……” “闭嘴！”阿蒙森粗暴的打断了海因的说教，随后把地图撕碎丢进了海里。 “我们怎么办？”木月一边拍拍海因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气，一边问阿蒙森。 “先靠岸，然后你和半妖小鬼去侦查一下。”阿蒙森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也要去！”水月积极的说，“侦查！” “还是我去，公主殿下，你暂时待在船上安全一点。”兰斯也自告奋勇。 “又要跟之前一样分头行动吗？”海因质疑道，“别忘了之前在费特王国，我们可是差点损失了船员。” “那你说怎么办？”阿蒙森似乎对海因的态度很不爽，瞪着他问。 “把船藏起来，然后一起去内陆，这样遇到危险时会更有保障，或者继续沿着海岸航行，找到绝断山脉末端再登陆，这样会省去很多探索的时间。” 海因的提议确实更稳妥。 就连刚刚还针锋相对的阿蒙森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但是，继续沿着海岸航行去找绝断山脉的末端，就不知道得航行多久了，毕竟那张地图不完整，很难保证决断山脉是否延伸到了海岸边。至于一起登陆集体行动，倒是不错的提议，但只把船藏起来可不行，得有人留守。海因先生，您年纪大了，为了不让您太过劳累，就由您来留守。” 阿蒙森说完，咧着嘴露出了冷笑。 谁都能听得出来，他是在针对海因。 “你不怕我把船开走，抛弃你们吗？”海因也冷笑着。 “当然，您虽然干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但却自诩是有道德有良知的学者，肯定不会那么做的。”阿蒙森敲着船舷的栏杆，自信的说，“就这么决定了。” “还是这样。”木月站到两人中间，打断了他们的冷嘲热讽，“我能彻底把船藏起来，保证船不会被发现，或者被海浪卷走。我们可以一起上岸，由嗅觉灵敏的希罗和战斗力强悍的兰斯先出发，沿着河流侦查，我、船长和海因教授带着水月和补给随后出发。只要带好联络宝石，不离得太远，即使有危险也可以互相救援。” “为什么把我说得跟补给一样要你们带着？”水月一脸的不情愿，随后拉着希罗和兰斯的胳膊说，“不，我也要去侦查，他们是我的护卫，我得跟他们在一起。” “那好。”木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有些抱歉，“就由希罗和兰斯保护水月先行侦查，我们带着补给随后跟上。” “我同意。”海因看着阿蒙森说。 “呵，看来该由你这个大副来做船长，就这么办。”阿蒙森耸着肩膀，摊了摊手。 “靠岸，天亮以后出发。” 随着阿蒙森下令，众人将迷你飞翔猴子号开到岸边，开始准备上岸后需要的物资。 包括帐篷，干粮，雨衣，淡水，以及武器。 为了避免上次开枪后没有备弹的情况，希罗特意带上了能绑在腰带上的子弹带。 现在一看，尼塔夫妇在出发前给准备的东西，都很实用，干粮、水壶、打火机之类必备用品应有尽有。 希罗坐在甲板上，看着给水月穿戴雨衣和防水靴的木月，想起了远在宿城的尼塔夫妇。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 原本在夏季应该更加繁华热闹的宿城，因为战争即将到来，显得比冬日还要冷清。 大部分物资都集中到了工厂，保证夜以继日的赶制武器和可用于战斗的念动力人偶“铁拳二号”。 能够配给到平民的物资，就少了很多。 天刚微亮，尼塔先生就到街口的临时物资发放点领回了今天的口粮。 只有四个土豆和两块干面包，以及两条还没巴掌大的小鱼。 “真是的，越来越少了。”尼塔夫人抱怨道，“这鱼都臭了。” “妖狼正准备封锁镜湖，已经没有新鲜的鱼了，用盐腌一下，放到地窖里。”尼塔先生一边脱下帽子，一边拿起桌上的酒杯。 酒馆早就没有生意了，所以他还剩了不少酒。 尼塔夫人把鱼丢到一边，坐到丈夫对面，抢过酒杯自己喝了。 “希罗去了多久了？”尼塔夫人喝完酒，用胳膊撑着下巴，闷闷不乐的瘫在桌子上。 “快十天了。” “他会安全回来的，对？” “当然，希罗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活下来，还有骑士小子和王子殿下跟着，船长还是那个鼎鼎大名的阿蒙森·德雷克，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你就别担心了。不如担心担心你的丈夫，也就是我，明天吃什么。”尼塔先生笑着安慰道。 “吃你那些臭鱼去。”尼塔夫人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握住他的手说，“我想报名加入守卫城墙的军队。” “为什么？” “我不希望希罗回来后，发现家没了，所以想尽一份力。” “那你还是留在酒馆的好。”尼塔先生叹着气说，“我看波利先生把大部分兵力都派到了镜湖那边的城墙，这是不对的，按照妖狼的作风，镜湖上的肯定是佯攻，真正的妖狼主力绝对会穿过迷惘森林，从西面进攻。所以，我们可以留在酒馆，帮西边城墙的守军。” “这么说，你打算参战了？”尼塔夫人惊喜的问。 “当然，这可是咱们和希罗的家。” 另一边，不像尼塔夫妇这样意志统一，宿城的高层之间，产生了分歧。 圆形议事厅内，代表们正在激烈的争吵着。 “我们应该立即终止和金银联邦的协议，不再给他们运送月石。然后把所有月石都用来制造铁拳二号！” “终止协议？他们不给我们提供武器了怎么办？” “反正那些枪炮都是劣质品，先进的蒸汽坦克和机甲，他们可是一直拖着不给。” 一直站在中央一言不发的大先知月歌的念力投影，这时出言制止了争吵。 “够了！” 等代表们安静下来后，她继续说道：“终止协议，把所有月石都用于制造铁拳二号。” “没错，”商业代表贝斯内斯附和道，“金银联邦早就跟妖类串通好了，打算侵吞我们的月石资源，我在黄金城安插的间谍传回了消息，说他们的领主正打算驱逐我们的使官。” “这……”渔业代表费舍尔看向月歌，“没了金银联邦的援助，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王上呢？我听说他已经回来了……” “王上确实回来了，但受了重伤，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月歌垂着眼睛，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探险队呢？有消息了吗？” “他们一定会在月圆之夜前回来的，请各位在那之前尽力守住城墙。如果城墙失守，王上还未恢复的话，我，你们的大先知，宿城的王后，会亲自去到白狼面前，跟她决斗，来结束这场战争。”月歌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也是我派探险队去寻找裁决之镰的原因。” “决斗？你在说什么鬼话？” 贝斯内斯不敢相信月歌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但月歌却自信的说道：“你们都学过历史，这可是妖类的传统，他们不会拒绝。任何形式，任何理由，任何赌注的决斗，他们都会接受。” 就在代表们面面相觑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上方传来。 是一颗从东北方飞来的炮弹，击中了宿城上方的念力结界。 而发射这发炮弹的，正是妖狼舰队的旗舰——独狼希索号。 这艘战舰以带领妖类从西大陆崛起，并让强盛的温特尔帝国险些灭国的巨妖，独狼希索的名字来命名，是世界上最先进，火力最强大的战舰之一。 此刻，妖狼的统帅，“老狼”沃夫曼正坐在舰桥上，用望远镜看着宿城上空炮弹爆炸产生的烟雾。 “该死，谁让开火的？” “抱歉，可能是走火了。”一旁的妖狼舰长解释道。 “既然这样，”沃夫曼咧开嘴，露出獠牙，冷笑着说，“那就开始进攻。” “是！”舰长立即冲身边的扩音器命令道，“所有舰艇，自由开火！开火！” 伴随着炮管喷出火舌，无数炮弹带着骇人的啸叫声，飞向了宿城。 而妖狼与宿城的战争，也因为这一发“走火”的炮弹，正式开始了。 …… 在清晨弥漫着雾气的森林里，沿着溪水向前走了大概一公里后，希罗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水月手里捧着刚采来的，还沾着露水的小花，好奇的问。 “你们听到了吗？”希罗警惕的看着前方。 “嗯，听到了。”兰斯拔出了刀，上前几步，站到水月身后，“是枪声。” 第110章 第110话 魔怪 这座森林的树木，比起迷惘森林的巨树和费特王国外围那些动物们用念力具象化出的树木，更加巨大。 看起来有近一百米高，十几米粗，就跟希罗他们在黄金城看到的，那些用钢铁水泥搭建的摩天大楼一样高大。 那声枪响被巨大的树木阻挡、削弱，但还是传到了希罗和兰斯耳中。 “我先通知船长他们。” 希罗说着抬起左手，用右手在手腕上敲了三下。 为了防止像之前一样遭受攻击丢失联络宝石，希罗直接用纱布把联络宝石绑在了手腕上。 “怎么了？”阿蒙森的声音传来。 “我们听到了枪声。”希罗一边和兰斯带着水月离开相对开阔的河道，一边对阿蒙森说道。 “躲起来，我们马上就来！” 阿蒙森说完，将联络宝石收起，冲正蹲着将双手按在地上的木月吼道：“快点！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抱歉，这里的树实在太高大了。” 木月皱着眉头，满脸是汗，用上全身的力气，将灵力注入地下。 他面前，是数棵正在伸展枝叶，不断长高的巨树，正将迷你飞翔猴子号托起。 终于，这些树长到了跟周围巨树一样的高度，迷你飞翔猴子号也被彻底隐藏在了高高的树冠之中。 “好了。”木月松了口气，抹掉额头的汗水站了起来。 “你这行吗？”阿蒙森抬头看着自己的船，有些担心。 “放心，只要我不死，这些树就会一直存在。”木月说着把装着帐篷和干粮的旅行背包背到了背上。 “这么说，为了老子的船，得好好保护你了。”阿蒙森也背起一个相对较小的帆布背包，“快走，希望那几个小鬼不要乱跑。领航员，能感应到他们的方位吗？” “嗯，他们已经停下了。”海因指了指像巨树森林深处延伸的河道，“在大概不到一公里远的地方。” 在他所指的方向上，希罗和兰斯护着水月，躲到了一个矮树丛里。 “这里怎么会有枪声？”兰斯小声说，“那个动物王国的科技水平不是还停在青铜器时代吗？这片陆地离得又不远，怎么会有枪？” “会不会是你们听错了。”水月拽了拽希罗和兰斯的袖子。 “我是军人，公主殿下，”兰斯确信的说，“火器的声音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我也敢肯定那就是枪声。”希罗一边用眼睛观察枪声传来的方向，一边用鼻子嗅着周围的气味。 “看来最近抵达南大陆的‘外来者’，不只是我们。”兰斯提出了合理的猜想。 “咦？” 水月感觉脚下的地面传来了些细微震颤感，便低下头去看，只见脚下的“土地”上，覆盖着一层硬硬的绿色的鳞片一样的东西，而且上面的绿色深浅不一，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树叶。 突然，这片地面整个蠕动了一下。 希罗和兰斯也感觉到了，都是一惊。 “这是什么？”水月好奇的伸出手，想去抠地上的鳞片。 “是蛇皮！”兰斯惊叫道。 希罗立马抓住水月的手，拉着她站起来，准备离开这片长着蛇皮的会动的“土地”。 但这片蛇皮突然整个横移，将三人一齐拖倒，翻滚着摔到了另一片蛇皮上。 周围的地面全都在扭曲着翻动，他们根本无法站起。 过了一会儿，地面终于停止剧烈的运动，变成了微小的有规律的缩放蠕动。 希罗终于站起，正准备扶起水月，就听到头顶一阵树叶的摩擦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希罗闻到了一股雨后浓重的泥土味，立即拔出了刀。 兰斯看到希罗拔刀，立马冲到他身边，举着刀，跟他一起看着上方，将水月护在身后。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蛇头，从巨树繁茂的枝叶间，压了下来。 这个绿色的蛇头，足有房子那么大，两只眼睛，就像两扇圆窗，张开的倒三角形的嘴里，两颗略微向内弯曲的毒牙，比身材高大的兰斯还长了不少。 但是分叉的蛇信，就已经跟双头的蟒蛇差不多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打扰了老子的美梦，原来是三个鲜嫩的人类。” 这条四五米粗的巨蛇，吐着信子，看着希罗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 “这个森林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蒙森不耐烦的用脚跺了跺脚下的树皮，抱怨道：“一点平整的地面都没有吗？” 他们脚下，巨树之间，也是交错在一起的树干和枝叶，根本没有一点土地的踪迹。 “这里跟费特王国的国民用念力制造的幻想不一样，是真正的无尽之林，传说整个无尽之林都是森林之神的躯体，我们看到的这些树，其实是一棵覆盖了整个大陆的神树的细枝末节。”海因用手杖敲了敲旁边的树干。 “什么狗屁？要真有这么大的树存在，整个大陆的水还不都被它吸收光了。”阿蒙森并不相信。 “总之我们得小心，这里的生物可不会像费特王国那样是普通动物，大部分都是吸食了神树枝叶成长起来的魔怪，跟你们宿城的迷惘森林一样，充满了危险。”海因提醒道。 “呵，听起来，跟你来过这里似的。”阿蒙森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迷惘森林里的致幻气体更危险。” “我只是喜欢读书罢了，你还是我学生的时候，不是也读过不少书吗？无尽之林可远比迷惘森林大得多，很难保证这里没有致幻气体。这些都是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那些公开发表过的探险笔记里提到过的知识。”海因摇了摇头，似乎很失望。 “千万别再提我做过你的学生，真让我害臊。”阿蒙森说着吐了口唾沫，表示不屑，“我的知识都是用亲身经历学来的，比如我就在迷惘森林里，亲手解刨了一条梦魇大蛇，关于魔怪，我比你这个只会咬文嚼字的老学究要了解的更多。” 夹在他们中间的木月叹了口气，不禁好奇，这对师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时，走在前面的阿蒙森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木月察觉到异样的气息，警觉的看向前方。 “说来就来了，这是梦魇大蛇的气息。” 阿蒙森说着拔出了手枪，左眼也变成了蛇眼的样子。 “看来那三个小鬼，真的遇上麻烦了。” 第110章 第110话 魔怪 这座森林的树木，比起迷惘森林的巨树和费特王国外围那些动物们用念力具象化出的树木，更加巨大。 看起来有近一百米高，十几米粗，就跟希罗他们在黄金城看到的，那些用钢铁水泥搭建的摩天大楼一样高大。 那声枪响被巨大的树木阻挡、削弱，但还是传到了希罗和兰斯耳中。 “我先通知船长他们。” 希罗说着抬起左手，用右手在手腕上敲了三下。 为了防止像之前一样遭受攻击丢失联络宝石，希罗直接用纱布把联络宝石绑在了手腕上。 “怎么了？”阿蒙森的声音传来。 “我们听到了枪声。”希罗一边和兰斯带着水月离开相对开阔的河道，一边对阿蒙森说道。 “躲起来，我们马上就来！” 阿蒙森说完，将联络宝石收起，冲正蹲着将双手按在地上的木月吼道：“快点！他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抱歉，这里的树实在太高大了。” 木月皱着眉头，满脸是汗，用上全身的力气，将灵力注入地下。 他面前，是数棵正在伸展枝叶，不断长高的巨树，正将迷你飞翔猴子号托起。 终于，这些树长到了跟周围巨树一样的高度，迷你飞翔猴子号也被彻底隐藏在了高高的树冠之中。 “好了。”木月松了口气，抹掉额头的汗水站了起来。 “你这行吗？”阿蒙森抬头看着自己的船，有些担心。 “放心，只要我不死，这些树就会一直存在。”木月说着把装着帐篷和干粮的旅行背包背到了背上。 “这么说，为了老子的船，得好好保护你了。”阿蒙森也背起一个相对较小的帆布背包，“快走，希望那几个小鬼不要乱跑。领航员，能感应到他们的方位吗？” “嗯，他们已经停下了。”海因指了指像巨树森林深处延伸的河道，“在大概不到一公里远的地方。” 在他所指的方向上，希罗和兰斯护着水月，躲到了一个矮树丛里。 “这里怎么会有枪声？”兰斯小声说，“那个动物王国的科技水平不是还停在青铜器时代吗？这片陆地离得又不远，怎么会有枪？” “会不会是你们听错了。”水月拽了拽希罗和兰斯的袖子。 “我是军人，公主殿下，”兰斯确信的说，“火器的声音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我也敢肯定那就是枪声。”希罗一边用眼睛观察枪声传来的方向，一边用鼻子嗅着周围的气味。 “看来最近抵达南大陆的‘外来者’，不只是我们。”兰斯提出了合理的猜想。 “咦？” 水月感觉脚下的地面传来了些细微震颤感，便低下头去看，只见脚下的“土地”上，覆盖着一层硬硬的绿色的鳞片一样的东西，而且上面的绿色深浅不一，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树叶。 突然，这片地面整个蠕动了一下。 希罗和兰斯也感觉到了，都是一惊。 “这是什么？”水月好奇的伸出手，想去抠地上的鳞片。 “是蛇皮！”兰斯惊叫道。 希罗立马抓住水月的手，拉着她站起来，准备离开这片长着蛇皮的会动的“土地”。 但这片蛇皮突然整个横移，将三人一齐拖倒，翻滚着摔到了另一片蛇皮上。 周围的地面全都在扭曲着翻动，他们根本无法站起。 过了一会儿，地面终于停止剧烈的运动，变成了微小的有规律的缩放蠕动。 希罗终于站起，正准备扶起水月，就听到头顶一阵树叶的摩擦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希罗闻到了一股雨后浓重的泥土味，立即拔出了刀。 兰斯看到希罗拔刀，立马冲到他身边，举着刀，跟他一起看着上方，将水月护在身后。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蛇头，从巨树繁茂的枝叶间，压了下来。 这个绿色的蛇头，足有房子那么大，两只眼睛，就像两扇圆窗，张开的倒三角形的嘴里，两颗略微向内弯曲的毒牙，比身材高大的兰斯还长了不少。 但是分叉的蛇信，就已经跟双头的蟒蛇差不多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打扰了老子的美梦，原来是三个鲜嫩的人类。” 这条四五米粗的巨蛇，吐着信子，看着希罗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 “这个森林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蒙森不耐烦的用脚跺了跺脚下的树皮，抱怨道：“一点平整的地面都没有吗？” 他们脚下，巨树之间，也是交错在一起的树干和枝叶，根本没有一点土地的踪迹。 “这里跟费特王国的国民用念力制造的幻想不一样，是真正的无尽之林，传说整个无尽之林都是森林之神的躯体，我们看到的这些树，其实是一棵覆盖了整个大陆的神树的细枝末节。”海因用手杖敲了敲旁边的树干。 “什么狗屁？要真有这么大的树存在，整个大陆的水还不都被它吸收光了。”阿蒙森并不相信。 “总之我们得小心，这里的生物可不会像费特王国那样是普通动物，大部分都是吸食了神树枝叶成长起来的魔怪，跟你们宿城的迷惘森林一样，充满了危险。”海因提醒道。 “呵，听起来，跟你来过这里似的。”阿蒙森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迷惘森林里的致幻气体更危险。” “我只是喜欢读书罢了，你还是我学生的时候，不是也读过不少书吗？无尽之林可远比迷惘森林大得多，很难保证这里没有致幻气体。这些都是布鲁塞维尔和德雷克，那些公开发表过的探险笔记里提到过的知识。”海因摇了摇头，似乎很失望。 “千万别再提我做过你的学生，真让我害臊。”阿蒙森说着吐了口唾沫，表示不屑，“我的知识都是用亲身经历学来的，比如我就在迷惘森林里，亲手解刨了一条梦魇大蛇，关于魔怪，我比你这个只会咬文嚼字的老学究要了解的更多。” 夹在他们中间的木月叹了口气，不禁好奇，这对师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这时，走在前面的阿蒙森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木月察觉到异样的气息，警觉的看向前方。 “说来就来了，这是梦魇大蛇的气息。” 阿蒙森说着拔出了手枪，左眼也变成了蛇眼的样子。 “看来那三个小鬼，真的遇上麻烦了。” 第111章 第111话 梦魇 “你带着她先逃，我来挡住这条臭蛇！” 兰斯抢先一步，冲向蛇头。 他像能在悬崖峭壁上攀爬的山羊一样，左蹬右跳，踩着巨蛇的身体，爬上了蛇头，然后举起长刀，朝巨蛇的眼睛刺去。 但这条蛇虽然体型巨大，却一点也不笨拙，扭了扭身子，便将兰斯从头顶甩下。 跌落的兰斯在半空中砍出了刀刃状的冲击波，也被巨蛇躲过。 突然，他定住了。 整个身体像被看不见的冰封住，又用一根绳子牵住，吊在了半空中。 希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举起已经燃着龙焰的黑刀，砍向脚下的巨蛇身躯。 他没有带着水月逃跑，因为巨蛇稍微一动，脚下踩着的巨蛇身躯就会扭曲移动，根本没法站着，更别说逃跑了。 炽热的刀刃砍穿了巨蛇坚硬的表皮，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龙焰点燃了喷涌的鲜血，火苗被蛇血带着四处飞溅，像下起了一场烈焰的雨。 巨蛇很快被这些飞溅的火焰吞没，发出了尖锐的惨叫，躯体的扭曲更加剧烈。 周围的树木也因为巨蛇的挣扎，沾染上火焰，烧了起来。 希罗赫然发现定在半空中的兰斯，和身后的水月也被龙焰吞没。 甚至他自己身上被蛇血溅到的地方也都烧了起来，很快皮肉便被烧焦，露出了发黑的骨头。 …… “你们怎么了？！” 被希罗和兰斯挡在身后的水月，惊恐的叫了起来。 在他们看到巨蛇的瞬间，兰斯突然像石化一样僵在了原地，希罗则突然惨叫着倒下，还不断惨叫着，一边用手拍打自己的身躯，一边胡乱的挥着黑刀，极其痛苦的样子。 “兰斯！” 水月推了推兰斯，但他只是保持举刀看向巨蛇的姿势，一动不动。 “希罗！” 水月又冲过去抱住挣扎嚎叫的希罗，但一碰到希罗，他就挣扎的更剧烈，似乎水月的触碰，让他感到万分痛苦。 “你怎么了？！”水月被他们的样子吓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得快要哭出来。 这时，巨蛇扑了下来，一口将僵在那里的兰斯咬住，随后一仰头，吞了下去。 “兰斯！” 水月惊叫一声，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涌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不敢相信，兰斯就这样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被怪物吃掉了。 看着巨蛇脖子凸起的鼓包，蠕动着滑下，水月无力的摊到在巨蛇蠕动收缩的蛇皮上。 伴随着希罗的惨叫声，一股绝望感，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 巨蛇再次张开血盆大口，扭动着靠近希罗。 “不……不要……” 水月双眼空洞的跪坐着，嘴里发出了无力的哀求。 “哥哥……船长……海因教授……父亲……母亲……谁来救救他们，救救希罗……” 她没说出一个名字，眼泪便落下一滴，砸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然而她的哀求，没有回应。 周围只有风吹动树叶，和泪水滴在手背的声音。 “谁来救救他们……求你了……救救他们……” 水月绝望的呜咽着，在她被泪水模糊了的视野里，黑暗像侵入清水中的污墨一样，蔓延开来，吞没了一切。 最终，只剩下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滴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细小的风声越来越强烈，原本纯净透明的泪滴被这风卷着，变得浑浊泛白，光滑的边缘开始凸出尖锐的棱角，像在黑暗中绽放的白色花朵，变成了一朵朵雪花。 “求我？” 一个冷峻的女声传来。 飘落的雪花之中，女神穿着覆盖冰霜盔甲的黑色长裙，身披黑色头蓬，显现出了身影。 她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的黑色双眼在雪花一样白皙冷眼的脸庞上绽放着星光。 “你们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女神的话语像她的表情一样冰冷。 啪嗒。 又一滴眼泪低落，眼前的一切被激荡出了波纹，像逐渐清醒的幻梦一样消散了。 巨蛇被这阵激荡所吸引，转头看向了水月。 “嗯……”它发出了满足的声音，“绝望，真是香气四溢的情绪，弱小无助的猎物最是美味，等我享用完这股惧怕自己的‘念’，就来吃掉你的绝望。” 巨蛇说完，再次咬向希罗。 但水月的眼中，涌现出了与那位女神一样的冰冷目光。 她抬起刚才还颤抖着的双手，对准了巨蛇。 周围树木枝叶上的露水，以及流淌在森林里的微风，感受到了召唤，开始在她双手间汇聚。 巨蛇感受到了这股积攒的力量，再次看向水月。 在被巨蛇盯住的瞬间，水月突然感到无力，手心汇聚的风和水有了消散的趋势。 突然，一支削尖的木头斜向下刺出，扎进了巨蛇的眼睛。 “不要看它的眼睛！” 一个声音紧跟着从头顶传来。 水月赶忙闭上眼睛，凭着感觉，用念力将双手间汇聚成锥状的水流发射了出去。 旋转着的像钻头一样的水流刺穿了巨蛇的头颅。 巨蛇发出尖锐的嚎叫声，整个身躯，连同周围盘踞着部分一阵颤抖。 水月睁开眼，看到巨蛇吐着舌头的脑袋，僵硬的砸在希罗身旁。 希罗也停止了挣扎，抽搐几下后没了动静。 水月赶忙爬起来，冲到希罗身边，担心的抱住他，用自己冰凉的双手摸了摸希罗的脸。 还好，希罗的脸是滚烫的，也还有呼吸。 “女人！” 刚才那个警告水月的声音再次传来。 水月抬起头，看到一个赤裸上身，穿着绿色草裙，戴着木制鸟头面具，手里拿着长弓的男人站在高处的树杈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用震惊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可以操纵风和水？” 随后，他又用同样的语气自言自语说：“难道，你是羽蛇的化身吗？” 水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希罗，警惕的看着这个男人。 突然，一声枪响，几乎同时，一发子弹打在了男人脑袋边的树干上。 “该死，这么快就追来了。” 男人说着甩出一条绳索，将水月和希罗捆住，再用力一拉，便像从深井里提出水桶一样将他们扯起来，甩到了自己身边。 “等等！” 和希罗一起被男人扛到肩膀上的水月惊叫起来。 但男人一声不吭，高高跃起，跳向另一棵大树的树杈。 “兰斯！” 水月绝望的呼喊着，但被绳子捆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吞下兰斯的巨蛇尸体越来越远。 在鸟头面具男人带着水月和希罗离开后不久，一个高达三米，背后喷着蒸汽的人形钢铁机械走了过来。 它来到巨蛇尸体边，停下发出齿轮转动声的机械双腿，肩膀上还冒着硝烟的旋转式机枪也抬了起来。 随后，人形机械胸前的盖板打开，露出了坐在一堆操纵杆间的驾驶员。 这个驾驶员金发碧眼，穿着深蓝色、金边缝线的军装，叼着一根粗壮的烟卷。 “莫拉蒂上校。” 他拿出一枚联络宝石，敲了三下说道：“被那原始人杂碎跑掉了，不过，在这发现了一条梦魇大蛇的尸体，应该是刚刚死掉的。” “给我带回来。”联络宝石那头的人说道，“研究员们正好想搞一条。” “是。” 驾驶员收起联络宝石，推动了操纵杆，人形机械便朝巨蛇尸体伸出了钢铁手臂。 “嗯？” 驾驶员愣了一下，惊奇的看向大蛇尸体上一处凸起的鼓包。 这个鼓包，还在蠕动着。 第111章 第111话 梦魇 “你带着她先逃，我来挡住这条臭蛇！” 兰斯抢先一步，冲向蛇头。 他像能在悬崖峭壁上攀爬的山羊一样，左蹬右跳，踩着巨蛇的身体，爬上了蛇头，然后举起长刀，朝巨蛇的眼睛刺去。 但这条蛇虽然体型巨大，却一点也不笨拙，扭了扭身子，便将兰斯从头顶甩下。 跌落的兰斯在半空中砍出了刀刃状的冲击波，也被巨蛇躲过。 突然，他定住了。 整个身体像被看不见的冰封住，又用一根绳子牵住，吊在了半空中。 希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举起已经燃着龙焰的黑刀，砍向脚下的巨蛇身躯。 他没有带着水月逃跑，因为巨蛇稍微一动，脚下踩着的巨蛇身躯就会扭曲移动，根本没法站着，更别说逃跑了。 炽热的刀刃砍穿了巨蛇坚硬的表皮，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龙焰点燃了喷涌的鲜血，火苗被蛇血带着四处飞溅，像下起了一场烈焰的雨。 巨蛇很快被这些飞溅的火焰吞没，发出了尖锐的惨叫，躯体的扭曲更加剧烈。 周围的树木也因为巨蛇的挣扎，沾染上火焰，烧了起来。 希罗赫然发现定在半空中的兰斯，和身后的水月也被龙焰吞没。 甚至他自己身上被蛇血溅到的地方也都烧了起来，很快皮肉便被烧焦，露出了发黑的骨头。 …… “你们怎么了？！” 被希罗和兰斯挡在身后的水月，惊恐的叫了起来。 在他们看到巨蛇的瞬间，兰斯突然像石化一样僵在了原地，希罗则突然惨叫着倒下，还不断惨叫着，一边用手拍打自己的身躯，一边胡乱的挥着黑刀，极其痛苦的样子。 “兰斯！” 水月推了推兰斯，但他只是保持举刀看向巨蛇的姿势，一动不动。 “希罗！” 水月又冲过去抱住挣扎嚎叫的希罗，但一碰到希罗，他就挣扎的更剧烈，似乎水月的触碰，让他感到万分痛苦。 “你怎么了？！”水月被他们的样子吓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得快要哭出来。 这时，巨蛇扑了下来，一口将僵在那里的兰斯咬住，随后一仰头，吞了下去。 “兰斯！” 水月惊叫一声，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涌了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不敢相信，兰斯就这样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被怪物吃掉了。 看着巨蛇脖子凸起的鼓包，蠕动着滑下，水月无力的摊到在巨蛇蠕动收缩的蛇皮上。 伴随着希罗的惨叫声，一股绝望感，在她脑海中生根发芽。 巨蛇再次张开血盆大口，扭动着靠近希罗。 “不……不要……” 水月双眼空洞的跪坐着，嘴里发出了无力的哀求。 “哥哥……船长……海因教授……父亲……母亲……谁来救救他们，救救希罗……” 她没说出一个名字，眼泪便落下一滴，砸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然而她的哀求，没有回应。 周围只有风吹动树叶，和泪水滴在手背的声音。 “谁来救救他们……求你了……救救他们……” 水月绝望的呜咽着，在她被泪水模糊了的视野里，黑暗像侵入清水中的污墨一样，蔓延开来，吞没了一切。 最终，只剩下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滴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细小的风声越来越强烈，原本纯净透明的泪滴被这风卷着，变得浑浊泛白，光滑的边缘开始凸出尖锐的棱角，像在黑暗中绽放的白色花朵，变成了一朵朵雪花。 “求我？” 一个冷峻的女声传来。 飘落的雪花之中，女神穿着覆盖冰霜盔甲的黑色长裙，身披黑色头蓬，显现出了身影。 她的黑色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的黑色双眼在雪花一样白皙冷眼的脸庞上绽放着星光。 “你们只能自己拯救自己。” 女神的话语像她的表情一样冰冷。 啪嗒。 又一滴眼泪低落，眼前的一切被激荡出了波纹，像逐渐清醒的幻梦一样消散了。 巨蛇被这阵激荡所吸引，转头看向了水月。 “嗯……”它发出了满足的声音，“绝望，真是香气四溢的情绪，弱小无助的猎物最是美味，等我享用完这股惧怕自己的‘念’，就来吃掉你的绝望。” 巨蛇说完，再次咬向希罗。 但水月的眼中，涌现出了与那位女神一样的冰冷目光。 她抬起刚才还颤抖着的双手，对准了巨蛇。 周围树木枝叶上的露水，以及流淌在森林里的微风，感受到了召唤，开始在她双手间汇聚。 巨蛇感受到了这股积攒的力量，再次看向水月。 在被巨蛇盯住的瞬间，水月突然感到无力，手心汇聚的风和水有了消散的趋势。 突然，一支削尖的木头斜向下刺出，扎进了巨蛇的眼睛。 “不要看它的眼睛！” 一个声音紧跟着从头顶传来。 水月赶忙闭上眼睛，凭着感觉，用念力将双手间汇聚成锥状的水流发射了出去。 旋转着的像钻头一样的水流刺穿了巨蛇的头颅。 巨蛇发出尖锐的嚎叫声，整个身躯，连同周围盘踞着部分一阵颤抖。 水月睁开眼，看到巨蛇吐着舌头的脑袋，僵硬的砸在希罗身旁。 希罗也停止了挣扎，抽搐几下后没了动静。 水月赶忙爬起来，冲到希罗身边，担心的抱住他，用自己冰凉的双手摸了摸希罗的脸。 还好，希罗的脸是滚烫的，也还有呼吸。 “女人！” 刚才那个警告水月的声音再次传来。 水月抬起头，看到一个赤裸上身，穿着绿色草裙，戴着木制鸟头面具，手里拿着长弓的男人站在高处的树杈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用震惊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可以操纵风和水？” 随后，他又用同样的语气自言自语说：“难道，你是羽蛇的化身吗？” 水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希罗，警惕的看着这个男人。 突然，一声枪响，几乎同时，一发子弹打在了男人脑袋边的树干上。 “该死，这么快就追来了。” 男人说着甩出一条绳索，将水月和希罗捆住，再用力一拉，便像从深井里提出水桶一样将他们扯起来，甩到了自己身边。 “等等！” 和希罗一起被男人扛到肩膀上的水月惊叫起来。 但男人一声不吭，高高跃起，跳向另一棵大树的树杈。 “兰斯！” 水月绝望的呼喊着，但被绳子捆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吞下兰斯的巨蛇尸体越来越远。 在鸟头面具男人带着水月和希罗离开后不久，一个高达三米，背后喷着蒸汽的人形钢铁机械走了过来。 它来到巨蛇尸体边，停下发出齿轮转动声的机械双腿，肩膀上还冒着硝烟的旋转式机枪也抬了起来。 随后，人形机械胸前的盖板打开，露出了坐在一堆操纵杆间的驾驶员。 这个驾驶员金发碧眼，穿着深蓝色、金边缝线的军装，叼着一根粗壮的烟卷。 “莫拉蒂上校。” 他拿出一枚联络宝石，敲了三下说道：“被那原始人杂碎跑掉了，不过，在这发现了一条梦魇大蛇的尸体，应该是刚刚死掉的。” “给我带回来。”联络宝石那头的人说道，“研究员们正好想搞一条。” “是。” 驾驶员收起联络宝石，推动了操纵杆，人形机械便朝巨蛇尸体伸出了钢铁手臂。 “嗯？” 驾驶员愣了一下，惊奇的看向大蛇尸体上一处凸起的鼓包。 这个鼓包，还在蠕动着。 第112章 第112话 伊察人 金发碧眼的驾驶员已经离开人形机械，站到了被剖开的大蛇尸体旁。 他再次拿出了联络宝石。 “莫拉蒂上校。” “又怎么了？”宝石内传出的声音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梦魇大蛇的肚子里有一个……”驾驶员一脸犹豫的看着被包裹在粘液中的兰斯，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兰斯手中的直刃军刀上，“温特尔人。” “什么？”宝石内的声音先是惊奇，然后又不耐烦了起来，“你是不是又喝多了，把那些原住民看成了温特尔人？” “不，莫拉蒂上校，我敢肯定。”驾驶员从兰斯怀里翻出了一条绣着雪花图案的发带，“还是个骑士。” “骑士？他们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还活着吗？” “我不确定。” “别管大蛇尸体了，先把人带回来！” “是！” 驾驶员拿着兰斯的军刀和发带，爬回人形机械的驾驶舱，操纵机械臂，将兰斯一把抓住。随后，便离开了。 等阿蒙森、海因和木月急匆匆赶来时，这里就只剩下梦魇大蛇的尸体。 “怎么回事？几个小鬼呢？”阿蒙森用脚扒拉了几下大蛇被剖开的腹部，又看了看大蛇脑袋上还在冒血的大洞。 “希罗和兰斯的念力感知不到了，小公主的念力在那个方向。”海因指了指西南方。 “感知不到了？”阿蒙森极其不爽，“说清楚点，是死了吗？”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被屏蔽了。”海因走到大蛇脑袋边上，不紧不慢的从背包里取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接着又掏出一个玻璃罐子，随后将手伸进大蛇脑袋的伤口，掏了起来。 “你在干嘛？”阿蒙森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很恶心的样子。 “既然你曾经解刨过梦魇大蛇, 就该知道，这种魔怪的大脑能释放特殊的能量, 有些利用价值。”海因一边说，一边将掏出来的东西装进玻璃罐子里。 阿蒙森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靠过来，装模作样的拔出蛇眼中的木箭杆, 用鼻子闻了闻, 随后问道：“很值钱吗？” “确实有些贵族子弟热衷于收集魔怪的器官，不过我说的价值可不是拿来卖的。” 海因说着丢掉沾血的橡胶手套，拿过阿蒙森手中的木箭杆，用箭头上的蛇血在脚下大蛇的躯体上, 画了一个生命能量的图腾, 并像之前在旅店内帮助木月寻找水月时一样，在图腾外补了两条两端相接的弧线，形成了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 “不论你要做什么, 我都得提醒你，除了契约上写明的裁决之镰以外，这趟探险途中得到的一切，都归我阿蒙森所有。”阿蒙森歪着头，摊着手，紧紧盯着那罐大蛇的脑浆说道。 “是是是……” 另一边，木月发现了人形机械留下的足迹。 “好像是个超大型的人偶，往十点钟方向去了, 但海因教授感知到的水月又是在西南方, 我们是不是该分头去追？”木月来到两人身边，对两人不紧不慢的态度的有些不满, 又用强调的语气补了个“马上”。 “别着急, 王子殿下，我们得先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海因说着盘腿坐了下来, 随后用左手的食指点在玻璃罐子上, 他刚才画下的图案, 很快便发出了微光。 看着海因似乎在闭眼冥想, 木月不解的问阿蒙森：“海因教授在干嘛？” “范特西什么都没教过你吗？”阿蒙森冷哼一声，表达着对木月父亲的不满, “这位教授是在用‘念力残留’获取信息。就像那些被烧死的费特王国的居民一样，任何具有意识的生物在死后都会残留一定的念力, 不过不会像那些动物一样那么持久就是了。” “嗯？”海因睁开了眼。 “怎么样？”木月赶忙问。 “看起来，希罗和小公主被一个戴着鸟头面具的家伙绑走了，但兰斯……”海因看向大蛇被剖开的腹部，“却是被一个驾驶人形机甲的家伙带走的。” “人形机甲？” “是金银联邦模仿你们宿城的念动力人偶，用动力核心代替念动力制造的战争机器。”海因站起来，脸上是跟木月一样的疑惑表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吼，”阿蒙森抓住机会，把玻璃罐子抢到了自己手中, 还不忘嘲讽道，“还有您不知道的事？” “我们该怎么办？分头去追吗？”木月看向阿蒙森。 “这个, ”海因摊了摊手，无奈的说，“我们得先问问周围藏着的朋友, 他们盯着我们有一会儿了。” 木月吃了一惊，这才感觉到背后涌现的气息，刚转过头, 一支箭便对准了他的眉心。 是一个赤裸上身，只穿着兽皮裙和简单骨头盔甲的家伙。他的脸上和胸前，画着骷髅。 接着，越来越多相同穿着的人从矮树丛以及树干后显露出了身影。 他们都是黑色的头发，咖啡色的皮肤，还有一双几近黑色的深灰色眼睛。手上还都拿着黑曜石制成的武器。 “温特尔人？”木月有些惊讶，随后又意识到这些人虽然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但肤色和面部特征，跟温特尔人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不，他们应该是南大陆的原住民，传说中的伊察人。”海因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双手, “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动武的好，毕竟，这是他们的主场。” 但阿蒙森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手枪。 他把玻璃罐子紧紧的抱在怀中, 咧着大嘴说道：“我才不管什么金银联邦的战争机器还是原住民, 谁都别想抢走老子的战利品。”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费特王国？”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走了出来, 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质问道。 他鼻子和耳朵穿着动物牙齿制成的尖刺，头上带着野兽头骨制成的头冠，还装点着色彩绚丽的羽毛。 “喂，野人。”阿蒙森皱着眉头，扬起了下巴，挑衅的说道，“你知道上一个用这副口气跟我说话的家伙，怎么样了吗？” “这家伙手里也拿着会喷火的东西，他们一定跟那些外来者是一伙的！”站在另一边的原住民，看到阿蒙森的手枪，立马拉开了弓。 看起来像首领的人抬起手，制止了他，然后依旧用居高临下的口气问阿蒙森：“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把他的舌头，用铁钩拔出来喂狗了。”阿蒙森完全不把周围对准自己的弓箭放在眼里，用已经变成蛇眼的左眼紧紧的盯着那个看起来像首领的家伙。 “冷静点，”海因按下阿蒙森的手枪，站到了两人之间，礼貌的说道，“我们是东大陆的探险者，刚从费特王国来到这里。至于你们说的外来者，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们肯定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看起来像首领的家伙看了看海因，又看了看阿蒙森的蛇眼，抬了抬手，周围那些原住民便放低了手中的武器。 “费特王国，怎么样了？”看起来像首领的人取下头冠，用了比较平和的语气。 阿蒙森和海因面面相觑。 那人又继续说道：“我们的祖先，曾是费特王国的国民。” …… 戴着木制鸟头面具的人，扛着希罗和水月，跃过一棵又一棵巨树，不知要往哪里去。 不论水月如何挣扎和踢打，甚至用牙咬破了这个人的肩膀，他都无动于衷。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 “我是信奉您的伊察战士斯凯尔，羽蛇大人，请再忍耐一下，我很快便会将您从这副躯体中解放出来。” 第112章 第112话 伊察人 金发碧眼的驾驶员已经离开人形机械，站到了被剖开的大蛇尸体旁。 他再次拿出了联络宝石。 “莫拉蒂上校。” “又怎么了？”宝石内传出的声音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梦魇大蛇的肚子里有一个……”驾驶员一脸犹豫的看着被包裹在粘液中的兰斯，目光最终锁定在了兰斯手中的直刃军刀上，“温特尔人。” “什么？”宝石内的声音先是惊奇，然后又不耐烦了起来，“你是不是又喝多了，把那些原住民看成了温特尔人？” “不，莫拉蒂上校，我敢肯定。”驾驶员从兰斯怀里翻出了一条绣着雪花图案的发带，“还是个骑士。” “骑士？他们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还活着吗？” “我不确定。” “别管大蛇尸体了，先把人带回来！” “是！” 驾驶员拿着兰斯的军刀和发带，爬回人形机械的驾驶舱，操纵机械臂，将兰斯一把抓住。随后，便离开了。 等阿蒙森、海因和木月急匆匆赶来时，这里就只剩下梦魇大蛇的尸体。 “怎么回事？几个小鬼呢？”阿蒙森用脚扒拉了几下大蛇被剖开的腹部，又看了看大蛇脑袋上还在冒血的大洞。 “希罗和兰斯的念力感知不到了，小公主的念力在那个方向。”海因指了指西南方。 “感知不到了？”阿蒙森极其不爽，“说清楚点，是死了吗？”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被屏蔽了。”海因走到大蛇脑袋边上，不紧不慢的从背包里取出一副橡胶手套戴上，接着又掏出一个玻璃罐子，随后将手伸进大蛇脑袋的伤口，掏了起来。 “你在干嘛？”阿蒙森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很恶心的样子。 “既然你曾经解刨过梦魇大蛇, 就该知道，这种魔怪的大脑能释放特殊的能量, 有些利用价值。”海因一边说，一边将掏出来的东西装进玻璃罐子里。 阿蒙森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靠过来，装模作样的拔出蛇眼中的木箭杆, 用鼻子闻了闻, 随后问道：“很值钱吗？” “确实有些贵族子弟热衷于收集魔怪的器官，不过我说的价值可不是拿来卖的。” 海因说着丢掉沾血的橡胶手套，拿过阿蒙森手中的木箭杆，用箭头上的蛇血在脚下大蛇的躯体上, 画了一个生命能量的图腾, 并像之前在旅店内帮助木月寻找水月时一样，在图腾外补了两条两端相接的弧线，形成了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 “不论你要做什么, 我都得提醒你，除了契约上写明的裁决之镰以外，这趟探险途中得到的一切，都归我阿蒙森所有。”阿蒙森歪着头，摊着手，紧紧盯着那罐大蛇的脑浆说道。 “是是是……” 另一边，木月发现了人形机械留下的足迹。 “好像是个超大型的人偶，往十点钟方向去了, 但海因教授感知到的水月又是在西南方, 我们是不是该分头去追？”木月来到两人身边，对两人不紧不慢的态度的有些不满, 又用强调的语气补了个“马上”。 “别着急, 王子殿下，我们得先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海因说着盘腿坐了下来, 随后用左手的食指点在玻璃罐子上, 他刚才画下的图案, 很快便发出了微光。 看着海因似乎在闭眼冥想, 木月不解的问阿蒙森：“海因教授在干嘛？” “范特西什么都没教过你吗？”阿蒙森冷哼一声，表达着对木月父亲的不满, “这位教授是在用‘念力残留’获取信息。就像那些被烧死的费特王国的居民一样，任何具有意识的生物在死后都会残留一定的念力, 不过不会像那些动物一样那么持久就是了。” “嗯？”海因睁开了眼。 “怎么样？”木月赶忙问。 “看起来，希罗和小公主被一个戴着鸟头面具的家伙绑走了，但兰斯……”海因看向大蛇被剖开的腹部，“却是被一个驾驶人形机甲的家伙带走的。” “人形机甲？” “是金银联邦模仿你们宿城的念动力人偶，用动力核心代替念动力制造的战争机器。”海因站起来，脸上是跟木月一样的疑惑表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吼，”阿蒙森抓住机会，把玻璃罐子抢到了自己手中, 还不忘嘲讽道，“还有您不知道的事？” “我们该怎么办？分头去追吗？”木月看向阿蒙森。 “这个, ”海因摊了摊手，无奈的说，“我们得先问问周围藏着的朋友, 他们盯着我们有一会儿了。” 木月吃了一惊，这才感觉到背后涌现的气息，刚转过头, 一支箭便对准了他的眉心。 是一个赤裸上身，只穿着兽皮裙和简单骨头盔甲的家伙。他的脸上和胸前，画着骷髅。 接着，越来越多相同穿着的人从矮树丛以及树干后显露出了身影。 他们都是黑色的头发，咖啡色的皮肤，还有一双几近黑色的深灰色眼睛。手上还都拿着黑曜石制成的武器。 “温特尔人？”木月有些惊讶，随后又意识到这些人虽然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但肤色和面部特征，跟温特尔人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不，他们应该是南大陆的原住民，传说中的伊察人。”海因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双手, “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动武的好，毕竟，这是他们的主场。” 但阿蒙森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手枪。 他把玻璃罐子紧紧的抱在怀中, 咧着大嘴说道：“我才不管什么金银联邦的战争机器还是原住民, 谁都别想抢走老子的战利品。”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费特王国？”一个看起来像是首领的人走了出来, 用居高临下的口气质问道。 他鼻子和耳朵穿着动物牙齿制成的尖刺，头上带着野兽头骨制成的头冠，还装点着色彩绚丽的羽毛。 “喂，野人。”阿蒙森皱着眉头，扬起了下巴，挑衅的说道，“你知道上一个用这副口气跟我说话的家伙，怎么样了吗？” “这家伙手里也拿着会喷火的东西，他们一定跟那些外来者是一伙的！”站在另一边的原住民，看到阿蒙森的手枪，立马拉开了弓。 看起来像首领的人抬起手，制止了他，然后依旧用居高临下的口气问阿蒙森：“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我把他的舌头，用铁钩拔出来喂狗了。”阿蒙森完全不把周围对准自己的弓箭放在眼里，用已经变成蛇眼的左眼紧紧的盯着那个看起来像首领的家伙。 “冷静点，”海因按下阿蒙森的手枪，站到了两人之间，礼貌的说道，“我们是东大陆的探险者，刚从费特王国来到这里。至于你们说的外来者，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我们肯定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看起来像首领的家伙看了看海因，又看了看阿蒙森的蛇眼，抬了抬手，周围那些原住民便放低了手中的武器。 “费特王国，怎么样了？”看起来像首领的人取下头冠，用了比较平和的语气。 阿蒙森和海因面面相觑。 那人又继续说道：“我们的祖先，曾是费特王国的国民。” …… 戴着木制鸟头面具的人，扛着希罗和水月，跃过一棵又一棵巨树，不知要往哪里去。 不论水月如何挣扎和踢打，甚至用牙咬破了这个人的肩膀，他都无动于衷。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 “我是信奉您的伊察战士斯凯尔，羽蛇大人，请再忍耐一下，我很快便会将您从这副躯体中解放出来。” 第113章 第113话 金字塔 “你在说什么？我才不是什么蛇？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快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同伴！” 水月挣扎着怒吼道。 她满脑子都是兰斯被巨蛇吞掉的画面，情绪完全被悔恨和愤怒支配，根本没法冷静的思考。 “当然是把您带去伊察的神庙，祭司会解答您的疑惑。” 这个自称斯凯尔的家伙说完后，便一言不发，埋头赶路。直到水月都叫骂到嗓子沙哑了，他都没有减慢哪怕一点速度。 水月也试图用灵力或者念力挣脱绳索，但这条绳索似乎有着什么特殊的力量，只要水月使用念力和灵力，就会感觉头晕目眩。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连绵不绝的巨树戛然而止，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 水月皱着眉头，眯着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强光后，发现自己和希罗被带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 看到头顶的太阳，水月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她又想到被巨蛇吞下的兰斯，眼泪立即涌了出来。 但看到表情痛苦，不省人事的希罗后，水月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思索着有可能帮自己逃离束缚的办法。 这是一片被巨树环绕的土地，像群山之中的盆地一样。 远处可以看到耸立着的巨大墙壁一样的山脉，在看上去几乎时水平一线的山脉顶上，有一处突兀的隆起。 水月之所以先注意到远处的景象，是她感觉到了那处隆起的山峰周围, 有一股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力量, 仿佛在召唤着她。 强行压抑住好奇心后，水月赫然发现, 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中央，是一座阶梯金字塔。 看起来就跟费特王国那座云中的宫殿一样。 水月知道那就是戴鸟头面具的家伙要把自己带去的地方，因为他正踩着略显贫瘠的土地，向那座金字塔狂奔。 他好像不知道疲倦一样, 简直就像个奔跑机器。 水月发现他的鸟头面具后面, 羽毛一样的装饰物下，是黑色的头发。咖啡色的健壮身躯上，遍布着类似纹身一样的图腾。 最显眼的是他的胸口，纹着一条长着翅膀的蛇。 这就是他所说的羽蛇吗？ 水月在脑海中回忆着赫斯特里教授给自己讲述过的神话, 和有关南大陆的知识, 并不记得有什么羽蛇和伊察。 不过费特王国和戴斯特尼教授也没提到过，毕竟诸神之战以及大陆分裂前的历史，很多都是空白, 更何况被飓风带环绕，与世隔绝的南大陆。 等等，黑色的头发？ 水月想起在触碰沙漏时看到的画面里，除了戴斯特尼和欧罗拉以外，费特王国的人都是这种接近黑色的发色，他们的眼睛也是。 跟身为温特尔人的兰斯很像。 她奋力仰起上半身，探出脑袋看向鸟头面具上露出的眼睛。 果然，这个人的眼睛也是几近黑色的深灰。 “你是费特王国的人吗？”水月记得那些动物说过, 他们有很多国民通过转生仪式重获新生后, 就是乘船向北来到了这片陆地。 “我才不是那些被肮脏邪魔占据了躯体的费特人，我是纯正的伊察人。”斯凯尔回答道, 脚下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很快, 他便跑到了有建筑物的地方。 这些建筑物的主体都是用石块和泥土，比起宿城和东大陆其他国家的建筑, 原始了很多。 有不少人从建筑物内走出, 似乎在欢迎斯凯尔归来。 他们不论大人和小孩, 身上都有与斯凯尔相似的纹身。男性大多都赤裸上身, 穿着皮制或者麻布的裙子，将头发用细麻绳高高扎起。女性则大多穿着动物毛皮缝制的连体裙子, 带着装饰羽毛的头冠。 而且，不论男女老少, 耳朵或者鼻尖，都穿着动物骨头磨成的尖刺。 确实跟看起来文明程度相对更高一些的费特王国不一样。 水月被斯凯尔带到了部落中心的金字塔下。 比起其他建筑，这座金字塔就要“高档”很多。 算上顶端的方方正正的建筑，这座巨石搭建的金字塔一共有十层，看起来有大概三十米高，四面都有通往顶端的阶梯。 斯凯尔扛着水月和希罗，放慢了脚步，沿着阶梯登上金字塔，进入了顶端的建筑。 这是一座神庙。 神庙内有一尊长着翅膀, 盘踞在祭坛上的巨蛇石像。 四周的墙壁上，是一些壁画。 而祭坛前的地砖上, 则刻着生命能量的图腾。 有一个带着羽毛数量惊人的头冠的老人，端坐在图腾中央。 斯凯尔放下水月和希罗，朝老人跪了下来。 “你回来了, 斯凯尔。”老人伸出手摸了摸斯凯尔的头顶。 “祭司大人，我成功破坏了那些外来者的大坝，但他们很快就会修好。”斯凯尔低着头, 向被他成为祭司的老人说道。 “只要能延缓他们的进度，就是胜利。”祭司说着看向了水月和希罗，“你带回了战俘？” “不，祭司大人。他们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这个女人，好像是羽蛇大人的化身。” “嗯？”祭司站了起来，走到水月面前。 他用苍老的双手捧起水月的脸，仔细的端详起来。 水月只觉得下巴被他粗糙的双手磨得有些疼。 “你……是白羽人？” 祭司看着水月的眼睛，疑惑的问道。 “是的。”水月扭着脖子，从他手中挣脱，“快放开我！” “白羽人？那是什么意思？”斯凯尔站到祭司身后，疑惑的看着水月问。 “是侍奉月光女神的种族，很遗憾斯凯尔，她不可能是羽蛇大人的化身。”祭司摇了摇头，继续问水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为了裁决之镰来的吗？” 水月吃了一惊, 下意识的问道：“你们知道裁决之镰在哪吗？” “当然，那是羽蛇大人交由我们世代守护的东西。”祭司重新捏住水月的下巴，警惕的盯着她。 “可是我亲眼看到这个女人操纵风和水击杀了一条梦魇大蛇，如果她不是羽蛇大人的化身，怎么会有这种力量？”斯凯尔取下鸟头面具，露出他那张跟身躯一样，布满纹身的脸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羽蛇大人？快放了我！我要去救我的同伴！” 一听他说起梦魇大蛇，水月就想到了兰斯，马上挣扎着冲他们吼道。 挣扎之中，水月的手，碰到了跟她绑在一起的希罗的手腕。 等等，这个是？ 水月感受到了希罗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内心顿时燃起了希望。 是联络宝石！ 第113章 第113话 金字塔 “你在说什么？我才不是什么蛇？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快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同伴！” 水月挣扎着怒吼道。 她满脑子都是兰斯被巨蛇吞掉的画面，情绪完全被悔恨和愤怒支配，根本没法冷静的思考。 “当然是把您带去伊察的神庙，祭司会解答您的疑惑。” 这个自称斯凯尔的家伙说完后，便一言不发，埋头赶路。直到水月都叫骂到嗓子沙哑了，他都没有减慢哪怕一点速度。 水月也试图用灵力或者念力挣脱绳索，但这条绳索似乎有着什么特殊的力量，只要水月使用念力和灵力，就会感觉头晕目眩。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连绵不绝的巨树戛然而止，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 水月皱着眉头，眯着眼睛，适应了刺眼的强光后，发现自己和希罗被带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 看到头顶的太阳，水月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她又想到被巨蛇吞下的兰斯，眼泪立即涌了出来。 但看到表情痛苦，不省人事的希罗后，水月终于冷静了下来。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思索着有可能帮自己逃离束缚的办法。 这是一片被巨树环绕的土地，像群山之中的盆地一样。 远处可以看到耸立着的巨大墙壁一样的山脉，在看上去几乎时水平一线的山脉顶上，有一处突兀的隆起。 水月之所以先注意到远处的景象，是她感觉到了那处隆起的山峰周围, 有一股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力量, 仿佛在召唤着她。 强行压抑住好奇心后，水月赫然发现, 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中央，是一座阶梯金字塔。 看起来就跟费特王国那座云中的宫殿一样。 水月知道那就是戴鸟头面具的家伙要把自己带去的地方，因为他正踩着略显贫瘠的土地，向那座金字塔狂奔。 他好像不知道疲倦一样, 简直就像个奔跑机器。 水月发现他的鸟头面具后面, 羽毛一样的装饰物下，是黑色的头发。咖啡色的健壮身躯上，遍布着类似纹身一样的图腾。 最显眼的是他的胸口，纹着一条长着翅膀的蛇。 这就是他所说的羽蛇吗？ 水月在脑海中回忆着赫斯特里教授给自己讲述过的神话, 和有关南大陆的知识, 并不记得有什么羽蛇和伊察。 不过费特王国和戴斯特尼教授也没提到过，毕竟诸神之战以及大陆分裂前的历史，很多都是空白, 更何况被飓风带环绕，与世隔绝的南大陆。 等等，黑色的头发？ 水月想起在触碰沙漏时看到的画面里，除了戴斯特尼和欧罗拉以外，费特王国的人都是这种接近黑色的发色，他们的眼睛也是。 跟身为温特尔人的兰斯很像。 她奋力仰起上半身，探出脑袋看向鸟头面具上露出的眼睛。 果然，这个人的眼睛也是几近黑色的深灰。 “你是费特王国的人吗？”水月记得那些动物说过, 他们有很多国民通过转生仪式重获新生后, 就是乘船向北来到了这片陆地。 “我才不是那些被肮脏邪魔占据了躯体的费特人，我是纯正的伊察人。”斯凯尔回答道, 脚下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很快, 他便跑到了有建筑物的地方。 这些建筑物的主体都是用石块和泥土，比起宿城和东大陆其他国家的建筑, 原始了很多。 有不少人从建筑物内走出, 似乎在欢迎斯凯尔归来。 他们不论大人和小孩, 身上都有与斯凯尔相似的纹身。男性大多都赤裸上身, 穿着皮制或者麻布的裙子，将头发用细麻绳高高扎起。女性则大多穿着动物毛皮缝制的连体裙子, 带着装饰羽毛的头冠。 而且，不论男女老少, 耳朵或者鼻尖，都穿着动物骨头磨成的尖刺。 确实跟看起来文明程度相对更高一些的费特王国不一样。 水月被斯凯尔带到了部落中心的金字塔下。 比起其他建筑，这座金字塔就要“高档”很多。 算上顶端的方方正正的建筑，这座巨石搭建的金字塔一共有十层，看起来有大概三十米高，四面都有通往顶端的阶梯。 斯凯尔扛着水月和希罗，放慢了脚步，沿着阶梯登上金字塔，进入了顶端的建筑。 这是一座神庙。 神庙内有一尊长着翅膀, 盘踞在祭坛上的巨蛇石像。 四周的墙壁上，是一些壁画。 而祭坛前的地砖上, 则刻着生命能量的图腾。 有一个带着羽毛数量惊人的头冠的老人，端坐在图腾中央。 斯凯尔放下水月和希罗，朝老人跪了下来。 “你回来了, 斯凯尔。”老人伸出手摸了摸斯凯尔的头顶。 “祭司大人，我成功破坏了那些外来者的大坝，但他们很快就会修好。”斯凯尔低着头, 向被他成为祭司的老人说道。 “只要能延缓他们的进度，就是胜利。”祭司说着看向了水月和希罗，“你带回了战俘？” “不，祭司大人。他们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这个女人，好像是羽蛇大人的化身。” “嗯？”祭司站了起来，走到水月面前。 他用苍老的双手捧起水月的脸，仔细的端详起来。 水月只觉得下巴被他粗糙的双手磨得有些疼。 “你……是白羽人？” 祭司看着水月的眼睛，疑惑的问道。 “是的。”水月扭着脖子，从他手中挣脱，“快放开我！” “白羽人？那是什么意思？”斯凯尔站到祭司身后，疑惑的看着水月问。 “是侍奉月光女神的种族，很遗憾斯凯尔，她不可能是羽蛇大人的化身。”祭司摇了摇头，继续问水月，“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是为了裁决之镰来的吗？” 水月吃了一惊, 下意识的问道：“你们知道裁决之镰在哪吗？” “当然，那是羽蛇大人交由我们世代守护的东西。”祭司重新捏住水月的下巴，警惕的盯着她。 “可是我亲眼看到这个女人操纵风和水击杀了一条梦魇大蛇，如果她不是羽蛇大人的化身，怎么会有这种力量？”斯凯尔取下鸟头面具，露出他那张跟身躯一样，布满纹身的脸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羽蛇大人？快放了我！我要去救我的同伴！” 一听他说起梦魇大蛇，水月就想到了兰斯，马上挣扎着冲他们吼道。 挣扎之中，水月的手，碰到了跟她绑在一起的希罗的手腕。 等等，这个是？ 水月感受到了希罗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内心顿时燃起了希望。 是联络宝石！ 第114章 第114话 你知道丽兹·达尔文吗 海因简单的向这伙自称费特王国国民后代的土着人，讲述了之前在费特王国的经历。 “原来是这样，他们打算重建家园。”首领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但他们不该再留在那片只有死亡的土地。” 他又打量了一边阿蒙森和木月，随后问海因说：“这么说，你们跟那些外来者不是一伙的？” “我们并不知道您说的外来者指的是谁，但肯定不是一伙的。”海因解释道，“我们是来自宿城的探险者，不久前才来到这里，请放我们离开，我们同伴被人抓走了。” “宿城的探险者？”首领皱着眉头问，“你知道一个叫丽兹·达尔文的女人吗？” “当然，你知道她？她在哪？”阿蒙森直接冲到了首领面前。 周围那些身上画着骷髅的土着人立即将弓箭对准了阿蒙森。 首领摆摆手，让他们放下弓箭。 “就在我们的神庙内。”首领略微低下头，对阿蒙森说，“我叫伊兹柯·阿特尔，是‘先驱’特诺奇的后代，请跟我来，我会带你们去见丽兹·达尔文。” “船长，水月他们……”木月赶紧提醒道。 “伊紫柯先生，我们的同伴之中，有两个被看起来跟你们一样的人带走了，还有一个被人形机械带走了。”海因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试探的问道,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跟我们一样的人？”伊兹柯摸了摸下巴, “那应该是伊察人，这片陆地真正的原住民, 森林之神的孩子，他们抓人通常是为了献祭。至于人形机械，应该是那些外来者，被他们抓走, 肯定会被带到那个大坝里劳动。但可以肯定的是, 你的同伴们暂时都不会死。” “献祭什么的，听起来可不像不会死的样子。”阿蒙森一脸怀疑的看着伊兹柯。 “那是你不了解他们的献祭，听着，跟丽兹·达尔文一样的, 来自宿城的探险者们, 我可以帮你们从伊察人手里救回同伴，但作为交换，你们得帮我从那些外来者手里夺回某样东西。你们跟那些外来者一样, 都来自大风暴以外的世界，肯定知道他们那艘能喷出火焰，飞上天空的大船是怎么回事。”伊兹柯重新戴上头冠，语气威严的对阿蒙森说道，“怎么样？” 木月和海因看向阿蒙森。 “听起来是笔不错的交易，船长。”海因点着头表示可行，“至少能得到一些情报。” “当然不错，老子又不是海盗, 能得到当地人的帮助, 对探险家来说再好不过。”阿蒙森朝伊兹柯伸出一只手，“成交, 带我去见丽兹·达尔文, 再好好跟我说说，献祭是什么回事？” 就这样, 阿蒙森、海因和木月, 与这伙土着人结成了同盟, 来到了他们所说的“新费特王国”。 这是一座跟水月被带去的地方很像的, 同样被巨树环绕的小型原始城市，建筑都是由白色的石块砌成的。在城市中心, 也有着巨大的阶梯金字塔。 “这是……” 来到金字塔前，阿蒙森一眼就看到有一艘破旧的蒸汽明轮船, 躺在干涸的水渠中。 “神奇生物号……” 这艘船的船体已经锈迹斑斑，烟囱也已断裂，很难想象，它就是继布鲁塞维尔的“飞翔猴子号”和德雷克的“地平线跨越者号”之后，最传奇的探险船“神奇生物号”。 比起现在体型庞大，动力先进的钢铁巨轮，这艘“神奇生物号”不够大，所配备的也不过是一台老式的单缸蒸汽发动机。但阿蒙森就曾在这艘船上，跟着船长丽兹·达尔文, 成功沿外海环绕了厄斯大陆一圈，绘制出了除南大陆以外的更加完整精细的世界地图。 丽姿·达尔文之所以来南大陆, 除了收集这里生物的信息外，也是为了补全世界地图空缺的部分。 只是阿蒙森没想到，堪称伟大的丽兹·达尔文船长会失败, 而“神奇生物号”会破败成这样。 “丽兹船长呢？她在哪？”阿蒙森焦急的问道。 “就在太阳金字塔后面的风雨金字塔里。”伊兹柯带着阿蒙森他们绕过这座金字塔。 在后方，还排列着几座金字塔。都是跟被伊兹柯称为太阳金字塔的那座一样的结构，只是体积越来越小。 伊兹柯把阿蒙森他们带到了第三座金字塔前, 说道：“丽兹·达尔文就在上面。” 阿蒙森立即踩着台阶，往金字塔顶的神庙跑去。 突然，他口袋里的联络宝石，发出了敲击声和振动。 阿蒙森停下脚步，拿出联络宝石，回头看着木月和海因说：“是小公主。” 他敲了敲联络宝石，正打算说话，里面就传出了水月焦急的喊声。 “请等一下！请听我说！我的同伴被那条大蛇吞下去了！现在赶快去救他的话，肯定还来得及！就在我被抓的地方！” 水月把能想到的信息一股脑喊完，马上再次敲了敲联络宝石，防止另一头的人说话，被这个叫斯凯尔的家伙和那个老祭司发现。 “放心，梦魇大蛇已经死了，只要你那个追杀我的同伙发现，一定能救活他的。”斯凯尔一边将鸟头面具放到长翅膀的大蛇石像前, 一边跪下来向石像祷告。 听到兰斯有可能获救, 水月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疑惑起来。 “什么追杀你的同伙？你在说谁？” 水月想起这家伙在抓走自己之前，险些中了一枪。难道那一枪是船长打的？ “嗯？”斯凯尔回过头，看着水月奇怪的问，“你不是几年前那些开着会喷火的大船从天而降，坐在坚硬巨人里的外来者吗？” “会喷火的大船？从天而降？”水月更疑惑了，“我们的船确实会喷火，也能飞起来，但我们是昨天晚上才来到这里的。‘坚硬巨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她跟那些夺走我们雨水的外来者，应该不是一伙的。”老祭司走到水月面前说道。 “但跟她一起的家伙，穿着和那些外来者一样的衣服，还带着喷火的武器。”斯凯尔站起来，走到水月和希罗旁边，拔开他们身上的绳索，从希罗腰间拔出了手枪，展示给老祭司，“您看。还有这个……” 然后他又去拿希罗手里的黑刀，但希罗还死死的攥着刀柄，他怎么都抠不开希罗的手指。 “大风暴以外的世界是很宽广的，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人，你忘了同样是外来者的丽兹·达尔文吗？她就跟那些夺走雨水，还屠杀我们的外来者不一样。”老祭司摇着头说。 “你说丽兹·达尔文？”水月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是探险家丽兹·达尔文吗？” “你知道她？”斯凯尔同样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放下希罗握刀的手看向水月。 “当然！”水月激动的说道，“我也是从宿城来的探险家！” 第114章 第114话 你知道丽兹·达尔文吗 海因简单的向这伙自称费特王国国民后代的土着人，讲述了之前在费特王国的经历。 “原来是这样，他们打算重建家园。”首领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但他们不该再留在那片只有死亡的土地。” 他又打量了一边阿蒙森和木月，随后问海因说：“这么说，你们跟那些外来者不是一伙的？” “我们并不知道您说的外来者指的是谁，但肯定不是一伙的。”海因解释道，“我们是来自宿城的探险者，不久前才来到这里，请放我们离开，我们同伴被人抓走了。” “宿城的探险者？”首领皱着眉头问，“你知道一个叫丽兹·达尔文的女人吗？” “当然，你知道她？她在哪？”阿蒙森直接冲到了首领面前。 周围那些身上画着骷髅的土着人立即将弓箭对准了阿蒙森。 首领摆摆手，让他们放下弓箭。 “就在我们的神庙内。”首领略微低下头，对阿蒙森说，“我叫伊兹柯·阿特尔，是‘先驱’特诺奇的后代，请跟我来，我会带你们去见丽兹·达尔文。” “船长，水月他们……”木月赶紧提醒道。 “伊紫柯先生，我们的同伴之中，有两个被看起来跟你们一样的人带走了，还有一个被人形机械带走了。”海因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试探的问道,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跟我们一样的人？”伊兹柯摸了摸下巴, “那应该是伊察人，这片陆地真正的原住民, 森林之神的孩子，他们抓人通常是为了献祭。至于人形机械，应该是那些外来者，被他们抓走, 肯定会被带到那个大坝里劳动。但可以肯定的是, 你的同伴们暂时都不会死。” “献祭什么的，听起来可不像不会死的样子。”阿蒙森一脸怀疑的看着伊兹柯。 “那是你不了解他们的献祭，听着，跟丽兹·达尔文一样的, 来自宿城的探险者们, 我可以帮你们从伊察人手里救回同伴，但作为交换，你们得帮我从那些外来者手里夺回某样东西。你们跟那些外来者一样, 都来自大风暴以外的世界，肯定知道他们那艘能喷出火焰，飞上天空的大船是怎么回事。”伊兹柯重新戴上头冠，语气威严的对阿蒙森说道，“怎么样？” 木月和海因看向阿蒙森。 “听起来是笔不错的交易，船长。”海因点着头表示可行，“至少能得到一些情报。” “当然不错，老子又不是海盗, 能得到当地人的帮助, 对探险家来说再好不过。”阿蒙森朝伊兹柯伸出一只手，“成交, 带我去见丽兹·达尔文, 再好好跟我说说，献祭是什么回事？” 就这样, 阿蒙森、海因和木月, 与这伙土着人结成了同盟, 来到了他们所说的“新费特王国”。 这是一座跟水月被带去的地方很像的, 同样被巨树环绕的小型原始城市，建筑都是由白色的石块砌成的。在城市中心, 也有着巨大的阶梯金字塔。 “这是……” 来到金字塔前，阿蒙森一眼就看到有一艘破旧的蒸汽明轮船, 躺在干涸的水渠中。 “神奇生物号……” 这艘船的船体已经锈迹斑斑，烟囱也已断裂，很难想象，它就是继布鲁塞维尔的“飞翔猴子号”和德雷克的“地平线跨越者号”之后，最传奇的探险船“神奇生物号”。 比起现在体型庞大，动力先进的钢铁巨轮，这艘“神奇生物号”不够大，所配备的也不过是一台老式的单缸蒸汽发动机。但阿蒙森就曾在这艘船上，跟着船长丽兹·达尔文, 成功沿外海环绕了厄斯大陆一圈，绘制出了除南大陆以外的更加完整精细的世界地图。 丽姿·达尔文之所以来南大陆, 除了收集这里生物的信息外，也是为了补全世界地图空缺的部分。 只是阿蒙森没想到，堪称伟大的丽兹·达尔文船长会失败, 而“神奇生物号”会破败成这样。 “丽兹船长呢？她在哪？”阿蒙森焦急的问道。 “就在太阳金字塔后面的风雨金字塔里。”伊兹柯带着阿蒙森他们绕过这座金字塔。 在后方，还排列着几座金字塔。都是跟被伊兹柯称为太阳金字塔的那座一样的结构，只是体积越来越小。 伊兹柯把阿蒙森他们带到了第三座金字塔前, 说道：“丽兹·达尔文就在上面。” 阿蒙森立即踩着台阶，往金字塔顶的神庙跑去。 突然，他口袋里的联络宝石，发出了敲击声和振动。 阿蒙森停下脚步，拿出联络宝石，回头看着木月和海因说：“是小公主。” 他敲了敲联络宝石，正打算说话，里面就传出了水月焦急的喊声。 “请等一下！请听我说！我的同伴被那条大蛇吞下去了！现在赶快去救他的话，肯定还来得及！就在我被抓的地方！” 水月把能想到的信息一股脑喊完，马上再次敲了敲联络宝石，防止另一头的人说话，被这个叫斯凯尔的家伙和那个老祭司发现。 “放心，梦魇大蛇已经死了，只要你那个追杀我的同伙发现，一定能救活他的。”斯凯尔一边将鸟头面具放到长翅膀的大蛇石像前, 一边跪下来向石像祷告。 听到兰斯有可能获救, 水月松了口气，但马上又疑惑起来。 “什么追杀你的同伙？你在说谁？” 水月想起这家伙在抓走自己之前，险些中了一枪。难道那一枪是船长打的？ “嗯？”斯凯尔回过头，看着水月奇怪的问，“你不是几年前那些开着会喷火的大船从天而降，坐在坚硬巨人里的外来者吗？” “会喷火的大船？从天而降？”水月更疑惑了，“我们的船确实会喷火，也能飞起来，但我们是昨天晚上才来到这里的。‘坚硬巨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她跟那些夺走我们雨水的外来者，应该不是一伙的。”老祭司走到水月面前说道。 “但跟她一起的家伙，穿着和那些外来者一样的衣服，还带着喷火的武器。”斯凯尔站起来，走到水月和希罗旁边，拔开他们身上的绳索，从希罗腰间拔出了手枪，展示给老祭司，“您看。还有这个……” 然后他又去拿希罗手里的黑刀，但希罗还死死的攥着刀柄，他怎么都抠不开希罗的手指。 “大风暴以外的世界是很宽广的，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人，你忘了同样是外来者的丽兹·达尔文吗？她就跟那些夺走雨水，还屠杀我们的外来者不一样。”老祭司摇着头说。 “你说丽兹·达尔文？”水月惊讶的睁大了双眼，“是探险家丽兹·达尔文吗？” “你知道她？”斯凯尔同样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放下希罗握刀的手看向水月。 “当然！”水月激动的说道，“我也是从宿城来的探险家！” 第115章 第115话 羽蛇大人的化身 “那些夺走雨水的外来者，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 斯凯尔突然站起来，脸上的惊讶一扫而空，被怒火取代。 “结果在我们放下武器，欢迎他们来到伊察时，他们却夺走了雨神赐予我们的石头，还用会爆炸的东西攻击了我们！”斯凯尔解开绳子，将水月拖到了祭坛前，“你肯定跟他们是一伙的，我要将你的血献祭给羽蛇大人！” “冷静点，斯凯尔，先听听她怎么说。”老祭司制止道，“况且现在也不是献祭的时候。” “对对对，冷静点。”水月看着这个脸上带着稚嫩，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咖啡色少年，急忙说，“我真的是宿城来的探险家，我叫水月，我的父亲是宿城王范特西，我的母亲是白羽人的公主月歌，他们从我小时候起就一直教导我，不要去抢别人的东西，请你相信我！” 老祭司走过来，拍了拍斯凯尔的肩膀。 “我们无法证实她所说的话，但也不该伤害无辜者的性命, 一切都该交由羽蛇大人定夺。” “对对对, 我就是无辜者。”水月看着斯凯尔说，“你们的羽蛇大人一定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斯凯尔皱着眉头, 放开了水月。 “既然你不是那些外来者的同伙，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老祭司把水月的手抓住，按到了祭坛中央的一块画着蛇形符文的石板上。 除了蛇形符文，石板边缘还有代表水滴和风的图案。 “我已经说过了, 我是宿城的探险者。”水月发现石板上的符文和图案, 开始发光了。 “即使宿城的探险者，也是有目的的。丽兹·达尔文就说过，她是为了绘制全世界的地图，才来到这里的。”老祭司看着羽蛇的石像。 “我……”水月想了想, 还是决定说实话, “是为了将月光女神的裁决之镰带回宿城，拯救宿城的人民。” “你看！”一旁站着的斯凯尔又拔出了腰间的黑曜石匕首，恶狠狠的看着水月, “就算她不是那些外来者的同伙，也一样打算夺走我们守护的东西！” “不！你不明白！”水月挣扎着想将手拿开，但老祭司的力气出奇的大，她挣脱不了，只能继续解释说，“如果不把裁决之镰带回去的话，宿城的人民会被妖狼屠杀殆尽的！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妖狼，就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生物。” “妖狼？”老祭司和斯凯尔对视一眼。 “那个……”水月看着石板上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和图案, 忍不住问道, “这个石板发光了，这是不是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发光了？”老祭司和斯凯尔一起看向石板, 似乎不明白水月在说什么。 “嗯, 淡蓝色的光……”水月谈起头，发现老祭司和斯凯尔都是一脸疑惑, 便好奇的问, “你们看不到吗？” 老祭司脸上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惊讶。 他放开水月的手,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难道你, 真的是羽蛇大人的化身？”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斯凯尔露出激动的表情看向水月，“她有操纵风和水的力量, 一定是羽蛇大人的化身！” “啊？怎么又说这个？”水月揉了揉手腕，看了看希罗说, “我才不是什么蛇的化身，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就赶快放了我们，我得去跟其他同伴会合，解救那个被大蛇吞掉的伙伴。” “不，你不能走。”老祭司还是惊讶的表情，但目光中显现出了谦卑。 水月见过这种眼神，跟那些光明教会的信徒们，在教堂里瞻仰众神石像时的眼神一样。 或许…… 一个想法, 在她脑海中浮现。 水月站起来，将原本悬挂在发带上的羽毛挂饰, 竖着插到了额头的发带里。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祭坛上，那条长着羽翼的大蛇的石像仰起的头上, 也长着高高竖起的羽毛。 “没错，”水月学着神像的样子，摆出一副冷傲的表情, 略微仰起下巴，说道：“我就是羽蛇的化身。” …… “无需担心。” 新费特王国，骷髅武士的首领伊兹柯对阿蒙森说道：“你的同伴暂时不会有事的，伊察人只会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向他们信奉的神明羽蛇献祭，但这里已经有好几年没下过雨了。” “羽蛇？”海因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冲阿蒙森点了点头。 阿蒙森便收起联络宝石，继续跟着伊兹柯朝金字塔顶走去。 “羽蛇是哪里的神明？”木月跟在海因身后问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跟温特尔人信奉的冬至女神艾莎一样，是风神文图斯和雨神浦露维娅在南方所生的神明，受森林之神西尔维娅的指派，与青鸟一起，守卫南方的森林。”海因向木月解释说，“根据末日神话的记载，就是它在诸神之战后, 用大风暴将南大陆隔绝了起来，应该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的神。” 说着，一行人来到了金字塔顶端的神庙。 骷髅武士们留在了神庙外，只有伊兹柯带着阿蒙森他们进入了神庙。 一进来，阿蒙森就楞在了原地。 只见神庙中心的祭坛上，摆着一副人类的枯骨。 “这是……” 阿蒙森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相信的看着这副枯骨。 然而伊兹柯还是说出了他不敢相信的事实。 他的船长，伟大的探险家丽兹·达尔文，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过了许久，阿蒙森才颤抖着问道。 “三年前，那些外来者乘坐喷火的大船从天而降后不久，带领我们反抗的丽兹大人，就被外来者和叛徒联合起来，用涂了僵硬虫毒液的利箭射杀了。”伊兹柯跪在丽兹·达尔文的尸骨前，叹息着说道。 海因面带哀伤，来到祭坛边，用左手轻轻抚住尸骨的头颅，右手在胸前画着生命能量的图腾，呢喃道：“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曾跨越千山万水，抵达世界的尽头，却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俯下身子，轻吻尸骨的额头，说道：“愿星光伴你同行。” 木月也走过来，半跪到祭坛前，将右拳放到胸口，深深的低下头说：“愿星光伴你同行。” “啊哈哈哈哈！” 阿蒙森却突然仰起头狂笑起来。 “比我优秀的探险家终于又少了一个！啊哈哈哈哈！要是小沃特那家伙知道了，还不得哭得跟肉包子被抢走的流浪狗一样！啊哈哈哈哈！” 他虽然狂笑着，但眼泪还是从他高昂的脸上流了下来。 渐渐的，笑声变了调。 这位曾经跟着丽兹船长跨越千山万水，抵达世界尽头，不论经历什么都总是咧着大嘴狂笑的探险家阿蒙森，终于第一次在丽兹船长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115章 第115话 羽蛇大人的化身 “那些夺走雨水的外来者，最开始也是这么说的！” 斯凯尔突然站起来，脸上的惊讶一扫而空，被怒火取代。 “结果在我们放下武器，欢迎他们来到伊察时，他们却夺走了雨神赐予我们的石头，还用会爆炸的东西攻击了我们！”斯凯尔解开绳子，将水月拖到了祭坛前，“你肯定跟他们是一伙的，我要将你的血献祭给羽蛇大人！” “冷静点，斯凯尔，先听听她怎么说。”老祭司制止道，“况且现在也不是献祭的时候。” “对对对，冷静点。”水月看着这个脸上带着稚嫩，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咖啡色少年，急忙说，“我真的是宿城来的探险家，我叫水月，我的父亲是宿城王范特西，我的母亲是白羽人的公主月歌，他们从我小时候起就一直教导我，不要去抢别人的东西，请你相信我！” 老祭司走过来，拍了拍斯凯尔的肩膀。 “我们无法证实她所说的话，但也不该伤害无辜者的性命, 一切都该交由羽蛇大人定夺。” “对对对, 我就是无辜者。”水月看着斯凯尔说，“你们的羽蛇大人一定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斯凯尔皱着眉头, 放开了水月。 “既然你不是那些外来者的同伙，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老祭司把水月的手抓住，按到了祭坛中央的一块画着蛇形符文的石板上。 除了蛇形符文，石板边缘还有代表水滴和风的图案。 “我已经说过了, 我是宿城的探险者。”水月发现石板上的符文和图案, 开始发光了。 “即使宿城的探险者，也是有目的的。丽兹·达尔文就说过，她是为了绘制全世界的地图，才来到这里的。”老祭司看着羽蛇的石像。 “我……”水月想了想, 还是决定说实话, “是为了将月光女神的裁决之镰带回宿城，拯救宿城的人民。” “你看！”一旁站着的斯凯尔又拔出了腰间的黑曜石匕首，恶狠狠的看着水月, “就算她不是那些外来者的同伙，也一样打算夺走我们守护的东西！” “不！你不明白！”水月挣扎着想将手拿开，但老祭司的力气出奇的大，她挣脱不了，只能继续解释说，“如果不把裁决之镰带回去的话，宿城的人民会被妖狼屠杀殆尽的！我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妖狼，就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生物。” “妖狼？”老祭司和斯凯尔对视一眼。 “那个……”水月看着石板上闪烁着微光的符文和图案, 忍不住问道, “这个石板发光了，这是不是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发光了？”老祭司和斯凯尔一起看向石板, 似乎不明白水月在说什么。 “嗯, 淡蓝色的光……”水月谈起头，发现老祭司和斯凯尔都是一脸疑惑, 便好奇的问, “你们看不到吗？” 老祭司脸上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惊讶。 他放开水月的手,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难道你, 真的是羽蛇大人的化身？”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斯凯尔露出激动的表情看向水月，“她有操纵风和水的力量, 一定是羽蛇大人的化身！” “啊？怎么又说这个？”水月揉了揉手腕，看了看希罗说, “我才不是什么蛇的化身，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就赶快放了我们，我得去跟其他同伴会合，解救那个被大蛇吞掉的伙伴。” “不，你不能走。”老祭司还是惊讶的表情，但目光中显现出了谦卑。 水月见过这种眼神，跟那些光明教会的信徒们，在教堂里瞻仰众神石像时的眼神一样。 或许…… 一个想法, 在她脑海中浮现。 水月站起来，将原本悬挂在发带上的羽毛挂饰, 竖着插到了额头的发带里。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祭坛上，那条长着羽翼的大蛇的石像仰起的头上, 也长着高高竖起的羽毛。 “没错，”水月学着神像的样子，摆出一副冷傲的表情, 略微仰起下巴，说道：“我就是羽蛇的化身。” …… “无需担心。” 新费特王国，骷髅武士的首领伊兹柯对阿蒙森说道：“你的同伴暂时不会有事的，伊察人只会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向他们信奉的神明羽蛇献祭，但这里已经有好几年没下过雨了。” “羽蛇？”海因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冲阿蒙森点了点头。 阿蒙森便收起联络宝石，继续跟着伊兹柯朝金字塔顶走去。 “羽蛇是哪里的神明？”木月跟在海因身后问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跟温特尔人信奉的冬至女神艾莎一样，是风神文图斯和雨神浦露维娅在南方所生的神明，受森林之神西尔维娅的指派，与青鸟一起，守卫南方的森林。”海因向木月解释说，“根据末日神话的记载，就是它在诸神之战后, 用大风暴将南大陆隔绝了起来，应该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的神。” 说着，一行人来到了金字塔顶端的神庙。 骷髅武士们留在了神庙外，只有伊兹柯带着阿蒙森他们进入了神庙。 一进来，阿蒙森就楞在了原地。 只见神庙中心的祭坛上，摆着一副人类的枯骨。 “这是……” 阿蒙森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相信的看着这副枯骨。 然而伊兹柯还是说出了他不敢相信的事实。 他的船长，伟大的探险家丽兹·达尔文，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过了许久，阿蒙森才颤抖着问道。 “三年前，那些外来者乘坐喷火的大船从天而降后不久，带领我们反抗的丽兹大人，就被外来者和叛徒联合起来，用涂了僵硬虫毒液的利箭射杀了。”伊兹柯跪在丽兹·达尔文的尸骨前，叹息着说道。 海因面带哀伤，来到祭坛边，用左手轻轻抚住尸骨的头颅，右手在胸前画着生命能量的图腾，呢喃道：“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曾跨越千山万水，抵达世界的尽头，却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俯下身子，轻吻尸骨的额头，说道：“愿星光伴你同行。” 木月也走过来，半跪到祭坛前，将右拳放到胸口，深深的低下头说：“愿星光伴你同行。” “啊哈哈哈哈！” 阿蒙森却突然仰起头狂笑起来。 “比我优秀的探险家终于又少了一个！啊哈哈哈哈！要是小沃特那家伙知道了，还不得哭得跟肉包子被抢走的流浪狗一样！啊哈哈哈哈！” 他虽然狂笑着，但眼泪还是从他高昂的脸上流了下来。 渐渐的，笑声变了调。 这位曾经跟着丽兹船长跨越千山万水，抵达世界尽头，不论经历什么都总是咧着大嘴狂笑的探险家阿蒙森，终于第一次在丽兹船长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116章 第116话 伊察人与费特人和外来者 “真的吗？你真的是羽蛇大人的化身吗？” 年轻的伊察人勇士斯凯尔，虽然嘴上说着怀疑的话，但眼神中已经显露出了虔诚。 “嗯？你是在质疑我吗？”水月说着用灵力在摊开的左手中卷起了微风，可当她打算在右手汇聚起水流时，却感受不到周围有水。 她想起斯凯尔和老祭司说过，外来者夺走了雨水，大概是这个地方正经历干旱。 可森林里的树明明长得那么高。 水月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没有将内心的疑惑表现出来。毕竟她卷起的微风，已经将祭坛周围的灯火晃动，这就足够唬人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质疑您，只是您为什么会转生成白羽人？”老祭司已经用上了尊称。 水月在心里暗喜，看来这招很管用，她又注意到老祭司用了“转生”这个词汇，便推测这些伊察人所说的“羽蛇的化身”，应该是跟费特王国那个“转生仪式”类似。 “根据我们先祖传乘下来的关于您的故事，您不是在雷霆肆虐之后就跟月光女神决裂了吗？为什么这次要转生成侍奉她的白羽人？”老祭司边说边和斯凯尔一起，恭敬的退到了离祭坛稍远一些的地方，似乎是表示谦卑。 “白羽人早就弃暗投明不再侍奉月光女神了，为此还遭受了月光女神的诅咒。”水月发现这些伊察人对白羽人的了解还停留在上古时代，更加自信的扮演起了羽蛇大人的化身，“我之所以转生到这副躯体上，就是为了帮白羽人得到裁决之镰，解开月光女神的诅咒。” 她甚至大着胆子说出了在她自己看来都离谱的谎话：“因为转生，我身为羽蛇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你们得告诉我,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 “当然，这是正常情况, 您不必担心。”老祭司低着头，恭敬的说。 居然真的相信了！ 水月被他们的单纯震撼到，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才是被骗的那一个。 “您是雨神和风神结合后诞生的神明, ”老祭司继续说道, “受森林之神的指派守卫南方，为这片没有尽头的森林带来雨水和春风。如您所见，您最初的神体是长着翅膀的大蛇，一直到大风暴降临, 您才开始转生, 有过很多化身。只要伊察经历灾难，您就会重回，为我们带来福泽, 引领我们摆脱灾难。” “是的，不错，就是这样。”水月连连点头表示肯定，但马上意识到有些失态，便重新端正的说，“我这次来，除了帮助白羽人之外，还会帮助你们夺回雨水。告诉我, 是谁夺走了你们的雨水？” “是外来者！”年轻的勇士斯凯尔带着恨意, 跪下来说道，“他们来自大风暴以外的世界, 有能喷着火飞上天空的大船, 和坚硬外壳的巨人躯体，他们和费特人合谋, 杀害了善良的丽兹·达尔文, 抢走了雨神的灵石, 还在河流上游用奇怪的泥土修建起了堤坝, 隔绝了我们的水源！请惩罚他们，羽蛇大人！” 大船？巨人躯体？和费特人合谋？费特人是指费特王国的人吗？ 等等, 丽兹·达尔文被杀害了？！ 水月不禁看向依旧不省人事的希罗，他好像说过, 丽兹·达尔文是他那位塔兹妈妈的母亲，如果他知道了话，会伤心的…… 现在得到的信息是外来者抢走了雨神的灵石，还在河流上游修建堤坝断绝了水源，但这些外来者是谁，还不清楚。 除了宿城，还有其他地方的人类也派了探险队来吗？ 水月理清思路，说道：“大风暴以外的世界是很广阔的，你们知道这些外来者具体是从哪来的吗？” “他们自称救世者, 首领是一个叫埃尔南·克里斯托弗的男人，在最早跟我们接触的时候, 他说过他来自奔牛城。”斯凯尔的眼中，仇恨越发强烈。 奔牛城？ 水月记得那是金银联邦北边，某个小王国的首都, 在月牙海湾边上，也出个不少探险家，但大多是海盗和殖民者。 这么说, 外来者是来这里开拓殖民地的，那抢夺水源也就说得过去了。 “费特人又是怎么回事？”水月接着问道。 “起先，在大风暴降临之前，我们伊察人经常跟南方那些，住在绝断山脉尽头的费特人开展贸易。后来，雷霆从天而降，整个大陆都在颤抖，接着大风暴就来了，天上又下起了白色的像花一样的奇妙雨水。一直持续了数百年，等到奇妙的雨停后，我们的祖先才从藏身的树洞里出来, 由羽蛇大人您最初的化身带领着，开始重建伊察。为了获取物资，祖先们派出使者去寻找费特人的踪迹。 再后来, 终于有人找到了费特人, 说他们因为大陆分裂，被隔绝在了孤岛上，需要更多的人去跨越大海，跟他们交换物资。结果，我们后来才知道，那些去了又回来的人，都被费特人用邪恶的仪式侵占了躯体，虽然外表还是伊察人，但内心已经是费特人了。 我们就试图将他们和他们的后代赶出去，结果我们却战败了。那些费特人夺走了更靠近河流上游的城市，我们只能屈居在这里。要不是羽蛇大人您的化身再次出现，恐怕我们伊察人会全部被费特人夺去躯体。” 老祭司说起伊察人的艰辛历史，眼里泛起了泪光。 果然是费特王国那些家伙犯的错。水月摇了摇头，同情的看着老祭司和斯凯尔。 “羽蛇大人，我们会将你从这副躯体中解放出来，请帮助我们，惩罚邪恶的费特人和外来者！”斯凯尔紧握着拳头，脸上的图腾有些吓人。 从这副躯体中解放出来？ 水月心有余悸，担心又是什么转生仪式之类的，即使不是，也有可能让自己这个冒牌货暴露，便赶忙说道：“我还要以这副躯体帮助白羽人，解放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会帮你们夺回雨水，惩罚邪恶之人的。现在，我有些累了，要留在这里休息，你们退下。” 老祭司和斯凯尔面面相觑。 “放心，我不会离开。”水月盘腿坐到了祭坛前的图腾中，闭上了眼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却没想到肚子叫了起来。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她还没吃东西。 “那我们去给您准备食物？”老祭司小心翼翼的问道。 水月强忍住内心的尴尬点了点头。 “那个……” 在老祭司和斯凯尔离开之前，水月叫住了他们，然后指着希罗问道：“我的同伴，我是说我的随从，他保护我穿越大风暴来到了这里，但被大蛇怪物袭击了，一直昏迷不醒，你们知道怎么救治他吗？” “您的随从直视了梦魇大蛇的眼睛，现在正身陷梦境当中，只能靠他自己醒来了。我们能做的，只有按时给他吃喝，保证他不会饿死。”斯凯尔说着将希罗身上的绳索解开，并把希罗的手枪放了回去。 “我知道了，退下。” 老祭司和斯凯尔一离开神庙，水月便跑到了希罗身边，握住他的手担心的看着他。 希罗皱着眉头，似乎正在做着噩梦。 第116章 第116话 伊察人与费特人和外来者 “真的吗？你真的是羽蛇大人的化身吗？” 年轻的伊察人勇士斯凯尔，虽然嘴上说着怀疑的话，但眼神中已经显露出了虔诚。 “嗯？你是在质疑我吗？”水月说着用灵力在摊开的左手中卷起了微风，可当她打算在右手汇聚起水流时，却感受不到周围有水。 她想起斯凯尔和老祭司说过，外来者夺走了雨水，大概是这个地方正经历干旱。 可森林里的树明明长得那么高。 水月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没有将内心的疑惑表现出来。毕竟她卷起的微风，已经将祭坛周围的灯火晃动，这就足够唬人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质疑您，只是您为什么会转生成白羽人？”老祭司已经用上了尊称。 水月在心里暗喜，看来这招很管用，她又注意到老祭司用了“转生”这个词汇，便推测这些伊察人所说的“羽蛇的化身”，应该是跟费特王国那个“转生仪式”类似。 “根据我们先祖传乘下来的关于您的故事，您不是在雷霆肆虐之后就跟月光女神决裂了吗？为什么这次要转生成侍奉她的白羽人？”老祭司边说边和斯凯尔一起，恭敬的退到了离祭坛稍远一些的地方，似乎是表示谦卑。 “白羽人早就弃暗投明不再侍奉月光女神了，为此还遭受了月光女神的诅咒。”水月发现这些伊察人对白羽人的了解还停留在上古时代，更加自信的扮演起了羽蛇大人的化身，“我之所以转生到这副躯体上，就是为了帮白羽人得到裁决之镰，解开月光女神的诅咒。” 她甚至大着胆子说出了在她自己看来都离谱的谎话：“因为转生，我身为羽蛇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你们得告诉我,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 “当然，这是正常情况, 您不必担心。”老祭司低着头，恭敬的说。 居然真的相信了！ 水月被他们的单纯震撼到，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才是被骗的那一个。 “您是雨神和风神结合后诞生的神明, ”老祭司继续说道, “受森林之神的指派守卫南方，为这片没有尽头的森林带来雨水和春风。如您所见，您最初的神体是长着翅膀的大蛇，一直到大风暴降临, 您才开始转生, 有过很多化身。只要伊察经历灾难，您就会重回，为我们带来福泽, 引领我们摆脱灾难。” “是的，不错，就是这样。”水月连连点头表示肯定，但马上意识到有些失态，便重新端正的说，“我这次来，除了帮助白羽人之外，还会帮助你们夺回雨水。告诉我, 是谁夺走了你们的雨水？” “是外来者！”年轻的勇士斯凯尔带着恨意, 跪下来说道，“他们来自大风暴以外的世界, 有能喷着火飞上天空的大船, 和坚硬外壳的巨人躯体，他们和费特人合谋, 杀害了善良的丽兹·达尔文, 抢走了雨神的灵石, 还在河流上游用奇怪的泥土修建起了堤坝, 隔绝了我们的水源！请惩罚他们，羽蛇大人！” 大船？巨人躯体？和费特人合谋？费特人是指费特王国的人吗？ 等等, 丽兹·达尔文被杀害了？！ 水月不禁看向依旧不省人事的希罗，他好像说过, 丽兹·达尔文是他那位塔兹妈妈的母亲，如果他知道了话，会伤心的…… 现在得到的信息是外来者抢走了雨神的灵石，还在河流上游修建堤坝断绝了水源，但这些外来者是谁，还不清楚。 除了宿城，还有其他地方的人类也派了探险队来吗？ 水月理清思路，说道：“大风暴以外的世界是很广阔的，你们知道这些外来者具体是从哪来的吗？” “他们自称救世者, 首领是一个叫埃尔南·克里斯托弗的男人，在最早跟我们接触的时候, 他说过他来自奔牛城。”斯凯尔的眼中，仇恨越发强烈。 奔牛城？ 水月记得那是金银联邦北边，某个小王国的首都, 在月牙海湾边上，也出个不少探险家，但大多是海盗和殖民者。 这么说, 外来者是来这里开拓殖民地的，那抢夺水源也就说得过去了。 “费特人又是怎么回事？”水月接着问道。 “起先，在大风暴降临之前，我们伊察人经常跟南方那些，住在绝断山脉尽头的费特人开展贸易。后来，雷霆从天而降，整个大陆都在颤抖，接着大风暴就来了，天上又下起了白色的像花一样的奇妙雨水。一直持续了数百年，等到奇妙的雨停后，我们的祖先才从藏身的树洞里出来, 由羽蛇大人您最初的化身带领着，开始重建伊察。为了获取物资，祖先们派出使者去寻找费特人的踪迹。 再后来, 终于有人找到了费特人, 说他们因为大陆分裂，被隔绝在了孤岛上，需要更多的人去跨越大海，跟他们交换物资。结果，我们后来才知道，那些去了又回来的人，都被费特人用邪恶的仪式侵占了躯体，虽然外表还是伊察人，但内心已经是费特人了。 我们就试图将他们和他们的后代赶出去，结果我们却战败了。那些费特人夺走了更靠近河流上游的城市，我们只能屈居在这里。要不是羽蛇大人您的化身再次出现，恐怕我们伊察人会全部被费特人夺去躯体。” 老祭司说起伊察人的艰辛历史，眼里泛起了泪光。 果然是费特王国那些家伙犯的错。水月摇了摇头，同情的看着老祭司和斯凯尔。 “羽蛇大人，我们会将你从这副躯体中解放出来，请帮助我们，惩罚邪恶的费特人和外来者！”斯凯尔紧握着拳头，脸上的图腾有些吓人。 从这副躯体中解放出来？ 水月心有余悸，担心又是什么转生仪式之类的，即使不是，也有可能让自己这个冒牌货暴露，便赶忙说道：“我还要以这副躯体帮助白羽人，解放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会帮你们夺回雨水，惩罚邪恶之人的。现在，我有些累了，要留在这里休息，你们退下。” 老祭司和斯凯尔面面相觑。 “放心，我不会离开。”水月盘腿坐到了祭坛前的图腾中，闭上了眼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却没想到肚子叫了起来。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她还没吃东西。 “那我们去给您准备食物？”老祭司小心翼翼的问道。 水月强忍住内心的尴尬点了点头。 “那个……” 在老祭司和斯凯尔离开之前，水月叫住了他们，然后指着希罗问道：“我的同伴，我是说我的随从，他保护我穿越大风暴来到了这里，但被大蛇怪物袭击了，一直昏迷不醒，你们知道怎么救治他吗？” “您的随从直视了梦魇大蛇的眼睛，现在正身陷梦境当中，只能靠他自己醒来了。我们能做的，只有按时给他吃喝，保证他不会饿死。”斯凯尔说着将希罗身上的绳索解开，并把希罗的手枪放了回去。 “我知道了，退下。” 老祭司和斯凯尔一离开神庙，水月便跑到了希罗身边，握住他的手担心的看着他。 希罗皱着眉头，似乎正在做着噩梦。 第117章 第117话 丽兹船长最后的旅程 咚咚咚。 联络宝石响了起来。 正在为丽兹船长默哀的阿蒙森，从口袋里取出联络宝石，丢给了木月。 “船长？”水月的声音传来。 “是我。”木月赶忙回答，“你怎么样？” “我现在暂时安全了，兰斯呢？你们救下他没有？” “兰斯先生被好像是金银联邦的人形机甲带走了，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暂时还没想到办法救他，不过我们遇到了这里的原住民，听他们说，兰斯先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木月走到角落，小声说着，“希罗呢？” “他因为直视蛇怪的眼睛，陷入了梦魇，还昏迷不醒。海因教授和船长有没有办法？” “等他们结束了谈话，我就去问他们。”木月看了看围坐在丽兹·达尔文尸骨边的阿蒙森和海因，他们正在安静的倾听骷髅武士首领伊兹柯的讲述。 “谈话？什么谈话？” “原住民的首领，正在给他们讲述丽兹·达尔文船长生前最后的旅程。”木月叹着气说，“我们在这里见到了丽兹·达尔文船长的尸骨。” 那头的水月沉默许久，才说道：“我也想听，我刚从这边的伊察人这里得知丽兹船长去世的事，还没来得及问他们。” “好。” 木月拿着联络宝石，回到了阿蒙森和海因身边。 宝石另一边，水月小心的将希罗的头靠到自己膝盖上，把联络宝石放到希罗耳边，抚摸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如果你能听到就好好听, 这是塔兹妈妈的母亲, 丽兹船长最后的旅程。” …… 十九年前的一个夜晚。 正值壮年的伊兹柯还不是首领，只是个普通的骷髅武士, 他坐在河流下游的出海口等待日出，为的是给自己刚出生的妹妹，采集被第一缕朝阳照到的无花果。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一艘喷着蒸汽, 两侧带有巨大明轮的铁船, 撞到了岸边。 伊兹柯从来没见过这种造型的船，便躲到树上观察。 但等了许久，这艘铁船上都没有一点动静，只是不停的被海浪推着, 撞击岸边的礁石。 伊兹柯决定上船看看, 便拔出黑曜石匕首，登上了这艘船，并在船上发现了身受重伤、意识模糊的丽兹船长。 那时的伊兹柯并不知道她是谁, 只觉得她穿着怪异的服饰，皮肤白皙的可怕，剪短了的头发还是亚麻色的，前所未见。 “外来者？” 伊兹柯听长辈们说起过，在大风暴以外的广阔世界里，存在着很多跟他们不同发色不同肤色的人类。 这些人里有一群自称“探险家”的家伙，能够穿越大风暴。 伊兹柯不想惹麻烦，打算离开, 但却听到这个女人嘴里呢喃着“费特王国”和“船员”之类的字眼。 费特王国是长辈们经常提起的地方, 他们说那是家乡。 伊兹柯是出生在这片陆地上的，并不知道这个家乡在什么地方, 而长辈们也没有回家的打算, 只会念叨。 他拿出水壶，打算给这个女人喂一点。 但女人却突然睁开眼, 一把抓住他的手, 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救救我的船员！救救……” 女人说着, 再次失去了意识。 伊兹柯便再次查看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别人。 犹豫之后，他决定把女人带回去, 请长老们决定。 伊兹柯的家在决断山脉脚下，一个叫新费特王国的城市, 长辈们说这个城市以前叫特欧迪瓦坎，意思是众神之城，原本是属于伊察人的城市。 他们的祖先原本也是伊察人，后来发生了内战，他们赢得了这座城市。 但让伊兹柯不明白的是，长辈们一面说费特王国是他们的家乡，一面又说祖先是伊察人，不难猜到，长辈们在隐瞒着什么。 伊兹柯带着对先祖的疑惑, 背着这个外来者，一路狂奔, 到中午时，终于回到了新费特王国。 在医者的照顾下，女人苏醒过来。 她说自己叫丽兹·达尔文, 是宿城来的探险家，她和船员们在费特王国被会说话的动物攻击。只有她在舵手的掩护下，逃了出来。 伊兹柯能看出这个女人很伤心, 因为她的眼里没有光芒，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死人。 为了得到更多关于费特王国的信息，酋长和主事的长辈将丽兹·达尔文留了下来，为她治伤，并让伊兹柯监视她。 伊兹柯发现，丽兹在清醒后的第二天晚上，偷偷跑到了他们的神庙里，坐在神明留下的象征生命的图腾里，闭着眼睛静坐了一晚。 到天亮时，她才睁开眼，流着眼泪自言自语：“我的船员都死了……” 接着, 她念出了一长串名字。 “大副索德·里克, 轮机长艾伦·克劳奇，舵手戴普·沃特……” 一共四十三个名字，她一一念完, 然后低下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祈祷着说道：“愿星光伴你们同行。” 伊兹柯发现她的眼中，光芒重燃了起来。 她看着神庙内神明的石像，坚定的说：“以众神的名义起誓，我，丽兹·达尔文，会完成你们未尽的事业，补全世界地图缺失的部分，写出南大陆的生物图鉴！” 随后，她便离开神庙，沿着灵魂大道，往城外走去。 “你去哪？”伊兹柯拦住了她。 “回我的船上去。” “你不能离开，酋长和长老们说，你得报答完恩情，才能离开。”伊兹柯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指望报答，但酋长和长老们是这么交待的，即使反感，他也只能这么说，“是我救了你。” “我的船上有很多金币，还有不少武器弹药，都可以给你。” “我想长老们所说的报答，并不是指金币。” 丽兹·达尔文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她扯下手臂上包住伤口的麻布，任由鲜血流出。 “听着，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你是阻拦不了我的。” 随着她的话语，伊兹柯感觉到一股强风扑面而来，几乎将自己吹翻，即便勉强撑住，也难以呼吸。而这个女人却站在狂风中巍然不动，头发肆意飞舞，鲜血也跟着挥洒出来。 果然，能穿越大风暴的人，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伊兹柯感到害怕，向后退却。 这时，传来了自己弟弟的叫喊声。 “伊兹柯！快回去！纳纳瓦津她得了昏睡病！” “什么？！” 伊兹柯惊恐的楞在了原地，连压着自己的强风消失了都没注意到。 昏睡病是在他们这个新费特王国里肆虐多年的疾病，一旦染上，就会陷入昏睡，直到死去，无论使用什么药草，无论怎么向众神祈祷，都没有用。 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儿童，被这种昏睡的疾病夺去了生命。 伊兹柯脸上的惊恐，很快变成了绝望。 “纳纳瓦津是你什么人？”丽兹·达尔文突然问道。 “是我刚出生的妹妹。”伊兹柯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机械的回答着问题。 “带我去看看。”丽兹·达尔文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我能救她。” 伊兹柯看向她，脸上的绝望变成了惊喜。这个刚刚展示了神奇力量的探险者，也许真的能救自己的妹妹。 丽兹·达尔文见他不回话，便皱着眉头说： “用这个来报答你的恩情，总够了？” 第117章 第117话 丽兹船长最后的旅程 咚咚咚。 联络宝石响了起来。 正在为丽兹船长默哀的阿蒙森，从口袋里取出联络宝石，丢给了木月。 “船长？”水月的声音传来。 “是我。”木月赶忙回答，“你怎么样？” “我现在暂时安全了，兰斯呢？你们救下他没有？” “兰斯先生被好像是金银联邦的人形机甲带走了，情况有点复杂，我们暂时还没想到办法救他，不过我们遇到了这里的原住民，听他们说，兰斯先生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木月走到角落，小声说着，“希罗呢？” “他因为直视蛇怪的眼睛，陷入了梦魇，还昏迷不醒。海因教授和船长有没有办法？” “等他们结束了谈话，我就去问他们。”木月看了看围坐在丽兹·达尔文尸骨边的阿蒙森和海因，他们正在安静的倾听骷髅武士首领伊兹柯的讲述。 “谈话？什么谈话？” “原住民的首领，正在给他们讲述丽兹·达尔文船长生前最后的旅程。”木月叹着气说，“我们在这里见到了丽兹·达尔文船长的尸骨。” 那头的水月沉默许久，才说道：“我也想听，我刚从这边的伊察人这里得知丽兹船长去世的事，还没来得及问他们。” “好。” 木月拿着联络宝石，回到了阿蒙森和海因身边。 宝石另一边，水月小心的将希罗的头靠到自己膝盖上，把联络宝石放到希罗耳边，抚摸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如果你能听到就好好听, 这是塔兹妈妈的母亲, 丽兹船长最后的旅程。” …… 十九年前的一个夜晚。 正值壮年的伊兹柯还不是首领，只是个普通的骷髅武士, 他坐在河流下游的出海口等待日出，为的是给自己刚出生的妹妹，采集被第一缕朝阳照到的无花果。 就在他快要睡着时，一艘喷着蒸汽, 两侧带有巨大明轮的铁船, 撞到了岸边。 伊兹柯从来没见过这种造型的船，便躲到树上观察。 但等了许久，这艘铁船上都没有一点动静，只是不停的被海浪推着, 撞击岸边的礁石。 伊兹柯决定上船看看, 便拔出黑曜石匕首，登上了这艘船，并在船上发现了身受重伤、意识模糊的丽兹船长。 那时的伊兹柯并不知道她是谁, 只觉得她穿着怪异的服饰，皮肤白皙的可怕，剪短了的头发还是亚麻色的，前所未见。 “外来者？” 伊兹柯听长辈们说起过，在大风暴以外的广阔世界里，存在着很多跟他们不同发色不同肤色的人类。 这些人里有一群自称“探险家”的家伙，能够穿越大风暴。 伊兹柯不想惹麻烦，打算离开, 但却听到这个女人嘴里呢喃着“费特王国”和“船员”之类的字眼。 费特王国是长辈们经常提起的地方, 他们说那是家乡。 伊兹柯是出生在这片陆地上的，并不知道这个家乡在什么地方, 而长辈们也没有回家的打算, 只会念叨。 他拿出水壶，打算给这个女人喂一点。 但女人却突然睁开眼, 一把抓住他的手, 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救救我的船员！救救……” 女人说着, 再次失去了意识。 伊兹柯便再次查看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别人。 犹豫之后，他决定把女人带回去, 请长老们决定。 伊兹柯的家在决断山脉脚下，一个叫新费特王国的城市, 长辈们说这个城市以前叫特欧迪瓦坎，意思是众神之城，原本是属于伊察人的城市。 他们的祖先原本也是伊察人，后来发生了内战，他们赢得了这座城市。 但让伊兹柯不明白的是，长辈们一面说费特王国是他们的家乡，一面又说祖先是伊察人，不难猜到，长辈们在隐瞒着什么。 伊兹柯带着对先祖的疑惑, 背着这个外来者，一路狂奔, 到中午时，终于回到了新费特王国。 在医者的照顾下，女人苏醒过来。 她说自己叫丽兹·达尔文, 是宿城来的探险家，她和船员们在费特王国被会说话的动物攻击。只有她在舵手的掩护下，逃了出来。 伊兹柯能看出这个女人很伤心, 因为她的眼里没有光芒，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死人。 为了得到更多关于费特王国的信息，酋长和主事的长辈将丽兹·达尔文留了下来，为她治伤，并让伊兹柯监视她。 伊兹柯发现，丽兹在清醒后的第二天晚上，偷偷跑到了他们的神庙里，坐在神明留下的象征生命的图腾里，闭着眼睛静坐了一晚。 到天亮时，她才睁开眼，流着眼泪自言自语：“我的船员都死了……” 接着, 她念出了一长串名字。 “大副索德·里克, 轮机长艾伦·克劳奇，舵手戴普·沃特……” 一共四十三个名字，她一一念完, 然后低下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祈祷着说道：“愿星光伴你们同行。” 伊兹柯发现她的眼中，光芒重燃了起来。 她看着神庙内神明的石像，坚定的说：“以众神的名义起誓，我，丽兹·达尔文，会完成你们未尽的事业，补全世界地图缺失的部分，写出南大陆的生物图鉴！” 随后，她便离开神庙，沿着灵魂大道，往城外走去。 “你去哪？”伊兹柯拦住了她。 “回我的船上去。” “你不能离开，酋长和长老们说，你得报答完恩情，才能离开。”伊兹柯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指望报答，但酋长和长老们是这么交待的，即使反感，他也只能这么说，“是我救了你。” “我的船上有很多金币，还有不少武器弹药，都可以给你。” “我想长老们所说的报答，并不是指金币。” 丽兹·达尔文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她扯下手臂上包住伤口的麻布，任由鲜血流出。 “听着，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你是阻拦不了我的。” 随着她的话语，伊兹柯感觉到一股强风扑面而来，几乎将自己吹翻，即便勉强撑住，也难以呼吸。而这个女人却站在狂风中巍然不动，头发肆意飞舞，鲜血也跟着挥洒出来。 果然，能穿越大风暴的人，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伊兹柯感到害怕，向后退却。 这时，传来了自己弟弟的叫喊声。 “伊兹柯！快回去！纳纳瓦津她得了昏睡病！” “什么？！” 伊兹柯惊恐的楞在了原地，连压着自己的强风消失了都没注意到。 昏睡病是在他们这个新费特王国里肆虐多年的疾病，一旦染上，就会陷入昏睡，直到死去，无论使用什么药草，无论怎么向众神祈祷，都没有用。 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儿童，被这种昏睡的疾病夺去了生命。 伊兹柯脸上的惊恐，很快变成了绝望。 “纳纳瓦津是你什么人？”丽兹·达尔文突然问道。 “是我刚出生的妹妹。”伊兹柯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机械的回答着问题。 “带我去看看。”丽兹·达尔文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我能救她。” 伊兹柯看向她，脸上的绝望变成了惊喜。这个刚刚展示了神奇力量的探险者，也许真的能救自己的妹妹。 丽兹·达尔文见他不回话，便皱着眉头说： “用这个来报答你的恩情，总够了？” 第118章 第118话 念力重构 伊兹柯的家就在西边的灵魂大道不南侧。 所谓的灵魂大道是一条宽敞的街道，从部落东边的露天祭坛开始，穿过所有金字塔和整个部落，一直向西延伸到了密林里。 因为太阳东升西落，所以在伊察人古老的神话中，东方象征新生，西方象征死亡。 每当有人死去，他们便会将死者的尸体放置在东边的祭坛上，所有人背对着站在灵魂大道两侧，送死者的灵魂离去。 伊兹柯告诉丽兹，灵魂大道直接连通绝断山脉脚下。死者的灵魂会沿着灵魂大道来到绝断山脉脚下，然后登上绝断山脉，响应造物主的召唤，归于星河。 这是看在丽兹愿意救自己妹妹的份上，伊兹柯才强忍着悲痛告诉她的。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伊兹柯已经不再抱有一开始的希望，因为数百年来，即便是酋长和祭司，也没能治愈哪怕一个昏睡病的患儿。 他有些害怕进入家门，担心看到妹妹稚嫩的笑脸，担心母亲会责怪自己。 为了监视丽兹这个外来者，他没能及时采回被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的无花果，本来这种果实是可以防治昏睡病的，至少，祭司和长辈们是这么告诉他的。 “你不进去吗？” 丽兹推开伊兹柯的家门, 却发现伊兹柯呆呆的站在门边。 伊兹柯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回答。丽兹便没有再问，跟着他弟弟, 来到伊兹柯家小院内通往地下的卧室。 这里的居民会将卧室修筑在地下，是从很久以前延续下来的传统，因为部落所处的森林里到处都是魔怪，时常会突破他们外围的防线。 在昏暗的小房间里, 丽兹见到了伊兹柯的其他家人。 他们正围在方石砖砌成的大床边上, 低头祈祷着。 而伊兹柯的刚出生的妹妹纳纳瓦津，就躺在母亲的怀里，双眼紧闭，看起来睡得很香甜, 跟其他健康的人类婴儿没什么区别。 丽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塔兹。 身为探险船的船长, 丽兹并未结婚，塔兹是她在探险途中救下的婴儿。因为有着跟丽兹一样的发色和瞳色，所以船员们都说肯定是众神赐给了不近男色的丽兹船长一个女儿, 所以丽兹就收养了她。 而塔兹也很聪明，刚一懂事就猜到了自己不是丽兹亲生的孩子。但她依然很爱丽兹，即使丽兹很少回宿城跟她团聚，她也从未有过怨言。并且立志在长大后，收养更多的孤儿，把丽兹带给她的爱意传达下去。 “她是谁？”伊兹柯的母亲警惕的看着出现在他们家里的陌生人丽兹，有些发怒的问自己的小儿子，“你哥哥呢？” “哥哥在门口, 这位就是昨天哥哥带回来的探险者, 她能救妹妹。”伊兹柯的弟弟向母亲解释道。 “让我看看，我学过医学。” 丽兹走到床边, 试图伸手去触碰婴儿的额头。 但伊兹柯的母亲立即把孩子护在怀中, 表现的依然很警惕。伊兹柯的父亲和其他兄弟姐妹也都站起来，粗暴的将丽兹推开。 “请原谅, 我们对大风暴之外来的探险者, 没有好印象。” 伊兹柯出现在卧室门口, 制止了自己的家人, 随后对母亲说道：“请原谅我的过失，但这个探险者有着神奇的力量, 我亲身体验过。” 在自己儿子的劝说下，伊兹柯的母亲这才将怀里的婴儿放到了床边, 答应让丽兹看看。 丽兹用手摸了摸婴儿的额头，又检查了婴儿其他部位。 最后，她有些担心的轻轻打开婴儿的眼睛，发现婴儿的眼神虽然空洞，但是有着灵魂的光芒。 她原以为会是这些医疗水平落后的原住民，把一些婴儿容易染上的病症或者没有形成灵魂的死婴当成了什么昏睡病，但看来似乎不是。 “你们说的昏睡病是什么？”丽兹转头去问伊兹柯和他的家人。 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下，丽兹了解了昏睡病的症状，婴儿会持续昏睡, 直到死去。 这是丽兹从未见过的疾病，但她还是猜测出了病因。身为生物学家, 丽兹十分了解生命的构成。肉体、灵魂和精神，缺一不可。 她用手指轻轻点住婴儿的额头，果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新生儿该有的原始的念力。 也就是说, 这是一个与没有灵魂类似，生下来就没有精神的“死婴”。 但这是不可能的，与肉体和灵魂继承自父母不同, 精神是在这两样的基础上诞生的，即便因为怀孕期间感染了某种疾病，肉体没有发育好，或者灵魂产生的灵力不够强，也最多是导致智力缺陷，不会连原始的念力都没有。 “怎么样？”伊兹柯看到丽兹眉头紧锁，更加绝望。 “办法是有，需要进行念力重构。” “念力重构？”伊兹柯不明白。 丽兹不知道这些原住民是否了解念力的原理，只能试着解释说：“你的妹妹，身体很健康，但是没有意识，就像一台蒸汽列车, 结构完整, 燃料充足，但没有驾驶员, 所以动不起来。” 从没接触过蒸汽动力机械的伊兹柯和他的家人肯定听不懂，丽兹只好换了一种比喻。 “嗯……就比如你的弓，你搭上了箭，也拉开了它，瞄准了猎物，这时候你的想法是什么？” “当然是把箭射出去。” “没错，但是你的妹妹现在就没有这个想法，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谓的念力重构，就是让她产生这个‘想法’，让她把箭射出去。”丽兹指着自己的额头说。 “你是说，她现在只是一副没有想法的空壳？” “没错。” “那只要把别人的意识给她，她是不是就能活过来了？”伊兹柯立马走到自己妹妹身边，指着自己的脑门说，“把我的意识拿去给她？” “当然不是，那是不可能做到的。我说的是念力重构，是激发她大脑本该自行产生的原始念力，从而构建出她的意识，你明白吗？” “我明白。”伊兹柯视死如归的说道，“但如果你所说的激发她的原始念力行不通的话，请将我的念力给她，这是可以做到的，我的祖先就是这么来的。” “你说什么？”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早就猜到了，我的祖先，是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伊察人的躯体内，才重获新生来到这里，用伊察人的城市建立起了这个新费特王国。所以，把我的意识转移到我妹妹的躯体里，是可以做到的！”伊兹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忘记了长老们不准向探险者提起费特王国的嘱咐。 “你说这里是新费特王国？你们的祖先就是那些为了占据躯体，杀害了我船员的费特人？！”丽兹难以置信的看着伊兹柯。 “是，但是……”伊兹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抓住丽兹的手。 “该死的！我竟然还想着救你们！”丽兹怒不可遏，一把推开伊兹柯，从她身上爆发出的风压，将屋子里站着的伊兹柯的家人，都掀翻在地。 “该死！” 丽兹大骂着，离开了伊兹柯的家。 第118章 第118话 念力重构 伊兹柯的家就在西边的灵魂大道不南侧。 所谓的灵魂大道是一条宽敞的街道，从部落东边的露天祭坛开始，穿过所有金字塔和整个部落，一直向西延伸到了密林里。 因为太阳东升西落，所以在伊察人古老的神话中，东方象征新生，西方象征死亡。 每当有人死去，他们便会将死者的尸体放置在东边的祭坛上，所有人背对着站在灵魂大道两侧，送死者的灵魂离去。 伊兹柯告诉丽兹，灵魂大道直接连通绝断山脉脚下。死者的灵魂会沿着灵魂大道来到绝断山脉脚下，然后登上绝断山脉，响应造物主的召唤，归于星河。 这是看在丽兹愿意救自己妹妹的份上，伊兹柯才强忍着悲痛告诉她的。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伊兹柯已经不再抱有一开始的希望，因为数百年来，即便是酋长和祭司，也没能治愈哪怕一个昏睡病的患儿。 他有些害怕进入家门，担心看到妹妹稚嫩的笑脸，担心母亲会责怪自己。 为了监视丽兹这个外来者，他没能及时采回被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的无花果，本来这种果实是可以防治昏睡病的，至少，祭司和长辈们是这么告诉他的。 “你不进去吗？” 丽兹推开伊兹柯的家门, 却发现伊兹柯呆呆的站在门边。 伊兹柯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回答。丽兹便没有再问，跟着他弟弟, 来到伊兹柯家小院内通往地下的卧室。 这里的居民会将卧室修筑在地下，是从很久以前延续下来的传统，因为部落所处的森林里到处都是魔怪，时常会突破他们外围的防线。 在昏暗的小房间里, 丽兹见到了伊兹柯的其他家人。 他们正围在方石砖砌成的大床边上, 低头祈祷着。 而伊兹柯的刚出生的妹妹纳纳瓦津，就躺在母亲的怀里，双眼紧闭，看起来睡得很香甜, 跟其他健康的人类婴儿没什么区别。 丽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塔兹。 身为探险船的船长, 丽兹并未结婚，塔兹是她在探险途中救下的婴儿。因为有着跟丽兹一样的发色和瞳色，所以船员们都说肯定是众神赐给了不近男色的丽兹船长一个女儿, 所以丽兹就收养了她。 而塔兹也很聪明，刚一懂事就猜到了自己不是丽兹亲生的孩子。但她依然很爱丽兹，即使丽兹很少回宿城跟她团聚，她也从未有过怨言。并且立志在长大后，收养更多的孤儿，把丽兹带给她的爱意传达下去。 “她是谁？”伊兹柯的母亲警惕的看着出现在他们家里的陌生人丽兹，有些发怒的问自己的小儿子，“你哥哥呢？” “哥哥在门口, 这位就是昨天哥哥带回来的探险者, 她能救妹妹。”伊兹柯的弟弟向母亲解释道。 “让我看看，我学过医学。” 丽兹走到床边, 试图伸手去触碰婴儿的额头。 但伊兹柯的母亲立即把孩子护在怀中, 表现的依然很警惕。伊兹柯的父亲和其他兄弟姐妹也都站起来，粗暴的将丽兹推开。 “请原谅, 我们对大风暴之外来的探险者, 没有好印象。” 伊兹柯出现在卧室门口, 制止了自己的家人, 随后对母亲说道：“请原谅我的过失，但这个探险者有着神奇的力量, 我亲身体验过。” 在自己儿子的劝说下，伊兹柯的母亲这才将怀里的婴儿放到了床边, 答应让丽兹看看。 丽兹用手摸了摸婴儿的额头，又检查了婴儿其他部位。 最后，她有些担心的轻轻打开婴儿的眼睛，发现婴儿的眼神虽然空洞，但是有着灵魂的光芒。 她原以为会是这些医疗水平落后的原住民，把一些婴儿容易染上的病症或者没有形成灵魂的死婴当成了什么昏睡病，但看来似乎不是。 “你们说的昏睡病是什么？”丽兹转头去问伊兹柯和他的家人。 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下，丽兹了解了昏睡病的症状，婴儿会持续昏睡, 直到死去。 这是丽兹从未见过的疾病，但她还是猜测出了病因。身为生物学家, 丽兹十分了解生命的构成。肉体、灵魂和精神，缺一不可。 她用手指轻轻点住婴儿的额头，果然没有感觉到一丝新生儿该有的原始的念力。 也就是说, 这是一个与没有灵魂类似，生下来就没有精神的“死婴”。 但这是不可能的，与肉体和灵魂继承自父母不同, 精神是在这两样的基础上诞生的，即便因为怀孕期间感染了某种疾病，肉体没有发育好，或者灵魂产生的灵力不够强，也最多是导致智力缺陷，不会连原始的念力都没有。 “怎么样？”伊兹柯看到丽兹眉头紧锁，更加绝望。 “办法是有，需要进行念力重构。” “念力重构？”伊兹柯不明白。 丽兹不知道这些原住民是否了解念力的原理，只能试着解释说：“你的妹妹，身体很健康，但是没有意识，就像一台蒸汽列车, 结构完整, 燃料充足，但没有驾驶员, 所以动不起来。” 从没接触过蒸汽动力机械的伊兹柯和他的家人肯定听不懂，丽兹只好换了一种比喻。 “嗯……就比如你的弓，你搭上了箭，也拉开了它，瞄准了猎物，这时候你的想法是什么？” “当然是把箭射出去。” “没错，但是你的妹妹现在就没有这个想法，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谓的念力重构，就是让她产生这个‘想法’，让她把箭射出去。”丽兹指着自己的额头说。 “你是说，她现在只是一副没有想法的空壳？” “没错。” “那只要把别人的意识给她，她是不是就能活过来了？”伊兹柯立马走到自己妹妹身边，指着自己的脑门说，“把我的意识拿去给她？” “当然不是，那是不可能做到的。我说的是念力重构，是激发她大脑本该自行产生的原始念力，从而构建出她的意识，你明白吗？” “我明白。”伊兹柯视死如归的说道，“但如果你所说的激发她的原始念力行不通的话，请将我的念力给她，这是可以做到的，我的祖先就是这么来的。” “你说什么？”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早就猜到了，我的祖先，是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了伊察人的躯体内，才重获新生来到这里，用伊察人的城市建立起了这个新费特王国。所以，把我的意识转移到我妹妹的躯体里，是可以做到的！”伊兹柯为了救自己的妹妹，忘记了长老们不准向探险者提起费特王国的嘱咐。 “你说这里是新费特王国？你们的祖先就是那些为了占据躯体，杀害了我船员的费特人？！”丽兹难以置信的看着伊兹柯。 “是，但是……”伊兹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抓住丽兹的手。 “该死的！我竟然还想着救你们！”丽兹怒不可遏，一把推开伊兹柯，从她身上爆发出的风压，将屋子里站着的伊兹柯的家人，都掀翻在地。 “该死！” 丽兹大骂着，离开了伊兹柯的家。 第119章 第119话 回头 无力阻拦丽兹的伊兹柯，只能将希望放在酋长和那些长老身上。 毕竟丽兹提到了念力，而长老们在提到故乡费特王国时，总会提到念力。虽然伊兹柯不知道念力具体指的是什么，只知道是跟意识有关的力量。 伊兹柯闯进了太阳金字塔的神庙。 “酋长！请救救我的妹妹？” “伊兹柯？你不是在监视那个探险者吗？”头戴装点了羽毛和宝石的头冠的酋长，对伊兹柯出现在这里表示了不满。 “她离开了，我没能阻拦，她的力量很强大。”伊兹柯半跪在地，低下了头。 高高在上的酋长失望的说：“我们原本还在商量由你做骷髅武士的首领，既然这样，就只能让你的竞争者奇马尔……” “我不在乎！请救救我的妹妹，她患上了昏睡病！” 酋长和长老们都皱起了眉头，随后叹了口气。 “我们也无能为力，”酋长摇着头惋惜的说，“我们注定将会失去这个新生儿。” “但是这个探险者说，用念力就可以救她！我们的祖先不就是用什么念力转移之类的方法，得到了伊察人的身躯重获新生的吗？！” “谁告诉你的？”酋长瞪了瞪周围的长老。 “我们跟伊察人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争，总会有俘虏透露出一些信息的！请用那个方法，救救我妹妹。” 酋长还是摇了摇头，他说：“你不明白，我们祖先所用的方法，是将意识完整的转移到别的躯体内，你想想，如果把你的意识转移到你妹妹的躯体里，不就成了你在你妹妹的躯体内重生吗？你的妹妹还是会死。况且, 那个方法本质上就是掠夺, 我们的祖先也因此对伊察人心怀愧疚，并且断绝了跟家乡费特王国的联系……” “那念力转移不行的话, 念力重构呢？那个探险者是这么说的，念力重构！”伊兹柯并不打算放弃。 “我们对念力奥秘的研究，早就随着先驱们的离世停下了，毕竟那是造成了悲剧的力量, 我们不该使用。” “别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了！”伊兹柯终于爆发, 怒吼道，“什么造成悲剧的力量！什么心怀愧疚！真的愧疚的话，就该停止跟伊察人的战争，把属于他们的城市还给他们！” “我们是为了生存！”酋长站起来反驳道, “祖先犯的错, 凭什么让我们偿还！” 这番话让伊兹柯觉得恶心，他失望的站起来，向这些坐在神庙内, 高高在上的酋长和长老吐了口口水，便转身离开了。 在伊兹柯走出神庙前，他听到酋长说： “那个探险者果然跟几百年前的红胡子一样，知道念力的奥秘。奇马尔，从现在起，你就是骷髅武士的新首领了，带上骷髅武士，去把那个探险者抓回来, 记住, 一定要活着抓回来。” 伊兹柯不知道酋长打算怎么对那个叫丽兹的探险者，但他知道不论是他们这些费特人, 还是伊察人, 大多都对探险者抱有敌意。 因为几百年前，有一个红胡子的探险者, 虽然他只有一个人, 但他有着很强大的力量, 杀了好多双方的战士。 还强迫费特人和伊察人伐木给他造船, 离开时还带走了许多珍宝。 伊兹柯对探险者的仇恨，只是来自于父辈口口相传的讲述, 并没有真切的经历过，况且这个叫丽兹的探险者并不像恶人, 如果自己的祖先不是杀害她船员的费特人，她肯定会救自己的妹妹。 现在，她是伊兹柯唯一的希望，伊兹柯决定赶在骷髅武士之前，找到她。 “伊兹柯！”奇马尔叫住了他，“请告诉我探险者往哪去了。” 伊兹柯不想理他。奇马尔和他本来是关系较好的战友，但自打他们两人同时成为骷髅武士首领的候选人之后，奇马尔就不怎么待见他了。 比起高大威武、骁勇善战的伊兹柯，身材瘦弱的奇马尔更擅长用一些小伎俩取胜, 用他的话说，个人的名声哪有胜利来的重要。 “听着, 我并不愿意就这样赢过你，成为骷髅武士的首领，也很同情你妹妹的遭遇, 但只有抓到那个探险者才有机会救她。”奇马尔脸上带着惋惜拍了拍伊兹柯的肩膀，劝说道，“告诉我她去哪了, 等我把她带回来，一定会让她想办法救治你的妹妹，还会向酋长提出让你来做骷髅武士的首领，我们都知道，你才是更适合的那一个。” “她说，要去决断山脉，那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伊兹柯撒了谎。因为他了解奇马尔，知道他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假惺惺的善意。 等奇马尔带着人往西追去后，伊兹柯立即向东跑去，他知道丽兹一定会回到她的船上去，自己得趁酋长和奇马尔反应过来之前，找到丽兹。 至于丽兹愿不愿意救自己的妹妹, 伊兹柯觉得她是个好人, 只要自己跪下来求她，她就一定会愿意的。 毕竟杀了她船员的费特人，跟自己并没有多大的联系。 伊兹柯惊觉自己的想法跟酋长一样让人恶心, 但为了妹妹, 只能硬着头皮去求丽兹了。 到时候，自己会以死谢罪。 但让伊兹柯没想到的是，他才跑到一半，就看到丽兹回来了。 丽兹已经换上了更适合在森林里活动的长袖和长裤，腰上还佩戴着带有弧形护手，剑刃细长的剑。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丽兹将手里提着小箱子丢给了伊兹柯，“这些药物能保证你的妹妹不死，但要活过来，还需要用到别的材料来进行念力重构。” 伊兹柯不敢相信，自己还没有祈求，她就愿意回来救自己的妹妹。 “听着，我是可怜幼小的生命才回头的，这不代表我原谅你祖先的所作所为。虽然他们不是杀害我船员的费特人，但他们也残害过你所说的伊察人不是吗？你作为他们的后代，该向那些伊察人道歉。”丽兹双手叉腰，训斥道，“这在我们的俚语里，叫‘回头是岸’，知道了吗？” 伊兹柯抱着药箱，已经热泪盈眶，他说不出话，只能不住的点头。 这时，一支箭突然从伊兹柯背后飞来，射向了丽兹的大腿。 但丽兹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反应力，一把将箭抓住。 她再次变得怒不可遏，瞪着伊兹柯，眼里露出了骇人的杀气。 “这是什么意思？！” 第119章 第119话 回头 无力阻拦丽兹的伊兹柯，只能将希望放在酋长和那些长老身上。 毕竟丽兹提到了念力，而长老们在提到故乡费特王国时，总会提到念力。虽然伊兹柯不知道念力具体指的是什么，只知道是跟意识有关的力量。 伊兹柯闯进了太阳金字塔的神庙。 “酋长！请救救我的妹妹？” “伊兹柯？你不是在监视那个探险者吗？”头戴装点了羽毛和宝石的头冠的酋长，对伊兹柯出现在这里表示了不满。 “她离开了，我没能阻拦，她的力量很强大。”伊兹柯半跪在地，低下了头。 高高在上的酋长失望的说：“我们原本还在商量由你做骷髅武士的首领，既然这样，就只能让你的竞争者奇马尔……” “我不在乎！请救救我的妹妹，她患上了昏睡病！” 酋长和长老们都皱起了眉头，随后叹了口气。 “我们也无能为力，”酋长摇着头惋惜的说，“我们注定将会失去这个新生儿。” “但是这个探险者说，用念力就可以救她！我们的祖先不就是用什么念力转移之类的方法，得到了伊察人的身躯重获新生的吗？！” “谁告诉你的？”酋长瞪了瞪周围的长老。 “我们跟伊察人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争，总会有俘虏透露出一些信息的！请用那个方法，救救我妹妹。” 酋长还是摇了摇头，他说：“你不明白，我们祖先所用的方法，是将意识完整的转移到别的躯体内，你想想，如果把你的意识转移到你妹妹的躯体里，不就成了你在你妹妹的躯体内重生吗？你的妹妹还是会死。况且, 那个方法本质上就是掠夺, 我们的祖先也因此对伊察人心怀愧疚，并且断绝了跟家乡费特王国的联系……” “那念力转移不行的话, 念力重构呢？那个探险者是这么说的，念力重构！”伊兹柯并不打算放弃。 “我们对念力奥秘的研究，早就随着先驱们的离世停下了，毕竟那是造成了悲剧的力量, 我们不该使用。” “别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了！”伊兹柯终于爆发, 怒吼道，“什么造成悲剧的力量！什么心怀愧疚！真的愧疚的话，就该停止跟伊察人的战争，把属于他们的城市还给他们！” “我们是为了生存！”酋长站起来反驳道, “祖先犯的错, 凭什么让我们偿还！” 这番话让伊兹柯觉得恶心，他失望的站起来，向这些坐在神庙内, 高高在上的酋长和长老吐了口口水，便转身离开了。 在伊兹柯走出神庙前，他听到酋长说： “那个探险者果然跟几百年前的红胡子一样，知道念力的奥秘。奇马尔，从现在起，你就是骷髅武士的新首领了，带上骷髅武士，去把那个探险者抓回来, 记住, 一定要活着抓回来。” 伊兹柯不知道酋长打算怎么对那个叫丽兹的探险者，但他知道不论是他们这些费特人, 还是伊察人, 大多都对探险者抱有敌意。 因为几百年前，有一个红胡子的探险者, 虽然他只有一个人, 但他有着很强大的力量, 杀了好多双方的战士。 还强迫费特人和伊察人伐木给他造船, 离开时还带走了许多珍宝。 伊兹柯对探险者的仇恨，只是来自于父辈口口相传的讲述, 并没有真切的经历过，况且这个叫丽兹的探险者并不像恶人, 如果自己的祖先不是杀害她船员的费特人，她肯定会救自己的妹妹。 现在，她是伊兹柯唯一的希望，伊兹柯决定赶在骷髅武士之前，找到她。 “伊兹柯！”奇马尔叫住了他，“请告诉我探险者往哪去了。” 伊兹柯不想理他。奇马尔和他本来是关系较好的战友，但自打他们两人同时成为骷髅武士首领的候选人之后，奇马尔就不怎么待见他了。 比起高大威武、骁勇善战的伊兹柯，身材瘦弱的奇马尔更擅长用一些小伎俩取胜, 用他的话说，个人的名声哪有胜利来的重要。 “听着, 我并不愿意就这样赢过你，成为骷髅武士的首领，也很同情你妹妹的遭遇, 但只有抓到那个探险者才有机会救她。”奇马尔脸上带着惋惜拍了拍伊兹柯的肩膀，劝说道，“告诉我她去哪了, 等我把她带回来，一定会让她想办法救治你的妹妹，还会向酋长提出让你来做骷髅武士的首领，我们都知道，你才是更适合的那一个。” “她说，要去决断山脉，那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伊兹柯撒了谎。因为他了解奇马尔，知道他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假惺惺的善意。 等奇马尔带着人往西追去后，伊兹柯立即向东跑去，他知道丽兹一定会回到她的船上去，自己得趁酋长和奇马尔反应过来之前，找到丽兹。 至于丽兹愿不愿意救自己的妹妹, 伊兹柯觉得她是个好人, 只要自己跪下来求她，她就一定会愿意的。 毕竟杀了她船员的费特人，跟自己并没有多大的联系。 伊兹柯惊觉自己的想法跟酋长一样让人恶心, 但为了妹妹, 只能硬着头皮去求丽兹了。 到时候，自己会以死谢罪。 但让伊兹柯没想到的是，他才跑到一半，就看到丽兹回来了。 丽兹已经换上了更适合在森林里活动的长袖和长裤，腰上还佩戴着带有弧形护手，剑刃细长的剑。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丽兹将手里提着小箱子丢给了伊兹柯，“这些药物能保证你的妹妹不死，但要活过来，还需要用到别的材料来进行念力重构。” 伊兹柯不敢相信，自己还没有祈求，她就愿意回来救自己的妹妹。 “听着，我是可怜幼小的生命才回头的，这不代表我原谅你祖先的所作所为。虽然他们不是杀害我船员的费特人，但他们也残害过你所说的伊察人不是吗？你作为他们的后代，该向那些伊察人道歉。”丽兹双手叉腰，训斥道，“这在我们的俚语里，叫‘回头是岸’，知道了吗？” 伊兹柯抱着药箱，已经热泪盈眶，他说不出话，只能不住的点头。 这时，一支箭突然从伊兹柯背后飞来，射向了丽兹的大腿。 但丽兹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反应力，一把将箭抓住。 她再次变得怒不可遏，瞪着伊兹柯，眼里露出了骇人的杀气。 “这是什么意思？！” 第120章 第120话 是圣人！是真神！ “奇马尔？！” 伊兹柯回过头，震惊在原地。 只见奇马尔的身影正在巨树之间，从模糊变得清晰。 “抱歉啊，伊兹柯，你还是跟那些伊察人一样单纯。”奇马尔拿着长弓，走到伊兹柯面前，冷笑着说，“谢谢你，帮我们找到探险者。” 他又摸着自己尖锐的鼻尖，斜着嘴角，冷眼看向丽兹：“探险者，我们的酋长想请你回去，因为你似乎能帮他完成某些事情。” 一个又一个的骷髅武士显露出身影，将丽兹团团围住。 “看来，你们跟那些变成动物的费特人一样，也会使用气来隐藏躯体，果然是一丘之貉。”丽兹咬着牙，将抓在手里的箭杆捏碎，“之前因为同情你们的遭遇，才害得我的船员被那个叫乌图的家伙杀害，这次我不会再犹豫了。” 丽兹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风卷起空气中的尘埃，在她的剑刃和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团肉眼可见的小型旋风。 接着，便是风卷残云。 伊兹柯只看见丽兹的身影不断消失又出现，剑刃的寒光扫过的地方, 那些骷髅武士, 都捂着身上突然出现的喷血的伤口哀嚎着倒下。 几乎一转眼的功夫，就只剩下奇马尔还好好的站着。 他那副冷笑着的嘴脸, 已经跟身躯一样变得无比僵硬，只有大腿还在动着，不过那是因为恐惧引发的颤抖。 “回去告诉你们的酋长，想要得到我丽兹·达尔文的帮助, 最好带着诚意来求我。”丽兹用长剑顶住奇马尔的咽喉说道, “要是想要用无力，那最好派一支军队过来。滚。” 奇马尔长舒一口气，缓缓后退，在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后, 马上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丽兹看了看周围还捂着伤口哀嚎的骷髅武士们, 摇了摇头，气愤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大腿，冲自己低吼道：“该死的丽兹·达尔文, 即便这样，你都不能痛下杀手吗？！该死！该死！” 伊兹柯也看了看周围哀嚎的骷髅武士，发现他们所受的剑伤，并不致命。 他又看向有些疯狂的丽兹，小心翼翼的说道：“谢谢你，没有杀他们。” 谁知丽兹马上怒目而视，朝伊兹柯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额头。 伊兹柯惊奇的发现, 在被抓住的瞬间, 脑海里，先前丽兹离开自己家后, 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都一一重现了一遍。 不但是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就连自己心中所想都完整的被挖掘了出来。 这个女人, 在窥视自己的记忆！ 伊兹柯感到害怕, 连连后退。 “哼, 看来你是真的想救你的妹妹。”丽兹把长剑收回剑鞘, 一把将双腿瘫软的伊兹柯从地上提了起来，“我问你, 刚才被我念力侵入的感觉，之前体验过吗？最好是跟某种动物或者植物接触的时候。” 伊兹柯的大脑还在因为刚才目睹的一切而一片空白。 “听着, 这可是为了救你的妹妹。”丽兹瞪着伊兹柯，虽然不是怒吼，但声音极具穿透力。 一听到妹妹，伊兹柯马上打起精神，很快就想到了一种盘踞在这片森林里的生物。 “梦魇大蛇，”伊兹柯赶忙说道，“没错，梦魇大蛇，那些怪物也能跟你一样, 窥视记忆。” 没想到丽兹却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了出乎意料时才有的那种叹气一般的微笑：“没想到, 居然是真的。迷惘森林确实是无尽之林的一部分。” 她看着伊兹柯，对他说道：“在我的故乡宿城，有一座跟这里很像的, 叫迷惘森林的树林，在那座森林里，也有叫梦魇大蛇的生物。告诉我, 梦魇大蛇的巢穴在哪？” “北边，山脉尽头，河流发源的地方。” “那就走。”丽兹抓住伊兹柯的腰带，提着他，跳了起来，就像一只鹰抓住猎物后飞起来一样，径直跳到了临近巨树顶端的树杈上。 随后，又像猿类一样，在树木间不断跳跃，飞速向前。很快便超越了还在连滚带爬逃跑的奇马尔。 “方向错了，北方在那边。”被抓着的伊兹柯指着北方提醒道。 “我知道，我们得带上你的妹妹一起。因为梦魇大蛇是魔怪，我们很难把它活着带回来，我又没有月石, 没法保存提取到的原始念力。” “我不明白，你也有那种能力, 为什么非要梦魇大蛇？” “因为我的念力是锻炼过的，即使没有受过念力的训练，比如你，所具备的念力也是成熟的。进行念力重构，需要的是原始念力。” “什么是原始念力？” “所谓念力，最基础的部分都是由生物的本能和原始的欲望产生的，比如求生欲。”丽兹解释道，“我们这些已经成熟的生命体，为了活下去，就会使用某种‘方法’，比如吃和喝，这就是为了‘目的’而进行的‘行为’。寻找方法，进行行动，达到目的，就是念力产生的过程。但你的妹妹，她没有最基础的求生欲的那部分，也就是最原始的那部分念力，也就没能构建出自己的意识。” 伊兹柯依然没能明白，但他觉得丽兹说得对，因为她明显比自己拥有更多的智慧。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新费特王国。 伊兹柯躲过城边巡逻的弓武士，悄悄溜回家，把妹妹带出来跟等在城外的丽兹会合，接着，他们便沿着连通河流的水渠，来到大河边上。 “这条河的源头，在那隔断一切的山脉尽头，大概走三天就能到了。” 伊兹柯还准备了干粮。 “你怎么不早说？”丽兹叹了口气，“这样的话，开我的船去会更快。不过现在还是别浪费时间走回头路了。” 丽兹说着，便快步向河流上游的西北方走去。 “探险者丽兹！”伊兹柯却突然朝她跪了下来，“虽然我不是杀害你船员的凶手，但我的祖先，却跟杀害你船员的凶手有着不可否认的关系！即便如此，您还是愿意救治我的妹妹！在我看来，您就是圣人！是真神！不论最后您能否救活我的妹妹，我都会献上我的心脏，向您赎罪！” “别浪费时间说这些让人尴尬的话了，”丽兹一脸嫌弃的说道，“赶快赶路，至于你的心脏，抱歉，我是个素食主义者，所以你还是留着用来好好抚养你的妹妹。还说什么不论能否救活？你是在怀疑我吗？” “当然不是，我……” “别废话了，快走。” 就这样，伊兹柯带着自己的妹妹，跟着他的圣人、他的真神——探险者丽兹·达尔文，沿着河流，向梦魇大蛇的巢穴赶去。 第120章 第120话 是圣人！是真神！ “奇马尔？！” 伊兹柯回过头，震惊在原地。 只见奇马尔的身影正在巨树之间，从模糊变得清晰。 “抱歉啊，伊兹柯，你还是跟那些伊察人一样单纯。”奇马尔拿着长弓，走到伊兹柯面前，冷笑着说，“谢谢你，帮我们找到探险者。” 他又摸着自己尖锐的鼻尖，斜着嘴角，冷眼看向丽兹：“探险者，我们的酋长想请你回去，因为你似乎能帮他完成某些事情。” 一个又一个的骷髅武士显露出身影，将丽兹团团围住。 “看来，你们跟那些变成动物的费特人一样，也会使用气来隐藏躯体，果然是一丘之貉。”丽兹咬着牙，将抓在手里的箭杆捏碎，“之前因为同情你们的遭遇，才害得我的船员被那个叫乌图的家伙杀害，这次我不会再犹豫了。” 丽兹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风卷起空气中的尘埃，在她的剑刃和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团肉眼可见的小型旋风。 接着，便是风卷残云。 伊兹柯只看见丽兹的身影不断消失又出现，剑刃的寒光扫过的地方, 那些骷髅武士, 都捂着身上突然出现的喷血的伤口哀嚎着倒下。 几乎一转眼的功夫，就只剩下奇马尔还好好的站着。 他那副冷笑着的嘴脸, 已经跟身躯一样变得无比僵硬，只有大腿还在动着，不过那是因为恐惧引发的颤抖。 “回去告诉你们的酋长，想要得到我丽兹·达尔文的帮助, 最好带着诚意来求我。”丽兹用长剑顶住奇马尔的咽喉说道, “要是想要用无力，那最好派一支军队过来。滚。” 奇马尔长舒一口气，缓缓后退，在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后, 马上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丽兹看了看周围还捂着伤口哀嚎的骷髅武士们, 摇了摇头，气愤的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大腿，冲自己低吼道：“该死的丽兹·达尔文, 即便这样，你都不能痛下杀手吗？！该死！该死！” 伊兹柯也看了看周围哀嚎的骷髅武士，发现他们所受的剑伤，并不致命。 他又看向有些疯狂的丽兹，小心翼翼的说道：“谢谢你，没有杀他们。” 谁知丽兹马上怒目而视，朝伊兹柯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额头。 伊兹柯惊奇的发现, 在被抓住的瞬间, 脑海里，先前丽兹离开自己家后, 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都一一重现了一遍。 不但是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就连自己心中所想都完整的被挖掘了出来。 这个女人, 在窥视自己的记忆！ 伊兹柯感到害怕, 连连后退。 “哼, 看来你是真的想救你的妹妹。”丽兹把长剑收回剑鞘, 一把将双腿瘫软的伊兹柯从地上提了起来，“我问你, 刚才被我念力侵入的感觉，之前体验过吗？最好是跟某种动物或者植物接触的时候。” 伊兹柯的大脑还在因为刚才目睹的一切而一片空白。 “听着, 这可是为了救你的妹妹。”丽兹瞪着伊兹柯，虽然不是怒吼，但声音极具穿透力。 一听到妹妹，伊兹柯马上打起精神，很快就想到了一种盘踞在这片森林里的生物。 “梦魇大蛇，”伊兹柯赶忙说道，“没错，梦魇大蛇，那些怪物也能跟你一样, 窥视记忆。” 没想到丽兹却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了出乎意料时才有的那种叹气一般的微笑：“没想到, 居然是真的。迷惘森林确实是无尽之林的一部分。” 她看着伊兹柯，对他说道：“在我的故乡宿城，有一座跟这里很像的, 叫迷惘森林的树林，在那座森林里，也有叫梦魇大蛇的生物。告诉我, 梦魇大蛇的巢穴在哪？” “北边，山脉尽头，河流发源的地方。” “那就走。”丽兹抓住伊兹柯的腰带，提着他，跳了起来，就像一只鹰抓住猎物后飞起来一样，径直跳到了临近巨树顶端的树杈上。 随后，又像猿类一样，在树木间不断跳跃，飞速向前。很快便超越了还在连滚带爬逃跑的奇马尔。 “方向错了，北方在那边。”被抓着的伊兹柯指着北方提醒道。 “我知道，我们得带上你的妹妹一起。因为梦魇大蛇是魔怪，我们很难把它活着带回来，我又没有月石, 没法保存提取到的原始念力。” “我不明白，你也有那种能力, 为什么非要梦魇大蛇？” “因为我的念力是锻炼过的，即使没有受过念力的训练，比如你，所具备的念力也是成熟的。进行念力重构，需要的是原始念力。” “什么是原始念力？” “所谓念力，最基础的部分都是由生物的本能和原始的欲望产生的，比如求生欲。”丽兹解释道，“我们这些已经成熟的生命体，为了活下去，就会使用某种‘方法’，比如吃和喝，这就是为了‘目的’而进行的‘行为’。寻找方法，进行行动，达到目的，就是念力产生的过程。但你的妹妹，她没有最基础的求生欲的那部分，也就是最原始的那部分念力，也就没能构建出自己的意识。” 伊兹柯依然没能明白，但他觉得丽兹说得对，因为她明显比自己拥有更多的智慧。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新费特王国。 伊兹柯躲过城边巡逻的弓武士，悄悄溜回家，把妹妹带出来跟等在城外的丽兹会合，接着，他们便沿着连通河流的水渠，来到大河边上。 “这条河的源头，在那隔断一切的山脉尽头，大概走三天就能到了。” 伊兹柯还准备了干粮。 “你怎么不早说？”丽兹叹了口气，“这样的话，开我的船去会更快。不过现在还是别浪费时间走回头路了。” 丽兹说着，便快步向河流上游的西北方走去。 “探险者丽兹！”伊兹柯却突然朝她跪了下来，“虽然我不是杀害你船员的凶手，但我的祖先，却跟杀害你船员的凶手有着不可否认的关系！即便如此，您还是愿意救治我的妹妹！在我看来，您就是圣人！是真神！不论最后您能否救活我的妹妹，我都会献上我的心脏，向您赎罪！” “别浪费时间说这些让人尴尬的话了，”丽兹一脸嫌弃的说道，“赶快赶路，至于你的心脏，抱歉，我是个素食主义者，所以你还是留着用来好好抚养你的妹妹。还说什么不论能否救活？你是在怀疑我吗？” “当然不是，我……” “别废话了，快走。” 就这样，伊兹柯带着自己的妹妹，跟着他的圣人、他的真神——探险者丽兹·达尔文，沿着河流，向梦魇大蛇的巢穴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