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绿茶小皇帝的娇软青梅》 第1章 穿成人彘 “姑娘!姑娘!不好了!” 婢女春兰急慌慌的走进室内,唤醒了正呆望着弟子规一文的甄宝珠,甄宝珠将卷起的书本拿起,像模像样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春兰忙回道:“是夫人要和老爷和离!” 闻言,甄宝珠面上一成不变,实际上,她对今日所要发生的事情早有准备。 别误会,她并不是重生了,而是穿越了!穿到了一本《摄政王妃飒翻天》的女强小说中,女主名唤谢清瑶,是她的阿娘谢春晓的义妹。 对的,没错,她的母亲就是女主成为摄政王妃路上的垫脚石,当之无愧的炮灰女配,用来衬托女主智谋无双的存在。 谢春晓本是谢侯家的嫡出姑娘,生就一副冰肌玉骨,容貌倾城,可惜被家中老父以及七个兄长宠成了傻白甜,在女主谢清瑶的设计下,远嫁给了甄宝珠的父亲,青州商户出身的甄老爷。 甄老爷也不是个善茬,娶了天姿国色的侯府之女,依旧藏不住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他不止在外头养女人,养的还是昔日里对他有恩的义兄的遗孀。 而今,谢春晓便是因为这桩事要与甄老爷和离。 不过,甄宝珠知道,母亲谢春晓不过是吓吓甄老爷罢了,她最终还是会回到甄家,直到六年后,甄老爷三元及第,再一次走到女主谢清瑶的面前,为取悦女主,甄老爷残忍的将妻女做成人彘,献祭给了彼时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妃。 她甄宝珠大好人生的终端,竟是只人彘? 她不甘心! 甄宝珠气鼓鼓的站起来,“走,我要去给母亲助威!” 纵她如今只有三岁,可也不能坐等着被做成人彘,当下之计,得赶紧离开这人面兽心的便宜爹爹为好。 别瞧着小小的甄宝珠肉团子一个,可她走起路来却是极快的,惹得身后的春兰都还要小跑起来。 春兰急慌慌道:“姑娘可别犯糊涂,夫人若真要走,你往后可要成为没娘的孩子了。” 甄宝珠不屑道:“我跟着我阿娘一起走。” 春兰道:“那姑娘就没爹了。” 甄宝珠极是嗤之以鼻,要这样的爹,等着死无全尸吗? 没一会儿,甄宝珠就走到了前厅,当下里的此时此刻,好戏正在上演。 宝珠的阿娘谢春晓纵已生养了一个女儿,但身形却比少女还要纤巧削细,她着深兰色的织锦长裙,系软烟罗,犹如置身云雾里,欲语还休。 待近了来看,她肤若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身若秋水,竟像是个单纯懵懂不知世故的天上仙一般,身段偏又这般袅娜。 宝珠心道,这大抵便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不知不觉间,她的口水已流了一地,她决定了,从此以后,这个美人儿就是她阿娘。 柔美细腻的阿娘此刻眼中闪着盈盈泪滴,偏又故作坚强的不肯让自己在甄老爷这对渣男贱女面前流下,指着甄老爷说道:“从前你要娶我时是怎样同我阿爹许诺的?” 一身文弱书生模样,实则内里腹黑冷漠自私残忍的甄老爷,此刻正小心翼翼的哄着谢春晓。 “阿晓,我是同泰山大人许诺过,从今往后只娶你一个人,可男人求婚时候说过的话,能当真吗?更何况我待你已是万里挑一的好了,你见过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你又见过哪个男人在与妻子成婚五年还未曾得一子后,不对妻子恶脸相待的?” “阿晓,我知你出身侯府,自来骄矜,怜惜你在生宝珠的时候坏了身子,所以这等累人的活计,便让阿嫂来做,大家又知根知底,不好吗?” 谢春晓此刻望着甄老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世上竟还有这么厚脸皮的男人?因为怜惜她所以让旁的女人替她生孩子? 她与甄大志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五年,可她发觉这五年间,她从不曾看透这个男人。 谢春晓气极反笑,“你自己心中龌龊,竟也敢将这等龌龊的心思给摆到台面上,这个女人可是昔日里你恩人的遗孀,你这样做不怕你那恩人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找你吗?” “你这是什么话。”甄老爷老脸一红,“我当年与义兄一同进京赶考,路遇匪徒,义兄为救我,不幸殒命,死之前托付我要替他照顾好一家老小,我遵守诺言,这五年里不断照拂义兄一家人,而今阿嫂有了孩子,我将她迎进府中,不是更方便允诺,也能更好的照顾阿嫂与义兄的一双儿女,何乐而不为呢?” 谢春晓无语凝噎,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她曾经竟瞎了眼一般认为他是良配。 她慢慢的踱步走了下来,走到甄老爷的跟前,端详着这一副曾令自己痴迷的容貌,依然还是那样的清逸出尘,而今却无端觉得恶心。 “啪——”的一声,谢春晓出乎意料的打了甄老爷一巴掌。 甄老爷的右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谢家世代武将,我作为谢家这一辈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儿,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谢春晓如是说。 甄老爷捂着自己高高肿起来的右脸不敢置信,初识谢春晓时,她是温柔娴雅的大家闺秀,是国都里万千男子的梦中人,即便二人成婚这许多年,谢春晓与他说话也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他以为她是个软柿子。 却原来她竟是骗了他? 甄老爷小人得志一般,“亏我还以为你天性善良,却原来也不过是个恶毒的妇人,而今我们都有错,便互不计较好了!” “呵呵!”谢春晓冷笑两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两下,直打的甄老爷眼冒金光。 “我从前为心爱之人可以温婉贤淑,而今我不爱你了,自是怎么粗鲁怎么来,甄大志,这是你欠我的。” 谢春晓若无其事的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又很是嫌恶的将这帕子给飘飘然的扔走了。 甄大志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这两巴掌,自觉丢了面子,大为光火,但瞧着谢春晓的劲道,偏又不敢上前与其厮打,为找回面子,只得说道:“泼妇!泼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你能容下阿嫂和她的孩子就成!” 话落,他顶着猪头一般的脸昂首挺胸,仿佛自己是为爱情飞蛾扑火的勇士一般。 甄宝珠搬着个小几走到甄老爷的跟前,然后站到小几上,认真打量甄老爷,语气稚嫩道:“阿爹,你今日好丑哦” 甄大志最自得的就是自己这一副好容貌,当下里被亲生女儿埋汰,整个人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第2章 降维打击 甄宝珠曾以为,自己这具身体的阿娘是个货真价实的软柿子,否则也不会被甄老爷做成人彘去讨取女主的欢心。 但直到看到眼前甄老爷肿成猪头的脸,她方才明白,那话本里所描述的谢春晓究竟是过于浅薄了,这也难怪,毕竟谢春晓只是炮灰女配,不值当作者用过多的笔墨去描述。 但宝珠很兴奋! 唆使这样表面柔柔弱弱,实则力大无穷的阿娘同甄老爷和离,应是不太难的。 她继续埋汰甄老爷,“阿爹今日脸上敷的粉也太多,倒好像有些过于气虚,我见书上说,气虚则” 宝珠绞尽脑汁想呀想,忘记那句话怎么说了。 婢女春兰就补充道:“气虚则肾虚。” 宝珠掰着小指头说:“所以阿爹至今为止才只有我一个女儿,这位夫人腹中的可当真是阿爹的孩子?” 甄老爷闻言脸都绿了。 谢春晓却被逗笑了。 被甄老爷称为阿嫂的女人身形臃肿,约莫腹中孩儿已有三月多了,她此刻上前惶恐的望着谢春晓,低头呐呐道:“正是去年冬日,老爷去到我那里给我们娘三送过冬的银钱,我见老爷面色发红,便给他烧了壶酒,哪知老爷酒量不好,就” “我知老爷与夫人感情甚笃,你们二人这些年待我有恩,我并不想因为我而让老爷与夫人之间产生了嫌隙,所以就没有声张,但不想天公作美,我竟有了老爷的孩子。” “夫人知道我的,我为人最是老实本分不过,守寡五年,却也没动过再嫁的心思,若不是因为与老爷的那次错误” “总归我以我两个孩子的性命发誓,我腹中的孩子一定是老爷的。” “我知如今夫人恨我怨我,但我腹中这个孩子总是无辜的,求夫人能容纳他。” 她说着便跪倒在地上。 谢春晓刚因宝珠童言稚语而生的几分松快荡然无存,她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女子,自懂得女子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当年之所以选择嫁给甄大志,就是因为不想嫁到世家中与那许多的女子争夺一个夫君。 而甄大志此人容貌不差,身份不高,料想很好掌握,但不想也会做下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男人终究只有挂在墙上的时候才老实。 “张娘子,”谢春晓面对着张娘子时,面上就没了那股子气愤,终究倘若不是甄大志色迷心窍,便是有再多的狐媚子,也是没处使的,“你大抵不知道,甄大志他的酒量向来是很好的,上好的女儿红,通常他能喝五壶都不带醉的,所以就必定是你下了什么迷香之类的东西,如此我可将你给送官,告你诱奸我夫君。” 张娘子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怎么同她想的不一样,按理为爱飞蛾扑火,不惜下嫁给甄老爷的甄夫人合该也会为爱而疯狂,当下里就很狠狠的叱责她,让甄老爷看到甄夫人的无理取闹,甄夫人自然就会失去了甄老爷的心。 但谢春晓不哭不闹,还要将她给送官? 不过张娘子昔日里跟着已逝的夫君张举人也曾读过一些书,是以面带惶恐,却有理有据的反驳道:“报官需得人证物证俱在的,而今事发已经很久远了。” 谢春晓成竹在胸,“凭着我乃谢侯家唯一嫡女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那儿的县令知州都得将我给供着,更不要说青州乃是江陵王的封地,而江陵王妃与我私交甚笃。” 谢春晓的身份对于甄老爷和张娘子来说,属于降维打击,只需这么一亮出来,就足够他们惶恐。 张娘子神色黯了黯,依旧不甘心的说道:“夫人以权谋私,假若传到天子面前,也是无理的。” “好啊,你去传啊。”谢春晓无所谓的说道。 她就是以权谋私了,又怎样? 张娘子见在谢春晓这里讨不着好,爬着到了甄老爷的跟前,捂着自己的肚子说:“老爷,我不过是个失去了夫君的寡妇罢了,一无人力,而无财礼,三无权力,唯一能依靠的唯有您了,您要替我做主,也要替我们的孩子做主。” “谢氏你不可理喻!” 甄老爷雄风骤起,正开口,但一想到谢春晓说自己同宁王妃有私交,不由又转了个弯,“但也情有可原!” “阿晓,你也知我乃家中长子,承担着繁衍后嗣的责任,家中无男儿顶天立地总是不行的,我向你保证,我对张娘子没有一点点私情,阿晓也需只给她一个名分,让她生下我们甄家的孩子就是了。” 谢春晓今日见到了甄老爷最无耻最自私的一面,是以对他的骤然变脸也表现得宠辱不惊,她瞟向张娘子的独子,戏谑的说道:“你怎知她腹中的就一定是男孩儿?” 甄老爷闻言也愣住了。 事实上倘若不是经验老到的老郎中,大抵是不敢判断孕妇所怀男女的。 谢春晓慵懒的勾了勾唇,美人勾唇,越发妩媚,妩媚的谢美人朝着甄老爷挑了挑眉,“倒不妨等人将孩子生下来,辨过男女、滴血认亲后再给她个名分也不迟。” 至于将人留下来之后,张娘子还有没有命生下腹中的孩子,则是另一回事了。 甄老爷没见过这样妩媚的甄夫人,一时间竟被迷惑的点了点头。 张娘子期期艾艾的看向甄老爷,甄老爷却看不见,一双眼里只有妩媚的谢春晓。 张娘子见指望不上甄老爷,只得咬唇对甄夫人说:“那倘若我生下来的是个姑娘呢。” 谢春晓翻脸无情,“我们甄家,不缺姑娘。” 甄老爷也附和道:“对,不缺姑娘!”他想要的也只有儿子。 张娘子被气的茶点吐血,她拔下自己头发上的银簪,对准自己的脖颈处,威胁甄老爷说:“你们这般无情,我倒不若现在就死在你们跟前。” “别、别!”甄老爷心疼的看向张娘子的小腹,“你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也就是了。” 张娘子这才消气,“我要做你的妾室。” 甄老爷看向谢春晓,“阿晓,左右不过一个名分,不妨就应了她罢。” 谢春晓勾唇一笑,“那好呀,我这就去一封信给我远在都中的父亲。” 甄老爷不说话了,他当然是怕那位力能举鼎的谢侯的,先前之所以有恃无恐,也不过是因为自觉拿捏住了谢春晓,但不曾想,一切都是谢春晓装的。 谢春晓让身边的人将张娘子给带下去,连着也不想看见甄老爷,可偏偏甄老爷非要往她跟前凑,谢春晓只得懒懒说道:“我累了,先回房去了。” 甄老爷厚颜无耻的跟上去。 谢春晓举起自己的小拳头,甄老爷吓的连连后退。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厢里刚处置了张娘子,那厢里外头又来了个昔日里的青楼花魁带着一个年约八岁的男孩上门认亲。 第3章 滴血认亲 敲门的妇人姓徐,年约三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隐约可见昔日里做花魁时不俗的姿色。 她身边的男孩虽然只有八岁,但身量很高,皮肤白皙,容貌清隽,一双凤眼乌黑深邃,犹如化不开的墨,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微阖了眼,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一双凤眸中的淡漠,偶有几屡发丝滑落,遮住了他的半边脸。 甄大志不住的抚摸自己的山羊胡,眼中流露出惊喜,“此子小小年纪,便生得不俗,像我。” 在见识到心中良人的真面目之后,谢春晓都懒得埋汰甄大志了,她目光这才从风韵犹存的徐娘子身上落到这少年的身上,眼中闪现过一抹惊艳。 此子确实生得不俗,不过 “我倒觉得是更遂了这位徐娘子。” 徐娘子虽出身风尘,但不得不说,能当上花魁的人,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只看容貌便是极好的。 在经历了不知廉耻的张娘子过后,谢春晓对风尘出身的徐娘子,倒少了许多成见。 不过,这个孩子其实并不像徐娘子,自然也是不像甄大志的。 不待谢春晓说话,徐娘子便懒洋洋的开口说:“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记得八年前曾与我春风一度的都有哪些人家,其中便有甄老爷,甄老爷与这孩子滴血验亲,若验明是你们家的孩子,夫人也别怕,我自将这孩子给丢下,去我该去的地方。” 换言之,她不会用这孩子缠上甄家。 谢春晓对徐娘子的成见更去了一些,她自让人去准备了碗和水,不过用针轻轻一扎,就取了甄大志的一滴血。 甄大志疼的嗷嗷直叫。 徐娘子又接过碗,同样扎了那孩子一针,那孩子小小年纪,却出奇的坚强,任是眼都不眨一下,不吭一声。 过了一会儿,血还未融合到一块儿,便知道结果了。 徐娘子向甄家一众人告辞,领着这孩子自出了府去。 甄老爷很失望,自去找怀着他孩子的张娘子寻求安慰。 谢春晓望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想道:“也不知这究竟是哪家的孩子。” 可想而知,作为一个从娼妓肚子里爬出来的私生子,这孩子无论是谁家的,他的命运都好不到哪里去。 她正出神的时候,甄宝珠却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甄宝珠气喘吁吁的追上徐娘子,然后小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这少年。 她方才回忆起原书中一个十分重要的配角——在六年后成为摄政王妃亲手扶植起来的傀儡皇帝的出身,其实不过是青州江凌王府一个卑贱的私生子,这个私生子生母的身份则更为卑贱,是个娼妓。 同如今徐娘子母子二人不谋而合。 甄宝珠觉得,她在无意之中碰到了会在以后成为帝王的少年。 虽然是傀儡,但这个少年帝王会在以后夺得摄政王妃女儿的心,让嗜女如命的摄政王转而真心支持起他来。 未雨绸缪,甄宝珠认为自己有必要提前同这个将来的小皇帝打好关系。 “徐姨且等等,”她叫住了徐娘子,没人能拒绝得了娇娇软软小姑娘的满满善意。 徐娘子用疑问的神色看向甄宝珠,而那个少年依旧不解风情神色冰冷。 甄宝珠从怀中掏啊掏,掏出来一方帕子,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帕子,里头放着工工整整的四块糕点,是桂花的香味。 少年神色这才有了一点温情,他最喜欢吃的便是桂花糕了。 甄宝珠十分郑重的将糕点递给徐娘子和这少年,“如今已是午时了,我想着你们应该饿了,不妨拿这桂花糕垫垫肚子。” 徐娘子似笑非笑的拿过一块糕点,瞧着甄宝珠,“甄家的小姑娘,真是热情好客呢。” 甄宝珠低头笑笑,见少年不动,主动拿过一块糕点,放到少年的跟前。 “小哥哥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要胖些才惹人爱哦,就像我一样。” 少年接过糕点,放到嘴里,甜味肆意,一如眼前的小姑娘。 他笑了笑,面容一下子生动了起来,带了点如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小哥哥叫什么名字呢?”甄宝珠继续套近乎。 少年羞于开口,于是故作深沉。 徐娘子就道:“他叫阿狗。” “哦,是阿狗哥哥。”她面容依旧甜美真挚,令少年因名字而生出来的卑微难堪一下子也没了。 甄宝珠继续道:“阿狗哥哥这样好看,料想你的生父也是一个温润儒雅的君子呢。”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江陵王是个温润儒雅的美男子,可惜身子不大好。 少年难得开口,“谢谢你。”带了点嘶哑的暗沉,却让甄宝珠激动到起飞。 徐娘子拍拍手说:“好了,我们该走了,甄姑娘,有缘再见。” 甄宝珠道:“我与阿狗哥哥一定还会再见的。” 少年唇边流露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 甄宝珠回到院里,谢春晓无奈的说道:“你这性子,真真是遂了我,见着哪家的少年生得俊俏,便挪不开眼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甄宝珠吐吐舌头,她才不是看中那个少年的美色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小少年确实生得十分俊呢。 “阿娘,你要怎样处置那个张娘子呢。”宝珠蹦上前来,谢春晓一把抱住她,“这哪儿是你该管的事情。” 谢春晓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哀,对张娘子,因为这是夫君恩人的妻子,她曾毫无芥蒂的将她当成好姐妹,每每亲自照拂,但偏偏这个人却利用她的好心,接近她的夫君。 夫君自然是该修理的,但张娘子她也不会轻饶,不过她并没有准备眼下就动手。 等到鱼儿以为自己即将翻身做主人的时候,再将她给一刀一刀的给剥皮抽筋,瞧着她无力挣扎的模样,不是更有趣吗? “家里如今乌烟瘴气,什么样的人都有,对宝珠的影响总是不好的,我打算带着宝珠去江凌王府小住。”谢春晓让人给甄老爷传话,自己则收拾好东西,与小宝珠一道儿去了江陵王府。 第4章 王妃难为 赶巧,江陵王妃正有家务事要处置,令长女陆其菀招待谢春晓母女。 陆其菀今年方十一岁,是被江陵王妃给带在身边教导的,平素里也常以王府嫡长女的名义待人接物,是个名副其实的王府长女。 而今陆其菀招待谢春晓母女坐下,又让人上了小孩子喜爱的糖果点心,一壁儿的陪着谢春晓说话,“我从前便常听母亲提过夫人,说夫人不仅出身高贵,难得的是胸腔中自有一股侠义之气,当年母亲一人在都中做客时,常因是小地方出身被人取笑,是夫人屡次相帮。” “后来得知夫人嫁到青州,母亲十分高兴,也曾备下大礼前去观礼,苦于事物繁忙匆匆归来,一转眼宝珠竟也这么大了。” 谢春晓摸着甄宝珠额头上乌黑靓丽的长发,十分感慨的说道:“当时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那些世家贵女们欺客,原便是错的,难得王妃一直记得,后来我嫁到青州,因甄家乃是商户,总不好与王妃多多来往,有攀附之嫌。” 陆其菀哭笑不得道:“以夫人的身份,又何须攀附。” 谢春晓道:“我不需要,但不代表我夫家不需要。” 她并不喜欢夫家的人借由她从前的关系行一些便利之事。 陆其菀虽只有十一岁,但是个十分通透的人,立即明白了谢春晓的用意,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就道:“母亲今日遇到了一件奇事,大抵需要一会儿才能过来,夫人得多等一会儿。” 谢春晓点点头,“若是郡主忙着,自可去忙,我不碍事的。” 陆其菀道:“您这是哪里的话,我本就是专门招待您的。” 她朝着甄宝珠招招手,宝珠也十分喜欢这个看上去温柔大方的小姐姐,“蹬蹬蹬”的跑到陆其菀的身边,奶声奶气道:“郡主姐姐好。” 别瞧着江凌王府只是一个拥有小小青州的落魄藩王,但也正是因为落魄,方才能被摄政王给看中,扶作傀儡。 及至如今的陆其菀,也因其庶弟的原因,被封为长公主,纵然只是名义上的,但也足够风光了,更不要说后来陆湛会翻身做主人。 不过陆其菀的命其实是不太好的,她因政治联姻被嫁给了摄政王的庶出长子,这个长子是个傻子,所幸陆其菀随遇而安。 但哪个女子希望嫁给个傻子呢? 想起陆其菀的以后,宝珠有些替这个温柔的大姐姐感到伤心,她从怀中掏呀掏,最后掏出个荷包,恭恭敬敬的递到陆其菀的跟前,“这是我给姐姐的见面礼,是我亲手缝制的哦,姐姐喜欢吗?” 陆其菀低头看那荷包,荷包上是歪歪扭扭的针线,确实是个三岁小孩能做出来的,好笑的同时又十分感动于宝珠赤诚的心意。 门外传来江陵王妃爽朗的声音,“谢妹妹真是教养了一个好女儿,小小年纪便这般懂礼数,阿菀,你也得给妹妹见面礼呀。” 陆其菀取下自己随身带的手镯,放到甄宝珠的手心,并道:“这是从前我祖母送给我的,我戴在身边有几个年头了,今儿送给你,从今往后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 江凌王府子嗣众多,但多是庶出的子女,江陵王妃只生养了这一个女儿,因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 一个蹩脚的荷包换了一个珍贵的手镯,甄宝珠将这玛瑙绿的手镯放在手心里爱不释手,手镯珍贵,但更为珍贵的是陆其菀的心意,只想了想她还是推辞道:“这份礼物有些贵重了。” 陆其菀坚持,江陵王妃也帮衬道:“宝珠不收下这镯子,便是不认阿菀这个姐姐。” 甄宝珠只得收下。 谢春晓无可奈何的说道:“王妃和大姑娘待宝珠也太好了些。” 江陵王妃道:“这算什么,不过一个镯子而已,我与谢妹妹你识于微时,虽然这些年没有来往,但我的心里一直是有着谢妹妹的。” 王妃也是出身青州大族,这身份放在北地也很是显赫,她亦有自己的闺中密友,但多是仰仗她的身份。 后来她随母亲去国都做客,方才知道什么叫做贵女如云,映衬着她在北地的身份都有些不够看了。 那些贵女们轻蔑她,也欺辱她,唯独谢春晓不同,谢春晓会仗义的维护她,她欣赏谢春晓身上的那份侠义之气,直来直往,不会同你耍什么心眼。 到如今她成为王妃,然而放眼天下,自先帝实行推恩令后,藩王的权力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缩小,更不要说她的夫君曾只是先王的嫡幼子,说是王妃,也不过是听上去好听罢了。 江陵王妃对谢春晓有着隐隐的惺惺相惜之情,她让陆其菀带着甄宝珠去花园里玩耍,自己则握着谢春晓的手说:“当年一别,原以为等待我的将是嫁入王室的满目繁华,但等到真正为人妇的时候方才知道,还是做姑娘好,不过被人说几句,你也可以顶回去,即便是大人,也只能看在你是小孩的份上,不予计较。” “姐姐过得也不好吗?”谢春晓只与江陵王妃相处过一个春夏秋冬,但因为她来到青州,除了江陵王妃外,是没有一个熟人的,故而又放大了这种感情。 江陵王妃目光晦涩道:“不好,十分的不好,旁人只看见我光鲜亮丽,无人知道我背后流了多少泪。” “江陵王虽病弱,但风流,膝下庶出子女拢共有二十个之多,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我身为正室,有足够的容人之量,但可惜的是我这身子不中用,无法为王府生出一个嫡子,因此被老王妃日日夜夜的苛责,就连我自己也是痛惜的。” 谢春晓出身侯府,自然是明白的,倘若一地藩王无法生出嫡出的子嗣,那么当他日江陵王去后,世间再无江陵王。 大抵是出于这个原因,老王妃对江陵王妃很是不满。 江陵王妃又痛哭道:“我这婆母从前中意我二姐做王妃,偏偏老王爷看中我做儿媳,后来我嫁了进来,她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及至后来我怀了阿菀,她依旧每日里令我晨昏定省,稍微不如意便让我跪下,一两个时辰都是常有的,也是因此会早产生下阿菀,坏了身子。” 谢春晓听了江陵王妃的这番哭诉,不免问道:“难道王爷对此没有丝毫异议吗?他就不会劝说老王妃的吗?” 第5章 英雄救美 江陵王妃冷笑道:“他是被老王妃一手带大的,从来只会心疼他娘,怪我不懂事,久而久之我对他彻底不抱希望了。” 谢春晓深深替江陵王妃觉得为难,实是这世道对女人来说太难了,她难,江陵王妃也难。 “那该怎么办呢?其实若是运用得当的话,也是可以过继庶出的子女的。”她不免替江陵王妃出起主意来。 江陵王妃道:“我也不是不曾想过,可你不知道,王府的这些庶出子女们,一个比一个心眼多,见天的争宠,我是不想替这些白眼狼铺路的。” 换言之,即便是冒着江陵王位传承不下来的威胁,她也不会便宜了那一群小贱蹄子。 “只是,”江陵王妃又忍不住泄气,“如今老王妃竟打了让王爷休了我,令娶好生养的女子为正妃的主意。” 江陵王妃的近况竟是比她还要难,谢春晓深深的替自己的好友感到为难,“就没有旁的法子吗?” 江陵王妃又说:“倒也不是没有,今儿王府里来了个妓子带着个男孩上门来,说要这孩子与王爷滴血认亲,你猜怎么着,这孩子的血与王爷竟融到了一起,真是可笑,我家王爷风流一世,府中二三十个孩子不说,外头竟还有个。” 谢春晓灵机一动,凑上前来,“这娘子是不是姓徐。” 江陵王妃道:“你怎么知道?” 谢春晓道:“这徐娘子也上过我家门。” 江陵王妃有些啼笑皆非。 “王妃是想过继这孩子?”谢春晓又问道。 江陵王妃想了想说:“我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再不能生养,只能过继,从私心里来讲,自然是希望过继个至纯至孝的孩子,将来也能放心养老。” “从大局方面来讲,过继来的孩子若不是样样出众,也不能令今上宽容准许这孩子继承江陵王府。” 这也正是江陵王妃为难的地方。 谢春晓会心一笑说:“我瞧着那孩子是个至纯至孝的,起码不会像你府上的那群庶出子女们一样心眼极多。” 江陵王妃叹道:“且瞧瞧,所幸即便老王妃想让王爷休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身后的家族也不会轻易同意了的。” “妹妹你呢,我瞧着你兴致似也不高。” 谢春晓也无意在江陵王妃的面前遮掩家丑,就如实告知,引得江陵王妃啧啧称奇。 “我原以为我家王爷出身优渥,故而姬妾众多,但寻常人家,就譬如你夫君,以商户子的身份娶了妹妹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合该珍惜,不想竟也是这样朝三暮四。” 谢春晓无所谓道:“不论贫民子亦或是王室子弟,都是男人罢了,总有共通的地方。” “那妹妹是怎么打算的?”江陵王妃问道,“究竟甄老爷不过是个商户子,你离了他还能过得更好。” 王妃是知道谢家的情形的,谢侯爷终此一生只有谢春晓一个女儿,全家上下将谢春晓给疼的不行,即便是自请和离归家,亦是可以过得很好。 她和谢春晓不一样,江陵王是她能嫁的最好的人家,尤其她在江凌王府十二年,将所有的心思都给花在了江凌王府的经营上。 谢春晓苦涩道:“倘若只我一个人,自是怎么快意怎么来,但我还有宝珠,我不能让宝珠没有父亲,他待宝珠还成。” 江陵王妃不置可否道:“那难不成你就这样忍了?” 谢春晓道:“当然不,这次的事情提醒了我,即便是降维打击,甄大志也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甄家需得牢牢掌握在我的手心里,再者我若轻易和离了,岂不是成全了甄大志和张娘子?” “即便是要和离,也不是现在。” 江陵王妃放下心来,“记忆里你从来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若有什么为难的,尽管来找我就是。” 江凌王府的后花园里,陆其菀正领着甄宝珠信步,宝珠被这里的奇珍异草迷花了眼,十分兴奋的往前跑。 陆其菀有些哭笑不得,王府里多是经过礼仪教化的淑女,很少有这样少女天性的小姑娘,她忙让身边的婢女跟上去。 甄宝珠行到一槐花树下,三月里的槐花树还未开花,光秃秃的怪没意思。 但甄宝珠却隐约听到了一丝争吵。 “你就是父王在外的私生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寒酸极了,哪里能跟我们相提并论?”这是一趾高气扬的女声。 随着一阵哄笑,又有王府庶子开口道:“虽然此子与父王滴血验亲,却也未必不是那个妓女在其中做了手脚,毕竟他的母亲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天知道他是谁的孩子。” 更有人涟涟附和,“父王英明一世,王府尊贵不凡,怎能同这样腌臜地里出现的货色并提?” “赶他出去,不能让他污了父王的眼,污了我们王府的声誉!” “对,赶他出去!” 这些人利益一致,共同对外,令身边的小厮将少年给赶出去。 一阵推推嚷嚷,少年的脸上现出一道血痕,少年一言不发,从这些小厮的纠缠中逃了出去,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刚刚那个侮辱他娘亲的人身上撞去。 王府庶出五子被撞的眼冒金花,当即火了,同少年撕扯开来。 但天性养尊处优的王府庶子怎能同自小便在污秽之地讨生活的少年相比? 很快,五少爷陆其轩落了下风。 陆其轩朝着其余看好戏的兄弟姊妹说道:“都瞪在那里干什么,一起上。” 双拳难敌四手,少年怎会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些人的拳头底下,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他自出生起就是娘亲的拖累,纵然努力表现,但娘亲还是不想要他,将他扔到了江陵王府里。 王府里也没人欢迎他。 天下之大,却无一处是他容身之所,没有一人喜欢他。 也许他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这样死去未尝不是幸事。 只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日晨起递给自己桂花糕的那个小姑娘。 他有些悲哀的想着,如果那个小姑娘知道了他卑贱的身份,一定不会友善的递给他糕点。 他将怀中剩下的另外半块桂花糕塞到自己的嘴里,不住的安抚自己,吃了桂花糕,这人生就不会那么苦了。 只是渐渐的,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似乎少了些。 “住手!”一声稚嫩的女声传来,王府的人们都惊奇的望向那个面生的小丫头。 小丫头挽着垂鬟分肖髻,额前的碎发下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中闪动着似有似无的狡黠,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庞上一阵严肃正气,“你们不能随便欺负人!” 第6章 小心试探 “哈哈哈,这是哪儿来的乡下丫头,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在青州这地界,江陵王是最最位高权重的人,江陵王府的孩子们也是最最尊贵的,除了江陵王和王妃之外,没人能命令他们做什么亦或是不做什么,更别提这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小丫头了。 “你知道我们什么身份吗?”陆其轩与少年一般,同是八岁,他身量不高,但体格足足有两个少年还多,用胖胖的小手点着宝珠的额头,“告诉你哦,我们可是王府的少爷和姑娘,你是刚聘进来的丫鬟,没点眼力见,还不快快求饶。” 甄宝珠迎难而上,“我管你们是谁哦,是谁都不能随便欺负人。” 她一把挥开了陆其轩的胖爪子。 小人儿小模小样,却是气焰十足。 陆其轩被气着了,“我们可是王府贵子,你怎么敢?” “呵,五哥同她费这些话做什么,直接用拳头说话就是了。”陆其轩的同胞妹妹陆其薇说道。 陆其轩便招呼着身后的小厮说:“打,给我狠狠的打这个私生子!” “切”陆家其余的姑娘公子们哄笑道:“五哥\/五弟莫不是瞧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舍不得动手。” 余光瞟向甄宝珠,小姑娘圆润可爱,只三四岁的模样,任是谁也舍不得动手的。 甄宝珠“哒哒哒”的小跑到少年的身前,将少年给挡在身后,“你们若是要动手,我就喊了哦。” 她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灵气逼人。 陆家的小主子们却不以为意,“这是我们家,你能喊来谁呢?” 甄宝珠挑眉,朝着远方便喊道:“菀姐姐,你快过来,这里有人欺负我。” 不过瞬间,陆其菀便带着人赶过来,见到的便是陆家一众庶出的弟弟妹妹们正在以大欺小。 陆其菀赶到甄宝珠的身前,打量甄宝珠上下,“宝珠妹妹没受伤。” 甄宝珠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瞬间泪如雨下,“还好菀姐姐来得早,不然我就遭了他们的毒手了。” “还有这个小哥哥。” 陆其菀意外的看了少年一眼,心中便知这位大抵就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父亲江陵王二十多个子女,却唯独这个私生子长得极像父亲,哪里还用得着滴血认亲。 不过也仅仅就是意外罢了,陆其菀弟弟妹妹们极多,对这私生子也不会有太多的感情,她怜爱的摸了摸甄宝珠的额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耐。 江陵王妃虽然深受婆婆荼毒,但在王府妾室及庶出的子女们面前一向很有威严,陆其菀身为王府唯一的嫡女,自来骄行众人。 换句话说,别瞧着王府庶出的这些孩子们无法无天,欺凌弱小,但还是很怕王妃和陆其菀的。 当下里最为猖狂的五少爷陆其轩就忙分辨道:“大姐姐明鉴,我只让人打了这个卑微的私生子,没打这个小妹妹的。” “蠢材!”陆其薇怒其不争的看了眼自己的同胞弟弟,纠正道:“大姐姐,我们连这个私生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不过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前来闹事的孩子们都纷纷点头。 陆其菀淡漠的扫过这些弟弟妹妹们,“是非曲折,你们还是等到了母亲面前再分辨。” “弟弟,你要同我一道儿去见母亲吗?” 她看向少年。 陆其菀的态度并不十分亲切,也不过分淡漠,向少年发出了邀请。 一旁的甄宝珠朝着少年招手,“小哥哥,王妃温柔可亲,一定会替你做主的,你就同我们一道儿去呗。” 少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到了王妃处,江陵王妃已听人说了始末,但还是想听一听这少年是如此要形容今日之事的。 王妃看向下头瘦弱的少年,问道:“阿狗,今日他们是如何欺负你的?” 少年嘴唇紧闭,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起,过了一会儿才道:“王府的人不喜我,欲赶我出去,起了些口舌之争。” 他并没有添油加醋,这一点倒是令江陵王妃很满意。 宝珠却看不得小哥哥受了委屈还这样忍着,就主动开口道:“岂止哦,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对小哥哥拳脚相交,瞧小哥哥脸上的伤痕便知他们下手有多狠。” “小哥哥心善不与他们计较,奈何他们贬低起小哥哥的生母,小哥哥这才没忍住,与那些人争执了起来。” “王妃娘娘,你要替小哥哥做主呀。” 宝珠说着还摇了摇王妃的胳膊。 江陵王妃刮了刮她的鼻子,“宝珠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哥哥呢?” 甄宝珠使劲的点点头,“小哥哥长得俊,而且小哥哥十分的孝顺,宝珠喜欢孝顺的人。” 江陵王妃怔然了一会儿,是呢,刚刚宝珠说这个小孩是因为旁人说起他母亲的不是,方才起了怒意。 少年的生母是个妓子,但少年从不曾以此为耻,甚至于刚刚与生母分别的时候还很是不舍,倒是个至纯至孝的人。 “王妃。”谢春晓心思微动,“若按着王妃原本的设想,这少年倒是个很好的人选,至纯至孝不说,他的出身在那里摆着,还很好拿捏。” 江陵王妃原就有这个意思,听了谢春晓的话,更是心动,不过真正要达成她的目的,还需一番费心。 王妃示意少年走近,眼中多了几分柔和,“本王妃怜悯你身世坎坷,愿意将你收至膝下,从此往后你只当没有生母,奉我为母,做这王府的嫡出少爷,你可愿意?” 屋内一阵静谧,陆其菀和主院里侍候的仆人们都很惊讶王妃此言,纷纷看向少年。 人的际遇各不相同,在前一刻的时候,谁会想到这个出身卑微的少年很有可能会被王妃认作嫡子呢? 少年也怔了一瞬,他深刻的明白自己的出身有多微不足道,是以惊讶过后便是不可置信。 “王妃娘娘是在开玩笑,我不值得。”他脆弱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肖想,以免被人笑是异想天开。 江陵王妃郑重道:“你看本王妃是在开玩笑吗?我是真心赏识你,不过我也不是毫无要求的,从今往后你要同你的生母再无一丝一毫的联系,心里眼里只能有本王妃,本王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愿意吗?” 第7章 赤子之心 少年并没有太过犹疑,很快就摇了摇头。 “我娘生我养我,我不可能会舍弃娘亲,认王妃为母。” 少年话语虽简短,但胜在坚定。 江陵王妃惋惜道:“你不知所谓私生子同嫡子的差距在哪里吗?身为王府嫡子,将会享受到整个王府中最顶级的资源,再没人敢欺你辱你,他们都只敢匍匐在你的身前,向你讨饭吃,包括方才欺负你的那些兄弟们。” 少年依旧摇头。 “我只想要我娘。” “那好罢。”江陵王妃面上一成不变,并对少年说:“你虽不愿意认我为母,但按照法理,我确是你的嫡母,身为王府的孩子,总不好一直叫阿狗。” “今日本王妃为你取名,不妨便唤‘陆湛’。” 这名字自然是比“阿狗”要体面,但实际上江陵王妃并怎么费心思。 江陵王妃又说:“作为王府的孩子,身边总不好没人照料,我分给你两个小厮,护你周全。” 说罢便将自己院里的两个特小厮拨给了陆湛。 陆湛跪下道:“谢过王妃赐名,王妃大恩,陆湛没齿难忘。” 显而易见他眼中的真挚。 等到陆湛出去了,江陵王妃又下令,“至于那些不懂得友爱手足的人,包括女孩子们,便各打二十大板,让他们好好儿的长一长记性。” 很快,外头就响起此起彼伏的讨饶声,江陵王妃充耳不闻。 谢春晓将宝珠抱在怀中,与江陵王妃道:“这孩子至纯至孝不说,难得的是个好苗子,虽然在腌臜地里长大,却一点没有沾染里头的坏习性,知恩图报。” “而王妃方才故意试探他,尔后又让人打那些孩子们板子,想来一方面是惩罚做错事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在给陆湛树敌,王妃莫不是已经有了决定,要将这孩子给过继到膝下了。” 江陵王妃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阿晓聪慧,一眼便看出了我的打算,我确实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可他已经八岁了,即便是过继到我的膝下,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培养感情,只能兵行险招,给他树敌,再替他化解。” 不过,江陵王妃还有更多的谋划,却也不方便与谢春晓细说。 贰日,徐娘子病重的消息传到陆湛的耳中,陆湛急吼吼的出去,却又急吼吼的回来。 他走到了江陵王妃的跟前,哀求江陵王妃道:“王妃,我生母病重,恳请王妃能出手相救。” 江陵王妃表现的十分平静,“你生母病重,干我何事。” 陆湛隐隐发懵,他究竟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郑重其事的给江陵王妃奉了一盏茶。 “王妃于我来说是恩人,无人收留我,是王妃收留我,我被人欺负,是王妃替我出气,一切都是我欠王妃的。” “而今我生母病重,更不干王妃的事,但我求王妃,王妃只要替我医治母亲,从今往后我唯王妃之命马首是瞻。” 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但言辞之间井井有条。 江陵王妃突然问道:“你从前读过书?” 陆湛愣了一愣,方说道:“从前万花楼中有一位姨娘曾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只因后来家中落败走投无路,她见我可怜,于是时常接济我,也会教我读书写字。” 江陵王妃深感惊喜,但她却转瞬间变了脸色,十分冷漠的对陆湛说道:“你既想做我江凌王府的小少年,便不能再与你的生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陆湛焦灼的说道:“可我的生母得了很重很重的病,没人管她,她会死的。” 王妃眼皮子重重一抬,“你自可以去管你的生母,但王府不能拥有一个妓女出身的子嗣,所以你往后只能跟着你的生母露宿街头,你也愿意吗?” 陆湛抬头看向王妃,似是有些讶异,然后沉重的点点头。 江陵王妃一下子就笑了,真是单纯的孩子,之所以会讶异,大抵是因为从前以为她是个十分心善的人,如今却因为这样的事情,要将他给赶出去。 江陵王妃又板正脸说道:“据我所知,你生母待你并不好,她从前觉得你是拖累,是以经常虐待你,你在楼里被旁人耻笑,你生母从来不管,甚至还跟着旁人一同耻笑你,吃不饱饭更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你生母渐渐年长,姿容不再,更加嫌弃你,于是生出了舍弃你的念头,带着你挨家挨户的受人白眼,你也因此来到我们家中。” “为这样的生母,舍弃肉眼可见的锦绣前程,值得吗?” 陆湛无疑跟着江陵王妃的讲述再次回想起从前来,但踌躇只是一瞬,很快他便又坚定了起来。 “我知王妃是为我好,但我平生所愿不过是能够安稳的同娘在一块儿生活罢了,我理解娘,她是生活的太苦,无处发泄,不论怎样,我总归是被她养大的。” “而今娘病了,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没道理我视而不见,只顾前程。” 他心肠之柔软,心智之坚定,非一般的八岁少年可比。 “所以还请王妃怜悯我。”他将头深深的伏到地上,那是他的虔诚。 江陵王妃却道:“不,本王妃不是会随意发善心的人,你不必求我,要么你从王府里出去,和你生母相依为命,要么你不管你生母的命,但可以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陆湛闻言同江陵王妃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出去。 走出王府外的陆湛依旧一筹莫展,他的年纪太小了,即便是做工也没人会要他,更何况徐娘子的病来的又猛又急,需要的银钱很多,远远不是一时便能凑到的。 这时徐娘子灵机一动,“你如今自然是不值钱的,但往后未必不值钱,不妨你去外头卖身。” “卖身?”陆湛是头一回知道还可以这样做。 “你莫不是嫌丢人,不想去?”徐娘子双眼一瞪,连声哭泣道:“我这些年养你受了多少白眼,可偏偏养出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眼见着为娘快要死了,竟还嫌唯一的法子会丢人。” “我不如现在就寻根绳子去上吊算了!” 在徐娘子一阵哭天喊地中,陆湛揉了揉额心,无奈道:“只要娘能活着,我愿意为娘做任何事。” 第8章 收买人心 徐娘子立马转哭为笑,“那我们得好生准备准备,得让人家看到我们确实很可怜,才会买下你。” 她说着便去张罗自己明日要扮的妆容,刻意用脂粉将自己的脸弄得更加惨白惨白。 至于陆湛,自然是穿着破补丁衣裳,脸上沾了许多黑渍。 天还没亮的时候,徐娘子就领着陆湛到了街头上,然后她本人躺在早就准备好的破草席子上,旁边摆着“卖身治母”几个大字,陆湛则乖乖的站在一旁。 过往的人纷纷好奇往过看,可偏偏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而停留。 很快,一天就要过去了,还是没有人来。 徐娘子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指着陆湛说道:“你倒是哭啊,哭的越惨越好,干巴巴的站在这里,谁会理你?” 陆湛并非不会哭,但他在人前做不出嚎啕大哭的模样,迎着徐娘子怨怪的眼神,他有些愧疚。 徐娘子见状只好自己上场,哭得凄凄惨惨切切,很快便来了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和一个小女孩。 陆湛一瞧见这小女孩,就有些紧张的站直了身子,“你你怎么来了。” 徐娘子也认出了谢春晓和甄宝珠,咳了几声说道:“我如今是彻底走投无路了,甄夫人若是看中我这儿子,我就将他卖给你,只求你能给我钱看病。 “娘”陆湛无端不想要在甄宝珠面前显露自己的窘迫。 但徐娘子不理会他,只殷切的看向谢春晓。 谢春晓看向甄宝珠,宝珠打开自己的小钱匣子,从中取出七片金叶子放到徐娘子的手中,“娘子看这些钱够吗?” 徐娘子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见到金光闪闪的金叶子,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偏又故作沉吟道:“你们不知,大夫说我得的是痨病,后半辈子大抵得一直不断的用药,方能苟延残喘” 意指这些金叶子是不够的。 甄宝珠求救般的望着阿娘,谢春晓只得无奈的从怀中掏出个金锭子,语气冷淡道:“这下够了。” “够了够了。”徐娘子不住的说道。 谢春晓又说:“从这条街头拐个弯,便到了最近的药铺里,我带着陆湛给你抓近一个月用的药,一会让人给你送过来。” 徐娘子只注视着被捧在手心的金锭子,心不在焉的说道:“好,好” 甄宝珠走向陆湛,朝陆湛伸出友好的小手,眼中似有星星一般,“湛哥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陆湛犹豫了一会儿,却将手背在了身后,“姑娘先走。” 甄宝珠不过才三岁,不知男女有别,但他已经八岁,是不可逾越的。 “好。”甄宝珠无奈,蹦蹦跳跳的走到前头的药铺里,给徐娘子买了药,就将陆湛又领回到了江陵王府里。 陆湛这时已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事情,却因为身份的缘故并不敢贸然开口。 所幸不过刚到了屋里,谢春晓就与他说:“阿湛,是王妃让我将你领回来的。” “王妃是个至纯至性的女子,最重视的也是人伦孝道,她欣赏你这份不为权势富贵所折腰的孝顺,所以依旧坚持想要将你过继到她的名下。” “不过”仿佛知道陆湛所想的,谢春晓又解释道:“王妃并不是个十分霸道的人,她将你过继到膝下的同时,亦会将你的娘亲接到府中,给个姨娘的名分,让她将来老有所依,这样可好?” 年仅八岁的陆湛虽然尽力的抑制自己内心里的激动与感激之情,却依然控制不住的泪盈满眶,“王妃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将来定将王妃看得比我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谢春晓含笑道:“是该改口唤‘母妃’了。” 陆湛有些叫不出口,“似我这样出身卑微的人,是不配做王妃的孩子。” 谢春晓摸着宝珠圆圆的小脑袋,宝珠应声说道:“小哥哥是宝珠见过最善良的人,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陆湛眼中不觉流露出一抹笑意。 一个时辰过后,江陵王和江陵王妃同时到场,王妃同江陵王道:“这孩子与我大抵有些缘法,我亦欣赏他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度,不妨便将他过继到我名下。” 江陵王也道:“既然王妃喜欢他,我这就向皇上递折子,言明此子在外为母卖身之际,王妃心生怜悯,将此子带回家中,竟发觉此子竟是我王府流落在外的孩子,深感与此子缘分深厚,特求皇帝同意令王妃过继此子承袭我江陵王府的家业。” 江陵王妃点点头,又向谢春晓道:“其余的事情,便托付妹妹了。” 谢春晓道:“我这就回去给我父亲写一封信,让他届时在皇上跟前替你们美言几句,这事也就成了。” 虽然国朝一直致力于削藩,不过江陵王在众多藩王中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于皇帝眼中并不是威胁,是以也并不会很难。 在江凌王府用过午膳后,谢春晓领着甄宝珠就辞别了王府一众人,临走前,宝珠兴冲冲的对陆湛说道:“小哥哥,以后我一有空便会来看你的哦,你要好好读书好好吃饭,不要辜负王妃和我对你的期望哦。” 陆湛对小姑娘的热情一直都是很招架不住的,闻言只有点头的份。 心中也在暗自发誓,他会如王妃和宝珠妹妹所想的那般,努力读书习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担负起整个江陵王府的未来。 深夜时分,徐娘子被领到了江陵王府,成为了徐姨娘,经由大夫一把脉,方才知道徐姨娘并没有生病,一切不过是装的,意图通过陆湛向王府要钱。 要钱不成就想让陆湛卖身。 陆湛对徐姨娘深感失望,遂疏远之。 回到甄家的谢春晓将欲前来恶心她的甄老爷和张娘子拒之门外,提笔向谢侯爷写起江凌王府的现状,托父亲替江陵王在皇帝跟前说说话,连夜里将信给寄往了国都。 甄老爷见状再顾不得什么,领着张娘子就跪到了谢春晓的跟前。 “阿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要儿子了,只要阿晓答应我不向岳父告知我所作所为,我这就让人打掉张娘子腹中孩子。” 张娘子在一旁委屈兮兮的哭泣。 谢春晓亲自将甄老爷和张娘子给扶起来,“这两日里我也仔细想了想,夫君已至壮年,却依然没有个儿子,总归不是个事,等到了明儿个我便给夫君纳上几房姨娘,替夫君开枝散叶,至于张娘子” “倘若届时只有张娘子生下夫君唯一的男嗣,我便亲自替夫君张罗,纳张娘子进门\t\t\t\t······” 反之亦然。 若张娘子生下男嗣,却不是府上唯一的男嗣,甄家亦是不会承认她。 这于甄老爷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他自是满口答应,张娘子却满目阴沉。 第9章 断子绝孙 “阿娘,你这么容易便原谅阿爹了吗?”一大早,宝珠就眨巴着大眼睛到谢春晓这里探查原委。 按说不该呀,分明前些日子阿娘还是苦大仇深的模样,怎会如此容易便松口。 谢春晓无奈的点点宝珠的额头,“你小小年纪,怎这般好奇,快些吃完早膳去跟着隔壁的卫夫子读书。” 宝珠一脸苦兮兮,她最不喜欢读书了。 当初在现代的时候,好不容易熬到十八岁,在高考前夕,宝珠梦穿成了个小娃娃。 原以为是上天开眼,毕竟在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用读书,更不用考试。 但天可怜见,她的阿娘是个满腹诗书的奇女子,也希望自己女儿长成这模样。 反抗无效。 宝珠在用完早膳后被阿娘一手提起,送到了隔壁卫夫子的院子里,继续念着诸如《弟子规》、《千字文》、《三字经》之类最基础的读物,昏昏欲睡。 甄家杏林苑中,谢春晓让人去熬制打胎药,末了呈到了她面前。 “夫人,这是要给张娘子送去吗?”谢春晓的心腹周嬷嬷问道。 谢春晓点点头,“你让人送到张娘子面前,却不是让她喝下,而是让老爷喝下。” 周嬷嬷大惊,“让老爷喝这个” 谢春晓再度肯定道:“是让老爷喝下,我曾听一宫廷老御医说过,女子服落胎药,可使腹中胎儿滑落,至于男子——” “服用一副两副没什么显着的效果,用多了却可致不孕。” 即甄老爷连日里服用落胎药,往后或许会再没了生育能力。 周嬷嬷看向谢春晓,她是看着谢春晓长大的老嬷嬷,又跟着谢春晓从国都来到甄家,心之所向只有自家主子。 旁人或许会惊讶于谢春晓的心狠,但周嬷嬷明白,若不是甄老爷做得太过,谢春晓也不会这样。 她只怜惜主子被男人伤透了心,变得再不像从前天真善良。 心狠一些也没什么,只要主子不受到伤害就是最好的。 周嬷嬷将滚烫的落胎药送到张娘子处,言明其用处便退了下去。 张娘子辗转反侧,端着落胎药的手不由得颤抖。 谢春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让甄老爷从今往后再没了生育能力,怕是甄老爷知道后会杀了她! 可倘若不将这药让甄老爷喝下,由着甄夫人给甄老爷纳妾,用不了多久甄老爷便会再度使女子有孕,届时甄老爷怎会如先前一样,为了她腹中孩子给她个名分? 所以这药是给不给甄老爷喝呢? 张娘子纠结了许久,终是在甄老爷过来看望她的时候,将药端给了甄老爷。 “这是我给老爷亲手做的药膳,老爷尝尝,对身子有好处。”她怀着小心柔情蜜意的说道,站在一旁的腿却在发抖。 甄大志一脸心疼的说道:“阿嫂这又是何必,你怀着我甄家的孩子,只需好好养着身子也就是了。” 张娘子要断了甄老爷生育能力的心智越发坚定,“我原不过是个丧夫的寡妇,带着一双儿女风餐露宿,是老爷给我遮风挡雨,我给老爷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老爷趁热喝了这药,对身子好。” 甄大志对她不过三分真情,七分利用,而今又被甄夫人给牢牢捏着软肋,倘若她没了利用价值,任是谁都能给甄大志生下男嗣,甄大志又何必给她名分? 为了她和她一双子女的将来,她一定要嫁进甄家。 即便是以后甄大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又怕什么,毕竟这药可是甄夫人端给她的。 张娘子眼睁睁的看着甄大志服下落胎药,一滴不剩,悄然放下心来。 张娘子怀着四个月的身孕,给甄老爷捏肩捶背,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甄老爷,让甄老爷的身体得以舒展,她又不死心的说道:“老爷,您究竟也是咱们青州有名的大富商,虽说家底没夫人娘家的家底厚实,但她既嫁给了老爷,就得守妇道,而今却连老爷想纳个妾也要干涉,未免太过分了些,若让旁人知道还当是老爷惧内。” “谁敢说?”甄大志是个极要面子的人,闻言被张娘子勾起了一丝怒火,一拍桌子道:“我那哪是怕她,我是让着她,她自也知道我让着她,遂见好就收,给我纳了几房妾室。” “你往后切不可胡言乱语了。” 张娘子小心赔着不是,“好好好,不论夫人如何,老爷待我有大恩,我自是会好好的服侍您的。” “老爷,如今夜已深了,不妨我们就寝” 甄老爷“嘿嘿”一笑,虽然张娘子如今身怀有孕,大腹便便,并不能让他尽心,但一来谢春晓如今不理他,二来纳妾还需要些时候,他也只能在张娘子这里将就将就。 张娘子以有孕之身服侍甄老爷,也是怕自己会失宠,遂用足了心思。 往后几日,无须谢春晓给她端来落胎药,张娘子自个儿便亲手将药给熬制好,端给了甄老爷。 甄老爷服用了整整一个月的落胎药,只觉得苦不堪言。 药膳终究是药,带着三分苦味,虽然张娘子用酸梅给压制住了苦味,却也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 但每当甄老爷流露出不想喝的意思,张娘子便开始哭,哭着哭着就腹痛,甄老爷为了自己的男嗣,只能含泪饮下“药膳”。 好在一个月后,张娘子终于不喂他喝药膳了,甄老爷每日闲来看看怀有身孕的张娘子,晚上再去小妾那里住一晚。 谢春晓给他纳了三房小妾,甄老爷每日轮着来,只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是好不惬意,唯一纳闷的就是,他虽然很卖力的在小妾身上耕种,偏偏没一个有消息的。 于是甄老爷只得将希望放在张娘子的身上,祈祷张娘子一胎得子,若是个双生子就更好了。 到了张娘子腹中胎儿约摸五个月大的时候,张娘子让人请来附近有名的妇科郎中,欲探明她腹中孩子是男是女。 郎中略微沉吟道:“娘子脉搏跳动有力,约摸是个男孩。” 张娘子大喜,连忙让人唤来甄老爷,告诉了甄老爷这个喜讯。 甄老爷自是喜不自胜,张娘子于是提了要求说:“妾身如今怀了老爷的男嗣,这孩子金贵,一闻着这屋里的味道便恶心的紧,倒是极喜欢夫人那里,就不知夫人能不能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将主屋让给妾身。” 第10章 得寸进尺 甄老爷听罢自然是为难的,说实话他如今有些怕谢春晓,那妇人瞧着柔柔弱弱,身手偏不弱于男人,他至今记得当初被谢春晓打了两个巴掌后的痛感。 张娘子见状便一个劲的在一旁干呕,边呕边说:“老爷,妾身感觉这孩子都要被我给吐出来了,小腹痛的要命。” 甄老爷立即不犹豫了,这是他千辛万苦盼来的儿子,便是再被谢春晓打几下,也不能让他儿子受委屈。 不过甄老爷不敢自己去,让府里的徐管家去传话。 徐管家去传话的时候,周嬷嬷正搁在谢春晓跟前耳语,“胡郎中让人传话说,夫人尽管放心,那小贱人腹中是个丫头片子,不会对咱们姑娘产生丝毫的威胁,倒是张娘子不知,如今正得意着呢。” 谢春晓无所谓的说:“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欲使人疯狂,必先使人膨胀,且让她先得意这许多时候,一切等到孩子出生再说。” 谢春晓招招手,让徐管家进来,她以为徐管家是同她说家里的一些事情,不想是替甄老爷传话。 谢春晓闻言笑笑,“你让老爷亲自同我过来说。” 甄老爷一身冷汗的跑了过来,在门外问徐管家说:“夫人当真没有生气?” 徐管家说:“不仅没有生气,夫人还笑了呢,老爷别怕。” “谁说我怕了。”甄老爷闻言放下心来,整理了整理衣衫,“不过些许妇人,我会怕她?我不过是爱她,不忍她伤心。” 甄老爷一身轻松的走进去,满脸堆笑说:“夫人最近真是贤惠了不少,令为夫我甚感安慰,张娘子那事你瞧” 等到甄老爷走近了,谢春晓伸腿,甄老爷“啊——”的一声就被踢到了门外。 甄老爷以狗吃屎的姿势趴到了徐管家的跟前。 徐管家愣了愣,连忙要扶甄老爷起来,甄老爷狠狠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土,自己起来了。 “进来。”谢春晓轻柔又坚定的说道。 甄老爷再三犹豫。 谢春晓不耐烦的说:“进来,要让我请你去吗?” 甄老爷只好躲在徐管家身后进去。 谢春晓朝他招招手,标志性的温柔一笑,“老爷近前来同我说话。” 甄老爷探出头来,“嘿嘿”一笑,“这样说话也是一样的。” “过来!”谢春晓呵道,“别让我亲自过去叫你。” 甄老爷乖乖的走过去,离谢春晓一丈远。 谢春晓道:“老爷是来做什么的,刚刚我没听清楚。” 甄老爷艰难的说道:“阿嫂住不惯你分给她的那个屋子,想住到你的院里,你瞧瞧要实在不行我就回绝了她。” “不用。”谢春晓十分不认同的说道:“张娘子怀有身孕,一切自然得先紧着她,你让她过来,我给她在我院里辟一间屋子。” “啊?”甄老爷没想到谢春晓会这么好说话。 谢春晓又说:“徐管家,你去告知张娘子,让她今日便能搬过来了。” 徐管家走后,谢春晓一把拎住甄老爷的衣领,将他重重的往地上一摔,笑吟吟的说道:“老爷近日是皮痒痒了?”说着便是一阵拳打脚踢,再度将甄老爷给踢到了门外。 “我近日新学了一套拳法,夫君想来是不介意我拿着你练练手的。”谢春晓的声音依旧如从前一般温柔小意,甄老爷却吓的一瘸一拐的忙走了。 谢春晓听到外头的动静,冷笑一声,“没出息。” 周嬷嬷也皱眉看向外头,递给谢春晓一方帕子,“也正是这样没出息的甄老爷,方才好被夫人拿捏。” 谢春晓用帕子擦拭了自己的手,不屑道:“好被我拿捏,也好被旁人拿捏,自那日之后,我是一眼都不想看见他,若非他是宝珠的阿爹,我” 断不会受他这等闲气。 没一会儿,张娘子便带着铺盖卷过来了,因胎相渐稳并确定是男嗣的缘故,她再不像刚来到甄府时一般战战兢兢,而是趾高气扬的同谢春晓说话,“夫人,我过来了,你瞧着是不是该给我让位置了。” 周嬷嬷嫌弃的瞧着她,“你也配让夫人给你腾位置,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张娘子挺着肚子,虚心求教说:“周嬷嬷说的是什么规矩呢。” 周嬷嬷一点都没将她的肚子给放在眼里,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说道:“你该先同夫人请安。” “好,”张娘子正要蹲下身子,却突然捂住小腹直喊“疼”。 谢春晓闲闲看了她一眼,“既然张娘子小腹微痛,所幸我是极大方的人,你可以等不痛了再给我请安。” 说着便闲在一旁翻起了书看,任是张娘子再怎么呼痛也不理会。 张娘子不甘心,嘱咐身边的婢女去将甄老爷给唤过来,但甄老爷借口处理生意上的事并没有过来。 张娘子无奈,只得向谢春晓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 谢春晓将人给扶起来,“张娘子真是太客气了,嗯,连日里忙碌一定累了,周嬷嬷,给张娘子上茶。” 周嬷嬷将茶端到张娘子的面前,张娘子接过,却将茶杯给放在桌子上。 “夫人,我腹中如今怀的可是老爷至今为止的第一个男嗣,也会是唯一一个男嗣,孰轻孰重夫人应该知道。”她说着手不断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而今我住在夫人这里,若万一有个差池,老爷难免怪罪夫人。” 无不是在威胁谢春晓。 谢春晓含笑道:“你想说什么。” 张娘子道:“为了不牵连夫人,只能委屈夫人将主院让给我,自己另寻住处。” 迎着谢春晓审视的目光,张娘子却是一点都不怕,如今她腹中的孩子就是她最大的王牌,若不然谢春晓怎会轻易答应让她住过来,既能让她住过来,又怎么不能让她独占主院。 而今只是主院,等到她生下甄老爷的长子,将来亦能占了甄夫人的名头,骑在这位公侯之女的头上,真是好不快意。 只谢春晓却坚定的回绝了张娘子的提议道:“不行。” 第11章 自讨苦吃 张娘子最是讨厌谢春晓那种高高在上,一言以决人生死的模样。 而今今非昔比,张娘子自诩有了甄老爷的儿子,可偏偏谢春晓还是这模样。 同样是女人,可怎么就有人那么命好,出身好、嫁的好,即便是生不出儿子依旧能挺直腰板做人,旁人还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张娘子承认自己确实十分的嫉妒谢春晓,也迫切的想要撕开谢春晓这样永远平静的面孔,看她惊慌失措,看她向她求饶。 于是张娘子又演起了自己的拿手好戏,捂着肚子喊疼,这招对甄老爷极其好用,不一会儿,甄老爷便匆匆而来。 刚一进门,就迫切的走到张娘子的身边,不由分说便叱责谢春晓道:“阿晓,你有怒气便尽管冲着我来,殃及一个大着肚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是什么理?” 张娘子握着甄老爷的衣袖,泪水涟涟,“老爷,我不过是求着夫人将这个院子暂且先让给我,也是想着这个院子里头环境好,也更有利于儿子在我腹中茁壮成长,谁想夫人不愿意,不愿意也就罢了,她竟还要打我们的儿子。” 甄老爷豁然而起来,走到谢春晓的面前,撞上谢春晓平静无波的眼眸,陡然想起之前谢春晓拎他像拎小鸡仔一样,又不由得往后退几步。 “谢氏,你但凡有火朝我发,我一力受着便是,好歹也是当娘的人,同个未出世的孩子争什么。” 甄老爷打从内心里有些怵谢春晓,偏又不肯堕了男人的颜面,是以直直的瞪着两个眼珠子看着谢春晓。 “老爷也赞同我将主院让给张娘子了?”谢春晓放下手中的帕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那要不要我亲自照顾张娘子,直到孩子出世呢。” “这大可不必。”甄老爷怕谢春晓事后找自己算账,忙拒绝道。 张娘子却是心下微动,“老爷,夫人可是出身公侯之家的小姐,想来自幼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妾身想着,倘若有夫人在我身旁,每日里给我们儿子弹弹琴,唱唱曲,念几句诗词,我们儿子受着这样的熏陶,说不得以后会成为像夫君一样的大才子呢。” “再者夫人是有福气的人,我也想让我们的儿子沾沾夫人身上的福气。” “诚然,夫人若能给我端端茶,倒倒水,我便就更加的感激不尽了。” 甄老爷不住的点点头说:“弹弹琴唱唱曲倒是还好,端茶倒水却是不必了,阿晓,为了这孩子,你瞧瞧能不能委屈自己一会儿。” 谢春晓一口应道:“好呀,那我也不必给张娘子腾位置,便让张娘子同我住在一个屋子里,一张床上,以便我可以随时随地的熏陶张娘子腹中子嗣。” 甄老爷点点头道:“这才对嘛,你是正室,就该大度点。”后知后觉觉得有点不对劲,却也没太深思。 张娘子闻言却有疑虑,对方答应的太过痛快,让她没有意料之中的爽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担心,谢春晓会趁机对她的孩子做些什么。 索性甄老爷在这儿,张娘子继续委屈兮兮道:“怕就怕夫人如今答应的痛快,等老爷走了,又变着法子的为难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届时我没了命事小,孩子没了才是后悔莫迭。” “老爷,不妨便让夫人给我们个保证,一定不会对我和腹中孩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如有违誓,便应验到甄姑娘的身上。” 话落,谢春晓冷飕飕的视线掠过甄老爷和张娘子。 甄老爷猛地缩了缩脖子,“倒也不必。” “老爷,”张娘子娇嗔道:“当娘的人是看不得自己孩子有事的,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能有,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誓言,却能换来我们儿子的平安无事,夫人又何必推拒呢,难不成说夫人当真对我腹中孩子怀了歹心?” 尤其涉及到自己腹中孩子,甄老爷一如既往的耳根子软,哀求的看向谢春晓。 谢春晓对甄老爷的失望又加重了一重,甄老爷可以到处留情,可以将女人领回家伤透她的心,可唯独不能伤害到宝珠一点点。 她重重的提醒甄老爷道:“宝珠也是你的孩子,你却让我用宝珠的命发誓?” 甄老爷后知后觉自己有些过分了,张娘子却不依不饶道:“我腹中的可是老爷的男嗣,宝珠姑娘怎能与传承甄家的男嗣相提并论?” 甄老爷下意识的点点头,他正值壮年,却还没有承袭自己事业的男嗣,张娘子腹中孩子无疑承载了他很多的希望。 谢春晓越发心冷,面上却越发柔和,“张娘子腹中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孩子有丝毫不利呢?” 张娘子目光一顿,“我的孩子怎么就成为你的孩子了?” “也难怪你不知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谢春晓语气悠闲,“在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小妾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同家里的奴婢一般,更不要说你连妾都不是,不过是个毫无名分的外室。” “作为外室,是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的,你的孩子,只能抱养到主母的膝下,所以你的孩子,是为本夫人生的。” “这孩子又是老爷如今唯一的男嗣,也是我同老爷将来养老的指望,我自然不会对他不利,老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甄老爷不住点头,“倒是这么个理。” 其实甄老爷原来的打算也是这样,谢春晓究竟身份不一般,倘若谢春晓肯认这个孩子到膝下,谢侯自然也会认同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便也是谢侯唯一的外孙,谢侯也会为他铺路,甄家不愁将来。 只谢春晓从前的嘴风太紧,他轻易也不敢逼得太紧。 而今谢春晓松了口,甄老爷大喜,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什么,甚至主动堵住了张娘子的嘴,“你的孩子能抱到阿晓的膝下是这孩子的福分,也是你的福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我”张娘子是真心委屈,自己怀胎十月辛苦生出的孩子,凭什么要便宜谢春晓。 谢春晓优哉游哉道:“又或者,张娘子只想凭借着这个孩子一跃龙门,而丝毫不想怎样做才是对这孩子最好的,这孩子有你这样将他当做工具的生母,真是他的悲哀。” 第12章 以彼之道 闻言,主屋里上至甄老爷,下至仆人们,纷纷鄙夷的看向张娘子。 即便没有谢春晓这番话,人们对于张娘子这等企图凭借子嗣上位的人也是十分不齿的。 张娘子气的肚子疼,这会儿是真的疼,疼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谢春晓似笑非笑,“同样的法子,张娘子究竟要用多少遍,你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周嬷嬷在一旁大声的说道:“我们甄家的小少爷投生到你这种只晓得利用孩子给自己争取利益的人腹中,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可怜这孩子,真要是长大以后听到他生母这样待他,怕也会躲张娘子躲的远远的!” 张娘子指着周嬷嬷道:“你啊疼” 谢春晓快速的对周嬷嬷道:“且将张娘子给带到里屋里,本夫人会如她所愿的那般,亲手照顾她,给她端茶递水。” “老爷,这样你可放心了。” 甄老爷道:“阿晓办事,我怎么会不放心呢。” “既然如此,”谢春晓面目冷峻道:“老爷可以出去了,来人,送客!” 杏林苑中的仆人皆是谢春晓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也只听谢春晓的话,闻言客客气气的将甄老爷给请了出去。 甄老爷气极,但偏偏再没胆子当真对谢春晓说什么。 经过这些日子的教训可知,谢春晓这妇人是当真不会给他留面子。 目送甄老爷出去,谢春晓吩咐周嬷嬷去熬一碗安胎药,末了当真亲自递给了张娘子。 “你可以不在乎你腹中的孩子,尽情的拿她当作争宠的筏子,我这个嫡母却是不能看着你这样任性的。”谢春晓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张娘子说:“且喝了这药,好好的睡一觉。” 张娘子闻言却躲得远远的,她觉得谢春晓这人真的是太可怕了,她都这样仗势欺人了,谢春晓却还能给她端药。 天知道这究竟是安胎药还是落胎药! 毕竟刚刚她让谢春晓立誓,谢春晓却是不敢的,这女人必定不安好心! 张娘子一挥手,一碗满满当当的安胎药便给摔到了地上。 “我不喝!” 谢春晓无奈的看过去,“周嬷嬷,再去盛一碗,没关系,你慢慢摔,我让人熬了一大锅。” 张娘子实在受不了谢春晓那样温温柔柔极有耐心的模样,这女人是毒蛇,谁知道会什么时候突然伸出獠牙咬她一口。 她要叫甄老爷过来,瞧瞧谢春晓的真面目,对的,这一定不是安胎药。 她抢了她的夫君,这女人怎会这么好心。 “我要去见老爷,老爷过来我才喝这安胎药。” “那好。”谢春晓一脸纵容,让人去了刚纳的姨娘处唤甄老爷过来,又道:“你不是说想通过我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使得这孩子成为栋梁之材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妨今日我便给这孩子弹一曲《陈世美与秦香莲》。” 曲子凄凄惨惨切切,在这深夜中响彻张娘子的耳底,她只听着这曲子便觉得浑身难受的紧,头都要炸开了一般。 “你停下,你停下,换个曲子!” 谢春晓不予理会。 直到一曲终了,谢春晓将双手置于琴身之上,“陈世美与秦香莲的故事众人皆知,可惜的是,甄大志不是陈世美,我亦不是秦香莲,你更不是公主殿下,你想要追求财富地位没有错,可去偷有主的人便不对了,更不要说你偷的还是我谢春晓的人。” “便注定不仅偷不成,还要凄凄惨惨的和你腹中子度过这后半辈子!” “啪——”的一声,琴身立即被拍成了两段。 “啊——老爷,我不要待在这里,你带我走,快带我走!!!” 在张娘子一阵哭天喊地中,黑脸的甄老爷姗姗来迟。 他在小妾的房中正卖力的耕耘,却突然被周嬷嬷杀猪般的声音给打断,险些不行。 待听到来由后,更加不悦。 谢春晓好歹也是公侯之家的嫡女,又当众说会将张娘子腹中儿子抱养到她的膝下,怎会对这孩子不利。 张娘子实在胡闹! “好了好了,我不是在这儿吗,喊什么?”甄老爷不耐烦的说道。 张娘子连滚带爬的到了甄老爷的跟前,“老爷,你要替我做主,谢春晓她要打掉我们的孩子,她还要杀了我,你看那琴就是她拍断的,她想要像拍断那琴身一样拍断我。” 张娘子披头散发,犹如鬼魅一般躲在甄老爷的身后瑟瑟发抖。 谢春晓对琴垂泪,“夫君,我真的只是想悉心的照顾张娘子,可谁想到她不仅误会我,屡次摔了我端给她的安胎药不说,我好心弹琴安抚她,她却摔断我的琴。” 此刻暗自垂泪的谢春晓自有一种脆弱的美感,是相识之初便令甄老爷所倾心之处。 不过是装可怜,示柔弱,谢春晓并非不会,不过是曾经的她是整个侯府中人放在手心里娇宠的嫡姑娘,不需要也不屑于罢了。 可倘若这样做能让敌人不好过,她也是可以一试的。 “若是老爷不信,可让人来查查我端给张娘子的药究竟是安胎药,还是落胎药,倘若是落胎药,便让我谢春晓不得好死!” 亦显现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刚烈来。 甄老爷隐有动容,张娘子却是压根不信,“老爷,你让人来查,谢春晓定然没这么好心。” 终究在张娘子一番纠缠之下,甄老爷让郎中来探查碗中究竟,终不如张娘子所愿。 将郎中给送走后,甄老爷充满嫌恶的对张娘子说:“闹了这么一通,可是够了?” 张娘子哽咽,却是再不敢胡搅蛮缠。 后知后觉的张娘子大抵晓得,她是落入谢春晓的套里来了,看着甄老爷对她失望的神色,心中不是没有后悔的。 都怪谢春晓太狡诈了,她故意对她热情殷切,让她误以为她要对她不利。 张娘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向甄老爷和谢春晓认错。 谢春晓极大方道:“张娘子如今身怀有孕,情绪波动大也是有的,我不怪你,毕竟你还要给我生儿子。” 甄老爷一脸欣慰。 张娘子:好气好气,可偏偏不能拿她怎么样! 第13章 还之彼身 经过这一番风波,张娘子死活都不想再居住在那个从前让她万分艳羡的杏林苑中,连夜里便要收拾铺盖卷出去。 但谢春晓偏偏不让,她这里又岂是张娘子想来便来,想去便去的地方? 遂与甄老爷和张娘子摆事实讲道理道:“老爷,张娘子腹中子嗣是我们甄家将来的希望,这孩子有如千金之重,岂是张娘子区区农家女可以托举得起来的?” “我是务必要事事躬亲的照顾他,好让这孩子在张娘子腹中之时便耳濡目染,以后成长为如老爷这般才貌双绝的人。” 谢春晓几乎不用动脑子,只用着张娘子先前那番说辞说服甄老爷。 甄老爷不住的点头,“对,对,说的对,阿嫂你便继续住在阿晓这里,有什么事便与阿晓说。” 甄老爷一拍板,又哪里来的张娘子说话的份,于是张娘子就被谢春晓做主留在了这里。 不过,谢春晓眼下累了,没空再去逗弄张娘子,便对张娘子说:“眼下夜深了,你还需早些歇息,晓得你同我住在一块儿不自在,你便去外间凑合上一晚。” 主屋的外间也是有个小床的,是给守夜的丫鬟准备的,而今谢春晓让张娘子住在那里。 张娘子虽然只是农女,但生活得实在困苦时也曾给大户人家做过丫鬟,是晓得这些道理的,是以并不情愿。 便说道:“外头寒凉,我如今腹中有着甄家的子嗣,不能受了寒凉。” 谢春晓瞟了她一眼,“你若不想安生住在甄府中,只需同我说一句,我有千百种法子送你出去,若想继续住在这里,便最好听话一点。” 张娘子尤想争辩,被谢春晓不轻不重的一眼给逼回去了。 她实是怕了谢春晓 今夜里发生的事情不胫而走,再经由杏林苑的仆人们添油加醋,逐渐使得甄家主母谢春晓宽厚仁和贤惠的名声越发深入人心。 也让人们越发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想当年张举人也是青州有名的良善之人,与甄老爷一同中举并结为兄弟,为护甄老爷一并送了命,托付甄老爷看顾一家老小的性命。 偏甄老爷将人给照顾到了榻上去,领着张娘子回家耀武扬威,践踏甄夫人的颜面。 可怜可叹张举人一腔义气,甄夫人谢春晓贤惠柔弱,尽数喂了狗。 宝珠也听闻了此事,不过相比于外人们一知半解,宝珠知道的内情要更多一些。 她有偷听到阿娘同周嬷嬷讲话,知道阿娘并不是外界所传言的小白花,从头到尾阿娘都没吃半点亏,反将张娘子气的不轻。 这些都是小意思,最主要的是,阿娘暗地里借刀杀人,悄无声息的让阿爹往后再不能有子嗣。 心狠吗? 宝珠并不觉得阿娘心狠,她知道阿娘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她。 她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谁对她好,她便向着谁。 上天待她不薄,前世里她作为一个年不过十八的现代人,自幼父宠母爱,直到高考前夕方才知道父母早已没了感情,不过是为了她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方才演了这么多年戏。 等她高考之后,父母便会离婚。 宝珠打从心底里不想看到这一幕,深夜梦回童年,醒来便成了甄宝珠。 她自然是想念父母的,为此生了一场大病,是阿娘日夜守护她,替她捡回了一条命。 宝珠因此认识到,自己大抵轻易是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中,只能先过好当下。 阿娘是这甄府中唯一一个待她好的人,她也要对阿娘好。 阿娘让甄老爷失去了生育能力,虽然眼下甄老爷还不知道,但想来以后也会知晓。 以后有多久,宝珠不知道,但总归不会超过五年。 总有一天,甄老爷会知道谢春晓的所作所为,由此会在女主谢清瑶有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亲手将妻女做成人彘给双手奉上。 虽说有前因,但依旧不能改变甄老爷自私自利的本性。 毕竟这一切的起因,全部是因为甄老爷娶了高门贵女依旧不甘心的想要儿子而起。 更何况,原主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孩子,是甄老爷的骨肉,甄老爷不该对原主也这般狠心。 与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在一起,从来都只会消耗。 宝珠不想明明知道结局,却一点儿努力都不去做,她要与阿娘一起挣脱这命定的宿命。 自然是要让阿娘对甄老爷彻底失望的,为母者,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肯委屈孩子。 只有让阿娘清晰的认知到,甄老爷是个为了自己的前途名利宁肯牺牲女儿的人,阿娘才会彻底离开甄老爷。 明白了自己是事情的关键,一切也就好做了。 贰日,宝珠去到杏林苑中给阿娘请安,顺势看望了张娘子。 张娘子如今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行动很是不便,加之因为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对人对事都怀着十足的戒心,看谁都像要对自己和腹中孩儿行不轨之事。 更不要说宝珠乃是谢春晓的女儿。 奈何宝珠对张娘子却是怀着十足的热情,并还想要伸手摸摸张娘子的肚子。 “这便是我的弟弟了?”宝珠一脸好奇的看向谢春晓,“三叔家的卓哥儿今年一岁,刚刚会走路,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张娘子腹中的弟弟说不得也会走路了呢,这样我就可以和他一起玩耍了。” 谢春晓笑言道:“傻孩子,你弟弟还要在张娘子的腹中再待差不多五个月,要再过一年五个月甚至更多的时候,你弟弟才能和你一起玩耍,到时候阿娘带着你们两个一起去外头逛街。” 甄宝珠很是向往的说道:“到时候我要领着弟弟走路。” “张娘子,我能亲亲我弟弟吗?” 张娘子脸色很是难堪,这母女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却是已将她腹中的孩子当成了她们的所有物。 这是她的孩子,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与这对母女有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她奈何不得谢春晓什么,难为她还对付不了一个年仅三岁的小丫头片子? 于是语气凶狠道:“离我远一点,到时候我腹中孩子有半点差池,小心老爷让你赔命!” 张娘子心下自得,甄宝珠不过是个小孩子,听到她这样吓唬她,说不定会立刻哭鼻子。 谢春晓在乎这个女儿,瞧见这个女儿哭,自己肯定也伤心的不得了,她就不相信她治不了谢春晓! 第14章 珠珠上场 可宝珠又不是一般的孩童,怎会轻易被张娘子给吓到,见状还更亲近张娘子几分,“你一定是在说笑,我不过想亲亲我的弟弟,弟弟怎会有事呢,更何况,我阿爹说过,我是他最珍爱的孩子。” 她带着满满当当的笑意,当真要亲上张娘子的肚子。 张娘子恐惧的看着这个小女孩,即便只有三岁稚龄,但多少也懂些道理,会不知道她正在抢谢春晓的夫婿?她腹中的孩子将来也会抢了只属于这女孩的阿爹! 既然知道,甄宝珠必定只会恨她,如今笑容满脸,背地里说不得欲拿刀子捅死她。 甄宝珠的故作亲近在张娘子的眼中却似是要对她和腹中孩子不利一般。 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张娘子一伸手便将宝珠给推到了地上。 梳着双丫髻的宝珠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伤心与不解,“阿娘,我只是想亲近亲近弟弟,她为什么要推我。” “阿娘,我手上都蹭流血了。” 甄宝珠将一双白嫩的爪子伸到谢春晓的跟前,哭着要吹吹。 谢春晓心疼的将宝珠的一双手给上上金疮药,目光中掠过一丝不耐烦,走近张娘子跟前,猛地将张娘子给推到地上,浑身充满了杀意与戾气,“你敢伤我的宝珠,我就敢让你一尸两命,自己往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个儿掂量着点!” 宝珠深深的震惊于这样护犊子心切的阿娘,真的是帅呆了! 张娘子也愣住了,却是被吓到了,只有她能感觉到方才谢春晓身上的杀意有多么明显。 这真是从前甄老爷口中那个娇弱的风一吹就倒,令甄老爷自觉深深握于掌心的谢春晓?! 真是太可怕了。 张娘子目光呆滞的又掠过甄宝珠的面上,那个只有三岁稚龄的幼童齐刘海下一双眼睛闪耀着诡谲的光芒,察觉到她在看她,竟朝着她又是甜甜一笑。 哪里有半点刚刚被推倒的委屈模样? 天呀,这是一对什么样的母女,怎的连个幼童都如此的奸诈。 她难道就这样被她们母女欺负不成? 虽然被谢春晓这么一推,但一来谢春晓掌握了力道,二来张娘子的身体底子好,所以这一摔,压根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张娘子此刻反应过来,她若就这么一声不吭,这对母女还当她好欺负,往后岂不是更加的变本加厉? 她和腹中孩子唯一的依仗就是甄老爷,当下里思量着等一会儿趁着谢春晓不在的时候向甄老爷告状。 让甄老爷私下里教训教训甄宝珠,谢春晓即便知道也晚了。 张娘子朝着谢春晓低头认错道:“是我刚刚误会了宝珠姑娘的意思,下次一定不会了。” 见谢春晓怒意散去了些,又战战兢兢道:“我有些累了,夫人瞧我能不能去休息一会儿。” “去,我让人将一旁的厢房处收拾了出来,你且住在那里。”谢春晓点头应允,却让人径直去跟着张娘子。 甄宝珠将小脑袋凑到谢春晓的跟前,“阿娘,你说张娘子是不是要去同阿爹告状呀。” 谢春晓忍不住笑道:“连你这个小丫头都看出来了呀。” 张娘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方才被谢春晓给推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有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阿娘,我也要去告状。”甄宝珠插起腰来,“不能让爹爹误会阿娘。” 谢春晓道:“那珠珠去。”示意丫鬟春兰跟着宝珠。 宝珠一路小跑,去到甄老爷的书房里。 “阿爹,阿爹!宝珠好像惹张娘子不高兴了!”甄宝珠一瘪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甄老爷看到宝珠这模样,也很是心疼,记忆中女儿一直都是很开朗的性子,从来不会哭得这样伤心。 宝珠顺带着再将蹭破皮的手掌放到甄老爷跟前,“阿爹,我刚刚想去摸摸阿弟,但张娘子似乎十分不喜欢我,一把就将我给推倒了,还说要来给阿爹告状。” “阿爹,珠珠的手好痛痛。” 挽着双丫髻的宝珠眼睛通红,就像是个小兔子一般。 甄老爷虽然也曾无数次感慨为何谢春晓生得不是个男孩,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女儿实在是太软糯可爱了。 当下里哭得红了眼的模样,亦是让他这个当爹的不痛快。 诚然在甄老爷的心目中,儿子是重中之重,但宝珠自来天真烂漫,对弟弟又有着一腔热爱,本心也只是想同弟弟亲近,张娘子对一个小孩子却也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出乎甄老爷的意料。 谢春晓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然而夫妻四载,甄老爷近来方才知道,原来谢春晓力大无穷,他从来不是她的对手。 或许女人都是心口不一,就连阿嫂张娘子亦是表面朴实无华,内里却贪恋甄府的富贵。 想到这里,甄老爷决心要给张娘子一点颜色瞧瞧,不然等张娘子往后生下男嗣,还不知道要提出一些怎样过分的要求呢。 甄老爷将甄宝珠给抱起来,安抚了宝珠好一会儿,宝珠才不哭了。 破涕为笑的宝珠对甄老爷道:“阿爹,宝珠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但阿爹也不要怪罪张娘子,她一定是因为太过小心阿弟,才会紧张兮兮的。” 甄老爷不住感叹,纵世间女子多不可信,但他的小女儿却是个最最纯洁善良不过的,即便受到伤害,却也想着替旁人开脱。 清楚的向甄老爷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宝珠一把从甄老爷的怀中跳下来,“阿爹,我不打扰你忙正事了。” 说着做了个鬼脸,就如一阵风一般的走了。 后来一步的张娘子刚一出口说谢春晓母女的坏话,已被宝珠提前告知的甄老爷便板着一张脸,将张娘子给训斥了一顿,“如今我宠你,是因为你腹中有我的骨肉,但你切不可以此为要挟,竟用你那龌龊的心思揣摩一个仅仅三岁的孩子不说,还对宝珠动手。” “你不过是我养在外头的一个小小外室,宝珠却是我的嫡长女,孰轻孰重,你心中应该有杆秤。” 甄老爷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径直从张娘子的头顶给浇灌下来一般,让张娘子洋洋得意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自此,张娘子再不敢随便作妖,只专心养胎并伺候甄老爷,如此温顺了小半个月,方才向甄老爷表达出自己居住在甄家的孤单,想要让甄老爷允许她将一双儿女给带过来陪伴她。 第15章 母女联手 张娘子并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昔年她夫君远赴国都参加科考,回来时便成了一具尸体。 对于残忍杀害了自己夫君的山贼,张娘子自然是恨之入骨的,她上头尚有公婆要奉养,底下还有一双儿女,没了张举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无法将两老两小给抚养长大。 这个时候甄老爷站在了她的面前,彼时甄老爷面如冠玉,仿若天神,令张娘子心底的怨念荡然无存。 甄老爷每个月都会让人给他们家送钱,远远超过了彼时张举人在时所赚取的家用,他们娘三甚至比从前张举人还在时过得更好。 渐渐的,张举人在张娘子心中的映像越来越浅淡,张娘子更甚至觉得一切都是天意,虽然她失去了夫君,但庆幸的是张举人所救的是个敢于承担责任的君子。 久而久之,张娘子便同甄老爷熟了起来,甄老爷有时候会在她跟前诉苦,说甄夫人太过骄矜强势,不许旁人说半个“不”字,自己在家过得很苦。 还说甄夫人只给甄老爷生了一个女儿后就再不愿意生育,他诺大家业竟没个儿子继承。 张娘子将这些话给听在耳里,也听到了心里,其实她很愿意给甄老爷生个儿子。 在后来甄老爷又一次来看望她的时候,她给甄老爷喝了一壶酒,两人半推半就的就上了榻,之后她便有了甄老爷的孩子。 张娘子对甄老爷确实是有着许多同情、爱恋所在的,但这份爱恋不仅仅是因为甄老爷俊朗的外表,对她的细心关照,还因为甄家的家财。 甄家是青州有名的大富商,名下经营的成衣铺子就有二十几家,她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想再回到过去捉襟见肘的日子,只想榜上甄老爷吃香的喝辣的。 可事后甄老爷翻脸不认人,直到她确定自己有了甄老爷的孩子。甄老爷才松口带她回去,给她的名分。 张娘子这才意识到,甄老爷或许对她并没有几分情愫,唯一看重的唯有她腹中的儿子。 所以她处心积虑,伏低做小的跟着甄老爷来到了甄家,一在不确定自己胎相稳固并且确定是个男孩之前,她并不敢提要求,索性她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直到她如今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且确定是男孩,才逐渐放开手脚,想将在谢春晓手底下受到的那些屈辱给一一还回去。 但此时甄宝珠不过略施小计,便让甄老爷训斥于她,张娘子不得不承认,她在甄老爷眼中当真是一文不值,不过是侥幸怀了甄老爷的孩子罢了。 谢春晓母女联手,她不是她们的对手,但她也是有儿女的,未尝不可以寻求外援。 所以张娘子借口自己一个人住在甄府孤单,恳求甄老爷将她的一双儿女给接过来。 甄老爷很痛快的便答应了张娘子,派人去张举人家接人。 不过,跟着过来的只有张娘子的女儿张莹莹,张娘子将怯生生的张莹莹给唤过来,问道:“你兄长呢?” 张莹莹好奇又艳羡的看着这屋里的摆设道:“娘亲,兄长在家照顾祖母,不愿意过来。” “切,那个老不死又不是没长手长脚,偏要拖累我的儿子。”张娘子闻言对张举人的母亲很是嗤之以鼻,“不过,你来了也好。” 她很清楚一双儿女的性子,长子张远遂了先夫张举人,最是憨厚老实,即便过来,对上谢春晓母女也讨不着好。 反倒是小女儿张莹莹,今年五岁,瞧着胆子十分的小,但其实心眼却很多。 “莹莹,从今往后你就是甄老爷的女儿了。”张娘子循循善诱道,“娘亲腹中有了甄老爷的骨肉,等将来生下你弟弟,便会有了名分,再多加筹谋,未尝不能取代甄夫人。” “你要好生讨好甄老爷,将来咱们母女的好处少不了。” 张莹莹似懂非懂,“是那个经常来到我们家,穿着很是华丽的甄老爷吗?” 张娘子点点头,“从今往后,你得叫甄老爷为‘爹爹’。” “还有,甄家有个小姑娘,比你要小上两岁,甚是古灵精怪,她很不欢迎我们母女,还曾经想害过娘亲,你要想办法在甄老爷跟前与她争宠。” 张莹莹将张娘子的话听在了耳里,心中对未曾见过的甄宝珠涌起无数的好奇与敌意来。 晌午时分,甄老爷过来看望张娘子,张娘子将张莹莹推到甄老爷的跟前,张莹莹讨好的对甄老爷笑道:“我可以叫甄伯父‘爹爹’吗?” 甄老爷当然不会去为难一个小女孩,道:“自然可以。” “爹爹。”张莹莹激动的说道:“我从前没见过生父,这些年一直都是爹爹供养我和兄长长大,我从心里早就将甄伯父当做爹爹了!” 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汝慕。 甄老爷对此很是受用,“我们家什么都多,就是孩子少了一点,你既叫我一声‘爹爹’,我自会拿你同宝珠一般看待。” 张莹莹面上忐忑顿现,“爹爹,宝珠妹妹不会不喜欢我,夫人她会接受我吗?” 甄老爷道:“宝珠是个十分热情好客的小姑娘,这一点你娘亲深有体会,至于阿晓,应该是会接受你。” 甄老爷也有点不确定,不过转念一想,谢春晓连张娘子都接受了,顺带着还给他纳了三房小妾,没道理不接受一个孩子。 张莹莹这才放下心来,又上前主动牵着甄老爷的手说:“爹爹,我头一日到府上,按理合该去给夫人和宝珠妹妹见礼的,我一个人不敢去,你带我过去。” 甄老爷眼下也没什么事,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张娘子依然是住在杏林苑的厢房里,离谢春晓那里不过几步就到。 甄老爷牵着张莹莹的小手,二人若嫡亲的父女一般。 到了正室里,张莹莹似有些害怕的躲在甄老爷的身后。 “阿晓,你看我带了谁过来。”甄老爷将张莹莹给领到前头来,其实心中也拿不定谢春晓的态度,面上镇定,心中却怕极了谢春晓会给他难堪。 “咦,宝珠也在这里。” 待看到从内室里出来的甄宝珠,甄老爷一颗心才放回到肚子里,无论如何,谢春晓是不会在宝珠的面前发怒的。 甄宝珠看向甄老爷领着的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女孩,面上有一瞬间的迷茫。 紧接着,张莹莹便仿若宣誓主权一般,更靠近了甄老爷几分,“爹爹,宝珠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她会不会过来打我呀,我好怕。” 甄宝珠:??? 第16章 年幼贪婪 “阿爹,你在外不仅有遗腹子,竟还有私生女,这个姐姐看上去要比我大呀。” 甄宝珠对于张莹莹的身份大抵有了几分猜测,当下里却故作不知的挪榆甄老爷。 甄老爷十分汗颜。 不过他顾不上尴尬,领着张莹莹到了谢春晓的跟前,“阿晓,这是张举人的女儿。” 谢春晓自是见过张莹莹的,从前对这个女孩也存在愧疚怜惜的心情,眼下虽然张娘子不知廉耻,但谢春晓并没想过要殃及张莹莹。 即便是如今,张莹莹明面上胆怯,实际上却是在给宝珠刨坑的作为让谢春晓不悦,但谢春晓依然愿意给这孩子一个做选择的机会。 “我见过你。”谢春晓格外认真严肃道:“你的父亲张举人是个大仁大义的好人,我一直感念你父亲救了甄大志一命的恩情,即便是你娘亲做下了那样的事情,甄府依旧没断了每月里照拂张举人家的银钱。” “倘若你跟着你祖母兄长一起生活,这钱自然是有你的一份。” “但倘若你想跟着你娘亲来到甄府,亦是可以,不过我谢春晓再不拿你当恩人之女看待。” 张莹莹眼神变幻莫测,她自然是想跟着娘一起在甄府做千金小姐,但也知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显得她没有良心,就胆怯的看向甄老爷。 甄老爷接收到张莹莹求救的目光,对谢春晓道:“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孩子可怜,既没了爹,又怎能不跟着娘呢,不过多养个女儿,顺手的事罢了。” 谢春晓没理会甄老爷,只单单看向张莹莹,“你年纪小,一时间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做不出明智的取舍这很正常,我给你时间仔细思考。” 张莹莹却焦灼的说道:“我想明白了,甄伯父待我很好,我愿意拿甄伯父当亲生父亲一般!” 甄家宅子很大,很阔气,远远不是她家能够比拟的,相比于在家要帮着长辈做农活,她自然更愿意做吃穿不愁的千金小姐,将来嫁给王孙公子。 张莹莹有些艳羡的看向甄宝珠,那女孩比她还要小,但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精致,脸上肉嘟嘟的,可见平素吃的很好,周身气质更是寻常人家养不出的灵动自如。 有些人,从出生起便要比她好上太多。 她也想像甄宝珠那样,穿金戴银,身边有奴仆伺候。 到底年纪小,周莹莹眼中的贪婪与向往无一不落入谢春晓的眼里。 她给过这孩子机会,但这孩子没有珍惜,张莹莹如今还小,又怎么会知道,所有凭空得来的财富与地位,其实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也好,不论怎样,这都是你自己所做的决定。”谢春晓轻描淡写道。 张莹莹怯怯的上前道:“娘亲同我说,夫人是这府上的女主人,我该同您敬杯茶,往后我便也是这府里的一份子。 “呵呵,”谢春晓嘲讽道:“可你知道,即便是你娘亲,也不过是暂居住在我府上,往后何去何从也不过在我一念之间,我连你娘亲的茶都没受,会受你的茶?“ 她丝毫没有顾忌对面不过是个五岁稚龄的幼童,说话毫不客气。 张莹莹如预料之中的哭起了鼻子,她跪到甄老爷的面前,抱着甄老爷的大腿道:“爹爹,夫人果真不喜见我,可我当真想给您做女儿孝敬您,您能不能替我向夫人求求情。” 她容貌生得清秀,又是半大孩子,此刻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很让甄老爷心疼,“阿晓,不过一杯茶而已,何必同个孩子为难。“ 谢春晓抬眼,望向甄老爷,“这世上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说一声‘想’便能认旁人做父的,没有血缘,谈何接受?老爷并不缺女儿。“ 甄老爷分辨道:“可莹莹并不是旁人,她是我恩人的女儿。” “然,”谢春晓一字一句望着甄老爷的眼眸道:“你如今已占了恩人妻子的身子,让恩人的妻子沦为你生儿育女的工具,却还要将你恩人的女儿据为己有吗?世上有你这样报恩的人吗?” 谢春晓不再以武力取胜,而是与甄老爷摆事实讲道理,甄老爷险些落荒而逃。 但眼下两个孩子都在一旁看着,甄老爷厚着脸皮,强撑着对张莹莹笑道:“夫人今日肚子有些不舒服,不适合喝茶。” 张莹莹很是明智的装傻充愣,相信了甄老爷这一番说法,却并没有罢休,又道:“爹爹,那我可以给妹妹敬杯茶吗?” 甄老爷好笑道:“宝珠比你的年龄要小,哪里有姐姐敬妹妹茶的道理。” “可总不能让妹妹敬我茶?”她局促的说道,“还是我敬妹妹茶。” 她就着端起桌上一杯茶,茶水有点滚烫,她差点没忍住扔了,但看甄宝珠在一旁有些嘲讽的看着她,她又忍着烫意端稳了这杯茶,呈到甄宝珠的面前。 “宝珠妹妹饮下这杯茶,从今往后我必将宝珠当亲妹妹看待,护你爱你。” 甄宝珠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的看向这杯茶盏,“可是,我有姐姐哦,是二叔家的珍珠姐姐,又会吟诗作对,又会谈琴跳舞,我不要你做姐姐。” 她说着便将小身子给扭到一旁,用后脑勺对着张莹莹。 张莹莹并没有丝毫觉得难堪,因为在她眼里,虽然甄宝珠瞧着实在要比她精致太多,但行事说话分明就是个小屁孩的模样,她稍微哄一哄,便能将这小屁孩卖了,小屁孩还要替她数钱。 “我出身微寒,比不得珍珠姑娘一等一的才情无双,但我喜爱甄家爹爹的心是真真切切的,由此爱屋及乌,待宝珠妹妹也是一片真心,宝珠妹妹娇憨可爱,想来也不会拒绝我的一片好意。” 张莹莹诚惶诚恐的说道。 甄宝珠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若不接受你,我便是坏人了吗,你在威胁我?” 张莹莹忍不住愣了愣,她原以为甄宝珠会被她上面一番话给绕晕了,但谁知甄宝珠不仅没被绕晕不说,还径直质问她。 没错,她话里确实是那个意思,但被这小屁孩当众指出来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连带着甄老爷也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她,仿佛她是个心机小人一般。 瞬间,张莹莹哽咽道:“妹妹怎会这样想,我不过是真心的夸赞妹妹罢了,我与宝珠妹妹从前从未见过,但宝珠妹妹却似是十分的厌恶我,还曲解我的意思,莫不是谁在妹妹跟前说了我的坏话不成?” 第17章 父慈子孝 在甄府中,对张娘子母女心怀敌意的,唯有甄夫人谢春晓,张莹莹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只是即便谢春晓当着阖府人包括甄老爷的面说出这话来,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更不要说,甄宝珠也不会容许旁人这样诋毁自己的阿娘。 甄宝珠豁然站起身来,走到张莹莹面前,将张莹莹给吓了一大跳,心说这女孩不会要打人。 打人自然是不会打的,只是甄宝珠挑了挑眉,“你是在指桑骂槐?” 闻言,甄老爷目光中惊喜一闪而过,诚然,甄宝珠只有三岁,按理该是狗屁不通的,但近来甄老爷发现,甄宝珠懂得不少四字成语。 这说明谢春晓教的好,那由谢春晓教导自己即将出世的儿子,无疑是最好不过的! 张莹莹却是涨红了脸庞,因着兄长喜爱读书的缘故,她粗通文墨,只是粗通,所以她竟不知道“指桑骂槐”四个字的意思。 她竟连个三岁小孩都不如? 而且,这个成语一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词! 张莹莹没法,她只能依旧端着那盏茶跪倒在地上,“宝珠妹妹对我的误会如此之大,我该怎样才能讨好妹妹,留在甄府,也留在爹爹的身边。“ 张莹莹对甄老爷的讨好,令甄老爷很为受用,虽然自己唯一的女儿宝珠娇憨可爱,偏性子太直,时常出言贬损他,谢春晓护女,他都不能教训宝珠。 眼下不免对张莹莹多了几分同情,这女孩百般讨好年仅三岁的宝珠,为的仅仅是留在他身边给他做女儿,更何况宝珠的嘴巴也太损了一些。 甄老爷佯装怒气对甄宝珠道:“家中只你一个女孩儿,每每骄纵,但也不能得意忘形,还不快快受了你莹莹姐姐的敬茶。” 他自是不敢勒令谢春晓如何,但甄宝珠究竟是他的女儿,且只有三岁,总是要听他的话的。 “好,”果真,甄宝珠虽然垂头丧气,但依旧乖乖听话,作势要接过张莹莹递过来的茶盏。 张莹莹看似乖顺的递茶,却盘算着在茶盏快到了甄宝珠手心的时候打翻茶盏,然后一番哭诉惹得甄老爷震怒。 茶盏出奇顺利的打翻,只是甄宝珠却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甩着小手哭出了眼泪,“好烫,你是要与我做姐妹,还是想烫死我好独得阿爹的宠爱,这分明是我嫡亲的爹爹!” 张莹莹又忍不住愣了愣。 瞥向甄宝珠望向她时挑衅的目光,便觉得这个世界莫不是魔幻了。 一个三岁小孩,就似乎能猜到她想什么一般,恰如十分的在她之前上演好戏。 甄宝珠得意的挑眉,她曾是古代宅斗小说的狂烈热爱者,若连张莹莹都对付不了,便对不起她曾熬过的那些夜。 甄老爷觉得甄宝珠有些过分,张莹莹这么个缺爱的小女孩,怎会刻意的去伤害宝珠,即便宝珠当真被烫到,莹莹也必定不是有意的。 谢春晓却是见不得宝珠哭的,她连将宝珠给抱起来,摸摸她发红的指尖,即便只有一点红,也让谢春晓疼的要命。 她是极为娇养这女儿的,平日里舍不得这女儿被伤到一点半点,而今却被这小姑娘作弄。 谢春晓给甄宝珠被烫伤的地方抹了药膏,让周嬷嬷将宝珠给带到后来,望向甄老爷的目光有些发凉。 只见着对面张莹莹已躲在甄老爷的背后,甄老爷将人紧紧的护在自己身后,仿佛她们母女是头吃人的恶狼一般。 可分明今儿是这小姑娘主动寻上门来,屡次挑衅。 相比于甄老爷与甄宝珠,而今甄老爷与张莹莹才更像是一对父女。 纵已对甄老爷不抱希望,但在此刻之前,谢春晓还是愿意相信甄老爷或许不是一个好夫君,但总是一个好父亲的。 事实刺伤了她的眼。 “周嬷嬷,将姑娘给带到后头去。”谢春晓无法想象此刻宝珠心中的不平,分明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待旁人要远比自己更亲近。 周嬷嬷应声道“是”,宝珠乖乖的跟着周嬷嬷下去,末了懊悔的吐吐舌头。 其实在今日见到甄老爷带着张莹莹过来的时候,她是准备做一个天真单蠢的小姑娘的,乖乖儿的被张莹莹算计,乖乖的被甄老爷叱责,好让阿娘见到甄老爷有多偏心多不靠谱。 但她一瞧着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站在阿娘跟前,实则却是想帮着张娘子夺走原属于阿娘的一切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教训教训这个自作聪明的小姑娘。 终究是失算了。 不过还好,张莹莹终究是在甄府长住了下来,她还有五年的时间可以让阿娘对甄老爷彻底死心。 谢春晓冷若冰霜的目光直看得甄老爷后背发凉,甄老爷底气不足道:“那个,莹莹也只是小孩子,她一片赤诚,只想同宝珠做姐妹,一时想不到那么多也是有的,你便不要同个孩子计较了。” 谢春晓不语,目光依旧阴森森的。 甄老爷咽了咽口水,这时张莹莹突然站了出来,将桌子上的一壶茶水,一把倒在自己的左臂上。 如今已近夏日,桌上的茶水又被紧紧盖住,并不容易凉,这也是为何刚刚水滴溅到甄宝珠的手上时会起红印子的原因。 但究竟也没那么烫,是以只是起红印子,敷上药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张莹莹知道这半热的茶水并不会让自己的手臂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是以这茶水倒的不带一点犹豫的。 “夫人,我虽然无意,但依旧伤到了宝珠妹妹,而今我自罚自己,只求夫人能够消怒。” 说着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甄老爷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宝珠已被伤到了,你即便陪着她一起伤,她的伤也不会好了。” “阿晓,如今你可高兴了?” 甄老爷说罢领着张莹莹拂袖而去,隐约还能听到甄老爷甚是怜惜的话语,“女孩子家,容颜是最重要的东西了,皮肤上若是留下伤痕,往后也会被夫家不喜,究竟是小姑娘,是非轻重都不懂。” 张莹莹隐有笑意,“我曾听娘亲说过,这府上是夫人说了算,只有夫人心情好了,爹爹才会好过,只要爹爹好过,那莹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第18章 阿晓的反击 好一副父慈女孝的场景。 谢春晓望着他们连背影都如此亲近,忍不住冷笑一声。 张娘子抢不走甄大志,那张莹莹也不能抢走原属于她女儿的父爱! 周嬷嬷将甄宝珠给哄睡着后走到前来,对谢春晓道:“这母女二人也太过分了一些,当娘的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做女儿的竟有样学样,去抢旁人的爹爹,可怜我们小主子不过才三岁,便要直面这样的人心险恶。” 想到甄宝珠,谢春晓也怕这样的事情会在女儿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又过了一会儿,谢春晓说道:“据我所知,虽然张举人已逝,但究竟家中还有寡母,倘若让她知道了张娘子的所作所为,你说她会任由张娘子如此吗?” 谢春晓原另有打算,奈何对方上门挑衅,若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恐她们还会变本加厉。 再者,她受点气没什么,可她家宝珠不能受一丁点儿气。 周嬷嬷会意,立即将张娘子与甄老爷私通的事情传给了张氏族人。 张氏族人世代农民,唯独出了张举人这么个读书人,迁到省城,即便后来张举人出事,但因为有甄家的照拂,张举人一家人依然住在省城。 张婆婆得知儿媳做的好事之后,一瘸一拐的去找到了张家的族人,哭诉儿媳不贞,老张家的颜面不保。 农户虽然不如商户有钱,但自来志气不短,更不要说与张氏私通的还是有妇之夫,听罢火冒三丈,立即便跟着张婆婆去到甄家门口。 张婆婆就坐在甄家门前哭天喊地,哭诉张娘子作为张家儿媳的种种不孝,身为人母的种种不负责任,作为人妻的种种放荡行为。 张氏族人负责敲门。 被甄老爷推到前来顶事的徐管家苦不堪言,一壁儿对张家人点头哈腰说好话,但以张婆婆为首的一众张氏族人就是软硬不吃。 徐管家最后无奈道:“我们家老爷说了,我们愿意破财消灾,只求你们能息事宁人,出个价。” 张婆婆一听更怒了,“甄老爷分明是做贼心虚,眼下竟欲用钱来收买我们,我张家儿媳的贞洁是区区几两碎银便能买断的吗?” “我儿昔日活着的时候对这臭婆娘有多好,对甄老爷更是以性命相托,你们却这样对待我儿,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张家一众人不愿意善罢甘休,渐渐的,甄家门前聚拢了许多看热闹的,纷纷叱责甄老爷为富不仁。 更有甚者与张家人出主意,让他们爬墙进入甄家,将甄老爷和张娘子这么一对渣男贱女给揪出来好好的鞭笞。 张家人略有迟疑,知晓甄家主母出身名门,倘若以权压人,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只有乖乖认怂的命。 索性张婆婆大喊一声,“若甄家不给我一个交代,我老婆子便径直一头撞死在甄家门前,官府总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一时间,同情张家老太太以及张举人的人更多了,攻讦甄老爷和张娘子的人不计其数。 甄老爷趴在墙头,看着周围百姓们对他破口大骂,张婆婆更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不由急得团团转,一个不小心,就从墙上掉了下来。 幸运的是围墙不高,他没伤到根骨,却也一瘸一拐的走到杏林苑中。 “阿晓,你瞧瞧如今该怎么办?”依着张家人那一副模样,他真要出去了,岂不是要被他们给生吞活剥了,他是不肯出去的。 谢春晓嘲讽道:“谁惹出的事,谁去解决呗。” “阿晓!”甄老爷快要急死了,“你瞧瞧我如今这模样,适合出去吗?” 谢春晓语重心长道:“老爷是男人,男人便该顶天立地,大不了被他们打一顿呗。” “要么,便让张娘子出去,总归让他们消消气,事情也就好办了。” 甄老爷连忙摆手,“阿嫂如今月份渐大,行动已很是不方便,张家都是一群疯子,万一阿嫂有个好歹怎么办。” 谢春晓幽幽叹道:“那你便不怕我有个什么好歹。” 甄老爷“嘿嘿”一笑,“夫人与此事无关,即便是出去,他们顶多骂上两句。” 谢春晓对甄老爷的自私自利已无力吐槽,只她看上去便是那么容易被人当做枪使的吗? “老爷,”谢春晓语重心长道:“倘若我出去,只会令张氏族人认为甄家在搪塞他们,他们只会更加的暴怒,倒不如让张娘子先出去。” “张娘子身怀有孕,张家一众人并非是嗜血狂热的人,不会当真对张娘子做出什么的,顶多骂她一通,她既能做出与你私通的事情,证明她是个不知廉耻脸皮厚的人,被骂几句也没什么的。” 甄老爷有些松动。 谢春晓又说:“等张家一众人在张娘子身上出够了气,我再出面对张氏族人一番安抚,这事也就成了。” 甄老爷思考了一会儿道:“也好。”总归不用他出面就成。 “那我与老爷同去唤张娘子。”谢春晓不由分说,一把揪住甄老爷,直到了张娘子处。 张娘子心有惴惴,外头骂声震天,她一听便知是她那要死不死的前婆婆的声音,心里怕的要命。 她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与甄老爷偷情,但被曝光在众人目光之下又是另一回事,总是要有一层遮羞布不是? 只是见到谢春晓,张娘子直觉不好,连忙向甄老爷求助道:“老爷,听闻婆母在外喊冤,我该怎么办?” 谢春晓直直的看向张娘子的小腹。 张娘子抱住小腹,“而今我再有三个多月便要生了,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只能恳请夫人代为出面。” 谢春晓似笑非笑,“张娘子不顾非议,不顾名分,委身于老爷,替老爷怀孕生子,想来是爱极了老爷。” 张娘子惴惴不安道:“我自然是喜爱老爷的。” 她如今生计全靠甄老爷,即便不爱也要说爱。 “既爱老爷,那么关键时候为老爷抛头露面,想来也是荣幸之至?”谢春晓一步一步引导道。 张娘子为难道:“我自是舍得为老爷付出,可我腹中孩儿。” “你不用怕,”谢春晓道:“外头那群人并非是是非不分,只因你做的实在太多分,他们不会伤害到你的孩子,更何况我会派人跟着你。” 她当然不会让谢春晓腹中的孩子有丝毫意外的,这可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她想要看到张娘子从满心希望到一无所有的失望,那时张娘子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第19章 婆媳大战 张娘子在徐管家的陪同下来到了甄府门外,张婆婆一个大嘴巴子上去,直将张娘子唇角给打出血来,又一个巴掌下去,张娘子被前婆母打趴到了地上。 张娘子抱着肚子哀求张婆婆道:“张举人已去了四年,这四年里我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有多难熬你是知道的,我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直耗费在你们张家,总要为两个孩子谋一条生路。” “呸!”张婆婆道:“我家孙儿不屑于你靠着偷鸡摸狗寻来的生路,你自个儿去消受!” “我自问这些年待你从来都很好,亦不是容不得你另娶,更曾说过倘若你有意中人,大可以告诉我,我代子休妻,你便是我女儿,我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将你给嫁出去。” “可你做的都是什么事,悄悄的和甄老爷搅合在一起,我儿为甄老爷而死,不求甄老爷回报,但求他不要搅合得我家宅不宁!” “你并非不晓得甄老爷的身份,他已有妻室,你却无媒苟合,你丢尽了我张家的颜面!” 周边有人不知甄老爷与张举人的关系,立即有一青袍男人出声向人们道明原委。 知道前因后果后,人们对甄老爷和张娘子的私下通奸鄙夷越甚。 “张娘子如今还怀了奸夫的孩子,竟也有脸生下?” “怕这孩子一生下来便要受父母业障,终身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就没这样的父母!” “就是可怜了张举人和甄夫人。” “对对,都是街里街坊的,我是见过张举人的,那叫一个心善,平素里在街上遇到有人有难,从来主动相帮,要不也不会为救甄老爷没了命。” “不止呢,甄夫人亦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出身名门,下嫁给甄老爷这么些年,替甄家打理家务,甄家亦是靠着甄夫人才能有今日的荣光,去年灾年,甄夫人还曾在外设粥棚,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人。” “甄老爷放着名门出身、如花似玉的甄夫人当摆设,却被张娘子给迷的找不着北,真是眼瞎!” “岂止是眼瞎哦,简直是不知廉耻,和对自己有恩的义兄女人私通,愧对自己的正室妻子。” “张娘子亦是不要脸,看她如今月份,大抵是去年便怀上了,满打满算也不过替亡夫守孝三年有余,竟就忍不住了。” “伤风败俗!”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倘若如今地下有缝,恐张娘子会顺着那条缝给钻进去。 张娘子无可奈何,只能抱着肚子满地打滚,“有人欺负孕妇了,我肚子好疼,感觉有血流出了。” 浑然不知正前方,其子张浩存正红着一双眼看向自己的娘亲。 张浩存奔走到张娘子的跟前,扶着张娘子说:“先前甄府有人来接妹妹,原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而是因为娘和甄老爷苟合?” “娘,你告诉我,你只是吃胖了,不是有了甄老爷的孩子,你告诉我!” 张浩存紧紧捏着张娘子的衣角,他要比妹妹幸运,得以由父亲张举人陪着长大,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教给他很多知识和做人的道理,更记得父亲对娘亲是何等的温柔,在他的映像中父亲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对他好,对娘也是一等一的好。 但娘却背叛了父亲,玷污了父亲的名声。 “娘,你可知那甄老爷已有妻室,你这样无媒苟合,是自轻自贱,甄老爷不会看得起你,我也不会看得起你。” 张浩存今年十岁,自父亲遇害伊始,他就已经学着做一些事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要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也更懂得大人们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懂得,所以痛惜,所以恨铁不成钢。 张娘子似乎不曾想到自己儿子会这样看待自己,怔了一会儿,她握住儿子的双手道:“娘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还为了你和莹莹,莹莹也是支持我的。” 张浩存掰开了张娘子的手,“娘,你跟我回去,我们就当这回事没有发生,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块儿。” 张娘子这会儿是真的哭了,她不自私,她之所以勾搭上甄老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一双子女能够在富足的生活中长大,有父亲照拂。 但儿子怎么就不理解自己呢?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自己,儿子不能不理解她。 张娘子铁了心说:“我不会再回到那个没有男人的家的,你听娘的话,跟娘走,从今往后你们都是甄老爷的儿子,咱们娘三有福一起享。” “你个没良心的小娼妇,自个儿下贱,竟要拉着我孙儿一起。” 张婆婆将张浩存给拉到一旁,“今日过来,一是教训你,二是当着众人的面,我张家同你往后再无干系。” 张婆婆甩出无数张休书,丢在张娘子的头上,一阵风吹来,休书被刮的飞飞扬扬,人们皆捡起休书来看。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老婆子心头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乖孙,咱们走。” 张婆婆领着孙儿欲离开。 这时,甄府的大门打开,身着一袭淡黄色云烟衫,头梳芙蓉髻,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淡淡的梅花妆,美的好似不真实的谢春晓来到人们面前。 一时间,议论声没了,人们都仰头看着这个平素里不大出门,倾国倾城的谢侯独女,甄家主母,同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张娘子有如云泥之别。 谢春晓一抬眸,一双杏花眼望向人群,犹如四月微风轻拂过人们的面庞,令人觉得一阵清凉。 “天呐,甄老爷何止是瞎了,简直是瞎了十辈子,放着这么美的正室夫人不宠着,还有心思和寡妇勾搭。”人群中,有人不解又真诚的吐槽道。 又有人说:“若这机会给我,我怕是会整日里将甄夫人给放在桌上供着,再不吃荤也能行。” 一阵哄笑声传来,人们都笑说话的这人痴心妄想。 “你倒是想,可你没有甄家老爷的那一副俊朗的面孔。”有大娘直接吐槽道。 谢春晓将这些话尽收耳底,她并不在意,今日并不仅仅是用于羞辱张娘子,来给宝珠出气。 踩着狼狈不堪的张娘子给自己树立美名,好让自己往后即便与甄大志和离,依旧还可以有另一条出路,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第20章 以德报怨 谢春晓走近张婆婆,面上是平易近人的微笑,“婆婆受累了,您的儿子是我夫君的救命恩人,然我夫君却做出这样人伦不容的事情,我深感羞愧。” 张婆婆是个讲道理的婆婆,闻言道:“夫人客气了,这一切与您无关,您也是受害者。” 谢春晓道:“我与夫君为一体,夫君犯错,我劝解夫君,夫君不听,我只能替夫君弥补。”她眸子里弥漫起深深的哀伤,一滴泪悄然落下。 双眼饱含忧愁与愧疚,只恨不能让人亲手替她拂泪。 张婆婆也很动容,“夫人是个良善的好人,甄老爷娶了你是他五世修来的福分,可惜他不懂得珍惜。” 谢春晓道:“我只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犯了错,我替他弥补,直到他不需要我。” 分管心中是不是这样想的,在众人面前总是要这样说的。 毕竟世人讲究三从四德,也只会称赞贤良淑德的女子。 “你这样好,若是我儿媳,我定当将你捧在手心,当亲女儿看待。”张婆婆惋惜的说道: “不过,弥补就不需要了,是甄老爷欠我们的,不是甄夫人欠我们的。” “更何况,即便是甄老爷站在我老婆子跟前要弥补,我老婆子也不会接受,跟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是会走霉运的。” 张举人因与甄老爷一同进京赶考,丧命。 甄家接济张家,令儿媳失德。 张婆婆再不想跟甄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婆婆且听我细说。”谢春晓无奈道:“我仅代表我自己的一点心意,同甄家没有关系,用的也是我娘家的人脉。” 她望向张婆婆身后的张浩存,少年浓眉大眼,看上去便十分正直的模样,而且他也很有是非观,即便是亲生母亲犯了错,也不会一味顺从,而是勇于割裂。 “这少年是个好苗子,若就此将半生都耗费在这乡野之间,未免太可惜了,不妨我让父亲给这孩子寻个大儒教导。” 谢春晓清晰的知道,自过了今日起,张家大概再不会接受甄家的好意,张老太太带着孙儿并无经济来源,只能让孙儿去挣钱,学业自然便荒废了。 她愿意去做拯救这深渊少年的一根稻草,或许会有预想不到的结果。 张浩存呆住了,他看向对面温柔美丽的甄夫人,有些不可置信。 世上真有这样好的人吗? 他娘抢走了甄老爷,甄夫人却半点不记恨,还帮助他继续求学。 并且还不是普通的先生,而是大儒教导。 甄夫人不会恨屋及乌吗? 张婆婆这边还没说什么,张娘子倒是不愿意了,她走到谢春晓的跟前,“你少在这里扮好人了,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吗,无非是想让我儿子感恩你,却嫉恨我这个生母,你真歹毒。” “浩存,咱们不要她给的好处,为娘也能让甄老爷给你寻个名师,不愁没有前程。” 谢春晓依旧很有耐心,“世上大儒何其少,远远不是甄老爷能够寻来的,我是真心为令郎的前程着想。” “而你这个生母却因为一己之私,阻拦儿子的前程,真是其心可诛。” 众人起哄起来,纷纷道:“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生母,半点不盼着孩子好。” 张娘子怒瞪向谢春晓,谢春晓岂会怕她,眸光温柔而又坚定。 张娘子败退,同张浩存道:“儿子,咱不要仇人的施舍。” 张浩存目光淡漠道:“自方才娘选择甄家那刻起,我同你的母子缘分也就尽了,我要不要,做什么,都同你无关了。” 张婆婆思虑再三,终道:“我张家如今穷困潦倒,贸然接受夫人的好意,只怕还不起。” 谢春晓无奈道:“不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婆婆实在是太有原则了,若不然这样,我膝下仅有一女,名唤宝珠,今年三岁,偏缺个兄长照拂,我不妨收浩存这孩子为义子,义母照拂义子,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自然,仅仅是我个人想要收浩存为义子,同甄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照拂浩存,等浩存以后有出息了,也好照拂我家宝珠,如此也算公平。” 张婆婆忍不住热泪盈眶,甄家宝珠那是什么样的出身,就说只单单甄家,亦是青州有名的富户,而甄宝珠的外族,更曾是大梁的名将,而今的谢侯。 甄家宝珠会缺人照拂吗? 谢春晓此言无非是想让他们能坦然的接受她的好意。 世上怎会有这样心善的女人,简直就像是活菩萨一样。 张婆婆拉住张浩存的手说:“浩存,给甄夫人跪下,从今往后,甄夫人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谢春晓忙拦住张浩存,盈盈眉目泛出温柔涟漪,“不是恩人,是义母。” 张浩存嘴唇颤抖道:“义母。” 谢春晓应了一声,“你的父亲是个仁义无双的大好人,你不仅承袭了你父亲的仁义,更兼之多了几分果决,倒可以多看一些兵法谋略,且你根骨上佳,走武举的道路也是很好的。” 若说先前一声“义母”多少带着点报复生母抛弃他同父亲的意思,然如今张浩存却再不敢有丝毫杂念。 甄夫人不仅是他的义母,还是他的恩师,替他指明前方的道路。 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夸赞过父亲了。 旁人,即便包括母亲,也只会埋怨父亲是个傻子,替旁人去挡刀。 张浩存给谢春晓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围观的人们皆不约而同的对甄夫人表示敬佩,甄夫人大仁大义,以德报怨,替负了她的甄老爷和张娘子弥补道歉,还认张娘子的儿子为义子。 可只有张娘子不这样觉得。 她怀胎十月,抚养了十个年头的儿子如今不认她,却真心实意的认她的敌人为母。 她前日里才让女儿认甄老爷做爹,去分走甄宝珠的宠爱,后脚谢春晓就来了这一出。 她的莹莹并没有抢走甄宝珠的爹,然而谢春晓却是切切实实的抢走了她的儿子。 甄夫人当真是好算计! 她眸光欲砰出火来,直直的朝着谢春晓撞去,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就是不想看到谢春晓得意的样子。 然而张浩存却挡在了谢春晓的面前,看向张娘子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谢春晓忙喝一声,“别伤了张娘子腹中的孩子!” 第21章 冲冠一怒 张娘子何许人也,那是甄夫人的情敌。 张娘子腹中的孩子更是甄老爷的孩子,将来是要同甄夫人的孩子抢家产的。 任是谁都觉得甄夫人年纪轻轻,往后还有无数次生儿育女的机会,定能生下甄家的后嗣。 事实上也确实这样,甄夫人并不是不能生,而是想先养好身子,再给宝珠添个弟弟。 但甄老爷等不及。 谢春晓危急时刻不想着自身,却在乎敌人,真的是太心善了! 围观者甚至都有些感动,若他们能娶到这样的妻子,该有多好啊! 自然,谢春晓是没事的,相反却是张娘子,差点跌倒在地上。 好戏唱完,谢春晓让徐管家将张娘子给扶着进去,目送张家一众人离去,方才回到甄府。 周围围观者皆有些意犹未尽,他们想再多看美若天仙的甄夫人几眼。 自今日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甄张两家的事,盛赞甄夫人谢春晓贤良淑德,实乃女子的典范。 相反张娘子却是人人唾骂。 正室娘子对夫君日日耳提面命,让离张娘子这样的人远一些,即便是外室小妾们也对张娘子这样的人亦是嗤之以鼻。 毕竟张娘子做的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外室,而是被前夫以命相救,不懂得知恩图报之人的外室,且还抛下了自己的儿子。 围观者渐渐散去,陆湛也转身上轿,欲回江凌王府。 只是刚回过身来,却被笑容耀眼的小姑娘给挡住了。 宝珠手捧一株牡丹花,身量刚刚及到陆湛的腰前,通红的小脸要努力仰起,方才完完全全看到陆湛。 “湛哥哥,方才我在墙头就看到你了哦,是你将张氏子给叫过来的,对不对?” 事发伊始,甄宝珠就让人给搬了个梯子上到墙头,目睹全部过程,自然也看到了阿爹差点从墙头上掉下去。 更是一眼看到了陆湛。 论抱大腿,她绝对是最矜矜业业的,连好戏都来不及看,忙去园子里亲手摘了一株牡丹花,等着人潮散去捧到陆湛的跟前。 “湛哥哥,牡丹配美人,湛哥哥在珠珠眼里就是最美的那个人。”她神态虔诚。 陆湛身后的小厮忍不住笑了笑,但赶忙憋住。 江凌王府自来家教甚严,即便是一个小厮也不能情绪外露。 陆湛接过小姑娘手中的牡丹,轻声道:“陆湛不及得宝珠美。” 他说着便从中取出一朵牡丹花,弯腰亲手别到宝珠的发髻上。 宝珠顺带着转了个圈,“是不是很好看呀。” “嗯。”陆湛神色渐深,甄家宝珠一袭粉色衣衫,笑靥如花,人比花娇,令他打从心底想要将这一刻给珍藏起来。 似乎从遇到甄宝珠开始,他的命运就此改写。 这样活泼美好的女孩子,就应该永远笑得开开心心的,不为任何俗事所侵扰。 想到甄家近来发生的事情,陆湛心头溢出一抹心疼。 她不过才三岁,便要经历这么多世事。 她和他不一样,从前未曾经历过任何风雨,骤然要面临这些 陆湛不敢想下去,他想为这小姑娘做些什么。 他伸手,宝珠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 陆湛正欲领着小姑娘去到甄府中,不想前头来了一老一少,正是张婆婆和张浩存。 “浩存,这便是甄夫人的女儿——宝珠。”张婆婆向张浩存介绍道:“你该同宝珠姑娘打声招呼。” 张浩存看向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眼神纯洁清澈,同甄夫人就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同样美好。 他拱手哑声道:“见过宝珠姑娘,我替我娘向宝珠姑娘说声对不住。” 甄宝珠挣开陆湛的手,有模有样的也拱手道:“见过义兄,我也替我爹向义兄说声对不住。” 当时虽然她被陆湛被带去了一大部分心神,但阿娘认张浩存为义子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被生母所带来的伤害似乎就随着这小团子憨态可掬的模样,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过去。 张浩存觉得,这女孩大概是天使。 他唇角不觉露出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义妹,我先告辞了。” 这小团子一点都不扭捏的唤他“义兄”,他一个大男孩也不必扭捏。 甄宝珠同张浩存摆摆手,“义兄慢走。” 却猛然被陆湛给打横抱起,直往甄府门内走去。 “湛哥哥,你放下我,我自己会走路。”甄宝珠一时间红了脸,她心道,对方也分明只是个八岁大的孩子罢了,但力气竟是这般大,抱着她都不带喘的,毕竟她是真的不瘦呀! 陆湛没理会甄宝珠的呼叫,直接将她给带到了正堂中。 牢牢吸引住了张娘子母女的视线。 甄老爷看向这少年,觉得眼熟的很,但一时没想到究竟在哪里见过。 他身后的小厮春树向甄老爷介绍到:“这是我们江凌王府的小世子。” 甄老爷疑惑道:“江陵王妃何时生下的男嗣?”随即反应过来,面露尴尬。 究竟王妃没能生下男嗣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春树当即面露不悦,正要叱责甄老爷,却被陆湛给拦住了。 少年一身锦衣华袍,身如玉树,面容沉稳,令人不敢小觑。 “甄老爷忘记了吗,我们曾经见过,是在两个月前,生母徐姨娘带我上门认亲。”经过数月的沉淀,他已不再忌讳提起昔日的那些经历。 母妃说,普通人将磨难视作洪水猛兽,而他不是普通人,那些磨难通通都只是他前进路上的垫脚石,昔日苦难都只会化作锋芒。 甄老爷这时才想起,眼中不免鄙夷,“原来是你,不过你怎么会成为王府世子,莫不是胡乱驺的。” 陆湛不恼、不怒,“这些话你自可以去问父王和母妃。” 不过短短数日,少年身上已有了很大的转变。 褪去一身风霜,他姿容俊美,仪态无双,贵气逼人,是当之无愧的王府世子。 眼下不过寥寥数语,便让甄老爷后背发凉。 甄老爷赔笑道:“不知世子驾临我王府有何贵干。” 陆湛凤眸中荡漾出少有的温柔,“送宝珠妹妹回府。” 甄宝珠立即唉声叹气道:“方才我说不用了,可湛哥哥生怕我会有意外,非得亲自送我回府。” 陆湛摸摸宝珠的头,笑意温凉,“方才在街上,偶然听到了甄府中的一些秘事,晓得府上人口复杂,偏宝珠单纯,恐会受到伤害,于是亲送宝珠回府。” 他眸子一一扫过张娘子母女,只令她们二人后背发冷。 虽不过八岁少年,但视线逼人,尤其他的身份不一般。 “甄老爷,”陆湛再度看向甄大志,“甄夫人是母妃的至交好友,宝珠亦是母妃十分看重的好友之女,若她们有任何差池,不仅母妃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母妃言明,再过五日,是她闲暇之时,届时会亲自登门上拜访,还望甄老爷早做准备,再者,母妃不希望看到无关之人。” 第22章 异想天开 闻言,甄老爷连连应是,能同江凌王府扯上关系,自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今他更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谢春晓,可恨谢春晓不早日同江凌王府走动,在青州这地界,有王府相助,不晓得他要多赚多少银钱。 甄老爷又扫了张娘子和张莹莹一眼,“世子不喜欢你们,还不连忙退下。” 张娘子虽然不甘嫉妒,但也只得拉着张莹莹的手退了下去。 甄老爷将陆湛给送走,回过神来嘱咐甄宝珠,“看样子世子格外的喜欢你,你要把握住机会,让世子越来越喜欢你,说不定将来还可以成为世子妃。” 嘿嘿,到时候他就是世子的岳丈。 甄宝珠咬着小拇指,疑惑的问甄老爷,“阿爹,世子妃是什么,能吃吗?” 甄老爷:??? 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小棉袄,怎么到了他女儿这里,就成漏风的小棉袄了? 他不相信经过谢春晓悉心教导的甄宝珠会不知道世子妃是什么,偏偏那么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又不忍让人质疑。 时日久了,甄老爷也知道,甄宝珠这是故意与他作对。 不过,他同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甄老爷转身,想着方才到底是谢春晓出面替他赶走了张家一众人,也是该好好犒劳犒劳她了。 他到底还是垂涎谢春晓的美色的,只是如今的谢春晓太凶,让他有些害怕。 当天夜里,张娘子独守空房,张莹莹很是为她鸣不平。 “分明是娘亲出去让祖母出了气,甄夫人不过赶在后来装好人,爹爹不说来安抚娘,却去了甄夫人那里,真是不公平。” 甄府纸醉金迷的生活令张莹莹大为震撼,她更明白,要想永远拥有这一切,娘亲就必须要牢牢的把握住甄老爷的心,由此生怕甄老爷会不喜欢她们母女。 张娘子冷笑道:“甄老爷是什么人,我近来总算是看清楚了,谢春晓更不是好相与的人,不过我们不怕,毕竟娘肚子里如今怀着甄老爷的亲儿子。” 张莹莹又想到了另一桩事,“我先前听甄夫人说,娘这儿子是为她怀的,她到时候会不会把弟弟给抢走,再把我们给赶出去。” “怕什么。”张娘子冷笑道:“到时候他们要是逼我逼的狠了,我就抱着这孩子同归于尽,不过是看谁狠罢了。” 她摸摸张莹莹的小脸,“咱们母女两都得努力的在甄府中站稳脚跟,到时候不愁你哥哥不寻过来。” 张娘子认为,今日张浩存之所以选择不认她,却接受谢春晓的好意,无非是因为谢春晓势力更大一些,跟着谢春晓能有更好的前程。 等他日占了甄夫人的名头,不愁儿子不跟过来。 张莹莹懵懂道:“我能做什么,纵是我百般讨好爹爹,却也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 “娘,我要是甄老爷的亲生女儿就好了。” 张娘子冷笑道:“莹莹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血缘大不过利益,倘若你能给甄家,给甄老爷带来利益,他必定将你看得比他亲女儿重的多。” 张莹莹不解,“可我这么小,能做什么呢?” 张娘子诡异一笑,“我家莹莹小小年纪便如此清秀,假日时日,定能长成个风姿卓越的大姑娘。” 张莹莹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 “莹莹喜欢今儿来到咱们府上的世子吗?”张娘子顺着又问道。 张莹莹想起陆湛,少年手捧一株牡丹花,姿容绝美,是她见过最美,身份也最高的人。 张娘子细细磨砂着张莹莹的手说:“江陵王妃与谢春晓有旧,因此江陵王世子对甄宝珠另眼相看,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甄宝珠旁的倒好,就是太能吃了一些,如今还小,显得圆滚滚十分可爱,但等日后大了还那般胖,是要被人笑话的。” “男人重美色,陆湛不会一直这样喜爱她护着她。” “但我家莹莹就不同了。” 张莹莹明白了张娘子的打算,她想着陆湛俊美的面容,她真的能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吗? 她能嫁给他吗? 大概不行,他可是王府世子。 张娘子仿佛猜到张莹莹心里在想什么,她出声道:“即便不能做正妻,做妾也要寻常人家好上许多。” “自然,这都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当下里你该仔细同他搞好关系。” “我听老爷说,这世子从前是被娼妓养大的,打小缺爱,若你能抚慰他寂寞的心灵,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是最容易不过的了。” “我家莹莹,最是温柔,该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张娘子再度鼓舞道。 张莹莹很动心。 张娘子又说:“等明日我让甄老爷着人给你赶制几套新衣,务必让你在五日后美美的出现在王妃和世子的面前,力压甄宝珠。” 这五日里,张娘子忙着给张莹莹裁制新衣,为此还专门求了甄老爷给张莹莹寻了个嬷嬷教导她礼仪规矩兼才艺。 甄老爷想着先前陆湛的嘱咐,怕张娘子母女出现在王妃面前会引得王妃震怒,是以便有些不情愿。 张娘子就说:“王妃不过是瞧不上我罢了,但莹莹是无辜的,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更何况,莹莹那样喜爱老爷,将来若得了贵人的青眼,必定不会忘记老爷。” 甄老爷想着张莹莹素日里对他的汝慕讨好,终究同意了张娘子的提议。 与甄宝珠这个亲女儿相比,倒是莹莹这个养女更为听话懂事一些。 张莹莹也没辜负张娘子的期望,这五日里格外的用功努力,一门心思要盖过甄宝珠的风头。 五日转眼即到,甄老爷和张娘子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一大早就在外等着江陵王妃的到来。 反倒是谢春晓母女,照旧跟寻常一样。 江陵王妃没让他们等多久,于辰时末的时候携一双子女来到甄府中。 甄老爷上前问好,王妃表现的极为冷淡,只一瞟一旁的张娘子,甄老爷立即意会,瞪了张娘子一眼,“不是让你别在这里等着吗?” 张娘子眼下却极是不听话,越过甄老爷,挤到江陵王妃的身边说:“王妃安好,我在府中常听夫人提起您,您果真如传言中一样高贵美丽。” 第23章 “洗白” 江陵王妃对这种谄媚小人见得多了,从前只是无视,而今却觉厌恶。 王妃屈身下来,抬起张娘子的脸,“本王妃听说过你。” 张娘子并不慌张,她早已想好说辞,委屈啜泣,“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然王妃圣明,必定不肯偏听偏信。” “我是被冤枉的。” 江陵王妃一脸兴味,身边嬷嬷意会,立即让人搬了张椅子,王妃坐下,仔细听张娘子叙说。 张娘子大喜,只要王妃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便能将白的给抹成黑的。 她是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女人,晓得当下里甄老爷被谢春晓拿捏的死死的,她只能另寻出路。 她身为女人,自知女人所谓的闺阁情分其实很浅薄,就譬如她同幼时的那些玩伴,如今早已没了联系。 遑论江陵王妃与谢春晓已有数年未见,谢春晓自诩出身心高气傲,然如今已是区区商户妇,自不肯在王妃跟前伏低做小。 王妃千金之躯,想来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谢春晓。 但她就不同了,她出身卑贱,很是会奉承人。 因此越发委屈道:“王妃明鉴,我守寡已有数年,这其中种种,苦不堪言。” “婆母自前夫去时,便觉我是个扫把星,常常非打即骂,我身为儿媳,只能一一忍受,又心气高,不肯在外显露我的软弱。” “甄老爷时常照拂我家,偶然有一日去到我家,见到我正被婆母殴打,于是替我说了两句话,我心中感怀,但自知身份卑微,不曾生出半点别样心思,婆母却一口咬定我与甄老爷有什么,所以甄老爷才会护我,以此向甄老爷索要钱财。” “甄老爷正人君子,不肯受人威胁,婆母便给甄老爷设局,喂甄老爷喝添了迷情香的酒,因此才铸成大错,多亏得甄老爷和甄夫人好心。” “呜呜呜” 她低声哭泣不止,被袖子掩盖的面上却悄然松了一口气。 人要脸,树要皮,她生了孩子以后,总是要外出见人的。 而以她如今的风评,恐去了外头都要被人给扔烂菜叶子。 还有她腹中儿子,也要堂堂正正的继承整个甄府。 洗白势在必行。 谢春晓强势,又与王妃有旧,轻易不会被她玷污了声名。 便只能将这盆脏水泼到她那前婆婆身上。 若不是张婆婆,她做下的事不会人尽皆知, 而用王妃的嘴去堵住青州众人的嘴,是最容易的。 她知晓,王妃虽然出身青州大户,又嫁给江陵王,但因为生不出儿子的缘故,也时常被婆婆刁难。 既同被婆婆刁难,江陵王妃自然会对她有同情之心。 张娘子哭得伤心极了,连她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所说的一切是真真实实的了。 江陵王妃面带同情的看向张娘子,“这世道对女人的束缚极多,女人本就是难之又难,更遑论你没了夫君,一个人要支撑诺大家业。” “只若只是你婆母污蔑你就罢了,何以你十月怀胎亲自养大的儿子也向着你婆母,要么便是你说了谎,要么便是你那儿子不讲恩义,迂腐不堪,连同你那黑心的婆母一起欺负你。” 江陵王妃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的光芒,她自知张娘子这人人品败坏,狡诈多思,就不知在自己的名节与儿子的名声之间,她会选择什么呢? 第24章 妻贤祸少 张娘子仔细思索,她方才那一番说辞是没有错的,一般人听了她声情并茂的讲述,是不会去究细节,但江陵王妃到底不是一般人,不过瞬间便说出了其中的关键。 想到儿子,张娘子眼中闪过一抹痛心。 她确实是没教好儿子,使得儿子与自己离心离德,既如此,她也不必为了这个向着外人的儿子背负骂名。 更何况只有她洗刷了“冤屈”,在甄府中站稳脚跟,往后才能照拂提携儿子。 真指望谢春晓帮扶儿子? 谢春晓不过是在外人跟前装好人,收买人心罢了,这女人怎会提携她生的孩子。 不过瞬间,张娘子便做出了取舍。 “王妃不知,我这儿子打小是被他祖母养大的,自来只跟他祖母亲,当下里也是受了他祖母的蛊惑,被人给骗了。” 江陵王妃一时忍不住目瞪口呆,世上真有这样的母亲? 她虽只育有一女,却也将女儿视作掌上明珠,素日里老王妃怎样磋磨她都可以,就是不能磋磨她女儿半分。 倘若将来要在她与女儿之间做出取舍,她一定会选择自己女儿。 良久,江陵王妃唇边溢出一抹笑意。 “本王妃见过会编故事的,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会编故事的。” “怎么样,我没同你说错?”身穿一袭婢女衣裳,依旧美的不可方物的谢春晓自其后而来,抬起眼眸,“这局,是我赌赢了,王妃记得付我赌钱。” 谢春晓早已预料张娘子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同王妃攀谈的机会,更是会努力抹黑前婆婆来洗白自己,王妃不信,二人便起了个赌。 可怜张娘子费尽心思,用尽眼泪,却半点都没有取信了江陵王妃,还被王妃与谢春晓二人拿来做赌。 江陵王妃眼中再没了同情可怜,而是万分厌恶,“这世道对女人是难,你想往上爬也没错,但失去了为人、为人母的本分就是错之有错,本王妃原不是喜欢殃及的人,纵你害极了阿晓,本王妃亦没想过要拿你开刀。” “但谁让你非得凑到本王妃跟前,你不仅凑到本王妃的跟前,你还深深的表现出自己的寡恩刻薄,便怪不得本王妃了。” 江陵王妃当然不必替谢春晓出气,因为张娘子在谢春晓手中,就如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几天。 但锦上添花也未尝不可。 张娘子愣在原地,撞上谢春晓充满嘲讽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她究竟是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正室娘子? 甄老爷反应过来,将张娘子给拉到后头去,“阿嫂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全当给王妃逗了个乐。” 是怕王妃会伤了张娘子。 “笑话,”江陵王妃看向甄老爷时,透着一股浓浓的不屑,“她冲撞了本王妃,又怎会就这样轻易算了呢?” 张娘子双腿发抖,她如今月份大了,经历种种颠簸,胎相已是有些不稳,若再被责罚 甄老爷心中暗恼,偏又不能眼看着张娘子于不顾,只能讨好一笑,,“王妃大仁大义,即便想与阿嫂为难,也等她生下孩子再说。” 江陵王妃摆摆食指,“本王妃可不是那大仁大义之人,真正大仁大义的,是阿晓。” “不过,本王妃可以看在张娘子身怀有孕的份上,只轻罚她一回。” 甄老爷和张娘子猛然松了一口气。 江陵王妃吩咐身边嬷嬷道:“便将今日张娘子污蔑张婆婆及其子张浩存的种种说辞传到外头。” 张娘子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样一来,她的名声是彻底毁了,即便侥幸生了儿子,也只能一辈子困在甄家,半步不敢出门。 与其子张浩存的情分亦是彻底断了。 这与杀了她又有何异? 不过张娘子拍拍胸脯,她还有女儿,她的女儿如花似玉,一定能博得世子的喜爱,届时世子再到王妃跟前替她说说话,王妃的怒气也就消了。 张娘子稳住心神,跪下谢恩。 只王妃觉得瞧着她实在晦气的紧,谢春晓见状让人将张娘子给带了下去。 望着张娘子的背影,江陵王妃居高临下对甄老爷道:“不知甄老爷可知道一句话,唤作‘妻贤夫祸少’,亦叫做‘娶妻当娶贤’。” 甄老爷谄媚道:“小人自然知道,所以娶了阿晓,这些年甄家风调雨顺,生意蒸蒸日上,都是阿晓的功劳。” “但,”王妃笑的有些诡谲,“你却领了张娘子进门,就注定你们甄家往后祸事不断,前几日张家上门只是一个开端。” 事实上,不用江陵王妃明言,甄老爷自是知晓虽然谢春晓出面,请走了张家那一群瘟神,但依旧对他们家造成无法扭转的影响。 这几日里,城中甄家成衣铺子生意惨淡,远不如从前,便是他自己出门,亦是被人指指点点。 偶有不懂事的孩童,还会拿砖头扔他。 不过甄老爷没当成一回事,等过上些时日,这事也就过去了,城中又会有新的谈资出来。 与这些相比,张娘子腹中孩子显然对他更为重要。 但江陵王妃说,这只是个开始。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甄老爷听到这话不免得担忧起来,眼下只好祈祷张娘子能快些将孩子生下来,他必定将这女人送的远远的。 除了子嗣,没有什么能同甄家的前程与利益相提并论。 “算了,本王妃同你这庸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江陵王妃摇摇头,扶着谢春晓的手向甄家正厅走去。 王妃与谢春晓二人多日未见,自有好一番话要说,嘱咐陆湛和陆其菀领着宝珠去花园里头玩。 谢春晓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王妃真是会教孩子,依稀记得数月前陆湛还是个虽然坚毅,却有些冷硬,不通人情世故的少年,多日未见,她在面对我们时,已是游刃有余。” 江陵王妃眼中也有欣慰,“说实话,我这个母妃,于陆湛来说,倒更像是严师,而非慈母,他进府的这些日子,我未曾给予他片刻温情,只教给他条条框框,不许出错,他也确实做得很好,即便是老王妃,亦是对这个孩子极满意。” 江陵王是老王妃唯一的儿子,陆湛是江陵王众多子嗣当中最像江陵王的,老王妃只看着这副容貌,便对陆湛极满意。 “除了五日前,他在街边偶然撞见甄府门前一番闹事,当机立断让仆人换来张氏子,坐实了张氏刻薄寡恩的形象,又亲送宝珠回府,替宝珠撑腰。” 第25章 制造偶遇 自陆湛进府第一日起,江陵王妃便教他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他是江陵王世子,身份尊贵,王府其余的子嗣皆不如他,更甚至要仰仗他而生活。 除了嫡姐陆其菀之外,王妃不许他同任何人亲近。 也不许他有除了振兴江陵王府门楣外的其他任何爱好。 似往日街头有热闹时,陆湛是不被允许观看的,更遑论那日里他不仅看了,还管了这事。 “我给他身边配的仆从皆数是我的亲随,当时定然是劝解过他的,但他意志坚定,摆出王世子的款,他们便也不敢说什么了。” “他对我又尊敬又害怕,但当时的他能掠过对我的这种尊敬与害怕,伸手去管了这事,并非是因为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因为你们母女对他有恩,他深深记得,若不帮扶,不符合他做人的道理,因此他回来向我认错的时候,我面上虽依然严厉,但心底是高兴的。” 江陵王妃并非是个不通人情的嫡母,她会想到,今日是谢春晓母女有难,他不顾阻挠伸手相帮,他日若是她这个嫡母有难,陆湛定然会做的更好。 因为是她江陵王妃收留了陆湛,给了陆湛一个家,还将陆湛出身卑微的生母力排众议养在府中。 其恩大过天。 谢春晓感叹道:“也是王妃慧眼识珠。” “不见着当时世子虽然气愤,但并未直接挺身而出,仅是让人去唤了张氏子,他一眼窥出其中关键,让张氏被她儿子唾弃,及至我出面时,才能取得那样好的效果。” 实际上当时谢春晓都没想过。 江陵王妃对陆湛越发满意。 花园里,陆湛亦步亦趋的跟在甄宝珠与陆其菀的身后,瞧着她们二人在前面说说笑笑,面露笑意。 甄宝珠娇憨可爱中带着一丝天真,在自己喜爱的哥哥姐姐面前变身话痨。 陆其菀见多识广,无论甄宝珠说出什么样无厘头的话,她都能接住。 二人对话亦是十分有趣。 然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落在暗处的张莹莹面前却十分的刺眼。 五日前陆湛来到甄府,少年冷漠多情又尊贵,宛若神邸,令张莹莹心生向往。 张娘子一番画饼,让张莹莹心动,恍惚生出自己也是配得王世子的幻想,因为盛装打扮。 只苦于因谢春晓母女的缘故,甄老爷并不让她出现在王世子的面前。 张娘子一番筹谋,令张莹莹一展美妙歌喉,于无意之间吸引到王世子。 张莹莹不是被精心教导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皆不精通,只能另辟蹊径。 她嗓音很好,临时学唱了一首《乡愁》的歌曲,千盼万盼着王世子能快些过来。 但王世子跟在甄宝珠和另一位不知名的女子身后,面露笑意。 王世子当然不会因为年仅三岁,身材丰腴的甄宝珠而笑,倒是甄宝珠身侧那位少女,与王世子年龄相反,身材高挑,容貌出众。 与之相比,张莹莹有些自惭形秽。 这位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与这位王世子是什么关系,莫不是王世子心悦这位少女? 只这样一想,张莹莹便仇视的看向陆其菀。 陆其菀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看自己,向着远方望去,除了偶尔经过的仆从婢女外,并没有其他人。 甄宝珠眼中却是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菀姐姐,一会儿有好戏看哦。” 她性子跳脱,从不若大家闺秀一般走路,倒是喜欢蹦蹦跳跳的,不经意间便瞥向不同于以往的张莹莹。 因要使得甄老爷怜惜她的缘故,张莹莹自来穿着简朴,从未像今日一样盛装打扮。 由此可见,张莹莹必定是要做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们三人刚绕过园子里的一池春水,正到了就近的柳树下,就见张莹莹正背对着他们,似浑然不觉有人到来,正在专注的唱着《乡愁》。 歌声婉转动听,张莹莹确实下了几分功夫。 一曲终了,张莹莹自觉良好。 娘曾说过,王世子这样的身份,身边既有大家闺秀,亦不乏小家碧玉,但他唯独缺少一个懂他的人。 而她就是那个懂他哀愁,愿抚平他哀愁的人。 张莹莹稍显忐忑的转过身去,抬眸看向陆湛,“王世子竟也在这儿,小女不知,有失远迎。” 说罢,又语带幽怨的看了一眼甄宝珠,“宝珠妹妹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可不是你妹妹。”甄宝珠自动与张莹莹划清干系,抱着菀姐姐的手臂,一脸兴味道:“从前从未听你唱过歌,竟不知你还有这个爱好。” 张莹莹脸色发红,身子颤抖,“我自知出身卑微,寄人篱下居住在甄府中,自来事事以宝珠妹妹为先,从来也不敢表现自己,今日悲从中来,故而” 甄宝珠吐槽道:“若是你这样委屈,自请回家去,我们也不会拦着你。” “世子哥哥”张莹莹泪如雨下,“这便是我每日里在甄府过的生活,甄夫人不待见我,却碍着长辈的身份,也不会刻意为难我,但你能体会到那份疏远。” “宝珠妹妹更是显而易见的不喜欢我,处处为难我,我之所以忍气吞声的留在这里,也都是为了我娘,我不能让我娘大着个肚子,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要保护她。” 说到情真意切处更是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 她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便要倒在陆湛的身前。 陆湛微微侧身,张莹莹摔倒在地上。 张莹莹茫然的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有些尴尬,但强掩饰了这种尴尬。 “世子哥哥,我” “你真会乱攀关系,湛哥哥与你一无血缘关系,二无交情,你凭什么这样唤湛哥哥?”甄宝珠上前,挡在陆湛身边,“这是我的湛哥哥,哼!” 张莹莹可怜兮兮的看向陆湛。 陆湛隐有笑意,“嗯,是这么个理,张姑娘还是不要乱叫,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张莹莹这次是真哭了,“可你与王世子也没任何关系,你不也一样唤他‘哥哥’吗,凭什么你能,我便不能呢?” 第26章 贻笑大方 张莹莹深深的被陆湛的身份、容貌所吸引,张娘子更想着感情要从小开始培养,所以鼓动张莹莹刻意的在陆湛跟前表现,以吸引到陆湛。 她们更是下足了功夫,从陆湛的出身、经历上面下手,张莹莹努力卖惨,试图引起陆湛的同情心。 甄宝珠太明白张娘子母女的意图了。 但很可惜,她们下手太迟了! 因为在这之前,已经有甄宝珠温暖过陆湛的心了。 甄宝珠亦是知晓陆湛的经历,以前的和以后的,更是在陆湛未成为江陵王世子之前便对他送爱心! 与张娘子母女的目的不同,甄宝珠是真真实实的想认这么一个未来的皇帝做兄长,好在将来万一阿娘对上摄政王妃的时候,能帮扶他们一把。 甄宝珠很有主权意识,更何况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陆湛确实是个很值得相交的朋友,她不过给他说了几句暖心的话,陆湛便会当着甄老爷的面护着她。 为着这份交情,甄宝珠也不能让陆湛被张莹莹给唬弄了,他值得更好的人。 宝珠老神在在道:“我阿娘同王妃是至交好友,我与湛哥哥自然也算是世交了,你说这声‘哥哥’我甄宝珠叫不叫得起?” 不待张莹莹分辨,陆湛就忙说:“自然是唤得起的,这世间我也只应宝珠一个人。” 他神态虔诚,是真心实意如此之想。 即便是王府中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他亦是不认的。 张莹莹眼下愤愤不平之意顿起,她望向陆湛时一颗心依旧“砰砰砰”跳个不停,辩不过甄宝珠,索性不辨了。 她又不是当真要做王世子的妹妹,她要做王世子的女人。 虽然只有五岁,但张莹莹打小便见娘同偶然过来帮他们家的男人们打情骂俏,心智早开。 张莹莹越过甄宝珠,直直的望向后头的陆湛,“打从头一日见到王世子,莹莹便惊为天人,后来便问了好多人关于您的事。” “莹莹知道世子同我一样可怜,我们同样在幼年的时候便没了爹,同样在旁人家中寄人篱下,便又心生了几分欢喜。” “王世子的感受,我也都感同身受,我与王世子,可以做知己。” 尚未说话,陆其菀便笑了起来,身为王府嫡长女,陆其菀头一次见到这样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女孩。 陆湛是谁,即便曾流落在外,但既已被江陵王府给认了回去,又被王妃养在膝下,便不是张莹莹可以肖想的,即便是将来做妾都没有资格。 还知己? 张莹莹不悦的看了一眼陆其菀,只等着陆湛给她回复。 陆湛淡漠的望向张莹莹,“你是否觉得,因为有过相同的遭遇,本世子便该将你看得不一样?” “这世间孤儿何其多,对待同样经历的人,本世子是会同情,但仅仅是同情,本世子更向往的大抵是那些像太阳一样活得真挚、热烈的人。” “更何况,你和本世子,不一样。” 说罢这些话,他背过身去。 “这里有人太晦气,不妨我们去到前头,看看母妃在同谢姨说些什么。” “王世子!”张莹莹不甘心的叫道。 她身份何其卑微,若是失去了这一次机会,将来必定再难见到王世子。 谢春晓母女若是去王府,必定不会带上她。 她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 “王世子是说眼前这位姑娘有如太阳一般炙热,令你心生向往吗?”张莹莹看向陆其菀,这样美丽高贵的女子,她自然也是向往的、恨不得取而代之的。 闻言陆其菀愣住了,随即面露不悦。 甄宝珠捧腹大笑不止。 合着张莹莹这是将菀姐姐当做假想敌了? 真是天大的误会。 堂堂王府嫡长女又岂是张莹莹能随意说嘴的? 陆其菀虽然不悦,但并没有就此开口,诚如甄宝珠所说,今日有好戏可看。 张莹莹继续说道:“你虽向往她,但像她这种人,一定是不会向往我们,更甚至在他们眼中,我们不过是蝼蚁,只有我会想你所想,疼你,懂你,怜惜你一生一世。” 她想着昔日里偷听娘同甄老爷闺房秘语时,娘似乎就是这样同甄老爷说的,甄老爷便会立即感动的一塌涂地。 她期望着王世子也能像甄老爷一样,感动的一塌涂地。 陆湛没有说话。 张莹莹寻思着,王世子莫不是感动的说不出来话了? 就见着陆湛不仅没有说话,更甚至转身就走了 这下,不仅甄宝珠笑个不停,陆其菀也抛下大家闺秀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回荡在张莹莹的耳边,无疑对她是一种羞辱。 张莹莹狼狈面上一片铁青之色。 甄宝珠指着陆其菀道:“你知道菀姐姐是什么身份吗?她是江凌王府嫡长女,是湛哥哥的嫡姐,你真是” 即便是攻略一个人前,也应该将基本功课给做好? 不然别说成功,只会贻笑大方。 张莹莹茫然的看向陆其菀,这位看起来便很大家闺秀的少女竟是陆湛的嫡姐?江凌王府的嫡长女? 她方才的话大抵是得罪这位陆姑娘了? 陆其菀收敛笑容,问道:“你方才对陆湛说的那些话,莫不是从话本子上学的?倒是甚有些用处,不过用错了人。” 陆其菀倒是常听父王房里的小妾对父王说出什么一生一世这样的话,只他父王的小妾拢共便有二十六个,他父王的一生一世也未免太累了。 不过,虽然陆其菀并没有生气,但她身为王府嫡长女,自不能让人这样平白无故的说嘴,“三弟身边跟着的一众人皆是母亲精心挑选的人,自会将三弟所遇到的一桩桩一件件尽数禀告给母妃,母妃希望三弟一心求学,故而很不希望三弟身边有一些别有用心之徒。” “换言之,你接下来大抵有些不好过。” 于此同时,江陵王妃已经得到了下人的禀报。 在自家府邸,令江陵王世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谢春晓都应查明原因,给王妃一个交代,于是她立即让人将张莹莹给带了过去。 第27章 当众行刑 张莹莹被几个婆子给押了过去,跪倒在地上。 江陵王妃饮了一口茶,不怒自威,神色淡漠的瞟了一眼张莹莹。 “小小年纪,便如此不知廉耻,多半是同你母亲学的?” 张莹莹只被王妃那么一瞟,便吓得瘫软在地上,“王妃,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王世子的跟前了。” “你也要瞧瞧你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江陵王妃一点儿都没有瞧她是个女孩子便心软半分,“言下之意,便是你承认自己勾引王世子了?” “周嬷嬷,给我打她的嘴,好让她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膀大腰圆的周嬷嬷自后而来,王府内诸多妾室,若没点儿手段,如何镇压得住那么多妾室? 周嬷嬷便是江陵王妃身边的御用打手,手劲极大。 她一边掌掴一边说道:“小小年纪便如此不知廉耻,你比青楼里的妓子都还不要脸。” “你娘缺了男人活不了,你个小娃也缺不了男人吗?” “不曾对着镜子照照你的脸,你是什么货色,也敢攀附世子?” “咱们王府可同商户门第不一样,即便是你像你娘一样无媒苟合,我们王府也是不认的” 喷出来的唾沫星子溅到张莹莹的脸上,也溅到了张莹莹的心上。 那些话如同针一般扎到张莹莹的五脏六腑,也让在一旁被押着不能动弹的张娘子后悔不迭。 是她错了,她低估了王府世家的不近人情,不过是个小姑娘,不过是在王世子跟前唱了首曲子,他们又没有半点损失,凭什么这样打她的女儿。 还在这甄府众多仆人面前。 还让她们母女两个做人吗? 张莹莹亦是面带怨恨的看向这屋内的所有人,包括江陵王妃。 周嬷嬷见状一脚将张莹莹给蹬倒在地上,拉着张莹莹去到外头,中气十足道:“张氏女张莹莹,小小年纪,没有狐媚子的模样,偏要干尽狐媚子的事,千方百计勾引我们家世子,然世子坐怀不乱。” 经周嬷嬷这么一吼,甄家上上下下尽数都晓得张莹莹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受罚。 人多难免嘴杂,只怕过不了今日,整个青州都晓得张氏母女上梁不正下梁歪,女承母业,却惨被拒绝的事了。 张莹莹一下子晕倒了过去。 张娘子挣脱束缚,赶到张莹莹的跟前哭天喊地,要甄老爷给她做主。 然听闻此事的甄老爷却躲在厢房里不敢出去。 天爷呦,那可是王妃,他怎么敢得罪。 不过是挨上几巴掌罢了,过后她再补偿她们母女也就是了。 江陵王妃让人将这对母女给抬走,随后与谢春晓辞别,一众人这才浩浩荡荡的走了。 谢春晓嘱咐人收拾完一地狼藉,让人给了张娘子母女上好的金疮药,不过被张娘子拒绝了。 谢春晓也无所谓,她领着甄宝珠看了一会儿书,识了一会儿字,她意外的发现自己女儿很有识字的天赋,有许多字甚至都能猜对,等到下次再见,她便能很清晰的说出来。 谢春晓很惊喜,又说起今日下午的事,问道:“宝珠觉得王妃做得过分吗?” 甄宝珠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想起初见时张莹莹故意在甄老爷面前刷好感不说,还屡次挤兑她同阿娘。 更不要说张娘子抢走了阿娘年少的爱情。 她对张莹莹是有着本心里的厌恶的,但在看到张莹莹被罚时,依旧有些不忍心。 总归张莹莹只有五岁。 谢春晓道:“我一手养大的女儿,自然是有慈悲心肠的,不过王妃这么做自然是有王妃的道理。” “你也知王妃因无子屡次遭人诟病,眼下过继陆湛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事到如今,陆湛便是她的后路。” “王府许多姬妾,姬妾又生了许多儿女,这些人对王妃过继一个外头领回来的娼妓子很是不满,就等着你湛哥哥出错呢。” “眼下张莹莹却来了这一遭,倘若陆湛是个心智不坚定的人,岂不是平白将把柄交到那些人的手上,让他们嘲弄王妃,也借此攻讦陆湛。” 宝珠听阿娘这么一说,方才知道原本经由张莹莹而起的这么一桩小事背后是能引起滔天巨浪的。 她心向王妃与湛哥哥,当下里自不觉得张莹莹那一通打白受了。 谢春晓又说:“经此一事,只怕张娘子母女更是恨毒了我们,为娘倒还好,只可惜你小小年纪” 甄宝珠立即眉飞色舞道:“我虽然小小年纪,却承袭了阿娘的机灵,阿娘不必为我费心。” 谢春晓一笑,又怎能真的放心,只将身边的两个嬷嬷又拨到了甄宝珠的身边。 “不过也不需要太过紧张,毕竟起码在这两个月里头,张娘子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至于两个月之后,甄府中也不会再有张娘子其人。 “倒是你大姐姐。”谢春晓眉头皱起,“昔日里甄老太爷曾为你大姐姐订过一门婚事,是城西吴家的公子,原本这婚事是要等到你大姐姐及笄方才能提上议程的,不过因为近来吴公子病体微恙,吴家想尽早将婚事给操办了,说不得吴公子的病就好了。” 甄宝珠闻言瞪大了眼睛,“我大姐姐正值妙龄,做什么要嫁给一个病秧子呢?倘若吴公子只是一点小病还好,若是什么病入膏肓的大病,难为还要我大姐姐守一辈子寡。” 宝珠的大姐甄珍珠年方十二,是个名副其实的小淑女,既乖巧又懂事,还会给宝珠讲故事听,宝珠很喜欢这个大姐姐。 古代又不是现代,女子成婚之后,再要嫁人,难上加难。 真正像张娘子那样的人家很少,更不要说张娘子也不好嫁,即便与甄老爷珠胎暗结,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妾室。 更何况谢春晓也不会当真允许她进门。 即便是幼小如甄宝珠闻言,都很气愤,可想而知甄二爷夫妇的想法了。 谢春晓苦涩一笑道:“你二叔也是这么个意思,故而托我在外打听打听,这吴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第28章 多方打听 因着早年甄老爷在外求学,又很自命不凡的缘故,所以拖到而立之年都未曾成婚。 反倒是只比甄老爷小一岁的甄二爷,成婚尚早,并且早早的便育有一个女儿。 甄二爷与夫人周氏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即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二人也从未因此有过争执。 即便是被如今正去苏州看望长女的甄老夫人以此为由屡屡为难,甄二爷也从来护着二夫人。 这是在经历了被甄老爷背叛后的谢春晓羡慕不来的福分。 虽然名义上,谢春晓是长嫂,周氏是弟妹,但因周氏长于谢春晓,谢春晓又是从国都来到青州的缘故,周氏倒像是姐姐。 周氏待谢春晓极好,谢春晓刚来的时候,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是周氏带着她一处处熟悉,谢春晓怀宝珠的时候,亦是周氏提前叮嘱。 二人不似妯娌,更似嫡亲的姐妹。 而今甄二爷与周氏有事相托,谢春晓自没有拒绝的由头,于第二日里便让徐管家到外头打听。 她自己也去了江凌王府一趟,在女子的婚事方面,多问问总是没有错的。 到了第二日里,徐管家便传来了消息,“夫人,按着老奴这两日拜访周边人家所得,这城西吴家的公子身子只是微恙,倒并没有什么大病,二老爷夫妇大抵是多虑了。” 晚间,王府那里也传来了消息,与徐管家所打听的消息是一致的。 贰日,甄二爷夫妇携女甄珍珠过来到大房这边——甄家虽未分府,但三房中也并不在一块儿住,是住在相邻的三所宅子里,大房与二房间仅一墙之隔。 甄二爷容貌更悄似已逝的甄老太爷一些,眉眼粗狂深邃,换言之,甄二爷不若甄大爷俊朗。 但与此相反,周氏却恰是长相大气,,姿容秀气的妇人,幸运的是甄珍珠小姑娘容貌遂了其母,格外秀巧纤细。 不论长相如何,夫妇二人妇唱夫随,其乐融融,甄珍珠更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姑娘,虽如此,性子却从来不骄纵,而是遂了周氏的温柔和顺。 “我们家珍珠自来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她就是一张白纸,心眼儿还没有宝珠多,再者我们家同吴家这些年也没什么来往,真要是嫁过去,珍珠受个什么委屈,我们也不知道。” 其实按着冯氏的想法,就压根儿并不想将女儿嫁到吴家去,更遑论这么早嫁过去。 说到底,甄家同吴家是甄老太爷那一辈走动得勤一些,这婚事,亦是甄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后来甄老太爷去了,吴家看甄家孤儿寡母,就与甄家来往少了许多。 后来甄老夫人领着长子一力撑起了甄家,其长子更是中了举人,次子也很能干,于是才想着继续同甄家走动。 但甄老夫人心高气傲,已不屑于同吴家维持表面关系。 不屑得维系关系是一回事,已定下的婚事却不能不认,更何况两家已交换了信物。 谢春晓就安抚周氏道:“弟妹稍安勿躁,说到底这婚事不是吴家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自来嫁娶都有个章程,他们家如今这般焦灼,定然有诈,我们查不出来是一回事,但谁也碍不着我们拖下去,若是吴家等不及了,便不结这门婚事。” 谢春晓比谁都知道,婚姻是关乎女子一生的大事,且不可操之过急。 她如今未尝不曾后悔,但看着宝珠,总是不忍,咬着牙也得将这日子继续过下去。 周氏性子软糯,闻言道:“若是吴家以为我们难弄,我们做长辈的倒是没什么,但珍珠总是要嫁过去的,到时候他们为难珍珠” 谢春晓看向侄女,她嫁到甄家的时候,珍珠八岁,与宝珠性子相反,珍珠略显内向,第一次见面,还有些不敢站到她面前。 谢春晓对侄女是疼爱的、怜惜的,因而当下里就说:“她若自己立不住,即便是我们对吴家百般讨好,吴家也少不得有人见她性子软弱拿捏她。” “她若是个能立得住的,即便我们作天作地,吴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毕竟如今不同于以往,吴家的生意要靠我们甄家提携,我谢春晓更是珍珠的伯母,有这么多依仗在,不必担心这么多。” 周氏抹眼泪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珍珠的性子遂了我,改不了。” 周氏性子也软糯,但她好命,嫁给了待她如珠似宝的甄二爷。 谢春晓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大不了往后给她陪嫁几个能拿得定主意的婆子,但最要紧的还是要把握住未来夫婿的人品。” “这吴家,我们得再观望观望。” 谢春晓想的路子更为野一些,索性这婚事是甄老太爷时定下的,若是吴家靠得住,自不会生意外。 但若是吴家靠不住,即便是破上退婚的风险,也不能将人给嫁过去。 毕竟退婚,或许甄珍珠会承受一时的风言风语,但谢春晓有人脉在,不愁替甄珍珠寻不到个人品贵重的乘龙快婿,但若当真死要面子的嫁过去,甄珍珠耗费的就是一辈子。 谢春晓错过一次,不希望自己看重的亲人也再错一次。 不过这话,谢春晓没与甄二爷和周氏说,只道:“倒是巧了,再过上半个月,我和你大哥准备再开两个铺面,到时新店开张,就请吴家过来坐一坐,咱们正好瞧瞧吴氏子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甄二爷和周氏立即道:“好。” 商定了这些,甄二爷和周氏面上依旧惨淡,连带着也影响了甄珍珠。 小姑娘明明正值韶华之年,却苦着一张脸。 甄宝珠拉着甄珍珠的手说:“姐姐,大人自说大人的,我们去玩过家家呗。” 好赖是将甄珍珠给缠了出去,甄珍珠为照顾宝珠,也只得暂时抛下心头烦扰,专心同宝珠玩了起来。 宝珠是小妹妹,偏要扮作大姐姐,还要用平日里甄珍珠的口吻,来嘱咐甄珍珠,那小大人的模样,将甄珍珠给逗得直乐。 二人玩了一会儿,宝珠又觉得没意思,便不要玩过家家,要玩捉迷藏了。 第29章 引诱收买 宝珠幼时生长在农村,那时候村里孩子多,女孩子们便聚集在一块儿玩过家家、捉迷藏什么的。 只是随着后来她们越长越大,学业繁重,倒很少往一块儿凑。 十多年过去,再次相见都已经认不出对方是幼时的伙伴了。 但不得不说,那确实是宝珠最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不用读书习字,更不会担心父母会分开。 而今宝珠重回幼时,虽然她的内里已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但从来没以成年人来要求自己。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毕竟古代女子成婚早,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宝珠拢共也只能肆意上五六年的光景。 所以当下里,她是全身心的投入到捉迷藏中。 甄珍珠怕宝珠找不到她会哭鼻子,是以每次藏的地方都极显而易见,宝珠很容易便能找到她。 这样几次下来,宝珠便觉无趣,等到她藏的时候,便越过后花园,藏到了西厢房一个很隐秘的无人居住的屋子里。 甄珍珠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宝珠都要等得不耐烦了,将头探到窗户上,窗外有个眼生的小丫鬟,正前望望、后望望,仿若做贼一般,朝着张娘子所居住的东厢房而去。 甄宝珠蹑手蹑脚的走出去,跟着到了东厢房这边,寻了个小木凳,站在靠边的窗户前。 只见着屋里张娘子躺在榻上,她的小腹已经高高隆起,分明什么也没做,脸上就已经满是汗渍。 也难怪,如今正值盛夏,孕妇本就惧热。 “秋菊,秋菊,厨房的午膳做好了没有?” 如今张娘子实在是太胖了,就跟个球一样,甄老爷更愿意躺在侍妾房中快活,而不愿意来看身材走样的张娘子。 张娘子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向屋中看去,却见到一个眼生的小丫鬟。 张娘子忙坐了起来,将自己的小腹给抱住,“我告诉你,你休想伤害我腹中孩子,老爷不会饶了你的。” 孕妇皆敏感多思,尤其张娘子如今对谢春晓深为忌惮恐惧,当下里只以为这人是谢春晓派来,为的是取她和腹中胎儿的性命。 “娘子别怕。” 丫鬟走近前来,“我是给夫人送午膳的。” 张娘子明了,方才她饿了,想着让秋菊去后厨里催一催,瞧瞧这膳食什么时候能做好。 谁知去了都要半个时辰,都还没有膳食的影子。 想来秋菊是临时有事,所以托了这丫鬟前来,便随口问道:“你叫个什么名字。” 张娘子自住到这甄府后,谢春晓也就给她身边拨了一个秋菊,想要去做个什么,往往都没什么人用。 “奴婢名唤伊人。”这丫鬟一边回道,一边打开食盒,食盒里头有热热的鸡汤,还有几个小菜,几个饼子。 张娘子饿极了,只觉得跟前这些都是珍馐美味。 伊人给张娘子盛了一碗鸡汤,又将饼子撕开泡到了鸡汤里,张娘子一口接着一口吃。 伊人见状就说:“娘子在这府上待的很不自在,明明是甄家的大功臣,身边却只一个丫鬟伺候。” 张娘子边吃边道:“等我以后生了儿子,他们必不能这样敷衍我,眼下不过是我不想和他们动气罢了。” 伊人轻笑了一声,“仅仅是不敷衍嘛?” 张娘子猛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伊人笑了笑道:“夫人如今有着甄老爷唯一的儿子,将来您便是甄家的大功臣,只苦于甄夫人一手遮天,但甄夫人也并不是毫无疏漏。” “倘若您有了钱,收买几个丫鬟婆子供您差使,未尝不能取代甄夫人。” 张娘子自嘲一笑,“我如今的所有,都是甄老爷给我的,从哪里有的钱,还是说你背后的人愿意帮扶我一把。” 一个丫鬟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口气,除非伊人背后有人指使她说这些话。 “夫人聪慧。”伊人道:“只要您能帮我背后的人做成一件事,他愿付你酬劳。” 张娘子径直问道:“多少酬劳?” 丫鬟道:“二百两。” 张娘子继续吃,“我如今身子重,即便有心帮你们,却也无力。” 伊人便知晓,张娘子是嫌钱少,不免有些不屑,不过是个农户出身的娘子,怕是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眼下倒是拿起乔来。 “你不妨说说想让我帮你什么。”张娘子又问道。 伊人直言道:“很简单,我们家大姑娘与吴家公子早有婚约,眼下吴家将这婚约提上议程,但甄家却有推诿之意,吴家的意思是想请夫人帮忙,凑成这桩婚事。” 张娘子好笑道:“难不成吴家想让我从中说和?我若有这份本事,便也不至于眼下怀着身子还是个外室。” “事情当然没有如此简单。”伊人将桌上用完的膳食给复收到了食盒中,“吴家的意思是,他们等不了这么久,为今之计,便是生米煮成熟饭,届时甄家自然会求着吴家将珍珠姑娘给尽早的迎娶进门,为免吴家轻看珍珠姑娘,想来,甄家还会许上厚重的嫁妆,届时吴家必将分张娘子一杯羹。” 张娘子听着心动,尤其是她对素来向着谢春晓的甄二爷夫妇也很是厌恶,周氏还曾以她无媒苟合之事嘲讽于她。 若是周氏的女儿甄珍珠也做了这样的事情,周氏怕是都没地见人了,届时她肯定要好好儿的嘲讽他们一通。 张娘子抚摸着小腹,“可我而今大着肚子,即便有心想要为吴家做事,也是无力。” “这事张娘子一个人做自然是不成的,还要有劳莹莹姑娘。”说起张莹莹,伊人不免惋惜道:“好好一个小姑娘,偏被人给打了脸,甄夫人竟也只在一旁看着,未免太狠心了。” 说起这个,张娘子不免想起那一日,江陵王妃好大架子,说让人掌嘴便让人掌嘴。 可谢春晓竟也只在一旁看着,若她能替莹莹说上三两句好话,她们母女也不至于这样。 思及此,张娘子对谢春晓恨意更甚。 “甄夫人喜爱甄珍珠这么个侄女,倘若珍珠姑娘失身于吴公子,不得不匆匆嫁过去,甄夫人必定心疼万分。” “事情传扬开来,众人都知晓珍珠姑娘在婚前失贞,姐妹一体,纵使宝珠姑娘年仅三岁,也难免受到波及,风评较之今日莹莹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算是达成了张娘子的心愿。” 第30章 恩将仇报 毫无疑问,张娘子被说动了。 让谢春晓母女难过倒霉,是她毕生所愿,更何况还有利可图。 伊人见张娘子心动,不免再接再厉,“张娘子身子重,行动自然不便,但莹莹姑娘仅仅是伤到了脸,更何况经过这几日的休整,已好的差不多了,她年岁小,也更容易取信于珍珠姑娘,届时有劳莹莹姑娘将珍珠姑娘引到吴公子跟前,这事也就算成了。” 张娘子没有丝毫犹豫,“事成之后,我要两千两白银。” 甄家家产颇丰,甄珍珠又是二房唯一的女儿,若是出嫁,甄二爷必定不会委屈这个女儿。 再者,谢春晓疼爱这个侄女,必定会给甄珍珠添妆。 甄珍珠的嫁妆少不了,两千两不过尔尔,吴家没有理由不答应。 “张娘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伊人一口应道:“你的要求,吴家答应了,只要你能助吴家成事。” 张娘子笑容满面,“那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伊人提着食盒退了出去。 张娘子想象着事成之后,二房夫妇并谢春晓的脸色,甄宝珠也要受甄珍珠的牵连,名声尽毁,还有两千两白银,便无可抑制的兴奋起来。 突然外头传来“砰”的一声,张娘子笑容静止,快速走到外头,除了外头的空置的酒壶倒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张娘子放下心来,迎面甄珍珠领着张莹莹过来了。 “张娘子,”甄珍珠朝着张娘子拘了一礼,“方才我见莹莹在池子边欲要轻生,遂忙上前拦住,一番询问,方知莹莹是因前几日与王世子那事” “究竟莹莹如今年纪尚小,一时想不开也是有的,还望张娘子能好生开解莹莹,切莫再轻生了。” 张娘子望着低头不语的莹莹道:“你当真如珍珠姑娘所说,不想活了?” 张莹莹道:“我一出去,府中上上下下都对我指指点点,若出府去,还不定有多少人要当着我的面嘲笑我,我真不想活了。” “你个傻瓜,你这样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吗?”张娘子恨铁不成钢道,到底顾忌着甄珍珠在这儿,没有再说什么。 “这次多亏了珍珠姑娘,我既是老爷的女人,你不妨也可唤我一声‘伯母’,也不必那么生分。” 甄珍珠往后退了一步,“大伯只娶了一个妻室,我的大伯母也只有一人,若是莹莹无事,我便先走了。” 她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张娘子面露不屑,“你不屑得认我这个大伯母,将来我也是不屑认你这个侄女的。” 她将张莹莹领到内室里教训了一通,又说:“往后再不可做这等傻事了,再不济你还有娘,娘会在前头给你挡住所有的风言风语。” 张莹莹哽咽道:“娘,其实我跳的那一瞬间便后悔了,我若当真死了,只有娘会伤心,甄夫人和甄宝珠只会拍手叫好,我不能死,我得看着她们死!” “这才是娘的好女儿,眼下便有一桩能令她们痛苦的事情。”张娘子便将方才伊人说的吴家那事,告诉给了张莹莹。 张莹莹却有些犹豫,“可珍珠姐姐并不像甄宝珠一样可恶,方才还是她救了我一命。” 甄家上下,除了甄老爷外,没有一个人欢迎张娘子母女,即便是有人撞见张莹莹淹死了,恐也不会来救她。 张娘子冷叱一声道:“这于甄珍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何必放在心上,更何况在甄珍珠的骨子里,还是向着甄宝珠那对母女,没瞧着方才我向她表示亲近,她都没理会我就走了。” “可”张莹莹到底只有五岁,仍旧有些下不去手。 张娘子恨铁不成钢道:“你想想你如今的境况,倘若甄珍珠失了名节,甄宝珠必定受到影响,明日之甄宝珠,就如同今日的你一般。” “届时人们议论纷纷的,皆是她们姊妹两个不知廉耻,自会忘了你的事情。” “更何况吴家还会付给我们报酬,此等损人利己的事情,傻子才不做呢!” 张莹莹想到甄宝珠也会像自己今日这样,态度便不由得松软。 是了,她与甄珍珠并没有什么情分,甄珍珠今日救她,同救路边的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往后她若与甄宝珠有了争锋,甄珍珠一定会向着自己的堂妹。 张莹莹抬起头来,“我愿意去替娘做这一件事情。” 张娘子笑道:“这才是娘的好女儿。” 甄珍珠不过才出了东厢房,就被突然蹦出来的宝珠给吓了一跳。 宝珠抱着一双腿道:“姐姐,我不行了,我腿麻了。” “我说怎么一直没找到你,原来你在这儿。”甄珍珠一把扶过甄宝珠,“你怎么藏在这儿了。” “嘘,”甄宝珠道:“我们先走,回到屋子里我同你说。” 等回到闺房中,甄宝珠将在张娘子房中偷听到的讲话告诉了甄珍珠。 甄珍珠思索良久说:“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长辈,将那个唤‘伊人’的婢女给拿住,仔细盘问一番也就知晓吴家意欲何为了。” 得知自己被未来的夫家算计,甄珍珠自然是伤心的,她不大见过吴公子,但因与吴公子早有婚约的缘故,在心中也曾对吴公子有过诸多想象。 对这门婚事也曾憧憬。 然而宝珠的一番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宝珠急急拦住她道:“姐姐,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吴家想早早的迎娶姐姐进门,未尝不是为了姐姐的嫁妆,为此不惜收买张娘子,做出毁坏姐姐名节的事情,也便于以后更好的拿捏住姐姐。 “无论如何,吴家就是龙潭虎穴,从前不知道还好,如今既知道了,当然不能嫁过去!” 明明很悲伤的事情,但被甄宝珠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说教起来,甄珍珠就无缘想笑。 她妹妹真是太可爱了,跟个小大人一般。 甄珍珠无奈道:“这又岂是我想嫁便不能嫁的,婚书都还在吴家手里呢。” 甄宝珠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道:“从前没办法,不代表如今没办法,对方使计害姐姐,姐姐便装作不知,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第31章 将计就计 甄珍珠道:“宝珠妹妹有何妙计。” 甄宝珠眼珠子一转,跳到甄珍珠的怀中,搂着珍珠姐姐香香的脖子说:“就拿那个给张娘子传话的伊人开刀,将伊人送到吴家那个败类的房中,到时一口咬定他们有奸情,吴家便是有错在先,我们悔婚也是理所应当!” 甄珍珠一听宝珠说起“奸情”什么,便忍不住红了脸,也不知妹妹这么个小人儿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荤话,一定是府中下人说话没个忌讳,她得过去提醒提醒大伯母。 “大姐,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甄宝珠快要替珍珠姐姐急死了,偏正主整个魂游天外。 甄珍珠回过神来,会心一笑。 宝珠烦躁道:“姐姐都还有心思笑呢。” 甄珍珠说:“我有这么一个好妹妹,自然是要笑的,宝珠的意思,我大抵是听懂了,就是这其中还有几处疏漏,就譬如你怎知张莹莹一定会听张娘子的话,陷我于不义之地,张莹莹也不过才五岁罢了。” 最主要的是,甄珍珠觉得自己今日才救了张莹莹,张莹莹不至于就这样恩将仇报。 “她呀,我还不了解她,她即便有些不忍心,也一定会被张娘子说动的。”甄宝珠对张娘子母女没有一点点好感。 “换言之,即便是张莹莹不忍心,但吴家动了这个心思,我们也要让他有去无回。” 被宝珠说动,于是甄珍珠和宝珠一块儿去到长辈们跟前,将今日下午遇到的事情原本本的告诉了甄夫人和甄二爷夫妇。 周氏气狠狠道:“我们与吴家究竟是生的什么仇什么恨,吴家要这样对我的女儿?” 甄二爷道:“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算计旁人,旁人也会算计你,所幸宝珠今儿听到了吴家的筹谋,珍珠也当机立断过来告诉了我们。” 甄二爷觉得很欣慰,女儿并不仅仅是单纯柔弱,也有几分果决。 谢春晓也道:“说来这也是幸事,吴家送上门来的把柄,我们不要白不要,眼下便要看二叔你们的意思了。” 甄二爷和周氏看向甄珍珠,甄珍珠会意,“我并不想嫁到算计我的吴家家中。” 甄二爷拿定主意,“既珍珠不想嫁,吴家也用心险恶,这门婚事不必结了。” 周氏亦是不住点头。 晓得甄二爷夫妇的意思,谢春晓便说:“既然我们大家都这样想,便按着宝珠的法子来做,今日二叔回去后,切勿声张,一切等待几日之后,我也会派人紧紧盯着张娘子和这叫伊人的丫鬟,但有变动,便会让人去通知你们。” 商议完了这些,甄二爷夫妇和甄珍珠一道儿在谢春晓这里用了午膳,方才回去。 等人尽数散了去,谢春晓点了点甄宝珠的额头,“你这个小机灵鬼,以后不许一个人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 甄家还好,究竟人口简单一些,虽有心怀叵测者,但阴私之事究竟比之公侯之家要少一些。 换到公侯之家,若偶然撞到有人在行不轨之事,还被发现,轻者囚禁,重者则是被杀死。 甄宝珠年纪小,不懂得危险,谢春晓要告诉她。 宝珠明白阿娘的意思,很是乖巧听话,“张娘子的东厢房实际上离阿娘这里很近,我若是察觉到不妙,只管喊一声,自有丫鬟奴仆赶过来。” 她也不是好奇心旺盛,便不顾危险去做这事了。 谢春晓再度摸摸她的额头,抱着她午睡了一小会儿,又将她给送到隔壁卫夫子那里去了。 小半个月后,甄府新店开张,来往者众多,多为同甄家有过生意往来的商户。 男子在前有甄老爷和甄二爷招待,谢春晓则在后来招呼们一同过来的妇人和小姑娘们。 吴家也在其中,吴夫人是独自而来的,虽与甄家这小十年都没大来往,但吴夫人是个自来熟的,一进来便凑到了谢春晓的跟前。 “从前曾在甄老爷大婚的时候远远看过甄夫人一眼,当即惊为天人,这些年也曾在各家宴会上见到过甄夫人,只夫人不认得我,我也不好贸然上前攀谈,如今总算是寻着机会了。” 当年甄老太爷去世的时候,甄老爷不过十九岁,因醉心于读书,对生意很是生疏。 甄二爷当时十八岁,已娶妻周氏,育有一女。 甄三爷不过才堪堪十二岁。 不论如何,这三位没一个看起来像是担得起事的,因此许多家族,包括与甄家订了婚约的吴家,都疏远了甄家。 甄老夫人带着三个儿子撑起了整个家族,还让大儿子如愿考上举人,可见这是个有志气、能扛得住事的女人。 甄老夫人不仅能扛得住事,她还十分的记仇,旁的人家疏远也就罢了,可甄家对吴家昔年帮助良多,吴家这样做未免有些没良心。 是以在甄老夫人心里,是极看不上吴家一众人的,对吴家后来的示好视而不见,也不许自己的三个儿子同吴家有任何来往。 但今日不同,甄老夫人如今远在苏州,管不到这里。 青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谢春晓确实是头一次见到吴夫人,因着吴家的图谋,谢春晓对吴家任何人都生不出丝毫的好感,但为了不打草惊蛇,谢春晓对吴夫人也表现的很是热络。 “你太客气了。”谢春晓感叹道:“咱们两家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偏白白疏远了这么些年,而今可是要重新走动起来。” 谢春晓面嫩,又出自谢侯府,是谢侯唯一的女儿,吴夫人不免小觑,觉得这锦绣绫罗堆里养出来的大抵也是天真稚嫩的女子,笑意越甚。 “原以为甄夫人出身高贵,难免冷待我们,没想到您竟是这样的平易近人。”吴夫人不住的感叹道:“前一阵甄老爷和张娘子做下那样的事情,你不计前嫌,替他们弥补张家的事情,我亦是有所听闻,对你更多了几分敬佩,心道一定是要与甄夫人做朋友的。” 提起当日在甄家门前的那桩事,谢春晓笑意冷淡了一些。 吴夫人察言观色道:“要我说,夫人也就是性子忒好了一些,若是我,定不会就这样轻易容得那小贱人的” 二人交谈的时候,张莹莹适时出现,借伤口发炎的事情向甄珍珠求助。 第32章 落入圈套 “珍珠姐姐,娘因前些日子我想不开要跳河的事情责罚于我。”她伸出右手臂,将袖子往上掀了一掀,露出一道长长的疤痕,疤痕上又有不断渗出的液体,瞧着怪是吓人。 “娘说要让我长长记性,但我怕” “我不想留下一道这么难堪的伤痕,思来想去这府中只有珍珠姐姐待我最好,故而还求珍珠姐姐去库房给我取些退疤膏来。” 甄府中有个小库房,里头会准备一些平素里用得到的药,退疤膏便是其中一种。 甄珍珠看了一眼张莹莹手臂上的疤痕,眸色复杂,倘若她不知内里,怕是当真要被这个年仅五岁,模样可怜的小丫头给骗了。 宝珠妹妹说的没错,张莹莹性子遂了其母,即便你待她好,她也只会为了利益反过来咬你一口。 甄珍珠收起自己心中那多余的同情心来,应声道:“你是张娘子的亲生女儿,张娘子却这样待你,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不是母女,而是仇人呢。” 张莹莹面色白了一瞬,她当然是不想这样做的,可娘说甄珍珠性子柔软,最是富有同情心,她只要露出伤痕来,甄珍珠便会立刻不管不顾的去给她取药。 “娘是为了我好。”张莹莹颤声道。 “好,我去给你取药。”甄珍珠与张莹莹出了屋子。 吴夫人猛地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酒楼生意更不好做,吴家的三处酒楼生意都很惨淡,若只是这样,吴家还是能硬撑一段时日的。 但吴夫人的儿子是个不学无术,喜爱赌博的,在外头赌输了五万两雪花纹银,是即便吴家将三处酒楼尽数卖了都不够赔的。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出此下策,想尽办法的提前将这桩婚事提上议程,吴家设计令甄珍珠在婚前失贞于吴家子,甄家不得不将女儿匆匆忙忙嫁进他们家。 甄家嫁女,必定会准备丰厚的陪嫁,甄珍珠又是个性子柔顺的小姑娘,只需吴家几句甜言蜜语,想来便会将嫁妆双手奉上。 因甄珍珠失贞在前,即便是发现他们挪用了她的嫁妆,去给吴夫人的儿子补亏空,也没那个脸去闹。 如此一来,吴家占尽了便宜,还没人能说他们个“不”字。 吴夫人想着甄珍珠的嫁妆,一时心热,不免与谢春晓又说了一些甜言蜜语。 谢春晓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甄府院落里,甄珍珠快速的去向库房里走去,张莹莹急忙忙跟上去,有些焦急的喊着,“珍珠姐姐,我突然发现我落下了爹送给我的一对耳坠,你能不能先同我去找一下。” 甄珍珠停下步子,有些冷漠的看向张莹莹,“你自己不能去找吗?” 张莹莹急的都要哭了,“今儿咱们家来了许多客人,我怕自己冲撞了客人,那些人见我身份卑微,说不得要欺负我,珍珠姐姐,只有你对我好了” 甄珍珠无奈道:“好,那走,你东西落在哪里了?” 张莹莹道:“就在那边。” 她领着甄珍珠去到伊人告诉她的地方,然而一开屋子,伊人和吴公子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一旁小小的宝珠带着个婆子冷漠的看向张莹莹。 张莹莹忙往甄珍珠的身后躲去,“珍珠姐姐,宝珠妹妹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将个男人给绑在了屋子里。” 但不及她出去,身后便立马有两个婆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甄珍珠回过身去,看向张莹莹,“莹莹,自打你进府,我与你照面很少,即便是仅有的一面也是救你,而非害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张莹莹慌张无措的紧紧咬住下嘴唇,“我不是我,是伊人,她用我娘我的命威胁我,要我将珍珠姐姐给带到这里,我是被逼的。” 甄珍珠漠然的看向她,显然是不信她的说辞的。 甄宝珠背起小手,走到张莹莹面前,“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谎,你真是被你娘给教的坏成了习惯。” “张莹莹,你今日意图陷害我姐姐在先,你既唤我阿爹作‘爹爹’,不妨就代替我姐姐嫁到吴家?” 张莹莹闻言,立即便意会到甄宝珠的意思,无非是要让她与吴公子共处一室。 她是只有五岁,但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和吴公子孤男寡女,这群婆子必定会扒光她的衣裳,到时候她有口难辨。 然而吴家要娶的从来都是甄家正儿八经的姑娘,又岂会看上小小的她,必定会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 她毕竟有前科在前。 届时她不想死也只能一头撞死。 “珍珠姐姐,你最是心善了,我才这么小,我还有大好的人生,我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甄宝珠一把推开她,“我姐姐也才十二岁,也还有大好的人生,你却想这样毁了她,你实在该死!” “不,不。”张莹莹起来,又走到甄珍珠的身前,揪住甄珍珠的衣角,,“珍珠姐姐是这府中除了甄老爷外唯一对我好的人了,我也不想害你,要怪就怪甄宝珠。” “她容不得我,不让甄老爷认我作女,我讨厌她,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让甄宝珠身败名裂,珍珠姐姐你相信我。” 甄珍珠向后退了几步,“宝珠妹妹护我爱我,是比我自己更要重要的妹妹,你自求多福罢。” 她向外走去。 屋子里的婆子也开口对甄宝珠道:“宝珠姑娘也出去,这等污秽场面不应该污了您的眼。” 甄宝珠点点头,迈着小步子自甄珍珠而后出去。 屋里依然传来张莹莹的求饶声。 然而,连甄珍珠都没有被张莹莹打动,那些久经世事的婆子们更不会被她打动了。 甄珍珠握着宝珠的手说:“其实直到了刚才,我都是不忍心的,但可惜她提到了你。” “我知道嘛,姐姐最爱我啦。”宝珠一点儿都不懂得害臊为何物。 甄珍珠一脸宠溺的看向小妹妹,“若不是宝珠,今日被毁名节,不得不嫁入吴家的便是我,宝珠妹妹一心为我着想,投桃报李,宝珠妹妹自也是我心中极重要的人。” 第33章 道高一尺 屋内,婆子们扒了三人的衣裳,并将三人打晕,尽数放在榻上。 做完这一切,婆子们便出去,将门窗给锁死了。 甄宝珠见状,迈着小碎步去到前头妇人们所在的地方。 “阿娘,阿娘,珍珠姐姐她”似才察觉到这里有许多的人,甄宝珠欲言又止。 吴夫人连忙“关切”的问道:“宝珠姑娘,你慢慢儿的说,珍珠姑娘究竟怎么了。” 谢春晓也道:“这位夫人是将来珍珠的婆母,自来关切珍珠,你尽管说。” 甄宝珠挠头。 谢春晓看向宝珠身后的春兰,春兰替自家小主子道:“夫人,奴婢也不晓得要怎么说,您不妨跟着奴婢过去瞧一瞧。” 吴夫人立马道:“我也过去。” 周围妇人们伸长了脖子,纷纷也都很好奇。 吴夫人便提议道:“将这么多夫人放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事,不妨咱们大家过去一起瞧瞧,珍珠姑娘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她有些忐忑的看向谢春晓,怕谢春晓不答应。 谢春晓弯起了唇角,出乎吴夫人预料的道了个“好”字。 吴夫人大喜,快步跟着谢春晓过去,等一会儿便能撞见甄珍珠和儿子的丑事,甄家只得匆匆将甄珍珠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他们家。 想着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吴夫人双眼放光。 不及谢春晓吩咐婆子动手,吴夫人先行一步,做了婆子们该做的活计,一把大力将门给推开。 入目皆是白花花的肉。 吴夫人就差笑出声了,“这珍珠姑娘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虽然早有婚约,但也不能这般主动,我儿是个男人倒没什么,可珍珠却是个女儿家。” “哎?” 众人闻言纷纷赶了进来,待看到眼前这一幕,纷纷捂住了眼睛,只露出一个指头缝。 “吴夫人,这好像不是珍珠姑娘?” 有好事的人好心提醒道。 吴夫人道:“怎么会不是珍珠姑娘呢,肯定是珍珠,是你们看花了眼了。” 吴夫人定睛一看,那倚靠在自己儿子臂弯里,还笑得一脸甜甜的赫然是被她收买的甄府下人伊人! 吴公子的脚头,正蜷缩着一个模样稚嫩的孩童,孩童只着里衣,虽较之那两坨肉好一些,但也是不成体统。 “啊!”吴夫人要气炸了,她上前一手揪住伊人头发,噼里啪啦一通打,“你这个小贱人,竟敢勾引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伊人被打醒了,睁开眼睛顿时觉得一阵冷,接着便是一阵痛,看看自己身无一物、裸露在外的肌肤,在看看对面暴怒的吴夫人。 伊人隐约想起,似乎自己刚刚通知了张娘子,让张莹莹将甄珍珠带到这间厢房之后,复赶过来时,就撞到甄宝珠和一群婆子。 婆子们手劲极大,不过下,便将她与吴公子一起制服,绑在了一侧。 再后来他们就被打晕了。 现在想来,应是主家早就猜到了她与吴家勾结的事情,故意在这里等着他们。 伊人一阵心虚的看向谢春晓。 吴夫人两个大耳瓜子便直接上去,“你这个贱人!” 她给这贱人银钱,让这贱人替她跑腿,这贱人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却自己上了她儿子的榻。 吴夫人以为,是伊人从中暗通款曲,妄想凭此进她吴家的门,浑然不知自己一开始的筹谋就已被甄家识破! 因这一番动荡,张莹莹也醒了过来。 “吴夫人,不必再演戏了。”谢春晓冷眼旁观,“如今这是在我甄家的地盘上,今日往来者宾客众多,上有王公世家,下有诸多商户,在这些人当中,你吴家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了,即便是我家的婢女存心想攀高枝,也不必选择你儿子。” 吴夫人豁然回头,再没了先前的长袖善舞,“谢春晓,你什么意思?” 谢春晓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你儿子与我家婢女,恐怕早有勾结。” “莹莹,你说呢?”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年仅五岁的张莹莹身上。 直到这一刻,张莹莹依然陷在惶恐的情绪中不能自拔,她抱紧了身子,有些无知觉的说道:“我也不知,我过来找丢失的耳坠,就撞见他们” “他们不许我声张,二人很熟悉的模样,还商量着一同打晕了我,还打算杀死我。” 这是张莹莹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让自己脱身的法子。 谢春晓勾起一抹冷笑,看向伊人,“我记得你,你是我们家后厨的粗使丫鬟,如何同吴公子有了联系?” “想好了再说,吴夫人最护着他儿子,她不会放过你,你只能寻求主家的庇护。” 谢春晓从袖中取出一张折起的纸,旁人看不真切,但伊人晓得,那是她和她父母的卖身契。 原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替吴家做了这一回事,领了报酬,依然还能做谢家的仆人。 不曾想主家道高一尺。 她别无选择。 伊人跪下道:“吴家用奴婢父母的性命威胁奴婢,让奴婢想法子引珍珠姑娘过来,与吴家公子终成好事,奴婢不得已而为之,不想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说!”吴夫人大喝一声,“本夫人不过刚说用银钱收买你,你便立即应了,却哪里用得上拿你父母的命威胁你,真是可笑!” 谢春晓当机立断道:“也就是说,吴夫人承认自己有此图谋咯?” 吴夫人后背僵硬。 谢春晓又说:“不过我不明白,分明两家确有婚约,我们甄家在此之前也从来不曾说过要毁了这一桩婚事,你们怎么就这么等不及呢?” “难道那些关于吴家酒楼经营不善,即将关门的传言是真的?” 正巧,青州最大的赌场主人李夫人就在这儿,李夫人闻言道:“不止哦,吴家公子在我们赌场赌输了钱,整整五万两银子,就是卖了吴家的酒楼也不过堪堪抵得过罢了,吴家答应在一个月里筹集好银子,便只能另辟蹊径,舍不得自家的酒楼,只能牺牲女孩子的名节,以嫁妆抵输给我们的钱。” 第34章 竹篮打水 众人恍然大悟,看向吴夫人的目光尽数都是鄙夷。 吴家自己养出来的儿子败家,便意图去毁坏旁人家女孩子的名节,用女孩子的嫁妆给自己补亏空。 没见过像吴家这样缺心眼的人家。 在场大半的人家家中都有姑娘,推己及人,不由得替甄珍珠鸣不平。 吴夫人一侧的夫人立马往远处走了走,“吴夫人膝下也是有个女儿的,便不怕今日你这样做,往后报应到你自家女儿身上?” “切,吴家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吴夫人上头生了五个女儿,才有了吴公子一个儿子。”这其中有与吴家结了亲的,早便对吴夫人不满的人说道:“你们不知,在这之前,吴夫人撺掇着几个女儿到夫家要钱,说是要不回来钱,便不认女儿。” “先前我还纳闷呢,吴家好歹也有着积累了两世人的家底,怎么也不至于让女儿朝夫家伸手,如今算是全明白了。” 为何?就是为了给儿子还赌债呗! 周围的夫人们纷纷表示又长见识了,吴夫人偏宠儿子,偏偏养出了个祖宗,如今为了这祖宗儿子,声明钱财全完蛋了。 从今日起,吴家就是那阴沟里的臭虫,再没人敢与他们来往,不然便要担心被吴家设计名节尽毁。 人人都看不惯吴家,吴家而今又落魄,人们也不担心吴家日后会报复,左一句右一句的攻讦起了吴夫人。 吴夫人承受了众人大部分的怒火,半点分辨都没空隙说出来。 这时甄珍珠来到了众人跟前,“伯母婶娘们都在做什么,是有什么误会吗?” 不等甄家人开口,周围便有热心的夫人向甄珍珠说起了前因后果。 甄珍珠笑着说:“我见吴伯母是个十分面善的人,一定是你们误会她了。” “吴伯母,你倒是向我们解释呀。” “吴公子” 她再向里瞧去,而今吴公子也醒了,姑且胡乱将衣裳裹到了身上,在众人围攻吴夫人的时候做起了缩头乌龟。 “哎,这么好的姑娘,吴家怎么忍心毁人家名节呢?”妇人们忍不住唏嘘感叹。 又有人说:“吴家对珍珠小姑娘做尽了不好的事,珍珠姑娘却还替吴家说话,这样以德报怨,大抵是甄家的家教好?” 便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张家人前来闹事,谢春晓替夫君出面安抚张家的事,一时对甄家不由得高看了几分。 又有人说:“珍珠姑娘若是真嫁到吴家,这一辈子就毁了!” 谢春晓顺势而为,“是不能把珍珠嫁到吴家。” 甄珍珠瞪大了眼睛,问向谢春晓道:“大伯母,吴家当真做了那样的事情吗?” 谢春晓重重点头。 甄珍珠从不可置信,到不得不信,无可奈何道:“倘若吴家只算计的是我,那我认了,但她想要毁掉的不仅仅是我的名节,还有甄家的名声,珍珠恳请大伯母替珍珠做主。” 谢春晓扶起甄珍珠道:“我们甄家的女孩子,绝对不能平白受人欺负,周嬷嬷,去将大爷和二爷都给唤过来。” 吴夫人也不甘示弱,让身边的人去唤吴老爷过来。 片刻后,一大堆老爷们跟着甄老爷和吴老爷过来了,顺便围观了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吴少爷和伊人。 甄老爷咳嗽一声,大声问道:“阿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竟这么大的阵仗。” 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屋外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甚至还有仆从们不甘寂寞的过来凑热闹。 在今日之前,谢春晓同甄老爷知会过今日会发生的事情,甄老爷一口答应会与谢春晓配合。 甄家几乎垄断了整个青州的成衣铺子,甄老爷也是个胆大的,想下一步从酒楼开始做起。 他和吴家不同,甄夫人是谢侯的女儿,江陵王妃的闺中密友,不论做起何种生意,都要顺利的多。 谢春晓回道:“老爷,是吴家收买了我们家的下人,欲使珍珠失贞于吴公子,好能让二人提前成婚,吴家也能用我们给珍珠的陪嫁去偿还吴公子的赌债。” 甄老爷朝着吴公子看过去,吴公子忙抱着头藏在床榻底下。 甄老爷二话不说就将吴公子给揪起来,对着吴公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吴夫人忙拦上来,甄老爷也没手软,招呼着拳头到了吴夫人的脸上——或许从前的甄老爷是个文弱书生,但自从甄老爷屡次被谢春晓收拾过后,私下里倒是练了些拳脚功夫。 原本是为了应付谢春晓的,不曾想提前给吴家用上了。 直到吴夫人和吴公子不断讨饶之后,甄老爷才住了手。 “不过,我们家珍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倒是这个人”伊人只是甄家众多奴仆中并不起眼的一个,甄老爷并不大认得她。 “是天佑珍珠。”谢春晓十分嘲讽的说道:“可惜吴夫人识人不清,她收买的丫鬟伊人亦是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对吴家阳奉阴违,末了自己爬了吴公子的床,吴家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夫人狠狠的捶地,恨自己识人不清。 谢春晓又说:“如今还得老爷来替珍珠讨回公道。” 甄老爷重重点头,力求自己的声音能被外头的所有人给听见,“我们甄家旁的本事没有,就是护犊子,眼下既珍珠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这门婚事自不必结。” “但吴家子奸淫我家婢女,自当报官,吴家子只能吃牢饭。” 吴夫人瘫软在地上,差点儿晕倒,她看向吴老爷,“你倒是说句话,振儿可是我们家的独苗!” 吴老爷这才上前,他冲着甄老爷无力的一笑,“甄老兄,贱内做这事我是当真不知道,我若知道必定阻拦,些许妇人的争锋又何必闹上公堂,到时候我们两家都不好看。” 甄老爷客客气气的对吴老爷说:“我们家珍珠是受害者,又有什么不好看的,你们家的女儿是根草,我们家的女儿却是个宝。” “今日府上突逢变故,招待不周,但请原谅。”甄老爷又对客人们说。 客人们都表现谅解,遂纷纷告辞。 甄老爷命徐管家去报官。 吴家一众人赖着不走,依旧还想说说情。 甄老爷直接让人给赶了出去。 谢春晓令婆子们将伊人给关了起来,又领着几个婆子押着张莹莹到了张娘子处。 甄老爷连忙赶了过去,她怕谢春晓盛怒之下要了张娘子的命。 谢春晓微微一笑,“在老爷眼里,妾身就是这么个狠毒的人?” 她眼中萦绕着异样的色彩,朝着四周看了看,然后吩咐道:“将莹莹姑娘给送进去,再将这所宅院皆数封起来,只留一个给张娘子母女送饭的角落。” 第35章 不见天日 张娘子看到婆子们将张莹莹给送了进来,面上一喜,将张莹莹给拉到屋子里。 “怎么样,莹莹,是不是今日里来的客人全都撞到了甄珍珠的丑事?”她兴奋的说道:“从前甄家的大姑娘在人们眼里是多么文雅的一个小姑娘,却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不论是甄宝珠那么个性子跳脱的小姑娘了,眼下是甄宝珠还小,往后大了” “人们一想起甄珍珠的所作所为,自觉得甄家的家教就是如此,甄宝珠前途堪忧。” “我猜谢春晓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哎,一想到一会儿便能收到吴家送过来的两千两银票,我大概今天晚上要睡不着了。” 张娘子太激动了,都没有注意到张莹莹欲言又止的神色。 门“吱呀”一声给推了开来,甄老爷头一次没有顾忌张娘子身怀有孕,重重的打了张娘子一巴掌。 “老爷?”张娘子震惊道:“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甄老爷冷笑道:“那是哪样子,是你没吃里扒外,同吴家勾结?” “还是你不曾设计让你女儿跑腿,令珍珠失身于吴家子?” “不过两千两便能收买了你,你果真眼皮子浅。” “你便没想过,我也曾真心想收莹莹为养女,莹莹便也是我甄家的姑娘,你腹中的那个更是我甄家的子嗣,珍珠的名声就只会单单影响到宝珠?” 张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确实没想到那么多,不过即便能想到这些,她也迫切的想要看到谢春晓气急败坏的模样,看到谢春晓唯一的女儿不过三岁便要被人指指点点,名声俱毁。 她的女儿莹莹至多也只是一个养女。 她腹中的这个更是男孩,甄珍珠的事情虽然会对她儿子有影响,但影响不大。 张娘子以为,甄老爷如今气急败坏的模样,是因为她与吴家的图谋成功了,甄老爷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听到了她方才说的话。 是以面上哀戚,心中却很得意。 “老爷,我还不至于因为区区钱财,便被吴家收买,毕竟我府中这个,怎么也不值两千两?实是因为他们拿莹莹的命威胁我,我才不得不”张娘子哭泣道:“我心中对珍珠姑娘也是有愧的,但请老爷看在我身怀有孕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我必定会在佛祖面前日日为珍珠姑娘祈祷。” 甄老爷抬眸,一脸复杂,能在父亲去后考上举人的同时还令甄家在青州商行站稳脚跟,并令谢侯嫡女以身相许,甄老爷也并不是一个无能之辈。 相反,他很会把握人心。 唯一看走眼了的人也唯有谢春晓罢了。 他当然是了解张娘子的,知晓这个没了丈夫的妇人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心想攀高枝又贪小便宜的人。 是以当眼毒的接生婆子说张娘子好生养的时候,甄老爷就动了一些心思。 他娶的妻子出自高门,轻易不会允许他纳妾,他想要生儿子,又不能从身边的人入手,因为甄府内的丫鬟畏惧于谢春晓。 而外头的良家轻易也不会做他的外室。 唯有张娘子自命不凡。 张娘子嫁过人,还带着两个孩子,这样的人想要再嫁是很难的,更不要说张娘子过惯了苦日子,一心只想嫁到富裕人家做小妾。 甄老爷一番允诺,实际上却打算见机行事。 若谢春晓好拿捏,他给张娘子个妾室名分,也算报答张娘子给他生儿子的功德。 若是谢春晓不好拿捏,就只能委屈张娘子。 张娘子能给他生儿子,本就是张娘子的福气。 张娘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不能如愿也不敢闹出些什么,因为张娘子依附于他。 但甄老爷没想到,张娘子这么蠢,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在甄老爷心中,儿子固然重要,但女儿也很重要,女儿可以嫁到富裕人家给儿子铺路。 更不要说甄珍珠小小年纪便生得极是钟灵毓秀,有大用处。 “珍珠不用你为她祈祷,你也没那个机会再到佛祖跟前。”甄老爷狠狠心,“你从今往后便安然的在这个院子里度过后半生。” 说罢,甄老爷毫不留情的走了。 甄府的下人们也尽数过来,按着谢春晓的吩咐,用木板开始封张娘子所住的小院子。 张娘子惶恐道:“老爷怎么能这么无情呢,我腹中还有你的儿子。 她跑过去拍门,但没人理会她不说,还过来了两个婆子,将张娘子的手脚给绑在椅子上。 张娘子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就不大的小院子被木板封的严严实实的,不见天日。 除了角门那里有个小洞。 谢春晓从小洞里露出一双眼睛,她朝着张娘子招招手。 立即便有婆子解开张娘子身上的绳索,将张娘子给押了过来。 张娘子不甘心在谢春晓跟前示弱,她挺直了腰杆道:“不论怎样,我腹中有老爷的儿子,只要儿子一出世,我便会被老爷放出去。” “但夫人就不同了,你只有一个女儿,而今宝珠姑娘还要被珍珠姑娘所牵连,那却是一辈子的影响。” 谢春晓尤自笑意盈盈。 “你以为你还有出去的机会?别做梦了,你有如今的结果,是自你随着甄大志踏入甄府门的第一刻起便注定了的,从此再不见天日。” “生儿子?你如今得先想想自己如何能平安的活下去,毕竟从今往后你身边不会再有人伺候,或许你到了临盆之际也没人知道,就此一尸两命。” “当然,你也有可能会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到那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才会知道今日你所拥有的一切其实也蛮好,起码能好生活着,虽然不辨黑夜白昼,但起码有一处居所,有一口饭吃。” 在张娘子眼中,此刻沐浴在阳光下的谢春晓又妖又媚,诡谲到了极点,她内心深处涌出极大的不安,久久不能平息。 张娘子一把抓过张莹莹,“这究竟怎么回事。” 她迟钝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来。 谢春晓是个嗜女如命的母亲,倘若甄宝珠有一点点意外,怕谢春晓都不会如此平静的与她对话。 张莹莹颤颤巍巍道:“娘,甄夫人她们早便知道我们与吴家的图谋了,我们在一开始便失败了。” 话落,张娘子轰然倒地。 第36章 当红娘 自此,张娘子浑浑噩噩,经常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就是一个晌午,一句话都不带说的。 即便是张莹莹过来唤她,她都没甚么反应。 张莹莹时常向送膳的婆子求饶,希望她们能向谢春晓转达她认错的态度与决心,以及她娘如今的情况,恳请甄夫人给她娘请个大夫来。 但婆子们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主家早前便说过,让她们不要多管闲事,什么时候人没气了再去通禀不迟。 这厢里一片死气沉沉之状,那厢杏林苑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之色。 甄家破釜沉舟将此事报官,吴家为救儿子,不得不将自己三座酒楼双手奉上,甄老爷收下酒楼,到底不曾赶尽杀绝,付了吴家两万两银子。 而对于妇人们,她们并不关心这些。 吴家迫害甄珍珠,图谋甄珍珠嫁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而后珍珠小姑娘未曾计较吴家狼子野心,反而劝说大伯放过吴家一回,经过谢春晓的一番造势,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满青州的人都知道,甄家的当家主母谢氏出身名门,是个贤惠大方的女人,甄家的大姑娘亦是大气通透,以德报怨之人。 谢春晓也还罢了,甄珍珠如今正值芳龄,又刚同吴家解除了婚约,名声大噪之际,不免有很多人家上门求亲。 甄二夫人周氏每日接婚帖接到手软,一时便有些犯了难。 她该给珍珠寻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总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又都不太好,遂请谢春晓替她出主意,谢春晓就说:“这究竟是珍珠的婚事,不妨问问珍珠的意思。” 周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奈何珍珠那孩子面皮薄,说起这个总是不好意思。” 甄宝珠当即自告奋勇,“我去给阿姐挑夫婿!” 被谢春晓猛的敲了两下,“你个小孩懂什么,别乱瞎掺和。” 甄宝珠吐吐舌头,背对着谢春晓无声说出“就不”两个字,遂快速的溜了出去。 甄宝珠来到甄珍珠的住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没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只好问道:“阿姐,那些人家递的婚书呢?” 甄珍珠不明所以,“在母亲房中呢,你寻这个做什么。” 甄宝珠拍拍小胸脯,“二婶母说了,我聪慧非凡,眼光独到,让我来给阿姐挑夫婿。” “果真?”甄珍珠一下子脸就红了,“你同我来。” 甄珍珠带着甄宝珠来到周氏的房中,诸多婚帖便就放在正入门的桌子上,“这些人里多是同咱们家门户相当的商人,不过我不喜欢商人。” 甄宝珠眼中闪过一抹兴味,“那阿姐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喜欢读书人。”甄珍珠脸色愈发红润,这些话她是不好对父母说的,但宝珠妹妹和她是同一辈的人,倒有些无所顾忌,“不过,一般的读书人也看不上咱们这样的商贾之家,似大伯那样,既会读书,又会经商的,则是个例外了。” 甄宝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过阿姐,你没看话本子上说,读书人其实最负心薄幸了,就好像我阿爹,有了我阿娘,还想要张娘子。” “但二叔就能守着二叔母一心一意。” 甄珍珠纠正甄宝珠说:“这与是否读书不同,诚然读书人之中也并非全是好人,商人之中也并非全是坏人,不可一概而论,只看人的本性。” 甄宝珠点点头,“阿姐说的对,阿姐,我肚子有点疼,回去喝口热水再来。” 甄珍珠道:“这里就有热水,我给你倒。” 然而一抬头,甄宝珠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甄珍珠后知后觉,赶忙追出去。 奈何甄宝珠一路小跑,她都没太赶上,只在杏林苑的院子里头隐约听到宝珠稚嫩的声音,“二伯母,阿姐刚刚说了,那些人她都不太中意,阿姐喜欢读书人。” 一瞬间,甄珍珠觉得自己糗爆了。 她转身就走。 甄宝珠义正言辞道:“阿姐这样好,要配也得配顶顶好的读书人,且不能像我阿爹那样,这山望着那山高。” 周氏重重点头,转头与谢春晓说:“真没想到,珍珠竟喜欢读书人那款的。” 谢春晓道:“珍珠性子内向,轻易不肯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多亏宝珠去问了一问,只是读书人,倒是不太好找。” 若是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自然是好寻的,但甄家要寻的是女婿,自然想寻个能考取功名的女婿。 然如今科举难考,很多人年至中年,方才考上个秀才。 更何况甄家主要的交际往来,还是商人。 即便是甄老爷考取了功名,然而就在当时,已经考中举人的甄老爷,因着商户出身的缘故,很多清高的读书人都是不太想与他有过多交集的。 类似于张举人的那样也是少数。 更何况就是张举人这样平民出身,即便命好考中进士,朝中无人帮衬,至多也就只做个偏远地方的县官。 而今不比新朝建立的时候,到处都是人才。 一个清贫的县官夫人,可能过的还没有商户夫人好,不过就是名头上好听一点。 “不过,”谢春晓道:“我托付王妃寻寻青州世家中是否有喜爱读书的人家,再者,我也让我母亲帮忙寻寻。” 谢春晓的办事效率是极快的,第二日里就去寻了江陵王妃。 王妃对此很热心,长久以来,她因无子被老王妃刁难,每日里忙着应付王府事物,而今有了儿子,女儿也很能干,能替她分担不少家务,使得她比从前要清闲很多。 王妃从前没做过红娘,是以便很新奇,她一口应下,让人将青州世家中的子弟画像都拿了过来。 起初的时候,人们不明所以,经过王妃身边的嬷嬷暗示,方才知道王妃是给甄家的大姑娘相看夫婿,倒有很多人动心。 诚然,这些人都是青州世家,家中的嫡子必是要联姻大族,但庶子却不必要。 甄家是商户,但胜在甄老爷经商有方,家财万贯,甄氏女又是出了名的贤惠大方,又有王妃保媒,也算是门当户对。 江陵王妃被其中一个名唤“江辞”的人吸引了目光。 第37章 江辞其人 江家是青州的大族,老王妃亦是出自江家,江辞作为江家的嫡幼子,是老王妃的嫡亲侄子,按理同江陵王妃是一辈儿的人。 不过江辞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虽是江家的嫡幼子,但其生母乃是江家老家主的续弦,年纪同江陵王妃一般大。 这位续弦容貌出众,不过出身商户,当初江家众人是想着商户出身的继母多少好控制一些。 但没想到江夫人虽确实是空有美貌头脑简单,但耐不住江家老家主特别喜欢她这一款,为此竟想要选定幼子做家主。 幸得老家主命短,虽彼时确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未来的实行就得了重病,一命呜呼。 彼时江辞不过才六岁,江家一众兄长皆为豺狼虎豹,不满江辞子以母贵,夺去了他们大部分的宠爱。 孤儿寡母,难免受人欺负,最难的时候,江夫人为了儿子甘愿赴死,方换来江家众人高抬贵手。 在此之后,失去江夫人庇佑的江辞成为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人,每日里只除去看望老王妃之外,并不会去特别的做什么,闲散度日。 渐渐的,江家兄长们也对江辞放下了戒备,甚至偶尔还会接济江辞。 今年江辞十六岁,已是到了可以婚配的时候了,不过没人关心他。 即便是老王妃,膝下子侄众多,也只偶尔提一嘴。 而今是江辞自请要娶甄珍珠为妻。 “有意思。”江陵王妃想着这二人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江辞虽然是江家的边缘人物,但好歹是名门嫡子,倘若看上哪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在老王妃耳边提一嘴,老王妃必定会同意。 但江辞却偏偏擅作主张要求娶甄珍珠,江陵王妃猜想老王妃必定不知道此事。 要么便是江辞果真要做条咸鱼,要么便是江辞另有深意。 毕竟甄珍珠如今背后站着两个人,一是谢春晓,二是她江陵王妃。 随着老王妃日渐不管事,如今的江家远不如王妃的娘家齐氏。 江辞而今求娶甄珍珠未尝不是在向她齐氏示好。 江辞总不会是单纯因为喜爱甄珍珠而求娶? 不过综合来看,江辞肯定是最好的人选。 毕竟他是嫡出嘛,身份就天然高出这些庶子一大截。 又因是江家边缘人物,故将来开门立府也是寻常,甄珍珠嫁给他不需要奉养公婆,将来也少了许多婆媳矛盾。 甄二爷夫妇只甄珍珠一个女儿,将来少不得照拂这对小夫妻。 可以说,倘若江辞与甄珍珠的事当真成了,对于两人来说是双赢。 自然,有着江夫人那样绝色的母亲,江辞的容貌是艳若桃李,偏又冷若冰霜,这也是江陵王妃对他极为认可的原因之一。 到了第二日,江陵王妃让人拿了江辞的画像,亲自到了甄府中,拿给谢春晓与周氏看。 谢春晓频频点头。 周氏却有些不敢接受,“这人自然是极好的,可就是他家的门第太高了些,珍珠嫁过去恐被上头的妯娌欺负。” 谢春晓一眼看出其中的关键,“这人既欲求娶咱们家珍珠,恐也没打算与江家一众人搅合在一起。” “况眼下是江辞欲娶珍珠,咱们若想要什么条件,便尽可能的谈,谈不成再说谈不成的事。 周氏道:“倒也是。” 三人将甄珍珠给叫过来,给甄珍珠看了画像上的人,又与她说了这人的身家背景。 只甄珍珠却是看呆了。 王妃噙着一抹笑意,道:“这人是有几分颜色,不过却也不必惊艳成这样。” “不,王妃,这人我似是从前在哪里见过。”甄珍珠仔细回忆,却终究有些想不起来。” 周氏道:“你定然是眼花认错了人,这位可是如今江家的七爷。” 江家到底是江陵的大族,最盛时曾占了江陵的半壁江山,他们甄家倘若不是因为谢春晓与江陵王妃的这一层关系,别说这一辈,即便是下一辈、下下辈的人也不会同这样的大族扯上干系。 谢春晓同甄珍珠细细叙说了江家的一些情况,末了道:“你只说对这人满意与否,我们也好替你拿个章程。” 甄珍珠倒是一点儿也不害羞道:“这人读书怎么样?” 谢春晓和周氏齐齐愣住了,末了才哭笑不得道:“江辞自幼极得江老家主的重视,三岁便启了蒙,曾有教导过他的老先生说起他资质不错,应是不差。” 甄珍珠便道:“我是没什么异议的,剩下的便看长辈们的意思。” 有了甄珍珠这话,甄家与江陵王妃一拍即合。 王妃回去便将江辞给唤了过来,传达了甄家的意思,由江辞去知会江家家主,即江辞的大哥。 得知江辞意欲求娶一商户女,以江家家主为首的一众江家人,都很不认同。 江家家主虽是江辞的大哥,但要比江辞大了整整二十岁,很是有家主威严,他双眸一瞪,“这婚事我不同意,倘若你当真娶了甄氏女,那往后岂不是随便个人,便能嫁到我们江家?” “你的生母虽然是区区卑贱的商户女,但你既姓‘江’,便不能胡来!” 江辞上头几个兄长亦是议论纷纷,与江家家主是同样的意思。 江辞站在舆论旋涡中,不免想到了十年前,那时父亲刚刚去世,也是这些人,在攻讦他与母亲。 这些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说他的母亲红杏出墙,他其实是母亲与旁的男子所生的孩子。 母亲为此以死明志,然而争论、羞辱依旧不曾有片刻停止。 这些人又开始说是他命太硬,克死了父亲同母亲。 最难的时候,江辞想到了死。 他也确实这样去做了,被及时赶来的老太妃救了一条命,老太妃将他暂时送到了山上的寺庙里。 江辞在那里遇到了一个揪着麻花辫的小女童,女童约莫只有三岁的模样,笑起来格外的甜,每日里都会过来寻他玩,给他吃甜甜的芝麻糖。 后来女童离去的时候,与他说了她的名字。 ‘甄珍珠’这三个字刻在江辞的心中,已有近十年了,他这一辈子,只为两个人而活。 除了母亲,便是甄珍珠。 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江辞迎娶甄珍珠为妻。 江辞望着这些面目可憎的兄长们,语气平静,“我只是过来知会兄长们一声,兄长们也不必太激动了,我会去求姑母为我提亲。” 第38章 美色误人 老太妃怜悯江辞幼年丧母,被兄弟所欺凌的遭遇,也存着弥补的心思,因此十分痛快的就应了江辞的请求。 令江陵王亲自上门,去同甄家提亲。 一来二去的,这门婚事也就定了下来。 老太妃还另外答应,等二人成婚,便遂了江辞的心愿,使江辞分府别过。 不仅如此,老太妃还为江辞另置宅院,便在离甄府不远的地方。 老太妃与江辞诚意满满,甄家便也不介意甄珍珠年仅十二岁,便将婚期给定在了今年十月份中旬。 谢春晓将甄珍珠的婚事传信于在苏州探亲的甄老夫人,于是甄老夫人领着已出嫁的女儿并外孙外孙女齐齐动身,往青州来赶。 甄家夫人们忙碌着嫁女事宜,甄珍珠亦是准备着待嫁要用的绣品,府中唯独甄宝珠一个闲人。 宝珠顿觉无聊,她初初穿越到这里,认识的人很有限,思来想去便到江凌王府寻了陆湛。 小姑娘没有空着手来,还带了临街买的糖葫芦。 糖葫芦又大又甜,但在陆湛眼中不及宝珠半分甘美,但他还是接过了糖葫芦。 不过几日未见,陆湛就已又长高了几分。 甄宝珠绕着陆湛转了好几圈,发自内心的问道:“王妃是不是给你用了什么补品,不然你怎么会长得这么快。” “我也想长得高高的,哎!” 其实甄宝珠并不算是矮,但因她较之寻常少女显得有些圆润,便看上去不是那么的高。 “不过我还小。”宝珠从来不用身边的人安慰自己,自己便能走出来,摇着陆湛的胳膊,央求道:“湛哥哥,我听闻王府同江家的关系很好,那你知道江辞吗?” 从小姑娘口中听到旁的男人的名字,陆湛本心里并不舒服,但他掩盖了这种不舒服。 陆湛道:“听闻过,你寻他有何事?” 他被过继到王妃名下的头一日里,王妃便带着他将所有同江凌王府有关的人和事给记了个遍。 他记性很好,不过三日,便记下了王妃交给他的东西,这其中也包括江辞。 甄宝珠听闻陆湛识得江辞,面上的喜意又加重了几分,“那湛哥哥与他熟吗,你能不能帮我把他约出来。” 陆湛眸色更深,“你寻他有何事?” 甄宝珠下意识的咬着小拇指道:“他刚与我阿姐订了婚,我想瞧瞧他是什么样的人,靠不靠谱。” 陆湛松了一口气,“识得,但不熟,不过你真要将人给约出来?恐会遭人非议。” 小姑娘还小,不懂得世人对女子有多么苛求,稍微不注意便可能被人给安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 “不过,我可以以我的名义替你将人给约出来。”陆湛又说。 宝珠的脸色就这样因为陆湛的话一下子愁眉苦脸,一下子喜笑颜开。 陆湛觉得宝珠的小脸实在是太好玩了,他没忍住捏了捏宝珠的脸,瞬间意识到自己逾距了。 “就当是我帮你的报酬。”陆湛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宝珠气鼓鼓道:“我脸上肉本就多,你再这样捏来捏去,会把肉给拉的更多的,你往后不能再这样了。” “好!”陆湛答应的很爽快,“走,你不是想见江辞吗,我们去。” 甄宝珠愣愣的跟在他身后,“可你不是要先约他吗?” 陆湛道:“不用,王府与江家仅一墙之隔。” 他走到了一棵树前,回头问宝珠,“你怕吗?” 宝珠一脸懵,“怕什么?” 陆湛指了指树,“这棵树很高,我们爬上去,可以看到江辞。” “爬树倒是不怕,不过”甄宝珠从来不是一个小淑女,这若放在从前,只是小意思,但如今她的腿实在是太短了。 陆湛蹲下身子,“来,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甄宝珠没客气,小短腿一下子便猜到了陆湛的肩膀上,小姑娘瞧着圆润,但并不重,陆湛没怎么用力便站了起来。 宝珠手脚并用,爬到了树的枝干上头,然后踩着枝干又往上爬。 陆湛要更高一些,几乎不怎么用力便爬了上去,他将宝珠给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望着隔壁空空如也的院落。 “那里便是江辞居住的院子,他每日里午后会到院中练拳,估摸着一会儿便会出来。” 甄宝珠抱着陆湛的腰,往下看去,禁不住有些害怕,“湛哥哥,还要等多久?” 陆湛被小姑娘这样抱着,心跳有些加快,他无意识的说道:“快了。” 话音刚落,有少年打帘出来,他定睛一看,正是江辞,猛地松了一口气。 甄宝珠也看到了江辞,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江辞穿一身天青色锦袍,背影清瘦,身材欣长,长长的墨发用一支竹簪高高挽起,若高山流水不可亵渎。 他转过身来,隐约可见他五官秀雅,一双桃花眼盛满冷漠,姿容清冷,令甄宝珠惊为天人。 “哇,江辞着实要比画上还要好看几分,可配得我阿姐。” 宝珠忍不住喟叹出声。 浑然不觉背后少年脸色瞬间冰冷。 习惯了小姑娘见面便夸他,陆湛并不想看到宝珠再去夸赞旁人,纵使这人将来会是宝珠的姐夫。 “湛哥哥你叫他过来。”宝珠想就近瞻仰美人。 陆湛眸色阴沉,吹了一声口哨。 江辞警觉的望过来,见到树上的少年少女,眼中一抹了然之色。 他翻墙而过,身姿灵敏。 宝珠越发崇拜江辞,都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江辞咳了一声,唤醒宝珠残存的理智,“宝珠姑娘。”他叫道。 甄宝珠讶异道:“姐夫认得我?” 原本清冷的少年面上一抹赫然,“你是珍珠的妹妹,我自然是晓得的。” “是不是珍珠让你来寻我?”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甄宝珠摇摇头,又点点头,“阿姐没让我来寻你,但我知道,阿姐也想瞧瞧你是什么样子。” “我回去会告诉阿姐你的模样的。” 江辞薄唇微启,带了几分蛊惑的笑意,“不妨让珍珠亲自来瞧瞧我,岂不比你形容的更为真切一些?” “是哦?那我回去就叫阿姐过来。”宝珠沉迷在未来姐夫的绝世美颜中,已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 陆湛将人给拽到自己身边,抱着小姑娘跳下了树,低声提醒,“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甄宝珠挺直腰板,强迫自己不要去看江辞的眼睛,然后一股脑说道:“我阿姐是这世上最最美丽温柔贤淑的女子,从前欲求娶我阿姐的人有很多,是你命好,方才能抱得美人归,你一定要对我阿姐好,不然你会失去我阿姐的。” 江辞笑意越深,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我会待珍珠好的,那你能唤珍珠来见一见我吗?” 第39章 结盟 关键时候,甄宝珠理智回笼,她睁着一双单纯无辜的大眼睛,“我会替你转告我阿姐的,不过阿姐自来是最守规矩了,恐不会私下里来见你。” 江辞笑意不减,“宝珠妹妹只替我通传一声便是。” 陆湛将宝珠给拽到身后,少年小小年纪,偏一双丹凤眼中锐利顿现,饱含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与审视。 江辞站直身子,也没拿陆湛当做小孩子,而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下臣见过世子。” 因先帝削藩,故而今青州政务由藩王与皇帝所派遣的官员共同处置,江辞身为江家最不受宠的一个,只做了个没什么大实权的文官。 陆湛抬手,“表叔客气了,而今表叔即将大婚,娶的是甄家姑娘,甄家于本世子有大恩,本世子自然也更亲近表叔几分。” 似乎先前的那些敌视从来都不曾存在一般。 江辞更加不敢小觑这位由娼妓所生的王世子,赔着小心道:“承蒙王世子厚爱,王世子但凡有什么吩咐,皆数可以让下臣去做。” 他是江家不受宠的七爷,但他并不想永远只做一个微末小官,他也想往上爬,站到曾经逼死他母亲的那些兄长们的头顶上,俯视他们。 而王世子虽然有着出身这样的污点在,但江辞能够看得出来,王世子和他,是同一种人。 同样的生母卑微,同样的胸有丘壑,同样的意志坚定、城府深沉。 陆湛悠忽笑了,“那往后本世子便也不客气了,将来表叔大婚,我自当备下厚礼,贺表叔终得偿所愿。” 江辞抬头,眼中有着浓浓的困惑,“王世子是知道什么了?” 陆湛背过身去,久久伫立,“我知道表叔的母家姓‘李’,同青州做赌馆生意的李家是一个‘李’。” 甄宝珠双眼骨碌一转,立即意会,她知晓原来与阿姐定亲的那户吴家公子便是在李家的赌馆里欠的债。 那岂不是意味着吴公子并非是单纯手气不好而欠了赌债,不尽然是有这个未来姐夫的手笔在里头。 江辞大人其实早便对阿姐势在必得? 宝珠望向江辞,迫不及待的想得到答案。 巧取豪夺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刺激。 江辞却低低笑了一声,“世子好眼力,不过因江家嫌弃母亲娘家太过卑贱,并不让我与母家有任何的联系。” 但也没有否认与李家的关系。 再者表面上没有联系,不代表私底下没有联系。 甄宝珠激动的搓搓手。 陆湛握着她的双手,关切的问道:“宝珠有些冷?” 宝珠摇摇头,陆湛这才放心,再度抬头,“原是如此,究竟不是任何人都有王妃那样的心胸。” 江陵王妃甚至将陆湛的生母放在府中荣养。 又道:“但表叔身边的亲人原就少的可怜,江家不该阻止表叔与母家联系,本世子会使王妃说服江家,使表叔身边有可用之人。” 江辞拱手,低声道:“下臣身边的人,尽数可为世子所用。” 二人也只交谈了这么两句,便各自分离。 宝珠跟在陆湛身后,小脸上是了然的笑意。 她要抱的大腿自不是寻常的小孩,年仅八岁,便懂得收买人心。 陆湛低下头,瞧见她走得卖力,于是弯腰将她给抱起来。 宝珠乖巧的待在陆湛的怀中,不一会儿,竟就睡了过去。 陆湛将她放在临窗的榻上,小姑娘晒着太阳,美美的睡了一觉。 等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宝珠的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 陆湛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宝珠嘴里。 宝珠嚼啊嚼,只觉得一醒来便能吃上美味的糕点,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顺手拿了一块,也塞到了陆湛的嘴里。 陆湛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宝珠愣了愣,“湛哥哥不喜欢吃糕点吗?” “不。”陆湛微微一笑,“是母妃说,男孩子不应该吃太过甜腻的食物。” 宝珠了解王妃,对陆湛极其严厉。 不过,她悄咪咪道:“没事的,咱们是私底下吃,王妃不知道。” 没一会儿,宝珠就将面前的三碟子糕点给吃完了。 她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苦着一张小脸对陆湛说:“湛哥哥,我好像吃撑了。” 陆湛忙给宝珠倒了杯水,“是我不好,应该拦着你点的。” 宝珠甜甜一笑,“不怪湛哥哥,是珠珠太贪吃了。” 她望着这样体贴入微的陆湛,不禁起了些怜悯之心。 在书中,陆湛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前半生一直在讨生母的喜爱,后半生则一直在讨嫡母江陵王妃的喜爱。 然而这些人只将陆湛当做棋子。 江陵王妃想要陆湛娶娇蛮任性的娘家侄女齐无双为妻,为此陆湛只得讨好对他不屑一顾不说,甚至还时常捉弄贬低他的陆无双。 后来侥幸做了皇帝,身边的妃子各怀鬼胎。 陆湛怀着江陵王妃对他的期盼走得格外艰难,身边还有一个曾经对他不屑一顾,屡拖后腿的陆无双。 即便是最后让陆湛倾心的摄政王养女,温柔小意的外表下,亦是别有用心,意图用爱来掌控这个日渐沉稳的帝王。 陆湛这个人,极其缺爱,你对他有一分好,他会对你还以十二分的好。 宝珠有些心疼陆湛,她抱了抱陆湛,对陆湛说道:“湛哥哥,不论旁人如何,我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陆湛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他赶忙抚去,“我知道,宝珠妹妹自来是对我最好的一个,我会牢牢记得这份好。” 小小的人儿,分明什么都不懂,但却时常让他感动。 陆湛将宝珠给抱到马车上,对她说:“今儿晚了,一会儿甄夫人该担心了,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也上了马车。 少年身子瘦弱,身姿挺拔,格外严肃的坐在一旁。 宝珠一会儿揪揪他的头发,一会儿挠挠他痒痒,不苟言笑的少年也禁不住笑个不停。 宝珠如愿以偿,这才安分起来。 等回到府中,宝珠不曾歇息片刻,便去到了甄珍珠的房中,给阿姐递话。 听闻江辞想要见自己,甄珍珠心中久久不能平息,那到底不是旁人,而是江家七郎,她日后要嫁的人。 江辞出身名门,仅从画像来看,便知他容貌气度皆是一等一的好。 她也会好奇,江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娶自己。 但最终,甄珍珠抑制住内心里的好奇,对宝珠说:“眼看成婚在即,婚前不宜见面。” 宝珠很是精神道:“我知道,女孩子家要矜持嘛!” 她不亦乐乎的同甄珍珠说起今日的见闻,索性今晚便住在了阿姐这儿,姊妹两个很晚才睡着,以至于第二日起迟了。 这原没什么,但正巧甄老夫人和甄家小姑姑风尘仆仆的回来,甄珍珠与甄宝珠没能来迎接,令素来最重规矩的甄老夫人很不悦。 第40章 长幼尊卑 甄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唯独最疼小儿子与独女。 其中尤是小姑奶奶甄芙最为甚,当年甄芙喜欢上苏州的温姓秀才,那秀才家徒四壁,奈何甄芙对他情根深种,不得已,老夫人只能应了女儿。 并将甄家的一半家财给甄芙做陪嫁。 而今甄芙出嫁七载,生有一子一女,前年的时候温秀才中了举人,被省城里一个大富商看中,富商家中只有一女,生得花容月貌,便想让温举人入赘他们家。 从前的温秀才,如今的温举人却是很意动。 他算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从前迫不得已娶一商户女做妇,但如今甄芙的身份显然已经有些配不上他。 但张举人舍不得甄芙的嫁妆,二人虽成婚多年,但甄芙并不是单纯的傻白甜,始终攥着自己的嫁妆不曾放手。 于是温举人便与甄芙商量,欲使甄芙为平妻,接受自己娶富商家的女儿为正妻。 温举人的算盘打得很是好,娶两家女儿,两家的钱财皆可以用于他的仕途上,他有才华,又有妻子的家财做依仗,不愁将来做不成大官。 但甄家的小姑奶奶从来也不是个善茬,更遑论甄芙陪着温举人从一穷二白到如今颇有功名,她不可能放手,于是到那富商家中好一通大闹。 一时间,整个县城里的人都晓得这一桩事,那富商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家,接连否认欲使温举人入赘自己家的事情,并与温举人划清了界限。 被人坏了好事,温举人暴怒,待甄芙回到家中,二人便闹了开来,甚至动手互相厮打,甄芙不是温举人的对手,跑到厨房里拿了一把刀抵在温举人的头上,温举人惜命,接连求饶。 二人这样闹了一通,再做不成昔日里的恩爱夫妻,甄芙被温举人冷待,被家中公婆怒斥,没了法子,只能求救于娘家。 甄老夫人爱女,当即带着身边孔武有力的婆子与护院杀到了苏州,带回了女儿与一双外孙外孙女。 而今甄老夫人赶路,风尘仆仆,面上却依旧如往日一般威严,带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她望着底下两个一大一小两个小丫头,眉眼中掠过几分不耐。 甄老夫人宠爱幺女,但骨子里却也是重男轻女的,对孙女们极为严苛,相反,对小儿子家中的小孙子,却是宠溺到了极点。 眼下甄宝珠与甄珍珠睡过了头,未能迎接自己,甄老夫人感受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于是甄老夫人打算好好儿的同这两个小丫头立一立规矩,她并没有让二人起来,而是低头品茗了一口茶,问起了谢春晓近日里甄家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甄珍珠的婚事来由。 谢春晓一一与甄老夫交代,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并不害怕甄老夫人会责怪她理家不当,事实上甄老夫人是个极聪明的人。 虽然为人强势,但也知谢春晓身份不一般,婆媳两个自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即便是甄珍珠那事,甄老夫人原就对吴家看不上眼,更不要说吴家还做了那样的事情。 即便是与江辞定婚,谢春晓亦是在信上询问了甄老夫人的意思。 谢春晓真正担忧的,却是宝珠的膝盖。 宝珠是被她娇养着长大的,身上无一处不娇贵,自来都没怎么跪过人,而今却跪了这么久。 恐膝盖都跪红了。 周氏也心疼自家女儿,珍珠不日即将大婚,拢共也就只在家里待这么一小会儿,偏还要被立规矩。 她们内心焦灼着,但也不能不顾长幼尊卑,直接就与甄老夫人说。 周氏性子好,出身也低一些,即便内心颇有微词也不敢对甄老夫人说什么。 但谢春晓却没那么多的顾忌,她最多只能容忍宝珠跪上一刻钟,届时自要提醒甄老夫人。 不过在这之前,小姑奶奶甄芙恰到好处的开口,“娘,两个侄女儿都跪了这么久了,你看是不是该起来了?” 甄芙的容貌遂了甄老夫人,前些年未出嫁时依稀还可见俏丽,然而七年过去,她脸若圆盆,腰若水桶,笑起来满脸褶子。 然而算起来,她与谢春晓周氏其实差不了多大。 听闻甄芙此言,谢春晓也还罢了,毕竟等她嫁到甄府的时候,甄芙已经嫁出去三年了,她连见都没见过甄芙。 周氏却与这个小姑子相处过,在周氏眼里,甄芙这个小姑子极是不好相处,被甄老夫人骄纵惯了,觉得谁都该让着自己。 与周氏这个嫂嫂日常便有争锋,周氏性子软,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让着甄芙。 但甄芙变本加厉,还曾屡次同年级尚小的甄珍珠抢衣裳,抢首饰,若甄珍珠说半个“不”字,甄芙还会仗着年纪大,力气大,去打甄珍珠,末了威胁甄珍珠不许告诉甄二爷与周氏。 甄珍珠那时候年纪就差不多和宝珠一般大,她的性子是真的软,又怕周氏因她与小姑姑起了争执,被甄老夫人为难,便当真不说。 若非被甄芙欺负的狠了,手臂腿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被周氏看到了,大抵会一直瞒着周氏。 自那以后,周氏便嘱咐甄珍珠绕着这个小姑姑走,直至甄芙嫁给温举人,到了苏州,周氏只觉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往事历历在目,而今甄芙回来,周氏顿觉压力很大。 从前待字闺中的小姑子就已让她头疼,而今甄芙成了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岂不更难弄? 更不要说甄芙还带回来了两个孩子。 周氏是真怕这小姑子会在女儿的婚事上搞什么鬼。 但甄芙出乎周氏预料的竟说了句人话。 甄芙的话还是很管用的,甄老夫人立即便让甄宝珠与甄珍珠起来了。 “瞧我,一说起话来便什么都忘了。”甄老夫人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懊悔道。 谢春晓与周氏都不是无知妇人,哪里不晓得老夫人这话不过是说一说而已。 毕竟从前老夫人眼中只有甄三爷家的那个哥儿,是真的不待见两个孙女儿。 谢春晓没应她这话,只将宝珠给拢在自己怀中,摸了摸膝盖,问宝珠疼不疼。 宝珠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干脆利落的摇了摇头。 周氏也不发一语的立在一旁。 她们这样无声的反抗不由得令甄老夫人又是大为恼火。 老夫人想都没想,就问谢春晓道:“我听闻近来有人怀了老大的孩子,这人如今就在咱们府上?不妨带过来让我瞧一瞧。” 第41章 吝啬讨好 甄老夫人为人强势,也从来不曾掩盖自己偏心的事实。 相比于长子与次子,她更喜欢幼子与幼女,因为幼子膝下已有一子甄承嗣,故而即便是谢春晓与甄老爷成婚四载,只生下了一个宝珠,甄老夫人也从未有过微词。 她只顾着每日里围着甄承嗣转,更甚至有过提议,想将甄承嗣过继到大房名下,这样将来继承甄家的所有也是名正言顺。 但甄老爷亦是一个鸡贼的人,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曾答应过。 而今甄老夫人提起张娘子——她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谢春晓惹怒她之后提,其用心可见一斑。 谢春晓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她将宝珠给抱在腿上,自坐在老夫人右手边的位置上,十分为难道:“母亲不知,这位张娘子曾屡次作妖,更甚至和吴家联手,差点毁了珍珠一辈子,故而老爷已将她给关了起来。” 甄老夫人不悦道:“即便是如此,但她腹中有着老大的孩子,我想看一眼都不行吗?” “行,当然行。”谢春晓早有措辞,“只是张娘子经历许多波折,动了胎气,郎中说她需得静养,轻易不能移动,故而若母亲想去看她,只能委屈你纡尊降贵的过去了。” 论表面功夫,谢春晓只要想做,总是能做到最好的。 甄老夫人又不是当真想看看张娘子,不过想以此为由,让谢春晓心中难受罢了。 甄芙见状做了个和事老,她对谢春晓笑了笑,“张娘子腹中再有大哥的孩子,如今都还没出世,即便这孩子如今生了出来,也不过是个外室子,抵不过宝珠尊贵,娘又何必为个外室子纡尊降贵呢?” 对着小姑子这样明显的善意,谢春晓也回以一笑。 甄老夫人懒懒道:“你就偏着你大嫂,也罢,我今儿乏的紧,便先回去了。” 她指指甄芙,对谢春晓道:“老大媳妇,这孩子同你投缘,不妨就让她住在你们院里,你且安置安置。” 甄老夫人素日里是跟着甄三爷住在一个院里,方便每日里逗弄甄承嗣玩。 谢春晓闻言道:“母亲且放心,我会安置好小妹的。” 遂送甄老夫人出府。 谢春晓将宝珠交给底下人抱着,甄芙立马就道:“我想抱一抱宝珠。” 宝珠望着这样老肉纵横的小姑姑,是打从心底里拒绝的。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窥见,祖母甄老夫人并不甚喜欢自己,每每她与三叔家的甄承嗣在一块儿,甄老夫人若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只会给甄承嗣,而无视原主。 甄宝珠不喜欢这位甄老夫人,对极像甄老夫人,体格顶上两个甄老夫人的甄家小姑姑,也没有丝毫的好感。 但长辈赐,不敢不从。 她只得乖乖的待在甄家小姑姑的怀中。 然后她就发现,这小姑姑虽然已生养了两个孩子,但是当真不会抱小孩。 宝珠被她抱着,真是难受极了,仿若自己一动,就会掉下去一般。 谢春晓见状,对甄芙说道:“小妹走了一路,大抵累了,宝珠身子重,还是让我抱着。” 甄芙道:“没事的,左右不过一个三岁的孩子罢了,我能抱动的。” “我呀,一见着宝珠就喜欢的紧,分明都是我的小侄女,可宝珠却比珍珠可爱多了。” 谢春晓面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大抵也明白,甄芙这是刻意逢迎。 已经外嫁的小姑子与夫家闹翻,又重回到娘家,欲讨好嫂子,这事也算正常。 但谢春晓与周氏母女关系很好,便也不太看得惯甄芙以拉踩周氏母女的方式来讨好自己。 她于是道:“珍珠已长成大孩子,不日即将成婚,是一个小淑女,自不能用‘可爱’来形容,宝珠却正是可爱的时候。” 甄宝珠抬起笑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姑姑,你手勒的我脖子疼,我想自己走。” 谢春晓一瞧,甄宝珠的后脖子处有一道红红的印子,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了。 甄芙忙将甄宝珠放下,愧疚的说道:“是小姑姑没注意,小姑姑向你道歉。” 宝珠不是小心眼的人,况且这位面生的小姑姑也只是太过热情了一些,本心并不坏,她不仅没有计较小姑姑的失当之处,还安慰甄芙道: “小姑姑,我皮肤本就嫩,容易有红印子,再者她好的也快,一会儿就没有了。” 甄芙感慨道:“大嫂真是有福气,生了这样一个暖心的小宝贝儿,不似我那两个孩子,一天天的净惹事,我真是做梦都想有一个像宝珠这样的孩子。” 谢春晓笑意清浅,“是你与她相处的少了,认识久了你便知道,这孩子皮的紧,都敢爬树呢。” 宝珠立即紧张兮兮,心道莫不是她去江凌王府寻陆湛做了什么,阿娘竟都知道? 被谢春晓警告性的一眼,宝珠便晓得,阿娘是真知道她都做了什么,立马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甄芙见状,又是欢喜,又是悲伤,“大嫂,说来我真是羡慕二嫂,她与二哥感情十年如一日的好,我们却没二嫂那么好命。” 甄芙在苏州发生的一些事情,谢春晓断断续续的知道一点儿,但并不全,眼下自晓得甄芙是说与温举人那一桩事了。 到底是有些同病相怜的,故而谢春晓对甄芙多了一些亲近,嘱咐她道:“小妹也就是太冲动了一些,这年头在商人眼中,读书人备受推崇,尤其是有些功名的读书人。” “故而会有人打温举人的主意,这很正常,温举人会心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不答应,可以用旁的法子,完全不必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两人竟都动上刀了。” 谢春晓是个文雅的女子,即便是最初甄老爷领着张娘子回来,她气归气,但也没想过和甄大志同归于尽。 毕竟这世上有千万种法子,可令敌人殒命,自己却不沾半点血腥。 甄芙痛哭流涕道:“我没有大嫂这样的理智,我只记得我当初是如何不顾一切,忤逆娘与兄长也要跟着他走。” “他只会读书,不会赚钱,这些年我也是用着娘给我的嫁妆供他读书,但最后却要被别人捡了果子?我不甘心!” “我没大嫂这样冷静,我爱他,便容忍不了他对我一点点的背叛。” 第42章 收买人心 谢春晓因甄芙的话而陷入沉思,平心而论,她选择下嫁给甄大志,除却不想嫁入高门,与旁人共事一夫之外,还因为她确确实实曾被甄大志惊艳过。 那年春闱,他一袭白衣,风度翩翩,不染尘埃,惊才艳艳。 然而当一切已成过往,真正与甄大志生活在一块,方才能知道这个人本性如何。 所幸谢春晓的感情收的也很快,自张娘子来到府上以后,谢春晓再不对甄老爷付出真心,故而也不会似甄芙这样苦大仇深。 谢春晓安抚甄芙道:“一切都过去了,小妹既然回到甄家,往后便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待着,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甄芙立即很感动道:“谢过大嫂,被大嫂这么一开解,我便觉得好过多了。” 谢春晓给甄芙安置了屋舍,甄芙领着甄宝珠道:“宝珠,小姑姑多日未回来,你能不能带着小姑姑在府上转一转,熟悉熟悉呢?” 甄宝珠看向阿娘,谢春晓朝她点点头。 宝珠兴奋道:“耶,今天不用去学堂了!” 谢春晓无可奈何的笑笑。 将甄芙母子三个安置妥当,谢春晓又同周氏一块儿出去采买甄珍珠大婚用的东西。 一出府,周氏就对谢春晓道:“大嫂,我多说一句,咱们这个小姑子呀,素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一想起她今儿与老夫人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我就觉得有些诡异。” 谢春晓对周氏道:“这人呀,总是会变的,也许她在外头吃尽了苦头,而今有所收敛也是正常。” 她想着甄芙一个人背井离乡,嫁到苏州,不免有些同感。 近些日子以来谢春晓总是想起从前母亲和善、父亲严厉又宠溺、兄长们不由分说护着她的模样,那是她最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而今她是旁人的母亲,要为自己的女儿坚强,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但其实谢春晓很想赖在父母的怀中哭一顿。 她觉得她能理解甄芙。 周氏也不是非得把甄芙往坏处想,不过是提醒谢春晓一声。 甄府内,甄芙极富有耐心的哄着宝珠到自己的屋子里,将其子温如故介绍给宝珠。 甄芙对宝珠道:“这是你表哥,他在苏州的时候便听我说起过你,一路上就盼着见到你呢。” 宝珠看向温如故,对方要比她约莫大上三四岁,比她高上一头,体型微胖,瞧着十分的憨厚老实。 甄芙推了推温如故道:“你快去和宝珠打招呼呀。” 温如故挠头笑笑,“宝珠妹妹长得真好看。” 宝珠笑笑,“表哥也很可爱呢。”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甄芙对宝珠道:“你表哥人笨,但是心地特别善良,你往后有什么事,就唤你表哥帮忙,他绝对随叫随到。” 宝珠看看温如故,又看看甄芙,一本正经道:“我身边有婆子丫鬟伺候,一般有什么事他们会去做的,表哥是客人,我怎么能使唤表哥呢?” 甄芙一听就笑了,“你真是人小鬼大。” 见一旁的儿子木讷不晓得该说什么的模样,甄芙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将宝珠给叫到内室中,“小姑姑今儿过来,给你带了许多礼物呢。” “只有宝珠有,珍珠都没有呢。” 甄芙很神秘的打开首饰匣子,放到宝珠的面前,“这里头都是小姑姑的私房,珠珠看上了哪个随便拿。” 宝珠望着这一匣子首饰,拿起其中最显眼的石榴红耳坠,摸了摸又咬了咬,竟是塑料的? 她又拿起一个手镯,成色也不大好,然而却瞧见小姑姑很紧张的模样。 甄宝珠大抵晓得,这小姑姑估摸着是想收买自己,偏又舍不得真金白银,于是便用这些塑料来应付自己。 毕竟自己如今是个小孩嘛,最好唬弄了。 但宝珠不是只有三岁,即便是原主,自幼也是在金银堆里长大的,怎会不识得真首饰与假首饰呢? 宝珠知道,当初小姑姑出嫁的时候,祖母曾拿当时甄府一半的财物做陪嫁,换言之,小姑姑不仅不穷,还很富有呢。 但小姑姑却舍不得,可见并没有打从心底里将她当做亲人。 不拿她当亲人,不想付出一点点,却想让宝珠记着她的好,世上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甄宝珠很气愤,不过因着阿娘谢春晓的耳濡目染,宝珠虽气愤,但也不会意气用事。 她灵机一动,眼中瞬间迸发出光芒来,“小姑姑,这里头的东西我都喜欢,你可不可以都给我呀。” 甄芙露出一抹错愕,其中夹杂着几许轻视,“宝珠也知道小姑姑遇人不淑,而今落得双手空空,仅有这一匣子首饰,都给你,往后我若出个门都不晓得该戴什么,会被人家们笑话的。” “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她们知道是宝珠拿走了,笑话宝珠眼力见浅,是个小贪心呢。” 宝珠嘟了嘟嘴,不认同的说道:“可这不是小姑姑说要送给我的吗,又不是我主动要的。” 甄芙有些不耐烦,但她还是挤出一抹笑意,“宝珠你瞧瞧你方才拿的耳坠好不好,是用玛瑙做成的,你耳垂圆润白皙,戴上去一定很好看。” 甄宝珠却反手拿起一旁的镯子,“我不喜欢耳坠,我喜欢这个镯子。” 虽然这个镯子的成色也不好,但在这一堆首饰中算是不错的了,起码是真的。 甄芙一脸肉疼的夺过镯子,“宝珠,这镯子太大了,你戴不上,还是要这个耳坠。” 甄宝珠将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句的对甄芙道:“小姑姑,我不喜欢这个耳坠,你便留着自己戴。” 宝珠敏锐的察觉到小姑姑的不对劲来,甄芙并不喜欢她,却想尽了办法讨她开心,或许是因为她父母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别有所图。 但宝珠知道,类似于这样的人的礼物,轻易不能收,不然便会被她裹挟。 若不是至亲之人,所送出去的每一份礼物都有深意,都是要让你回报的。 宝珠并不能回报,也不想父母替自己“背债”。 甄芙不开心了,见状脸上的笑意尽收,将匣子给阖住,“你既不喜欢,那也就算了,左右都是我的一片心意。” “同你表哥一道儿去外头玩耍罢。” 她这样说道,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宝珠吐吐舌头,外室中温如故似想与自己说话,但有些不好意思。 宝珠朝他笑笑,低声道:“我先走了,表哥好生歇息。” 听着外头的动静,甄芙的一张脸拉的更长,将温如故唤到屋中,训斥他道:“不是说让你想尽办法讨甄宝珠的欢心吗,你怎的竟是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43章 甄芙的小算盘 温如故支支吾吾,不晓得该说什么。 甄芙顿觉烦躁,“你若有你父亲半分油嘴滑舌,我也不至于为你的将来忧心。” 温如故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对甄芙道:“娘,我力气大,将来长大了可以去干苦力来养娘,不用去吃软饭。” 甄芙拿起收下的石榴红耳坠,扔到温如故的身上,“你倒是能耐了,还知道吃软饭?倒将你这几分伶俐用在宝珠的身上不好吗?” 温如故不好意思的说道:“从前娘总说爹是吃软饭的,我仔细寻思着,娘让我做的这事同爹做的事没有任何区别,可不就是吃软饭吗?” “你个小孩懂什么。”甄芙被他给逗笑了,“而今我与你爹闹翻了,苏州我们是彻底回不去了,从今往后你与阿琅再无亲爹照拂,只能跟着我寄住娘家。” “然而你们跟着我寄人篱下,我自个儿倒也还罢了,即便是你妹妹阿琅,将来亦是可以寻户殷实的人家嫁出去,但如故你不同。” “你是男儿,若上头无双亲给你挣下家业,你自个儿再没本事,恐将来连娶妻都成问题。” “倒不若从身边人下手。” “我听你外祖母说过,宝珠是大嫂的心头肉,你若能取得宝珠的欢心,我再让你外祖母同谢春晓说叨说叨,给你们两个订下娃娃亲。” “这样一来,你便是甄家的未来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更不要说宝珠又是谢春晓唯一的女儿,她手段凌厉,定不会容许张娘子生下大哥的儿子,那你便是将来甄家的主人。” “你瞧瞧,不过让你花费几分心思,便能不付出任何聘礼就能娶到一个媳妇,还能继承媳妇的家业,这样好的买卖,凭什么不做。” 甄芙一边说着,一边想象着将来儿子入主甄家,那甄家的一切便都是她的,一激动,唾沫星子溅了温如故一脸。 而今甄家同七年前的甄家不可同日而语,那时是甄老夫人当家,虽然也做生意,但做的是小本生意,说是给了家产的一半给她做嫁妆,但其实拢共也不过三千两白银。 而自从谢春晓嫁到甄家,甄老爷掌事之后,甄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更不要说谢春晓还是谢侯家的嫡女,甄宝珠便是谢侯家的外孙女,而将来她儿子会成为谢侯家的外孙女婿,侯府又怎会不为自己的外孙女婿铺路呢? 甄芙越想越兴奋,但温如故显然没她那么乐观。 温如故很为难道:“那我该怎样讨表妹的欢心呢?” “你笨呀!”甄芙给他出主意道:“甄宝珠不过才三岁,这么点的孩子最好哄了,你平素给她一点小礼物小惊喜,遇事都护着她,她自然拿你当亲哥哥看待。” 甄芙说着又豁然起身,“我得去与你外祖母仔细合计合计。” 甄芙来到了甄老夫人这儿,老夫人舟车劳顿,已经睡下了,但听闻女儿过来,强撑着坐起了身。 甄芙泪水涟涟,一脸委屈的扑到甄老夫人怀中,“娘,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她们都欺负我。” 甄老夫人大怒道:“娘还活着呢,谁敢容不下你,娘让她们收拾铺盖卷滚蛋!” 甄芙破涕为笑,“娘,没什么,些许言语刺激,我都忍得。” 甄老夫人却不干了,“这是什么话,你是娘的掌上明珠,别说言语上的刺激,便是一个眼神都不能有!” “这家里终究还是娘做主,娘不会让你受丝毫的委屈。” 甄老夫人说罢就嘱咐身边的婆子道:“你们去大房二房那边转达我的意思,便是这府上若有谁敢给我女儿气受,便家法处置。” 婆子领命而去。 “娘,”甄芙有些忐忑道:“这样一来,大嫂二嫂会不会认为是我太过猖狂,面上是不敢给我使绊子,难免私底下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甄老夫人道:“她们敢,不过是我们甄家的媳妇,我在一日,她们就得给我当牛做马。” 甄芙揽着甄老夫人的手臂道:“还是娘对我最好了,我以后要一辈子都和娘在一块儿,就怕嫂嫂们不答应。” 甄老夫人宠溺的望着小女儿撒娇的模样,虽然甄芙在旁人眼中很是肥硕,但在老夫人眼中就是非常可爱。 “她们谁敢不答应。”甄老夫人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我就让你哥哥们休了她!” 甄芙面上笑意满满,“倒也不必这样,我终究只是小姑子,一直住在兄长们的家中总是不合适。” 甄老夫人就急了,“是不是你嫂子们在你跟前说什么了,娘给甄家辛苦操劳大半辈子,没道理我的女儿想住在家里都不成。” 甄芙道:“娘多想了,是我自己不安心,恐被人嫌弃,我仔细寻思着,倘若我与嫂嫂们成为了真正的一家人,也许嫂嫂们便不会多想了。” 甄老夫人这才回味过来,女儿这是有什么事情要与自己商量,遂平静下来,问道:“你想怎么做,让如故这孩子与珍珠订婚?可珍珠已与江家有了婚约,不日即将举行大婚,诚然若如故当真喜欢珍珠,我破上这张老脸,让老二他们悔婚也不是不成。” 甄芙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儿,老夫人将甄芙给疼到了骨子里,而今甄芙又与温举人和离,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老夫人只觉得自己女儿可怜极了,只想着弥补女儿,若女儿让她去杀人放火,她也是愿意的。 甄芙就鄙夷的说道:“珍珠那孩子胆儿小,平常到我跟前话都说不出一句的,更不要说她比如故要大了整整六岁,我是不喜欢她的,倒是宝珠,小小年纪便可爱的紧,如故也喜欢她。” 甄老夫人不置可否道:“真要论到做妻子,显然珍珠才是最合适的,毕竟她性子温和,至于宝珠,倒更遂了谢氏,可爱是可爱,但也太娇气了。” 甄芙打的却是甄家家产与谢侯照拂的主意,哪里会计较那许多细节。 于是说:“虽然宝珠娇气,但如今她不是还小嘛,娘往后多磨一磨她的性子,料想将来一定能成为如故的贤内助。” 甄老夫人应声道:“也是,不过你问过谢氏的意思了吗?” 第44章 偏心 说到这个,甄芙就长叹一声气,“没呢,故儿如今是个没爹管的孩子,唯恐长嫂会嫌弃他。” 甄老夫人一拍案板,“即便你如今同温举人闹得很不开心,但故儿终究是他的孩子,他还能一点都不管?” “他既要管,那我们故儿便是举人的儿子,你大哥亦不过是个举人,举人的儿子配举人的女儿,又都是表兄妹的,这不是天赐的良缘?你若不敢,我去同谢氏说。” 甄芙有些话不好在人前说,于是让老夫人屏退左右,“娘,” 她拽了拽甄老夫人的衣袖,“我与温和闹的不是一般的难堪,我断了他的子孙根。” 甄老夫人嘴张的老大,显然也是很吃惊的,自家女儿彪悍她是知道的,但她不曾想过女儿竟然有这么彪悍。 再说温家,温举人被人断了子孙根的事到底不光彩,温家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 温老夫人定了定神道:“正因为如此,温和往后再不能生育,他便只有故儿一个儿子,又怎能不管故儿。” “温家说了,”甄芙苦笑道:“即便往后温和不能有儿子,也不会再认我生得做儿子,他过继了隔房小叔的庶子为子,是真的不打算管故儿和阿琅了。” 甄老夫人疑惑道:“果真?” 甄芙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唉!”甄老夫人无力道:“你这次做的真是太过了,即便是气到不行,就不能偷偷的报复,非得放到明面上吗?” 事已至此,甄老夫人只能想着法子替甄芙铺路,“你说得对,我如今年纪大了,将来总是要走,等我走了,恐府中上上下下会将我儿视为累赘,只能亲上加亲,让你大哥他们不得不养你到老。” 甄芙低声哭泣道:“娘要陪我一辈子的,娘不能走。” 甄老夫人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能看着你后半生有了依靠,便也能瞑目了。” “你放心,娘这就去和谢氏说,我是她婆母,她总是要听我的话的,她若不应,我便以死相逼。” “母亲也不必这样着急。”甄芙急忙拦住,“如今故儿和宝珠都还小,咱们可以慢慢来,也不必闹到这样难堪的地步,先让故儿与宝珠交流交流感情,宝珠到底是小孩子,届时咱们哄着骗着,让宝珠离不开故儿,再去同大嫂说,届时大嫂便是不得不同意。” 甄芙说起这些的时候,面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当年的温秀才便是先用些甜言蜜语这样拿住了甄芙,而后甄芙非他不嫁,任凭甄老夫人怎么劝都不管用。 甄芙未婚先孕,甄老夫人不得不忍痛嫁女。 那时甄芙不过才十三岁。 甄芙以为,当年年不过十三的她会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所欺瞒,而今年仅三岁的甄宝珠自是更容易被人哄骗。 既有甄老夫人在上施压,又有甄宝珠不管不顾,便是谢春晓再怎么不愿意,只能定下这么一门婚事。 甄芙并不曾因为自己曾是这其间的受害者,而对这样的做法深恶痛绝。 她只恨旁人不似她这样痴傻,每一个都比她要过得幸福。 若能看到有人比她更不幸,她便会开心许多。 甄老夫人眉眼之间皆是算计,她眼下心里只有自己女儿的将来,对旁人的女儿,即便这人是她的孙女,她也不在意。 “你说得不错。”甄老夫人道:“谢氏此人,因着身份的缘故,自来是有些心高气傲的,若我们就这样直接与她说,她不会同意是一方面,恐还会打草惊蛇。” “就不妨慢慢儿的来,等谢氏知道此事的时候,我们已将宝珠给收买过来了。” 说服了甄老夫人之后,甄芙松了一口气。 “不过让我纳闷的一点,就是宝珠好赖也是被娇养的姑娘,今儿一见着我匣子里的首饰,竟是想要占为己有,就好像没见过那些东西一样。” 甄老夫人嘿然一笑,“这样不好吗,只有她眼力见浅,才能更容易被故儿迷惑,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孩儿罢了。” 甄芙与甄老夫人密谈的时候,谢春晓已回到了屋子里头,虽然已忙碌了一天,但谢春晓想着甄芙这是阔别七年之后头一次回到娘家,也是她这个长嫂第一次招待小姑子,总得尽心尽力才是。 安排后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特地将甄芙给请过来,一来让甄芙与甄老爷兄妹之间叙叙感情,二来她们姑嫂之间也熟悉熟悉,三来也瞧瞧甄芙带过来的一双侄子侄女——温如故与温如琅在马车上便睡着了,老夫人心疼外孙外孙女,便没让人唤醒他们两个,而是直接让婆子们将他们给抱回了厢房中。 宝珠老远便闻到后厨的菜香味,很是主动的就等候在了阿娘的杏林苑中,得知阿娘的一番心意,宝珠没怎么犹豫就将先前甄芙让她挑首饰的事情告诉了谢春晓。 “阿娘,”宝珠皱着眉头说道:“小姑姑在我面前说只给我见面礼,不给阿姐见面礼,偏后来又舍不得了,我觉得小姑姑不懂礼数,还喜搬弄是非。”她一脸严肃。 谢春晓被宝珠这个模样给逗笑了,她将宝珠抱在怀中,“你小姑姑在甄家的时候,甄家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户,是以有些小心思也属正常,毕竟没有哪个人是完美的。” “只要她不去做坏事,不会对我们不利,一些小毛病都可以忍受。” “哦。”宝珠点点头,“不过我还是不喜欢小姑姑,虽然她确实很可怜。” 谢春晓道:“宝珠若不喜欢,便离你小姑姑远一些,娘也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到了晚间,甄老爷回府,一家三口与甄芙母子三个坐在了一块儿。 席间甄芙不断的回忆起从前与甄老爷的一些趣事,甄老爷反响平平,不过好在有谢春晓在其间暖场,倒是不太尴尬。 用了晚膳过后,甄芙又抱着宝珠爱不释手,不由央求谢春晓道:“嫂嫂,我太喜欢宝珠了,不妨今儿晚上便让宝珠去我哪里睡。” 第45章 兄妹隔阂 “小妹才刚回来,正是要好生休息的时候,怎好让宝珠去打扰你呢?”谢春晓晓得宝珠并不大喜欢这个小姑姑,自然要替宝珠推辞。 甄芙道:“我白日里就已睡过,倒是不大困。” 谢春晓又说:“可小妹也要照顾阿琅,总不好为宝珠分心。” 甄芙的女儿温如琅比其兄只小一岁,今年六岁。 温如琅生得纤巧削细,身形苗条,面庞清丽,静静的坐在一旁,文静优雅,闻言一笑,“我已许久不同娘一块儿睡了。” 甄芙看向谢春晓,“嫂嫂便应了我,我就想抱着宝珠睡。” 谢春晓很是为难。 甄宝珠怎忍心看娘因自己而为难呢? 她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很是无辜的看向甄芙,“小姑姑,我睡觉的时候极不老实,据春兰说,我是会绕着整张床打转的,恐会烦扰的小姑姑也睡不着。” “而且我还会梦游哦,春兰还见过我去厨房拿着一把菜刀来锯床呢。” 春兰接收到宝珠的眼神,连连点头,“那天真是将奴婢给吓死了,就怕姑娘拿刀来砍我。” “是这样吗?”甄芙有些不信,像甄宝珠这样娇惯的小姑娘,能拿得动菜刀吗? 甄芙一脸无所谓道:“你是我的嫡亲侄女,又这样娇软可爱,便是梦游我也不怕的,也正因为这样,宝珠的身边才更需要长辈陪着。” “大嫂,不妨便让我照顾宝珠。” 不待谢春晓言语,宝珠便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那好罢,只要小姑姑不嫌弃我,我便同小姑姑一道儿睡上一晚。” 甄芙立即眉开眼笑,热络的带着三个孩子早早的便回去了。 谢春晓有些啼笑皆非,她与甄老爷吐槽道:“小妹待咱们家宝珠,真是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甄老爷望着甄芙以及三个孩子的背影道:“你且小心一些她,我这个妹妹,自来一肚子坏水,偏母亲宠她,我们做兄长的也拿她没办法。” 虽是一母同胞,可因老夫人偏心太过的缘故,甄老爷同甄二爷其实与幼弟和幼妹之间的感情很淡泊。 其中尤以甄芙这个小妹为最。 毕竟当初甄老夫人将家产的一半都给了甄芙当嫁妆,就等于是动了甄家兄弟的蛋糕,甄老爷自来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一直记着这些。 谢春晓晓得甄老爷与甄芙之间的心结在哪里,只觉得因着一些家产闹得兄妹有了隔阂不值得,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兄妹之间的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谢春晓见甄老爷还没准备走,就忍不住催促道:“我记得你格外喜欢我给你纳的那个崔姨娘,今儿不去她院里吗?” 甄老爷长久沉默,随后长叹一生气。 “唉!” 谢春晓被他这苦大仇深的模样给逗笑了,就问:“娇妾在前,你却叹什么气,正常人不是该好好享受吗?” 甄老爷又重重的叹了三口气。 “阿晓,我当初真应该听你的话,节制一些的。” 谢春晓来了精神,将甄老爷从上至下给看了个遍,“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唉,我好像”甄老爷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谢春晓追问道:“怎么了,老爷,咱们是夫妻,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同我说,我瞧瞧我能不能替你做些什么。” 在甄老爷眼里,近来的谢春晓确确实实称得上“贤惠大方”四个字。 再加上这事也确实没办法去同旁人说,是以甄老爷一咬牙,一股脑的对谢春晓道:“许是近些日子太过纵欲的缘故,我似是有些不太行。” “不太行?”谢春晓又好好的上下端详了一会儿甄老爷,直将甄老爷给看得差点儿自闭,“是哪方面不太行?” 甄老爷捂脸,“就是那方面。” 谢春晓再度问道:“到底是哪方面,我怎么听不太懂。” 甄老爷破罐子破摔道:“就是近来不太能行房事?” 谢春晓大惊,“老爷还年轻,竟就不行了?” 因着声音太大,在外头伺候的婆子丫鬟们隐约都听见了些音,纷纷往里探头。 甄老爷只觉得无地自容,“阿晓,你小声点。” 谢春晓面上神情瞬间从嘲讽转化为关切,“老爷,若只是一时不行也还罢了,若是一直不行,我们就得去看郎中,所以老爷是” 甄老爷声音越发小的厉害,“有小半个月了,我起初没当回事,不想竟一直都没有好转。” 谢春晓也跟着叹气,“按理不该呀,老爷明明正当壮年。” 甄老爷道:“我也是说呢。” “那我们请附近的郎中过来给老爷瞧一瞧?”谢春晓提议道。 甄老爷坚定的摇摇头,“这事传出去于我名声有碍,还是等一等,瞧瞧会不会改善一些。” 谢春晓也点点头,“是老爷说得这么个道理,只是老爷一定要及时将自身情况与我说,若是一直不能好,咱们也不能讳疾忌医,大不了就寻些外地的游医给老爷瞧瞧,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甄老爷连连点头,十分感动,握住谢春晓的手道:“阿晓,还是你对我好,我发誓,往后一定对你好。” 谢春晓拂过甄老爷的手,“咱们是夫妻,你与我这般客气做什么。” 见谢春晓待自己这样体贴入微,甄老爷总算是寻回了点自信心,又嘱咐道:“这事你千万别同旁人说。” 谢春晓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会去同外人说。” 甄老爷安下心来,谢春晓又道:“不过老爷今儿还是去崔姨娘那里罢,毕竟这事我不说,却不能保准崔姨娘不往外说,老爷得好生安抚她。” 甄老爷一想也是,这毕竟关乎他男人的尊严,于是他立即起身,去了崔姨娘那里。 谢春晓神色瞬间冰冷下来,唤冯嬷嬷上前,“张娘子那里,可以准备催产了。” 张娘子而今怀孕八个多月,按着常理,大抵还需要一个多月便能生产,但因为再过两个月就是甄珍珠的大婚之日,张娘子那事,也不好拖到那时候。 再者甄老爷而今病根已显,也并不需要多等了。 第46章 小狼崽子 当天夜里,宝珠睡在甄芙的一侧,很快便熟睡过去。 甄芙轻笑,“小小年纪,竟还吓我。” 不一会儿,甄芙就也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甄宝珠越过甄芙,费尽巴拉的穿上小鞋子,敲了敲窗户。 很快,春兰便从外头递了把菜刀进来。 宝珠右手持刀,屏住呼吸,便开始砍床。 甄芙被一阵“砰砰砰”的声音给叫醒,然后就见到甄宝珠睁着一双木然的眼睛在那里砍床。 床榻险些被砍断。 甄芙是真被吓到了,她叫了几声宝珠的名字,但宝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更在这之后持刀向她走来。 甄芙“啊”的一声,眼见着刀朝她落下,然后晕了过去。 等甄芙再度醒来,就见谢春晓与宝珠一左一右的待在她身边。 甄芙忙向着谢春晓这边躲去,她曾持刀与前夫斗殴,虽然砍掉了前夫的命根子,但前夫也差点儿将她的耳朵给砍掉。 那是甄芙的噩梦,她如今一见着菜刀便忍不住想起那桩往事,心头不住恶心,随即而来的便是晕倒。 她怕极了会梦游会拿着砍刀的甄宝珠。 宝珠无辜而又热情的看向甄芙,“小姑姑你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如今怎么躲着我。” 宝珠有些伤心,“原来小姑姑说喜欢我都是假的,不过是唬弄我。” “当然不,”甄芙脸色煞白,但想到自己的筹谋,还是努力咽了咽口水,坐直了身子,“小姑姑当然是喜欢你的,不过是被你梦游的模样给吓到了。” “那小姑姑,我今天晚上还跟你睡好不好?”宝珠立马抱住甄芙的手臂,“我保证,我今儿晚上一定不会再梦游了。” 甄芙却是再也不敢了,今儿宝珠梦游砍的是床,焉知下一次会不会砍她。 她能从前夫的手下逃过一劫,难为还要将这条命葬送到一个三岁小儿的手中? 甄芙勉强笑道:“嫂嫂,我昨夜里身上来了葵水,恐招待宝珠不周。” 甄宝珠的一双大眼睛里立马涌起雾水,委屈的看向甄芙,“小姑姑果真是嫌弃我了,说什么喜欢我,不过是客套话罢了。” 甄芙忙道:“你是小姑姑最喜欢的侄女了,小姑姑怎会嫌弃你呢?” 宝珠由哭转笑,“那小姑姑就是愿意再同我睡一块儿了?经过昨儿一夜,我发现有小姑姑在身边,我睡得格外安心,往后我都和小姑姑睡在一块儿。” 甄芙一张脸彻底垮了下来,仅仅是一夜,她差点没了命,这小狼崽子竟还想与她一直睡在一块儿? 她没被甄宝珠用刀砍死,恐怕也会被她吓死。 “小姑也想与宝珠睡在一块儿,不过”甄芙为难的看向谢春晓,“嫂嫂,我是真的不方便。” 她已经彻底放弃与甄宝珠讲道理了,与这小孩简直没道理可讲。 宝珠小嘴瘪起,又准备哭了起来。 甄芙觉得头疼。 “宝珠,你最懂事了,而今你小姑姑身子不大舒服,你总不能为难你小姑姑。”谢春晓又怎会看不出来,宝珠是在故意为难甄芙,她一阵好笑,这小丫头爱记仇的性子真真是遂了她。 “好罢。”宝珠作思考状,“小姑姑既不方便,那我还是一个人睡。” “不过,等往后小姑姑方便了,我还要继续与小姑姑一块儿睡,我也最喜欢小姑姑了呢!” 让宝珠喜欢自己,亲近自己,进而亲近自己的儿子,自然是甄芙一开始的目的所在,但这样的喜欢,在甄芙看来,简直是一种负担了。 她真的不想和甄宝珠再住在一块儿了。 甄芙敷衍的笑笑。 “好,好” 她能说“不”吗? 谢春晓配合宝珠一脸感动道:“那等小妹葵水过了,就再让宝珠和你一起睡。” 宝珠亦是掰着手指头算道:“我听钟嬷嬷说,女人一般来葵水最多也是五六日,不知小姑会来几日。” 甄芙诧异的望向甄宝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竟连葵水是什么都晓得。 甄芙呐呐的回道:“平素里约莫五日就完了罢。” “好,那我便等小姑姑五日。”宝珠抱着小枕头道:“小姑别太想我,等五日后我便会再过来的。” 甄芙欲哭无泪,此刻她无比后悔昨日晚膳的时候提议让甄宝珠与自己同睡。 谢春晓此刻有些愧疚,自家小姑娘古灵精怪,在自己看来自然是要怎么可爱就怎么可爱,但对小姑子也确实造成了心理阴影。 是以她安抚甄芙道:“若是小妹不想,那也可以” “不,我可以。”甄芙急急道,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扯皮,她已将理智回笼。 姑且忍上这么一些时候,先取信于甄宝珠,创造自己儿子与甄宝珠相处的机会,等到哄骗着甄宝珠与谢春晓将这门婚事给定下了,到那时候她再松一口气也不迟。 大不了她也往自己枕头底下放一把刀防身就是。 给自己做好这样的心理建设之后,甄芙深觉心累。 谢春晓眸中一抹冷意一闪而过,自也看出了甄芙的不同寻常之处。 倘若只是害怕她这个长嫂会不喜她回娘家的话,显然这样不顾性命危险也要讨好宝珠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太过了。 甄芙这样委屈求全,偏按着周氏的说法,她其实是个霸道的性子,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情甄芙另有所图,且所图者甚大。 而这份所图显然与宝珠有莫大的关系。 谢春晓立世的原则便是,不论是何人,企图利用、伤害宝珠就是不行。 只是眼下还并不知晓甄芙到底在算计一些什么,未免打草惊蛇,谢春晓不曾表露出半分,依旧对甄芙一副热情殷切的模样。 “昨夜里因宝珠的缘故,小妹大抵一夜都没能睡好,现下且去补觉。” 甄芙擦擦额头上的汗滴道:“好罢,有劳长嫂了。” 送走了谢春晓母女,甄芙立马拉长了脸。 若非有着欲给温如故与甄宝珠订下娃娃亲的打算,她断然不会受这样的气。 甄芙有些不甘心,又去甄老夫人那里好一通吐槽。 甄老夫人就直接了当道:“你呀,八成是被宝珠这孩子给戏弄了,我虽然不住在大房里,但也知这孩子并没有梦游的习惯。” 第47章 劫人 “不,不可能。”甄芙第一反应是不信,毕竟甄宝珠只有三岁。 而且就甄宝珠说起话来天真难缠的模样,瞧着就是一枚傻白甜。 甄老夫人却道:“你不曾与她相处过,这孩子,精的很呢。” 甄芙回想同甄宝珠相处的点点滴滴,半信半疑。 “倒也是,”甄芙埋汰道:“大哥打小便是我们兄妹几个里头最会算计的,大嫂也不是个愚笨的,他们所生出来的孩子,聪慧一些也是寻常。” “不过,我竟被个小孩给耍了,想想真是不甘心。” 甄芙这前二十年的人生中,因有甄老夫人护着,从未在旁人手中吃过半点亏,除了从前的温秀才。 想到这些,甄芙越发不甘心。 “娘,这事不能就这么白白算了。”甄芙坏心思凸起,“她不是吓唬我吗,那这次就换我来吓唬她,届时再让故儿英雄救美。” 甄老夫人道:“宝珠这孩子自来没大没小惯了,这次让她吃一点苦头,方才能知道以后不能胡来。” “不过你也不要做得太过了,她到底是我们甄家的孩子。” 甄芙一笑道:“娘,我有分寸的,” 她快步回去,拿了自己压箱底的银钱,戴着帷帽趁夜去到了青州最富盛名的一品轩里。 一品轩明面上是品茶听曲的地方,实际上却做着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差事。 甄芙自幼在青州长大,曾于懵懂无知的时候跟着甄老夫人来过一次,那时候甄老太爷刚刚过世,许多人家瞧着甄家孤儿寡母,欲欺凌之。 甄老夫人暗地里买通一品轩的人,给那些意图欺辱甄家的人些许颜色。 甄家遂恢复往日太平。 这是甄芙第二次来到这里,自然是有些陌生的,她与一个小厮说道:“你家掌柜的在哪里,我要见他。” 小厮见甄芙虽然体型肥硕,但穿着华丽,立马热情的请甄芙进去。 接待甄芙的掌柜是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体型瘦削,续着山羊胡,小小的眼睛中透着似有若无的精明。 掌柜的捋了捋胡子,等人到近前,仔细端详,往常并不大见过此等身形的妇人。 “夫人今日来一品轩所为何事?”掌柜问道。 甄芙面上带了一抹笑,“掌柜的好,我这次来是想请掌柜的替我办一桩事,劫一个人。” 掌柜面色凝重,“劫什么人。” 甄芙近前一步,“甄家大房的姑娘,甄宝珠。” “哦,是城北成衣铺子的那个甄家?”掌柜的显然知道甄家。 甄芙点头。 掌柜的又说:“按着老规矩,先交一千两定金,成事之后再交一千两尾款。” 甄芙咬唇,“能不能便宜些。” 先前她出嫁的时候甄老夫人是给了她五千两嫁妆,温家人每日里打着她嫁妆的主意,日日在她跟前哭穷。 甄芙护得紧,但即便如此,她可以不顾着婆家人,但不能不顾着自己的儿女,毕竟温举人忙着读书,即便偶尔替人写信,也只会将钱交给她前婆婆。 这些年甄芙省吃俭用,七年间用了三千两银子,如今手中拢共还剩两千两银子。 而今竟要全给了一品斋? 甄芙是舍不得的,但想到甄宝珠、甄家的家产、谢春晓母家的人脉,她狠了狠心,从袖中取出一千两银票。 “掌柜的且听我细说,明儿晚上子时,甄家后门会被打开,你们只需将甄家宝珠给抓起来,吓唬吓唬她,届时会有一个男孩过来救她,你们予以方便就行。” 掌柜应声道是,甄芙遂离去。 甄芙又去到了老夫人那里哭穷,真要将自己压箱底的钱都给拿出来,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她如今是不太有钱,但老夫人是有的。 甄老夫人却不过甄芙再三请求,只好应了她。 却说一品轩中,甄芙一离去,掌柜的就令小厮跟在了她后头,等晓得人去到了甄家大房宅院中,掌柜的立即就去了江凌王府。 世人不知,一品轩其实是江陵王妃的产业,身为一品轩的掌柜,自然知晓江陵王妃与甄家大夫人关系极好,事关甄家的宝珠姑娘,他自当将此事禀告给江陵王妃。 江陵王妃闻言,眸中一抹戏谑一闪而过,她对着下首正恭敬立着的陆湛道:“能出入甄府中,自然是甄家人了,依湛儿猜测,意图绑架宝珠的会是谁呢?” 甄家人口简单,几房人分府而住,平日里大房二房来往得更为密切一些,三房与老夫人同住。 大房中以往只有甄老爷与谢春晓母女,后来张娘子母女入府,又添了几房小妾。 张娘子母女如今被谢春晓囚禁,不见天日,故而她们即便是想作妖却也没这个机会。 至于那几房小妾,皆是谢春晓精挑细选,卖身契都在谢春晓的口袋里。 陆湛还知道,因甄珍珠婚事的缘故,远在苏州的甄老夫人甚至都来不及解决完女儿与温家的事情,便携女匆匆而来。 听闻甄家的那位小姑奶奶,身材很是肥硕。 陆湛想罢这些,便与王妃躬身道:“回母妃的话,儿子以为,这事该是甄家的那位小姑奶奶做的。” 口吻之肯定,令江陵王妃侧目。 王妃道:“何以见得?” 陆湛道:“儿子从前跟在生母身边,每日里都会见到很多不一样的人,听到许多城中有些头脸人家的八卦,便曾偶尔听过一嘴。” “言甄家老夫人性子坚韧如厮,一个人撑起诺大家业,不宠儿子,偏宠女儿。” “女儿骄纵如厮,喜欢上一个分文没有的外地秀才,为此要死要活,未婚先孕。” 秦楼楚馆所接触的人极为复杂,女人们聚集在一块儿也确实爱说这些,但难得的是陆湛会记得这些闲言碎语,并从中提取出自己需要的信息。 江陵王妃赞许的说道:“你说得对,欲算计宝珠的人,的确是甄家的小姑奶奶,此人任性自私,观她行事,八成是想要将自己的儿子与宝珠给凑成一对。” “这原也没有错,毕竟宝珠与温家子乃是表兄妹,若能结亲也算是亲上加亲,然她不想着与甄老爷与阿晓商议,却偏想着这样的邪门歪道,实在是厚颜无耻。” “即便不提我与阿晓的情分,本王妃也是看不过这样的人的。” “陆湛,本王妃今日将此事交给你,你务必要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48章 反水 陆湛知道,这是江陵王妃对自己的考验。 王妃给了他一个家,他务必会做到让王妃满意。 更不要说,宝珠更是他从一开始便要倾尽全部心力护着的小姑娘。 回想起女孩阳光的笑容,陆湛有些不敢想,竟有人忍心对个孩子下如此黑手。 他拱手道:“儿子接下此事,会全力护宝珠平安。” 江陵王妃点点头,“本王妃信你,你下去。” 陆湛退了下去,一想到宝珠身边会有甄家小姑姑这样用心歹毒的人,他便心烦意乱,生怕宝珠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会遇到危险。 素来平静无波的胸腔内,一颗心忽上忽下。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到宝珠的身边,不错眼的守护着小姑娘。 陆湛回到房中,泼了自己一头凉水,遂恢复平日里的从容镇定。 仔细梳理这事件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半晌过后,陆湛走出了房门,去到了一品轩中。 一品轩是王妃的私产,其中人所效忠的也唯有王妃,对王妃所看重的世子自然也当是小主子看待,更不要说,王妃吩咐过,事关甄家之事,全凭陆湛做主。 陆湛坐定后,并未客套,而是径直言道:“今夜此时,我要亲自去甄府,不过劫持的恐要换个人。” 掌柜的道:“是何人。” 陆湛道:“劫持甄芙。” 掌柜的有些讶异,“那甄芙之子温如故呢?” “本世子粗略算来,温如故如今与我不过同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做这一切也都是被其母引导。”陆湛对有心肖想甄宝珠的温氏子自然没什么好感,但他更知道,始作俑者是甄芙。 “而甄芙,才是真正的坏胚。” “至于温氏子,小惩大诫,令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便是。” 掌柜的瞧陆湛目光清明,虽小小年纪,又曾生长在那样的腌臜地里,但难得的是一身浩然正气,偏又不是愚笨的不懂得变通之人。 怪道王妃放着满府里的庶出子弟们不过继,偏要过继他。 一时间对陆湛的认同又多了几分,不是因为江陵王妃,而是因为他自己。 商议完这些,陆湛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在一品轩中用了晚膳,等待着与甄芙约定的时间到来。 然刚刚入夜,一品轩里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小的客人。 但见那女童挽着双环望仙髻,斜簪一朵牡丹花,双目如同一汪清泉,闪着大大的好奇,正悠闲的走进来。 女童轻灵自如,仿若是在自己的家中一般闲庭漫步,正是甄宝珠。 此时听书的不过三两个人而已,宝珠走近前来,递给就近的小厮用油纸包的油酥饼,里头还夹着十分入味的肉臊子。 明显是刚出炉,还热腾腾的。 在这入夜时分,因着过于繁忙还未曾进食半分的小厮眼中,这夹肉饼简直太诱人了。 “这位小哥,”宝珠眸中闪烁着明媚的笑意,“你能带我进去见见你家掌柜的吗?” 小厮望着诱人的肉饼,他能说不吗? “好,”小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飞快的咬了一口肉饼,又将肉饼给揣到兜里,领着宝珠进去。 直到见到掌柜的,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家掌柜平素里事务繁多,怎会有空逗个孩子呢。 他似乎是办错了事。 但看着眼前女童感激的又递给他一个肉饼,小厮的肚子应声“咕咕”的叫了起来,就觉得即便是看在这两个肉饼和这女孩过于可爱的面容上,便是他被掌柜的骂一通也没什么。 以往待客人冷漠疏离的掌柜在看到甄宝珠后,似乎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甚至为了方便甄宝珠讲话,主动的微弯了弯腰。 “这位伯伯,”甄宝珠从怀中掏出一颗金锭子,直接亮瞎小厮的眼,“我知道昨日里有人过来请掌柜的办一桩事,劫一个人,而今我来,是想请掌柜的反水。” 她并不天真,晓得在生意人眼中,钱才是一切的底气。 刚好宝珠很有钱,虽然她只有三岁,但外家几乎每月里都有给她寄什么金银玉器的。 外祖母肖氏更曾说过,女孩子喜欢玩的一些东西值不了多少钱,玩过一阵便就腻了,倒不若给宝珠一些值钱且保值的东西,这样宝珠自个儿想买什么便买什么。 因为外家寄来的东西太过贵重,故而从前这些都是由谢春晓保管,不过今年刚伊始,谢春晓就将这些东西交给宝珠了。 谢春晓以为,女儿虽小,但因早慧的缘故,并不似一般的孩童,倒不若让她早早上手,这样即便是被下人唬弄了过去,宝珠也能长点记性。 掌家理事自来都是从小开始培养的。 “伯伯,可以吗?”宝珠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向掌柜的,仿若迷途的小鹿一般。 掌柜的为难道:“若按着规矩,自然是不可的,不过” 话还未说完,就见着宝珠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锭子,“这样可以了吗?” 这甄家小姑娘还真是简单又直接,掌柜的心道,面对着这样可爱又阔气的小姑娘,即便是没有江陵同王妃在背后授意,恐他也很难拒绝小姑娘的要求。 即便不能违背规矩去反水,但起码不忍心掳走这样可爱的小姑娘。 掌柜的将两个金锭子推到宝珠的跟前,“但若是甄姑娘你的话,只需一句话,你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若是世子不在这里,也许他还能收下这金锭子,可问题是,世子就在屏风后头。 “这样哦。”宝珠却还是将金锭子推到了掌柜的跟前,“我请伯伯做事,付出一些报酬原就是应该的,伯伯无须推辞,不然我会以为伯伯是在唬弄我,其实压根没打算答应我。” 她虽人小,但说话一套一套的。 掌柜的都被甄宝珠这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给震惊到了。 原来甄家的小姑娘不仅可爱,还十分的通人情。 “那好罢。”掌柜的为让宝珠心安,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这枚金锭子。 宝珠接下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昨儿个我小姑姑让你劫持我,而我让你劫持我小姑姑,至于甄府的后门,自有我小姑姑为你开启。” 竟是与陆湛的谋划不谋而合。 9 第49章 喜上眉头 甄宝珠的想法很简单,谁做的坏事,便让谁去承担呗。 至于温如故,顶多算是从犯。 掌柜的看向甄宝珠,“如姑娘所愿,我这就派人去甄家劫持甄芙,你不妨先去内厢喝一杯茶。” 宝珠望了望内厢,道:“还是不用了。” 厢房一般都是极私人的地方,宝珠不过是外客,掌柜的却让她进去,她不免忐忑,莫不会掌柜的其实只是在诳她,竟欲现在就将她给劫持。 不过她也不怕,因为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告诉春兰,若一个时辰后她还没有回去,便令春兰将此事告诉阿娘。 掌柜的笑道:“姑娘还是去后头瞧一眼,我家世子等候姑娘许久了。” “世子?湛哥哥?”整个青州也只有一个江陵王世子。 宝珠没怎么想便直奔内室,她一眼便瞧见了那个身着玄色衣裳,姿容清冷的少年,伸手便朝着少年飞奔而去。 少年喜上眉头,再不是疏离冷漠的江陵王世子,弯腰将宝珠接过,抱在怀中。 宝珠“唧”两下便亲到了陆湛的双眼上。 她十分喜欢湛哥哥的这一双丹凤眼,狭长而又深邃,也就是如今年纪小,可以无所顾忌。 “湛哥哥怎么也在这里?”宝珠仰头问道。 陆湛道:“这是我母妃的私产,切勿同外人道也。” 宝珠点头如捣蒜,也同时放下心来,她不信谁也不能不信王妃娘娘嘛,娘娘一定不会害她的,再说还有陆湛。 遂好笑起来,“大抵小姑姑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百般筹谋,到头来却是无用功,还白白折损了一千两白银。” 陆湛点点她的鼻头,宝珠身上有清冽的栀子花味,十分的好闻,“你又是怎么知道甄家的小姑奶奶来到这里的?” 宝珠跳下来,一脸卖宝的说道:“嘿嘿,先前我捉弄了小姑姑,晓得小姑姑是个睚眦必报的,便在她出府的时候跟着她过来了,外头的小厮见我是个小孩子,便没怎么注意,我听到了小姑姑与掌柜的所有的对话。” 她十分自得。 哪料得陆湛却黑了脸,“所以这便是你入夜时分一个人独自过来的缘由?你不晓得晚上很危险,路上有很多坏人吗?又有什么事不能同甄夫人说,不能同我说的?” 宝珠吐吐舌头,“我一时没想那么多,路上也没那么多坏人呀。” 此时刚至秋日,入夜时分十分的凉爽,路边行人三三两两,即便是有些什么,大喊一声,自然就有人过来了。 陆湛不由得笑笑,到底是被娇养的小姑娘,不识人心险恶,若不是因此,也不会对素不相识的他给予援助之手。 他将小姑娘一把捞起来,嘱咐道:“往后不可这样了,不过,我的见面礼呢?” 他十分馋小厮手中的肉饼。 宝珠摸摸脑袋,“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呀,不过” 她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了个肉饼,“这是我给自带的,以防自己路上会饿。” 刚进来时见她的小肚子圆滚滚的,不曾想里头别有洞天。 宝珠又从中掏出一个扁形酒壶,摇了摇说:“还有温水哦。” 陆湛忍不住笑了笑,将肉饼放到宝珠手中,“湛哥哥不饿,你吃。” 宝珠也没客气,走了这么久,她是真的饿了。 陆湛瞧她吃的津津有味,去到了外头,将小厮手里的一个半肉饼给要了回来。 宝珠吃饱喝足,就有些困意,但依旧强撑着不想去睡,陆湛见状将人给抱在怀中,唱着童谣就将人给哄睡着了。 只她睡得极浅,陆湛只得一动不动的坐在哪里。 掌柜的进来,欲询问陆湛何时动身,陆湛却示意他噤声。 “宝珠睡着了,今夜你带人过去。” 掌柜的应声,派人到了甄府,那些人连甄府的门都没有进,而是直接就在甄府后门处将甄芙给掳了出来。 起初的时候,甄芙以为对方掳错了人,于是拼命的解释,结果发现却是徒劳。 甄芙被带到了一处暗无天日的地方,隐约听到对方说要用她的命去勒索甄老夫人,心中到底存了一丝庆幸。 毕竟她知道,母亲甄老夫人视自己为眼珠子,必定不会不管她,只可恨她白白付出了一千两白银,结果对方却反而绑架了她? 这群人真是太不讲规矩了,等她出去了,她一定要给这些人好看。 然而第二日、三日过去了,她依然被关在这个小黑屋里,只偶尔会有人给她一口水喝。 甄芙有些崩溃,她怀疑甄老夫人是不是舍不得钱财,不管她了? 直到第四日里,外头有人埋汰说:“还说甄家如今在商户中是顶顶有名的,结果却连一万两银子都不愿意出,既然如此,兄弟们也无须顾忌那么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门“砰——”的一声被打开,甄芙吓得直叫喊。 “我求你们饶了我罢,老太婆不给你们钱,我给,只要你们放我出去,别说一万两,十万两我都给。” 对面为首的一人听到这声音,立即道:“那夫人可别后悔。”随即离去。 甄芙还没送过来一口气,门就又被打开了。 “娘——”温如故哭着扑了上来,打量甄芙衣衫褴褛,头发也乱糟糟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娘这几日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甄芙摇摇头说:“没,没什么,只不过被关了几日罢了。” “那就好。”温如故点点头道:“这次多亏了大舅母,她一发现娘不见了,便去报了官,经过官府日夜搜寻,终于寻到了娘,我们回去一定要好好的谢谢大舅母。” 甄芙却呆住了,“你说谢春晓她去报官了?” 诚然甄芙如今已经嫁过一次人了,与前夫闹的又不太愉快,只能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娘家打秋风。 然而甄芙打从心底里还是想再嫁的,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需要男人来照拂自己。 只是女人贰嫁终究是不好嫁的,若想嫁的好更是难上加难,她唯今之计唯有好好经营名声。 可如今谢春晓却将她被人掳走的事情报官了,那岂不是人尽皆知? 即便她自己笃定自己并没有被毁了清白,可说出去谁会信呢? 报官会造成的后果温如故自然不晓得,但谢春晓却一定晓得,这女人真是歹毒,表面上装作一副贤惠的模样,却使这样下作的法子来整她。 第50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甄芙恨恨的咬碎了一口牙,一不小心吞进了肚子里,她瞠目结舌,忙掐着嗓子往外吐。 同温如故一道儿过来的甄宝珠走到甄芙的面前,关切的说道:“小姑姑,你没事?便是这几日里没大吃好也不能吃自己的牙齿呀。” 温如故顺势向甄芙说道:“说来这次其实最该感谢的还是表妹,若非表妹贪吃,闻到这个胡同里有烤肉的味道,引着官兵过来,说不得我们现在还找不到娘呢。” “甄、宝珠?”毫无疑问,甄芙是有几分小聪明的,故而一下子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能在青州屹立二十多年,一品轩定然是个守规矩的地方,既收了她的钱,又怎会毫无缘由的便绑了她? 她越发觉得是甄宝珠从中搞得鬼,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如今是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她惊讶了。 再者还有谢春晓,说不得就是这母女两个共谋,偏还到她跟前装好人。 也就是她儿子傻——甄芙谋划之初,因为晓得自家儿子太木讷不会演戏的缘故,故而就没有告诉温如故,只计划着等最后引着温如故去救甄芙。 但谁也没想到她儿子会这样傻,天真的以为谢春晓母女当真是好人。 甄芙没忍住,瞪了甄宝珠一眼。 宝珠忙往温如故的身后躲去,“表哥,小姑姑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一般,好可怕哦。” 甄芙忙收回视线,但温如故还是瞧到了。 温如故极不认同的对甄芙道:“娘,这次是大舅母和表妹救了你,即便你不感谢她们,却也不能恨她们。” 他虽老实木讷,但也知道自己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又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也曾因甄宝珠不买账而私底下辱骂甄宝珠。 但而今不一样。 “娘,大舅母和表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从前的那些想法,还是都不要再想了。” “表哥,你真好。”宝珠佯装感动道。 温如故摸摸额头,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表妹真是太单纯了,也因此越发为自己先前竟想着与娘合谋算计甄宝珠的事情感到羞愧。 这样单纯无辜的表妹,他怎么下得去手呢? 甄芙要被气炸了,而今婚事还没定下呢,尚且不过三岁的甄宝珠便让儿子与自己离了心,儿子还为甄宝珠叱责自己,这侄女真是祸水。 甄芙没好气的看了甄宝珠一眼,突然瞟见谢春晓带着一队官兵过来,她脸色煞白。 她在这里待着整整四日,鬓角杂乱,不曾洗漱过分毫,先前那些人还对她动手动脚,衣衫也是杂乱的,又怎能被这一群官兵给瞧见了? 且不说这些官兵瞧见她这模样之后会胡乱猜测,届时传到外头,她做不成人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这些官兵们都是男人啊! 甄芙现在只想找个地洞给钻起来,她朝着儿子使眼色,示意儿子出去阻拦一下那些人,但温如故没看到甄芙的眼色,关切的问道:“娘可是想睡了,没事,娘但且睡,一会儿我让大舅母将你给抬回去。” 温如故自觉自己是个贴心的好儿子,毕竟甄芙确实已有四日未曾好好睡过了。 甄芙此刻简直想拍死这个儿子,就在谢春晓即将进来的前一刻,甄芙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虚弱说道:“长嫂,你能在外头等我一下吗?” “不能!”谢春晓回答的干脆利落,带着一队官兵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小妹,我是你嫂嫂,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同我说,可不能去寻短见。” 她关切的模样简直像极了一个贤惠的长嫂。 谢春晓走近前来,握住甄芙的手说:“那伙贼人没对你做什么?” 甄芙果决道:“没!” 然而因为这过于果决的态度,反而迎来了官兵们过于同情的神色,就好像她说这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 谢春晓用可怜的眼神看向甄芙,“即便是有什么也没什么的,大不了你便在甄家与嫂嫂做一辈子伴好了,嫂嫂不嫌你名节尽失。” 谢春晓是青州出了名的贤惠之人,是以她说这话,不会有人怀疑,只会感慨甄夫人真是样样周到,待夫君的外室好、待妯娌好、待小姑子更好。 甄芙险些又将牙给咬碎,“嫂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巴不得我有些什么?” “小妹怎会这样以为呢?”谢春晓暗自垂泪,“我只是担心你想不开罢了,相比于性命,那些虚名真的没有什么,我和你大哥都不会在意的。” 为首的一个官兵说道:“是呀,你难得有这样明事理的长嫂,若是一般人,恐生怕会与你沾惹上关系,以对自家姑娘的名声造成损失,甄夫人却是一等一的好人,只考虑你的性命,你却也不能恃宠而骄,为难甄夫人。” “就是,”又有一个官兵说:“归根究底,真正让你名节有失的是那伙贼人,你不去埋怨罪魁祸首,却在这里怪罪甄夫人。” “真是人善被人欺。” “哎,甄夫人也就是太心善了一些!” 这些官兵们平素里听多了甄家的一些事,对甄夫人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或许也可以这样说,谢春晓是整个青州男人们心目中的正妻典范。 “我受些委屈没事的。”谢春晓再度出声,“只要小妹没事,你们也别说小妹了。” 甄芙简直一个目瞪口呆。 这些男人都是瞎子吗?没瞧见谢春晓她不过就是在装而已吗? 谢春晓面目越发温柔了几分,“你既是在我们大房被人给掳走的,我们总是要给你一个交代的,那些贼人已被大人们给捉住了,届时一番审理,总能问出真凶到底是谁,小妹从今往后也不用担心,再有人对你不测。” 望着谢春晓分外真诚的面容,甄芙突然有些恐惧。 此事因她而起,偏谢春晓又不肯善罢甘休,还欲问出个结果,若这些贼人届时将她给供出来呢? 那她不仅名节有失,名声也会败坏,到时候谢春晓肯定不会容得下她。 整个青州都将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如今的关键是,谢春晓知道她的筹谋吗? 第51章 揭老底 谢春晓当然知道,自四日前宝珠入夜时分出门,因遇见陆湛的缘故,一个时辰后还未归来。 春兰以为宝珠遭遇了不测,是以便去禀报了谢春晓。 谢春晓又急又气,生怕宝珠有个什么好歹,带着人单枪匹马的就闯进了一品轩中。 得知甄芙谋划,对甄芙这个小姑子再没了从前的怜悯,只恨自己心软,识人不清,以为是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可怜人,但哪里想到人家是一头狼,正在谋划自己女儿的婚事。 她女儿还这样小,甄芙怎么就这么龌龊呢。 幸运的是一品轩是江陵王妃的地盘,而宝珠也足够机敏。 但谢春晓还是将宝珠一通叱责,同陆湛所言相差无几。 论到底,宝珠即便聪慧一些,也仅有三岁,既察觉到了危险就该同她说的,而不是这样一声不吭,独自行动。 为此谢春晓还将宝珠所有的珍珠宝贝上了锁,往后想用什么得经过谢春晓的同意。 宝珠自知有错,于是乖乖认错,揪着谢春晓的衣角不经意的埋怨说:“阿娘,我在外头听人说,阿爹是个不正经,时常招蜂惹蝶,而今我唯一的小姑姑更是想要害我。” “仔细想想,甄家除了我二叔一家人之外,竟是各个都心怀异心。” “阿娘,在这样的家里生活的当真是好累呦。” 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向谢春晓埋怨,谢春晓也幡然想起从前。 甄家确实是如宝珠所言,除了甄二爷一家人外,各个心怀鬼胎。 甄大志为生儿子,曾让旁的女人的女儿凌驾于她的女儿之上,倘若不是她手段凌厉,想来她们母女的下场该是很凄惨的。 甄芙落魄归来,觑中甄家的家产,竟欲使歹人掳走她的女儿,料想这事甄老夫人也是知情的,却做了甄芙的帮凶。 甄芙这个小姑姑没有一点好心,算计着甄宝珠。 这都是一家什么人? 女子名节对未出嫁的姑娘来说何等重要,即便宝珠只是年仅三岁的小姑娘。 宝珠被人掳走,彻夜不归,被外人知晓,又会用怎样异样的目光去看待宝珠? 届时甄芙又会使自己儿子来装好人,来“救”宝珠。 若是不知情的她定然会对甄芙母女感激涕零。 甄芙这是既要毁了宝珠的名节,又要让她感激她! 更遑论甄芙还曾令一品轩的人虐待宝珠。 到时候,甄芙提出要两个孩子定下亲事,对甄芙母子正怀着感激之心的谢春晓说不定头脑一热,便会允许! 甄芙这个小姑子打的当真是好算盘! 谢春晓冷笑一声,如今她既知道了甄芙的谋算,倒不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毁了甄芙的名节,也要让甄芙不得不对她感激涕零。 诚然,已经嫁过一次并且离异的妇人或许对名节不甚看重,但甄芙未尝不想再嫁。 若想再嫁就必须百般筹谋,毕竟即便是出身侯府的谢春晓,也正在为将来的种种可能做着筹备。 谢春晓而今要做的,便是让甄芙一切成空,名声尽毁,还要不得不将她视为救命恩人! 因此,谢春晓当机立断将此事报官。 并存心折磨甄芙,直到四日后才带着官兵过来。 不过眼下,谢春晓自然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搀扶着甄芙出去。 很多人闻声赶来,都见到从歹人手中姑且逃了出来,并通身落魄的甄芙。 “她竟还有脸活着?”围观的众人里头有一大娘,惊讶的说道。 大娘一开口,立即便有人附和,“就是,好歹甄家也是青州有些头脸的人家,即便是已成婚的妇人,也该注重名节。” 又有人说:“若是我的话,恐怕在头一个夜晚就已经自杀了,绝不对给旁人侮辱我的机会,哪里会像她这样,还大喇喇的进来了。” 不远处,同样在看热闹的陆湛,嘱咐了身边的小厮春树几句话。 春树闻言便过来凑起了热闹。 “你们懂什么?”春树过来便嚎了这么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位甄家小姑奶奶的前半生可称之为传奇!” “切,不就是远嫁了个穷酸秀才嘛,那秀才也不过是看上了甄家的钱!”有知情者就嗤之以鼻道。 春树卖了个关子问道:“那你们知道,甄芙为何会突然回来吗?” 最先开始说话的大娘道:“我女儿曾在甄家帮工,这个我知道,是因为甄家的大姑娘即将与江七爷成婚,甄芙是回来参加小侄女的婚事的。” “非也非也。”春树缓缓道。 就有一个妇人推了春树一把,“你既知道,倒是痛快点说呀。” “对,就是!” 在众人的催促下,春树只得说道:“说到甄家的小姑奶奶,倒也不得不说一声,她的眼光是真不错,温秀才在埋头七年苦读之后,于去年中了举,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举人老爷。” 众人看向甄芙的目光不由变得更加鄙夷,“那举人老爷能容忍甄芙给他戴绿帽子?” “那倒也不一定,不过如今显然甄芙没有了这个机会。”春树与众人说着自己所知道的实情,至今仍觉得有些魔幻,“是因温秀才中了举人而起。” “这之后温举人成为苏州葮县里的风云人物,被县里的一户富家小姐看重,不介意温举人家中已有妻室,愿意嫁给温举人,与甄芙平起平坐,温举人倒是动心了,不过甄芙不愿意。” 这会子倒是没人说甄芙的不是了,即便有,也是三两个男人,被妇人们合力围攻的闭起了嘴。 春树继续说道:“温举人与甄芙好商好量,但甄芙却是个烈女子,不仅不同意,甚至与温举人大打出手。” 有已做了婆婆的妇人忍不住朝着甄芙淬了一口道:“真是不守妇道,哪里有女人同男人动手的道理。” 有人应声附道:“就是,那温举人一介读书人,想来八成不是甄芙的对手。” 毕竟甄芙身材足有三个温举人那么多。 “所以,温家不要甄小姑奶奶了!”春树十分尽责的为人们答疑解惑,扔出了一颗惊雷。 原来,甄家的小姑奶奶并不是因为侄女的婚事而回到娘家,单纯只是因为太过彪悍,被夫家扫地出门了! 第52章 东郭与狼 一石惊起千层浪。 在这个时候人们普遍的观念里,还是以夫为天的。 若是男人们做了过分的事情,就譬如甄老爷养外室的事,顶多被人议论私德有损,但甄老爷照样可以经商,若要纳妾依旧有不少女人等着排队进甄家的门。 但换到甄芙,人们就会觉得甄芙太过分了,没有一点女人样,殴打夫君,以下犯上,简直是不守妇道! 这样的女人若是换做从前,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便有人说:“这谁家要是娶了甄芙,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一言不合便动手,那往后再不如意,岂不是要动刀?” “甄家老夫人真真是养出来一个好女儿!” 春树是个小机灵鬼,闻言忙道:“不过甄家老夫人也很有福气,养出刁钻的姑娘去祸害旁人家,娶得儿媳妇却是一个赛一个贤惠,养出来的孙女亦是一个比一个水灵。” 众人议论纷纷,对甄芙大加贬低,对甄家的两个儿媳却都是交口称赞。 谢春晓扶着甄芙走到人前,对着众人说道:“我家小姑子面皮薄,恳请大家不要再议论了。” “小姑子是老夫人的心头肉,老夫人宁愿小姑子没有名节,也不愿意小姑子没了性命。” “我这做人儿媳的,孝敬儿媳是本分,也只希望小姑子能平安活着,毕竟小姑子原就是受害者,也并不是她想被歹人所掳。”说罢还对大家鞠了一躬。 又扬言说:“今日大家关心我小姑子安危,我深为感动,便请今日在场众人在聚贤庄里吃酒,见者有份!” 聚贤庄便是甄家之前接手的吴家酒楼,不过改了个名字。 此举,一来收买人心,二来也为自家酒楼打打招牌。 其实在谢春晓眼里,这事若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受害者自然是无辜的,但这话不能说出来,是以她假借老夫人的口吻来说。 甄老夫人重视女儿胜过甄家满门荣耀,本是极其自私自利的,少不得被人诟病。 她做人儿媳的,除了听从还能说什么呢? 又许以利处,自是多的人为她扬名。 而与此相反,过了今日,甄芙便会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为免甄老夫人插手,谢春晓的后招就在眼前。 就在人们感叹谢春晓会做人的时候,官府里的罗大人领着几名嫌犯过来。 “甄夫人,恐怕今日你不能将甄芙给带回去了。”罗大人是朝廷派到青州的父母官,其为人公正,颇受本地百姓爱戴。 谢春晓疑惑的说道:“罗大人是要带小妹回去了解情况吗?只今日小妹遭逢大难,需得回去休整一番,这也是我家老夫人的要求。” 罗大人道:“非也,据这些歹人交代,始作俑者其实是甄芙,甄芙收买他们,令他们绑架甄家二姑娘,只他们未曾寻到甄家二姑娘,偏又不甘心什么都没落下,索性直接抓了甄芙,以勒索甄老夫人。” 谢春晓后退,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我与小姑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对她有多好,府上中人都是知晓的,她没有道理要害我的宝珠。” 甄芙简直就傻了眼。 这群人真就这样招了吗?起码不得等她回到府中,不会被这么多人瞧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甄老夫人总会护着她。 这一刻甄芙觉得自己蠢透了,怎会选择这样一群不知根知底的人来做这件事。 她就应该托甄老夫人寻几个可靠的,有卖身契在手的下人做这事,事后若担心被谢春晓瞧出来,也大可以杀人灭口,都没人敢说什么。 她还平白损失了一千两白银。 但眼下她懊悔的显然不是时候,因为谢春晓已经将疑问的神色投向她,“小妹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甄芙愣怔片刻,忙摇头道:“自然不是真的!” “不对,就是她收买的我们!”为首的一名歹人直接指证,“她说,因为甄二姑娘捉弄了她一下,所以她怀恨在心,于是收买我们折磨甄家二姑娘,甄府后门都是她给我们开的。” “甄芙还说,在必要时候,给她的儿子行以方便,令其子救出甄宝珠,这样她好提议让甄夫人同意两个孩子的亲事。” 听到这里众人恍然大悟。 原是甄芙小肚鸡肠,记恨小孩子不说,报复法子还十分的阴毒。 更甚至还想因此让甄夫人承她的情,为两个小孩子定下娃娃亲。 自古婚约乃是结两姓之好,若甄芙看中甄家宝珠,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同甄夫人提,偏她不走寻常路,竟想毁了人家孩子。 甄芙这又哪里仅仅是不守妇道,简直是恶毒到了极点。 若甄夫人是个恶毒的嫂嫂也还罢了,但偏偏甄夫人良善到了极点。 甄夫人与甄芙,简直是东郭先生与狼。 甄芙就是最恶最狠的那条狼! 但甄芙却渐渐的回过味来,她当初到一品轩的时候,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表明,这些歹人又怎会知道这么多,除非是谢春晓示意他们这样说的。 甄芙又哪里晓得,这一套说辞,还是甄宝珠教给他们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上了怎样可怕的母女两个。 不过,很快她便会知道。 甄芙反应过来,一把拂过谢春晓的手道:“不是这样的,这些人都是被谢春晓收买的,她看不惯我这个小姑子回娘家,于是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想毁了我,好让甄家抛弃我。” 有一心直口快的大娘当即就朝甄芙吐了一口唾沫,“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晓得,你费尽心思的算计甄夫人,甄夫人不计较,还救出了你,你不思反悔,反而污蔑甄夫人,你就是一条狼,也该养熟了。” 谢春晓更是一脸受伤的模样质问甄芙道:“你自己说说,我有哪点对不住你,你却要这样对我的宝珠。” “我可以容忍你看不惯我,甚至设计我都可以,但宝珠是我的逆鳞。” 她回过身去,拂过眼中泪滴,强忍痛苦说道:“让大家看笑话了,今儿个中午,聚贤庄依旧在等着大家过去。” 谢春晓离去。 满城的人都在为她鸣不平,纷纷拿着手中能用的东西扔到甄芙的身上。 甄芙有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罗大人等候人们发泄完了,方才带着甄芙离去。 第53章 惹事精 甄府大房里,甄老夫人面上布满阴云。 她等了许久,没能等到女儿,方才派人去外头打探消息,知晓女儿被官府抓走,而今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甄老爷并不在,甄宝珠是甄家的小主人,代替父母招待甄老夫人。 甄老夫人从前虽并没有多喜欢这个孙女,但每每见了,面上还是很慈爱的。 然今日老夫人却是连面上功夫都没得做,板着一张脸,双目阴沉的望向甄宝珠,问道:“你娘呢?” 这若是寻常的小孩,约莫会被祖母这模样给吓哭了。 但宝珠并不是寻常的小孩,她的身体里住着十七岁的灵魂,也不曾将冷心的甄老夫人当作自己的嫡亲祖母,是以,也谈不上被老夫人的态度所伤到。 甄宝珠仰起小脸,面上也无一丝笑容,“阿娘去救小姑姑了,现下还没有回来。” “哼!”甄老夫人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真是一个惹事精,你同你娘都是我们甄家的灾星,我的女儿住在你们大房中,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母女难辞其咎。” 甄宝珠木着一张脸,一板一眼道:“祖母此言差矣,小姑姑早已出嫁,唤作‘温甄氏’,而今被休弃回娘家,按理我阿娘与阿爹是没有义务招待她的,不过是尽兄妹情分。” “论理,小姑姑应该同祖母一块儿住在三房中,只因三叔母不待见小姑姑,故而祖母让小姑姑住在我们家。” “阿娘留下小姑姑,是情分,小姑姑应该感恩,诚然阿娘从来也不需要小姑姑的感恩,但祖母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再者,甄家门禁森严,若非有内鬼,歹人必定不会如此轻而易举、不惊动任何人便掳走小姑姑,祖母身为小姑姑的生母,焦急之下口不择言也属正常,但您更该做的,应是查出内鬼,不然小姑姑还有危险。” 听着宝珠这话,甄老夫人都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待回想过来,甄老夫人险些打翻手边茶盏。 她自然是晓得前因后果的,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会气急败坏。 而今自己女儿被罗大人抓走,满城的人都晓得自己女儿究竟做了怎样恩将仇报的事情,甄老夫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之所以会来到大房中,是因为知晓大房中如今只有甄宝珠在。 她摆出当家老夫人的款来,用尽恶毒的言语将脏水泼到谢春晓的身上。 甄宝珠自然要替自己的阿娘鸣不平,言语间势必会冲撞她,届时她问责甄宝珠亦是寻常。 谢春晓为了自己的女儿,总要向她低头,去官府里走一趟,将芙儿给带回来,并替芙儿向众人澄清,如此一来,可谓完美。 但谁能想到,甄宝珠不疾不徐,竟是与她讲起了道理? 谁要跟她讲道理! 甄老夫人冷笑一声,“这便是你们大房自家的事了,而今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这个内鬼究竟是谁,又是否是你娘贼喊捉贼,因为不想我的芙儿住在府上,于是串通歹人做下这样下作的事情。” 甄宝珠一脸无奈,“祖母也别急,阿娘已将此事报官,料想如今官府已将那些歹人给捉拿了起来,一番拷打自然能问出个结果。” “这这”甄老夫人再度发挥泼赖的功能,“我不管,我现在就要个结果。” 甄宝珠往旁边一站,“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我就是个小孩儿。” 甄老夫人呵呵:她就没见过这么个鬼精的小孩。 “定然是你娘,表面柔顺,实际上却巴不得我女儿离得远远的。”甄老夫人旧事重提,“我就没见过像你娘这样会装的人,我们甄家娶了她进门,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再生下你这个小祸害,合起来就是倒了十六辈子的霉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 院中人人面目相觑,甄宝珠只静静瞧着甄老夫人作妖。 甄老夫人喊了半天,偏没人应她,只得停下来,就见甄老爷与谢春晓推门而入。 甄老爷十分失望的看向甄老夫人,“娘,小妹发生这样的事,你心中有气也属正常,但宝珠只是个孩子,你又何必殃及。” 从前的时候,甄家需得靠甄老夫人一力撑起来,是以甄家事务自来是甄老夫人一言以决之。 四年前,甄老爷娶妻谢春晓,接手甄家的家业,甄家生意自此蒸蒸日上,甄老夫人也乐得清闲,每日里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 也因此,甄老夫人不似从前那般强势,尤其是在婚娶了侯门贵女的甄老爷面前。 甄老夫人知道,虽然自己偏宠幼子和幼女,将来养老终究要靠的还是甄老爷。 是以即便是今日,甄老夫人气极了大房一干人等,欲同谢春晓撕破脸,但这其中并不包括甄老爷。 甄老夫人更想的,是将长子甄老爷哄骗到自己这一边来,让甄老爷同自己一同叱责、威逼谢春晓。 但她哪里会想到,素日里忙碌着外头生意,每到天黑时分才会回家的甄老爷竟会提前回家,还刚巧是在她为难甄宝珠的时候。 再一抬眼,瞧见谢春晓,便什么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谢春晓设计的! 她算到了她会气急败坏的来寻甄宝珠的麻烦,于是去叫甄老爷回家。 原以为是世家贵女,天真不知世事,却原来是个狠角色! 她平生头一次看走了眼,竟让儿子娶了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回家,而今这个女人将这份心机用在了她这个婆婆身上,意欲离间她与儿子的关系。 “我是长辈,便是为难她又怎么了?”甄老夫人强撑着一口气说道:“你是我儿子,原该孝顺我,世上哪里有儿子质问母亲的道理?” 甄老爷深吸一口气,甄老夫人抚养他长大,供养他读书,是以平素里即便有些偏心,但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国朝以孝治天下。 而今分明是甄芙有错在先,甄老夫人却理直气壮的为难宝珠。 不免让他想到年幼之时,分明是他同几个弟弟妹妹一同闯的祸事,最后受罚的往往只有他一个。 凭什么? 甄老爷眸中闪现一抹戾气,从前他仰人鼻息,不敢将这份戾气表现出来,而今是老夫人要仰仗他养老,是以他腰杆也能挺直几分。 是为宝珠鸣不平,更是为曾经的自己鸣不平。 甄老爷淡淡道:“母亲虽为长辈,但叱责人也需得讲一个‘理’字,如此方能得到小辈的尊敬,那母亲是为何要叱责宝珠呢?” 第54章 将事做绝 谢春晓一言不发的走到宝珠的跟前,将宝珠抱在自己怀里,充满戒备的看向甄老夫人。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房院里的仆人们自来与谢春晓一条心,也纷纷不善的看向甄老夫人。 一瞬间,甄老夫人成了众矢之的。 她扶了扶椅子的把手,冷笑一声,“我女儿在大房中被人掳走,至今未归,这算不算理由?” 甄老爷道:“即便是如此,母亲该问责的也是我与阿晓,又关宝珠什么事。” 甄老夫人原就是无理取闹,而今被问了个尴尬。 甄老爷又说:“况且甄芙也并不无辜,若非她起了贪念,又起了歹心,意欲引狼入室,拐走宝珠,又怎会将她自己给折了进去。” “是非曲折,官府都已有了定论,母亲若有疑问,不妨去问问罗大人,想来罗大人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甄老夫人直直的看向甄老爷,嘴硬道:“我不管,你们要去官府将我女儿给完损无好的带回来,并向世人解释,我女儿并没有做那样的事情,一切都是个误会。” 甄老爷颇为无语,久久沉默。 甄老夫人拿出杀手锏,取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处,“你们若不去,我便死在你们大房这边,你们便永久要背负上逼死母亲的罪名,再不能在这世上立足。” 闻言,甄老爷看向谢春晓,他确实是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 然谢春晓只在一旁哄着宝珠,母女两个对周遭的一切尽数漠不关心。 甄老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快些将簪子给放下,小妹的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甄老夫人道:“芙儿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牢狱里又黑又脏,还有老鼠虫子,芙儿一定受不了,我不管,你们现在就要将芙儿给接回去。” “可,”甄老爷为难道:“那官府的大牢又不是我们开的,我们说的话不管用啊。” 甄老夫人阴恻恻的看向谢春晓,“你媳妇不是和江陵王妃十分交好吗,让你媳妇去和王妃说句话,通融通融。” “阿晓,你看这”其实在甄老爷眼里,甄芙故而可恶,但事已至此,宝珠终归没受到什么伤害,倒也不一定要将甄芙怎么样。 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行商,或许不在乎这许多声明,但他不可能做一辈子商人,等到三年后的春闱,他还是想拼一把的。 经商终究不如做官,更不要说他背后还有谢侯这个岳家做依仗,待在这小小青州,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甄老爷将声明看得极为重要,眼下只能委屈宝珠。 然而谢春晓抬眼,面上满是泪痕,“母亲,这事是罗大人管的,恐王妃也不大插得上手。” 甄老夫人无所谓道:“那你便用你父亲谢侯的面子,请罗大人高抬贵手。” “怎么,不愿意?难为我们家娶你这么个娇小姐是让你来享福的?轮到你该出力的时候却不想了?那真是有你这个儿媳没你这个儿媳都一样。” 老夫人将难听的话给说到了极点,摆足了婆婆的款。 谢春晓擦干泪滴,不语。 匆忙赶过来的甄二爷对甄老夫人面露失望,上前夺过老夫人手中发簪,“娘,你这又是何必,为了个外人伤了咱们家的和气。” 周氏上前揽住谢春晓,无声安抚她。 甄老夫人好笑道:“那是外人吗?那是你妹妹!在我眼里,儿媳妇才是外人!” 闻言,周氏眼底也闪现过冷意。 甄二爷好生相劝,反而被老夫人给骂的狗血喷头。 最后,谢春晓无奈的站出来,“若这是母亲所愿,我便只能委屈自己的女儿,替母亲走这一遭,只罗大人会不会卖我这个面子就不知了。” 甄老夫人冷冷道:“若你不能将芙儿给带回来,你便也不用回来了。” 这话连周氏听着都冒火,只可恨这是自己的婆婆,周氏握着谢春晓的手说:“我与大嫂同去。” “哎呀,这是什么事!”甄二爷彻底对自己的母亲无语了,“我也和大嫂一块儿去。” 甄宝珠也凑起了热闹,“我也要和阿娘一块儿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到了府衙里。 因他们是步行而去的,便正巧被刚从聚贤庄里吃完酒的百姓们给瞧见了,人们纷纷好奇,这甄家一行人是要做什么,便也跟在了后头。 谢春晓眼眶微红,不住哽咽。 周氏安慰她道:“这次是母亲太过分了一些,只大嫂也别将她的话太当成一回事了,即便领不回甄芙,想来她也不会当真不让大嫂进家门。” 靠近的一些人立马听到了周氏这话,与身后人议论,“原是甄老夫人拿出做婆婆的款,威胁甄夫人,哎,甄夫人也太可怜了,摊上一个心黑的小姑子,婆婆也这样难弄。” 弄清楚始末,很多人都对谢春晓很是同情,甚有些直接的人,大骂甄老夫人倚老卖老。 谢春晓唇角微勾,她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委屈媳妇儿,但也从来不介意让旁人认为自己是个受气包。 毕竟表面的人设不重要,从中得到根本的利处才重要。 谢春晓在周氏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府衙,请求罗大人放了甄芙。 罗大人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律法,就这样放走甄芙。 谢春晓被罗大人拒绝,整个人都慌了,她委屈的看向甄二爷和周氏,“恐怕今日我不能跟着二叔和二弟妹一同回去了,便让我和宝珠露宿街头。” 周氏道:“你已尽力,母亲不该这样不近人情,小姑子是人,咱们做儿媳妇的就不是人可吗?我去问问母亲,不信她不通融。” 周氏因谢春晓的关系,方才能让自己的女儿与江家七爷定亲,她感激谢春晓,也更加为谢春晓打抱不平。 周氏去的快,来的也快,不一会儿便过来气喘吁吁的对谢春晓道:“母亲也太狠心了,竟当真不让你回去,不过大嫂你别担心,我陪着你一块儿去我娘家住几日。” 众人闻言便想起谢春晓从国都远嫁青州,在青州举目无亲,而甄老夫人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将事做决,可见有多心黑。 妇人们也曾为女儿,膝下也有女儿,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告诫自家男人,往后切莫让女儿远嫁。 甄老夫人凭借着自己的心硬如铁,一时间成为青州的风云人物。 至于谢春晓,自然是不忍心拖累周氏的,却也不曾如甄老夫人所愿,当真露宿街头。 密切关注着此事的陆湛将府衙门外的风波告知江陵王妃,王妃为自己的小姐妹撑腰,乘坐王府的轿子来到府衙门前,将谢春晓母女接到王府居住。 第55章 联姻 甄老夫人断言,谢春晓因怀恨在心,未曾尽心尽力的去当说客,说服府衙将甄芙给放回去,因此打定主要要给谢春晓一个好看。 让谢春晓瞧瞧,她这个婆婆可不是吃素的。 然而王妃大张旗鼓的将谢春晓给接走,无疑令甄老夫人的谋算成空。 甄老夫人气急败坏,大骂谢春晓心机歹毒,不给她这个当婆婆的面子。 甄老爷如今却没空理会甄老夫人的那些牢骚,当即让人备轿,去到王府里请谢春晓回来。 此时虽接近天黑,但有好事者依旧等候在王府门外,密切关注着事情的进展,一来为谢春晓打抱不平,二来也好当作平日里的谈资。 他们眼见着甄老爷再三请求见甄夫人一面,甄夫人不得不出来见他。 甄老爷请甄夫人回去,然而柔弱的甄夫人意志坚定,“母亲本就不喜欢我,我又没能将小姑子给带回去,若我现在回去,无疑让母亲心情更坏,所以我还是不回去了。” 围观者见谢春晓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所思所想的竟还都是婆婆的喜好,从往日里的深为感动,到如今都有些为她打抱不平。 诚然在如今这个时候,女子逆来顺受是美德,但谢春晓实在是太善良了,而甄家老夫人和小姑子又太刁钻,这样的一家人不值得谢春晓去忍受。 谢春晓拒绝了甄老爷之后,便转身回了王府。 皎皎月光下,她一袭白衣,柔弱无骨,仿若风一吹就要倒了一般。 月亮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哀伤,躲到了乌云里。 江凌王府。 王妃因着谢春晓母女的到来,令厨子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平素里食欲不振的王妃也在谢春晓的陪同下,多吃了好些而不自知。 王妃打量着甄宝珠圆润可爱的脸庞,忍不住喟叹道:“咱们家宝珠小小年纪便生得如此水灵,也难怪会被甄芙给瞧上。” “不过温家子是万万配不上宝珠的。” 甄宝珠佯装并没有听懂王妃在说什么,全副心神用在吃上头。 王府的珍馐美味不是甄府可以比的,她的小肚子似乎一直不见底。 “王妃就别打趣我了。”谢春晓揉了揉额心,甄老夫人难缠,小姑子心黑,她当然能应付得了这两人,但不免觉得悲凉。 诚如宝珠所说,这究竟是一家子什么样的人? 谢春晓起了离去之意,但一想起宝珠的往后,又不知离去是否对宝珠好。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若万一对女儿将来的心身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响,届时又该如何? 谢春晓此时只觉得心中无比的纠结。 王妃见状,消了打趣之心,“不过,我说句实话,你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从今往后肖想宝珠的人不会少了,这其中未尝就不会再有似甄家小姑姑这样的人。” 谢春晓望向王妃。 王妃再度道:“我说这话,是想替我娘家侄子做个说客。” 王妃出身青州齐氏,齐家家大业大,光是王妃的嫡亲兄弟拢共就有七个,不过继承了齐家家主之位的却是王妃的三哥。 齐三爷膝下只有一个嫡出子嗣,也是将来的齐家家主。 江陵王妃说起自己的侄子,那是满满的夸赞,“我这侄儿,单名一个邺,今年十岁。” “邺儿打小就是被当做齐家未来家主培养的,家里人对他甚严,他本人也是十分的严谨,性子坚韧,做起事来十分的专注,也是很有责任心的。” “他虽只有十岁,但早熟,十分的会照顾人,你见了便知这孩子有多好。” 谢春晓眼下心里乱糟糟的,并没空去想那么多,更不要说宝珠只有三岁。 王妃并非不知谢春晓的为人,是以略作介绍之后就收了尾,“我的意思是,往后觊觎宝珠的人不会少,为了打消这些人的心思,倒不若阿晓提前替宝珠选一个合心意的人。” “诚然这事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定下了的,你可以仔细瞧瞧。” 谢春晓道:“我知道王妃是为我好,不过当下里我是没空去想这些的。” 王妃道:“也是,该早些解决了甄家的一些事宜才是。” 用过晚膳后,谢春晓便与甄宝珠回到了客房里。 江陵王妃有着睡前看书的习惯,只看着看着,突觉外头有动静。 尚且有些稚嫩的少年在门外不断踱步,似乎想进去,又不想进去。 王妃出声道:“湛儿,是你吗?” 陆湛定了定神,躬身回道:“母妃,儿子有事想要请教您。” “进来罢。”王妃将书本放到一侧,坐正身子。 陆湛阔步进来,与王妃见礼,“今日母妃突然在甄夫人面前提起表哥,是” 江陵王妃道:“你今儿不来,我明日也是要与你说这事的。” 王妃出声打断了陆湛的话,“这些日子,我眼看着你习文习武,心中甚慰,不过你到底不是在王府长大,有些事情你大抵还不知道。” 陆湛道:“儿子洗耳恭听。” 王妃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她喜欢听话的儿子,“你今年八岁,寻常男子十五便可成婚,你也不例外,但你与王府庶子们不同的是,你的婚事,是打从你选择成为我的儿子那一刻起,便注定了的,你要娶的是我娘家的侄女,齐汝。” 陆湛露出迷茫的神色,他前八年生活的穷困潦倒,生活于他而言,是一片灰暗之色。 直到他遇到甄宝珠,方才否极泰来。 她是他灰暗人生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诚然陆湛没想过男女之事,但若说起婚事,他并不想娶旁人。 尤其是王妃口中的齐汝。 他本心里的抗拒。 王妃打量陆湛的神色,“在未有羽翼之前,你没有资格与我说半个‘不’字,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 “而我的娘家齐氏是青州大族,族中子弟众多,皆联姻高门,但仅是青州的高门。” “然而我身为王妃,想的要更远一些。” “江陵王实在是太弱了一些,若往后朝中有些个风起云涌,我们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所以本王妃为你、为江凌王府的将来计,想令齐氏子弟婚娶朝中贵女,然朝中重臣世家恐并看不上小小的青州齐氏。” 第56章 心生去意 青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国朝眼中,不过是穷乡僻壤。 齐氏在青州算是大族,但在国朝世家眼中,微不足道。 世家子弟不会看上齐氏子弟,齐氏亦没有那个机缘。 除了谢氏女所生的宝珠。 说到谢氏,曾有定鼎之功,谢氏先祖是周朝开国皇帝最为倚重的重臣之一,只不过后来,谢氏子弟不曾再有出类拔萃之人,所掌南疆兵权也逐渐被先帝分化,方才逐渐落寞。 然百年世家,虽然落寞,但底蕴尚在,若族中子弟有经世之才,未尝不能重振家族。 齐氏虽不能同谢氏子弟联姻,但未尝不能和谢氏已出嫁女所出的外孙女联姻。 虽然谢春晓出身高贵,但不得不说,甄家实在是难以登上大雅之堂。 又因谢氏男丁兴旺,这一代的谢侯爷只出了谢春晓这么一个女儿,那是疼到了骨子里。 就是前年的时候,谢侯爷还与谢夫人一同过来探亲。 江陵王妃是为着江陵王、娘家齐氏百年计,故而想千方百计的同朝中搭上关系。 这样朝中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也能知道,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旁的藩国有的东西,他们青州统统没有。 陆湛听明白了王妃的意思,知晓王妃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齐氏。 但他就是觉得别扭,那个有如太阳一般的少女不过才三岁,她的婚事就已掺杂上诸多算计衡量。 不应该的。 他希望她可以永远开心、快乐,然后择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单纯的过一辈子。 但陆湛又清楚的知道,以他如今尚需依仗王妃,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说这些的。 他年纪太小,势力又太小,不能去反抗自己的,还有她的命运。 他又庆幸自己如今尚小,宝珠年纪也尚小,他还有充足的时间长成为一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陆湛收敛神思,便又是江陵王妃眼中那个重情重义,听她话的江陵王世子。 他深为感动道:“我不过是您的嗣子,您不需要为我而葬送表哥的婚事。” 江陵王妃笑道:“傻孩子,你在我眼中可不仅仅是嗣子,为自己儿子百般筹谋,本就是应该的。”然笑意不尽眼底。 只无论是江陵王妃,亦或是陆湛,都清楚的晓得,王妃做此事,可不单纯是为了陆湛。 或许是白日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又或是住在王府里并不如自己家自在,总归谢春晓失眠了。 她想了很多,无疑都与宝珠有关。 宝珠是她的心头肉,在她的心里要比她自己都要重要。 是留在甄家,还是离开甄家。 至于王妃所提议的,给宝珠提前定下婚约,显然不在谢春晓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的宝珠还那样小,将来会经历些什么尚且不知,又怎能这样快的就将女儿的将来给自私的定下呢? 若留在甄府,毫无疑问还会碰到很多类似今日这样的情况。 她当然能应对得了,但难免心累。 更重要的是,宝珠在这样充满算计、充满防备的家庭中会不会变得小心翼翼,不再如从前那样阳光乐观。 然而若离开甄芙,她一个弱女子,只能回到娘家。 父兄当然是欢迎自己的,但嫂嫂们呢? 她有七个嫂嫂,这七个嫂嫂性情各异,若并不欢迎她,碍着父兄的面子,当然是不敢说什么的,然而难免背后说些什么。 她可以不拿这些话当成一回事,但宝珠还小,未尝能承受得住旁人的冷眼。 谢春晓想了许久,终不能果决的做出决定。 宝珠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阿娘,你怎么还没睡?” “阿娘不累。”谢春晓说,又突然起兴,“阿娘问你,倘若你以后不能时常见到你阿爹了,那你会不会不开心呀。” 再次面临这个问题,甄宝珠不会像从前一样,只想逃避。 她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阿爹喜欢盈盈,我只要跟着阿娘。” 在前世的时候,父母选择在她面前扮演恩爱,所以在甄宝珠的眼中,父母便该在一起,她不了解内情,所以接受不了父母会在她高考之后分开。 也曾为难,若父母离异,她该选择跟着谁呢? 然而如今,她成为大周朝的甄宝珠,了解清楚阿娘为何会心生离去之意,又知道将来甄老爷会对她们母女做出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自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谢春晓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宝珠的额头。 宝珠又道:“甄家乌烟瘴气的,我实在不想再待在那里了。” 谢春晓欲离去的心思又坚定了几分,自然眼下还不是时候,但可以筹备着离去了。 她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世人都晓得她是十足的受害者的契机。 以及,她得学着自立,学着赚钱。 谢侯夫妇留给谢春晓的嫁妆中亦不乏有许多的庄田铺子,因为更多的都是在国都,由谢侯夫人身边的管事替她打理,只将每年的收益尽数给她汇过来。 既决定回国都,这些东西她都得提前接手过来。 谢春晓谋划着往后,越发精神。 熬夜的后果,便是谢春晓第二日里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 宝珠却是很精神,一醒来就去给王妃请安,正碰上陆湛也在,二人一同从王妃院里出来。 此时距离陆湛晨读还有一会儿时间,故陆湛低头对宝珠说:“昨儿我得了几块用蜂蜜蒸的枣糕,晓得你爱吃甜食,专门给你留着呢。” 宝珠一听有枣糕吃,立即便跟在陆湛的身后,去了他的屋子里。 陆湛并非诓骗甄宝珠,他是真得了几块枣糕,并拿到宝珠的跟前,喂给宝珠吃。 宝珠吃的很开心。 陆湛趁此机会就问道:“宝珠觉得湛哥哥如何?” 宝珠一边吃着枣糕一边说道:“湛哥哥是世上除了阿娘之外待宝珠最好的人了,以后有什么好吃的也要想着我哦。” 陆湛被她这一本正经讨要吃食的模样给逗笑了。 “那宝珠觉得湛哥哥会骗你吗?”陆湛循循善诱道。 宝珠坚定的摇摇头。 面对未来的金大腿,几乎不需要怎么思考,只需要说好话也就是了。 陆湛心里甚慰,再接再厉道:“那往后若有旁的男子也要对你好,你万不能接受。” 第57章 天公不作巧 宝珠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用天真稚嫩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呀?” 在宝珠过于纯真无邪的目光中,陆湛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引诱小白兔的大灰狼一般。 他强掩下这种心虚之感,告诉自己这样做单纯只是为了宝珠好。 “因为旁人对你好或许是别有所图。”陆湛目光深沉而有热烈,“你若受了旁人的好,也许需要付出自己一生的幸福。” 宝珠懵懂的点点头,干脆利落道:“我知道了!” 陆湛却还有些不放心,“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宝珠一把抱住陆湛的脖子,“湛哥哥不是旁人,故而湛哥哥对我的好,就如同阿娘一般,单纯想对我好,是不求任何回报的,对吗?” 被女孩这样全身心的信任,令陆湛心头很有些不一般的感觉。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又为自己心中曾残存的一丝私念而感到羞愧,因此悄然红了耳廓。 陆湛点点头说:“对,我对你的好,永远都不会存了任何私心。” 少年肯定的话语令宝珠心安,她想,她与阿娘应该不会再落到如同书中那般结局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很快,陆湛便要去书房里听课。 与王府庶出的子弟不同,王妃有专门请的先生,只教陆湛一个人。 不过在此之前,陆湛还是很贴心的将宝珠给送到了谢春晓的跟前——王府中人鱼混杂,昔日宝珠为替他说话,究竟得罪了一些人,他怕这些人会趁这个时候欺负宝珠。 谢春晓此时正与王妃说起甄家老夫人母女,谢春晓就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恐迟了会生变,再者一直在这里叨扰王妃也不是个事。” 江陵王妃道:“这你就见外了,这府上我并无一个可以交心的人,却是巴不得你能多住些日子。” 遂唤府上管家,去到府衙中走了一遭,嘱咐罗大人能早些定了甄芙的罪名。 而甄芙所犯之案,人证物证俱全,罗大人之所以没有将此案定性,全然是因为看在谢春晓的面子上。 诚如甄老夫人所言,罗大人是由国朝派遣下来的官员,罗大人的父亲曾是谢侯麾下大将,罗大人也曾得到谢侯的指点,到青州来之前,谢侯还曾嘱咐他照顾谢春晓。 罗大人寻思着,这若是一般的妇人,犯案者既是自己家里的小姑子,为着往后同婆母能继续相处,估摸着也就拿一拿乔,最后终究会给婆母丈夫的面子,就此了事。 然而接到王府的传话,罗大人方知,谢春晓并不是一般会息事宁人的妇人,遂快快的将甄芙给定了罪。 按着大周律令,甄芙是犯了绑架勒索之罪,考虑到最后并没有如愿,故从轻处置,罗大人判令甄芙游街三日,坐牢一年。 甄老夫人一听这个,直接昏了过去。 她一醒来就问道:“谢春晓呢?” 左右侍人道:“大夫人才被您给赶出去,而今在王府里头呢。” 甄老夫人冷笑道:“她倒是好,竟反将我一军,当真给芙儿定了罪,别无办法,可我偏偏就不服气,给我备轿,我要去拜访以前的老友。” 甄老夫人曾一力支撑起整个甄家,也是认识许多人的,这其中多是生意人,但也不乏与官员有旧的。 因着甄家如今生意做得不错,是以甄老夫人上门,都得到了各家的款待,然而一说起甄芙之事,便都闭口不言了。 甄老夫人败兴而归,不过刚到了甄家门口,便口吐鲜血。 但她并来不及去休养,匆匆拭了拭口,便又转身上了马车,这一次甄老夫人道:“去江陵王府处。” “老夫人,如今天都黑了,咱们要不要等到明天再去。”管事瞧着今日天色,阴云密布,似要下雨。 甄老夫人道:“明个芙儿便要被拉去游街,那孩子面皮薄,恐受不了,我得去求谢氏。” 她再好强的性子,在面对自己女儿的时候,都得舍下老脸,弯下老腰,去求令自己如今恨之入骨的儿媳妇。 戌时初,甄老夫人来到王府外头,请王府管家通传。 管家匆匆而去,又匆匆而来,“甄老夫人,我们王妃说甄夫人已经歇下了,她近来身子不大好,好不容易睡着,王妃并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 甄老夫人浑浊的眸子里闪现过一抹戾气,但又不得不将这抹戾气给生生压下。 “我有急事见她,你能不能请王妃通融通融?”甄老夫人自觉将姿态放得极低。 然而管家道:“王妃说不能。”遂转身离去,将甄老夫人给留在了王府外头。 甄老夫人目光生硬的望着紧闭的大门。 “老夫人,我们回去罢,明日一早再来也是一样的。”嬷嬷瞧着老夫人佝偻的背影,有些不忍心,“大夫人也真是的,即便心中有气,也得顾忌着您是长辈,却将您留在外头。” 甄老夫人道:“她要看的大抵就是我在外头受尽折磨,为了芙儿,这一切我都可以忍受,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一夜,让她瞧瞧我的决心,也让众人瞧瞧她是个怎样的儿媳,竟将婆婆拒之门外。” 又过了一会儿,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将甄老夫人的鬓发、衣衫皆淋湿了。 嬷嬷劝甄老夫人道:“大夫人心硬如铁,没人瞧见您为了劝她回去究竟付出了多少,您这又是何必,我们回去。” “我不回去。”甄老夫人佝偻的身子又逐渐挺直,“今日我便是倒在了这里,你们也不许拉我回去。” 嬷嬷无奈,只得回去拿伞,然而半路途中,雨势渐大,嬷嬷甚至都回不去。 甄老夫人就在这样的雨夜中淋了一夜。 天渐明,甄老夫人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王府管家见状,忙去禀告了王妃,王妃又告诉了谢春晓。 谢春晓深觉无奈,“我这婆婆为了自己的女儿,倒是什么都肯做,她狠得下心,我却狠不下心,让人将她给送回去。”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甄老夫人被送回到了甄府。 等甄老夫人再度醒来,已是两日后,她看到熟悉的内室,一个没忍住,又吐了一地的鲜血。 第58章 以退为进 甄老夫人冒雨留在江凌王府门前一夜,是为了赶在甄芙被带去游街前说服谢春晓帮她。 更是为了反将谢春晓一招。 毕竟不是只有谢春晓会在人们面前卖惨,甄老夫人也会,而且已经年迈的甄老夫人更有说服力。 她要让所有的人瞧瞧,将婆母拒之门外,被淋雨也丝毫不管,这就是人们心目中善良的过分的谢春晓。 届时,谢春晓为了挽回口碑,就只能乖乖的答应了她的要求,去救命甄芙回来。 但哪成想,她这把老骨头到底不中用,还没等到天亮,众人过来之前就已晕倒。 谢春晓更是卑鄙的让人将她给运了回来。 她辛苦熬了一夜,淋了一夜的雨,竟就白淋了? 甄老夫人捶胸,既恨谢春晓狡诈,又恨自己不中用。 问身边人道:“我晕了多久了。” 嬷嬷就答道:“老夫人已晕了整整两天两夜了。” 什么,已经两天了? 甄老夫人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匆匆忙忙的赶了出去。 赶巧,甄芙正被关在府衙的刑车上,游街到了甄府门前。 甄老夫人看着她娇养的女儿如今身穿囚衣,面色发红,形容憔悴,恨恨的看向她。 甄老夫人想解释,并非她不想救女儿,实是谢春晓这厮太狡诈太狠心。 然而还没往前走,就被府衙的人给拦住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众人围观,被人扔鸡蛋、扔烂菜叶子,形容狼狈。 甄老夫人再不忍心看下去,猛然回过头去,朝着江凌王府走去。 这次,甄老夫人再不敢耍什么心眼,不敢卖惨。 谢春晓且十分痛快的让她进来了。 “阿晓。”甄老夫人亲昵的叫住谢春晓,“我那日里不过是与你开玩笑,你瞧你这孩子,竟就当了真,我们家何德何能能娶你做儿媳,我也一直拿你当亲女儿看待,不过是一时被芙儿的事情冲昏了头脑。” “你别与我一般见识?” 甄老夫人如今面对谢春晓的时候,都有些忐忑。 谢春晓叹了一口气,扶着甄老夫人坐下,“我明白您的心思,您只是因为太过疼爱甄芙这个女儿,只是我也想让你体谅体谅我。” “我疼爱宝珠,亦如您疼爱甄芙,谁伤害到宝珠,我是会给他拼命的。” 甄老夫人从没见到过谢春晓这样的眼神,坚毅如厮、狠辣如厮。 “是,是芙儿错了。”甄老夫人实是怕了谢春晓,心道眼下只能对谢春晓伏低做小,先救出甄芙再说。 她这样想着,又好话说尽,“你瞧瞧这样可以不,芙儿往后都跟着我住,再不会叨扰你,只求你能将芙儿给救出来。” “她经过这一次教训,定然知道错了。” “阿晓,要娘跪下求你吗?” 甄老夫人说着便欲跪下去,谢春晓忙阻拦。 “其实即便母亲不说这些话,我也是要去救小妹的,大家到底是一家人。”谢春晓扶起甄老夫人,“我这就去求罗大人。” 甄老夫人怔怔儿的看着谢春晓就这样出去了。 此时正值午后,许多人家用完了午膳出来看热闹。 甄芙正行至府衙门口,怒骂甄芙的人依旧不减。 不过谢春晓一出来,便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罗大人,”谢春晓踱步走了过来。 罗大人示意囚车停下,自个儿也下了马车,“甄夫人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就是,”有好事者在旁怂恿道:“甄芙伤害了你女儿,要将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坐一年的牢怎么够呢?依我看,便多游几天街也是使得的。” 爱看热闹的人纷纷附和。 朝甄芙这么一个富家小姐扔鸡蛋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罗大人也问道:“甄夫人是否对本官的处罚不满?” “不,不是。”谢春晓用怜悯的眼神看向甄芙,“我是说,小妹只是一个弱女子,是否会承受不住坐一年的牢。” 甄芙抬眼,用恨恨的目光看向谢春晓,“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不过就是装模作样,让旁人觉得你最善良,是天下第一好人。” 谢春晓似乎有些受伤,收回了看向甄芙的视线。 周遭人纷纷替谢春晓打抱不平。 “就这么一个白眼狼,甄夫人即便是救了她,恐她也很难承你的情,你这又是何必呢?” 许多人都劝谢春晓不要救甄芙。 谢春晓擦拭泪滴,“不瞒各位,甄芙伤害了我女儿,我也想让她受到教训,可瞧着我婆婆那么大年纪,为了救甄芙以命相逼,我亦是不忍心。” 听闻谢春晓原是为了甄老夫人所逼,大家恍然大悟。 亦明白一个“孝”字能压倒人。 谢春晓做人儿媳,受制于甄老夫人,然而围观看热闹的人却不怕她。 离谢春晓最近的一个婶子说:“甄老夫人一把年纪,脸皮倒是厚,才将儿媳妇给赶出了家门,后脚便让人家去救她女儿。” 就有人推了这婶子一把,“你懂什么,自古做媳妇的在婆婆面前都是要伏低做小的,甄夫人现在倒是可以硬气的拒绝甄老夫人,但就怕往后甄老夫人会为难甄夫人。” “自然,甄夫人心善,见不得婆婆哀求,也是一方面。” 又有人道:“甄夫人自古以来便是有德报怨之人,想来即便甄老夫人不逼迫甄夫人,甄夫人也不会眼看着甄芙坐牢的。” 谢春晓定定道:“我确实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子坐牢。” “罗大人,你瞧能不能通融通融?” 罗大人随即道:“按理本官已是轻判了,不过考虑到甄夫人是苦主,自然是可以通融的。” 谢春晓微笑,“那一年牢狱要么便不让她坐了,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罗大人蹙眉,“不过这样的话,判处的刑罚就太轻了,甄夫人你瞧能不能这样,便再让甄芙游街七天,以弥补这一年的牢狱之灾。” 谢春晓犹疑的问道:“只能这样了吗?” 罗大人道:“只能这样。” 谢春晓点点头,退避到一旁。 外人只赞谢春晓为小姑子尽心尽力,无人看到谢春晓低下头的一瞬间,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甄老夫人是长辈,肯舍下所有,在雨夜里待了一夜来求她,将人给逼得急了,她未尝不会使出什么旁的手段。 这一回,是甄老夫人恰如十分的晕倒,然而下一回呢? 即便现在瞧着很多人向着她,说甄老夫人母女的不是,然而舆论往往是最容易反转的。 倒不若以退为进。 第59章 作妖 只让甄芙游街三日,便抵过甄芙的罪行,谢春晓当然不甘心。 但这话不能由她说出来,故而她早早的便与罗大人通了一声气。 她只需要做好人便是。 做完了这一切,谢春晓回到了甄府中。 甄老爷讨好的迎了上来,只谢春晓一脸冷意。 她不会忘记甄老夫人对自己的为难,也不会忘记甄老爷为了自己不担“不孝”的名声轻易的放弃了宝珠。 虽有四日未曾在家,不过家中一切照旧。 谢春晓唤钟嬷嬷上前,“寻一个可靠的人去到苏州,打听清楚甄芙在温家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并想法子将甄芙的婆婆与温举人给引过来。” 钟嬷嬷应下,“我一会儿就吩咐人去做这事,再者,张娘子近来屡屡见红,似是快要生了。” 谢春晓颔首,“稳婆都请好了?给老爷看病的郎中也寻好了?” 钟嬷嬷点头应是,“一切就等夫人吩咐了。” “嗯,”谢春晓又道:“近日盯着点老夫人那边,恐她会作妖。” 她嫁到甄家四年,对这婆婆的性子也是略知一二,虽然在甄芙来之前,甄老夫人待她这个儿媳自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但谢春晓有幸见到甄老夫人对待旁人是什么态度,那自来都是不肯吃一分亏,对对手睚眦必报、赶尽杀绝。 同时谢春晓也不会相信,甄老夫人会看在她出面说情的份上,就不记恨她亲手将甄芙给送到府衙中的。 “这也简单。”钟嬷嬷道:“三夫人黄氏近来也很不满老夫人一心一意只记挂着小姑奶奶并膝下一双儿女,都忽略了黄氏膝下的小少爷,故而也很乐意替大夫人效劳。” 黄氏乃是甄老夫人的嫡亲侄女,被老夫人聘给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自来与甄老夫人亲若母女。 虽然如此,但黄氏与甄芙这个表姐兼大姑姐却并不对付,二人时有争执。 谢春晓就又说:“将店里刚到的几款布料送到三弟妹处,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甄家的三兄弟在自家的铺子里都占有份,不过这其中,甄老爷占大头。 前些年甄老爷一心科考,全靠甄二爷帮扶着甄老夫人一起将甄家的门楣给立起来,是以甄二爷在这其中占的也不少。 只有甄三爷,年纪最小不说,因被甄老夫人太过娇宠的缘故,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每月仅有的那些分红都被他拿去吃喝玩乐去了。 不过三夫人黄氏也并不苦,因为甄老夫人会拿自己的私房补贴她。 然而近来因为甄芙领着一双子女过来的缘故,甄老夫人忙着补贴女儿,倒有些顾不过来黄氏这个嫡亲侄女不说,甚至很多时候还朝黄氏伸手要钱。 黄氏为人,很是短视,些许钱财便能收买。 吩咐完这些,谢春晓深觉身累心累,便窝在躺椅上睡着了。 虽然自己的女儿不用受牢狱之灾,但甄老夫人心中的那股气依旧不顺。 她放在手心里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仅被温家人践踏、温举人抛弃,还要被游街十天之久,被那些贱民扔东西! 这还是她点头哈腰求着谢春晓的结果! 即便是这样,她都不能对贱人谢春晓表达丝毫的不满不说,她还要对她千恩万谢。 甄老夫人长到这么大,即便是甄老太爷刚刚去世那一会儿,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只要一想起来自己居然败在了谢春晓这个儿媳的手中,甄老夫人就忍不住暴怒。 她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然而即便是如此,她依旧不觉得解气。 甄老夫人颓败的坐在太师椅上,心腹嬷嬷替她顺了顺气道:“大夫人如厮霸道,即便老夫人再怎么摔东西,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最主要的是,大夫人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即便是老爷也不可能对她说出个‘不’字,除非” 甄老夫人木着一张脸问道:“除非什么?” 心腹嬷嬷于是道:“除非张娘子生下男嗣,且惨遭甄夫人打压。” 于甄老爷心中,权势和儿子是最为重要的。 谢春晓背后的家族能给甄老爷带来权势,张娘子腹中的孩子是甄老爷如今唯一的指望。 尤其近些年来,甄老夫人一直想将三房的卓哥儿过继到大房中,好继承甄家的一切,在甄老爷的耳边提得多了,甄老爷越发看重子嗣。 倘若这二者发生冲突,甄老爷必定不肯舍弃谢春晓,但与谢春晓之间必然会有隔阂。 谢春晓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甄老夫人也不是说当然就不要这个儿媳妇,不过是想给谢春晓点颜色瞧瞧,好让她知道,这个家终究还是老夫人当家做主。 甄老夫人听着心腹的话,心思顿起,“不论张娘子这一胎是男是女,他都必须是个男孩,你现在便去寻一个刚出生或者就这两天出生的男婴,抱养过来,以方便万一张娘子怀的是个女孩,偷天换日。” “不过,”心腹依旧还有些忐忑,“大房那边仿若铁桶一片,恐怕我们不好下手。” 一说起这个,甄老夫人就有些后悔,“倘若早知道会有这一日,我便该在大房中坐镇,这样也没有谢春晓今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过,错已铸成,想要在大房做些手脚,也不难,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大房那些人对谢春晓能有多忠心。” 甄老夫人断定,谢春晓霸道如斯,一定不会允许张娘子生下男嗣,届时一定会对张娘子母子下手。 届时她便带人抓个正形,也去报官,让罗大人也带着谢春晓去游街。 她女儿今日受到的痛苦,谢春晓也要一一承受。 到时候她再出面做个好人,保下谢春晓,让谢春晓尝尝她今日有苦不能说的滋味。 七日后,甄芙归来。 经过这小半个月的牢狱生活,甄芙身形要比从前消瘦几分,整个人不言不语,只用一双眼睛阴恻恻的盯着人。 甄老夫人心疼坏了,千劝万劝的方才让甄芙吃了一小碗米饭。 为了让甄芙变得有如从前一般开朗,甄老夫人将自己的谋划说与了甄芙听。 甄芙一听,整个人就来了劲,“届时也要谢春晓受尽苦楚,只娘也别忘了,要威胁谢春晓,让她将宝珠许配给故儿。” 第60章 退而其其次 即便是到了今时今日,甄芙也没忘记自己最初的打算。 尤其是她在见识到了谢春晓的厉害之处时,这种渴望更加强烈。 且不说江陵王妃,只单单说罗大人,更是由朝廷钦派的长官,平素里怎会有功夫去管些许绑架小事,这些事情都是由底下的官员去办的。 罗大人无非是看在谢侯的面子上,对谢侯独女多加照顾。 而后又何尝不是为了给谢春晓出气,故而判她游街。 最后又是谢春晓一句话,罗大人放了她。 这便是权势的好处。 她没有谢春晓那样的幸运,能投胎到侯府之家,只能选择与谢春晓结亲。 届时谢春晓的人脉便是她的人脉。 由此,受这一时之辱也没什么。 “娘,我想去一趟大房。”甄芙道。 甄老夫人就急了,“芙儿,娘都跟你说了,往后自然会给谢氏颜色瞧的,但眼下你实在是不适宜与她正面冲突。” “娘,我知道。”甄芙面上现出诡异的一抹笑,“我是想过去同大嫂和宝珠道个歉,顺便谢谢大嫂的。” 甄老夫人道:“当真?” 甄芙点点头,“我还想带着故儿一块过去。” 甄老夫人放下心来,“只要你能想通,娘是没什么的。” 甄芙继续笑笑,“娘,那时候我听劫走我的人说,他们要挟你拿出一万两银子换我。” “娘是想换的。”甄老夫人立即解释道:“这些年我一点钱都补贴到你三弟和三弟妹身上,只剩下一些私房,娘拿出来凑了凑,可惜没凑够,原想让你几个兄长拿出来一点的,但他们都不愿意,娘也无能为力。” 甄芙握住甄老夫人的手道:“我当然是相信娘的,不过是担心娘为我白白花费银子。” 眼中却尽数是不屑。 说什么最爱她这个女儿,但其实最爱的还是她的小儿子。 不过甄老夫人并没有看出来,还当小女儿是为她着想。 甄芙稍作休整,便与甄老夫人带着温如故一同去到了大房里。 谢春晓事先并不知道她们会过来,依旧还在熟睡。 正巧甄宝珠在外间拿了个毽子,想过来喊阿娘一道儿玩。 不过撞到甄老夫人和甄芙,原本满脸笑容的宝珠瞬间表情严肃,但到底还是上前叫了声人。 “祖母,小姑姑,表哥好。” 她一一叫道。 甄芙欲摸一摸宝珠的头,但宝珠下意识的便往后退去。 甄芙落了空,也不在意,“宝珠想踢毽子呀,让如故表哥和你一块儿踢好不好。” “不用了。”宝珠干脆利落的拒绝,又补充了一句,“我和春兰去踢毽子。” 怕温如故会多想,还朝他笑了笑。 她很讨厌甄芙,但也并不曾想过殃及这个表哥,然与他亲近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宝珠说罢这些就与甄老夫人拂了拂身,且走了。 甄老夫人道:“宝珠这孩子可能被宠惯了,一点礼貌也没有。” “哪里。”甄芙却道:“宝珠这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我正喜欢她这一点呢。” 此时在谢春晓的门外,甄芙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钟嬷嬷将谢春晓给唤起来,谢春晓请甄老夫人和甄芙进来。 “粗略算来,小妹应该是才回来?”谢春晓让二人坐下,又令人上了茶,主动问道。 甄芙朝着谢春晓讨好一笑,“正是,在牢狱里的这几日,我深深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原想着不过是逗一逗宝珠,但不想会造成大错,对大嫂造成这样的伤害。” 这些天,甄芙白日里被游街,受着众人的谩骂,晚上也不曾消停,看守牢狱的几人亦会用言语羞辱她,鞭笞她。 起初的时候,甄芙很不甘心,心中对谢春晓母女的恨意占了上峰。 后来她就麻木了,开始反思自己错在何处。 然而甄芙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长嫂心高气傲,即便是好生与谢春晓提起两个孩子的婚事,她必定不会答应。 但她要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必定要使儿子与甄宝珠的婚事定下,只能另辟蹊径。 怪只怪她识人不清。 怪只怪谢春晓太过聪慧,竟是看穿了她的计谋,又太过狠心,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的直接将她的罪行昭告天下。 偏偏谢春晓出身又好。 她此刻与谢春晓认错,并非是当真认为自己错了,不过是想着先打消了谢春晓对自己的厌恶抗拒之心,徐徐图之。 只要将来她的儿子娶了甄宝珠,甄宝珠是死是活,还不全由她这个做婆婆的说了算。 谢春晓为了自己的女儿,只能在她手底下委曲求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名声败坏,既嫁不了人,不妨就一直同儿子住在一处,好好的磋磨未来儿媳,同谢春晓斗法。 因此眼下,甄芙态度虔诚。 谢春晓笑意渐渐淡去。 甄老夫人生怕谢春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连忙替甄芙辩解,“不论怎样,她都已经受到教训了,阿晓你瞧瞧能不能就这样算了,别与她计较?”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瞧着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吗?”谢春晓徐徐道:“不过小妹虽与宝珠为姑侄,但从前从未怎么相处过,是以只是表面姑侄,情分并不深厚,并不适宜小妹逗弄。” “再者,经过这一次,宝珠是彻底怕了小妹,还望往后小妹能离宝珠远一些。” 她过分冷淡,仿若一盆冷水一般直接浇到甄芙的头顶,令她冷不自胜。 谢春晓又道:“这一次幸没铸成大错,小妹又受到了教训,只要小妹离我们大房远一些,我不会揪着这事不放。” “但倘若往后小妹没长记性,又谋划着什么,届时便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甄芙咬唇,难堪的望向谢春晓。 “长嫂对旁人温柔,为何偏要对我这样残忍?”甄芙心中暗恨,面露委屈。 谢春晓道:“因为旁人不曾意图绑架过我家宝珠。” 甄芙又说:“我往后可以离宝珠,离大哥大嫂远一些,然故儿是无辜的,我希望大嫂能别殃及故儿。” “这孩子远离故土,来到甄家,人生地不熟的,至今为止也只认识宝珠,若宝珠不理他,我怕这孩子会孤僻,往后这一生便毁了。” 甄芙不能再住到大房里,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自己儿子往后还能接触甄宝珠。 第61章 高嫁 说起外孙,甄老夫人也是忍不住一阵怜惜。 这是她唯一的外孙,小小年纪便被父家抛弃,往后无依无靠。 若非如此,甄芙也犯不上为这个孩子百般筹谋,惨遭牢狱之灾。 甄老夫人道:“就当我这个做婆婆的求你了,别因为芙儿的过错牵连两个孩子。” 谢春晓却没丝毫心软,毕竟温如故兄妹之所以被温家赶出家门,实是受了甄芙的牵连。 而她从前视甄芙为妹妹,但甄芙愧对了她的信任,比之陌生人都不如,一个陌生人的儿子,犯得着她去怜惜吗? “母亲与小妹这话就说错了。”谢春晓目光也很是怜悯,“故儿这孩子是可怜,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阿琅这个嫡亲妹妹在,兄妹两人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互相开解,是怎么也犯不着孤僻的。” “然,小妹只担忧故而会孤僻,就没想过阿琅这个女儿吗?” 甄芙心中气极了,她当然是记着女儿的,但这不是因为谢春晓膝下只宝珠一个女孩儿嘛。 若谢春晓膝下是个男儿,她自然也会想尽办法的撮合她家阿琅嫁进自己娘家的。 “再者,”谢春晓又说:“男女有别,故儿今年已过了七岁了,原本我不该多想,但小妹毕竟有前科不是吗?” 谢春晓牙尖嘴利,直接说到了甄芙的脸上,甄芙在底下偷偷的踢了温如故一脚,示意温如故开口替她解围。 究竟谢春晓总不能为难一个孩子不是吗? 温如故挠了挠头,只得不情不愿的站出来,“大舅母,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刻意的寻着宝珠妹妹。” 谢春晓身上的冷意这才褪去了几分,“好孩子,这男孩子便应该多同男孩子一道儿玩耍,你三舅家的表弟如今已会走路了,你可以多去逗他玩玩。” 温如故笑笑:“好呀,我也很喜欢表弟,不过三舅母似乎并不大喜欢我碰表弟。” 甄芙简直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屡屡跟自己唱反调。 甄芙内心呕血,但还得赔着笑道:“那既是这样,想来大嫂也不会反对我家阿琅同宝珠亲近了罢。” 谢春晓无奈道:“其实按理近来珍珠备嫁,手头有许多事情要忙,正是需要姐妹们帮忙的时候,宝珠还小,只会捣乱,阿琅应该多帮衬着珍珠的。” “那是自然。”甄芙补充道:“但闲暇时候来寻宝珠也是正常,就怕长嫂会不喜。” 谢春晓又还能怎么说,只得道:“若是阿琅前来,我自当款待。” 甄芙这才觉得自己的气顺畅了一些,临走的时候总还有些不甘心的看向宝珠。 她的儿子与甄宝珠果真无缘吗? 甄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觑着四下里只是一些年纪小的丫鬟们,跑到甄宝珠跟前,抓住宝珠的手问道:“宝珠,你告诉姑母,你觉得你如故表哥怎么样?” “小姑姑,我我疼。”甄宝珠小嘴一瘪,是真疼。 甄芙只好松手,“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你喜不喜欢你表哥。” 甄宝珠茫然道:“表哥当然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跟表哥又不熟,我不喜欢表哥。” “娘,你在做什么?”温如故都有些头疼了,他使了吃奶的力气,要将甄芙给拉走。 甄芙起身,狠狠的瞪了甄宝珠一眼,没好气的甩开温如故,“你是个傻子吗?你爹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傻子。” 温如故摸摸脑袋,憨笑了一下。 等到了马车上,温如故才十分严厉的对甄芙道:“娘,以后不许你再自作主张的撮合我与表妹了,你儿子我才八岁,往后又不是没人要,又何必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甄芙不屑道:“你懂什么,你若想娶个村妇,自然多的是人挑选,但娘不想你娶村妇,娘要让你爹瞧瞧,你跟着我,咱们娘两只会越过越好,为此娘付出什么都是可以的!” “哼,可我不想。”温如故头一次在甄芙面前耍了小性子,“若娘往后再这样,我宁愿不住在外祖母这里,去露宿街头。” 甄芙不懂,自己分明是为了儿子好,儿子却这样为何这样抗拒。 弄到最后,反而是她里外不是人。 她心道,或许是因为儿子被人拒绝了,觉得没面子,也都怪甄宝珠,小小年纪,便那么心狠,竟说不喜欢她儿子。 她不会与她们轻易算了的,儿子不听自己的话,不过,她还有女儿。 甄芙一回去,便将女儿温如琅给叫到身边,对女儿说:“阿琅,娘近些日子太忙了,都有些顾不上你了,你不会不高兴?” 温如琅诧异道:“我知道娘被大舅母给针对,近来更是只无奈我年纪尚幼,不能替娘做些什么。” 温如琅是温家次女,容貌昳丽,因温家格外的重男轻女,是以温如琅虽是妹妹,但相较于兄长,要格外的懂事、早熟一些。 “阿琅真懂事,比你哥哥好多了。”甄芙难得的将温如琅给抱在怀中,“这世道对女子严苛,娘被谢春晓算计,是彻底没了以后,娘只有你们两个孩子了。” “然你哥哥愚笨,被谢春晓母女耍的团团转,娘能指望的只有你。” “阿琅,你想不想高嫁?” 温如琅虽只六岁,但因长辈们说话的时候自来不怎么避讳她的缘故,自来早熟,是以知晓婚嫁之事,听闻甄芙问起,有些害羞道:“全凭娘做足。” 甄芙倍感欣慰,“这才是娘的好女儿,娘告诉你,婚嫁之事于女子来说,关乎一生,娘就是没有嫁好,所以才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阿琅要吸取娘的教训,只有高嫁才会幸福。” 温如琅小心翼翼的问道:“娘,要怎么样才能高嫁。” 甄芙道:“娘教你,虽然我们恨极了你大舅母,但不得不说,你大舅母的身份的确是高,接触的人也确实是非富即贵,这些人看着你大舅母的面子,对甄宝珠也很热络。” “而你,只需将甄宝珠给笼络好,时时刻刻跟着甄宝珠,自然会见到贵人。” “而我家阿琅,小小年纪,便容貌出众,又比甄宝珠懂事极了,想来也极会笼络人心,高嫁自然不难。” 温如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中也有些激动。 从前她瞧着娘给大哥往后铺路,心中羡慕极了,而今娘终于想起她了。 她与大哥不同,因是女儿之身,被父亲与祖父母轻视,即便是娘,待她也不如待大哥好。 是以她打小便知道,只有成为一个有用的人,长辈们才会高看她几分。 她比谁都想众星捧月。 她会好好的笼络好甄宝珠,借着甄宝珠与众多贵公子们相识,然后嫁高门。 第62章 生产 与此同时,甄老夫人已让人寻好刚刚生产的男婴,并买通了大房里的一个婆子,就等着张娘子生产之时的到来。 谢春晓对此一无所知,请了国都里有名的段郎中过来给甄老爷诊治。 末了,段郎中十分怜悯的看向甄老爷,“甄老爷因过度服用女子避子药,以至不举。” 甄老爷一下子就急了,他跳下榻来,问道:“段郎中,我一个大男人,我用什么避子药,你是不是诊治错了?” 他都还不满三十,正值壮年,还打算再生十个八个儿子的,再等往后功成身退,无须看谢春晓脸色的时候,再纳许多妾室,享受人生的。 他怎么能不举呢? 甄老爷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谢春晓揪揪甄老爷的衣袖,“老爷,段郎中曾为宫中太医,医术十分高明,不可能误诊的。” “嗯,也许是甄老爷无意之间误服了也不定然。”段郎中看在谢春晓的面子上,并没有介意甄老爷质疑他的医术,而是好心提醒道。 甄老爷挠了挠头。 谢春晓就说:“老爷这一阵有没有一直喝什么东西?” 她说起这个,甄老爷想了起来,“似乎是从前张娘子刚刚进府的时候,有小一个月都给我喝的补身子的药。”说完这个,他老脸一红。 “不过,也不应该呀,张娘子仰仗我而生活,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甄老爷暗自嘀咕道。 事实上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四个月了,张娘子喂给他剩下的一些药渣,早被喂狗了。 真要去查,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的。 “也许是这样,”谢春晓就猜测道:“这府上能近身接触到老爷的人很有限,我与老爷是少年夫妻,为你远嫁青州,断然只希望你好,不希望你坏的。” “再者,依靠段郎中所说,这药需得长时间服用,我不曾给老爷用过任何东西。” 甄老爷听着,不住点头。 二人成婚四年,除了近来张娘子这事,从不曾有过争执。 或许可以这样说,在甄老爷眼里,谢春晓是个性子柔顺,很好哄的人,他从前一直将人给哄得很好。 只有在张娘子进门那日,谢春晓才有了些微变化。 但在甄老爷看来,这变化也单纯是因为谢春晓太爱他了。 后来谢春晓理智回笼,不仅接纳了张娘子,还给他纳了几房小妾,比之从前单纯细腻,更多了几分胸怀宽广,只不再让他碰她。 谢春晓见他认同,又继续分析下去,“但张娘子不同,她没了夫君,一个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而老爷只是她的踏板,能让她更好的生活并抚养两个孩子的踏板。” “她确实仰仗夫君,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失去你,不然她将一无所有。” “她腹中的孩子是她的底牌,她不能让这张底牌无用,是以便只能让老爷除了她腹中的孩子,再无任何孩子,这样她的孩子就是老爷唯一的男嗣。” 甄老爷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诚如谢春晓所言,张娘子确实有这个动机。 尤其结合张娘子喂给他的那些药膳,甚有嫌疑。 甄老爷已经彻底相信,便是张娘子,让自己成为如今这个模样。 他恨不能现在就去找张娘子,将这个贱人给捏死。 不,让张娘子死了,简直是太便宜她了,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甄老爷气上心头,便要去找张娘子算账。 谢春晓拦住了他,“老爷,张娘子腹中究竟还有你的孩子,而这孩子可是如今你唯一的孩子了。” 甄老爷气得直捶床。 让他气的是这一点,让他又气又不能动的还是这一点。 到如今,他连张娘子腹中的孩子都不若原先那样期待。 “她最好祈祷自己腹中的是个男孩儿。”甄老爷无力道。 谢春晓将郎中给送走,又安抚了甄老爷许久。 然而甄老爷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脸垂头丧气的对谢春晓说:“你还是将那些姨娘们都给送走。” 反正往后留着他也用不上了。 谢春晓险些笑出来,道:“她们如今都是老爷的女人,即便是到了外头,也没有个谋生的路,便还在府中养着。” 当天晚上,张娘子见红,欲要生产。 张莹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大力的拍着门。 索性谢春晓有派人在门外守着。 因在谢春晓眼中,张娘子已全然不是威胁,故而她请了两个接生婆子在侧,自个儿便早早睡下了。 贰日,接到张娘子那边的消息,言明张娘子生了个男孩。 谢春晓愣怔了一瞬,然后道:“我去瞧瞧。” 因着张娘子生产的缘故,她们母女得以重见天日。 谢春晓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满满都是血腥气。 张娘子气若游丝的待在榻上,谢春晓难得的吩咐了一句,“张娘子怀了我们甄家的男嗣,便是我们甄家的大功臣,各种补品都给用上。” 听到这些,榻上的张娘子小拇指微动。 跪在一旁不敢言语的张莹莹亦是激动的站起来说:“那夫人,我和我娘能出去了吗?” 谢春晓望了她一眼,这女孩只比自己女儿大两岁,是做过一些错事,但也得到了惩罚。 谢春晓想了想说:“若是你想跟着你兄长回去,我们甄家不会拦你,但若是你依旧想跟着你娘,便只得继续被关起来。” 张莹莹站了起来,“可我娘生了甄老爷唯一的儿子。” “是吗?”谢春晓让奶娘将那刚出生的孩子给抱了过来,瞧了一眼,并下令道:“将这孩子给包裹好,带到我房里。” 又朗声道:“这甄家的一切,终究是我说了算。” 张莹莹现下有些左右摇摆。 一方面,她想出去,可另一方面,她觉得她娘生了弟弟,即便谢春晓依旧不妨她娘出去,甄老爷总会宽容。 她不想放弃在甄家唾手可得的富贵生活。 谢春晓见她没说话,轻笑了一声,遂出去了。 大门又被重新掩上。 谢春晓回到房中,抱着这孩子不住嘀咕道:“怎么会是男孩呢?” 当初给张娘子诊断的郎中亦是当地有名的妇科郎中,时常给妇人诊断男女,亦是不曾出过错。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谢春晓令钟嬷嬷派人监视着张娘子那边。 第63章 血崩 虽然张娘子已经生过两胎,然而这一胎还是费去了她半条命。 或许是因为从前生张莹莹与张远的时候伙食不太好,又加之平素还需得做农活的缘故,是以很容易便将孩子生了下来。 而这一胎是在甄家,谢春晓又从没有克扣过张娘子的补品,吃的用的却是最好的,所以这一胎也是最胖的,故而生产的很艰难。 到了第贰日,张娘子依旧还不能下床走动。 她寻思着去求求甄老爷,想让他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到底放她出去,给她一个名分。 她真的再不去争什么了,她只要一个名分,将来就指望着生下来的这儿子过后半生。 只是她有心无力。 不过幸运的是,第二日晚上,甄老爷回到家中,头一个就去见了张娘子。 张娘子喜出望外,心道甄老爷还没忘记自己,说不定不用她提,甄老爷便会给她名分。 她可是生了甄老爷唯一的一个男嗣。 她正准备勉力起身,没想到却被甄老爷反手一个耳光给打趴在地上。 张莹莹吓得大叫一声,缩在原地都忘了动作。 张娘子努力的想要爬起来,甄老爷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甄老爷蹲下身去,捏住张娘子的下颚道:“你当初喂我喝的药膳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张娘子恍然大悟。 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险些忘记了这事情,如今回想起来,仿若已经过了很久一般。 那时,谢春晓逼他,原还想着谢春晓难道不怕被甄老爷知道之后的后果吗? 现在才晓得,原来谢春晓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谢春晓恨甄老爷,也恨抢走了甄老爷的她,于是让她亲手将避子汤端给甄老爷喝,让甄老爷此后终生无子。 而她被利诱,也不得不这样做。 到最后,谢春晓向甄老爷告发,她便成了害甄老爷不举的恶人。 甄老爷恨毒了她,怕想杀了她的心都有。 如此一来,她不会有好下场。 甄老爷唯一一次养外室,便被“她”这样算计,想来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次,再不敢在外头胡来。 不对,也不能胡来了。 此人真是好深沉的心机,深不见底的那种。 张娘子知晓自己如今后悔也没有用,她正想对甄老爷说出实情,谢春晓不能既要报复了他们,又不沾任何的罪名。 她即便是要死,也要拉着谢春晓当垫背的。 然而这时钟嬷嬷突然进来,“老爷,夫人让老奴同您说一声,小少爷方才大哭不止,想让您过去瞧瞧。” 张娘子浑身僵硬,她怎么就忘记了,她刚出生的儿子当下里在谢春晓的手里。 这是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多少个日夜里,她盼着这个儿子出生,能让她扬眉吐气,后半生无忧。 而今谢春晓拿着她的儿子当威胁。 她不能不顾儿子的性命,去拆穿谢春晓。 钟嬷嬷的插话令甄老爷收回一丝理智,望着张娘子道:“我不会去关心贱人的儿子,哪怕是没有这个儿子,我亦是可以让宝珠入赘个儿子培养。” 论诛心之言,甄老爷不遑多让。 甄老爷将张娘子给一把提起来,“至于你的儿子,我姑且当做一条狗养着。” 甄老爷放手,张娘子跌到在地上。 他用帕子擦拭自己的手,遂转身离去。 大门又被重重的关住。 张娘子绝望的看着甄老爷离去的背影。 张莹莹忙走到前来,欲扶着张娘子起来,突然看到张娘子身下涌出的源源不断的鲜血,她大惊失色的喊道:“娘,你怎么流血了?” 张娘子望着自己身下源源不断的涌出的鲜血,张莹莹年纪小,不懂这是什么,但她懂的。 她大抵是活不了了? 张莹莹大力的拍着外头的门,然而近处并无人能够听到。 “娘,我们该怎么办?”张莹莹慌乱道:“娘,我要怎么给你止血,你告诉我。” 张娘子却是笑了出来,她的身体是好是坏自己能察觉到,生这个儿子已是要了她半条命,甄老爷的那些话是要了她另外半条命。 她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张举人的身影,那时他们都很穷,张举人为在她生辰之时给她买个吊坠,连给人抄了七天七夜的书,只因她曾于无意的时候说过这吊坠好看。 后来甄老爷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相貌俊美又富有钱财,她想委身于他,其间掺杂了太多的算计,但甄老爷带着她来到谢春晓的面前。 张娘子那时以为,甄老爷对自己是有几分真心的。 直到如今,她才知道,爱与不爱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她这短暂一生,只有前夫张举人是爱她的。 可她愧对张举人。 这一次,张娘子是真心实意的后悔了。 若她能在张举人去后,好生守着一双子女过活,而不去招惹甄老爷,或许会生活的很苦,但日子总归会有盼头。 她可以等着远儿长大,出人头地,娶一房妻子,生几个孙子孙女,含饴弄孙。 但这一切都没了。 “莹莹,是娘错了。”张娘子伸手,想要在最后的时候摸摸张莹莹的头,张莹莹忙抓住张娘子的手,放到自己的头上。 张娘子虚弱无力道:“莹莹,等娘去后,你便回到咱们家去,和你祖母、兄长一起生活,你要听哥哥的话,安分守己,不要心生恨意,将从前娘教导你的话,都统统忘记,这人哪,总还是要懂得知足为好。” 她说罢这些话,便气喘吁吁个不停。 张莹莹抱着张娘子的头,却一个劲的摇头,“娘,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她望着紧闭的大门,生出绝望与恨意。 上天待她们母女如此不公,娘只是想要过富裕的生活,即便是怀了甄老爷的孩子,也不过是想做甄老爷的妾室。 她也没想过抢走甄宝珠的爹,只是想与甄宝珠做姐妹。 凭什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而那对母女却依旧高高在上。 张莹莹抱头痛哭。 而甄老夫人那边,晓得甄老爷一回来便去了张娘子处的时候,便是一脸高兴。 因为这说明甄老爷对这一胎的看重。 甄老夫人等着张娘子分走谢春晓的宠爱,届时她会亲自去将张娘子接出来,扶持张娘子与谢春晓打擂台。 第64章 偷天换日 甄老爷从张娘子那里离去,来到谢春晓这里,谢春晓将孩子抱给他瞧,甄老爷没忍住,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越来越欢喜。 不论他怎样气张娘子,这都是他的儿子,此生唯一的儿子。 一想到这一点,甄老爷便抱着孩子,仿若第一次为人父一般哄弄着。 谢春晓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望着这孩子的眉眼,这孩子不像张娘子,也不像甄老爷。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谢春晓走到外头,钟嬷嬷上前,“老奴方才去寻张娘子的时候,远远见一个粗使婆子东张西望,老奴便朝着她走过去,这婆子吓的摔破了一个花瓶。” “老奴诈了她一下,这人便全都招了,说是她被老夫人收买,盯着张娘子这里,并将张娘子生下的那个女孩换成了老爷如今怀里的这个男孩。” 钟嬷嬷的话印证了谢春晓的猜测,谢春晓勾唇一笑,回到内室里,将甄老爷哄到了书房里。 另一边,谢春晓让钟嬷嬷去请了三夫人肖氏过来。 赶巧肖氏就在往这边赶,没用多会儿功夫便到了谢春晓这里。 肖氏听着里头婴孩啼哭的声音,忍不住说道:“大嫂真贤惠,这若是我,没掐死这个孩子就是好的了,更别说还将他抱在身边养。” 肖氏虽然出身平平,但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很是被父母护着,又是嫁到了自己嫡亲的姑姑家,对喜好吃喝玩乐的夫君的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纳妾,不能有外室。 “不论怎样,孩子总是无辜的。”谢春晓一笑,没在这上头与肖氏细说,反而问道:“三弟妹好久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因肖氏来的太快了,是以谢春晓便断定,她要寻肖氏,肖氏说不得也要来找她,二人为的八成还是一件事。 甄三爷是被娇惯的花花公子,不会挣钱也不会养家,只会花钱。 肖氏深觉儿子难养,最是想将儿子过继到大房中的人了,将来既能继承甄家的一切,又不能不认她这个生母,只是甄老爷又不是不能生,并没这个意愿。 但肖氏有甄老夫人撑腰,是以即便被甄老爷拒绝,也没完全打消这个打算。 但倘若甄老爷有了儿子,自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肖氏为着这,也一直在密切的关注着甄家大房这边。 “我与你说的这事,恐你听了都不信。”肖氏卖了个关子。 谢春晓道:“你先说,我且听听。” 肖氏朝着里头指指,“就那孩子,你知道吗?并不是大伯的孩子。” 谢春晓瞧了钟嬷嬷一眼,钟嬷嬷朝她点点头。 她笑道:“三弟妹的意思是,这孩子其实是张娘子同旁人生的?” “非也,非也。”肖氏道:“并非张娘子不守妇道,诓骗大伯,而是老夫人脑子进水,将大伯的孩子给偷天换日了!” 肖氏笑个不停道:“你能相信不,这竟是姑母做出来的事,要大伯替旁人养孩子。” 谢春晓面目凝重,“果真?” 肖氏连连点头,“这孩子如今还在姑母那儿呢,不过我听姑母说,准备今儿晚上就将这孩子给送走,到时候咱们一瞧便知。” 谢春晓应道:“不过,我觉得这事还是与老爷知会一声的好。” 未过几时,甄老爷过来,听闻肖氏所说之话,本心里不信,也不愿意相信。 肖氏就道:“那大伯便与我今夜一同去瞧一瞧便是了。” 入夜时分,甄老爷与谢春晓一起潜入甄家三房,穿上仆人的衣裳,便待在甄老夫人的房外。 夜深时分,老夫人的房门被打开,出来一个老嬷嬷抱着个襁褓。 甄老爷见状,心凉了一片。 老嬷嬷抱着孩子,往外走去。 甄老爷与谢春晓也跟上去,就见这位老嬷嬷抱着孩子,到了一个胡同里,将孩子交给了另外一个中年妇人,随后离去。 甄老爷有些迟疑,谢春晓没管他,径直上前,将孩子给抱了回来,与甄老爷瞧了。 因着刚刚出生,这女婴皱巴巴的一团。 甄老爷瞧了一眼,别过头去,心情烦躁。 谢春晓让人将这位中年妇人给带了回去,一番盘问,方才知道前因后果。 原是甄老夫人于数日前,曾令底下老嬷嬷寻找刚刚出生的男婴,正好碰到了这个崔姓妇人。 崔娘子认识一户人家,那家里人连生了五个儿子,实是养不起刚出生的这一个,便托崔娘子瞧瞧有没有地方能够卖了这个孩子,毕竟这年头也多的是生不出男孩,只得领养孩子的人。 崔娘子将男婴交给了甄老夫人,又多问了几句,方才知道甄老夫人手中还有个女婴,不晓得要怎样处置。 崔娘子便提议甄老夫人将这女婴交给自己,她膝下无女,正缺一个女儿。 崔娘子最后无奈道:“至于你们家老夫人为何要将两个孩子给掉包,我便不知道了。” 谢春晓点点头,让人将崔娘子给带了出去,又让人去查了查这崔娘子的身份,方知崔娘子乃是青楼老鸨。 她口中的那个生了五个男孩的妇人更是子虚乌有,不过是楼里的姑娘偷偷的怀了孩子,又偷偷的生了下来,最后那男人寻不到了,只能向崔娘子坦白,令崔娘子给这孩子寻个好去处。 而崔娘子既做的是皮肉生意,倒也不妨养几个女婴,待长大了一样可以给她赚钱。 甄老夫人做这样的事情,定然是有查过崔娘子的身份的,却还是将这女婴交给崔娘子,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一来这是个女孩子,二来这又是甄老爷的孩子,大家心里也都清楚,甄老夫人只会爱屋及乌,喜欢小儿子和小女儿所出的孩子。 甄老爷倒没觉得心凉,毕竟他也不在乎这个孩子,他还沉浸在张娘子竟没能给他生出个儿子的思绪里。 要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他而今唯一一个儿子了。 弄到最后,竟是他娘给他设计的骗局? “不对,”甄老爷质疑道:“当初郎中分明说,张娘子腹中孩子十有八九是个男孩的!” “更何况,娘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第65章 自欺欺人 事实上,甄老爷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或许谢春晓会因为前一阵甄芙做的那事记恨于老夫人,因此栽赃陷害,但肖氏是甄老夫人的嫡亲侄女,婆媳两个一向相处融洽,并没有道理这样做。 但甄老爷强迫自己相信。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渴望有子嗣继承家业,并不缺女儿。 至于曾说令宝珠招赘,那就仅是说一说而已。 毕竟上门女婿哪里比得上自己的亲儿子,即便生下外孙,那也隔了一层。 甄老爷无法承受自己会终身无子的这个事实。 谢春晓哪里不晓得甄老爷的心思,就提议道:“既是张娘子生孩子,那她有没有被人给换了孩子,她自己应该是知道的,我们不妨去问一问她。” 一行人于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关着张娘子的那间屋室。 此时张娘子已没了一天一夜,身体冰冷,尸体的腐臭味也逐渐传来。 张莹莹枯坐在一旁,泪水已经干涸,听到动静木然的抬起头,看到谢春晓的一瞬间,眼睛瑟缩,“我娘死了,大夫人你如今高兴了?” 谢春晓很无奈,她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之所以容忍张娘子到现在,是因为张娘子腹中孩儿渐大。 稚子无辜,更何况张娘子腹中只是个女孩子,并不会对她的宝珠造成任何的威胁。 她觉得自己是大善人,她甚至没想过要张娘子的命。 谢春晓走到前来,探了探张娘子的鼻息,早已没了气息,再看她身下干涸的血迹,皱眉道:“你娘生产之时还算顺利,若非产后动气,实不该血崩而亡,你娘为什么会动气?” 张莹莹被问了个愣怔。 娘之所以会动气,是因为甄老爷过来说的一番话,是甄老爷害死了娘。 可她娘已经死了,她往后还要仰仗甄老爷,如何能将一腔恨意记在甄老爷的身上呢? 弟弟是甄老爷的亲生骨肉,甄老爷看在弟弟的份上,她又过分乖巧,想来甄老爷不会吝啬给她一口饭吃,一口衣穿。 再者,娘明明生了甄老爷唯一的儿子,甄老爷该奖赏娘,如何会说出那样的狠话,定然是受人蛊惑。 唯独谢春晓有这个动机,所以这一切还得算在谢春晓的头上。 张莹莹哭啼道:“我娘这些日子被关在这里,日日忧心,过得很不快乐,产后孩子又被大夫人给抱走,骨肉分离,便是生不如死,娘因为太过想念弟弟而血崩,一切都是大夫人造成的。” 谢春晓好笑,这逻辑听上去似乎也没太大的问题,只是 “那莹莹姑娘,你娘当初又是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是令张莹莹极为抗拒的往事,她不过才六岁,就被婆子给丢进屋子里,亲眼看到那些婆子们扒光吴公子和伊人的衣服,而后被人围观,她忍着恐惧不得不指认吴公子与伊人苟合,没半刻喘息的功夫,就被关进了这个牢笼一样的院子里。 那件事无疑对她的心灵造成了重大的伤害。 谢春晓接着说:“是你娘不好生养胎,偏动一些歪心眼,欲毁掉珍珠的清白,事情败露方才得到惩罚,你亦是做了帮凶,可以说你娘之所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自己是主谋,你便是帮凶,是你害死了你娘,休要将这盆脏水给泼到我的身上。” 她的双手亦是不曾沾染过一滴鲜血。 谢春晓示意人将张娘子的尸体给处理了,又坐在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瑟缩成一团的张莹莹,她的眼里似是有不甘。 “我问你。”谢春晓道:“你娘生孩子的时候,你定然是在一旁的,可瞧见有人换了你娘的孩子?” 张莹莹低着头,她那天是一直陪在张娘子身边的,自然是晓得娘其实是生了个女孩子,但后来有婆子进来,买通了产婆,将孩子给换成了如今的弟弟。 那婆子很凶残,张莹莹害怕极了,故而到底没有出声。 她过后更庆幸自己没有出声,甄老爷并不稀罕女儿,之所以会将她娘领进府中,也不过是想着她娘给他生儿子。 弟弟是他们母女唯一翻身的指望。 而今娘没了,她更要一口咬定,娘生的就是弟弟。 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留在甄府,凭借着弟弟过上富贵的生活,等将来弟弟长大成人,唆使弟弟将谢春晓母女赶出去。 打小便失去父亲庇护的张莹莹,太知道男人对一个的家庭的重要了。 张莹莹抬起头来,“我娘给我生了个白胖白胖的弟弟,没人换过我弟弟。” 甄老爷躲避的瞳孔中尚且怀抱着一丝希望,他抓住张莹莹的手说:“莹莹,你没撒谎,那确实是我的孩子。” 张莹莹大声道:“我没有撒谎,那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阿晓,听到没有?”甄老爷兴奋道:“我有后了,哈哈!” 甄老爷经过种种现实的打击过后,已经有些魔怔了。 谢春晓眸中闪过一抹讽刺,到底没再说什么。 肖氏却忍不住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会撒谎,可我分明瞧见的真真切切的,难道还有假?” “三弟妹。”甄老爷不满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但也不能为此没有原则,虚构事实,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甄老爷自欺欺人,笃定张娘子确实给他生了个儿子。 肖氏还想说什么,被谢春晓给拉住了。 甄老爷志得意满,就想回家抱儿子,张莹莹咬唇走到甄老爷的面前。 “我娘已经死了,我如今就剩下爹爹和弟弟两个亲人了,爹爹能不能让我去照顾弟弟。” 张莹莹清秀的面孔上略过几丝惧怕,再度朝着甄老爷磕了一个头,“先前因为我选择娘和爹爹的缘故,张家,我是回不去了,求爹爹收留我。” 甄老爷看向张莹莹那张慌乱的面孔,眼神复杂。 张娘子喂他喝下女子所用的避子汤,让他往后再不能生育,他恨张娘子,恨不得鞭尸。 对张莹莹,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还想着将心中的这口郁气出在张莹莹身上。 子代母受过,理所应当。 甄老爷的目光很渗人。 张莹莹硬着头皮说道:“爹,我听人家说,内宅斗争,死个把人是常有的事,就譬如我娘,然而弟弟如今尚在襁褓之中,未尝不曾有不怀好心之人,我是他亲姐姐,只有我会真心照顾他。” 第66章 男婴来历 甄老爷也是自风风雨雨中走过来的,晓得人心险恶,就包括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张莹莹这话打动了他,更让他心生几许猜疑。 张娘子为何而死?需知他上一次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不过两日,便没了气,谢春晓当真没在其中做什么手脚? 甄老爷倒不在意这个,毕竟左右他也是要弄死张娘子的。 但他怕,谢春晓如今这一副贤惠的外表不过是装的,最终会想弄死他唯一的儿子。 不然又怎么解释今天晚上这一遭? 未尝不是谢春晓买通了肖氏做的这一出戏,为的便是不让他有儿子,好让谢春晓母女霸占他的全部家产。 甄老爷面露犹疑的掠过谢春晓的脸,荧荧烛光下,谢春晓面色柔和,几同初见时重合。 甄老爷到底是不敢将心中的怀疑说出来的,他看向底下的张莹莹,“好,你即日起便搬到小公子的院子里,和奶娘嬷嬷们一块儿照顾你弟弟。” 张莹莹大喜,不断磕头感谢。 甄老爷快步走出去。 肖氏不肯走,跟着谢春晓来到了杏林苑中。 “大嫂,难道你就当真信了那个小贱人的话?”肖氏一脸郁闷。 她今日东奔西走的,诚然是有些私心的,但根底还不是为了大房的事? 结果到最后反倒是她里外不是人了? “老爷想要自欺欺人,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谢春晓无奈,将肖氏给打发走,坐在窗边望着天色渐亮。 “夫人。”钟嬷嬷道:“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张娘子已去,张莹莹却被放了出去,这女孩年纪虽小,心眼却多。 诚然张莹莹也不是威胁,主要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当真要被留在甄家吗? 谢春晓道:“是我心急了,忘记甄大志性本多疑,我本不该亲自出面管这事。” “且将崔娘子给唤过来。” 未过多时,崔娘子便被请了过来,她今年三十多岁,这些年也见过不少女子,年少的,年长的,风情万种的,小家碧玉的,却是头一次见到谢春晓这样的侯门贵女。 依旧忍不住啧啧称奇。 “夫人甚美。”崔娘子忍不住赞叹道:“与我从前见过的那些官家夫人都不一样。” 谢春晓笑道:“如何不一样。” 崔娘子道:“您没有那些官家夫人的架子,可偏偏又让人不敢轻易亵渎,因为您太美了,不似人间的那种美,似我这种行家方才能瞧出夫人不一样的风情。” “好了,恭维的话就不必说了。”谢春晓冷静打断了崔娘子的话,“我想知道,当初将这男婴卖予我家老夫人的人是谁,住在何处?” 崔娘子愣了一下,绞尽脑汁的编瞎话。 “对你的底子,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谢春晓敲了敲桌子,“我还知道,这男婴的生母,是你楼里的姑娘,你不用编瞎话唬弄我,不然,甄芙当初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崔娘子望着眼前妇人明明似扶风弱柳一般,长了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容貌,然眼眸冰冷,说出去的话更是令人毋庸置疑。 身为青州人,当然晓得前一阵甄芙意图绑架甄家二姑娘,反将自己给坑害了的事情,甄芙最后的下场是游街,整个青州人都晓得甄芙做了何等恩将仇报的事。 甄芙这一辈子,是被毁了,即便她脸皮要比之寻常夫人厚一些,但往后嫁人是不要再想了,只能倚靠着儿子。 若儿子没有出息,甄芙只能跟着儿子过苦日子,若儿子有出息,以后要娶的自也是讲究人家的女儿,儿媳过门,又怎么会看得起恩将仇报的甄芙? 甄芙这一辈子,好过不了。 然而对一手造成甄芙如今这下场的甄夫人,没一个人觉得她狠心,因为从始至终,甄夫人都没大出面。 可甄夫人当真如此无辜? 崔娘子是个人精,对女人尤其了解,她从前没见过谢春晓时,就觉得谢春晓不无辜,如今见着了本尊,本尊还如此大喇喇的承认了,她便更晓得这位传说中贤惠大方,看上去更是有如少女一般天真单纯的妇女,其实是辣手摧花之人。 谢春晓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子上。 “相反,你若配合我,这钱便是你的。” 崔娘子眼一瞟,便知那是一千两银票。 这年头男人的钱并不好赚,一年偶尔只会有那么一两次有男人一掷千金,崔娘子已有好久没见过这样大面额的银票了。 嗯,甄夫人不仅辣手摧花,出手也很大方。 有这一千两银票做底子,崔娘子配合许多。 “夫人,正如你所说,我并非良家,而是花楼里的老鸨,那个男婴也确实是我楼里的姑娘与恩客珠胎暗结所得” 谢春晓径直问道:“是你楼里的哪位姑娘所出,这恩客又是谁?” 崔娘子“嘿嘿”一笑,“这就问到客人们的隐私了,按理我不该说的。” 谢春晓便又将一张银票放到了桌子上,又是一千两。 崔娘子涂满脂粉的脸上乐开了花,眼馋的望着那桌上的银票,恨不能立即揣到兜里。 她于是又道:“这男婴是我楼里名唤‘兰儿’的姑娘所出,至于这恩客,倒是与你们甄家有些关系。” “便是先前与你们家大姑娘解除婚约的那位吴家的老爷。” 谢春晓记性很好,立即便想起那位精明世故的吴家夫人,都说吴老爷与吴夫人伉俪情深,不过是吴老爷在外偷吃,她对此见怪不怪,示意崔娘子继续说。 崔娘子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就不说吴家如今已经败落,自身都不保,哪里有多余的钱和空闲来管兰儿母子,就说往常吴家富贵时,吴老爷惧内,哪里敢将兰儿母子领回家去,不过是男人的逢场作戏,偏兰儿这傻丫头给当了真,风月场所的女人,又有哪个能得到幸福的?” 谢春晓对此事有了了解,她将一千两银钱放到崔娘子的手中,另外一千两依旧放在桌子上。 崔娘子谄媚笑道:“夫人,这” “你替我去吴家走一趟,将吴老爷遗留在外的孩子去处同吴家说上一声,再到我这里领这一千两银子。” 崔娘子讪讪笑道:“好,我这就去。” 不过费些嘴皮功夫,这两千两银票来得还是很容易的。 第67章 化被动 甄家老夫人派人去打探大房那边的消息,偏久久没人来禀告。 老夫人心中突的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正准备过去亲自瞧一瞧的时候,她身边的汝嬷嬷进来,神色郑重道:“老夫人,张娘子人没了。” “没了?是我理解的那个没了吗?”甄老夫人有些不信,“分明前日里才同我说,张娘子生这一胎孩子虽然格外的难产一些,但到底性命无忧,怎会突然就没了呢?” 又想了想说:“难道是谢春晓做了什么手脚,去母留子?” 这样就意味着谢春晓是真心想将那孩子抱到她膝下,这样一来,甄老夫人想做些什么手脚是不太容易的。 这显然不是甄老夫人想看到的结果。 汝嬷嬷道:“并不是,张娘子是产后血崩,又没来得及救治而死,因着这,甄老爷对大夫人产生了怀疑,将自己书房的隔壁院子腾出来,让那孩子居住,并且还将张娘子之女张莹莹给放到了那孩子身边。” 甄老夫人心中有数。 “虽然张娘子没了,但她的女儿还在,料想张莹莹一定将自己母亲的死记在了谢春晓的身上,这样一来,也更方便我们利用。”甄老夫人稳了稳心神道:“老大不放心谢春晓,料想一定会在那孩子面前安排新的仆人照料,你安排咱们的人过去,好帮衬帮衬他们姐弟两。” “这毕竟也是我的孙子。” 甄老夫人笑得一脸诡异慈祥。 就是小孩子才最好控制,做她手中的傀儡。 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张莹莹很珍惜如今仆从围绕的生活,虽然这些仆从都是伺候她弟弟的,但她弟弟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这些人便随她指派。 甄老爷有时候会过来问一问弟弟的情况,张莹莹会投其所好的说弟弟同甄老爷哪里哪里像,将甄老爷给说得心花怒放,也会时不时的给她一些赏钱。 而自那日之后,谢春晓却没来过这里,起初的时候张莹莹感到很庆幸,庆幸谢春晓没有过来刻意的为难她们姐弟。 但渐渐的,张莹莹就会感到不安,谢春晓没过来,是否在盘算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此时便有婢女为她出主意道:“既然姑娘不安,倒不若先下手为强。” 张莹莹露出疑问的神色。 这婢女就道:“而今小少爷便是老爷的眼珠子,若是谁伤害了小少爷,便跟要了老爷的命一般,即便是甄夫人也不外如是。” 张莹莹很快便明白了这婢女的意思,“但谢春晓都不过来这边的,即便是我想陷害她,也无从下手。” 婢女一笑,“莹莹姑娘也太老实了一些,大夫人不过来,姑娘难道不能引她过来,再者还有宝珠姑娘,大夫人或许不好算计,但宝珠姑娘一定很好算计。” 张莹莹是个行动派,不过当天晚上,便将一壶冷水泼到弟弟的身上,深夜里,甄家“小公子”就发起了高烧。 张莹莹让人去请谢春晓,谢春晓转手就给她寻了个郎中过来,自己却是压根都没露面。 张莹莹无法,只得亲自去找谢春晓,她跪到杏林苑的外头,对谢春晓道:“大夫人,弟弟喝了药,偏头还烧的厉害,可怜我年纪小,不懂得照顾弟弟,只能有劳大夫人。” 谢春晓依然没有露面,只派了心腹钟嬷嬷来到外头,对张莹莹说道:“我们夫人说了,虽然莹莹姑娘年纪小,但小少爷身边依然有奶娘嬷嬷们照顾,这些人有经验,你只需要听他们的话就是了。” 张莹莹咬牙道:“可这些人不能顶替生母照料,是大夫人让我弟弟一出生就没了娘,大夫人是他的嫡母,理应这时候站出来照顾我弟弟,让他感受到母爱,兴许身子就好了。” 这若是个寻常心软之人,大抵是要被她给说动了。 但钟嬷嬷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哪里看不穿张莹莹。 “莹莹姑娘,非我们夫人冷血无情,而是老爷怀疑我们大夫人对小少爷心怀不轨。”钟嬷嬷无奈道:“若我们大夫人现在过去了,万一小少爷有个好歹,岂不都怪在了我们大夫人的头上。” 张莹莹道:“老爷与夫人恩爱非常,怎会这样想夫人。” “这就要问莹莹姑娘了。”钟嬷嬷紧绷的脸上一抹讽刺笑意。 张莹莹当初亦是凭借着这句话,令甄老爷将她给放了出来。 钟嬷嬷声音突的大了起来,“即便是到了老爷的面前,我们大夫人依然是这套说辞,莹莹姑娘可以尽管在这里跪着。” 这句话,算是将张莹莹的后路给斩断了,她不能再用下跪来威胁谢春晓。 张莹莹不甘心,转身就去寻了甄宝珠。 诚然成年人懂得分析利害,但甄宝珠只是一个比她年岁还要小的小孩,小孩子最是富有同情心了。 张莹莹来到了甄宝珠这里,宝珠刚刚睡了个回笼觉,不过才起来,她伸了伸小懒腰,就听到婢女通传。 闻言道:“不见,她能有什么好心思。” “不过也不妨将她给叫进来逗弄一番。” 随着甄珍珠的婚事越来越临近,亲近的人们都在忙碌,除却隔壁的阿琅表姐会来看望她,但见着她也只是千篇一律的恭维,宝珠顿觉无趣。 很快,张莹莹就被请了过来。 她红着一张眼睛看向宝珠,亲昵的叫道:“珠珠,我娘用命生下来的弟弟而今发了高烧,郎中说弟弟如今很危险呢,他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不担心吗?” “担心呀。”宝珠一本正经的说道:“弟弟还那么小,抵抗力最是弱了,就发起了高烧,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那将来莹莹姐姐可怎么办?” 张莹莹是因为这个弟弟才能被带出来,留在甄家呼奴唤婢,若没了这个弟弟,她很难继续被留在甄家。 这是张莹莹没有想到的,她到底年纪小,只想着去陷害谢春晓母女,却忘了分寸,眼下心中也很是忐忑。 “哎呀!”宝珠一拍脑袋,“弟弟是由莹莹姐姐衣不解带,亲手照料的,若是有个万一,就怕爹爹会觉得是莹莹姐姐动的手脚。”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更不要说那孩子也确实是因为张莹莹才发的烧,她忍不住回想起来,她泼弟弟冷水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给瞧见。 第68章 一脸乖巧 张莹莹的笑容很勉强,她试图解释道:“宝珠妹妹这是什么话,那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对她下手呢。” 宝珠站起身来,将张莹莹上下给看了个遍,神乎其神的说道:“因为你嫉妒呀,分明是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然你同他却偏偏千差万别。” 张莹莹轻笑道:“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宝珠连连后退,诧异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婴孩,是我阿爹唯一的儿子,怕是在我阿爹心中,连我都不及得这个所谓的弟弟呢,你却这样轻视他,是不是觉得他可以任你摆布,哪怕是当做争宠的棋子?” 她的每一声质问都问在了张莹莹的心底,让张莹莹忍不住就是“咯噔”一声。 这小人儿怕是成了精。 不过换言之,连个三岁小孩都能想到的事情,甄老爷是不是也会想到? 张莹莹一颗心微沉,随即又很恼怒,分明是她设局,要陷害甄宝珠,怎的却屡屡被甄宝珠牵着鼻子走? “我从未这样想过。”张莹莹过分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越显娇柔,“我和弟弟一母同胞,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情分,又在同一日失去了生母,我只会怜惜他。” “宝珠妹妹,弟弟他真的很可怜。” “嗯。”甄宝珠郑重其事道:“他确实很可怜,既看在他这样可怜的份上,我就和你一同去瞧一瞧她罢。” 她不由分说向外走去,留给张莹莹一个欢快的背影。 张莹莹有些错愕不及,因为在谢春晓那里费了好些口舌,都没能劝得动谢春晓同她走一遭。 而甄宝珠亦是鬼灵精怪,怕是轻易不肯与她走。 张莹莹甚至准备了好些说辞,但哪里会想到甄宝珠竟是主动出去? 张莹莹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甄宝珠笑得太过明媚,让她恍惚产生了自己似乎会被算计的错觉。 张莹莹咬咬牙,然后跟上去,她就不信,她会屡次被个比她还小的小孩子给算计。 不想,迎面就碰到甄老爷。 “阿爹。”宝珠远远的就叫住了甄老爷。 甄老爷回头,甄宝珠已赶了上来。 他摸摸宝珠的头,然后将宝珠给抱起来,“珠珠今日是要去做什么。” “阿爹,我听闻弟弟病了,我要去看望小弟弟,还给小弟弟带了我最喜欢的桃花酥。”宝珠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阿爹你也快去看看弟弟,我听说小孩生病的时候最是需要父母的时候了,弟弟的生母没了,只有阿爹了。” 说罢,甄宝珠泫然欲泣,仿若当真对弟弟感到十分的同情。 甄老爷颇为动容,尤其是往后他不能再有孩子了。 那么宝珠与儿子便将是他唯二的两个孩子。 小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了。 看到宝珠这样关心弟弟,甄老爷甚感欣慰,对前些日子猜疑谢春晓的事情,亦是有些愧疚。 “我刚从你阿娘那里出来,便是听闻你弟弟病了,要过去瞧他。” 甄老爷将宝珠抱在怀中,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张莹莹。 张莹莹半张脸被额前的碎发挡住,一脸阴沉。 谢春晓何其算计,自己分明见不得弟弟好,却在甄老爷面前扮好人。 甄宝珠也是,见着甄老爷便一脸卖乖。 他们是亲父女,她只是一个外人。 张莹莹觉得很无力,她将弟弟给泼成了高烧,就为了引谢春晓母女过去,然后再向甄老爷告状。 但现在甄老爷都过去了,甄宝珠做没做什么,都在甄老爷的眼皮子底下,她还告个什么状。 但张莹莹还是赶了上去,甄宝珠会表现,她也会表现。 就比谁更会演戏呗。 更何况,甄老爷总有要离去的时候,她未尝没有机会。 张莹莹快步赶了上去。 去的时候,婴儿正在啼哭,但奇怪的是,小婴儿一见到甄宝珠,便停止了哭泣。 甄宝珠当即觉得好神奇,她向甄老爷央求道:“阿爹,能不能让我抱抱弟弟,我好喜欢弟弟呀。” 甄老爷道:“好呀。”遂让奶娘将孩子给放到宝珠的怀里。 他是乐得见一双儿女亲近的,虽然这都是他的儿女,但毕竟不同母,宝珠的外家是侯爵,儿子的外家不过是平民。 他是谢侯的女婿,想要谢侯帮衬什么,只一句话的事。 但儿子与谢侯府上到底隔了一层,尤其谢侯同谢侯夫人都是极护短的人。 但谢侯定然是会帮衬外孙女宝珠的,宝珠将来嫁的人家只高不低,两人关系好,也更方便宝珠帮衬儿子。 想到此,甄老爷面上越发和善。 “阿爹,”甄宝珠只抱着两个,就有些抱不动了,遂放到了奶嬷嬷的怀中,又娇声说道:“弟弟还没有名字,阿爹快给弟弟取个名字呗。” 这毕竟是甄老爷唯一的儿子,是以他想为儿子取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名字,所以始终没有想好。 甄宝珠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就气鼓鼓的催促甄老爷道:“惜珠妹妹都有名字了,弟弟却还没名字,这对弟弟不公平。” 甄惜珠便是谢春晓与甄老爷那夜里抱回来的女婴,谢春晓瞧她可怜,自作主张将孩子抱到自己房里,取名“甄惜珠”。 提起甄惜珠来,甄老爷眼眸中泛过一丝冷意。 他充满怜意爱意的望着儿子,这是传承他血脉的儿子,他想为儿子取名“承嗣”,但老太太偏心,将这个名字用在了三房孙子的身上。 甄老爷想了想说:“不妨便唤他‘传宗’,‘甄传宗’,宝珠瞧着可好。” 甄宝珠皱起眉头道:“不好不好,这个名字也太老气了,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心中却冷笑,甄老爷将这孩子给当成传承子嗣的儿子,对他付出莫大心血,但她却知道,这男婴并不是甄老爷的儿子。 真相迟早有一天会大白,到时候甄老爷又是否能接受得了这个后果? 甄宝珠凑到了甄传宗的面前,摸摸甄传宗的小脑袋,“阿爹,弟弟的头还是好烫呀!” “虽然如今已至寒冬,但弟弟这里炭火充足,按理不该发烧的呀,是不是下人觑着弟弟是个小孩子,就没有尽心照顾?” 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瞟向张莹莹。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甄宝珠天真的外表下,是颗富有恶趣味的心,让所有意图伤害阿娘的人都付出代价,是她一惯的原则。 第69章 反客为主 张莹莹她心虚呀,听到宝珠这话她就更心虚了。 是以便主动站出来,解释道:“或许是因为从大夫人那里抱回来的时候受了风寒?” 宝珠就笑道:“莹莹姐姐你别开玩笑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更遑论郎中都说了,弟弟并非是因风寒而发起的高烧,分明是骤然受了凉。” “别是谁觑着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便拿凉水泼到了弟弟的头上。” 宝珠的小眼珠子转悠转悠,然后看到了外头的晾衣架上晾着好几身衣裳。 宝珠作思考状,“在阿娘的管束下,我们府上的下人做起活来都是很麻利的,一般衣裳脏了立马便会洗,按理不该堆下这么多衣裳的,是不是有人泼了阿弟一身水?” 宝珠凝重的看向甄老爷,“阿爹,你一定要严查,瞧瞧是不是有人私下里欺负弟弟,弟弟才会发烧的。” 因甄传宗不过才刚出生,头一个月是只穿上衣的,甄老爷对唯一的儿子很讲究,但也只每隔一日换一身衣裳罢了,平素里也立马就干了。 今日外头却晒了三身罩衣。 甄老爷十分的看重甄传宗,因怕谢春晓会亏待儿子,故而让儿子住在离自己最近的院子里,另请了三个奶嬷嬷伺候甄传宗,还有张莹莹在一旁瞧着。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这些人合起伙来苛待他儿子呢? 即便如今没有,也怕将来会有。 是以纵使甄宝珠只是童言稚语,甄老爷也以此为由,罚了伺候甄传宗的奶娘嬷嬷们一个月的月银。 甄老爷又看向张莹莹。 张莹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甄老爷的视线让她头皮发麻,她觉得自己需要说些什么。 “当下是冬日里,天气本就寒冷,弟弟身子又弱,是以发起高烧也实属正常,倒未必是奶娘嬷嬷们的错。”张莹莹何尝不晓得,她同样是照顾弟弟的人之一,甄老爷眼下没说罚她,并不是信任她,只怕罚她会罚的更狠。 她替这些奶娘嬷嬷们说话,一方面奶娘嬷嬷们也会记得她的好,另一方面也是在替自己开脱。 甄老爷就笑了,“你说不是他们的错,那倒是你弟弟的错了?” 宝珠一脸天真道:“弟弟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他怎么会有错?可见这不是一个父亲所生的姐弟就是不亲。” 挑拨离间?谁又不会呢! 甄宝珠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瞪着张莹莹。 甄老爷眸色渐深,有点怀疑自己将张莹莹放在儿子身边是不是一个正确的行为。 张莹莹大惊失色,她赶忙解释道:“我自幼便失去了父亲,从内心里对爹爹有着很深的渴望,亦是因为弟弟才能留在爹爹的身边,心中对弟弟不仅有亲情,更有深深的感激,我怎会与弟弟不亲。” “我是想说,弟弟发烧,嬷嬷们有错,我更有错,明知弟弟年纪小,即便在晚上也该不错眼的盯着点弟弟,以防弟弟踢被子着了凉。” 她又跪到甄老爷的身边,“爹爹,我也只有六岁,从前也没照顾过小孩子,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这话倒是令甄老爷稍稍动容,只是依然抵不过心中对儿子的回护之情。 “我让你住在府上,平素里穿着打扮与宝珠一模一样,可并非是因为将你当做女儿,不过是看在你是传宗一母同胞的姐姐,你能对传宗掏心掏肺的份上,若你这一点优势没了,那你同这些奶娘嬷嬷们就也没甚么区别。” 甄老爷过于直白的话令张莹莹在这些奶娘嬷嬷们跟前有些抬不起头来,更深觉自己被甄宝珠给耍了。 她想着甄宝珠现在一定很得意,明明是她请君入瓮,却被甄宝珠给反将了一军,落到如今这样尴尬的境地。 但张莹莹顾不上不甘,她只得谦卑的说道:“我自知自己出身卑微,担不得爹爹厚爱,从前是因为我娘才能住在这里,现在是因为弟弟,我往后一定会照顾好弟弟,不再让弟弟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听闻张莹莹提起张娘子,甄老爷浑身烦躁极了,他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是被张娘子给灌了避子药,不仅往后不能再有子嗣,连同女人欢好都不成,绝色夫人同知情识趣的姨娘对他而言都成了摆设。 他将张娘子给鞭了尸,但即便如此,也没能让他解气。 若非看在张莹莹乃是儿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的份上,他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张娘子所出的张莹莹。 既不能动了张莹莹,甄老爷心中觉得窝囊极了,但为了儿子,他只能忍下去。 甄老爷打翻茶盏,茶盏正正的落在张莹莹的脑袋上,水花四溅。 甄老爷状似无意道:“我真是不小心,罢了,我先去外头透透气。” 张莹莹顶着一头落汤鸡,低垂的眼角看到甄老爷离去的衣角,等甄老爷彻底走了,她方才抬起头,站起身来,擦拭自己被溅湿的衣角。 甄宝珠跳到榻上,坐在甄传宗的身边,闲适的摇着自己的小脚,等张莹莹收拾完了,方才脆生生的说道:“莹莹姐姐,你了解我阿娘吗?” 张莹莹迷茫的抬起头来。 宝珠歪着头,扬起明媚的笑容,“我从前以为阿娘若水,温柔却少了几许锋芒毕露,但近来方知,阿娘她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你的那些算计连我都能看得明明白白,更不要说我阿娘了。” “阿娘既然知晓你会作妖,又怎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所以将阿爹给唤过来,让你的那些阴暗算计只能藏在阴暗中发霉,我亦是要给你个教训的,你若识趣,最好乖乖的,你若不乖,便只能等着收拾铺盖卷滚蛋!” 张莹莹顶着一头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心情复杂,觉得自己丢人到了极点,也恼恨到了极点。 她从来不是一个得到教训便会收手的人,相反她就想证明给甄宝珠看,她并非不如她。 她要让甄宝珠付出代价! 张莹莹阴恻恻的望着甄宝珠,宝珠逗了逗甄传宗,便背着小手出去了。 满屋子的奶娘嬷嬷纷纷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婢女,便是先前与张莹莹出主意的那个。 “莹莹姑娘真是可怜,被宝珠姑娘这样挤兑。”婢女出声,替张莹莹打抱不平。 张莹莹走到床榻边,用指甲在甄传宗的身上扣了几个红红的印子,然后大哭道:“弟弟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方才宝珠偷偷的给扣的。” 她与婢女对视一眼,婢女忙去唤甄老爷过来。 浑然不知她去扣甄传宗时的一切都被胞兄张远看在眼里。 第70章 兄妹离心 张远是被谢春晓给唤来替张娘子收尸的。 到底母子一场,张远也并非是什么狠心绝情的人,况死者为大,他为人子,当让生母入土为安。 张远来到甄府中,见到了张娘子最后一面,谢春晓谓然叹道:“这女人生孩子原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倒是可惜了张娘子,拼了老命给我们甄家生了一个儿子,她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谢春晓给了张远一百两抚恤银子,安慰张远幼小失母的心灵,又对他说:“而今你父母双亡,你便是家中长子,照拂祖母,安抚幼妹,是你的职责,莹莹如今一个人在甄府中,到底寄人篱下,或许她拉不下脸同你说离去,但你该主动问她一声。” 张远感叹甄夫人一如既往的心地善良,他自己也是心疼妹妹的,于是便走了这一遭。 也清晰的瞧见妹妹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对着一母同胞的弟弟也能下得去手,为的是陷害甄夫人的女儿。 张远原欲迈进屋子的脚步一顿,一半脸藏在阴影里,一半脸露在阳光底下,面色迷茫又嘲讽。 大户人家的宅院里,难道就是这样的勾心斗角吗? 未几何时,甄老爷过来,张远迎了上去。 他对甄老爷极为不屑,只是而今,他需要在甄老爷戳穿妹妹的真面目。 他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甄夫人母女,还为了他的胞妹张莹莹。 只有彻底毁了胞妹留在甄府的希望,他才能带走胞妹,等回到了家中,他自要教胞妹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张远同张举人长得很像,是以甄老爷一眼就认出了张远。 甄老爷对这少年人露出几许防备,怀疑张远是因张娘子的死来质问自己。 张远低下头去,他怕自己看到甄老爷的脸会忍不住打他。 “我刚刚看到我胞妹将府上的小少爷扣出了几个红印子。”张远言简意赅。 甄老爷大惊,连忙跨步进门,然后将儿子抱起来看了又看,果然见到甄传宗白嫩的胳膊、脖子上有较为明显的红印子。 一时之间,他心疼坏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唯一的儿子,张莹莹真是太过分了,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 他给了她安稳富足的生活,结果这女孩却恩将仇报掐他的儿子,真是白眼狼! 张莹莹眼中泪滴涌现,“爹爹,宝珠妹妹刚刚一走,我就抱着弟弟瞧了瞧,然后便瞧出了这几处红印子,宝珠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做呀,弟弟又没招她惹她。” “啪——”甄老爷二话不说给了张莹莹一巴掌,阴恻恻的盯着张莹莹。 张莹莹诧异的抬头,委屈道:“爹爹,你为何要打我?” 甄老爷又朝着另一侧给了张莹莹一巴掌,“滚,给我滚,我们甄家留不得你!” 然后就给外头候着的小厮们使了个眼色,小厮们拎着张莹莹便欲将她给扔出去。 “老爷,倒好歹同莹莹姑娘说一下她错在何处。”有自老夫人那边而来的嬷嬷替张莹莹说话。 甄老爷冷笑了一声,然后道:“今日但凡在里屋里伺候小少爷的人,尽数都赶出去,我甄家不敢用这种欺上瞒下的刁奴!” 张莹莹仍不甘心,大着声音喊了一句,“爹爹,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甄老爷道:“我的儿子难不成竟是让你用来争宠的?” 再看向儿子身上的红印子,甄老爷忍不住想到,儿子会发烧是否也是张莹莹一手造成? 甄老爷又觉得就这样将张莹莹给赶出去,太便宜她了,就让人拿了棍子过来,亲自打张莹莹板子。 一边打一边说:“你真是太贱了,同你娘一样贱” 张莹莹那么小的身板,哪里能顶得住这板子,是以没一会儿,就被打晕了过去。 甄老爷浑然不觉。 张远请来谢春晓,谢春晓出声劝阻了甄老爷。 甄老爷略有些颓败的坐在地上,他知道即便是他将张娘子给鞭尸,将张莹莹给打死,也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他不仅仅愤怒张莹莹伤了儿子,更是因自己身有残疾而殃及张莹莹。 谢春晓哪里不明白甄老爷内心真正的想法,面上有多温柔,内心就有多讽刺。 “莹莹不过是个孩子,既是孩子,便难免会犯错,老爷也不必太过苛责,依我看,让张远将她给带走,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 张莹莹并非是甄家的家仆,若被甄老爷给打死,甄老爷是要吃官司的。 甄老爷也明白这一点,将人给打个半死,也算是出了心头的一口气,遂摆摆手。 谢春晓忙让张远将人给带下去,张莹莹失魂落魄,被打了个半死,踉跄两步便倒在地上。 张远只得弯腰将胞妹给背起,佝偻着背向外走去。 此时正值午后,外头人来人往,都是就近的人家。 见到甄府内出来两个如此落魄的人,不由得好奇心起,议论起这两个人的来头,以及与甄家人的关系。 倒有与张家相熟的人家,见到张远兄妹就说:“这不是张举人家的一双儿女嘛,小女儿我记得是跟着张娘子到了甄家,如今是被赶了出来?” 一说起张娘子,大家都知道,是甄老爷养的那个外室,俱都很不屑,有大娘朝着张莹莹吐了一口唾沫,“那张娘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为嫁入甄家外室生子,偏没了一条命不说,女儿还被人家给赶了出来,真是费尽心机到头还是一场空,活该!” 更有就近的小娘子上下打量张莹莹,“这女孩小小年纪,瞧着便是狐媚子货,说不得往后长大了也跟她娘一样,专门撬人墙角!” 一时间路过的男人们不怀好意,妇人们更是将张莹莹视为假想敌,有虎一些的妇人当即拿着手中刚买的菜叶子摔到张莹莹的脸上。 当今世道以夫为天,女子嫁人便是一生,很难再有其他的出路,妇人们对破坏夫妻感情并做人外室偷偷怀下子嗣的张娘子之流俱都同仇敌忾。 有了这么一个头,路过的妇人们纷纷都上前埋汰张莹莹一下。 张莹莹有如鸵鸟一般将头埋在张远的背后,张远费力的躲避妇人们的攻击,终于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偏甄老夫人迎面而来。 张远认得甄老夫人,却并没有打算理会她,径直前行,却被甄老夫人给拦住了去路。 “莹莹,”甄老夫人亲切的唤道。 张莹莹有些茫然的抬头,她到如今还沉浸在被甄老爷给赶出来的不可置信与忧伤之中,更不解甄老爷为什么会那样对待她。 至于甄老夫人——在张莹莹的映像中,一直都是有些高高在上的。 即便是前些年她的生父因救了甄老爷而死去,亦是没能得到老夫人的半句软语,更甚至甄老夫人还因为甄老爷对她们母女的照拂而颇有微词。 张莹莹内心里对甄老夫人是有些恐惧在的。 甄老夫人没有在乎张莹莹兄妹的无礼,上前一步,“你这模样,瞧着真是让人怜惜。” 张莹莹哭泣的越发厉害。 “不过,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张莹莹懵懂。 甄老夫人指了指张远,“都是你这好哥哥,瞧见你做的事情,不说帮着你遮掩,反帮着外人,告诉了我儿。” 第71章 好戏开锣 张莹莹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下去。 张远将妹妹给放下去。 “莹莹,哥是为了你好。”张远是个直性子,几不用张莹莹质问,自己就将一切和盘托出。 张莹莹仇恨的看向张远,“哥,为什么,娘死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明知道我想留在甄家,我不想回去过苦日子。” 张远无力道:“寄人篱下,勾心斗角,那真的是你想过的日子吗?” “是的!”张莹莹道:“我只要留在甄府,熬过这几年,便能凭着甄家的关系高嫁,一切都值得,但你毁了这一切,我不会原谅你的。” 她背过身去,身子颤抖,既恨谢春晓母女,又恨张远。 有心说狠话,但她被甄老爷赶了出去,只能依靠胞兄张远。 这时甄老夫人递出橄榄枝,“莹莹,你如今既无家可归,不妨跟着我老婆子,和我家承嗣做个伴儿。” 起初,张莹莹怀疑自己幻听了,毕竟甄家那个老太婆,一向高高在上,怎肯收留被扫地出门,落魄极了的小小孤女? 张莹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再看向甄老夫人,见对方并没有玩笑的意思,到底心动,手指不住的颤抖,紧紧握成拳,鼓起勇气问道:“老夫人为何要收留我?” 老夫人目光越发慈爱,“你和我孙女差不多大的年纪,本该被护在父母羽翼之下,却命途多舛,少而失父,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看人眼色行事,而今又失母,一个人寄人篱下,却无一人怜你爱你,有的只是别有用心的算计,就连你嫡亲的兄长也因为谢氏的蝇头小利背叛你。” “你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照顾你,也是看在你早逝父亲的面子上。” 甄老夫人充满沧桑的话语令张莹莹不由得想起过往,想起这些年与张娘子相依为命,被人欺凌的那些日子。 上天待她们母女不公。 明明同样是人,却有人从一出生起便占尽了一切的天时地利人和。 她疯狂的嫉妒着那个分明要比她小,却总是一身珠光宝气、娇憨可爱的甄宝珠。 若她出生于富贵之家,定然也有如甄宝珠一样娇憨天真人人爱见。 偏偏她此生都不能拥有。 她娘付出生命也没能得到甄老爷一丝怜悯。 她绞尽脑汁却也败在她们母女的手下,被扫地出门。 一时间张莹莹泪如雨下。 甄老夫人上前,将张莹莹抱在怀中,拍了拍张莹莹的后背。 张莹莹抱住老夫人的身子,“老夫人,我跟您走,从今往后您便是我的恩人,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她没有丝毫犹豫的跟着甄老夫人离去,只留给张远一个后背。 张远怔怔的望着妹妹的后背,他知道,经此一事,他此生或许与妹妹都再无缘法,心中蓦的感受到一丝悲凉。 他对妹妹恨铁不成钢,可更多的还是怜悯。 妹妹与他不同,不曾得到父亲半点教导,方才走了歪路。 张远生出无力之感,生怕将来妹妹步了娘的后尘,蹲在墙角发呆。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张远抬头,少女眼中尽数被笑意渲染,他忙低下头来。 甄家宝珠,明媚若骄阳,令他不敢直视。 甄宝珠递给他一串糖葫芦,依稀望着甄家老夫人和张莹莹的背影,悠然自得的说道:“你知道你妹妹为什么不跟着你这个嫡亲的兄长走,反而跟着我那明显不安好心的祖母走吗?” 张远茫然道:“是因为我做了对不住妹妹的事。” “非也非也。”甄宝珠吃了一只糖葫芦,酸甜的味道萦绕在口中,只觉通身舒畅,用童言稚语说道:“因为张莹莹本心喜好攀附,嫌贫爱富,而你家太穷了。” “倘若将来你能高中,进入官场,她又哪里还会在乎你有没有向着她,有没有背叛她呢?”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会将你视为真正的兄长,尊敬你,孝敬你,你的话她也才会听。” 张远怔怔的抬头,咂摸着宝珠方才的那些话。 不得不说甄家宝珠,虽然人小,但这话确实很有几分道理。 他与其在这儿悲秋伤春,不如投身书海,等到了年龄,前去科考。 毕竟似他这样毫无关系的普通人,想要为官为宰,只有科举。 但他又比大多数人要幸运,因与甄夫人的这一段缘法,他有了一个好老师,虽然老师年迈,但确实学识渊博,教给了他很多道理。 再度看向甄宝珠的时候,张远眼中充满感激,“听宝珠姑娘一番话,令我醍醐灌顶,我在这里谢过宝珠姑娘,还有姑娘的糖葫芦。” 他举起糖葫芦,笑了笑,周身的苦大仇深感褪去了一些,更多了一些少年气。 张远本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宝珠咬着糖葫芦,清脆的响声尤为悦耳,歪头笑道:“不是姑娘,是妹妹哦。” 她朝着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宝珠小跑着到了谢春晓的住处,“阿娘,我刚刚在外瞧见祖母带走了张莹莹,该不会要对阿娘做些什么。” 小姑娘叽叽喳喳着,诉说着对阿娘的担心,偏偏本尊在那里悠闲的哄着孩子。 谢春晓望着甄惜珠圆润的小脸,虽然眉眼还未长开,但隐约可见秀气,“你小时候呀,小脸要比惜珠还要圆润上几分。” 她同甄宝珠比划了比划,“圆圆的,像个福娃娃,人见人爱。” 宝珠摇了摇阿娘的手臂,“阿娘,你不怕吗?” “急什么。”谢春晓无奈道:“便准你祖母先下手为强,难为娘便不会反击吗?不急不急,好戏刚刚开锣。” 谢春晓将甄惜珠放在小榻上,哼着小曲哄她睡觉。 这时徐管家匆匆而来,“夫人,吴家夫妇一行人寻上门来,要我们甄家将他们的儿子还给他,老爷一头雾水,刚刚出去,让老奴来通知夫人。” 谢春晓头都不抬道:“惜珠这会子离不开我,且等一会儿。” 第72章 滴血认亲 吴家而今落魄,昔日已出嫁的女儿们被婆家勒令,同吴家皆数都断了关系。 吴老爷夫妇这些日子领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吴少爷,过得苦不堪言。 前几日里骤然听闻吴老爷在外有个儿子,吴夫人都没有从前的那些个心力与吴老爷去闹。 贫贱夫妻百事哀。 而今他们生存下去都成问题,吴夫人也懒得去管吴老爷从前的风流韵事,只警告吴老爷,断不能将那孩子给接过来。 然而等知晓这孩子正是如今甄家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心思不由得变了又变。 来人并没有与吴老爷夫妇说起为何甄老爷会将吴老爷与妓女所出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儿子,只给了他们一张银票,让他们上门去闹。 吴老爷夫妇看在这张银票的面子上也会上门去闹这么一出。 吴老爷从前也是生意人,吴夫人更是精明算计,他们两个便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如何利用这桩事去赚更多的银子。 众所周知,甄老爷想儿子想的发疯,为此还偷偷的将张娘子养作外室。 是不是甄老爷先天有些不足,并不能生儿子,故而领养了个儿子。 不想这儿子正好是吴老爷与妓女一夜欢愉所得。 这样一想,吴老爷夫妇就觉得自己窥得了天机。 但凡有些钱财的人家,都爱面子,甄老爷一定很不希望自己先天不足的这事被外人知道,倒是可以很好的敲诈一笔银子。 吴家而今最缺的就是银子了。 想到这些,吴老爷夫妇干劲十足,顺便同儿子也说了这事。 吴少爷干啥啥不行,但是会演戏。 于是一大早,吴家一行三人就等在了甄家门口,准备等着人流最多的时候开唱。 正到午时,外头人来人往时,吴家夫人扶着吴老爷准备上前,然而门里却突然出来个少年人背着个女孩子,众人围绕着张远兄妹议论纷纷,吴老爷夫妇尴了个尬,只好另寻时机。 所幸后来没再发生意外,吴老爷一屁股坐在甄家门前,哭天喊地的要儿子,诉说着往日里对甄家二房的不敬之处多有抱歉,恳求甄老爷不要赶尽杀绝,将他的儿子还给他。 吴夫人却是凶神恶煞的叉着腰,大骂甄家不要脸。 “即便往日里我们吴家对不住你们甄家大姑娘,但我们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甄家又何必赶尽杀绝,掳走我家刚出生的婴儿。” 吴少爷更是撒泼打滚,缠着外头的门房要进去同甄老爷理论。 这一幕无疑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尤其是人们都晓得吴甄两家从前便有婚约,只后来吴家做事不地道,意图毁了甄家大姑娘的清白,于是两家解除了婚约,甄大姑娘后来还与江家的七爷定了亲,不日即将大婚。 但这同吴老爷的儿子有什么关系? 吴老爷的儿子不就在眼前吗? 众人一头雾水,越发想弄明白这事的究竟。 甄老爷半点不心虚的跑到外头,他当真觉得自己无辜,发出理所当然的反问,“吴老爷,你儿子不好端端的在外头吗,我又不是没儿子,抢你的儿子做什么?” 甄老爷好不容易盼来了个儿子,这是他如今最为自豪的事情之一,恨不得逢人便说。 吴老爷面露心虚,但想到银票,随即挺直腰板,“大儿子自然在我身边,我说的是我的小儿子。” 甄老爷面露玩味,“你何时有个小儿子了,也不同我说上一声,我们两家到底这些年的情分了,我也好略备薄礼登门祝贺。” “就怕到时候甄老兄笑不出来。”吴老爷现如今想破上老脸了,就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曾经与我有过一夜的妓女为我生了个儿子,这儿子如今还没满月,你现在备礼也来得及。” 围观的人倒是嘲弄了吴家老爷一通,毕竟众所周时吴老爷与吴夫人伉俪情深,如今方知,那不过是表面罢了,只有吴夫人一个妻子的吴老爷照养也会偷吃。 但甄老爷顾不得这许多,他惊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 毕竟他的儿子也还没过满月。 甄老爷眼中多了一些警惕,对吴老爷说:“那当真是恭喜了,我们不妨进门细说。” 吴老爷见状拿起了乔,“若是去了屋里,你翻脸不认人怎么办,现下到底有这么多瞧着,你不能不给我儿子。” “你的儿子干我甚事,我从没拿过你儿子。”甄老爷也恼怒了,袖子一甩,“你爱闹就这么闹着,我不奉陪了!” 吴老爷赶上前去,“我说你拿了,你就是拿了,你的儿子便是抢的我的儿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将儿子抱出来,滴血认亲便是!” 吴老爷风评并不好,甄老爷的风评因张娘子那事也只有更差的份,围观的民众们不会倾向谁,只想着看热闹,遂一阵起哄让甄老爷将孩子给抱出来。 甄老爷道:“如今刚入冬,天气已经很寒冷了,我儿怎能受得住。” 吴老爷瞪了他一眼,“是我儿,我都没怕你怕个什么劲!” 甄老爷道:“真要是你儿,你怎会不心疼,你这样不当成一回事,可不是因为那不是你的儿子!” 众人一听,倒也是这么个理。 然而吴老爷不要脸面的说道:“我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对儿子并不那么看重,甄老爷却不一样。” 甄老爷被讽刺的一脸涨红。 徐管事抱着甄传宗有如抱着烫手山芋一样走出来,他顶着甄老爷的怒火说道:“老爷,夫人说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命老奴将小少爷给抱出来。” 谢春晓还十分妥帖的让人端了一碗水出来。 事到如今,已由不得甄老爷说个“不”字了。 不过甄老爷也没怕,毕竟张娘子那时候只有他一个男人,这个他很确信。 至于吴家,说不得是记恨从前的事情来找茬。 就这样,甄老爷与吴老爷一同滴了滴血在碗中,最终,吴老爷的血同甄传宗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吴老爷一脸得意,甄老爷目瞪口呆,不可置信,还让人再换一碗水过来。 第73章 真相揭露 再换一碗水,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甄老爷面色铁青,忍不住想难道是张娘子给他戴了绿帽子?于是充满戾气的望着那个他曾寄予厚望,还起名“甄传宗”的男婴。 婴儿似乎察觉到了不安,大声啼哭了起来。 甄老爷再无怜惜,低声问向吴老爷,“你和张娘子” 吴老爷目光闪烁,心知甄老爷这是误会了。 也就是说甄老爷也是才知道这孩子并非是他的孩子,甄老爷并非是因先天不行而抱养了他的儿子。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与妓子所出的儿子怎么会到了甄老爷的府上? 吴老爷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与张娘子有什么,他硬声说道:“寡妇门前事情多,故而我与张娘子从来都不曾有过交集,这孩子确是我与妓女一夜欢愉所生,至于为何会到了你府上,合该问问你们府上的人。” 甄老爷身子一僵,回想起三弟妹肖氏从前所言,亦想起那日自己与谢春晓在老夫人门前所撞到的那一幕,以及崔娘子。 事实在眼前,他再无法欺骗自己,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个儿子了。 甄老爷来不及愤恨,他要先解决自己跟前的这一堆烂摊子。 不论事实如何,总不好让外人知道,他被个寡妇和自己老娘给算计了。 甄老爷挤出一抹笑意,“这其中应是有误会,吴老弟不妨进门详谈。” 男婴还要用来同他老娘对峙,暂时并不能交给吴老爷。 吴家如今举步维艰,吴老爷也不曾想过要接手这个孩子。 他已如崔娘子所说,到甄家门前闹了这么一通,应是可以同崔娘子交差。 接下来便看甄老爷这边怎么说,甄老爷若想堵住他的嘴,便该给他好处。 吴家一行人很容易的便松嘴,跟着甄老爷进乐府中,徐管家将甄家大门关住,看客们没有好戏可看,有些无聊的散开了。 甄老爷面无表情的吩咐人去将甄老夫人给唤来,他坐在正厅中一杯接着一杯吃酒。 打从吴家闹事伊始,甄老夫人便晓得了,不过她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毕竟她老人家也不会想到,自己随意抱养的男婴竟然是吴家老爷遗留在外的孩子。 甄老夫人正在安置张莹莹。 三房地方小,但老夫人这边却足够宽敞,甄老夫人就让张莹莹住在自己院里的一个厢房处。 骤然到了陌生的地方,张莹莹极为忐忑。 甄老夫人收回慈爱的目光,恢复了从前的高高在上,“谢氏心狠手辣,你娘抢走了她的夫君,她便设计让你娘惨死,她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你,将你赶出甄家只是她做的第一步,你如今只能留在我身边,方能苟延残喘。” 张莹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无须她笼络,便能成为她的棋子。 “就譬如刚刚,”甄老夫人指指大房所在的方向,“谢春晓不会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将要做什么,却刻意的将你兄长给引过去,为的便是让你众叛亲离。” “却可怜你那兄长至今还被蒙在骨里,以为谢氏是个善良的好人。” 适才张莹莹被甄老爷鞭打,被赶出府中,被兄长背叛,只顾着悲愤,哪里能想到这么多。 张莹莹可笑自己的自作聪明,甄夫人是个人精,知道她要算计什么,提前布好了两重后手。 第一重,令甄老爷与甄宝珠同去,断绝了她陷害甄宝珠的可能。 但甄老爷突然离去,甄夫人不慌不忙,将她的兄长引过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然,兄长不会无缘无故的来看自己,从前不会,而今更不会,只能是被甄夫人给引过去的。 兄长是个过分耿直的人,并不会看在她是他妹妹的份上便替她遮掩,相反还会主动拆穿她。 这局瞧上去简单,但其间对人心的拿捏,却恰到好处。 张莹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一点小心机实在是不够看的。 她跪到甄老夫人的跟前,低声啜泣,“老夫人,我该怎么办,只有您能收留我了。” “不怕不怕,”甄老夫人面露诡谲的慈爱,“只要你听我的,不愁没一个好将来。” 她原欲扶持张娘子与谢春晓打擂台,使谢春晓向她服软。 不论这儿媳是何等身份高贵,嫁了人就得听婆婆的。 可张娘子命薄,没几日就去了。 又想着使张莹莹给谢春晓一点颜色看,但事实证明,自勋贵侯门出来的闺秀那确实是人精,寻常手段对谢春晓根本没用。 甄老夫人有心给儿子房中安排几个颜色好的妾室,不过这并非一日之功。 倒是张莹莹——虽然现在年纪小,但生得清秀,假以时日,也是个俏佳人。 张莹莹对谢春晓母女有着极深的怨恨,将来谢春晓替女儿相看人家,她便令张莹莹暗地里捣乱,总要使宝珠嫁不成外人。 到最后,宝珠就只能嫁给她的外孙。 甄老夫人不像甄芙那样短视,她看到的更长远。 张莹莹应得极快,连忙答应,“老夫人给了我容身之地,我给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甄老夫人笑笑,让她先下去安置。 手头没了事情,甄老夫人便有心使人打听大房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待她的人过去,大房的徐管家便过来了。 徐管家道:“我们大爷那边发生了些棘手的事情,且请老夫人过去拿个主意。” 甄老夫人定了定心神,轻蔑冷笑道:“前些年老大就说不需要我,不让我掺和家里的生意,如今遇着事了,倒想起我来了。” 虽然如此说,但甄老夫人到底起了身,又问说:“到底是什么事?” 徐管家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真要说到是什么事,恐老夫人会吓得不敢去。 两家里离得近,片刻功夫,老夫人便来到了大房这边。 正厅里,甄老爷依旧喝着闷酒,给吴老爷一家三口还上了丰盛的小菜,他们三人吃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都没有注意到老夫人过来了。 甄老夫人很不满自己没能得到众人的重视,重重的咳了一声。 众人抬头。 甄老爷继续喝酒。 吴老爷夫妇有些尴尬的朝着甄老夫人笑了笑。 倒是吴公子不讲究,嘿然笑道:“老夫人,我那弟弟是不是特别可爱,可爱到让您忍不住抱给甄大爷,给您当孙子?” 甄老夫人如遭雷劈,当场愣在了那里,随即反应过来,佯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嘴里嘟囔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喝了二两酒,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 甄老爷抬眸,浑浑噩噩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母亲来了。” 第74章 甄大志的报复 甄老夫人被这目光看着,浑身竟是瑟缩了两下。 她这大儿子,打小便爱板着一张脸,不爱说话,遇事不爱同她商量,自个儿有主意的很。 阴沉着一张脸的时候,特别像她的婆婆。 也难怪她不喜欢这个儿子。 “嗯,”甄老夫人想着先前吴公子说的话,出于谨慎心理,于是试探的开口道:“我一听闻你这里出事,便赶紧过来了,吴家究竟是因为什么而闹的事?” 她眼眸不善的掠过吴老爷夫妇二人,“当初也是你们吴家先行设计我家珍珠在前,故此两家解除婚约,原是你吴家对不住我们甄家,又从哪里来的脸面来闹事?” 吴老爷皮笑肉不笑道:“这就要问甄老兄了。” 甄老爷“呵呵”笑了两声,娘这话他只听听就好,若当真担忧,早在吴家初初过来的时候,甄老夫人就该出面。 如今等到事情完了,他请她,老夫人才过来,可见不过是表面一套。 表面一套也是娘,这便是为人子的不便之处。 “母亲,”甄老爷的酒量很好,如今不过稍有醉意,“诚如吴公子所言,吴家是上门来同我要儿子的。” 他说着又指了指身旁一侧的妇人,“这位崔娘子,母亲应是认得。” 崔娘子抬起头来,朝着甄老夫人拂了拂身。 甄老夫人硬声道:“这女人瞧着便一身脂粉气,我如何认得?” “母亲不认得,那母亲身边的嬷嬷应是认得的。”甄老爷又补充道:“我曾与阿晓深夜时分跟踪嬷嬷,亲眼见嬷嬷同崔娘子联络,崔娘子将一切与我和盘托出,言明是母亲做了手脚,意欲替换了我的孩子,我本不信,但今日吴家前来,让我不得不信。” 甄老夫人僵立在一旁。 甄老爷似才想起来,起身让了座,“瞧我,这一喝酒,竟是将什么都忘记了,母亲快快坐下。” 甄老夫人坐在主位上,颇有些坐立不安。 儿大不由娘,尤其是这几年里大儿子几乎将甄家的上上下下都给渗透了,有时候她这个当娘的话说得都不管用。 母亲对儿子天然便有掌控欲,所以她会不安,生怕大儿子被谢氏挑拨,对她不利,对她的小女儿不利。 由此便动了替换张娘子腹中子的心思。 她以为自己做的极为隐秘,但不想大儿子早就知道。 她敏锐的听到大儿子是同谢氏一同过去的,心中便料定是谢氏搞的鬼。 只是眼下她得打消大儿子的疑虑,甄老夫人佯装不懂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理由去换了我的亲孙子。” 随后,汝嬷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这事是老奴自作主张,一切与老夫人无关。” 甄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她身边这嬷嬷好歹不算太蠢。 汝嬷嬷接着说道:“自大夫人嫁过来这些日子,老夫人过得实在是太苦了,明明是婆婆,却被儿媳给压制的死死的,老爷色令智昏,被大夫人迷得团团转,从来不向着自己亲娘。” “大夫人越发霸道,容不得与夫家闹翻的小姑奶奶,设计毁了小姑奶奶的名声,小姑奶奶还得向大夫人赔不是。” “世上又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老奴服侍老夫人多年,看不得老夫人受这样的委屈,于是方才出此下策,想着倘若张娘子生出老爷的儿子,也许能灭一灭大夫人身上的那股子嚣张不可一世之气。” 汝嬷嬷名为认错,却在那里数落谢春晓的不是,她是替甄老夫人所说,倒好似真有那么一回事一般。 甄老爷在这种事情上并不糊涂,毕竟被换了儿子人的人是他,他空欢喜一场,还被外人给平白无故的看了笑话。 在这种时候,甄老爷与谢春晓利益一致,几不用谢春晓出面,甄老爷便替谢春晓说道:“当年我与阿晓费尽口舌的要母亲住到我们房中,母亲不肯,现在想来,应是受了你这刁奴的蛊惑。” “这几年来,三府原是各管各的,阿晓主持中馈,因母亲住在三房的缘故,不论什么时候,但凡我们大房有的,阿晓总要备上一份给三房。” “至于小妹那事,是非曲折罗大人都已有了定论,又哪里是你这个刁奴可以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这些年母亲对我日渐疏远,原是受了你这刁奴的蛊惑,你让我们母子离心,还调换主家儿子,这些罪名林林总总,若闹到官府里,便判你个死罪也是可以的。” 甄老爷轻蔑的看了一眼汝嬷嬷,对方已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 甄老爷瞧着就觉得晦气。 他已知这事便是老夫人做的,但老夫人不认,他也无意让外人看笑话,然事情总要有个说法的。 他的怨气也总要有出处。 关键时候甄老夫人总要护住,她无奈道:“汝嬷嬷罪该万死,但她也是为我好。” “不,是这刁奴害母亲与我分心,挑拨母亲与阿晓的关系,她不是为了母亲好,是在害母亲,害我们甄家。”甄老爷根本不允许甄老夫人有缓转的可能。 甄老爷继续道:“汝嬷嬷是与我们家签了死契的,她的生死我们原是能做主的,便当着甄家所有人面,乱棍打死。” 汝嬷嬷吓傻了,她上前抱住甄老夫人的大腿说:“老夫人,老奴这一切都是听你的话,你得帮老奴说说好话,老奴不想死啊!” 甄老夫人还未开口,甄老爷就说:“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汝嬷嬷竟还敢污蔑母亲,实在可恨,将她乱棍打死之后,其儿女也尽数都给发卖到南方去!” 汝嬷嬷是甄家的家生子,她的儿女们也都同甄家签了死契。 男人倒还好,被卖到南方,顶多是做苦力。 女人们却是要被卖作瘦马,要从奴籍变为贱籍,此后汝家世世代代都要成为贱籍。 汝嬷嬷大呼‘不’,却被徐管家让人给抓住,铁棍一下下的打到汝嬷嬷的身上,她状似癫狂。 三房里的人尽数被叫了过来,瞧见不人不鬼的汝嬷嬷,有些胆小的还吐了起来。 甄老夫人想说些什么,但瞧着甄老爷那渗人的笑容,到底憋了回去。 她知道,大儿子这是做给自己看的,是在惩罚汝嬷嬷,也是在警告她。 甄老爷看向甄老夫人,“儿子觉得,母亲身边的人都得换上一换,也好去掉这些不懂得规矩为何物的奴才,母亲觉得呢?” 第75章 自请和离 被甄老爷当着这么多人下了面子,纵使是自己有错在先,甄老夫人也依旧很憋火。 她再忍不住,沉沉说道:“我用惯了她们,一时之间并不能习惯新来的人们。” 甄老爷道:“往后总是能习惯的。” “你这是在忤逆母亲吗?”甄老夫人责问道。 甄老爷沉默片刻,又说:“儿子不敢忤逆母亲,却也瞧不下去母亲身边那许多长舌妇,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 他是打定主意要给自己娘一点眼色瞧瞧。 甄老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好好好,儿大不由娘,你在你自家院里要怎么做我管不着,但我身边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动,不然我便死给你看!” 她觉得自己又没杀人又没放火,大儿子这样上纲上线,打伤了她的忠仆不说,还要将她身边所有人都给换了。 这跟软禁她又有什么两样? 按着惯例,自己以死相逼大儿子必定会退上一步。 然而她低估了甄老爷的怒火。 甄老爷是先被张娘子断了延续香火的可能,将甄老夫人给换来的儿子当做唯一的珍宝疼爱了这小半个月。 但骤然得知这一切不过是个笑话,他这一辈子就没有生儿子的命! 耍他的人就是他老娘,若非碍着人伦孝道,他恨不能将甄老夫人给撕碎了。 甄老爷阴沉着脸看着甄老夫人离去,然后命徐管家带人佯装地痞流氓拦住了刚刚出去的甄老夫人,又亲自带人扣下了甄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等甄老夫人回到三房的时候,院里只剩下寥寥几个粗使婆子。 甄老夫人恨得捶胸顿足,有心质问大儿子,但她心虚。 于是让粗使婆子换来甄二爷夫妇和甄三爷夫妇,连说自己被大儿子这样欺负,不要活了。 周氏和肖氏是懒得掺和这一切的,甄三爷提前得到了甄老爷给的好处,在那里装糊涂。 唯有甄二爷是个憨厚孝顺的儿子,但也并非不知这事甄老夫人不占理,于是耐心劝解。 甄老夫人整个一孤立无援,坐在地上茫然四顾。 她这是给自己生了个冤家,天下有这么坑自己老娘的儿子吗? 甄老夫人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而是叫来甄家的族老们,让族老们给自己评评理,她奈何不了大儿子,还不能鼓动着族老们打杀大儿媳的焰火吗? 甄老夫人认为,甄老爷会对她如此无情,其中必定少不了谢氏的推波助澜。 她于是收起了从前的高高在上,对着赶来的族老们仿若受气小媳妇一般哭泣,“从前人们都羡慕我,长子有本事,娶的媳妇亦是高门贵女,我自己心里也欢喜,四年间是拿着大儿媳当亲生女儿看待的。” “然而长媳心思狭隘,容不得我女儿,设下局来让我女儿身败名裂,而今得寸进尺,挑唆大儿子打杀了我的陪嫁嬷嬷不说,还要将我给软禁,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族老们不明所以,但见甄老夫人确实孤身一人,很是落魄的样子,怜悯的同时也很气愤。 甄老太爷去的早,甄老夫人拉扯着三儿一女长大有多困难,他们也是知道的,最最见不得的就是儿女不孝,于是让人去唤甄老爷和谢春晓过来。 甄老爷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换来族老,将事情给闹大。 他找到谢春晓,“阿晓,母亲那里,还得你多加转圜。” 谢春晓哪里不明白甄老爷,无非是有胆子惹下这一堆事,却没胆子收拾这一堆烂摊子。 做母亲的即便是对子女做下天大的恶事,也顶多被外人说上几嘴。 做儿女的若是因此嫉恨甚至报复,便会不容于世。 谢春晓了然,连嘲讽的心思都没有,只心平气和道:“我同老爷走这一遭。” 甄宝珠眼巴巴的看着自家阿娘,只见阿娘回头摸摸她的头道:“乖,且去睡一会儿,阿娘就回来了。” 甄宝珠气得跺脚,她如何不知道,阿娘这一次去会面临什么,那一屋子的人都姓“甄”,统统都是质问阿娘的,即便是甄老爷,事到临头也是缩头乌龟,将所有罪名都推到阿娘身上。 宝珠不想让阿娘孤立无援,哪怕她什么都不能做,也要同阿娘站在一起。 宝珠吆喝上春兰,一同从后门去到了三叔的院子里,正撞上同样一脸焦急的甄珍珠,姊妹二人对视一眼,珍珠拉上宝珠道:“我们一起对给大伯母撑腰。” 甄三夫人肖氏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很能拎得清,揪着甄三爷回到自家的院子里,既不得罪老夫人,又不得罪大房一众人。 甄二爷想做和事佬,奈何甄老夫人不听他的。 周氏记得谢春晓的好,自谢春晓一进门,就同谢春晓站在一起。 甄老爷朝着族老们和甄老夫人赔着笑一一问了声“好”,甄老夫人不理会他,目光不善的看向谢春晓。 谢春晓外柔内刚,用理智强压怒火,突然身后有一双小手拉住了她。 谢春晓见到自己女儿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凶狠狠的瞪着甄老夫人,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甄珍珠亦是对谢春晓道:“大伯母,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我们不怕的。” 甄珍珠如今还是甄家的女儿,但不日即将嫁给士族江家,成为江家的七夫人,甄家众人可以忽视甄珍珠,但不能忽视将来的江七夫人。 谢春晓心田处涌出阵阵暖流,温柔一笑,怀着一腔孤勇看向甄家的族老们,行了个礼,“儿媳谢氏见过三叔伯、五叔伯、七叔伯,还有婆母。” 她从怀中取出了张纸,递给最为德高望重的三叔伯,声音宛若溪流缓缓动听,“儿媳作甄家妇这几年来,自问矜矜业业,孝顺婆母,辅佐夫君,照拂儿女,事事都不曾出过差错,然先有甄大志养外室,张娘子登门入室在先。” “后又有小姑子意图买凶坑害我家宝珠,婆母一心包庇小姑子,因而不满我,使人混淆甄家子嗣,反倒打一耙,污蔑我在后。” “然老夫人为婆母,我为小辈,不敢记恨老夫人,只求能有多远躲多远,故此自请与甄大志和离,一别两宽,望族老们准许。” 第76章 娘家撑腰 这是谢春晓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甄家是个大染缸,里头的人形形色色,各怀鬼胎。 即便她勉强应付得了,但终有疏忽。 怕就怕,这疏忽造成的后果会是她承受不了的。 唯恐这样的环境对宝珠的成长不利,故而谢春晓生出离去之意。 她是个果决的性子,既想离去,便开始布局。 经过张娘子与甄芙之事,世人皆知她是个善良贤惠、以德报怨之人,甄老夫人一再拱火,甄家所有人都来逼迫她,她受不了,于是离去,亦是甄家逼人太甚,她不会承担半点恶名。 然而甄家人却不这么想。 甄老夫人轻蔑的看向谢春晓,“好女不嫁二夫,即便你出身尊贵,但与我儿和离后,亦不会再有什么好人家要你,你不过说说而已,吓唬吓唬我们,以此免去责罚。” 甄家族老亦是不满谢春晓,“这世道,只有男人有权休弃女人,即便是和离,女人也没的提,你此为,可是犯了七出之条。” 谢春晓无奈一笑,“那甄家可敢休弃我?” 甄家族老面色一僵,三叔公勃然大怒,“你不过是仗着家世,方才猖狂至此,国都谢家,便是这样的家教?” 说到自己本家,谢春晓褪去柔弱的外表,怆然一笑,“我谢家的家教自来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 “昔日我父镇守南疆如此,而今我面临甄家恶霸亦是如此,三叔公若有不忿,可去我父面前理论。” 谢侯府如今落寞,但也只是相对于昔日盛况而言,谢侯虽然年迈,膝下子弟皆不成器,但亦是没有谁敢轻视谢侯。 毕竟是谢侯打下了大周一半的疆土。 甄家族老咄咄逼人,不过是因为谢春晓一介女流,独木难支,令他们生出轻视之意而已。 三叔公当然不敢与谢侯理论,又或者说,甄家的三叔公连站在谢侯面前的资格也没有。 只又不甘心落了面子,将谢春晓递过来的和离书扔到甄老夫人面前,“是否和离,应是你们这房自己的事情,我们不好过多掺和。” 甄老夫人接过这烫手山芋,眼睛掠过一抹算计,对甄大志道:“好儿子,世上女人多了去了,我们不必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甄老爷就无语了,“世上女人是多,但母亲倒是给儿子找一个似阿晓这样出身高贵,容貌出众兼之性子又好的人。” “您能找得到吗?” “合着不是你们和离,你们就不心急?” 甄老爷其实也很懵逼,他万万不会想到谢春晓一声不吭,竟给他闹了这一出。 他求饶的目光望向谢春晓,“阿晓,我知母亲让你心凉,我会说过母亲,让她给你道歉的,你便不要使小性子了。” 甄大志自知谢春晓极爱惜名声,于是以谢春晓记恨婆母为由,方才想要和离。 又说使甄老夫人给谢春晓道歉,可谓是做足了功夫,谢春晓若不就这样罢了,便是不尊孝道。 甄老爷不信,爱惜名声的谢春晓依旧还会坚持和离。 他以为谢春晓也就是吓唬吓唬甄老夫人罢了。 谢春晓勾唇一笑,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她这便宜夫君依旧在与她耍心眼。 这小算盘打得倒是好,不过就怕甄老夫人不会如他的意。 “夫君,”这是自张娘子之事后,谢春晓头一次唤甄老夫人作‘夫君’,“婆母当真会与我道歉吗?” 甄老夫人心道这果真是谢春晓的算计,哪里真想和离,夫妻两个一唱一和,不过是以退为进,逼她罢了。 “哼!”甄老夫人道:“让长辈同你认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今日你若不滚出我们甄家,往后便得给我们甄家当牛做马!” 甄老爷整个头都大了,若说先前她笃定谢春晓和离不过是闹着玩,然而被甄老夫人这么一放狠话,假的也要变成真的! 谢春晓最要面子了! 果然,谢春晓望向他,“话已至此,甄大志,你便尽快签了这和离。” 甄大志断然将和离书扔到地上,“我不签,我此生只爱你谢春晓一人,让我签了这和离书,不如让我去死!” 到关键时候,甄大志比谁都知道该如何说话。 “要么,我便跟着你去谢家。” 甄大志灵机一动。 因张娘子之故,他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他是一个无后的人,但也因此,他更能豁得出去。 他只用考虑自己往后,他本身是有些才能的,再靠着谢侯——谢侯家七个儿子,没一个懂事的,一个女婿半个儿,谢侯少不得全力提携他。 将来为官做宰,步步高升,站在峰顶瞩目远方,亦是一番不错的风景。 甄大志抓住谢春晓道:“阿晓,你不要抛弃我。” 谢春晓掰开甄大志的手,“只怕今日,由不得你不签。”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即近。 以谢侯长子为首的谢家七兄弟齐齐整整的停在甄府三房门前。 七人进门,虽然他们高低不同,胖瘦不同,但哪一个都是将门虎子,气势很足。 短短的一段路,被他们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谢家大哥走进院子里,看向一脸目瞪口呆的甄家众人,朝底下的弟弟们比划了个手势,谢家兄弟们立马将谢春晓母女护在身后,最小的谢七爷一把抱起甄宝珠,十分稀罕的亲了亲小侄女水润的脸颊。 甄宝珠捂住自己的小脸,朝着小舅舅鼓起小嘴,表示自己的不悦。 谢七爷忍不住笑了,意识到如今是在甄家人面前,连忙收起笑意。 谢家大郎生得高大,看向文弱的甄大志时,得俯视着来。 他俯视着甄大志,将和离书放到甄大志的面前,自备了毛笔。 “这书今日你不签也得签。”说罢,谢大郎便握住甄大志的手,强逼着他将自己的名字给签了上去,然后递给谢春晓。 谢春晓将和离书收好,对兄长道:“大哥,既和离书已签,我们便走。” “好,妹妹先走。”谢家大郎生得高大,不笑的时候很威武,笑起来的时候像只二哈,令谢七郎带着谢春晓母女离去。 谢春晓心知长兄定然是要做些什么,嘱咐道:“大哥也别做得太过分了,让人弹劾父亲便不好了。” 谢家大郎说:“我有分寸,阿妹放心。” 第77章 实诚人 谢家兄弟七个,虽然各个不成器,但有一点,那就是极为护内,尤其护着唯一的妹妹谢春晓。 国都中谁人不知,惹谁都不能惹谢家的小女儿,并非是因为谢家的小女儿刁蛮跋扈,而是因为谢春晓上头的七个哥哥,各个凶神恶煞,视妹妹如珠似宝,你若敢言语冲撞了谢春晓,他们敢与你拼命。 谢家儿郎,瞧着都不大聪明,就那股豁出去不要命的拼劲,使人不得不退避三舍。 毕竟这年头,大家最惜命。 其中尤以谢家大郎谢清辞为最,他今年三十有五,大了谢春晓整整十五岁,待这好不容易盼来的妹妹更似女儿。 谢清辞也没有女儿缘,与夫人尤氏共生两子,尤氏在生小儿子的时候坏了身子,就此决定封肚。 可想而知,谢清辞有多稀罕这唯一的妹妹。 当初谢清辞将妹妹送亲到了青州,离别时哭了整整三里地,原想着妹妹为爱远嫁,只要妹妹过得幸福也就罢了。 但当接到妹妹的书信时,谢清辞方才知道妹妹在甄家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甄家娶了他如花似玉的妹妹不知珍惜,做尽了让她妹妹伤心的事。 谢家幺妹是多么好脾性的一个人,能被气到与甄大志和离,可见是甄家做得过分。 谢清辞当即与夫人尤氏辞别,带着单刀欲前往青州给妹妹撑腰,将妹妹接回来。 谢家子弟皆没任要职,合计一番也要跟着长兄同去。 于是兄弟几个连夜赶赴青州,其间甚少休息,连换了十几匹马,只用了小半个月的功夫便赶到了青州,亦是不曾歇息片刻就到了甄家大房宅院里。 听到底下人言明谢春晓来到了三房这边,于是他们便跟着过来。 所幸来得刚刚好。 谢清辞锐利的鹰眸环视一周,只将甄家几个老太爷连同老夫人皆数都吓得瑟瑟发抖。 曾随着谢侯爷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谢清辞虽然不善谋略,然而那一身勇武气度,便足以震慑甄家众人。 “听闻,你负了我阿妹?”谢清辞朝着甄大志所在的方向问道。 甄老爷赔上一抹笑,“那是一个意外。” “那当初,”谢清辞一脚将甄老爷踢得打滚,“你要迎娶阿妹的时候,是怎么同我们家保证的?” 甄老爷被踢到发懵,但来不及委屈,就忙着平息谢清辞的怒火,“当初我说此生只会迎娶阿晓一人,与阿晓成婚三年,我确实不敢有过二心,即便府上那几个妾室,亦是阿晓替我纳的。” 甄大志这就轻避重的本事,运用的是炉火纯青。 然而谢家大郎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屈身捏住他的下颚,“你记性不好,我提醒你,当初你说,若对我阿妹有二心,便让自己高堂损寿,子孙尽断,生不如死。” “我们谢家是实心眼的人,你既没做到,那我便只能让你所言,句句成真。” 甄老爷吓得要尿裤子了。 他当然记得自己发过什么誓言,这誓言他原是不想发的,怕被应验。 但被谢家逼迫,他不得不拿老娘出来凑数。 他那时候说的是,自己若负了谢春晓,便让老娘不得好死。 谢家人觉得罪不及父母,于是他便换了个,让老娘损寿,自己终生无子。 大舅哥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了解的,于是他再顾不得面子,对大舅哥如实相告,“大哥,我确实错了,上天有眼,让张娘子断了我的子孙根,我已经得到了惩罚,再不敢胡来,您瞧瞧” 能不能放过他? 谢清辞就瞧不上甄老爷这么一副小人作态,吐了他一脸唾沫。 挥剑使向甄老夫人,老夫人吓得连连后腿,剑刃砍下她的头发丝,她坐倒在地上连连求饶。 谢清辞走近甄老夫人,无视甄老夫人的哀求,砍下甄老夫人的一节小拇指,甄老夫人立即发出猪叫声。 他拉紧甄老夫人的头发,逼迫着甄老夫人直视自己血淋淋的手指头,“这不过是小惩大诫,我要让你牢牢记得今日,与世家权贵结亲,就要有自知之明,一旦越过这条红线,后果是你们承担不起的。” “这是你欺凌我阿妹的下场,自然,不过是小惩大诫。” 谢清辞松手,阔步走向甄大志。 “我们要做的,并不过分,不过是你说如何便如何。” 他从怀中取出小刀,亲自替甄大志操刀,断了甄大志的子孙根,并殷切的自带太医,替甄大志止血。 “我们谢家都是实诚人,你说生不如死,我们便一定不会让你死。” 他有如死神一般凝视甄家所有人,包括角落里的甄芙,甄芙连忙回房收拾细软准备跑路。 若说谢春晓的一切行为还有迹可循,那么谢家大郎就是个疯子,天知道这疯子会不会取了她的人头。 然而面前一道人影闪过,却阻止了她的去路,对面人身形瘦削,走得极快,一个砍刀将甄芙给砍晕,笑容亲切,望向温如故和温如琅,“乖乖的待在这里,等着你们父亲来接你们。” 大哥解决了甄老夫人和甄大志母子两个,他这个做二哥的也不能不有所表示,甄芙便留给他小试牛刀。 谢家兄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罗大人早就得到恩师之子过来的消息,提前定下了客栈给他们。 谢家兄弟几个住在哪里都无妨,就是怕谢春晓母女会住不惯客栈——那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 江陵王妃适时的伸出橄榄枝,亲自前来邀请谢春晓母女住在自己的府上。 王妃盛情难却,谢春晓只好带着宝珠去到王府,谢家小舅舅谢清宇稀罕外甥女,巴巴的跟着妹妹也住到了王府中。 谢春晓稍安心神,便将宝珠抱在怀中安抚,“阿娘今日行事突然,都没有问过宝珠的意思。” 其实谢春晓曾在王府中旁敲侧击的问过宝珠,宝珠言明只需跟着阿娘。 然而谢春晓担忧,那不过是宝珠一时戏言,小孩子最爱变脸了。 宝珠跳到地上来,郑重其事的对谢春晓说:“阿娘,我不喜欢阿爹,不喜欢祖母,我只喜欢阿娘,只愿跟着阿娘,还有小舅舅也很有趣,他将我的脸给亲疼了,我讹了他一袋金叶子,嘻嘻。” 瞧见宝珠并没有被今日的阵仗给吓着,谢春晓稍稍安心。 贰日,温家一行人自苏州而来,要同甄家人与甄芙讨一个公道。 第78章 相互指责 温举人当初与甄芙,闹得很不好看,甄芙断了温举人的子孙根,温举人恨极了甄芙,连着也厌恶甄芙所生的一子一女,宁肯自己无人送终,也不要甄芙所生的儿子。 甄芙自知有亏,与甄老夫人趁夜回了娘家。 青州是甄家的老地盘,温家与甄家在青州相争,并讨不着好,是以温家并没有追过来。 然而谢家给了温家足够的好处,并许诺给温家撑腰,温家便赶过来搭了这么一个戏台子,引来附近的街坊邻居,诉说甄芙在温家是如何的称王称霸。 温举人不过刚有了纳妾的想法,与甄芙商量,甄芙便接受不了,趁着夜里温举人沉睡时对温举人下手。 这事摆在台面上,不论谁来都是甄芙有错。 男尊女卑,古来如此,即便是当初甄大志将外室领进家门,谢春晓恨得要死,也不会在明面上闹出这样的动静。 一时间过来的青州众人都跟着温家人讨伐甄芙,也讨伐生出甄芙这样的女儿的甄老夫人。 甄芙不敢出来。 然而甄家这边甄老夫人以及甄大志都在养伤,甄三爷素来不管事,甄二爷硬着头皮应付温家。 甄二爷是君子,应付不了蓄意闹事的甄家人,反而被温家人给逼得节节后退。 温家人闯到甄家内宅中,将甄老夫人与甄芙给揪了出来,温举人不由分说便对甄老夫人与甄芙拳打脚踢,发泄心中怨恨,如此闹腾了大半日,方才偃旗息鼓,末了带走了其子温如故。 温举人去寻了谢二爷,得到了谢二爷早前应允的好处,也没多留,便带着家人离开青州,回到了苏州。 殊不知二人交易的场景却正被跟过来的甄芙瞧见,甄芙暗恨,回到家中将这一切告诉了甄老夫人。 甄老夫人不断用断了手指的那只手锤着桌子,恨恨的指着甄大志道:“当初你怎么就瞎了眼的,竟想着娶这么一个丧门星进家,将我们家的人都祸害成什么样了?” 甄大志坐在一旁不说话。 甄老夫人抬起拐杖朝着甄大志打去。 甄大志也怒了,一把抓住拐杖,用恶狠狠的目光看向甄老夫人,“母亲而今倒是晓得埋怨我了,当初我迎娶阿晓,得众人艳羡时候,母亲怎么不说这话?” “因为阿晓带来的嫁妆,我将甄家的生意扩张到原来的十几倍,甄家家财万换时候,母亲怎么不说?” “因阿晓的关系,珍珠能嫁给江家时,母亲怎么不说?” “依我看,甄家能有今日,都怪母亲!” “母亲将妹妹给领到家中,这原没错,但错就错在小妹认不清自己的地位,见天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算计我家宝珠。” “怪在母亲太拿自己当一回事,见天的找阿晓麻烦。” “若不是因为你们,阿晓怎会与我和离,她原是爱我爱到了骨子里!” 甄大志越说,对甄老夫人与甄芙的恨意就越甚,他不能对老夫人做些什么,反手又给了甄芙一耳光,仍旧觉得不解气,在屋子里不断跺脚。 “现在好了,我们甄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失去了阿晓这颗摇钱树不说,将来都难在青州立足!” 谢家给甄家教训那一日,见到的人并不多。 人们顶多是知晓,谢春晓与甄大志和离了。 但今日温家前来,却是切切实实的被众人看到。 甄家的脸,被丢了个干净彻底。 没了谢春晓,罗大人和江凌王府也不会给甄家便利。 甄大志立马想到最关键的一点,“而今之计,不能让珍珠再丢了珍珠这么一门显贵的亲事!” 甄大志将甄二爷给叫过来,“你这就去嘱咐珍珠,让她去探探江七爷的口风,必要时候讨好江七爷。” 甄二爷有些不情愿,“婚期已定,按理男女双方在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甄老夫人不乐意了,“是规矩重要,还是江家这门显贵的姻亲重要?” 甄二爷振振有词道:“那自然是珍珠的幸福最重要,即便是结不成这门一门亲事,我也不想珍珠被江家小看。” 甄大志对甄二爷无语了,他道:“你将珍珠给唤过来,我亲自与珍珠说。” 昨日谢清辞下了狠手,他现在还不能下地走动。 甄老爷又说:“等我身体休养好了,要去挽回阿晓。” “急什么,”甄老夫人凉凉道:“她往后嫁不出去了,自然是要回来求你的。” 甄大志瞪了甄老夫人一眼,甄老夫人硬声说道:“即便是她回来,难道你不怕稍微有个什么疏忽,她又将她那七个兄长给唤过来?只怕到时候我们命都没有了!” 甄大志何尝不怨恨断了自己子孙根的谢家兄弟。 但正是这个时候,他的头脑反而才出奇的清醒。 形势比人强,他恨死了谢家一众人,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们, 只有借其势,等往后他站到比谢家更高的地方,届时他会让谢家众人,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谢清辞、谢春晓,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母亲知道谢家人不好惹,往后不要招惹阿晓,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甄大志道。 他定了定心神,等甄珍珠过来了,对甄珍珠道:“大伯也是为了你好,江七爷这样的良人,可遇而不可求,若万一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你的婚事,我们都会内疚的。” 甄珍珠自然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让她去找江辞,她总觉得不太妥当。 甄大志苦口婆心,“咱们家如今这样的状况,若是你的婚事有变,恐不会再有人上门提亲。” 一说起这个,周氏就有些急了,她就这一个女儿,她对甄珍珠道:“娘陪着你去和江七爷说,不论怎样,江家是大族,总不能随意悔婚。” 甄珍珠诺诺应是。 而谢春晓这厢,也晓得今日甄家门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就忍不住有些担忧,她对自家兄弟也不会有任何隐瞒,就直接说道: “我自来信奉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尤其是对甄家那群小人,他们睚眦必报,即便是要报复他们,却也不必这般明显。” 她前日才与甄大志和离,第二日温家就寻上门来,任是谁也能想到这是谢家的手笔。 谢清辞满不在乎道:“倒正愁他什么都不做,寻上们来正好,我再教训教训他。” 谢家的女儿,从来不好欺负。 谢春晓知道兄长的性子,遂又说起了旁的,“甄家虽然很多不坏好心的人,但二弟妹周氏人不错,大侄女的婚事亦是我与王妃一同牵线,甄家发生这样的事情,恐会对珍珠的婚事有所影响,是我思虑不周了。” 谢清辞满不在乎,“既是小妹也说好的人,必定是真的很好,这也简单,由我出面,替甄珍珠撑一下场子,江家自然不敢有二心。” 第79章 少年心迹 贰日,甄珍珠唤来甄宝珠,央求小妹妹替她传一下信。 宝珠一口答应,毕竟王府与江家比邻而居,她只需要去找陆湛,陆湛翻墙,就能将信传给江辞。 “妹妹不会觉得我不知廉耻。”虽然宝珠一口答应,然而珍珠却担心宝珠会轻看自己,“他定然也会这样觉得。” 宝珠仰头看着阿姐红扑扑的小脸,“噗嗤”一声笑了。 “在我看来,阿姐这是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好羞耻的。”宝珠义正言辞道;“与其像寻常人一般躲在后头当鸵鸟,与喜欢的人错过,倒不如主动把握幸福。” 甄珍珠的脸更红了。 “什么喜欢,我都没见过他。”甄珍珠道:“好罢好罢,你记得替我将话给传到。” 甄珍珠又想了想,说道:“我偷听家里人说话,大伯似乎还想挽回大伯母,不过瞧着大伯阴恻恻的眼神,似是对大伯母的娘家人颇有怨恨。” 甄宝珠郑重其事道:“我晓得了,会告诉阿娘的,谢谢阿姐。” 甄珍珠失笑道:“同我还说什么谢谢,我先走了。” 姊妹二人就此分离,甄宝珠径直走到陆湛的住处,陆湛并不在,宝珠在他的小书房里等他。 少年极爱干净,书房里整整齐齐,唯有书桌上放着几张刚画好的图纸。 宝珠听王妃说过,近日里陆湛有同夫子学绘人,并且学得还不错。 她好奇心起来,想瞧瞧这画得不错究竟是什么样子。 然而就将纸张给翻了开来,面前赫赫然便是缩小版的她。 有初见时挽着双丫髻的她。 亦有重逢时梳着垂髫分俏发的她。 有她站着的,坐着的,还有被少年抱着的模样。 宝珠一时都呆了。 她的体内有着十七岁的灵魂。 在她们那个时代的十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宝珠是个乖孩子,她没谈过恋爱,但看过不少小说,小说中暗恋一个人的模样就是这样。 湛哥哥喜欢她? 随即又摇了摇头,少年只有七岁,即便是她如今这副身躯,也只有三岁。 两个同样幼小的人,说喜欢,太遥远。 等到陆湛过来的时候,见到宝珠,第一反应是紧张。 他的书房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宝珠,他怕宝珠会看到,会多想。 万一宝珠发现了他的小心思,不理他了,又该如何是好? 少年心中焦灼,面上却一派从容之色,观察着宝珠的小眼神与小动作,见宝珠若无其事,方才放下心来。 “湛哥哥,你终于过来了。”宝珠站了起来,“我在你这里,等得都要快睡着了。” 陆湛收回神色,桌上摆设同他离去时一模一样,小姑娘也佯装困乏的模样,然而陆湛了解小姑娘。 宝珠那个小孩子,往常见到他,是何等的热情殷切,今次却不同。 她一定是发现了那些画像。 陆湛若无其事的走到桌边,主动将画像给呈了上来,“你瞧瞧,画得好不好?” 宝珠诧异,但立即猛地点头,“湛哥哥画的真好。” “夫子教我画小像,又说让我画府上最可爱的人,然而我觉得,只有宝珠妹妹才最可爱。”陆湛娓娓道来,“故而便画了这么多的宝珠,夫子一瞧,也觉得宝珠最可爱。” “宝珠不会介意我贸然将你给画了上去?” 甄宝珠见少年一脸坦诚,便更加确定了几分,对方当真是没有多想了,一时便比方才更自在了几分。 “我怎么会介意这个呢。”宝珠连连摆手,并且十分欣赏的说:“尤其湛哥哥将我画的这么可爱,我瞧着也很是喜欢呢?” 少年立马说:“那我送给你好不好?” “好呀!”宝珠很不客气道:“那你将这些都送给我,我收藏起来,等以后长大了翻自己以前的画像,便知自己也曾这么可爱过。” 这个年代没有照相机,不过宝珠觉得留画像也是一样的。 她想了想又说:“我还要留一副挂在阿娘的床头,这样阿娘就能时时刻刻的瞧见我了。” 她一副畅享未来的模样,小脑袋歪起来,怪主意一个接一个的,陆湛瞧着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也想永远看到宝珠的笑脸,这样所有的烦恼都不是烦恼。 然而他依然还是得开口打破小姑娘的幻想,“宝珠,你大抵不知道,一般只有已逝之人的画像才能挂在墙上。” 宝珠的话语戛然而止,大大的眼睛里藏着满满的疑惑。 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呀!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我差点都忘了,我是过来让你传话的。” 陆湛忍不住笑了。 “传什么话呀?” 宝珠道:“我阿姐想见江七爷一面,托我告诉江七爷。” 陆湛点头。 “那快走。”甄宝珠说道:“你快快的告诉江七爷,我快快的去给我阿姐回话。” 陆湛被小姑娘领着走。 陆湛眼中一抹显而易见的笑意,“可翻墙很费体力的,宝珠总要付出一点报酬。” 甄宝珠回过头来,似乎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湛,她一脸懊悔的从怀中取出刚从小舅舅那里讨来的金叶子,一副哄小孩子的模样道:“我给你十片,你替我传话好不好?” 陆湛忍住笑意,“不好。” 宝珠道:“那二十片?” “大不了都给你,就当为了我阿姐的幸福。” 陆湛指指钱袋子道:“我不要金叶子,我要你的钱袋子。” 宝珠的钱袋子还是她自己绣的,她的绣活并不好,上面的针线歪歪扭扭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海棠花,亦是谢春晓给她绣上去的。 宝珠浑不在意道:“那就把这给你好了,不过要等一会儿,我寻个合适的荷包装金叶子。” 二人愉快的商量好这些,陆湛翻墙,很快的给江辞传了话,江辞很痛快的表示可以见甄珍珠一面。 因二人即将大婚,按理不能见面,故而只能偷偷的来,于是便将见面的时间定为今日晚上。 地点则是在陆湛房中。 宝珠一早去给甄珍珠送了信,甄珍珠佯装婢女模样混进府中,等到入夜时分,再由宝珠带到陆湛这儿。 第80章 另投明主 因是入夜时分,甄二爷和周氏到底不放心女儿独自前去见江辞,故而跟在了女儿后头。 在甄珍珠与江辞见面的时候,周氏被陆湛安排到了一墙之隔的厢房中。 周氏一阵紧张,她不曾见过江辞,但想象中的世家子弟江辞,应是倨傲的,会不会为难珍珠? 周氏如此紧张,甄珍珠也不遑多让。 头一次见到江辞,少年人身量极高,面容俊逸,瞧着便似学富五车之人,她只敢看他一眼,便连忙低下头来,绞着帕子,寻思着要如何开口。 “听闻珍珠姑娘寻我,令我倍感荣幸。”江辞主动开口化解尴尬,“我” 然而不待江辞说罢,甄珍珠就急忙道:“你别误会,我有自知之明,七爷出身士族,我只是区区商户女,原便只是勉强配得,而今我们甄家遭逢大变,甄家女儿在外,俱是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敢拖累七爷。” “然也知七爷困于已定婚约,贸然解除婚约,恐会遭人非议,故而我愿主动提出退亲。” “甄氏女珍珠不愿辱没了七爷。” 她说罢从怀中取出二人订婚之时的婚书,“从此以后七爷再没有甄家作束缚,唯愿您聘得佳人。” 甄珍珠背过身去,“七爷若没有旁的吩咐,那我便先走了。” 她也不等江辞说话,一溜烟的小跑出去了。 江辞怔怔的握着婚书,见甄珍珠落荒而逃的模样,忍不住失笑。 在她看来,他便是这样始乱终弃的人吗? 他并没有追出去,虽然如今是夜里,但王府并非没有守夜的人,若被旁人瞧见,无端引起祸事。 他会用行动向她表示,他要娶她,从来都与身份无关。 陆湛走进来,看向屋中怅然若失的江辞,忍不住问道:“为何不多留珍珠姑娘一会儿,我知道你喜欢她。” 他从他的眼神中能够看得出来,江辞深爱甄珍珠,不过甄珍珠并不知道。 “我与她已有婚约,不日即将成婚。”江辞收回视线,看向素来稳重的小世子,头一次向他表露自己的疑惑,忍不住笑道,“我们将来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相处,我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小世子到底也只有七岁,于感情之事上还是一个小白,江辞生出调笑之意,“世子也有心悦之人吗?” 陆湛收回疑惑神色,表情平静道:“母妃说我现在的全部心思应该用在学习上,我也想给母妃争一口气,让祖母与父亲皆刮目相看。” 他知晓,王妃对自己的婚事早已有了安排,并不想他对旁的人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若他过早的表露出对宝珠异于常人的关注,被王妃知道,恐会出手阻拦。 诚如江辞所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应该先成为王府合格的接班人,才有资格同母妃谈条件。 陆湛不欲泄露自己的小心思,转而问道:“我知道,江家原本就不同意你娶甄珍珠,不过是因为王妃做媒,又有甄夫人做依仗。” “然而甄夫人已同甄老爷和离,甄家的最后一张底牌没有了,想来江家更多的人是想要退亲的,你欲如何化解这样的局面?” 江辞不以为意,“在我那些胞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外人,他们既怕我娶了贵女反过来挟制他们,又怕我娶的妻子身份太低,外人议论他们苛待幼弟,这原便是一道无解的题。” “不过,昔日我父去时留给我一些不菲的家产,令兄长们颇为眼红,我愿将这些家产尽数奉上,他们看在这些家产的面上,也不会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 百事利为先。 陆湛了然道:“那你一定还有后手。” 他自小便生活在青楼这种鱼蛇混杂的地方,旁人当他是小孩子,说起话来从来也不避讳他。 亦是有爱慕上青楼女子,为了同青楼女子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与家中夫人断绝关系,名义上将家里的钱财都给夫人,但实际上他们另有私产,足以让自己与佳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事情并非是一件事,但道理是一个道理。 他断定,江辞除了江老太爷留下的那些家产外,还有别的产业。 江辞笑道:“这也是当着世子的面,我不说虚话,家产给了他们,也要他们能够守得住。” 陆湛了然一笑,江辞踱步而出,回到自己的房中。 周氏在一旁听到甄珍珠的话,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甄珍珠一过来,周氏就将她拉到一旁,数落道:“咱们出门前明明说的好好的,要让江七爷对你起了怜悯之心,好不退亲,你倒是好,人家都没替退亲的事情,你上赶着要退亲,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甄珍珠苦笑道:“可倘若换了娘,娘愿意让我嫁给一个名声败坏的人吗?” 周氏道:“那怎么能一样,我比谁都清楚,我的女儿有多好,不过是受你小姑姑牵连罢了。” 甄珍珠道:“可旁人不这样觉得,与其被人退婚,倒不若我自己提出。” “娘,我们到底不好在王府里多待,不妨现在就离开。” 事已至此,周氏也没办法,只好心事重重的与甄珍珠离去,回到甄府,将一切与甄老夫人和甄老爷说了,“大抵用不了几日,江家便会上门提亲。” 甄老夫人原就不喜欢这个孙女,而今更加看甄珍珠不顺眼,拄着拐杖就朝着甄珍珠打去,“你说你打小做什么都不成,好不容易盼来了一门好亲事,旁人都是想着如何笼络住男人,你却将人往外推,你以为你是天仙啊!” 甄二爷哪里能看得下去女儿如此被人欺负,连忙挡上去。 甄老爷呵了声“住手”,“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倘若我们能劝得回阿晓,那自然是最好的,若劝不回,谢家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也该考虑旁的出路了。”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甄珍珠,这个侄女正值韶华之年,嫁不得江家,未尝不能给旁的权贵做小妾,以换来他的高升之路。 甄老夫人忧心忡忡道:“可我们家哪里是谢家的对手?” 甄老爷并不甚在意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另投明主,当年我进京赶考时,与寒王妃曾颇有交情,料想她会庇护我一二。” 第81章 谢清瑶的不忿 寒王妃即是谢侯养女谢清瑶,甄大志曾与谢清瑶有过数面之缘,却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在那个精于算计的寒王妃眼中,不过是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但甄大志有谢清瑶的把柄。 当日初见,寒王中了蛇毒,承蒙戴着帷帽的谢春晓相救,为报救命之恩,寒王欲上门求娶谢氏女。 消息传来,谢清瑶欲李代桃僵,从妹妹谢春晓口中探听到那日里的细节,然后主动与寒王攀谈,承认是自己救了寒王。 于是寒王求娶谢府养女谢清瑶。 为使计划万无一失,谢清瑶收买了客居谢府的甄大志——先前甄大志与张举人路遇歹徒,张举人身死,尔后是谢春晓救了甄大志。 谢春晓爱才,许诺可令甄大志暂时居住谢府。 甄大志被谢清瑶收买,于是刻意勾引谢春晓,最终谢春晓嫁给甄大志,从国都来到青州。 谢清瑶因此毫无意外的成为寒王妃。 甄大志自认为自己抓住了谢清瑶的把柄,欲使这一点威胁寒王妃为自己铺路。 他提笔,先向寒王妃问好,又说起谢春晓的近况,言语之间颇有为难之意,欲使寒王妃在谢家人面前给他说些好话,也就没了。 甄大志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晓以寒王妃如今的地位,一定会非常反感被人威胁,故而他只开了个头。 寒王妃视谢春晓为心头大患,若得知谢春晓不日即将同谢家一众兄弟回京,定然会主动找他。 届时便是他提条件的时候。 是以甄大志成竹在胸,并不慌张。 寒王妃谢清瑶接到来信的时候,正是晚间时分,恰巧寒王办完公事回来,她将信封交给嬷嬷保管,然后服侍寒王用膳。 二人成婚四年有余,育有一女,彼此之间极为熟稔,谢清瑶深知寒王的喜好,自来都不会惹寒王不喜。 而寒王亦不是多情之人,虽贵为王爷,但自娶了谢清瑶后,也不曾纳过一个妾。 夫妻二人姑且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谢清瑶每每到了外头,都有许多人羡慕她的好命,嫁给寒王这样一个专情之人。 谢清瑶每每含笑,然而心中却极苦涩,寒王待她算是极好,不曾疾言厉色,每每温和。 在外头的政事也愿意同谢清瑶说。 但即便是这样,也永远无法冲淡谢清瑶眉宇之间的忧愁之色。 谢清瑶知道,如今的幸福是她偷来的,所以她迫切的需要更多的筹码来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譬如嫡子。 但无奈的是,她与寒王成婚四年,自生养了头一个女儿之后,便再不曾怀过子嗣。 寒王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寒王前头娶的正妻便曾生过一子,虽然此子痴傻。 而后她也生养了一女,所以只能是她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她在生养这个女儿的时候坏了身子? 总归,谢清瑶想尽了法子,连从前不屑的土方子也曾试过,然而肚子里仍旧没有消息传来。 也因此,谢清瑶待寒王越发殷切,生怕寒王会嫌弃她。 只她这般殷切,倒让寒王有些受不住,相比于被人照顾,其实寒王更喜欢照顾人。 可谢清瑶不懂。 久而久之,夫妻两个便有些疏远。 谢清瑶以为,是因为自己没能生出嫡子之缘故。 总之,这是一个死结。 二人用膳其间,寒王对谢清瑶说道:“近来皇兄的身子有些不大好,他也屡屡传唤我过去,言谈之间似乎有意立我为皇太弟。” 谢清瑶大喜,她是个喜爱权势的人,相比于王妃,显然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更能满足她的野心。 “不过,”寒王又说:“母后却不太同意。” 谢清瑶失笑道:“王爷在说笑,母后只有皇上与王爷两个儿子,而皇上膝下至今只有三女,身子素来羸弱,连行房事都不能,更别说再有男嗣,不立王爷还能立谁?” “母后素来不是很喜欢我。”寒王自嘲一笑,“不想立我为皇太弟也实属正常,母后的意思,是想择藩王之子为储君。” 谢清瑶不免抱怨道:“分明都是母后的儿子,太后真是太偏心了一些,不过太后这样想,那沈国公是否也这样想?” 太后出身沈氏,与沈国公系兄妹。 寒王揉了揉眉心道:“并不,在这种事情上,舅父素来都是很支持我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你明儿抽空回一趟娘家,替我问候二老一声。” 谢清瑶便知,寒王这是让自己探探义父的口风。 义父谢侯昔年镇守南疆,前些年虽然自动请辞,但南疆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在朝中亦是有很大的话语权。 最主要的是,谢侯爷从来不掺和派系纠纷,是各方都想要争取的人。 用罢了晚膳,寒王依旧有些公务要办,故谢清瑶便先去睡了,回到内室中,打开书信,方知甄大志所为何事。 同时心中也踊跃出一股极大的不安。 其实她与寒王已有小半年不曾在一张榻上睡过了,寒王每每借口公务繁忙,直接在书房中睡下。 谢清瑶也曾明察暗访,寒王确实没有其他人。 且不说寒王会不会知道从前救了他的其实是谢春晓,就说若谢春晓归来,怕是仅就凭着那副半纯半欲的容貌,便能令寒王生出别样的心思。 故而,谢春晓不能回来。 谢清瑶同甄大志打过几次交道,双方都不曾在对方面前刻意掩饰过自己的贪欲,是以谢清瑶极明白甄大志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清瑶知道,甄大志这是眼见着靠不住谢春晓,想让她给他一些好处。 她想了想,便给甄大志提笔回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挽回谢春晓。 若实在不能挽回,也要想法子拖住谢春晓回京的步伐。 至于好处——她从不吝啬,并指点了甄大志一番——国都中有阉人梁氏,极得先帝宠信,被封其为侯,即便是在如今,梁侯也是极得今上宠信的。 梁侯有怪癖,喜好玩弄幼女,若甄大志能投其所好,令梁侯开心,梁侯也会不吝提拔。 谢清瑶写完信,就歇下了。 当晚,寒王果真又在书房睡下。 贰日,夫妻二人一同来到谢侯府上。 第82章 虚情假意 谢侯老当益壮,依旧神采奕奕若壮年。 谢侯夫人心宽体胖,面相和善。 谢清瑶原是谢侯身边一名参将的女儿,参将在战场上死去,将女儿托付给谢侯。 谢侯夫妇于是将谢清瑶给带到身边,视谢清瑶若亲女,同谢春晓是一样的待遇。 尤其近年来谢春晓远嫁,唯独谢清瑶这么一个女儿在身边,故而来往频繁。 见到谢清瑶夫妇过来,谢侯夫妇都很高兴,谢侯夫人将女儿给拉过来,询问夫妻两人感情状况,以及谢清瑶的身子,并宽慰谢清瑶也不要太执着。 毕竟今上与寒王似乎子女缘都浅,也未必全然就是谢清瑶的问题。 至于谢侯,则拉着寒王比划武功,寒王的身子虽然比之今上要好很多,但到底是宫廷里养出来的矜贵皇子,太后又一惯不允许寒王尚武,是以他的身体底子很弱。 谢侯见不得女婿太弱,于是每每见到寒王都要操练一番——在谢侯眼中,出了谢侯府的门,寒王是君,他是臣,但在侯府里,寒王就只是他的女婿。 中午用膳时分,谢清瑶状似不经意的问起谢春晓如今的状况来,“自小妹嫁到青州以后,刚开始的时候我与小妹还有联络,只到底路途遥远,这信一来一回的,几个月便过去了,渐渐的便少了书信往来,但我对小妹打从心底里是很挂念的。” “府中只你们两个女孩子,又一同长大,感情好些也是必然。”一说起小女儿,素来自认巾帼不让须眉的谢侯夫人也不由得衰老几分,“你妹妹是个没福气的,嫁给甄大志,原是奔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但甄大志为生儿子,竟然置了外室。 “甄家老太婆和小姑子亦是寻阿晓的麻烦,阿晓思来想去,便决定同甄家和离,眼下和离书已签,想来不日即将回京,到时候你们姊妹好好聚一聚。” 谢清瑶还没听完,就已气得忍不住站起来,抽出一旁长剑道:“若是甄大志在这儿,我定然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好瞧一瞧他这心到底是什么做成的。” 甄老夫人见状很是动容,“好孩子,你有这份心,为娘就已经很感动了,不过咱们家男孩子那么多,再怎么也不需要你个女孩子去出头的。” 又对着寒王歉意的一笑:“阿瑶素日里温婉和善,她与阿晓感情极好,听闻阿晓被人欺负,方才动剑,王爷别介意。” 做母亲的,总是要比男人更加细腻,生怕寒王会认为养女是个鲁莽之人,从而生出不喜之意,连忙替谢清瑶解释。 谢清瑶朝着侯夫人撒娇说:“还是娘对我最好了。” 侯夫人无奈道:“我只你们两个女儿,只要你们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情愿。” 谢清瑶感动极了道:“只要妹妹好好的,让我做什么也情愿。”然而眼底却流露出几抹不屑。 她是自三岁那年被送到侯府的,谢侯夫妇待她确实有如亲生女儿一般,然旁人却不这样看。 在谢家几个兄长眼里,自己始终不如谢春晓这个亲妹妹亲厚,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只会先给谢春晓。 侯府的下人们也是这样,狗眼看人低,只将谢春晓看作是真正的谢家姑娘。 每每外出,旁人第一眼只会看到谢春晓,她不过是个用来衬托谢春晓美丽高贵的背景板。 她在这样的差别对待里度过了十多年,最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将谢春晓给踩到脚底下。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所以当意外得知谢春晓救了寒王之后,谢清瑶有些嫉妒。 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应该属于她谢清瑶。 之后得知谢春晓救寒王时是戴的帷帽,谢清瑶一下子便激动了,她百般套话,套出其间细节,主动对寒王献殷勤。 寒王没有多想,当真以为是她救了他。 这一切都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任何人都不能抢走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现下感受着养母的殷勤关切,谢清瑶更加坚定自己的心思。 谢春晓一定不能回来。 只要她不回来,那养父养母的关爱,寒王的王妃,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有变化。 相反,谢春晓就不该存在。 若是甄大志留不住谢春晓,那么只好她亲自动手,送谢春晓去黄泉。 心中如是想,谢清瑶对谢春晓越发关心,“虽有兄长们前去给小妹撑腰,但兄长们都是男人,不免不能设身处地的替小妹着想,不若我也去一趟青州。” 寒王听罢也道:“王府中人口简单,事物也没那么繁忙,若是小妹有需要到我们两个的地方,一定当仁不让。” 谢侯夫人连连摆手,“你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王妃,府内事情虽然简单,但你们上头有太后皇后要孝敬,对下也要与各家夫人联络感情,忙碌的很,怎好因为阿晓的事情让你们还去一趟青州。” “甄家不过是无名小卒,你几个哥哥足以应付得了。” 谢清瑶这才罢了,但依然还是忍不住对谢春晓诸多关心,如此到了下午十分,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目送寒王夫妇离去,谢侯夫人泪花闪烁,对谢侯道:“当年将阿瑶给领进府中,真是我们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了。” 谢侯也道:“许是家中突遭变故,阿瑶打小就比阿晓更为成熟几分,往后阿晓回来,她们姊妹两个互相照拂提携,便是最好的了。” 而这厢里甄大志接到谢清瑶的回信的同时,江家也派人传话,婚事照旧。 甄老爷格外欣喜,准备在甄珍珠与江辞的婚礼上,前去请求谢春晓的原谅——依甄老爷所想,谢春晓和周氏关系极好,也极喜欢甄珍珠这个侄女,即便与甄老夫人闹翻了,但也没有理由不出席甄珍珠的婚礼。 女人大多心软,尤其他与谢春晓更育有一女,他当着众人的面朝她下跪,求她回来,她定然会十分感动。 即便不感动,然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总也不好一再拒绝。 毕竟男为尊、女为卑,他浪子回头金不换,谢家也报复了他,谢春晓没有理由揪着这事不放。 想到这些,甄大志盼望着甄珍珠的婚事能早一些到来。 第83章 浪子回头 江辞与甄珍珠的婚期定在十月初九,甄家作为女方这边的家长,也邀请了不少当地的豪门望族。 然而因为甄家近来不太平,谢春晓与甄老爷已经和离的缘故,不少人家都在观望。 甄家因为谢春晓的缘故而有今日之势头,若离了谢春晓,必定不会再复往日之辉煌,甚至是落魄下去。 那这样的甄家,并不值得他们费心结交。 尤其甄氏女甄芙因太过狠毒彪悍,犯了七出之条而被温家休弃回家,甄家老夫人不思教诲女儿,反而助长女儿焰火,可见甄家家教如何。 甄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名声已是很差,若与甄家来往过密,恐会被人疑心自己与甄家是一丘之貉。 总归出于种种考量,甄家虽是办喜事,但门前宾客屈指可数。 甄大志不慌不忙,让人以甄珍珠的名义去请谢春晓,断言道:“阿晓对珍珠极是疼爱,定然不会眼看着珍珠便这样冷清的嫁人。” 实际上谢春晓确实一早便叫醒甄宝珠,准备来给甄珍珠送嫁。 然而在谢家人眼中,甄家就是龙潭虎穴,他们的妹妹娇小柔弱,怎会是甄家人的对手? 是以,谢春晓出行,谢家几个兄弟也要跟在一旁。 谢清辞美其名曰:“阿妹的侄女便相当于我的外甥女,外甥女出嫁,我做舅舅的理应送亲。” 谢春晓无可奈何,只得应允,却也提前与他们说道:“今日是珍珠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若不是情非得已,你们不要动刀。” 谢家兄弟们一口应道。 就这样,谢家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甄家。 甄大志一见到昔日里的大舅哥谢清辞,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来那一夜的惨痛经历,下腹不由得隐隐作痛。 额头冷汗不由得便自己滴落下去,原想上前献殷勤,但一见着谢清辞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便腿软的走不动路。 甄老夫人也就是个窝里横,往常在自己屋里将谢家兄弟们给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真碰了面,却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与性命相比,这主位不坐也罢——她被断了的那截小拇指每晚都钻心疼。 她有多恨谢家人,也就有多怕谢家人。 关键时候还是甄二爷上前将谢家一众人给迎了进来,好生招待。 谢春晓无意与甄大志碰面,于是和甄宝珠一同去了甄珍珠的婚房中。 谢春晓略尽做伯母的心意,给甄珍珠添了不少不菲的嫁妆。 周氏和甄珍珠连连推辞,然而谢春晓盛情难却。 甄珍珠上好妆后,静待江辞的到来。 晌午时分,外头爆竹声响起,新郎官驾马而来。 江辞经过重重关卡,正到了吉时,牵着新娘子的手来到正厅里与甄家的家长们一一拘礼。 甄老夫人对这孙女儿并没特别的惦念,只嘱咐道:“你往后嫁到江家,要事事以江家为先,以七爷为先,交好妯娌,照顾好七爷,不可有丝毫纰漏,若被人告上门来,我是没什么脸面的。” 甄珍珠了解祖母素来都是这么个性子,只低眉顺眼的“嗯”了一声。 甄二爷虽不舍女儿,但也知今日是女儿的大喜之日,依旧笑容满面道:“珍珠,爹爹等着抱外孙。” 一句话,将原本泫然欲泣的周氏也给逗笑了,周氏锤了一下甄二爷,目光温柔沉静,对江辞说道:“我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因被家里影响,珍珠在外面上也颇为无光,但这孩子是个善解人意的,曾主动提出退婚。” “你们江家不愿意,坚持要娶珍珠,既是这样,那我家珍珠嫁过去之后,你们家便不许再说起这一遭事,要敬她爱她。” 江辞直视周氏的眼睛,郑重许诺,“小婿珍爱珍珠,始终如一。” 虽然不解江辞是怎么就喜欢上自己女儿了,但听到这话,周氏还是蛮欣慰的。 从江辞的目光里,周氏看到“真诚”二字。 末了,江辞牵着甄珍珠的手,将她给抱到轿子上,然而起轿的时候,人群中却传来一阵哄闹的声音。 却见原坐在上头的甄老夫人领着甄芙跪到谢春晓的面前,甄大志亦是一咬牙,也跪了下去。 此时正值送亲之时,又是江家娶妻,许多人赶来看热闹。 甄家就是要趁着这个时候来请求谢春晓的原谅。 自古以来,世上只有妻子跪郎君,儿媳跪婆婆,甄家为表诚意,甄大志连同甄老夫人一同跪在谢春晓的面前,他们觉得他们足够“诚意”。 甄老夫人用她那半截断指揪着谢春晓的衣角说:“好儿媳,便当从前都是我的错,我做婆婆的没能孝敬好你,我给你认错,给你赔礼道歉,给你跪下,你能不能原谅我,回到这个家里。” 谢春晓目光复杂的看向甄家一众人。 甄老夫人见其不言语,继续说道:“你可以不给我老婆子面子,但你要想想宝珠,她还这么小,便要没了父亲,便当是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你也该回来。” 她老人家将将断指伸到人们的面前,“谢世子已是断了我一根手指头,天大的怨恨也该消散了?” 一众哗然。 甄老夫人尊为长,谢春晓为小辈,纵使甄老夫人有错,谢春晓也不该这样。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谢春晓纷纷指责。 舆论从来都是可以如此轻易的逆转。 甄大志再接再厉,他上前道:“阿晓,虽然我置外室,养外室子,但我对你确实是一片真心,即便你害死了张娘子,即便你阿兄让我不能人道,我想要的也只有你。” “你能不能回来,往后我们摈弃前嫌,做一对神仙眷侣。” 甄大志为引得人们同情,更是自揭短处,将张娘子的死推到谢春晓的头上。 如此一来,谢春晓从前在外树立的贤惠大方、以德报怨的人设便尽数成了幌子。 人们都晓得谢春晓是个表里不一,不容于人,心狠手辣的毒妇。 这样一个毒妇,敢当真与甄大志和离吗? 这样一个毒妇,到了外头,还会有人要娶她吗? 走投无路的谢春晓只能原谅甄大志,继续回到甄家,做甄夫人,用谢家的资源给甄大志铺路。 第84章 人人喊打 甄大志特意选在甄珍珠出嫁,全青州的人都聚集在外头的时候说这样一番话,其目的昭然若揭。 他要青州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再传到国都,谢春晓再无退路。 谢春晓性本柔顺,然而那是一般时候。 而今甄大志将她给逼到悬崖边,以为她就会束手就擒,却更加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 谢春晓看向不过刚上了轿子,正准备出嫁,却因甄老夫人母子这一系列行为而不得不停下轿子,担忧的望向这里的甄珍珠,怜悯的说道:“今日是珍珠的大婚之日,你们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到这个时候来闹,你们有替二叔和二弟妹想过吗?有替珍珠想过吗?” “自己的大婚却被至亲之人利用,让全城的人来看笑话,江家又会怎样看待珍珠?” 谢春晓一番话,让原本就心凉的二房一众人彻底冰封。 甄老夫人理直气壮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能见我们一面,平素里就是我们想说,也没得机会。” 谢春晓反问:“若不是因为你们逼狠了我,我又怎会对你们视而不见?” 甄老夫人一时语塞。 “再者,”谢春晓环视一圈,目光再度落在甄老夫人与甄大志的身上,“你们说我杀害了张娘子,我阿兄更是对你们动刀动剑,有证据吗?” “我可以作证,甄夫人不曾杀害我娘,是甄老爷逼死了我娘。”人群中传来青涩稚嫩却格外坚定的男声,张远走到人前,对着这许多人说道:“我娘给甄老爷生了个女儿,但是被甄老夫人换成了个男孩,只因甄老夫人看甄夫人不顺眼,想用庶长子来碍甄夫人的眼。” “甄老爷利用完我娘,便想将我娘给扔了,我娘承受不住,于是在生下妹妹不久后就血崩而死。” “甄老夫人换子的事情一经败露,甄家不要那换来的儿子,却也不要我娘生的妹妹,妹妹如今被我祖母抚养。” 张远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但并不妨碍他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去推理。 总归大体是没有错的。 那日里谢春晓与甄大志和离,跟着兄长们离开甄府,却也没忘记不过刚刚出生的甄惜珠。 以她如今的身份,再去抚养甄惜珠,很显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是她又知道以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的尿性,是不会善待甄惜珠的。 故而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让张远前去将一母同胞的妹妹给要出来——张远虽然很痛惜生母所做的事情,但对不过刚出生的妹妹还是很怜惜的。 谢春晓更知道,张家生活得很困难,主动给张远银子,但张远坚持推拒。 谢春晓无法,只得偷偷的将银子塞给了张远的祖母。 她这份顺水人情换来张远在众目睽睽之下替她说话。 张远乃是张娘子之子,他都这样说了,没人再会相信是谢春晓杀害了张娘子。 尤其是前一阵的时候,吴家上门来闹,说甄家抢了他的儿子,与今日张远之言论不谋而合。 谢春晓又说:“至于甄老夫人的断指,以及甄大志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我阿兄从来都不曾做过这样残忍的事情。” “倒是你们甄家,有甄芙深夜谋害前夫在前,你们未尝不是想要报复我而使的苦肉计。” “自然,我也不是空口白牙就这么一说,你们若有证据可以呈给罗大人,罗大人定然会秉公执法,你们有证据吗?” 甄老夫人嘟囔道:“那一晚,甄家的所有下人都瞧见了,几位叔伯也都瞧见了。” 谢春晓无奈道:“他们都是甄家的下人,自然是要听主子的吩咐,至于几位叔伯,倒是德高望重,说出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老夫人可以将几位叔伯给叫过来同大家说叨说叨。” 甄老夫人没想许多,道:“叫来便叫来。” 甄大志却能想到,谢春晓敢这样说,一定是将甄家几位叔伯给收买了。 以谢家的势力,谢春晓与江陵王妃以及罗大人的关系,收买几位叔伯简直是轻而易举。 甄大志连忙说道:“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走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呢?没必要没必要。” “是你先诋毁我的名誉,如今说没必要,就这样掠过不说?那我被人质疑人品的时候,又去何处说理?”谢春晓在这个问题上格外的坚持。 这时甄二爷和周氏站出来说:“那夜里我们也是在场的,因老夫人为难大嫂,大嫂无奈之下提出和离,甄家不愿和离,虽然有些争吵,但连争执都算不上,更别说动刀动剑了。” 又说:“谢家是勋贵侯府,谢世子及其兄弟更是出身高贵,经过大儒教导的天纵之才,似这样人家出身的人,怎会一言不合便动手呢?” 谢家子弟们不着调,也就在国都比较出名,出了国都,都只知他们乃公侯之家的嫡子,谁能晓得他们的本性纨绔? 不论如何,他们对甄二爷这一番话是极认同的。 甄二爷同甄大志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甄二爷不帮着亲兄弟说话,却帮着前嫂子说话,可见确实是甄老夫人母子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一些。 谢春晓摊上这样的婆母与夫家,实在是太不幸了一些。 谢春晓对甄二爷的仗义执言很是感动,毕竟甄二爷乃是甄老夫人亲子,虽然她与周氏有些交情,但在这事情上头,多少有些左右为难。 若甄二爷夫妇替她说话,那往后又该怎样面对甄老夫人和甄大志? 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故而谢春晓不曾想过将甄二爷拉到这个旋涡里头。 张远与甄二爷的话语彻底将局势给扭转,人们看向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条毒蛇。 更有从前与甄家交好的人家,真心实意的劝解甄老夫人与甄大志:“即便大志与谢娘子和离了,但两人也有共同的女儿,就不能好聚好散,非要将两人的关系弄得这样糟糕吗?” 亦有与甄家不怎么熟的人家,很是替谢春晓打抱不平,“要我说,没有哪一个公侯之家的嫡女嫁到我们商户家中,能做到像谢娘子这样地步的人了,你们不知珍惜,竟是要将人往外推,可着劲的恶心人家,真是不知感恩,怪道会养出甄芙那样的女儿。” 甄老夫人和甄大志将自己的伤口巴拉给众人看,没能得到众人的同情、谢春晓的原谅,到头来自己反倒是人人喊打,母子二人脸色好不阴沉。 第85章 争夺女儿 甄大志本来胜券在握,但因张远与甄二爷仗义执言,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清晰的明白,若不能将谢春晓给劝回来,自己往后在这青州,大抵是待不下去了。 也是直到今时今日,甄大志方才知道,谢春晓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可叹他用错了法子,以为将谢春晓逼到死路,谢春晓就一定会回头。 但他也没那么悲观,他与谢春晓还有个女儿。 “阿晓,”甄大志沉痛道:“若我答应你,自此往后与生母断绝关系,你可愿回来。” 夫妻四载,谢春晓清晰的知道甄大志就是一条藏在阴暗地底下的毒蛇,若与这样的人结下了仇,不定什么时候他便会蹦出来咬你一口。 所以从前谢春晓从来都不愿意明面上与甄大志撕破脸。 然今时今日,谢春晓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若她不彻底断了甄大志挽回她的妄想,恐怕今日之场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现。 她不愿与甄大志藕断丝连。 谢春晓望向甄大志,无悲无喜。 “若是寻常事情,看在宝珠的份上,我当然会原谅你,但甄老夫人不同。”谢春晓面目真诚,“她是生你养你的人,对你有大恩,她不喜欢我,我不欲你为难,于是主动和离。” “若你因我之缘故,而与甄老夫人断绝母子关系,那我岂不是置你于不孝之地的罪魁祸首?” “我爱你,当一心为你着想,故,一切都如甄老夫人所愿,你我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她低头的一瞬间,眼中掠过极快的嘲讽,“其实今日之结果,早在当初你将张娘子带回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我曾彷徨过,而今却格外坚定,我与你再无以后。” 声音轻柔,只在她身边的人能够听得到。 甄大志依稀望着谢春晓熟悉的面孔,面上神情却是那样的陌生。 这个他曾蓄意勾引过、自以为能玩弄于股掌之中,予取予求的女子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獠牙。 他恍惚间察觉到了什么,原来从前谢春晓的所谓贤惠大方都不过是做戏而已,她接纳张娘子,替他置办妾室都不过是做戏。 她终有一天要离去,却偏偏要装作受害者的模样。 这样的谢春晓,可恨的紧。 凭什么他失去了出身高贵的妻子,强有力岳家的支持,以及赖以生存的名声,谢春晓却可以轻飘飘的掠过,不沾丝毫尘埃,还被人同情? 甄大志面露凶相,指着甄宝珠道:“那宝珠呢?宝珠也想要我与你阿娘和离吗?” 甄宝珠懵懂的看向甄大志,又看向阿娘,然后有些害怕的躲在阿娘的身后。 在这样的场合里,面对着这样令人“左右为难”的问题,她便装作什么都不懂就好了。 谢春晓显示出为人母的刚烈来,她似再也忍不下去,指着甄大志说道:“你明知道你娘不仅不喜欢我,还不喜欢宝珠,曾想将宝珠许配给你妹妹的儿子,我不同意,你娘便让人掳走了宝珠威胁我,如今却还要为难宝珠,有你这样做人父亲的吗?” 甄芙欲指使人掳走甄宝珠,但最终自食恶果,反被歹人掳走,在大众场合之下承认自己的罪行,并且最终闹到公堂之上的事情,青州亦是人人皆知。 经此一问,甄大志知道谢春晓是铁了心要离去,故而不再奢求谢春晓能再回到甄家,欲将甄宝珠给夺过来,“即便你与我和离,可宝珠姓‘甄’,是我们甄家的孩子,你不能带走宝珠。” 这是要与谢春晓争女儿。 谢春晓紧紧护住宝珠,对他道:“若你们家是寻常人家,我自可以放心的将宝珠交给你们,但你瞧瞧你们家都是什么样的人,与甄老夫人眼里,她的女儿是女儿,儿媳妇的女儿便是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 “今日我将孩子交给你们,许是过不了明日,老夫人便能将我的女儿许配给你妹妹的儿子,再不济卖了我女儿也有可能。” “我可以为了你的孝道牺牲我自己的幸福,但要我牺牲宝珠,这不可能!” 甄宝珠亦是配合的往后退去,直接跌倒在地上,“祖母可怕,祖母打我,阿爹坏,不帮我,呜呜呜” 宝珠旁的不会,哭起来却是十分的入神,令见者神伤。 “天哪,甄老夫人竟舍得对自己的亲孙女下手。”有人就忍不住感叹道:“宝珠姑娘这样软糯,那老太婆竟也能下得去手。” “真黑心!” “黑心!” 又有人说:“甄家老爷护不住妻子,也护不住女儿,真是无能!” “不仅如此,他还陪着自己老娘陷害甄夫人呢!”更多的是人埋汰甄大志。 就有细心的人纠正道:“如今不能叫甄夫人,要唤谢娘子了。” 众人议论纷纷,谢春晓说罢自己该说的,自领着宝珠转身离去。 另一厢,谢清辞早已将罗大人给引了过来,只待事情尘埃落定,罗大人便以“蓄意栽赃”的罪名将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给关进了大牢里。 谢春晓带着宝珠回到王府,刚从江家喜宴上回来的江陵王妃也听闻了在甄家门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王妃前来安抚谢春晓,哪知谢春晓一派自如之色,半点不见哀伤。 “或许刚开始得知甄大志置外室的时候,我还会伤心,但渐渐的,心就死了,我对他不再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影响到我。”谢春晓如是说:“眼下我只怕他坏的不够彻底。” 江陵王妃一听她这话,也放心了,道:“寻常人和离,或许会为将来凄凄惨惨切切的人生而发愁,但你谢春晓,大抵是涅火重生。” 谢春晓望着宝珠的睡颜道:“我不求涅火重生,只望宝珠能快快乐乐的成长。” 说起宝珠,江陵王妃心思顿起,“近来老王妃身子抱恙,你在府中居住,论礼应该前去看望一番。” 谢春晓道:“这是自然。” 江陵王妃又道:“我那一双侄儿侄女也前来为老王妃侍疾,你过去的时候许是能见到他们。” 第86章 齐邺其人 江陵王妃早前便同谢春晓提过自己的侄子齐邺,那时不过随口一说,却也别有深意。 王妃的意思如此明显,谢春晓也不能继续装糊涂。 “有王妃姐姐这样的姑母在,料想齐邺应是不差的。”谢春晓为难道:“不过宝珠尚小。” 江陵王妃善解人意道:“我自然知道宝珠年纪尚小,也从未想过用我们过往的情分来逼迫你同意这样一门婚事,我只是毛遂自荐,想让你瞧一瞧我家侄儿,若是觉得为人尚可,便让他同宝珠多相处一阵子,等到了年纪,再瞧瞧两个孩子的意思。” 王妃想要侄儿婚娶宝珠,为的是让江凌王府在朝中有人,不至于孤立无援。 这其中夹带着私心,但王妃和甄芙不同,不会因为这份私心便强迫别人一定要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更不会去行歹事。 更何况,江陵王妃有傲气,也有自信,自己的侄儿从来不吝啬于任何人。 谢春晓看到齐邺,一定会心动。 王妃这样一说,谢春晓顿时放松,“如你所言,等明儿我瞧瞧你这侄子。” 正沉睡的甄宝珠并不知道,她还这样小,阿娘便替她考虑起了未来夫婿的事。 贰日,江辞携甄珍珠来到王府给老王妃请安,便顺路到了谢春晓这里。 “昨儿个好生艰险,幸得大伯母机智,方才没落入大伯与祖母的套子里。”甄珍珠当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谢春晓道:“我是没什么的,左右甄老夫人同甄大志再怎么作,我也能应对,就是可惜了你,女人一生仅有一次的婚礼,就被他们这样给搅合了。” “那些不过是虚的。”甄珍珠看了江辞一眼,对方回以笑意,“真正要与你过日子的是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好,一切便都好,反之亦是,与此相比,大婚是不是完美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谢春晓欣慰道:“珍珠不过刚刚成婚,说起话来,竟比以往成熟许多。” 甄宝珠也凑进来个小脑袋,大眼睛在阿姐与江辞的身上滴溜溜转,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可见着姐夫待阿姐确实很好。” 甄珍珠有些不明所以,还正儿八经的问道:“宝珠从哪里瞧出来的?” 宝珠指着珍珠的小脸蛋道:“因为阿姐与从前很不同,浑身上下透着水润。” 珍珠摸摸自己的小脸,难得的没同从前一样害羞,好笑道:“你就知道打趣我。” 谢春晓又问起了甄二爷和周氏,道:“你父母如何了?” “爹和娘昨日里一直在为祖母和大伯奔走。”甄珍珠道:“大伯和祖母在我的婚事上闹了开来,令爹娘感到十分心凉,昨儿个为大伯母出面,一来公道如此,二来也是不忿祖母和大伯的所作所为,也做了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 “大不了便是和祖母与大伯断绝关系罢了,左右爹娘的唯一软肋也只是我,我已出嫁,他们再没什么可担忧的。” 甄珍珠说这些,也是为了不让谢春晓有愧疚之心。 又继续道:“祖母和大伯被下了大狱,罪名是‘诬告’,但并没有如愿,是以只会在牢房小住,终是会出来的。” “我爹便想着,既然他们迟早会出来,倒不若他‘功过相抵’,主动为祖母和大伯奔走,一来全了母子之义,二来也抵消他之前的‘过错’,这样他便能继续留在祖母和大伯身边,若万一大伯有个风吹草动的,他也能提前告诉大伯母。” 谢春晓听罢甄二爷的良苦用心,颇为感动,忙道:“让你爹费心至此,不至于。” 甄珍珠道:“当初我差点被吴家那厮给毁了清白,是大伯母救了我,后来亦是大伯母替我奔走,让我觅得良人,这事我爹说至于,我也说至于。” 谢春晓笑笑,不再坚持,也没坐多一会儿,甄珍珠便说要去老王妃哪里瞧一瞧。 老王妃是江辞的嫡亲姑母,也是江家老家主去后唯一待江辞好的人,江辞对老王妃打从心底里十分敬重。 谢春晓就说道:“我与你们一同过去,也给老王妃请个安。” 宝珠就举起小手说:“我也要去。” “嗯,好。”谢春晓就叮嘱道:“老王妃是个喜静的人,宝珠到了那里要表现得乖巧一些。” 她太了解自己女儿了,性子太过跳脱,若在一般时候还好,但想着与江陵王妃的合计,不论成与不成,在对方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总是好的。 就这样,一行四人就一起来到了老王妃这里。 老王妃病重,许多儿孙前来侍疾,不过因为老王妃喜静的缘故,身边只留下几个自己看着顺眼的儿孙。 王府的嫡长女陆其菀与王妃的侄女齐邺一左一右侍奉在老王妃身边。 齐邺乃是老王妃唯一的女儿所出之子,故而在老王妃心中也极其重要。 老王妃的目光先在江辞的新妇甄珍珠的面上转悠了一圈,然后吩咐道:“给谢娘子她们看座。” 江辞到底是自家人,是以老王妃先行问候了谢春晓,“从前便听王妃说起过谢娘子,知晓谢娘子遇人不淑,眼下既已与甄家和离,便多在王府待上一程,也与王妃做个伴。” “再者,谢世子他们远来是客,不要怕麻烦,有需要的尽管来同我们家王爷说。” 谢春晓忙道:“谢过老王妃好意,这一段时候叨扰了,我与兄长们原是打算近些日子便动身回国都的,不过因兄长们初来乍到,很是喜欢青州的美景,便想多逗留一会儿,大抵要到了年后走。” 老王妃点点头,“青州虽不及国都繁华,不过景色却很好,山清水秀,有空了让王爷王妃带你兄长们去遛遛。” 老王妃指着一旁的齐邺道:“阿菀你是认得的,这是我的外孙阿邺,快同谢娘子和宝珠问好。” 齐邺朝着谢春晓拘了一礼道:“谢娘子好,宝珠妹妹好,表舅和表舅母也安好。” 齐邺虽年仅十岁,却是齐家家主唯一的嫡子,自小被寄予厚望,端方有礼。 第87章 送礼 齐邺是老王妃的嫡亲外孙,江陵王妃想给齐邺与甄宝珠牵线搭桥,事先必定是同老王妃商量过的。 老王妃应允,江陵王妃才会与谢春晓说。 当下里,谢春晓仔细端详,齐邺身量很高,身姿挺拔,目光温和,只看容貌,便容易使人心生亲切之感。 宝珠站在谢春晓的一侧,也看向那个大哥哥。 对于齐邺,她早已有过耳闻。 齐邺是江陵王妃的嫡亲侄子,是陆湛的表兄。 后来陆湛成为傀儡皇帝,齐邺作为陆湛的表兄,被封侯爵,举家迁到国都,虽然面上风光,但不过是作为摄政王一干人等威胁新帝的棋子。 与陆湛一早有着婚约的齐汝后来成为陆湛的妃子,因不改飞扬跋扈的本性,被出身国公府的沈皇后抓住把柄,陷害齐邺指使其妹齐汝弑君,将齐邺下了大牢。 齐邺为救齐汝一命,自戕于牢狱之中。 书中关于齐邺的描述篇幅很短,一章便可以概括。 但能为自己的亲妹妹付出生命的人,人品一定不坏。 他这一生都被当做陆湛的依附品,困在国都那座光鲜亮丽的城池中,终老也不曾回到故乡。 想到原书中齐邺的下场,宝珠忍不住泪目。 不仅仅是为齐邺,也为了陆湛将来的傀儡生涯。 齐邺瞧见小姑娘只一个劲的看着他哭,生平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他询问的眼神看向甄宝珠,“宝珠妹妹可是饿了?这儿有些糖果。” 齐邺走向前来,领着宝珠到了榻边的糖果盒里,“妹妹想吃什么,尽管拿,就将外祖母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 他一副大哥哥的模样,低头微笑的时候很是有亲和力,令人不由得如沐春风。 宝珠不由得点点头,然后挑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糖果,傻笑了两声。 谢春晓赫然,忙将宝珠给拉到身后去,朝着齐邺歉疚的说道:“这孩子许是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故而略有伤感,过一会儿便好了。” 老太妃和齐邺自然想到,甄宝珠不过刚刚三岁,父母就已和离,她不懂父母之间的纠葛,只晓得父母分开,是以随时随地的哭泣都实属正常,对甄宝珠自然也只有同情。 老太妃对谢春晓道:“父母和离,最受伤的自来都只有孩子,男孩子坚强一些也还罢了,女孩子却最是娇软,往后你就得受累一些,给宝珠双倍的爱,方才能让她同常人一般。” 谢春晓道:“从今往后我只有宝珠。” 她的全部的爱都只属于宝珠。 “谢娘子瞧着便像是慈母。”老太妃感叹道:“我家阿邺,在王府众多孩子中,最是会照顾人了,若闲来无事,可让宝珠去寻他玩。” 谢春晓一一应下,又过了一会儿,瞧着快到饭点了,遂告辞之。 老太妃让齐邺出来送送谢春晓母女。 出了房中,顿觉冷意,齐邺又从善如流的让底下人取来两个披风,对谢春晓道:“今儿天冷,仔细着凉。” 谢春晓自没有推拒的意思,只觉得这孩子想得极为周到,不由得想起当初江陵王妃对侄儿的溢美之词。 齐邺其人,确实极好。 齐邺坚持要将谢春晓母女给送到房中,途径汀兰苑,陆湛正在院中练剑,偶然间一瞥,便见到穿着一身正红色裙衫,盘着双丫髻的甄宝珠正从他门前经过。 陆湛心生喜意,便推开门,欲与宝珠打招呼,然而在看到齐邺的背影后,心中突然涌现酸酸涩涩的感觉,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王妃曾与他当面说过,欲极力促成齐邺与宝珠之事。 他更知道,齐邺乃是温室养成的谦谦君子,与自青楼长大的他不可同日耳语。 宝珠亦是温室中养出的花朵。 这样看来,齐邺与宝珠,是当真很配。 陆湛心中涌现出一股无法言明的自卑之感。 他佯装镇定的走到屋子里,然后拿起剑来,回想起师父教给他的一招一式,无知无觉、不知疲倦的练了起来。 分明有事可做,然而脑海中却不时回想起与宝珠的每一次会面,她的每一次微笑都已深深的印刻在他的心上。 陆湛不得不承认,虽然齐邺确实很好,但要他将宝珠拱手让给他人,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想明白这些,他继续完成夫子布置的课业,之后出了门。 他有向江辞打听过,似宝珠半大孩子,虽然还小,但女孩子天然就喜欢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是以买这些绝对是没有错的。 但如今仅仅只是这些,未免显得不够诚心。 陆湛觉得宝叫娇娇软软的一团,就像只无辜的小兔子一样,他想送给宝珠两只小兔子。 陆湛趁着天色未暗,去街上采买。 作为王府世子,他每月有月银,但也仅仅是这些而已。 父王对他并没什么感情,不会过多的照拂他,母妃对他要求严格,并不想养成他乱花钱的习性,是以也不会给他多余的银钱。 但好在陆湛过惯了苦日子,月银放在他身上,基本没怎么花过。 他将这几个月攒下来的银钱带在身上,给心爱的女孩子买东西,自然样样都要精致,要么不如不买。 再者除了宝珠之外,还有谢姨母。 江辞同他说过,讨好谢姨母,比讨宝珠开心,更为重要。 陆湛能明白江辞话语中的意思,但并不大认同。 他不曾享受过生母完完整整的爱,但见过王妃对嫡姐是如何疼爱。 劳累了一天的王妃,只要见到陆其菀,便很容易就能展露笑颜。 真正的母亲,看到女儿开心,比什么都好。 采买完所有的东西,天色就已将黑,陆湛没有等到第二日,而是当天晚上就去见了谢春晓。 陆湛给谢春晓挑了一支芙蓉翡翠簪,并说道:“我头一次见到姨母的时候,姨母便仿若清水出芙蓉,您簪上这簪子,一定很好看。” 事实证明,陆湛确实极有眼光,淡妆的谢春晓配芙蓉簪,越显清雅出尘。 “你这孩子,怎会想到买这个?”谢春晓问道。 陆湛便回道:“当日是姨母将我捡了回去,您对我有再造之恩,如今您在府上居住,我总要略尽心意,只是因为素日里学业繁重,方才拖到了今日。” “至于这小兔子,是给姨母和宝珠妹妹解乏的。” 第88章 回礼 宝珠见到雪白雪白的小兔子,当即就很喜欢,她解开笼子,想抱抱小兔子,然而小门一开,兔子就跑了出来,满屋子乱窜。 宝珠追着小兔子跑,然而她的小腿平素里很灵活,但灵活不过小兔子,是以追了好几圈都没能追上小兔子。 宝珠求助的看向陆湛,“湛哥哥,兔子是你买回来的,你一定有办法?” 陆湛点点头,然后仿若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个胡萝卜,朝着小兔子招手,没一会儿,小兔子便乖乖的过来啃萝卜了。 宝珠蹲下身来,看着乖巧的小兔子道:“湛哥哥好棒。” 陆湛将胡萝卜递给宝珠,再由宝珠喂给小兔子,“渐渐地,你们熟悉了以后,小兔子便不会躲着你了。” 宝珠望着小兔子道:“它白白的,真可爱,就是有些太瘦了,不过没关系,没几天我就能将它喂的白胖白胖的。” 陆湛忙道:“晓得妹妹喜欢兔子,不过也不能喂给它们太多的食物,不然它就会被撑死的。” 宝珠有些讶异,转而郑重的点点头。 两人又围着小兔子说了一会儿话,谢春晓瞧着时候不早了,就主动说道:“你明儿还有课业,应该早些歇下,且回去,以后有空闲了再来玩。” 陆湛起身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宝珠连忙道:“我送送湛哥哥。” 甄宝珠将陆湛给送到门外,陆湛从袖中又掏出一个粉色的暖手炉,放到宝珠的手中。 宝珠仔细一瞧,上头还有画的雪白的小兔子,眼睛就似粘在了暖手炉上一般。 “晓得你喜欢,”陆湛声音愉悦,“特意给你挑的。” 头一次给小姑娘送礼物,便能送到宝珠的心上去,这一点令陆湛颇为自得。 瞧着宝珠欢喜的模样,陆湛止不住的唇角上扬。 “不过,若是旁人送你礼物,你却不能如此轻易的就收下。”陆湛没有忘记最关键的一点,郑重的叮嘱道。 宝珠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呀?” 陆湛道:“这世上有很多种人,或好的,或坏的,至亲之人送给我们东西,是发自内心的想看到我们高兴,但还有一种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送礼。” “他们送礼,是因为想从你的身上得到某种东西,你收了别人的礼,便要付出一些东西,你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你可以随意付出的,所以轻易不要接受别人的礼物。” 宝珠似懂非懂的眨眨眼,“所以湛哥哥是我的至亲之人?” 陆湛一噎,“也也可以这样说。” 宝珠继续笑眯眯道:“湛哥哥真好,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 陆湛后知后觉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罢了,哥哥就哥哥,总归未来还很远,他不着急,步步为营即可。 到了院门前,陆湛与宝珠道别,宝珠开开心心的回到了屋子里,二人浑然不知远处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他们亲昵的互动,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甄宝珠回到屋子里,趴在兔笼边,此时小兔子已经睡着了,但她一丝睡意也无,就那样傻傻的看着小兔子。 谢春晓好笑道:“不过是只兔子而已。” “我喜欢嘛。”宝珠撒娇道。 谢春晓道:“不过话说回来,那孩子确实有心,王妃对他期待甚高,每日里课业排的满满的,恐怕这挑礼物,也是抽空去的。” 宝珠想了想道:“湛哥哥最好了。” “不过我们也不能没有丝毫表示。”谢春晓又说:“明儿个我们去挑一把上好的宝剑送给陆湛。” 母女二人就此安置,贰日里,谢七郎过来接上谢春晓母女,去逛青州。 甄宝珠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青州于她来说并不陌生,是以也并不太兴奋。 她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铁匠铺给陆湛挑一把上好的宝剑。 宝剑配英雄。 谢春晓是将门长大的女儿,略通武功,虽与兄长们不能比,但比起普通人要好很多。 她喜爱宝剑,也能分辨出什么样的剑是把好剑。 谢春晓极喜欢陆湛这孩子,于是想给陆湛挑一把品相上佳又极好用的宝剑。 青州这地方到底小了些,是以他们走了好几个铺面,最后谢春晓才挑了把适合陆湛的宝剑。 谢七郎背上宝剑,对妹妹同外甥女说:“逛了这半天,你们累了罢,小爷我带你们吃点好的去。” 谢七郎名唤谢清岚,与谢春晓乃是一胞所出的龙凤胎,生得白净,走在路上经常被人们以为刚刚及冠。 因着容貌俊俏的缘故,寻常略显轻浮的话落在谢七郎口中,越显飒爽。 谢家七个兄弟,虽然上头几个兄弟长得凶神恶煞,但好在谢家兄弟们不挑,是以早早成家。 唯独谢清岚,因容貌俊朗的缘故,国都中有好些女子都对其有意,偏谢清岚没个定性,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至如今也是独身一人。 不过谢侯与谢夫人不着急,谢清岚自己也不着急。 眼下谢清岚一手背着剑,一手抱着宝珠,不过刚走进酒楼里,就已经惹了好多人注意。 有许多刚刚及笄的小姑娘都对着谢清岚抛媚眼,谢清岚半点不知羞,还要回一个媚眼。 谢春晓有些无奈道:“七哥,好歹旁边还有宝珠,你仔细将孩子给教坏了。” 谢清岚寻了个靠边的座位,将宝珠给放下,十分自得道:“我家宝珠长大以后,一定同我一般风流俊俏,惹无数男儿竟折腰。” 谢春晓伸手,顺着谢清岚的手背就给扣了个红印子,警告道:“你若继续这样,回去我就告诉娘,你看娘教不教训你。” 谢侯爷虽然在外威严十足,但在家里,地位是最垫底的那个。 唯独侯夫人,虽然一介女流,但将家里几个儿子给管的服服帖帖,她老人家一瞪眼,七个小崽子就吓得统统躲在了谢春晓身后。 侯夫人更知道小儿子的软肋,那就是贼烦相亲,每每小儿子忤逆,侯夫人便给儿子介绍姑娘见面,谢清岚不胜其烦,偏不敢说半个“不”字。 不然他老爹和老娘能给他来个男女混合双打。 谢清岚不由笑得十分狗腿,“我也就是习惯了,一时没太注意,往后只要在宝珠面前,我就是正经人。” 谢春晓狠狠的踩了谢清岚一脚。 三人点了菜,便坐在一旁静静等着,没一会儿,饭菜上来。 谢春晓刚给宝珠剥了个鸡蛋,就见宝珠直勾勾的瞧着前头,谢春晓也就势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甄芙之女温如琅便站在旁边的角落里,目光中有着显而易见的讨好。 第89章 讨好 温如琅走到前来,对着谢春晓盈盈一拜,“见过大舅母。” 谢春晓耐着性子道:“我与你舅舅已经和离,你不必再这样称呼我。” “好,谢娘子,我可以这样叫您吗?”温如琅目光闪烁,似乎生怕被人拒绝一般。 谢春晓无意与这便宜外甥女过多纠缠,便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温如琅突的就跪了下来,“谢娘子,甄家如今举步维艰,我娘又嫌弃我是个女孩子,白白的吃家里的口粮,就将我赶出了家门,我如今无家可归,只求谢娘子能看在往日亲戚的份上,收留于我。” 虽然甄家如今名声尽毁,但好歹还有二房苦苦支撑,到底在衣裳布料这行当是一家独大,不过曾经接手的吴家酒楼却已做不下去,如今被转卖到了别家手下。 但要说到纠结于一口饭的地步,是当真不至于。 若不然,甄家最先赶走的不是表小姐温如琅,而应该是真正与甄家没有一丝一毫血缘关系的张莹莹。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温如琅出现在这里,必定不安好心。 谢春晓无意与她多纠缠,只径直道:“你娘都不要你了,我一个与你们甄家毫无关系的外人,又何必滥发好心,到最后你娘反而讹我欺负你,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温如琅揪着谢春晓的衣角道:“您心地善良,同我娘不一样,一定不忍心看我就这样流落街头,被活生生的饿死。” “呵!”谢春晓轻笑一声,“即便是我不忍心,但你娘是你的生母,你用求我的功夫去求你娘,不比在我这儿好吗?” 温如琅哽咽道:“我娘是什么人,全城的人都知道,她心硬如铁,不会因为我是她的女儿便动容半分。” “但大舅母不一样。” “您” 谢春晓厉声道:“不要唤我‘大舅母’。” “好,谢娘子,您心地善良,绝不对因为我是曾经伤害过您的人的女儿,便对我恶语相向。”温如琅言辞略有沉吟,“您以德报怨,还曾认下舅舅外室所出的儿子做义子,给他请名师教导,想来也会对我略有怜惜?” 谢春晓对此嗤之以鼻。 她从前为了给自己往后铺路,确实给自己立过“心地善良、以德报怨”的人设,但那也是要分人的。 张远之父张举人曾为救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甄大志而送了性命,是真正的大英雄,张远是张举人之子,骨子里承袭了张举人的仗义。 而谢春晓本心里是个十分敬佩英雄的,这也是当初她为何会对甄大志极有好感的原因——她以为张举人宁死也要救的人定然也是十分仗义。 当然,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张举人之所以会舍命救甄大志,并不是甄大志有多么好,完全是因为张举人就是这么一个好的人。 然而换到温如琅,生母尚在,且用心歹毒。 谢春晓完全有理由相信,温如琅是被甄芙给派到她们身边,意图对她们不利的。 谢春晓从怀中掏出一些铜板,放到温如琅的手心里,“这些钱足够你小半个月的饭钱,你可以这个时间去乞讨也好,给自己找一份力所能及的活计也好,总归你有双手,就不会饿死,再不济也可以返回去求你生母。” 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自然是怜悯你小小年纪,便被生母赶出来的,可与其将你带回家中,给你一口饭吃,倒不若锻炼你的意志,让你有自己求生的本领。” 温如琅目瞪口呆的看向谢春晓。 这与大舅和娘同她说得并不一样。 她的大舅甄大志说谢春晓吃软不吃硬,只要她表现得足够可怜,便能使谢春晓带走她。 她娘说再不济便将谢春晓给捧到至高之位,谢春晓为了自己的名声,自然要将她给带走。 大舅想让她留在谢春晓和甄宝珠的身边,必要时候将甄宝珠给引出去,让大舅将甄宝珠给偷走并带出去,这样甄家就有了同谢春晓和谢家谈判的资格。 娘想让自己留在甄宝珠身边结识高门贵子,好觅得一个良人,结一门好亲。 当然,温如琅自己也是想的。 但没有想到,谢春晓话说得极好听,然而只愿付出几块铜板,却不愿将她给带出去。 大舅同娘也只教了自己这些说辞,至于现在该怎么回应谢春晓,她也不知道。 温如琅一时词穷,愣在了当场。 谢春晓已将酒楼的掌柜给唤了过来,悉心询问道:“酒楼里有没有适合小姑娘做的活计,月钱不用给太多,管饭就行。” 掌柜的颇有些为难。 温如琅年纪太小,又是个女孩子,能做的事情有限。 “她父亲是个举人,自己也是认识一些字的,可以给客人点菜,她容貌不错,你再栽培栽培,小嘴甜一点,能招来不少顾客。”谢春晓又说,“主要这孩子也确实可怜。” 掌柜的听罢拍板道:“那好,我先试用她几天,若她吃不得苦,我也没办法。” 谢春晓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就这样,谢春晓解决了温如琅的吃住问题。 有在一旁吃饭的,顺便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忍不住喟叹出声,“谢娘子高义,勋贵侯府出身的格局就是不一样。” 被温如琅这么一通搅合,吃起饭来也没什么胃口,谢春晓瞧着宝珠吃饱喝足了,就打道回府。 谢春晓带着宝珠去了江陵王妃那里,正巧齐汝和陆湛都在那里。 因是谢春晓母女头一次见到齐汝,故而江陵王妃着重介绍了齐汝,“这是我娘家侄女,名唤齐汝,今年八岁,比宝珠大了五岁,比陆湛大了两个月。” 甄宝珠朝着齐汝笑笑,然而齐汝却瞪了她一眼,扭过了头。 宝珠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没什么所谓。 毕竟齐汝在书中也就是个一等一的炮灰,还是没长脑子的那种炮灰。 书中陆湛是王妃养子,齐汝是王妃侄女,二人因王妃的缘故,打小便有交集,后来王妃做主,给陆湛和齐汝定了亲,然而二人还没能成亲,今上就已驾崩,匆匆选定陆湛为继承人。 陆湛既做了皇帝,虽是傀儡,却也位于九五至尊,皇后自然不能只是出身青州小族,齐汝只能为妃。 第90章 齐汝的恶意 与其胞兄齐邺不同,齐汝因是女孩子,并不需要继承家业,青州的老王妃是她的祖母,王妃是她的姑母,出身如此优渥,她不需要费力,便能拥有许多东西。 是以,齐家极骄纵这个女儿,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齐汝骄纵跋扈的性子。 原本,齐汝嫁给陆湛为世子妃,婆母便是自己的嫡亲姑母,一生都会如此顺风顺雨。 然而变故来得太匆忙,齐汝又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机手段,连寻常闺秀所要研习的琴棋书画都一窍不通。 作为妃嫔,她太普通。 然而齐汝受惯了众人的追捧,又因与陆湛青梅竹马之缘故,自认为自己在陆湛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人,于是作天作地。 陆湛看在二人过往情分,以及江陵王妃的面子上,每每纵容。 起初的时候,因齐汝虽然骄纵,但没有心机,对皇后等一众妃嫔造成不了威胁,是以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后来齐汝有孕,沈皇后不过略施小计,便解决了齐汝。 书中陆湛的真爱并不是齐汝,善待齐汝以及最后保下齐汝一条命,也不过是因为看在江陵王妃的面子上。 然而失去子嗣的齐汝在后宫之中注定是一巨行尸走肉。 齐汝虽然也曾位于妃位,然而她未来的下场会很惨。 是以宝珠也并不在乎齐汝这明晃晃的恶意。 换言之,一个在幼童面前都不能掩饰自己心思的无脑之人,即便是想做些什么,最后也只会是弄巧成拙。 宝珠收起面上笑意,小脸绷紧,蓦然严肃。 江陵王妃对齐汝道:“快些同阿晓和宝珠打声招呼呀,大哥平素在家都是怎么教你的?” 齐汝不屑的瞟了甄宝珠一眼,最后只得不情不愿的快速说了声,“谢娘子安好。” 江陵王妃无奈道:“你便同你表姐他们一同唤阿晓作‘姨母’就好了。” “我不要,我一个出身清白的姑娘家,做什么要唤一个二手货作‘姨母’。”齐汝对谢春晓母女的厌恶毫不掩饰。 谢春晓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人们对于与夫家和离之人的恶意,是在这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眼中,她收回笑意,目光从齐汝的身上移开。 江陵王妃一拍桌子道:“都是谁教你这些话的,还不快同你谢姨母道歉。” 齐汝扭过头去,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朝正看过来的甄宝珠说道:“你娘是弃妇,你也是弃女,在我们王府里寄人篱下,白吃白喝是否很高兴?” 江陵王妃哪知自己侄女会说出这样过分的话,当即便要给齐汝一耳光。 齐汝打小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王妃即将落下来的巴掌。 江陵王妃有些不忍心,这到底是她嫡亲的侄女。 “王妃姐姐,孩子不懂事,好生教导也就是了,不至于动手。”谢春晓出声劝阻,又说:“到底是我们母女两个叨扰王府了,其实近来兄长们有相看宅院,料想这两日便能寻到合适的住处,到时候我们自会搬出去,这些日子住在王府,吃在王府,我们也很不好意思,便折算成现银给王府。” 江陵王妃忙道:“她小孩子不懂事的胡言乱语,你要当真就不好了,再者你拢共在青州也不过在住上两三个月,为此置办宅院不值当。” 谢春晓笑道:“总归也不缺那几个钱,若是因为嫌麻烦,被人给说嘴,我倒不要紧,就怕宝珠这么小还要遭人白眼,恐会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困扰。” 江陵王妃一下子就急了。 “这事是齐汝错了,我们没教好她,齐汝,快些同你谢姨母和宝珠道歉,若不然往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姑母。”王妃板起脸来,模样确实很吓人。 齐汝不可置信道:“姑母,我是你的嫡亲侄女,她们不过是个外人,您何必为了外人不认我?” 江陵王妃一字一句道:“我视阿晓若姐妹,宝珠便跟我的亲女儿一般,她们不是外人,你若真孝顺,就该同她们客客气气的好生说话。” 齐汝虽然骄纵,却也怕江陵王妃,只好道:“谢姨母,是我错了。” 谢春晓面色稍缓,“你哪里错了?” 齐汝瞪大眼睛,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之所以会认错,不过是不想让姑母为难。 然而这女人竟蹬鼻子上脸。 王妃催促她道:“还不赶紧说说你到底是哪里错了?” 齐汝不情不愿道:“我不该说谢姨母是弃妇,不该说甄宝珠是弃女。” “可,事实不就是这样吗?”最后一句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但屋子拢共就这么大,谁都能听到。 “嗯,”一直沉默着的甄宝珠从谢春晓的身后探出头来,她点点头道:“齐汝姐姐养在深闺,大抵不晓得,并非是甄家不要我阿娘,而是我阿娘为全孝道,主动和离,我亦是要主动跟着我阿娘,至今阿爹都想要挽回我阿娘,这事整个青州的人都晓得。” “幸亏齐汝姐姐是当着我们的面说出,若在外头会被人以为姐姐是尖酸刻薄之人。” 宝珠半点没有遮掩,就是在说齐汝乃是尖酸刻薄之人。 偏她面上真诚,瞧上去就好似是当真为齐汝好一般。 齐汝没吃过这样的亏,当即就问道:“你说谁尖酸刻薄呢?” “我没说你哦。”宝珠一脸无辜道:“难道齐汝姐姐也觉得自己尖酸刻薄?” 齐汝语塞,她抄起一旁的佩剑就朝着宝珠而去,却被谢春晓从中阻拦,谢春晓躲过佩剑,然后轻蔑一笑,剑便从中间断了开来。 齐汝震惊的看向谢春晓。 齐汝不爱女红爱舞剑,但齐家并不想要女孩儿整天打打杀杀的,又呕不过齐汝,只好给她寻了个半吊子师傅陪她玩。 在此之前,齐汝以为自己功夫了得,不晓得这些在谢春晓眼中不过是过家家而已。 “这剑,不过是徒有其表。”谢春晓道:“你方才说,是我和宝珠赖在王府里不走,其实是王妃姐姐盛情难却,至于王妃为什么会坚持让我住在府中,我想一会儿王妃会亲自告诉你。” “而眼下,你可以告诉我,为何会对我与宝珠有这样大的恶意吗?” 齐汝半点礼貌都不懂,是齐家没有家教,但若没有半点前因,齐汝便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太正常。 第91章 只许州官放火 齐汝并不是一个能藏得住事情的人,她心直口快,心中想什么,面上就会表现出来。 谢春晓与甄大志和离,又碍不着齐汝什么事,齐汝犯不着因着旁人的事情便去轻视谢春晓母女,并口出恶言。 江陵王妃也不觉得自己的侄女是这样无厘头的人,因而催促道:“你且快些说说,可是有人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了?” “并没人在我面前胡说,而是我亲眼所见。”齐汝红着一双眼睛道:“亲眼看到陆湛对甄宝珠献殷勤,他还送给她两只小兔子。” 江陵王妃有些发蒙,错愕的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陆湛。 陆湛抬起头来,斟酌道:“我确实有送给宝珠妹妹两只小兔子,还送给谢姨母一支芙蓉簪,这有什么问题吗?” 江陵王妃无语笑道:“对呀,这有什么,陆湛也有送给我的,不过是枚玉兰簪,是陆湛有心,你为何要怨怪宝珠?” 齐汝跺跺脚,也不管难为不难为情,就道:“可他没送给我,姑母想将我许配给他,他就该视我唯一,遇到好看的事物理应先想到我,而不是无关紧要的甄宝珠!” “但是,”陆湛抬头,目光迷离道:“表妹不是十分的厌恶我,还曾伙同五哥他们捉弄我,勒令让我离你远一些吗?” “你既要我远离你,我又如何能送你东西,平白让表妹不开心呢?” 陆湛的表情十足十的困惑。 齐汝涨红了脸,被他这样一激就道:“我虽然厌恶你,但你不能远离我,你也不能送给别人礼物而不送给我,只有我不要你的份!” 江陵王妃和谢春晓统统都十分诧异的看向齐汝。 谢春晓自认为自己见过的人多了,但还是头一次见到齐汝这样的,不喜欢旁人还非得要占着的。 陆湛低下头道:“是我错了。” 然而仔细听那话语中却有一丝嘲讽之意。 齐汝都快要哭出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让你送我礼物难不成还委屈你了,你不过是个妓女所出的贱种,我这是抬举你!” 眼瞧着齐汝越说越不成体统,江陵王妃连忙让几个婆子将齐汝给拉到内室中,十分歉疚的对谢春晓道:“真是让阿晓看笑话了,她素来就这么个性子,我也是很头疼的。” 谢春晓道:“无碍,孩子还小,心性未定,趁着现在开始教也不迟。” 江陵王妃亲自将谢春晓给送到外头,无奈的说道:“其实我也很为难,齐汝虽是我的侄女,却也是老王妃的外孙女,我有心教导,然老王妃护着说到底我也只是姑母而已,说的多了,平白招人烦。” 谢春晓勉强笑道:“我自然是知晓你的为难之处,些许言语失误,过去也就过去了。” 王妃歉意笑笑。 “不过,齐汝有一点说得极对,我们不该继续叨扰王府了。”谢春晓又道。 王妃神色一僵,道:“我是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的,一切都是齐汝自作聪明,不过阿晓若觉得在王府里住得不自在,便尽管搬出去。” 又说:“谢世子他们到底初来乍到,不晓得宅院行情,我也托我大哥给你们瞧瞧。” 谢春晓也没拒绝,只道:“那就谢过王妃姐姐了。” 谢春晓带着甄宝珠离去,回到屋里,对甄宝珠说:“要我说,你往后便离齐邺和陆湛要多远有多远,这男人都是祸水,不晓得什么时候便引火上身了。” 在江陵王妃跟前,谢春晓还能绷得住,但一回来,她的火气就蹭蹭蹭的往上涨。 听听齐汝说的那是什么话,就没见过这样没教养的人,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个“弃妇”了! 骂她不行,还骂她的女儿。 若这是旁人,她早一鞭子抽上去了,偏偏是齐汝,是江陵王妃的侄女。 谢春晓也不得不承认,王妃这一阵对她帮助良多,她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也只能忍着。 宝珠揪揪谢春晓的袖子说:“阿娘不气,和湛哥哥无关,是齐汝不讲理。” 谢春晓失笑道:“瞧娘,被气得都说起胡话了,也是,凭什么人家不想要看见我们同陆湛亲切,我们就要乖乖的听话呢?我们还偏偏就要同陆湛说话,气死她们!” 甄宝珠还是头一次瞧见阿娘说出如此意气的话,可见是被齐汝给气得狠了,于是道:“对,就要气死她!” “不过王妃应是不这样想的。” 谢春晓闻言却嗤之以鼻,“不论刚开始王妃怎么想,总归后来王妃同齐汝一定是一个意思,不想让陆湛与我们家宝珠过多的交往。” “罢了,同你说再多,你也不懂呀。” 谢春晓与王妃交好,也知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出身,王妃未必会这样帮自己,她感激王妃,也并不在乎王妃是不是有别样的心思。 总归大体上是好的也就行了。 然而事关宝珠,她总要多想几分。 能在老王妃的不喜下,稳坐王妃之位,江陵王妃心机手段一定不缺。 谢春晓从前也听过许多传言,说当初江陵王多情好色,原先属意的王妃人选并非是她,不过江陵王妃自有妙计,凭借着当初同江陵王之妹,端敏郡主的关系,给端敏郡主与自己的兄长牵线搭桥,最终齐家家主成功娶得端敏郡主。 端敏郡主既成为王妃的嫂嫂,自然也要为王妃出力,在老王妃以及兄长江陵王面前,说了许多江陵王妃的好话,最终,齐氏女成为江陵王妃。 而老王妃看在自己女儿端敏郡主的面子上,虽然不甚喜欢江陵王妃,可也不大为难。 而今江陵王妃故技重施,意图使陆湛娶齐汝,是想将王世子牢牢的同娘家齐氏绑在一起。 而想令齐邺娶甄宝珠,为的是王妃在朝中有人,是为陆湛,也是为牵制陆湛。 毕竟若当真是为陆湛好,岂不是让陆湛自己婚娶朝中贵女更为好? 养子究竟是养子。 王妃会为养子铺路,但也不妨碍她辖制养子。 谢春晓归根到底也是在国都长大,国都谢氏子弟,虽是出了名的不通政事,但那不过是对外的伪装。 谁让他们的父亲谢侯太过勇武,一口气替先帝打下数座城池。 若不装得笨一点,岂不是要遭帝王猜忌? 索性谢家自来不沉迷于权势这种东西,但并不代表着他们丝毫不懂。 其实自江陵王妃第一次提起齐邺的时候,谢春晓就明白江陵王妃的用意,但也没当回事,毕竟作为世家子弟,婚姻之中掺杂算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春晓从前为逃避这种算计,主动下嫁,但事实证明,这只会更糟糕。 如今轮到宝珠,她不再回避这种算计,而是会仔细思考,除了这种算计之外的事情。 譬如对方的人品,以及家里人的人品。 她对齐邺的观感不错,也曾设想过让宝珠多与齐邺玩玩,打小培养的感情,总是更加的根深蒂固一些。 但而今齐汝的所作所为,彻底打碎她原先的设想。 第92章 王妃严厉 齐汝被骄纵成这个样子,齐家家主与端敏郡主功不可没。 而一个过于骄纵女儿的人,做起婆婆来就不是那么的公平,就譬如甄老夫人,将自己的女儿当成了宝,但将别人的女儿当成了草。 既不欲女儿与齐家人过多的交往,但又不能令王妃打消撮合两个人的念头,于是谢春晓更加坚定自己要搬出去的想法。 谢春晓将宝珠给抱到怀中,亲了亲宝珠的小脸蛋,“娘方才都是气话,我家宝珠想同谁玩便同谁玩,无须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而考虑太多。” 宝珠重重点头,“唧~”一声亲到阿娘的脸蛋上,又蹦下去喂食她的小兔子。 江陵王妃面色沉重的回到内室之中,颇有些心累,质问陆湛道:“你为何会送给宝珠兔子?” 侄女虽不懂事,但所言也未必就是捕风捉影。 陆湛不送给旁人兔子,为何只单单送给甄宝珠? 陆湛哑声道:“我与谢姨母和宝珠早就相识,她们二人俱对我有大恩,如今又都在府中居住,我聊表心意也是正常。” 王妃揉揉眉心,“话虽是如此说,也就是宝珠年纪小,若是再大上几岁,你这样就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陆湛分辨道:“我送宝珠妹妹小兔子的时候,谢姨母也在场。” 说来这还是陆湛头一次反驳自己,江陵王妃打从心眼里不悦,“即便如此,她为女子,你为男子,也是不该。” 陆湛沉默。 “他才不是什么感恩,他就是心里有鬼。”被婆子们给推到屏风后的齐汝听到陆湛这话,再也控住不住情绪冲了出来,“他不仅仅送甄宝珠小兔子,还将甄宝珠的荷包给珍藏在身上。” 齐汝不由分说到了前来,就将陆湛的荷包给取下,然后撕扯开来给江陵王妃看:“姑母你瞧瞧,里头的这一层,赫赫然就是甄宝珠的拙作,那样难看的针脚,也就他戴的下去!” 说罢还将荷包给扔到脚底下,重重的踩上几脚。 陆湛胸腔之中涌出一股怒火,又用理智压制下去,再抬眼的时候,眸色平静。 “表妹大抵想差了,这荷包是我自幼便带在身边的,生母绣活确实不好。” 齐汝道:“你胡说!” “好了!”江陵王妃不耐烦的开口,对陆湛道:“我不论你对甄宝珠是什么样的心思,但从今往后,你轻易不要出现在甄宝珠的面前,最好能同甄宝珠对面不相识。” “你知道我的打算的,若感念当初本王妃收养你的恩情,便照我说的做,你往后的妻子,只能是齐汝。” 齐汝撇撇嘴,“我还不稀罕嫁给他呢,我娘说过,江凌王府的世子可以有好多个,但老王妃的外孙女,却只我一个,原便是我不屑于他!” 江陵王妃没有理会齐汝的这一番言论,而是严肃的看向陆湛,“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陆湛跪到地上,对王妃道:“母妃,我以我的性命发誓,只要是母妃不想我做的,我都不会去做,更遑论我对宝珠只有兄妹之谊。” 江陵王妃面色稍霁,“你记住你今儿个说的这话就好,时候不早了,你且退下。” 陆湛就此出去。 齐汝不甘心的说道:“姑母,你就这样信了他的话吗?” 面对着素来讲不通道理的嫡亲侄女,江陵王妃是真头疼,“所以呢,你闹这么一大通,又是对谢春晓母女恶语相向,又是逼陆湛承认自己肖想甄宝珠,最终目的是什么?你又不喜欢陆湛。” 骤然听到王妃此问,齐汝有些发懵。 她有些无力的坐在一旁,“姑母,我也不晓得我这是怎么了,他出身如此卑微,这样的人我定然是看不上的,可瞧着他对甄宝珠献殷勤,我这心中又十分的不是滋味,他都没这样对过我。” 那个映像中孤高冷傲的少年,面对着他们的刻意欺辱,自来都只是淡淡一瞥。 齐汝从来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可陆湛却无视她。 她气不过,于是变本加厉的伙同王府的表哥们欺负他,就想看着他求饶。 然而他每每都能轻易避过他们所设下的陷阱,并且不屑一顾。 他从来不去告状,他也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齐汝以为,他对谁都是这样,直到她看到他那样殷勤的面对甄宝珠,方才知道,他只是从来没将她放在心上。 她可是老王妃的外孙女,他凭什么看不上她? 那个甄宝珠就是个小豆芽,虽然现在瞧着可爱,然而女大十八变,谁晓得将来会是个什么鬼样子。 齐汝不平衡,她不平衡,就要找事,就要让别人也不好过。 然而王妃此时此刻这样问她,她也很迷茫。 她断然是不会喜欢上那个冷面怪的。 江陵王妃语重心长道:“你如今还小,自然是不太懂得情爱滋味的,你鄙视陆湛,但平心而论,除却他乃妓子所生这一点,在所有的王府公子中,他是不是最优秀的?” 齐家子弟少,是以齐汝是经常同王府表兄们在一起厮混的,因着王府少爷们对陆湛都有一种排外心理,是以便经常想法子作弄陆湛。 齐汝会同他们一道作弄陆湛。 也是经常见到王府的夫子们对陆湛满口夸赞。 就连她的胞兄齐邺,也是十分欣赏陆湛,想与陆湛结交。 更不要说陆湛在众多王府公子中生得也最好,锐利的丹凤眼中满是孤冷,习惯性的扬起,略显锋芒。 他似乎确实不错。 “你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要嫁进王府。”江陵王妃对着嫡亲的侄女,要有耐心的多,“试问王府这么多公子,你又能看得上谁?” 齐汝想想与自己玩得好的表兄弟们,皆一一摇了摇头。 与陆湛相比,他们太阴险,太小人,也太幼稚。 唯有陆湛,高风亮节,自来不会使阴招,也自来不将他们放在眼中。 王妃又说:“你方才大言不惭,说王府世子可以有很多个,但老王妃的外孙女只有一个。” “但本王妃要说,老王妃的外孙女虽然只有一个,但能被本王妃认作子嗣的,也只有陆湛一个人。” 这话有些严厉,但也是实话。 江陵王妃嫁进王府这么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得依靠小姑子兼嫂嫂端敏郡主的新妇了。 她在王府有足够的话语权,在齐家也有足够的话语权。 “姑母是为你好。”江陵王妃给齐汝一根大棒,又给颗糖果吃,“你若当真对陆湛有些意思,不妨收敛你的脾性,女孩子在娘家骄纵会被看作可爱,可若一直如此,也会令人生厌,诚然姑母也会帮你。” 第93章 教导侄女 齐汝心里乱糟糟的,一时并没有想明白江陵王妃话语中的意思。 过了片刻,她不可置信道:“姑母是说我还需讨好陆湛?” 江陵王妃道:“不能说是讨好,只是投其所好,我与老王妃终有一日要离你远去,那时候你不再有倚靠,只能看着陆湛的脸色过日子。” “他喜欢你,你便过得好,他不喜欢你,你又不识趣,你便过得差。” 齐汝咬唇,想象着陆湛惯常冷漠的模样。 她费心讨好,他难道就会喜欢上她吗? “好,”齐汝说道:“我试一试,若不成也就罢了。” 江陵王妃显露出笑颜,“还有一件事,你方才对谢春晓与甄宝珠说得过分的不是一些半点。” 齐汝不解道:“谢娘子纵使出身侯府,但到底也只是外乡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姑母到底在怕她们什么?” “怕什么?”王妃好笑道:“阿汝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你这样单纯,我真的为你的以后发愁。” 齐汝朝着王妃撒娇道:“姑母又打趣我。” 江陵王妃道:“你这话要在老王妃跟前说,你外祖母也要笑你天真。” “王爵说来是极尊贵的,可也要瞧是什么时候,是哪里的王爷。” “先帝定鼎之初,不信外姓人,于是大肆分封自家人,而我们江陵陆氏的先祖,则是先帝最最远支的那一个。” “先帝年老之际,又怕藩王割据,于是实行推恩令,最先开刀的就是我们江陵王府。” “原来江陵王府的封地好歹也有十几个城池,到如今,却只剩下三个城池。” “说是王爵,然而权力还要被今上派过来的罗大人给分去一半。” “而罗大人,是谢侯的门生。” 说了这许多,王妃顿觉得口干舌燥,贴心的嬷嬷递来茶盏,王妃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同你说这些,你许是听不太懂,但只记得,我们江凌王府,在真正的权贵眼里,其实不堪一击,而谢侯府于我们来说,就是真正的权贵。” 这还是很好理解的,但让她承认自己没有甄宝珠出身好,齐汝不甘心。 “但即便如此,谢娘子不过是已出嫁的谢氏女,而今还与夫家闹得很难堪,甄宝珠更只是谢侯府的外孙女罢了。” 她的心思王妃一眼便能看懂,若在往日,王妃兴许就姑且算了,只捡齐汝爱听的话说。 但今时今日到底不同,齐汝已经不是往日的小孩子,今日口无遮拦,已是惹了谢春晓不快。 若是一再如此,恐怕她的计划就只能落空。 “但阿汝也只是王府的外孙女,然而王府却将阿汝看得同王府的嫡长女阿菀一样重要,这又是为何?”王妃于是问道。 齐汝说道:“自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外祖母只生了我娘一个女儿,而我娘也只生了我同长兄。” 王妃点点头说:“谢府亦是同样的道理,谢夫人前后共生了六个儿子,到第七胎的时候才盼来了谢春晓——谢春晓还只有宝珠一个女儿呢。” 齐汝听罢不说话了。 “但”她想想依旧有些不甘心,“我是正儿八经的齐家姑娘,谢娘子却和甄老爷和离了,甄宝珠不过是个没爹的孩子罢了。” 江陵王妃却道:“那又如何,谢家人不会因此就不认女儿,不认外孙,更甚至他们会将说嘴女儿与外孙的人打一通。” 齐汝恼羞成怒,“总归在姑母眼中,我就是不如甄宝珠,是?” 王妃怜爱的看着这侄女儿,“你是我的侄女,我当然是偏向你的,只是你和甄宝珠之间又何必争个谁输谁赢呢?” “我本意想促成齐邺和宝珠的事情,虽然时日久了一些,但能娶得谢侯的外孙女,总是值得的。” “谢侯此人极为护内,若我们与谢侯成了姻亲,那往后我们青州有个什么要求助谢侯,谢侯必定不会推三阻四。” “能成为助力的人又为何要往外推呢?” 王妃又轻笑了两声,“你放心,有我在,陆湛与甄宝珠不会有丝毫的可能。” 她对陆湛有再造之恩,陆湛的生母柳娘子又在她的手中,是以江陵王妃有十足的自信能够掌控陆湛。 “更何况,陆湛这么大的年纪,对于感情自来是懵懵懂懂的,甄宝珠即将随着谢春晓离开青州,一别许是经年也未可知,若没有大人们在其间牵线搭桥,他们之间便只能缘浅。” 齐汝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总归还是十分困惑的。 江陵王妃又道:“我们讨厌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氏表达,就类似于阿汝方才那样,直接将心里的想法表现在面上,是最直接的一种,以往你交往的人皆数不如你,是以即便对你有所不快,也只能忍着。” “但要与强于自己的人交往,即便你讨厌这个人,也只能埋在心里,而不能表现在面上。” 齐汝忍不住咋舌道:“那岂不成忍者神龟了?” 她打小就不懂得“忍”是什么。 “怎会如此?”王妃诧异道:“虽然我们不能表现在面上,但未尝不能私底下做一些小手脚,让我们讨厌的人得到一点点小报应。” “诚然,这只是一个建议,不可用在宝珠的身上。” 江陵王妃想了想又说:“等明儿个我让齐邺带着你去同谢春晓母女道个歉,这一回不能再使小性子。” 齐汝应声道“是”。 “道完歉后让齐邺过来一趟,我有话要同他说。” 贰日。 齐邺听闻事情经过之后,眉头紧锁。 他与甄宝珠有过一面之缘,但因为之前得姑母提点,于是格外关注她。 他记得这小姑娘格外爱哭,爱吃糖果,想来也是个十分娇惯的人儿。 被妹妹那样言辞讥讽,也不知要哭成什么样。 一想起甄宝珠头一次见他时红了眼圈的模样,他的心中便生出一抹心疼。 那样白白胖胖、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哭起来,很难不心疼。 更何况,起因是自己的嫡亲妹妹。 齐邺问齐汝道:“你为何要对谢娘子母女口出恶言?” 齐家父母双亲都很惯齐汝这个女儿,唯独齐邺不同,他很看不惯妹妹飞扬跋扈的模样,又因爱之深责之切的缘故,每每见了齐汝都要说教一番。 第94章 俊俏的小郎君 齐汝每每见了兄长,都很头疼。 她可以对外人颐指气使,但长兄不行。 于是,齐汝往日见了齐邺,都绕着他走。 久而久之,齐汝同王府表兄弟们的感情,反而要比与胞兄的感情还好上许多。 今日,齐汝因王妃之言,不得不来到齐邺的面前,也做好了被齐邺说教的准备。 大不了就左耳朵出右耳朵进。 但齐汝没有想到,好几日不见,齐邺口中的大道理又多了许多,整整说了齐汝两个时辰。 饶是齐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没能忍住打断齐邺。 “大哥说完了没有,再继续下去,恐到了谢娘子处的时候正赶上吃午饭。”齐汝本来就是十分的牙尖嘴利的,怼起自己的兄长更是毫不留情,“诚然,王妃有心撮合兄长和甄宝珠,说不得兄长也有意与谢娘子母女共进午膳。” 齐邺打小端方守礼,在齐家家主眼中,只将齐邺看作是齐家的继承人,因此对他格外严厉。 因着这,齐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从不敢小觑齐邺小小年纪,只拿他当少家主看待。 齐邺为人也十分板正。 很少有人与齐邺开玩笑,更何况是这样的玩笑。 齐邺闻言,耳尖悄然生出红晕。 “阿汝真是胡言乱语,宝珠姑娘年纪尚小。”齐邺长叹一声气,“我自然是明白姑母的良苦用心的,不过我并不强求。” 齐汝不屑的“切”了一声。 齐邺又说:“既是你口出恶言在先,道歉一定要诚心诚意,若不然便是平白恶心人家,这歉不道也罢。” “你得听我的话。” 为免齐邺长篇大论,齐汝连忙道:“好好,都听你的。” 齐邺继续道:“谢娘子是有名的良善之人,料想虽然恼恨你口出狂言,但若你真心认错,她必定不会揪着不放。” “谢娘子出身清白,和离亦是甄家负了谢娘子,父母之纠葛更与宝珠姑娘无关,你需得牢牢记得这一点,到了谢娘子跟前也需说明。” “再者便是世子之事,世子是你的表哥,长辈们有心是长辈们的事情,更遑论婚事未定,即便定了,你乱吃飞醋也是要被人嗤笑。” “你是我们青州齐氏的嫡长女,该有傲骨,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齐汝反驳道:“我却觉得大哥说得不对,感情不就是要努力争取的吗?该是我的东西就一定要是我的,大哥继续说,我继续听。” 齐邺没在这上头与齐汝过多辩解,归根到底他也只有十岁,对感情之事一知半解。 “好罢,”齐邺摇摇头,继续说道:“旁的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认错的态度,记得一定要诚恳,即便谢娘子与宝珠说话难听一些,你也得受着。” 齐汝撇撇嘴,“我给她们道歉,也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 “好,那我不与你一同去了。”齐邺作势要继续回去读书。 齐汝忙拉住齐邺道:“好大哥,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我去给她们跪下好不好?” 齐邺这才带着齐汝,敲开了谢春晓的门。 谢春晓见到齐邺兄妹,有些意外,但随即面色冷淡道:“齐公子和齐姑娘有什么事吗?” 齐邺上前一步,躬身道:“听闻妹妹方才做下的荒唐事,我已是狠狠教训了她一顿,她也深感愧疚,故此前来登门致歉。” 谢春晓让人搬了椅子过来,不过齐邺与齐汝都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那事都已经过去了。”谢春晓淡淡道:“难为我还会同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谢春晓说的分明是反话,齐邺听得分明,只得又说:“小妹自幼被家里人娇惯坏了,不晓得是非黑白,只听底下人嘀咕两句,便误会了谢娘子和宝珠姑娘,而今她确实认识到自己的错了,恳请谢娘子给她一个机会。” 谢春晓并没有看在对方是个十岁少年的份上就此掠过,而是道:“我说了,不与她计较。” 齐邺道:“即便谢娘子不与她计较,然而她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更何况还有宝珠姑娘。” 正在内室中抱着小兔子说悄悄话的宝珠敏锐的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兴头起来,抱着小兔子就走了出去。 谢春晓听到声响,看到甄宝珠,连忙起身将宝珠给抱在怀中,“你这孩子,怎的不穿鞋子就走出来了。” 如今是冬日,不过屋子里炭火足,地上又铺着厚厚的探子,倒是不冷。 不过如今有外人在这儿,赤着足总归是不好的。 宝珠吐吐舌头,“阿娘,我一时忘记了。” 她朝着齐邺招招手,“我记得你,是那日里在老王妃身边,并且还给我吃糖果的小哥哥。” 面前的小姑娘赤足白嫩圆润,笑起来就像个天使。 齐邺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人这样可爱,美好的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 齐邺道:“见过宝珠姑娘,我今日是过来带着妹妹同宝珠姑娘道歉的?” 甄宝珠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傻看着齐邺,“好说好说。” 齐邺生得清正,一双眼睛澄澈透明,五官清秀,身材高挑秀雅,瞧着脑海中便会不由浮现出“端方君子”这四个字。 宝珠看着他,就会想起《大宋少年志》里的王宽。 谦谦君子,端方守礼。 王宽就是她的心头好,做梦的时候也会梦到自己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齐邺与王宽神情相似,性情相近,很难不令人人产生好感。 齐邺有些意外,他以为像甄宝珠那样爱哭的小姑娘,在被齐汝用那样难以入耳的话语辱骂之后,一定会十分伤心。 哪知她却早已忘记了这些,面上还带着浅笑。 真是一个不记仇的小丫头。 因着这,齐邺的愧疚心又更重了一些。 “齐汝,还不快些同宝珠姑娘道歉。”齐邺提醒齐汝道。 齐汝上前,径直跪下道:“谢娘子,宝珠姑娘,当日是我口不择言了,事后姑母和兄长都训斥过我,我深深的感到自己的错误,特来道歉,还望谢娘子能忘记我昨儿的话,切勿再因此神伤。” 这是姑母教给她的话,让她原原本本的说给谢春晓听。 齐汝虽不想低头,但也不愿让姑母为难。 第95章 一刀毙兔 谢春晓眼中有戏谑,望向底下那稍显局促的少女。 少女容貌昳丽,可惜就是太刁蛮了些,这样的性子,若是不知收敛,即便有一个再好的娘家,将来也是要吃亏的。 “我说过不与你计较,且快起来。”谢春晓给宝珠穿好鞋子,将宝珠给顺势放下。 齐邺又咳了一声,提醒齐汝道:“还有宝珠姑娘。” 齐汝瞪了齐邺一下,只得道:“宝珠妹妹也不要与我计较了好不好,我们从今往后就做好朋友。” “好,”宝珠朝着齐邺傻笑,突然反应过来,“不好!” 齐邺是齐邺,齐汝是齐汝。 她不会忘记齐汝是如何的给阿娘难堪。 齐汝面上带了一抹讽刺的笑意,“我都已经同你道歉了,你又何必如此依依不饶,尖酸刻薄。” 心道果真就是小孩子爱记仇。 倒也正好,她正愁要如何的报复回去,齐汝清晰的记得甄宝珠昨日里说自己尖酸刻薄。 宝珠却不甚在意道:“你误会我了,我没说不原谅你,只是不想与你做姐妹而已。” “我已经有阿姐了哦,长得比你高,比你好看,还比你温柔,是我的珍珠姐姐。” 说起阿姐的好来,甄宝珠如数家珍。 齐汝最讨厌别人将自己与谁相比了,更可恨的是,甄宝珠竟说她不如那劳什子珍珠阿姐。 偏偏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她若斤斤计较,又显得她有些小肚鸡肠。 到时候肯定要被甄宝珠这厮取笑。 这厮年纪小,心眼却多。 齐汝内心里怄气极了,脸拉的老长,索性不说话了。 甄宝珠又朝着齐邺一笑:“齐家哥哥也是见过我阿姐的,便是头一日里同我们一块儿去看望老王妃的江七夫人,是不是比齐汝要高挑、要好看、要温柔?” 齐邺如实道:“江七夫人确实很好。” 齐汝猛的踩了齐邺一脚。 齐邺嘴抽了抽说:“江七夫人年龄要大上一些,生得比妹妹高挑是自然,又已嫁人,温柔一些也是必定,倒不是说妹妹不好,只是妹妹还小。” 齐汝姑且接受了齐邺这么个说法,只是依旧气鼓鼓的。 既然道完了歉,齐邺便同谢春晓母女告辞。 谢春晓挽留道:“既过来的正是时候,不若一起用个午膳。” 然齐邺想起方才齐汝打趣自己的话,鬼使神差的就说道:“外祖母那边不能离人,我得去陪外祖母用膳。” “那好。”谢春晓道:“我送送你。” 齐邺与齐汝走出来,齐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埋怨道:“我真是头一次对人家低头,即便是在外祖母跟前我都没有这样过。” 齐邺呵呵道:“那是外祖母惯你。” 齐汝瞪了齐邺一眼,扭头走了,走了半截又突然返回来,“姑母说让你抽空过去一趟,她有话要和你说。” 齐邺点点头。 中午陪老王妃用了午膳之后,就过来了江陵王妃这里。 “已带着阿汝同宝珠母女道过歉了?”王妃和善的问道:“就是为难你,要走这一遭,面对宝珠母女的怒火。” 王妃了解齐汝,自来惹祸有她,填坑的都是齐邺。 而齐汝只会躲在齐邺身后。 齐邺说道:“谢娘子与宝珠姑娘都极好说话。” 王妃道:“她们确实都是极良善的人,只是阿汝因陆湛之缘故,对宝珠存了敌意。” “怕就怕阿汝耿耿于怀,会再对宝珠做些什么,宝珠年纪尚小,恐会被阿汝算计,便只能有劳你多照看着宝珠一点。” 齐邺想起自己妹妹的性子,确实是个不能容人的,不由有些头疼。 “我一会儿寻空同她谈谈。”齐邺说道。 王妃道:“也好,不过她什么性子你了解,说是说不通的,你还得多注意一些宝珠。” 拉红线,江陵王妃自来都是最专业的,还能不让人有丝毫的察觉。 当天下午的时候,宝珠带着春兰,主仆两个抬着剑来到了陆湛的门前。 那日里因被齐汝一搅合,谢春晓给陆湛精心挑选的剑都没能送出去。 但剑已经买下,总不能就放在那里。 宝珠闻言自告奋勇前去送剑。 只是来的不巧,正好陆湛院门紧闭。 但再将剑给抬回去,有些得不偿失。 最主要的是,宝珠和春兰都没了力气。 宝珠想了想,就将剑藏在了汀兰苑门前的牡丹花丛里,并给陆湛留了字条。 宝珠一走,陆湛打开门来,并不用看她留下的字条,一眼就瞧见了她“藏”的剑。 长剑出鞘,锋芒毕露,陆湛很喜欢这把剑。 他打开字条,清晰的看见里头的八个大字。 “汝赠我兔子,我赠汝宝剑。” 只从这八个大字上,陆湛就能想象得到宝珠写这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神情。 可惜,他不能亲眼看到她如此兴奋的模样。 只因王妃说,令他与宝珠对面不相识。 他受恩于王妃,也受制于王妃。 诚然,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但他知道,一无所有的他不能给宝珠带来幸福。 想到当日里齐汝对宝珠的恶毒言语,陆湛胸腔之中陡然而生一股戾气。 任是谁,任是什么样的原因,也不能无辜伤害他单纯稚嫩的小姑娘。 既是伤害了,便需得付出代价。 但是齐汝,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只是报复性的惩罚,自然是简单。 但陆湛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报复,他要让齐汝真真实实的认识到自己的错处。 他要让齐汝从今往后都不再对宝珠生出歹心。 青楼有一种香料,燃之可惑人心智,名唤迷迭香。 陆湛去了生母处,求来迷迭香,又去往齐汝处,更换了齐汝房中原本的香料。 齐汝有习惯,每逢夜里,都要点香,不然睡不踏实。 只要齐汝点上迷迭香七日,陆湛便可以鬼魅恐吓之。 今日,是齐汝点上迷迭香的第一日。 只是她并没有在房中歇下,而是偷偷的来到了甄宝珠这里。 谢春晓母女客居王府,王妃有每一个房门的备用钥匙,齐汝偷偷拿走谢春晓母女这里的备用钥匙,于是堂而皇之的进入甄宝珠的卧房中。 甄宝珠睡得极早,也极踏实,似乎还梦见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流下了口水。 齐汝嫌弃的瞟了甄宝珠一眼,然后来到榻边的兔笼里。 齐汝取出小刀,一刀毙兔。 第96章 被剃头发 贰日,宝珠一觉醒来,看到的便是已经没了气息的小兔子。 以及满地已经冻结的鲜血。 宝珠“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然后跌跌撞撞的去找阿娘。 谢春晓也是刚醒来,看到宝珠这模样心疼坏了,以为宝珠做噩梦了。 于是赶紧将女儿抱在怀中,拍着后背,哼着小曲安抚她。 然而宝珠越哭越厉害,好半天才说出来话,“阿娘,兔兔没了。” 谢春晓以为是宝珠夜里没有将兔笼给关好,然后兔子自己跑了。 过去一瞧,满屋子血腥味,而兔子的尸体正躺在一侧。 那场景,她一个大人瞧着都十分的不适,更遑论是宝珠了。 谢春晓让人将兔子的尸体给清理了,安抚宝珠道:“许是夜里进来了黄鼠狼,将兔子给咬成了这样。” 刚刚止住哭声的宝珠小脸通红,满是疑惑的问道:“可这里是王府,也会进来黄鼠狼吗?” 谢春晓轻声说道:“黄鼠狼这种动物与一般的动物不同,即便是门紧闭着,它也能钻进来,又臭又阴险。” 宝珠哽咽道:“那小兔子也太可怜了一些。” “那也没办法。”谢春晓目光望向往后的兔子尸体,目光怜悯道:“我们只能将小兔子给埋了,让小兔子入土为安。” 宝珠从阿娘的怀中下来,“那我们现在就去埋小兔子。” 谢春晓道:“不急,为娘先去清理一下小兔子,让它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世间。” 她说着同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你瞧着点宝珠,别让她出去。” 谢春晓来到外头,将兔子给提在手中,清晰的看见兔子的咽喉处有一处整整齐齐的伤痕,可见是被匕首所伤。 善拿匕首,又会拿小兔子出气的,不过转瞬间,谢春晓便猜到了凶手是谁。 这人必定是个女孩子,年纪不大,比较意气用事。 除了因陆湛送甄宝珠兔子而口出恶言的齐汝,再没有别人有这个动机。 谢春晓回到自己房中,从枕头下拿出剪刀,然后径直去到齐汝的房中。 昨日齐汝能对兔子狠下杀手,那么明日,是否齐汝就敢对她女儿下手。 不给齐汝一点教训,谢春晓枉为人母。 即便是王妃来了也不成。 谢春晓将齐汝的门一脚踢开,齐汝还在睡觉。 身边婢女都被谢春晓这阵仗给吓死了。 谢春晓用剪刀对着那些婢女说:“识相的,便赶快出去,不要多管闲事。” 婢女们一拥而散。 谢春晓坐到榻边,然后用剪刀一刀一刀的剪断齐汝的头发。 即便是这样,齐汝也没有醒来。 没一会儿,齐汝的头发就快被谢春晓给剪光了。 谢春晓坐在榻边,静静等着齐汝醒来。 可见齐汝昨夜里确实熬了很晚的夜,直到快午时的时候她才醒来。 看到谢春晓,齐汝第一反应是心虚,因为她才杀了甄宝珠的兔子,怕谢春晓来找她的麻烦。 越是心虚越是要表现的理直气壮。 齐汝想了想,自己昨夜是趁着夜半时分才过来的,那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 连她身边的陪侍婢子都不知道她悄悄的离去,又悄悄的回来。 姑母说,若看一个人不顺眼,而这个人刚好又是她惹不起的,就只能偷偷的来。 她将此奉为至理名言。 陆湛半点没有替她着想,送给不相干的甄宝珠两只兔子,那么她就要毁了甄宝珠的兔子。 看着那个小胖娃哭唧唧。 齐汝坐起身来,望向一脸平静的谢春晓,“谢娘子来到我这里做什么?” 她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自己的头上怎么轻快许多? 然后低头一瞧,满地头发。 “啊!!!” 她的头发都没了! 也不是都没有,毕竟她头顶上,还有许多残发。 可这跟没有有什么两样? 她望向谢春晓,眼中满是恨意,“你为什么要剪光我的头发?” 谢春晓回问道:“那你为何要杀死我家宝珠的兔子?” 齐汝一时没有防备,道:“那不过是两只畜生而已,怎可同我的头发相比。” 谢春晓淡然以对,“诚然,你的头发是头发,兔子的生命便不是生命了?更何况那是我家宝珠的兔子。” “今日,我给你剃发,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要牢牢记得今日,这便是你算计我家宝珠的下场,诚然,你可以去告诉王妃,也可以去告诉老王妃,我都不怕。” 谢春晓起身,目光淡然。 她确实不怕。 她若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亦有千百种方法。 然而她就是想让江陵王妃知道,让老王妃知道,让齐家知道,即便是齐汝,在伤害了她家宝珠之后,也要付出代价。 子不教,父之过。 他们不想着教好女儿,现实会教齐汝如何做人。 谢春晓转身欲离去。 齐汝不甘心就这样将谢春晓给放走,然而她更没脸以如今这个鬼样子出去。 因王妃之言,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齐邺赶来的正好。 “谢娘子,我代妹妹向宝珠姑娘说声抱歉,诚然这话很虚,也没什么用处,但我还是要说上一声。” “您给了齐汝教训,她也活该被您教训,我保证,齐汝不会将这件事情说给任何人听。” 齐邺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以为妹妹虽然刁蛮,但也仅仅是刁蛮。 不曾想过,齐汝还敢自己杀兔子。 兔子,也是一种十分可爱的动物。 他见过甄宝珠养的那两只兔子,不胖不瘦,还十分爱同主人撒娇。 齐汝是怎么忍心下手的? 谢春晓无所谓道:“说与不说,我皆不怕。” 她继续向前走去。 齐汝坐在地上,揪起自己的残发,没忍住大哭起来。 “她她也太狠心了,我的头发,我该怎么办?” “我一定要告诉姑母,让姑母为我做主。” 齐邺站在齐汝面前,素来温和的面孔上不含一丝温情,“你去说,你要怎么与姑母说?” “是你先杀了宝珠姑娘的兔子。” “而谢姑娘与宝珠姑娘皆是姑母的座上宾。” 齐汝满脸泪痕看向齐邺,“你偏心,明明我才是你妹妹。” 齐邺无奈道:“即便你是我妹妹,可错了就是错了,这跟你是不是我妹妹无关,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处的结果。” 第97章 弥补 若将此事闹大,届时所有人都晓得齐家的大姑娘因为嫉妒之心,亲手杀死了甄宝珠的兔子。 那齐汝在世人眼中,就不仅仅是刁蛮跋扈,还是个草菅兔命的残忍嗜血之人。 而王妃若知道这事,也是难做。 一方面,王妃有自己的筹谋,另一方面,他们的母亲端敏郡主疼爱女儿,势必要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在端敏郡主眼中,女儿不过杀死个兔子,又没什么大不了。 那王妃要么就同齐家以及老王妃一心,和谢春晓决裂。 要么偏向谢春晓,与老王妃和端敏郡主之间势必会产生裂痕。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难道当真要让别人知晓你亲手杀死了两只兔子?” “这样一来,大抵往后所有人都会惧怕你,包括从前与你交好的表兄弟们,以及陆湛。” “你要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众人面前,人们不仅恐惧你,还会对你嗤之以鼻,原来出身齐家的嫡长女长这个熊样。” 齐汝“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大哥你吓唬我。”齐汝边哭边说。 齐邺摊手道:“你若不信,可以现在就去和姑母告状。” “我我”齐汝顶着这头乱糟糟的头发,没脸出去。 齐汝央求道:“大哥,即便是我不去告状,我也总要出去见人的,我该怎么办?” 齐邺道:“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有法子,郊外静水庵中每日里都有新进去的姑子,姑子们会绞头发,我将她们的头发挑上一挑,姑且戴到你头上,就这样凑合上一两年,你的头发应该也就长长了。” “一两年?”齐汝大惊道。 她这一两年都不能多见人? 齐邺点点头,“但即便是这样,少有的几次见人也会被人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最好是想一个法子,让你可以离开家中,等长好了头发再回来。” “离开家中?”齐汝不可置信道。 齐邺到底在说些什么? 齐邺不住点头,“对,离开家中,便随便编个理由,送你去静水庵中住上一两年,之后回来,你的头发就长齐全了。” 最主要的是,齐邺想趁着这一两年的功夫,让齐汝在庵堂里磨一磨性子。 齐汝当然不肯,但想着眼下有求于齐邺,便先假意答应,等得到了假发,再说其余的事情。 齐邺与齐汝商定好了这些,就去了王妃那里——齐汝身边伺候的人手皆数都是王妃派过来的,没有王妃点头,她们都不会胡说。 诚然,这是江凌王府,身为其间的女主人,江陵王妃早已知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几不用齐邺开口,江陵王妃就道:“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你处理的不错,便按着你的法子来。” 江陵王妃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句指点,侄女能想到兔子身上。 她的本意只是想令齐汝私下里给甄宝珠使绊子,然而再由齐邺出面英雄救美,刷好感。 但没想到,齐汝一出手就是非非同凡响,双杀了人家的兔子。 这闹的是什么事? 也幸好齐邺应对得当。 江陵王妃已彻底对这个侄女失去希望,“让她去静水庵中磨一磨性子也好,毕竟一个合格的世子妃,决然不是如今阿汝这模样的。” 齐邺得到王妃的认可,遂转身告辞。 他还记着那个没了兔子的小姑娘,一定哭得很可怜。 既是因自己胞妹而起,他这个做兄长的理应去安抚甄宝珠。 于是,齐家的小公子头一次去了熙熙攘攘的市场上,找兔子。 擅长文韬武略的齐邺可不习惯外出采买东西,尤其还是这种稀少的小兔子。 街边左右商贩时不时的给他打招呼,吆喝他来买小吃,齐邺有些不自然的笑笑。 小商贩们一瞧齐邺的穿着,便知他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又是这局促的模样,与他们映像中出身尊贵,颐指气使的大家少爷很是有些不同。 好奇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好感。 更有人殷切的将自己要贩卖的东西送给齐邺。 盛情难却。 齐邺没能买到兔子,手中反而多了些鸡蛋蔬菜,都有些拿不动了。 到了最后,他才找到卖兔子的地方。 齐邺买了两只兔子,委托小贩将兔子给他送到王府去。 回到王府,陆湛并没有直接就去送兔子,而是去瞧了瞧宝珠如今正在做什么。 好巧不巧,宝珠刚将小兔子给埋好,还在小兔子的墓前放了好多青菜萝卜,并说道:“小白,虽然你们到了地下,但我会每日里给你们送吃的,保证你们饿不着。” 虽然距离兔子死去已经过了整整一日,但甄宝珠依旧没有从这种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兔子是湛哥哥送给她的,她没能保护好小兔子,也对不住湛哥哥的一份心意。 宝珠并非不知道,兔子哪里是被黄鼠狼给咬死的,若是黄鼠狼,会直接将兔子给吃下去,留下的只会是兔子的遗骸。 这分明是有人刻意行凶。 但她也知道,自己与阿娘如今寄人篱下,总不好将事情闹大,让阿娘难做人。 于是便装作不懂的模样,总归不能让阿娘为难。 就是可怜了她的小兔子,也不知是哪个歹人如此歹毒,连小兔子都不放过——宝珠心中隐隐有着猜测,不过并不曾证实过。 齐邺见状,便回去将自己买的小兔子给引了过来。 甄宝珠见到自己埋兔子的地方竟然出来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兔子,不由感到惊奇。 “天哪,这小兔子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我的两只小兔子已经这么快的转世了吗?” 宝珠不可置信的说道。 不过,连她都能穿越,小兔子转世快一点也没什么不可能。 总归她十分稀罕的将小兔子给抱在怀里,并说道:“不论你是不是我原先养的那两只小兔子,但你们既到了我的面前,就说明与我有缘,这一回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她眼眶依旧红红的,瞧着便让人十分怜惜。 齐邺放下心来,宝珠接受了他的小兔子,他心中的愧疚也能少一些。 王妃让他多注意一些齐汝和宝珠姑娘这里,然而他辜负了王妃的性命,也让宝珠姑娘的两只小兔子无辜殒命。 第98章 噩梦 这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谢春晓快快的去给自家女儿出气,警告了齐汝。 而齐汝也没有对外宣扬。 是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 但无独有偶,陆湛就知道这件事。 他来到王府不满一年,身边人皆数都是王妃派过来的人,这些人都不可用。 起码在他要给齐汝一个教训这件事情上并不可用。 因此他需得亲力亲为。 他有时会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来到齐汝所在院子的附近,瞧瞧她有没有什么不一样——闻了迷迭香的人,一般白日里会精神不济,嗜睡。 然后他知道了齐汝的不同寻常之处。 齐汝整整三日,不曾出过房门半步。 按理,迷迭香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的。 陆湛察觉到反常,又从种种细节中抽蚕剥茧,推测到了事情的大致过程。 他方才知道,他送给宝珠的两只小兔子被齐汝残忍的杀害了。 宝珠那么喜欢那两只小兔子,知道后一定很伤心。 陆湛没有犹豫,趁着夜里无人时,翻墙来看望宝珠。 他从门外墙上敲了五下,宝珠立马醒来,然后抱紧自己的小兔子。 她实是怕有人再会趁着她熟睡的时候杀死她的小兔子,这几晚都没怎么好好睡。 门外又响起几声敲墙声,宝珠抱着她的小兔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扇窗户。 窗外月光皎皎,少年人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整个人干净凛冽,几与月色相争辉,令甄宝珠生出几分惊艳之色。 原来湛哥哥穿起白衣,要比齐邺还要好看。 宝珠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外,对着陆湛说道:“湛哥哥,你怎么来了?” 又想起自己没能保护好湛哥哥送来的小兔子,不免愧疚,她红着一双眼睛说道:“湛哥哥,我没能保护好你送来的小兔子,我” 她愧疚的绞着衣角,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陆湛心疼的将小姑娘给抱在怀中,清冽的梅香味顿时传来。 汀兰苑中有梅树,正是盛开的时候。 “小兔子本来就是讨你开心的玩意,若它不仅没让你开心,还让你因此而悲伤,我会后悔送给你小兔子的。”陆湛心疼的说道。 这样单纯不知世故的小天使,应该一辈子无忧无虑的。 “不过,这两只小兔子是哪里来的?”陆湛引开了话题。 宝珠道:“是我在你送我的那两只小兔子坟前找到的,它们同你送给我的小兔子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我便将它们带回了家里。” 陆湛眸色渐深。 他当然知晓,这两只小兔子是齐邺故意放到宝珠面前的。 他心中当然不喜旁人送给宝珠的兔子,但看到宝珠笑了,心中不由就软了软。 也罢,只要她能开开心心的,一切都好。 宝珠摸了摸兔子的毛,然后低头软软糯糯的说道:“湛哥哥,我怀疑是齐汝杀害了我的小兔子。” “嗯,”陆湛说道:“是她。” “那”宝珠仰头,“她总归是湛哥哥往后要娶的人,我为着湛哥哥,也不会再计较这些。” 陆湛眸色中闪过一抹诧异,“谁说我会娶她?” 宝珠道:“不是吗,我听府中很多人都这样说。” 陆湛道:“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隐忍,皆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倘若将来依旧不能随心所欲的迎娶自己的心上人,那么这王府的一切,不要也罢。 他拉起宝珠的小手说道:“将兔子放进笼子里,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宝珠点点头,遂进到屋里,用笼子将小兔子给提了出来,等又出来的时候,她懊恼的说道:“湛哥哥,我有些冷,回去拿个披风。” 然而少年人却拦住了她,将自己的大衣解下,包裹在宝珠的身上,将小姑娘给一把抱起来。 宝珠身子小小的,缩在陆湛的胸前,两只白胖的小手抱着陆湛的脖子。 陆湛闻着小姑娘身上的奶香味,她白皙可爱的侧脸,心中越发稀罕。 怎会有人这样可爱,想一辈子抱在怀中。 未几何时,二人就已到了目的地。 “这是”宝珠有些疑惑,湛哥哥为什么会带她来到齐汝的房中? 宝珠有些委屈道:“湛哥哥,她杀了我的兔子,我不想见到她。” 她挣扎着要从陆湛的怀中下来人,然后走回去。 陆湛说道:“嘘。” 然后继续带着宝珠往前走。 因白日里齐汝发了一天的脾气,身边伺候的人就陪着跪了一天,到了晚上,守夜的婢子再也坚持不住,再配合着迷迭香的味道,沉沉睡去。 他们很是顺利的进去到齐汝的房中。 齐邺还没能给齐汝寻来假发,是以齐汝如今的头发依旧是层次不齐,很是杂乱。 即便是睡着,齐汝也是满身戾气。 陆湛带着宝珠走到齐汝的榻边,面上冷漠越甚。 他对齐汝从默然到厌恶,也只不过用了短短几日罢了。 齐汝往常伙同王府其他子弟欺负他,他都可以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无视。 可齐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魔爪伸到宝珠的身上。 “宝珠,且将小兔子给放出来。”陆湛说道。 宝珠依言照做。 小兔子似乎十分喜欢陆湛,不过刚下来,便走到陆湛的脚边。 陆湛将兔子给提起来,放到齐汝的脸庞。 用有些冰凉的兔毛不断磨砂着齐汝的皮肤。 齐汝睡得很不安稳,一爪子拍走兔子。 陆湛再将兔子放到齐汝的脸上,兔子的小爪子磨砂着齐汝的脸。 这一次,齐汝有了很明显的恐惧感。 齐汝抱着身子往后缩去。 陆湛朝宝珠招招手,宝珠十分乖巧的上前来,陆湛对宝珠口语道:“吓唬她。” 宝珠一下子意会到陆湛的意思,笑容明媚,她的声音本就十分的甜美,而今更是掐着嗓子道:“齐汝,是你用刀捅死了我,如今我来找你报仇了,嘿嘿嘿嘿嘿!” “我要用锋利的爪子刮花你的脸,在你的脸上留下丑陋的印记,让你再无颜见人!” “齐汝,自作孽不可活,我已同孟婆说过,要你下辈子做兔子,被人煎着吃煮着吃蒸着吃!” 随着宝珠每说一句话,齐汝面上的恐惧就多上一分,她梦到自己被兔子抓花了脸,兔子还要吃她的肉,她快速的逃跑,然而身后又多了很多兔子追她,就这样不停的跑,直到昏睡下去。 如此,第二日的时候,齐汝只当是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然而一连三日,噩梦越来越清晰,感觉越来越渗人,齐汝觉得自己这是被兔子精给缠上了。 第99章 搬家 齐汝打小并不喜爱研习诗书,反倒十分爱看话本子。 那话本子里就曾写过,人有转世,若死不瞑目,便会化为冤魂,去缠上那个害她的人。 难道兔子也会变成怨魂吗? 是她杀死了兔子,假若兔子变成冤魂,那么就会缠上她。 而今兔子精已经缠了她整整三日,她颇有些生不如死的滋味。 齐汝后悔了,她不该去杀小兔子,世上报复人的法子有千百种,她又何必要选择见血的这一种呢?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呢? 齐汝思来想去,这事只能告诉长兄,瞧瞧长兄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短短几日不见,齐汝瘦削的厉害。 齐邺大惊了一把,安慰她道:“头发总是能长出来的,你也不必这样担忧,你放心,一会儿我便将假发给你送过来。” “我叫你来不是说这个的。”齐汝面色煞白道:“大哥,我好像被兔子精给缠上了。” 齐邺并不相信鬼怪之说,只道:“定然是因为你杀了兔子,心虚的紧,由此出现的幻觉。” 齐汝道:“我没骗你,这几日一到晚上,兔子便追着我跑,还要吃我。” 瞧见齐汝说得真真的模样,齐邺也道:“嗯,许是兔子记恨你,回来找你了,或许过一程你便会被兔子吸干了精血。” 吸干了精血,岂不是要成个纸片人? 齐汝越发恐惧。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化解的法子。”齐邺又道。 齐汝激动道:“我就知道大哥平素里虽然毒舌,但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会帮我的。” 顶着齐汝过于殷切的目光,齐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心理。 诚然,这世上自然是没有兔子精的。 齐汝之所以会接连做噩梦,定然是心魔的作用。 他不会与齐汝说明这一点,即便是说明了,齐汝也不会信。 倒不若顺水推舟,好好的让齐汝记住这个教训。 让齐汝知道,杀了一个兔子,都能被兔子给缠上,更遑论是人?往后定然不敢再做坏事。 没法子,妹妹娇蛮,自来听不进去他的劝解之言,也只能兵行险招。 “既是你对不住兔子在先,不妨便去兔子坟前磕个头,让兔子知道你真心悔过。”齐邺想了想又说:“再者,庵堂前有菩萨保佑,一般精怪不敢近前,你便在静水庵里住上一两年,等再出来的时候,料想兔子已经投胎转世了。” 齐汝灼灼道:“果真?” 齐邺道:“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总比你每天晚上都被吓的半死要好。” 当天晚上,齐邺领着齐汝,到后山里给兔子上了两炷香,齐汝还专门给兔子带了些萝卜,嘴里振振有词道:“小兔子们,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且饶了我罢,我保证往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齐邺会心一笑。 齐汝任性又自私,他百般规劝都不曾有过半点用处,倒是因一只小兔子,而使妹妹有了些改变。 可见对齐汝,好声好语没有用,只有将她吓着了,她才知道改变。 贰日里,齐邺给齐汝带来了假发,齐汝戴在头上,与往常只有细微改变,若不细心观察,压根瞧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齐汝假装生病,使得齐家父母都很紧张,他们请来有名的郎中,然而郎中也说不出来齐汝是得了什么病。 有一道士途径江陵王府,观齐汝面相,提议使齐汝去静水庵中代发修行两年,两年后归来,病自然就没了。 齐家父母不想女儿远离,但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将女儿送去静水庵中。 没过几日,谢世子相看好了一个宅院,并买了下来,便欲将妹妹从王府中给接出去。 江陵王妃百般挽留,“那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无知之言,我与老王妃都十分的欢迎你们,阿晓又何必这样较真。” 谢春晓道:“我自然不会将个孩子的话给放在心上,最主要的是我那几位大哥,怕我住在王府多有不便。” 又说:“总归那宅院离王府并不远,我没事便领着宝珠来串门。” 青州景色好,谢世子他们颇有些乐不思蜀,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兄妹几个便商量着多在青州待一会儿。 江陵王妃只好十分遗憾道:“仔细想来,谢世子他们也是多年未见到阿晓,心中也是挂念的,倒是我自私了。” 于是这一日,谢家上头几个兄长搬行礼,谢七郎抱着宝珠,匆匆搬离了江凌王府。 却说谢世子置办的宅院是经由江辞介绍而来的,与江辞的家里不过一墙之隔。 诚然,江辞当初为妻子甄珍珠能很方便的见到甄二爷和周氏,所置办的宅院离甄家也是很近的,只隔着一条街。 换言之,谢家人如今所住的这处宅院,离甄家亦是很近。 不过,谢家人不怕甄家,故此便没觉得有什么。 甄宝珠更不会想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与珍珠阿姐能够时常见到面,便十分的激动。 冬日渐寒,宝珠有时候在甄珍珠家里一待就是一日,懒得回去了,便派人通禀谢春晓一声。 谢春晓知道她在甄珍珠这里,也是十分的放心。 “不过,我会不会打扰了阿姐同姐夫呀。”甄宝珠趴在榻上,双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兴奋。 甄珍珠不明所以,“江辞他很忙的,每日里同我睡到了一半,都会突然起来去书房里处理公务,倒是白日里很闲。” 甄宝珠瞪大了眼睛,“果真是这样吗?” “那阿姐同姐夫有同房吗?” 她的实际年龄是十七岁,十七岁,该懂得的事情都懂得了,虽然大多是一知半解。 甄宝珠面上一脸懵懂,然而仿若天真的话语却让甄珍珠这个已婚妇女羞红了脸庞。 “没” “没?”甄宝珠大眼睛里满是大大的惊讶,“怎会没有呢,难道姐夫外头有人了,亦或是有隐疾?” 甄珍珠连忙捂住宝珠的嘴巴,训斥道:“往后不能这样胡言乱语,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宝珠也听话的捂住自己的小嘴巴,“不说了,不说了,我也就只在阿姐面前说嘛。” “不过,你小小年纪,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甄珍珠暗自低估道。 宝珠一脸无辜道:“从话本子上面。” 甄珍珠问道:“你字能认全吗?” 宝珠摇摇头,又笑嘻嘻的说:“我让春兰念给我听的。” 第100章 宝珠生辰 再差一天,宝珠就要满四周岁了。 原主说话说得早,不过七八个月的时候,就能叫出“爹”、“娘”类似这样简单的叠词。 等到宝珠一岁半的时候,说话就已经非常流利了。 谢春晓更是将全副心神都用在原主的身上,很早就开始教她识字。 等到原主两周岁的时候,已是识得不少简单的字了。 这个时候,谢春晓就开始教原主背诗。 所以,与很多同龄人相比,宝珠可以算得上颇有“学识”了。 是以,当甄宝珠穿到了原主的身上,即便有时候表现得过于聪明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 至于一些特别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宝珠也不会对外人说。 诚然,即便是这样,宝珠也不该知道那些所谓同房的事情。 是以,她只好将一切都推到话本子上,都推到春兰的身上。 甄珍珠也是看过许多话本子的,其间不乏情情爱爱,许多肉麻的话。 她一想到妹妹身边的小婢女春兰要对着宝珠将那些肉麻的话给一一念出来,一时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那又是怎样一副尴尬的场景。 宝珠听得不尴尬,难道春兰念得也不尴尬吗? 不过,为防宝珠误会江辞,甄珍珠还是出声解释道:“因江辞觉得我年纪还小,不忍伤我,故而便想着等过两年再说。” 甄珍珠成婚的时候也确实是有些早的。 宝珠点点头说道:“姐夫真体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很自觉的枕在阿姐的肩膀上,然后眼睛一闭,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甄珍珠无奈的笑笑,给宝珠掖了掖被角,熄了灯之后,也睡了过去。 贰日,是宝珠的生辰。 谢春晓亲自下厨,请江辞夫妇一起到她那边用午膳。 是以一大早的时候,江辞夫妇就领着甄宝珠过来了这边。 甄珍珠更是十分惊喜说道:“从前竟不知,伯母还会做膳。” “不仅如此哦,我妹妹做的膳食那是天上有人间无的绝色佳肴。”谢七郎开始吹捧起妹妹手艺,并说:“当年我妹妹在皇家书院,做膳是一流,还得到过当今皇后的夸赞。”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一旁的谢世子更是竖起大拇指道:“一般人尝不到小妹的手艺,能尝到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谢二郎道:“我最喜欢小妹做的那一道红烧鲤鱼,上一回吃还是在娘四十大寿的时候,至今回味无穷。” 谢三郎是个腼腆的胖子,“我喜欢阿妹做的阳春面。” 谢四郎不甘其后道:“小妹做得那一品豆腐丝亦是极好的,我至今没再见有人炒豆腐丝不碎的。” 谢五郎和谢六郎更是异口同声道:“只要是妹妹做的,哪怕是简单的土豆丝,都是极好吃的。” 甄宝珠听舅舅们说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一马当先道:“我我去帮阿娘。” 随即一溜烟的跑到厨房里。 谢家几个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好奇,甄宝珠一个连厨房台子都够不着的小丫头,能帮什么忙? 谢七郎“切”了一声,“她一定是跑去偷吃了,这一点和我当年那是一模一样。” “不行,我得去监视这小丫头。” 谢家六兄弟齐齐将谢清岚给拽回来。 “七弟,我们还不知道你,莫不是打着监视的名号,自己去偷吃。” 谢清岚无辜道:“那宝珠也去偷吃了。” 谢世子不屑道:“宝珠是个孩子,你要同个孩子比吗?” 谢家六兄弟纷纷用十分埋汰的眼神看向谢清岚,直将谢清岚给看到自闭,认命般的回到屋子里。 饭香味逐渐传来,谢清岚的肚子咕咕作响。 他刚开了个头,谢家六兄弟的胖肚子也都叫了起来。 谢家兄弟们旁的不大,胃口却大,即便是最小的谢清岚,一人也能吃五大碗饭。 馋虫皆数被勾了出来,谢世子不悦的看向谢清岚。 谢家七郎无辜道:“不会,这也要怪我。” 得到的是兄长们的怒目而视。 谢清岚自闭到蹲墙角。 素来不苟言笑的江辞见状,一个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谢家兄弟们之间的氛围,是当真好。 即便都已成婚,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也不曾因为这些,而有丝毫的隔阂。 想来,也是谢侯治家有方。 这便是男人不花心的好处,大家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然不会分你我,更不会去计较家产那些身外之物。 而相比于江家,则是完全相反。 他的父亲妻妾众多,也唯独到了年迈的时候才安下心来,一心只有他的母亲。 然而盛宠之下,只会招致怨恨,父亲又没能力保护他们母子,匆匆去世。 母亲亦被那些人逼着自杀,只留下他一个人。 江辞这些年过得有多如履薄冰,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当真羡慕谢家人之间的亲情。 看着他们的笑声朗朗,自己也会被感染。 谢世子注意到了江辞,他这些日子在青州游览景色,然而他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只要有些头脸的人家,都会邀请他前往做客。 谢世子无心交际,皆数推辞,但也知晓青州都有哪些人家。 对江家,他也有所了解,也知道江辞这个人。 他当下里对江辞说道:“我听闻你为娶我家珍珠,自愿放弃江家老家主留给你的家产,又因没了江家庇护的缘故,原来在衙门里混的微弱小官如今也没了?” 江辞起身回道:“确如谢世子所说,如今我只是一介白身,不过在外有经营母家的生意。” 外人不知,他这些年已将母家的生意经营到了原先的五倍有余,甚至青州以外也有李家的生意。 而李家,经营的是赌场生意,自来只有赚钱。 谢世子只看江辞的谈吐,就蛮欣赏这少年人的。 不骄不躁,有这样心性的年轻人,如今已是很少了。 他心生提拔之意。 “说到底,商人赚钱,然而赚再多的钱,地位都在那里摆着,你还年轻,未尝不会有锦绣前程。” 谢世子如是说。 江辞道:“承蒙世子关心,我准备明年春闱下场去搏一把。” 凭借着江家的关系,至多也只在青州谋一个小官,更遑论江家那些人很是忌惮他。 但江辞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闯一把。 第101章 美貌侍从 因江辞出身官宦人家,他可经由江凌王府推荐,跳过县试和府试,直接参加乡试。 这些年在江家的关照之下,他过得很清闲,闲暇时候便捧一本书看,日积月累下来,江辞认为自己通过乡试不难。 难的是会试。 不过他也不怕,毕竟他还年轻,这些年所赚的银钱也足够他与珍珠过富裕的日子。 他可以有足够的精力去日夜苦读。 等考取了功名,自己也有了些官职之后,他想向当初那些逼死他母亲的人讨一个公道。 谢世子鼓舞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年轻人,怎能过得太安逸,总是要搏一把的,不过你也无须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文试上,武举也可一试。” “尤其如今边疆尚有敌国虎视眈眈,今上很重视武将。” “而我观你筋骨,应该也是个练家子。” 最主要的是,倘若江辞走武将的路,谢家也有人脉可以帮他一把。 江辞如实告知,“当年外祖因怕我被江家的人暗算,于是有给我寻会功夫的护卫,我打小跟着护卫练武,只是会那么两下子罢了。” 谢世子点点头,“这样,正巧你明年也要参加春闱,不妨带着珍珠和我们一同回到国都,届时我让我爹指点指点你。” 江辞忙道:“荣幸之至。” 话毕,谢春晓唤人过来端菜。 谢家兄弟一个比一个殷勤,顷刻间,饭桌上摆满了饭菜。 有珍馐美味,亦有家常小菜。 饭桌上没人说话,各个都在狼吞虎咽。 顷刻间,饭菜被一扫而空。 宝珠对着空落落的盘子直接就哭了出来。 “舅舅们坏,明明我才是小寿星,结果我只来得及吃五口菜,然后就都被舅舅们给吃了。” “我不要再喜欢舅舅们了!” “我再也不要和舅舅们一起吃饭了!!!” 谢世子一众人有些懵的抬头,末了又有些羞愧。 对面小姑娘哭的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然而谢世子却觉得小外甥女哭起来的模样也太可爱了。 胖嘟嘟的小脸鼓起来,满是对他们的控诉。 就对哭一会儿也没什么? 谢春晓瞪了兄长们一眼,“谁惹哭的宝珠,谁去哄。” 谢世子为先,抹了一把后脑勺,他在外素来都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然而在小外甥女面前,却很是局促。 那啥,他从没哄女孩子的经验。 与世子妃二人是一见钟情,没怎么追便就成婚了,成婚之后更是夫唱妇随,鲜少有过红脸。 两人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对臭儿子,他从来都是严父,便说哄儿子,儿子连哭一下都不成。 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是? 但这女娃娃 谢世子犯了难。 “珠珠,下次,下次舅舅一定不同你抢了,好不好?” 谢世子自认为很诚心的保证道。 宝珠抽泣道:“可这次阿娘做的菜已经都被你吃了,我不要下次,我就要这次。” 谢二郎一把推过谢世子,蹲到宝珠的面前,讨好的笑道:“宝珠,你看这样好不好,二舅带你去吃大餐。” 宝珠扭过头,“不要,我要我阿娘做的饭!” 谢二郎苦着一张脸望向谢三郎。 谢三郎不好意思的说:“珠珠,三舅给你做饭好不好?” 宝珠看向这个三舅舅,身材高大健壮,很怀疑三舅舅当真会做饭吗? 不会要拿她当小白鼠? “不要!”思及此,宝珠继续道:“我只要我阿娘做的饭饭。” 谢四郎是个略微古板的人,谢家子弟尚武,只谢四郎一人喜欢读书,却读成了个书呆子,此时却是正儿白净的拿出当舅舅的架势,“宝珠,你要懂事,不能为难舅舅们。” 原本宝珠已经不哭了,现下一听这话,又哭了起来,嘴里嘟囔道:“四舅舅欺负我,明明是自己不懂得谦让,我还是个小孩子,正要长身体的!” 迎接谢四郎的是谢家兄弟们齐整整的埋怨之色。 “不会说话就别说。”谢五郎和谢六郎一把推过谢四郎。 谢五郎手中拿了把糖果,谢六郎拿了碟糕点,在宝珠跟前讨巧。 宝珠一眼都不看,小脸扭到一旁不说话。 谢清岚最后出来,他也不管宝珠情不情愿,直接将宝珠给抱起来,“你阿娘肯定有给你多留的,不信你去厨房瞧瞧。” 宝珠面上有一抹犹疑之色。 “小舅舅抱你过去瞧。”谢清岚不由分说便将甄宝珠扛到肩上,然而一路到了厨房里。 谢春晓的陪嫁嬷嬷们正收拾着厨房,瞧见他们过来,纷纷见礼。 谢清辞一阵翻箱倒柜,果真寻到了。 谢清岚将饭菜摆在桌子上,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宝珠瞧着就一阵开心,“一会儿说不定湛哥哥也要过来,我要给湛哥哥也留一点。” 谢清岚的愿望落了空,不由道:“那我呢,是小舅舅带你找到的,你不说亲亲小舅舅吗?” 宝珠一把将谢清岚给推远,“谁让你们太能吃了呢,若同舅舅们在一道儿,我岂不是要被吃穷呀。” 谢清岚摸摸宝珠的头,“小没良心的。” 宝珠遗传了谢家人能吃的特质,只她吃得慢,在那里细嚼慢咽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 宝珠蹬着小短腿跑到前头,对舅舅们说:“我的生辰礼物呢?” 虽然她没有说,但她其实非常喜欢这些舅舅们。 在舅舅们的身上,她体会到了两世没有体会到的父爱。 是那种纵容的父爱。 也因此格外爱同舅舅们逗趣。 这是头一次面对面的给宝珠过生辰,谢世子们自然有给宝珠带的礼物。 谢世子尚武,送给宝珠一把匕首,让宝珠带着防身。 谢二郎送给宝珠一身粉色的衣裙,并说道:“我家宝珠肤白貌美,粉色的裙衫最衬宝珠了。” 谢三爷送给宝珠一匣子珍珠,还许诺道:“往后每一年生辰,我都要送给宝珠一匣子珍珠,及至及笄之年,宝珠就有十几匣子珍珠,正好给宝珠做陪嫁。” 谢四郎送给宝珠一本书,遭受了谢家上下的嘲笑。 谢五郎送给宝珠一对玉手镯,小巧玲珑,十分可爱,宝珠当下便戴了起来。 谢六郎送给宝珠一个小金锁,宝珠也立马戴上了。 唯独谢清岚的礼物格外与众不同,他送给了宝珠一个美貌侍从。 第102章 又见温如琅 是真美貌,这侍从年约不过八九岁的模样,身高、偏瘦。 一双桃花眼生得极漂亮,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是真正的天生丽质。 可惜,是个男子。 谢二郎心直口快,就问道:“你送宝珠个男人做什么?” “这孩子原是在街边卖艺的,有些功夫在身。”谢清岚随即解释道:“我原先看他容貌上佳,以为是个美貌的小姑娘,便买了下来,买下来之后才发现,这是个男孩子。” “侯府那么多侄子,我养个男孩子做什么?不妨送给宝珠,也可护佑宝珠安全。” 谢世子明白了,打趣道:“合着你这家伙不娶妻、不生子,竟是准备去外头随便领养一个女儿。” 谢清岚摊手,“我没有,咱们家中有宝珠一个就够了,只是瞧着这孩子太好看了些,看他吃苦就有些不忍心。” 宝珠明白了,自家小舅舅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外貌协会”。 刚巧宝珠也是呢! 她望着对面的美人哥哥,眼睛都看直了。 “这个礼物好!”宝珠说道:“瞧着便让人赏心悦目,还会功夫。” 她巴巴的凑上来,“美人哥哥,你能教我功夫吗,我也想做个会飞檐走壁的侠女。” 美人哥哥的声音也是十分好听的,宛若溪涧流水,清脆悦耳。 “可以。”他有些腼腆,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脸红,又道:“不过练功夫是十分苦的,姑娘出身优渥,实不需要受这些苦,我会保护姑娘的。” 宝珠依旧兴味不减,“我不怕吃苦!” 谢世子瞪了谢清岚一眼,将宝珠抱了过来,“大舅也会功夫,也可以教你呢。” 宝珠却挣脱了下来,再度走到美人哥哥的面前,抬头仰视,“大舅那般健壮,一瞧就不会飞檐走壁,哪里像美人哥哥。” “我我其实也不太会的。”对面美人有些不好意思道。 甄宝珠道:“没关系的,美人哥哥还小,假以时日,不仅会飞檐走壁,也会带着珠珠一起飞檐走壁。” 谢清岚很满意宝珠喜欢自己所送的礼物,对宝珠道:“美人哥哥还没有名字呢,你可以给他取一个名字。” 凡是新采买回来的奴仆,都会经由主人重新取名,诚然面前人也不例外。 谢清岚之所以将这人送给宝珠,一是看中他貌美,二是看中他会些功夫,三则是看中他年纪小,稍加施恩,便能忠诚于宝珠。 宝珠歪头想了想,“美人哥哥貌比潘安,眼如宋玉,着实是个如玉一般的人儿,不妨便唤如玉,谢如钰。” 她不仅给美人儿赐了名,还赐了谢家的姓。 谢如钰闻言怔怔然,他打从有记忆起便在乞讨,因为生得较为寻常人瘦弱,也经常被乞丐们欺负。 杂耍班的班主瞧见他身体柔软,于是领养了他,为的是能让他赚钱。 他虽略有功夫,但生性胆怯,自来自卑,不曾想过会被贵人看中。 起先忐忑,后来谢七郎将他领到这小姑娘的身前。 小姑娘白白嫩嫩,有如白瓷做的人儿一般,笑容甜美,还会唤他“美人哥哥”。 他从前的忐忑、胆怯,在这一声“美人哥哥”里尽数都散去了。 这样的小姑娘一定不会虐待他。 “谢过宝珠姑娘赐名。”谢如钰倾身道。 宝珠上前领过他的手,“美人哥哥身上穿得衣裳也太破旧了一些,我给美人哥哥去街上买一身新衣裳。” 她说罢便从匣子里取出几粒珍珠,欲去上街。 谢三郎瞪大了眼睛,他送给宝珠的珍珠竟是让她用来养小白脸的? 这事不能怪宝珠,只能怪谢清岚,谁让他没事送给宝珠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还小! 谢清岚摸摸头,干笑一声,看向谢如钰。 谢如钰低下头说:“公子放心,我会保护好宝珠姑娘的。” 谢清岚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谢世子到底不放心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孩子单独出去,另派了护卫跟上去。 宝珠与谢如钰二人皆是好颜色,两个如玉一般的小人儿瞧着便十分的美好,一到了大街上便使人频频侧目。 宝珠带着谢如钰走到了成衣铺子里,成衣铺子的掌柜一眼便认出了宝珠——毕竟是东家的女儿。 掌柜笑意盈盈的亲自迎了上来,将宝珠领上了最后一层阁楼。 裁制衣裳太费时间,而谢如钰如今就需要衣裳穿,于是宝珠直接给谢如钰挑了几身合身的衣裳。 掌柜的给他们包裹好,甄宝珠拿了一下,便觉有些费力。 冬日的衣裳沉甸甸的,自然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拿得动的。 谢如钰连忙上前接过,抱在怀中。 二人离去。 掌柜的连忙使人去通知了甄老爷。 甄大志曾给各个铺子里的掌柜发话,谁若是在外见到了宝珠姑娘,便去知会他一声。 甄宝珠对此一无所知,她牵着美人哥哥的手,然后往家中走去。 不过刚到了家门口,就见门外躺着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灰旧的衣裳,奄奄一息。 甄宝珠走近一瞧,面容十分熟悉,赫赫然便是温如琅。 温如琅一身狼狈,说话似也不太有力气一般,“妹妹,救救我。” 宝珠咬着小手指,一时犯了难。 在甄家的时候,温如琅倒是时常跟在她的身后,话不多,瞧着温温柔柔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宝珠对这表姐其实没有讨厌。 不过因为甄芙的关系,她到底还是疏远了这表姐。 尤其后来阿娘离开甄家,她同温如琅就更没有交集了。 上一回温如琅到了阿娘面前,说让阿娘收留她,不过被阿娘拒绝了。 就是因为阿娘怀疑温如琅别有用心。 不过阿娘给是给温如琅寻了个合适的去处。 而今温如琅躺在他们的门前,宝珠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哪怕是个陌生人,也是要上前关心一番的。 更不要说她还认识温如琅。 但假如温如琅不过是在装可怜,其实是不安好心呢? 她的家里住着几位舅舅们还有阿娘。 她怕将温如琅给带回去,温如琅会伤害阿娘和舅舅们。 谢家和甄家,如今已是彻底闹翻了。 甄宝珠一时拿不定主意,抬起头问谢如钰,“美人哥哥,我们要不要救她呀。” 谢如钰一脸懵,他连跟前倒的人是谁都不认得,他也不知道呀。 第103章 将人带回 听宝珠说清楚与温如琅的关系后,谢如钰道:“还是不要救了,以免惹祸上身。” 谢七郎将他送给甄宝珠之前,告诉过他,他的使命就是要保护宝珠姑娘的安全。 所做的选择自然是要以宝珠姑娘的安危为主。 “可是,她好像快死了一样。”宝珠又犹豫道:“若我们就这样离去,她有个好歹,我会不安的。” 谢如钰道:“那就救。” 总归他多看着点温如琅,不让温如琅伤害到宝珠姑娘也就是了。 “可是” 宝珠依旧有些纠结。 在他们商量的这一会儿空隙,温如琅要死的心都有了。 自上一回她在谢春晓面前卖惨失败,令舅父颇为失望的同时,也在计划着下一步动作。 王府守卫森严,她一个弱女子想要混进去很难,只有静待时机。 而这个时机便是谢春晓母女搬离王府的时机。 谢府一众人自忖武将世家出身,皆会一些拳脚功夫的缘故,身边所带的侍卫不过三两个。 即便谢春晓也会一些功夫,但总归甄宝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娃。 谢春晓铁石心肠,想要进入到谢府中,便只能从甄宝珠这儿入手。 舅父勒令甄家所有下人,倘若看到甄宝珠,就禀报于他。 而温如琅也一直在为了能于甄宝珠面前卖惨做足了准备。 她这些日子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饿的就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 也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讨得甄宝珠的同情。 原以为,甄宝珠瞧见她这副模样,一定会立马将她给带入府中,给她一口饭吃。 但没想到,甄宝珠能在“救与不救她”的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么久。 再这样下去,她是当真要饿的昏过头去了。 他们能不能先给她一个馒头吃,再继续辩论下去? 不过甄宝珠也没有纠结太久,因为齐邺过来了。 江陵王妃特地告诉齐邺,今日是甄宝珠的生辰,让他务必来给甄宝珠庆生。 齐邺于是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便过来了,赶巧碰到甄宝珠与谢如钰二人正在嘀嘀咕咕些什么,而他们的面前,正躺着一副皮包骨头。 齐邺颇为好奇的看向这一副皮包骨头。 宝珠解释道:“这是我父亲那边的表姐。” 皮包骨头·温如琅艰难的开口,“求求公子救救我。” 齐邺面善,温如琅已不求甄宝珠能怜悯自己,她将希望放在这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身上。 少年温凉的手指划过温如琅的脉搏,面上谨慎道:“姑娘确实是饿晕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糖果,放到温如琅的口中,温如琅只觉得甘甜极了。 神智也有了一丝清明。 “王宽哥哥,怎么每次见你,你身上都有带的糖果呀?”宝珠好奇的问道。 齐邺愣怔道:“王宽是谁?” 宝珠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叫错了,忙道:“是我梦中的一个人,长得和齐邺哥哥一模一样。” “好。”齐邺是个随和的人,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些,“我们将这位姑娘给搬回去,她体内实是虚空的厉害,若不好好补一补,恐怕会生大病。” 宝珠自是点头,“齐邺哥哥好厉害,还会给人把脉。” 齐邺被小丫头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三人中只有他最年长,也只得由他将温如琅给抱到屋子里。 此时谢世子兄弟几人去了外头,江辞夫妇也已告辞,家中便只有谢春晓一人。 谢春晓刚开始没认出温如琅来,只见这三个小孩又抱了个小孩回来,还十分热心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又是谁?” 甄宝珠便向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谢春晓心中了然。 “旁的不说,先救人。”谢春晓让嬷嬷们去给温如琅熬了锅粥上来。 温如琅饿的太狠,连坐都坐不起来。 谢春晓便让嬷嬷喂她吃饭。 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温如琅才有了些力气,她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于是不顾身子依旧还很虚弱,跪在了谢春晓等人的跟前。 “若没有谢娘子,恐怕我今日就已是没了命。” 谢春晓摆摆手,指指宝珠他们,“你谢错了人,若是我在外头碰到你,定然是不会救你的。” 温如琅只得转头谢过甄宝珠。 甄宝珠也摆摆手,“我也没打算救你,你真正该谢的是齐邺哥哥,是齐邺哥哥把脉,我才相信你没有骗我们。” 温如琅抬头望向齐邺,只这一眼,她没忍住,就呆在了当场。 原来方才把上自己脉,喂自己糖吃的人,竟是个有如芝兰玉树一般的尊贵雅致之人。 青州大族也不过那几家,而能与谢春晓母女有干系的齐家,唯有王妃娘家齐氏。 所以齐邺的身份一定不低。 想到这些,温如琅不由得俏脸微红,她想,她的心上人便该是齐邺这样。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上天让她与这个少年在谢家门前相遇,想来她亦是与齐邺有些缘分。 温如琅抬起头来,施了一礼,目光莹莹道:“谢过齐公子。” 齐邺回以一礼,“姑娘客气了。” 谢春晓又对齐邺说道:“你今日怎会过来。” “我”齐邺每每到了谢春晓面前都会很局促,这次也不外如是,“因晓得今日是宝珠姑娘的生辰,故而过来” 谢春晓了然道:“原是来寻宝珠的,倒谢过你一片心意了。” 齐汝之事已了,况从这件事情中,谢春晓也看出了齐邺的为人。 那是真正的不偏不倚,即便犯事之人是自己的嫡亲妹妹,齐邺想到的也不是替妹妹开脱,而是替妹妹道歉弥补。 因此,从前因齐汝而对齐邺产生的成见自然是没了。 不过是一丁点年纪的小孩子,谢春晓也不会阻挠他们玩耍。 宝珠是个自来熟,当即耍宝道:“那齐邺哥哥肯定也有给我带的礼物,哎我今天真的是太幸福了,收礼物收到手软。” 她前世的父母待她自然也是极好的,不过因为性子都特别严肃的原因,从来没给她过过生日。 算来这还是她两世来第一次过生日呢。 齐邺道:“自然是有带的。” 他给宝珠带了许多种不同种类的糖果。 齐邺对宝珠的了解不深,只晓得这小丫头爱吃糖,便搜罗了青州所有的糖类。 虽然是小玩意,但他并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去采买,是以也费了不少的功夫呢。 宝珠见状立即眉开眼笑的去哪里数起了糖果。 只是被冷落在一旁的温如琅看见那些糖果目光沉沉。 第104章 神秘的礼物 糖果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或许是个十分稀罕的物事,但温家也不算穷,是以温如琅并不稀罕糖果。 她介意的却是,方才齐公子喂给自己的糖果原来是给甄宝珠准备的生辰礼物。 甄宝珠就是个小屁孩,齐公子身份高贵,凭什么要给个小屁孩送生辰礼物。 诚然,并没有人注意温如琅的不同。 或者说,也并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这是齐邺的一片心意,甄宝珠十分珍惜,她珍惜身边所有人对她释放的善意。 宝珠一个一个的数起了糖,最后说道:“齐邺哥哥一共送给了我一百一十九个糖,因为阿娘说吃糖对牙齿不好,这样我每天就只能吃一颗糖,就可以吃上一百一十九天的糖,每一天都是甜甜的滋味。” 齐邺发现宝珠有一种魔力,即无论她在说多么单纯幼稚的话语,在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中,总是能很容易的吸引人心。 似他,就被她那样幼稚又珍视的小模样给瞧得十分的赏心悦目。 宝珠姑娘让他感觉到他的一片心意没有白费,更甚至大受鼓舞,想送给她更多的礼物,一直看到小姑娘这样高兴的模样。 宝珠的小圆脸上又闪过一丝忐忑,“齐邺哥哥,我能将你送给我的糖分给阿娘和美人哥哥吗?” 齐邺道:“当然可以,送给你的礼物,便是你的了,你可以全权做主。” 于是宝珠又给阿娘和谢如钰分了一些糖果。 谢如钰心中十分动容,他自来飘无定所,无人曾在乎过他、关照过他。 而眼前的玲珑人儿是第一个。 谢如钰十分珍视的将糖果接过,并说道:“我还从来没吃过糖果呢。” 宝珠信誓旦旦道:“你若喜欢,我每天都给你吃糖果。” 她又偏头瞧了瞧面色苍白的温如琅,勉为其难道:“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也给你一块糖果。” 温如琅心下不屑,但还是佯装十分荣幸的模样,收下糖果。 谢春晓对他们道:“好了,屋子里太过拥挤,也不利于温姑娘养病,你们且去外头玩。” 就这样,齐邺领着甄宝珠和谢如钰一起去到了外头。 屋子里,谢春晓冷眼看向温如琅。 “我们谢家不是收容所,更无意于收养有过节人家的女儿,所以你准备几时离去?” 温如琅身子颤抖,泪滴如雨下,“谢娘子,我是真的走投无路,只有您会帮我。” 谢春晓再度道:“我是问你,几时离去,剩余的那些卖惨的话,你不用说,我也不会听。” “我”温如琅面上一片难堪之色,“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我可以伺候宝珠姑娘。” 谢春晓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我们家不缺仆人,自然也不缺那几两银子,只是不耐烦看见你罢了。” 温如琅只好道:“我知谢娘子嫌弃我,可以等我养好身子,有力气走路之后再撵我走吗?” “好罢。”谢春晓同意了温如琅的话,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另一厢里,宝珠提议要三人一起玩捉迷藏。 齐邺和谢如钰一脸懵的互相看向对方。 齐邺打小就被齐氏父母赋予重任,旁人在父母跟前撒娇的时候,他在学习。 旁人玩耍游乐的时候,他亦是在学习。 他没玩过捉迷藏,更甚至都不晓得这种游戏要怎么玩。 谢如钰倒是知道捉迷藏怎么玩,不过他从前是一个连吃喝都成问题的乞丐,自然也没玩过。 “真的要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吗?” 听闻宝珠说罢游戏规则之后,齐邺略有些犹疑。 若父母在这儿,定然是会说他玩物丧志的。 宝珠一锤定音道:“今日我是小寿星,我说了算。” 在宝珠的带动下,三人玩的很疯。 齐邺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生还有如此简单的乐趣,临走的时候都有些依依不舍。 宝珠也很高兴,虽然她表现的很是熟练,但其实她也是一个缺少童年的孩子。 毕竟她前世的父母望女成凤,平素放假的时候都会带她去补习班,终于等到高考完了,她即将要解放的时候,她就穿越了。 玩了一天的宝珠很累,晚上便睡得很沉。 以至于有人在窗外徘徊,她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等到第二日里醒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遗落的风筝,宝珠还以为是谁家的风筝落在了她的院子里。 “也不知是谁晚上还放风筝。”她独自嘀咕道。 谢如钰说道:“昨儿夜里我睡得晚,听到外头有些动静,便出来瞧了一瞧。” “瞧见什么了?”宝珠问道。 谢如钰回道:“瞧见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将风筝放到了我们的院子里,然后便离去了。” 宝珠歪起小脑袋想了想,最终道:“一定是湛哥哥,我前一阵同他说过我的生辰,我想他一定记得。” “只是王妃对他十分严厉,他白日里一定寻不到时间过来。” 宝珠将风筝给拿到屋子里,越瞧越喜欢。 这不是旁人送的礼物,是未来皇帝送给她的礼物。 只是有些遗憾,湛哥哥不能亲自过来给自己道一声喜。 她想了想对谢如钰说道:“美人哥哥,我想去放风筝。” 谢如钰瞧了瞧外头的天气,十分怀疑道:“现在?” 倒不是说冬日里不能放风筝,主要是今日天气异常的冷,且乌云密布,说不得要下雪。 谢如钰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宝珠听,宝珠一听也不由感叹道:“今年的冬天似乎还没下雪呢。” “不管了,我一定要放风筝,我还要放给湛哥哥瞧,告诉他我知道他的一片心意。” “我要在风筝上写字。” 她想一出是一出,立马溜出去找笔,只将谢如钰瞧得一愣一愣的。 谢如钰不由问道:“湛哥哥是谁?” 昨儿个齐邺过来,也没见姑娘这样上心。 姑娘口中的“湛哥哥”难道要比齐邺还要重要? 甄宝珠刚好落笔,同他说道:“湛哥哥就是江陵王世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想了想又说:“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也可以唤世子作‘湛哥哥’。” 谢如钰有些迷惑,“我一个男人,唤世子作‘哥哥’,未免有些奇怪。” “好像是哦。”甄宝珠说道:“那你可以唤他做‘陆大哥’。” “好了,我写完了,我们可以去放风筝了。” 第105章 说的比唱的好听 好巧不巧,甄宝珠刚刚拿着风筝出门的时候,外头就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哇。”宝珠兴奋的跑到院子里。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她来到这个世上之后的第一场雪。 雪花不大,落地即化。 甄宝珠对谢如钰道:“美人哥哥,我带你去外头放风筝。” 王府的后头是一片空旷的土地,刚好离陆湛所居住的地方很近。 只是由于宝珠的力气太小,是以她还是将放风筝的重任交给谢如钰。 谢如钰虽然年纪也不大,不过他练过武,力气还是很大的。 二人鼓捣了一会儿,方才将风筝放到天上 甄宝珠对谢如钰喊道:“湛哥哥的院子在那边,我们往那边放。” 二人费力奔跑,寒风似刀子一般的刮在宝珠的脸上,但她一点没有察觉,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了陆湛的院子上方。 宝珠急忙道:“美人哥哥,将风筝给放了。” 谢如钰有些搞不懂宝珠在做什么,不过他还是照做,顺手将手中的风筝线给放了。 宝珠自顾自道:“这样一来,无论湛哥哥眼下在哪里,回到院子里便能看到风筝。”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总是格外吸引人的心神,虽然昨日里陆湛夜探谢宅,但第二日里,他还是早早的就醒来了。 并在雪落时分出了书房。 一抬头,熟悉的风筝正如眼底。 这是他花了许多时候做的风筝,白日里没空,便利用晚上的时间去做,做了小十日方才做好,准备着等宝珠生日的时候送过去。 但是王妃并不喜他与宝珠过多来往,白日里不能去,只能晚上去。 她知不知道他的心意不要紧,只要她看见风筝的一瞬间,是高兴的便好了。 不过,她竟知道是他,还过来告诉他一声。 陆湛心中涌入一股暖流。 小姑娘年纪不大,做出来的事情总是如此让人暖心。 风筝渐渐落了下俩,陆湛心中一个“咯噔”,难道是他做的风筝不太牢靠,断了? 那宝珠会不会伤心? 他这样想的时候,已经抬步朝着风筝走去,风筝落地,他将风筝捡起来,上头赫赫然是几个大字,“湛哥哥,谢谢你。”末尾是个类似心形的东西。 陆湛唇角上扬。 原来,小宝珠是故意的,她在告诉自己,他的心意她都知道。 陆湛将风筝收回到手中,十分高兴的回到房中,将风筝给压箱底了。 风筝在他手中,而掌握风筝的线永远在宝珠的手中。 宝珠眼看着风筝落入陆湛所在的院子中,然后拍拍小手道:“美人哥哥,我们走。” 谢如钰道:“我们不进去瞧一瞧吗?” “不去。”宝珠背起小手说:“湛哥哥是世子,每日里很忙的。” 最主要的是,她能从王妃的态度中看出来,王妃并不喜欢她与湛哥哥有过多的交集。 诚然,即便他们见面了,王妃也不会为难自己,但王妃却会为难湛哥哥。 她交好湛哥哥,有自己的私心在,但除了这份私心,还有感情。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知晓湛哥哥是个内冷外热的人。 你对他好,他会还以十倍。 故而,她也真心拿湛哥哥当朋友,最好的朋友看待。 她不会做让朋友为难的事情。 甄宝珠回到家中,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不过温如琅又一次的晕了过去。 这一次,温如琅不是饿晕的,而是得了风寒。 且风寒来势汹汹,径直发起了高烧。 谢春晓出于人道主义,给温如琅请了郎中,抓了药过来。 温如琅头脑晕晕沉沉,但还是勉强起来说:“谢娘子,这次真的是多谢你们了。” 谢春晓道:“谢倒是不必了,你不坑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她出去,唤了一个嬷嬷过来,照顾温如琅的同时,也监视她。 虽然今日下雪,但下雪不冷化雪冷。 今日的天气,其实还凑合。 按理温如琅不该发烧,这不由得让她怀疑温如琅是故意自残,目的只是为了留在谢家。 而留在谢家,目的更是昭然若揭。 她不赶她走,但也会防备她。 晓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居住在谢府,温如琅松了一口气。 昨日深夜里,她趁着众人都睡得很沉的时候,便起身浇了自己一身冷水。 没办法,甄家如今没了谢娘子,名声又败坏,不说与达官贵人相交,即便是左右商户,对甄家的人都是不屑一顾的。 她跟着舅父,得到的只能是别人的白眼。 只有抓住谢娘子和甄宝珠这个橄榄枝,她才能在贵人们的跟前露脸,才能在齐公子的面前露面。 只要有露脸的机会,她相信凭借着她过人的美貌和才情,赢得齐公子的刮目相看,再培养培养感情,登堂入室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到时候,她便是齐家的少夫人,她娘便是齐家的亲家,她可以替娘平反出气。 她也不会让谢娘子好过。 她今日为接近谢娘子所受的苦楚,终有一日要还到甄宝珠的身上。 傍晚时分,温如琅服了药,烧便已经褪去了些。 她不过刚有精神,便去了甄宝珠的住处。 谢春晓心硬如铁,但甄宝珠只是个见识浅薄的小孩子,她略施小恩,想来甄宝珠便会将她视为嫡亲的姊妹。 毕竟先前的时候,也是甄宝珠将她给带进来的,可见这是个单纯无脑的小屁孩。 小屁孩·甄宝珠因为放了半天的风筝,现下不过刚刚天黑,就已经有些累了。 春兰给她端来烫烫的洗脚水,她美美的泡了个脚,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外头的敲门声传来,温如琅小心翼翼的问道:“表妹,我可以进来吗?” 宝珠听出了便宜表姐的声音,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温如琅顺势进来,即便这几日吃得极好,但她因为饿的时间太久了,身体依旧有些干瘦。 “表妹。”温如琅佯装腼腆的笑了笑,“我是想过来代替我娘给表妹说声‘对不住’。” “当初为了兄长的将来,我娘实在是有些小人了,也是因为这些,间接造成了祖母与谢娘子之间的成见,也间接使舅父与谢娘子和离。” “这样说来,我娘倒是罪魁祸首了。” “我对娘做的这些事情也是十分不齿的,故而娘将我赶出来,我二话不说便出了甄府,为的是不与她同流合污。” “再者,舅父他每每想念表妹,以至于夜夜借酒消愁,我瞧着也十分的不忍心。” 第106章 及笄礼 温如琅目光微闪。 她离开甄府前,舅父找她谈话,表达了对独女殷切的疼爱,并且希望独女甄宝珠能够回来的愿望。 舅父说他与谢娘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和离,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要女儿。 然而女儿如今被谢春晓所迷惑 舅父说,若是可以,希望她能将甄宝珠给劝回来。 若实在不行,再在恰当的时候将甄宝珠给掳回去。 但舅父更希望是甄宝珠自己想回去,这样谢春晓就没了夺走甄宝珠的理由。 谢春晓不能带走甄宝珠,她一个人也舍不得离开青州,到时候少不得向甄家求饶。 舅父若是心情好,便同意谢春晓回府见女儿。 若是心情不好,便晾着谢春晓。 温如琅记着舅父的吩咐,因此这次过来,一是取得甄宝珠的好感,二是先探探甄宝珠的口风。 宝珠迷迷糊糊的眨眨眼,她似乎听清楚温如琅说了些什么,又似乎没太听懂。 温如琅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她太困了,不想动脑子去想。 宝珠歪着小脑袋看向温如琅,有些可惜道:“我还记得从前在甄家见表姐时,表姐那真是一个窈窕淑女,不过短短数日,竟成了这副模样。” 温如琅一怔,她有好些日子没太照镜子,是以也不太晓得自己如今是什么模样。 不过从前娘经常说自己长得出众的。 温如琅摇了摇头,她分明是来劝说甄宝珠回甄府的,怎么就说到她的长相上头了呢? “宝珠,你不必转移话题。”温如琅继续说道:“父女亲缘不比旁的,舅父想念你,你就不想念舅父吗?” “一切都是我娘的错,难道你们一家三口要因为旁人的错处,就此天各一方呢?” “再者,平心而论,舅父待你是非常不错的” 温如琅自顾自的说了好一会儿,久久没有得到身边人的回应,抬头一瞧,甄宝珠已经睡着了。 她她这是说了个寂寞。 温如琅十分懊恼,她还没有说到关键的话呢。 替舅父说话只是其一,其二她还想要甄宝珠带着她多在齐公子面前露露脸呢。 温如琅怨恨的瞧了瞧甄宝珠一眼,早不睡着晚不睡着,偏偏现在睡着。 还什么宝珠,这么能睡,简直就是一头猪。 温如琅内心腹诽,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了房中。 贰日,江凌王府送来请帖,邀请甄宝珠去参加陆其菀的及笄礼。 甄宝珠十分高兴,当即与谢如钰商量起到时候要穿什么衣裳。 谢如钰虽然身世悲惨,但眼光非常的不错,当即给宝珠选了一套石榴红的衣裙,上罩一件雪白织锦的皮袄,配的首饰亦是一茬石榴红,瞧着鲜艳极了,十分衬托宝珠的肤色。 宝珠也要给谢如钰挑衣裳,谢如钰忙摆摆手道:“我不过就是七爷买回来的奴才罢了,自然奴才穿什么,我便穿什么。” “美人哥哥不是奴才,是宝珠的哥哥,你往后不许再这样说了。”对于美人,宝珠一向是很维护的。 相比于打扮自己,她更热衷于打扮美男子谢如钰。 宝珠十分专注的看着谢如钰,“美人哥哥男生女相,若是打扮的太过文雅,若被不怀好心的人瞧见了,难免会心生欺辱之意。” “故而,美人哥哥应该穿得英俊威武一些,瞧着便不好惹的模样。” 性子自来内敛的谢如钰闻言也禁不住笑了笑。 甄宝珠于是给谢如钰挑选了一身玄色衣袍,上头绣着雅致的竹叶,雪白滚边,使得谢如钰身上更添几分厚重之色。 甄宝珠忍不住感叹道:“到了那一日,定有许多小姑娘为我家美人哥哥而着迷。” 谢如钰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只是去保护姑娘安危的。” 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十分的欢快,一旁的温如琅寻思着要如何开口,才能让甄宝珠带着她。 温如琅知道,江凌王府和齐家的关系特别好,王府的大姑娘陆其菀和齐公子又是表兄妹,陆其菀的及笄礼,齐公子一定会到。 她想了想,主动上前道:“王府嫡长女的及笄礼,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过去,若表妹独自一人去,会不会被人欺负呀。” “我听闻大家小姐,最会勾心斗角了,表妹这样单纯” “你多虑了。”甄宝珠笑容甜甜,“当天里,我自是要和阿姐一同去的,若不然,阿娘也会带着我,再不济,我还有美人哥哥。” 温如琅一肚子的话陡然落空,她不再去想什么理由,而是径直道:“那表妹能不能带上我,让我也去长长见识。” 甄宝珠很痛快的说道:“好呀,不过一般人家有旧俗,若是去参加主人家的及笄礼,皆是要备礼的。” “而菀姐姐身份贵重,准备的礼物还不能太寒酸,不然便不是去祝贺,而是去结仇的。” “所以表姐有能拿得出手的贺礼吗?” 这话将温如琅给问住了,她身上当然是没有银子的,更别说贺礼了。 娘如今手头也不宽裕, 倒是可以去求舅父。 舅父让自己替他办事,总是要付出一些什么的。 温如琅于是一口应道:“我想想法子,总是有的。” 她目光灼灼的望向甄宝珠,生怕甄宝珠会不答应她。 哪知甄宝珠答应的却很痛快,“那表姐且去准备那天要穿的衣裳,总不能太寒酸,不然会被人家们小觑的。” 温如琅道:“这个好办。” 甄宝珠眼中闪过一抹沉思,若说从前怀疑温如琅别有用心只是揣摩,那么而今则可以确定了。 毕竟在此之前,温如琅说她连饭都吃不起,死活要赖在谢家。 而今却有把握准备给菀姐姐的贺礼。 她手中当然是空无一物的,只能求助于她阿爹。 这便也证实了,温如琅是受甄大志的派遣来到她们身边,欲对她们不利的。 为了确定这一点,甄宝珠伙同谢如钰便跟着温如琅出了门,亲眼去瞧瞧她究竟是去见谁。 第107章 贺礼风波 甄宝珠和谢如钰一路尾随温如琅,来到了甄家的成衣铺子里。 甄宝珠心下了然,想着这里便是当初甄大志同温如琅商议的接头地点。 至于甄大志为何要将温如琅放在她的身边,而今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甄大志想将她给哄骗回去,好拿捏阿娘。 不过,她看上有那么好哄吗? 至于温如琅,自然还存着一点私心,想借阿娘同她的关系交好贵人。 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宝珠就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温如琅想要交好贵人,她这样善解人意,当然会帮她一把。 只是贵人有那样好交好吗? 甄宝珠没在温如琅的身上浪费时间,而是带着谢如钰去了酒楼里大吃一顿,等回到家中的时候,温如琅也回来了。 “表妹。”温如琅一见宝珠回来,就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你瞧我给陆大姑娘准备的这支金簪好不好呀?” 金簪通体金黄,十分耀眼夺目,亦是温如琅下了好大的决心买来的。 甄家如今的生意不大景气,舅父只想着让她哄骗甄宝珠回来,对她格外的要求总是有些敷衍。 即便是买这枚金簪的钱,亦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 能讨好王府的嫡长女,也不算白花。 甄宝珠只看了一眼,便连连摇头说:“王府嫡长女是什么样尊贵的身份,似菀姐姐这样的人,各种尊贵华丽的物事都见惯了,反而喜爱附庸风雅。” “你这样的礼物,在公众场合拿都拿不出手,人们只会说俗气。” “啊?”温如琅没想到,自己满以为诚心诚意的礼物,竟不会被人们看得上眼。 “那买玉簪好不好?”温如琅又说道:“玉簪虽雅,但没有金簪值钱,亦是会被王府认为你是在敷衍他们。” “是以我们挑的礼物得要既贵又雅。” 既贵又雅的礼物自然不止是金簪这个价格了。 温如琅有些被宝珠给绕迷糊了,出身到底限制了眼界,在温如琅的眼里,最值钱的就是金子,但金子又不风雅。 “那表妹给陆大姑娘准备的贺礼是什么?”温如琅问道。 宝珠指了指旁边的小匣子,道:“一匣子珍珠。” 珍珠也是十分值钱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一匣子珍珠,简直要耀花了温如琅的眼。 小姑娘尤其喜爱珍珠了。 “这一匣子珍珠得要好多钱。”温如琅发自内心的感叹。 甄宝珠点点头,“这是我三舅舅一年的私房钱。” 温如琅看着这些珍珠有些结巴,“那那我也要给陆大姑娘送一匣子珍珠吗?” 宝珠点点头说:“也可以,即便不送珍珠,也要送去同等价值的礼物,才能体现出你想与菀姐姐结交的真心。” “富贵人家们的小姑娘格外眼尖,你是真心还是敷衍他们一眼就瞧见了。” “还有哦,菀姐姐和齐邺哥哥是表兄妹,二人感情尤其好哦。” “若菀姐姐不喜欢一个人,也会与齐邺哥哥说的!” “果真?”温如琅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想到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会讨厌自己,她就没来由的很心慌。 “那我也送陆大姑娘一匣子珍珠。” “宝珠,你也知道我现在被甄家赶了出来,手头实在是拮据的很,你能不能借我一些” 宝珠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诧异的说道:“那你的金簪是用什么买的。” “我我” 温如琅绞尽脑汁想着辩解之言,又生怕宝珠因为怀疑她故而不带她走,“那些都是我从前的首饰,一直舍不得,但如今想着不能给表妹丢脸,便统统变卖了换了一支金钗。” 宝珠点点头,“这样哦,但我也没有钱呀,不能借给你,要不你还是不要去了,这样就不用费心准备贺礼了。” 她十分通情达理的替温如琅出主意。 “不行!”温如琅忙道,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生意又忙弥补道:“我一定是要陪着表妹,保护表妹的,这样,我再想想法子,务必凑齐一匣子珍珠,绝不让表妹丢脸。” 宝珠点点头,“那表姐快去准备,菀姐姐的及笄礼就在三日后哦。” 温如琅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没有办法,这一回她径直去到了甄府里给甄大志要钱。 “舅父,为了让我取信于宝珠,便给我一匣子珍珠,毕竟将来我若将宝珠给哄骗回来,您得到的可就不止是一匣子珍珠,还有整个谢家的支持!” 一匣子珍珠对从前的甄大志来说,那当然不在话下,毕竟那时候生意很景气,他又娶得谢侯家的女儿,十里红妆。 但现在谢春晓走人了。 甄家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为了盘活生意,他更是将手头所有能用的钱都给投了进去。 只丢下了家里平日的开销罢了。 但温如琅说得也确实有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甄大志一狠心,从账房里支了五百两白银出来。 不过,他怕温如琅据为己有,让人自买了珍珠再交给温如琅。 温如琅瞧着这些珍珠,有些嫌弃道:“这成色远远不如表妹的那匣子珍珠。” “国都谢氏里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甄大志冷笑了一声,“真要是与宝珠手中一模一样的珍珠,怕是散尽千金也不一定能买下。” 温如琅抱着一匣子珍珠来到了谢府,这一次甄宝珠没有再挑刺,道:“凑合凑合也能行。” “不过,表姐从前的那些首饰倒是挺值钱。” 这话将温如琅给问得一愣,心虚的笑了笑。 所幸宝珠没有追根究底。 很快,就到了陆其菀及笄礼的这一天。 谢春晓与王妃交好,陆其菀的及笄礼,她作为长辈自然也是要过去的。 谢春晓领着甄宝珠与甄珍珠以及跟着过来的温如琅来到了江凌王府。 甄宝珠姊妹与王妃见过礼后,便自去了后头寻陆其菀。 因着她们来得早,屋中不过三三两两的人,陆其菀一眼便看到了甄宝珠,吆喝着她过来。 王府姊妹多,但交心的姊妹很少。 母家表妹刁蛮任性,陆其菀多少有些看不惯。 祖母娘家的表妹倒是温婉贤淑,但说话总是一语双关,别有深意,不能深交。 唯独甄宝珠,天真烂漫,眼眸真挚,陆其菀很喜欢与甄宝珠说话。 甄宝珠过来,同陆其菀见礼,并将一匣子珍珠交给陆其菀身旁的嬷嬷。 “美人配珍珠,在我眼中,菀姐姐今日便是最明亮的那颗珍珠!” 陆其菀笑容盈盈,“你这丫头,惯来嘴甜。” 她们说说笑笑,半点没有提及温如琅。 温如琅一下子急了,也拿着自己的礼物上前毛遂自荐道:“大姑娘,我是宝珠的表姐,今日一同过来贺您及笄之礼。” 第108章 一举拿下 甄宝珠也补充道:“这是我父亲那边的表姐,小姑姑甄芙的女儿。” 今日能来到王府,又能来到陆其菀屋中的闺秀皆是青州有头有脸的小姐。 这些小姐们平素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是会听底下人说起外头发生的一些事情。 就譬如甄芙的名讳,她们前些日子不过才听到过。 并且记忆很深。 甄芙,甄家已出嫁又被休回娘家的女儿,在娘家亦是不安分的想要撮合娘家侄女和自己儿子的好事。 为的是将来儿子长大之后,娶亲不用下聘礼。 好说不成,竟欲使歹人掳走侄女。 这些闺秀们也是有许多亲戚的,亲戚又都有与甄芙类似不安好心只想占便宜的人。 联想到自己身上,她们对甄芙这样的人深恶痛绝。 知道温如琅乃是甄芙的女儿,看温如琅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温如琅感觉到这些不善的目光,身子便控制不住的抖个不停。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样大家小姐云集的场合,原就紧张,眼下更是紧张的不行。 生怕这些出身不差的小姐们为难自己——她从前自忖自己也是个举人的女儿,但今日方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过还好,陆其菀虽也对甄芙温如琅之流很是厌恶,但也没想发作,今日到底是她的及笄之礼,不宜生事。 陆其菀面容冷淡道:“谢过你的一番好意了,且坐下吃糕点。” 自有人将温如琅给引到一侧坐下。 温如琅手心里都是汗水,然而瞧着这些闺秀们说说笑笑,自己半句都插不进去。 她磨破了嘴皮从舅父那里讨来的珍珠没能换的陆其菀的好感不说,连人家的一个笑脸都没得到? 甄宝珠也不知为自己说说好话,自己到底是她的表姐呢! 温如琅觉得今日真是尴尬极了,她不由得又想起齐邺来。 青州齐氏,亦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但齐公子就不会像这些闺秀们那样,眼高于顶。 齐公子今日应该会来? 她不由得向外远望 “宝珠,你怎的将她给带过来了。”陆其菀望着远处坐立不安的温如琅,很是有些看不上这样小家子气的人,尤其这人的生母还做过那样恶毒的事情,于是直接问道。 甄宝珠笑呵呵道:“她一门心思求我,说想见见世面,我想着到底是一家子的表姐妹,便带她过来了。” 陆其菀道:“就你好心,小心人家拿你当梯子。” 众闺秀笑呵呵的,都懂陆其菀话语中的意思。 这世道,女子想要显贵,除却出身良好外,便是能嫁得一个好夫婿。 好多女子挤破了头一般,就想嫁入权贵人家。 然嫁入权贵人家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首先,你得能在权贵面前露脸。 温如琅千方百计求着甄宝珠带她来到王府里,为的难不成只是给陆其菀道声“喜”? 那自然不可能。 又有人打趣道:“瞧着温姑娘不住往外看,莫不是在等什么人?” “说不定呢。”王府庶出三姑娘百无聊赖,就打趣道:“我们这儿都是女孩子,温姑娘定然觉得很无趣,毕竟人家来王府也不是想结识我们。” 大家纷纷笑了起来。 温如琅自然听到了这些话,忙将视线给收了回来,求助的看向甄宝珠。 甄宝珠只得开口道:“表姐想来是头一次来到王府,有些无措罢了。” 听她这样说,大家也都给谢侯外孙女的面子,没人再取笑温如琅。 又过了一会儿,时候便不早了,远一些的人们也都相继过来了。 齐邺虽是男子,但因为他是陆其菀的表弟,到底还是和齐家的堂姐妹们一起过来露了个面。 他一出现,整个氛围都活跃了起来。 齐邺是这一辈男子中的佼佼者,兼之容貌俊逸,为人彬彬有礼,很是受到闺秀们的喜爱。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老王妃有意使外孙娶自己的侄孙女,即江家的嫡长女江曼。 所以,大家也只是喜欢打趣齐邺,并不敢太过接近齐邺。 齐邺是正人君子,打趣这样的人总是颇为有意思。 正巧江家嫡长女江曼自其后而来,一旁的一位李姓姑娘就说:“齐公子,你莫不是与我们家江曼商量好了,故而一前一后过来,然后给陆大姑娘道个喜,再一起出去?” 齐邺无奈道:“我与曼表姐此前并未见面,何来商量?” 众人喜欢的便也是他这份较真。 陆五姑娘就接着道:“没见面,但也未尝不能通信商量,索性两家离得又不远。” 齐邺忙澄清道:“我与曼表姐为何要私下通信,岂非于礼不合?” 其实每每到了这样的场合里,齐邺都觉得十分为难。 他是老王妃的外孙,又是王妃的嫡亲侄子,两位长辈对他的婚事各有主意。 外祖母打小就让他多与江曼相处,其意思昭然若揭。 江曼性子沉稳,二人俱话不多,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颇为尴尬。 姑母想让他往后娶甄宝珠,然而这份心思,王妃并没有对外宣传。 至于齐邺自己,他自然是更偏向于甄宝珠这样性子的人。 但甄宝珠毕竟还小,任是谁也不会现在就对她有什么想法。 但无论如何,他实在是讨厌旁人总是拿他和江曼开玩笑。 关键时候,陆其菀替表弟解围:“齐邺是同齐家姑娘们一道儿过来的,真要是商量,也是齐家姑娘们和江姑娘商量好的。” 江陵王妃的意思,陆其菀当然是知道的,在祖母与母妃之前,陆其菀自然是选择母妃。 齐邺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去了外头。 一旁的温如琅见状,整个心都跟着齐邺飞出去了。 她见到齐邺,本来很高兴,但听到旁人议论齐邺和江曼,心中又十分忧愁。 江家亦是青州的大族,那个叫江曼的五官生得还十分端正。 不过,想来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她穿上江曼那样的衣裳未尝比江曼差。 更何况,齐公子瞧着似乎并不是很喜欢江曼。 而今日见到齐邺的机会又是如此的可遇而不可求,温如琅打定主意,她要珍惜这次机会,一举拿下齐公子。 等下一次再到了这样的场合里,她势必不让旁人轻视她。 第109章 捉奸 江家嫡长女江曼年约十二三岁,一身青衫,面庞秀美,满屋子里只有她坐得最端正,仪态最为完美,连陆其菀都要甘拜下风。 江曼望着齐邺离去的背影,笑容颇有些深奥。 她是江家这一辈最为杰出的女孩子,“大家闺秀”这四个字仿佛是为她而生的一般。 长辈们每每对她耳提面命,原本,是欲让她嫁给王府世子的。 然而王妃齐氏将世子的婚事给牢牢拿捏在自己的手中,于是江家只能作罢—— 诚然,江曼自己也是不喜欢陆湛的,那个少年,虽然如今是世子,但从前的身份太过卑微,配不上她。 于是老王妃后退一步,要江家与齐家联姻。 江曼打小在老王妃姑祖母膝下长大,她对齐邺,早有其意。 她从心底里认为,唯有齐邺这样端方的君子才能配得上她。 是以每每面对别人的打趣,江曼其实很是欢喜。 她对齐邺,格外注意。 也因此敏锐的察觉到,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中,有另外一个女孩子,也格外的主意齐邺。 江曼看过去,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 并且没过多久,这女孩子追着齐邺而去。 江曼眼中划过一抹狠厉,她向陆其菀旁敲侧击的打听道:“阿菀,今日来的人真是好多,有好些人我都不大认得。” 陆其菀惊讶道:“我邀请的皆数都是平素里玩得好的小姐妹,按理合该都认得的。” “是吗?”江曼指着方才温如琅所坐的位置道:“那个小姑娘,我从前就没见过,她刚刚出去。” 意识到江曼说得是谁,陆其菀就向她解释道:“那是甄家的表姑娘,同宝珠一道儿过来的。” “原来是她。”江曼有些鄙夷,不过转瞬即逝,对甄宝珠说道:“你这表姐,倒是有意思的很。” 甄宝珠作为甄珍珠的堂妹,在甄珍珠与江辞大婚的时候,也是见过江曼的,之后又在王府里头匆匆见过江曼几面,不过点头之交。 匆匆几面,宝珠知晓江曼此人是个十分端着的人,表面上平易近人,但骨子里是很傲气的。 有时候看到陆其菀亲近甄宝珠,还会流露出几分不屑。 甄宝珠看得分明,不过并不在意。 原书中,江曼会嫁给齐邺,后来齐邺郁郁不得志,屡屡被摄政王针对,最后身死。 江曼毫不犹豫的抛下一双儿女,转身另嫁。 宝珠对这种人也是极为不屑一顾的。 眼下宝珠佯装不解的问道:“江姑娘这话是何意?” 江曼道:“贵表姐似乎十分的关注齐邺,方才正是跟着齐邺而去。” 这话说得如此明显,周围不免咋舌。 江曼说罢就吆喝了平素里交好的几个小姐妹道:“今日屋里实在是闷的紧,我们先出去透透气。” 又唤宝珠道:“妹妹要一同过去吗?” 宝珠可太知道江曼要去做什么了。 透气是假,捉奸是真。 也不能说是捉奸,毕竟一切都是温如琅的一厢情愿。 她道:“好呀。” 又对陆其菀道:“菀姐姐,我一会儿便过来。” 于是,在江曼的带领下,几个闺秀一同往外走去。 江曼直朝前院而去,前院里皆是男客。 大家都知道,江曼并不是出去透气,是以从善如流的跟着江曼过去。 前头男客众多,由江陵王和世子陆湛一同招待。 宝珠远远的便瞧见陆湛,朝陆湛招了招手,陆湛回以微笑。 江曼环视一圈,没有看到温如琅,也没有看到江辞。 她大大方方的上前与端王行了个礼,并说道:“舅父,你可有见到齐邺哥哥?” 端王了然道:“方才邺小子还在这里呢,是突然有个小姑娘晕倒在地,这姑娘似乎与齐邺认得,齐邺且安置她去了。” 江曼又问道:“是在哪里安置的?” 端王迟疑道:“应是往那边厢房里去了。” 江曼顺着端王指着的方向瞧了瞧,说道:“我晓得了,谢过舅父。” 又领着一群闺秀往南边厢房而去。 途中与江曼同族的姐妹江秀说道:“男人们看不懂,我们做女人的,却几乎不瞧也知道,这突然晕倒的姑娘,八成是装的,不过是为了和齐邺能够私下里相处罢了。” 与江曼十分交好的王府四姑娘陆其薇意有所指的对甄宝珠说道:“这突然出现在齐邺哥哥面前,并且晕倒的姑娘会不会是你的表姐温姑娘呢?” 陆其薇面上深意格外明显。 所幸还没寻到齐邺和温如琅,人们便开始“打趣”起了领着温如琅而来的甄宝珠。 甄宝珠记得这个主动挑事的陆其薇,乃是在她头一次来到江凌王府的时候,便与她有过争执的那一个。 那时,陆湛初初来到江陵王府,王府的庶出孩子们都喜欢欺负陆湛。 其中尤属陆其薇和陆其轩最为过分。 宝珠正好亲眼撞见他们欺负陆湛,于是为其出头。 两人之间的梁子亦是那个时候结下来的。 不过宝珠并没有当成一回事,毕竟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然而很显然,陆其薇是有些记恨她的。 但宝珠也不是吃素的,当下里就说道:“我虽是和表姐一同过来的,但我后来便同表姐分开了,是不是表姐我又怎么会知道。” “不过若是宝珠妹妹的表姐的话,宝珠妹妹也就尴尬了。”陆其薇笑道。 宝珠问道:“尴尬什么?” 陆其薇道:“俗话说有其姐必有其妹” “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宝珠立马纠正道。 陆其薇红了个脸。 宝珠继续说道:“再者,我与表姐并非是一个家族里的姐妹,表姐姓‘温’,我姓‘甄’,表姐即便是做出一些什么也尴尬不到我,倒是有劳四姑娘替我操心了。” 潜台词即是陆其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周围一阵寂静。 江凌王府子嗣众多,陆其薇不过是其中并不起眼的庶女罢了。 甄宝珠虽是出身商户,但她的外家却是国都谢侯,各家长辈都曾耳提面命,令他们即便不能交好甄宝珠,轻易也不要与之有冲突。 故而即便是往日与陆其薇十分交好的闺秀也不会帮陆其薇说话,从而得罪甄宝珠。 陆其薇恼羞成怒,一甩帕子,快速向前走去。 前头不远便是厢房,温如琅正对齐邺诉说衷肠。 第110章 丢脸 今日王府待客,厢房这边几乎没人。 是以一微点的声音都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以江曼为首,几个闺秀藏在温如琅所处的厢房窗外。 屋内温如琅望着齐邺清瘦挺拔的身姿,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齐公子,我已经不晕了,不用请郎中过来。”温如琅从榻上坐起身来,目光痴迷道:“今日我随表妹来到王府,所见者皆身份尊贵,她们瞧不上我举人之女的身份,故而对我多有孤立。” “即便是表妹,也不大理我,专心讨好大姑娘。” “因而即便我将自己身体有恙的事情告诉表妹,表妹也没理会。” “我实在是难受的不行,便想出去透透气,不想会骤然晕倒。 “满屋子的人,也只有齐公子看到了我,并且救了我。” “说来,这是齐公子第二次救我了。” “俗话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齐邺耐着性子听温如琅说了这么大一通话,直到她说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句话的时候,齐邺猛的后退一步,他有些被惊吓到。 “温姑娘是什么意思?” 齐邺习惯了做好人,即便是路上遇到一只猫一只狗受伤了都会伸以援手。 但还是头一次,他因为救人而沾惹上麻烦。 温如琅殷切的抬头,半点没有察觉到齐邺的抗拒之感。 “我是说我喜欢齐公子,齐公子可” 齐邺一脸防备道:“我不喜欢你,且不说我爹只想让我先立业后成家,就只单单我遇见你时,你就是一副皮包骨头,即便是如今,你也是干瘦干瘦的。” “任是谁也不会对一副皮包骨头有什么爱慕之心。” 齐邺背过身去。 温如琅愣了一下,眼看着齐邺要走,忙解释道:“我这只是因为饿的太狠了,等养好了身子,也是很好看的。” 齐邺拱手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我并不准备纳妾。” 齐邺将门打开,正好撞见偷听的江曼一众人。 江曼等人没来得及躲掉,索性大大方方的同齐邺打了声招呼。 “因温姑娘不见了,宝珠妹妹担忧的紧,我们便随她一同过来寻找,一路找到了这里,也不知温姑娘会这样实是有些抱歉。” 齐邺看向宝珠,宝珠后知后觉的点点头。 齐邺也点点头说:“既是寻到了温姑娘,你们便将温姑娘带到后头,今日是表姐的及笄之礼,总不好再出状况的。” 江曼点点头说:“表弟且放心,我会看好她的。” 齐邺于是离去。 江曼走进了屋子里,看向一脸失魂落魄的温如琅,走近了看来。 温如琅年纪要小上几岁,比江曼低了整整一头。 她握住江曼的下颚,仔细打,“就凭你这副鬼样子,也想勾引齐邺?” 江曼直接打了温如琅一耳光。 少女的力气并不大,打在脸上也不是多么的疼,但更多的还是丢脸。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个女孩子打,真的是丢人极了。 温如琅道:“我没有勾引齐公子,我不过是真心喜欢齐公子。” 似她这个年纪,是不大懂得勾引。 “喜欢?呵呵,凭你也配?”江曼自坐在榻边,略有嫌弃的看向江曼,“你的父亲是个举人,这身份许是在平民百姓家中已是不错,但入不了我们青州士族的眼。” “更不要说你和你娘被你父亲扫地出门,你父亲是不认你的。” “换言之,你连个平头百姓家的姑娘都不如,起码人家清清白白,你却有个那样的模样,别说齐邺表弟看不上你,就是普通百姓也不想娶你这样的人进门。” “便是做妾,你也是没有资格的。” 这话语声音不大,但温如琅觉得比方才的那八章威力还要大。 她面上一阵通红。 温如琅从前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差些什么,在温家的时候,她是娘手心里的宝。 在甄家的时候,外祖母也将自己看作眼珠子似的,说自己天分很高,比甄珍珠和甄宝珠都好看多了。 温如琅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既然甄珍珠能嫁给江家七爷,她为何就不能嫁给齐邺呢? 温如琅心中一直是存着幻想的,而今江曼打破了她的幻想。 江曼这些闺秀的眼中皆数都是对她的轻视之意。 这一次,温如琅知道自己和这些闺秀之间差的是什么了。 是出身。 因为出身不好,她注定不能嫁给齐邺,注定要被这些人给欺负。 但她又有些不甘心。 “我晓得了。”想明白这些,温如琅立即便向江曼低头,“从前是我认不清自己的地位,往后我再也不会了。” 江曼道:“算你识时务,今日我便放过你了。” 然后便领着一伙闺秀走了。 甄宝珠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留下了。 “温表姐。”甄宝珠想了想佩服的说道:“你真猛,竟然只见了齐邺两面,便喜欢上了齐邺,还大胆的同他表白。” 平心而论,古人早些的十三四岁便能成婚。 而在温如琅这个年纪,应该算是早恋。 古人通常都比较含蓄,即便打从心底里喜欢一个人,更多的也是会埋藏在心底,不会这样明显的说出来。 但温如琅确实大胆。 温如琅愣了愣,她以为甄宝珠也会讽刺她。 毕竟以常理来看,她的行为,确实有些孟浪了。 “我能见到齐公子的机会有限。”温如琅头一次没有在甄宝珠面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若不把握这次机会,往后或许都不会再见到齐公子。” “虽然齐公子拒绝了我,但我想他一定会记得我。” “只要齐公子记得我,我今日的屈辱便不算白白受过。” “表妹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要脸?” 宝珠一口回道:“怎么会呢,你这是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过江姑娘的话却也没错,倒不是说身份,而是齐邺心里明显没有你。” 温如琅道:“如今没有,往后却不一定没有。” 只是想到齐邺当时拒绝自己的话语,温如琅不由得泄气。 她当时卖惨,只为让谢春晓母女怜悯自己,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那个时候遇到齐公子。 也因此,齐公子对自己的第一映像不好,不留情面的一下子拒绝了她。 “表妹,”温如琅又说道:“江姑娘方才打我骂我,我倒是没有什么。” “不过,谁都知道我是表妹带来的人,她在表妹的跟前打我骂我,岂非是不给表妹面子?” 第111章 使阴招 温如琅本性睚眦必报,更何况方才江曼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她不可能不恨。 之所以认错,无非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温如琅又知道仅凭自己的能力,是无法对抗老王妃的侄孙女江曼的,于是欲引诱甄宝珠记恨江曼。 甄宝珠眨眨眼说道:“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面子,更何况我与江姑娘又不熟,人家也不必给我面子。” 她哪里会不知道温如琅什么心思,无非是想拿她当枪使。 但她又不傻,何必替温如琅出头。 温如琅有些被噎住了,索性赌气不说话了。 而江曼这边,陆其薇眼瞧这事就这么算了,忍不住说道:“曼姐姐的脾性也太好了一些,青州谁不知,齐邺就是表姐的人,温姑娘这样做,可不是年幼无知,分明是没将曼姐姐给放在眼里。” “她不过一个小小举人之女,从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说不得就是甄宝珠鼓动的。” 但江曼也不是傻子,只说道:“甄宝珠年仅四岁,更何况我与她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她为何要鼓动温如琅与我作对?” “我知晓你与甄宝珠有些过节,但我不是你可以利用的人。” 虽然陆其薇是王府姑娘,但王府里头的姑娘太多了,除了嫡出的陆其薇之外,其他人无足轻重。 而江曼却是江家家主的嫡出女儿,在老王妃跟前要比陆其薇得宠的多。 以往二人交好,也向来是陆其薇顺着江曼。 被人当着面戳破心思,陆其薇有些尴尬,忙弥补道:“我哪里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话说回来,人们都晓得齐邺,那就是个书呆子,在我们这些表姐妹跟前,说话向来不超过三句。” “但与甄宝珠这么个屁都不通的小孩跟前,话却极多。” “细想想,齐邺与甄宝珠也不过只差七岁,七岁,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其薇继续煽风点火。 “好了。”江曼却是不耐烦的打断她道:“我了解齐邺,他天然清心寡欲,不可能对甄宝珠有什么想法,你无须在我跟前上眼药。” 等过了一会儿,江曼甩开这些一同过去的闺秀,对跟着而来的婢女道:“你去找一下温如琅,好好教训她一下,我要让所有人都晓得,敢觊觎齐邺的下场。” “记得,做得隐蔽一些,不要让齐邺知晓是我做的这事。” 江曼当然不会将温如琅给放在眼中,但未免以后有类似的事情,她得给对齐邺有些想法的人一个下马威。 温如琅刚好撞到了她的枪口上。 而这厢里,温如琅没能说动甄宝珠,颇有些失望。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甄宝珠这样的人,简直是油盐不进。 跟着甄宝珠,她没能沾上一点光不说,还被那些眼高于顶的闺秀给欺负,真是晦气。 到最后甄宝珠还撇下她,一个人去了陆其菀面前献殷勤。 而她被那些闺秀孤立,甚没意思,只能去了外头。 温如琅回想起今日齐邺拒绝她时所说的话,以及江曼贬低她的那些话,忍不住一阵神伤。 生平头一次,温如琅埋怨起了自己的家世。 她没有出众的家世,所以不被齐公子看在眼里,她没有过人的家世,所以被江曼等人欺负。 又因为她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很多人看不起她。 温如琅有些埋怨她娘。 她一阵自怜自艾,等再抬眼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此处寂静,温如琅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 迎面来了个身形十分健壮的婢女,手里端了一桶臭臭的东西。 温如琅捂住口鼻,有些嫌弃的往另一边走去,故自嘀咕道:“今日王府办喜事,为何还会有人拿恭桶?” 正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只觉头上一凉,铺天盖地的臭味涌入口鼻之中。 温如琅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谁呀,干什么呢!”温如琅怒气冲冲的说道。 面前婢女没有半点心虚道:“我家姑娘说了,淋的就是你。” 温如琅道:“你家姑娘是谁?” 那婢女回道:“正是江家嫡长女。”然后便十分冷酷的转身离去。 温如琅顶着头茅粪,十分的无措,这一刻,她将江曼给恨到了骨子里。 什么大家嫡女,竟然这么狠毒。 从前,温如琅只是想给自己寻一门显贵的亲事,这一刻,温如琅不仅想寻一门显贵的亲事,还想要报今日之耻。 她不会放过江曼的。 江曼不想让她纠缠齐公子,她还偏偏要缠上齐公子。 只是眼下,她该怎么办? 她的脸上、身上、脖子上都是茅粪,顶着这样一身茅粪出去,恐怕会将所有人都给吓着。 她会毁了王府长姑娘的及笄礼,王府也不会放过她。 温如琅只能寄希望于甄宝珠能够出来寻她。 不过,温如琅没有等太久,因为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江曼就领着她那一群小姐妹来到了这里。 “呦,这是哪里来的臭虫,真是臭死了。” 跟着江曼而来的,都是平素里交好江曼的人,还未见人,就闻其声。 江曼一如方才高高在上,“这不是温姑娘吗?” “那个向齐邺表白,反被拒的温姑娘。” 一群人围着温如琅哄笑个不停。 江家二房的姑娘指着温如琅对江曼说道:“当初甄芙游街的时候似乎也不过是如此?” 江曼佯装诧异道:“温姑娘的母亲还游过街?” 江二姑娘道:“大姐素来不大听闲话,是以不知道也很正常,这位温姑娘的生母前一阵是我们青州的风云人物。” “温姑娘的生母可是十分彪悍的断了温举人的子孙根呢” 后头这话声音很少,这些姑娘们年纪不大,说起这个倒是半点不脸红。 索性这里也没人,倒是不必装的有多纯洁。 又有人说:“岂止如此,温姑娘的母亲还十分霸道,回到娘家作威作福” 不过是将从前的那些破事又当着狼狈的温如琅的面再说一遍,贬低温如琅的同时,讨好江曼罢了。 江曼听罢这些话,心中舒服很多,然后对温如琅道:“你定然是觉得委屈极了,不过谁让你招惹了我呢,往后你轻易还是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的话” “哦,还有,这一切其实是你的宝珠妹妹怂恿我做的,她说似温姑娘这样的为人,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便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第112章 可能有大病 关键时候,江曼想起了陆其薇对自己说过的话。 江曼当然不会认为小小的甄宝珠会是自己的对手的,但也不妨碍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给甄宝珠树敌。 若齐邺当真对甄宝珠有些想法,那是正好。 若没有,也无碍。 毕竟甄宝珠倒霉与否与她关系也不大。 话毕,江曼领着她那群小姐妹轻飘飘的走了。 温如琅感觉有些冷,也顾不得茅粪的臭味,抱着身子瑟瑟发抖。 江曼说,是甄宝珠给她出的主意。 原来,是她错看了甄宝珠,瞧着呆呆傻傻的模样,其实心机最深。 若不是甄宝珠,她不会落到现在这个模样。 或许,一切从甄宝珠欲带着她来王府参加长姑娘的及笄礼的时候,就算计好了的。 她就说,甄宝珠怎会那么好说话。 她的这番想法,甄宝珠全然不知道。 甄宝珠正在做陆其菀的宾众,原先宾众定的是江曼,但因为找不到江曼,于是便只能甄宝珠临时顶替上。 一番流程下来,甄宝珠有些小累。 这时,谢如钰凑过来,“宝珠姑娘,方才我瞧见一群姑娘家朝着温姑娘而去,之后温姑娘便一个人蹲在墙角哭泣。” 虽然原本甄宝珠打算的好好的,要将谢如钰也给带过去,好让大家瞧瞧她的美人哥哥有多好看。 但到的时候却被告知姑娘家的闺房里,不能带个男孩子。 虽然谢如钰年纪不大,但也不行。 甄宝珠只好作罢,委托王府管家给谢如钰寻个清净的地方,正巧那个地方离茅厕比较近。 谢如钰便也静静的坐在那里,因为练过武的缘故,所以他的耳力十分敏锐,然后便听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声音。 他出来一瞧,便看到了温如琅。 想着温如琅与宝珠姑娘的关系,所以他便在一旁多瞧了一会儿,想着还是告诉宝珠姑娘一声为好。 甄宝珠倒是没有多想,她甚为惊讶道:“温如琅不过是同齐邺哥哥表白罢了,我原想着江姑娘即便生气,但说温如琅几句也就罢了,不曾想背后还要这样阴温如琅。” 甄宝珠与温如琅的关系,当然还不至于为她去出头,但总不能置之不理,就让温如琅一直顶着一身茅粪。 “这样,你随我去同王府要件干净的衣裳。” 甄宝珠说罢就去找了王府的管家。 正巧王府管家很忙,她没找到,陆湛瞧见了,主动走了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甄宝珠说道:“我一个表姐不小心衣衫脏了,需要换件衣裳。” “那你同我过来。”陆湛想了想,他同王府里的姊妹们关系淡泊,况且今日府中宾客众多,婢女们也大多很忙,而他自己房里也是没有女孩子的衣裳的。 “小厮的衣裳可以吗?”陆湛又问道。 宝珠道:“能凑合用就行。” 毕竟温如琅如今顶着一身茅粪呢。 陆湛将宝珠领到了自己的房中,他拿了一身小厮的衣裳,却并没有给宝珠。 而是转身又打开了一个小箱子,里头装了一个风筝,许多糖果。 宝珠见到糖果,眼睛都看直了。 陆湛清了清嗓子,对宝珠说道:“听闻你喜欢吃糖果,然而一般的糖果吃了都会坏牙,我仔细搜罗了一些软糖,味道甜美还不会坏牙。” “至于先前的那些,你便不要吃了,以免对牙口不好。” 甄宝珠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糖果,只一个劲的点头。 “湛哥哥说的对,湛哥哥最好了。” 陆湛勾唇,好看的丹凤眼中漾出满足的笑容。 先前宝珠在王府居住的时候,谢七郎来往王府十分频繁。 陆湛经常借口请教剑术亲近谢七郎,久而久之,与谢七郎便也有了些交情。 宝珠生辰次日,陆湛便请谢七郎吃酒——是他从父王那里讨来的上品佳酿。 谢七郎嗜酒,当即前来赴约。 陆湛旁敲侧击,问出宝珠生辰当日都有哪些人分别送了宝珠哪些礼物。 得知齐邺前去,是在陆湛的意料之中。 毕竟江陵王妃命令不许他与宝珠来往,为的是给齐邺机会。 但他不怕。 他本就先于齐邺认识甄宝珠。 虽然陆湛也不得不承认,齐邺这样的人,于女子,尤其是小姑娘,很有吸引力。 但也不及得他蓄谋已久。 宝珠又突然想起,齐邺哥哥也有送给自己的糖果。 但湛哥哥说那些糖果会长蛀牙,她喜欢吃糖果,但也怕长蛀牙。 只是总不能平白辜负了齐邺哥哥的一番心意。 宝珠抬起头来,“那我将齐邺哥哥送给我的糖果送给湛哥哥,湛哥哥已经长大了,不怕长蛀牙。” 陆湛微笑,“那好罢。” 宝珠于是道:“等明儿个我将糖果用你的小箱子装进来,然后扔到你的院子里。” 陆湛点点头。 宝珠一拍脑袋,“一时与湛哥哥说入了神,都忘记温如琅的事情了。” 她急急道:“我且先过去了。” 陆湛道:“好,也别太着急,脏衣裳多穿一会不碍事,倒是你,别绊着了。” 宝珠扬了扬手中的小厮衣裳,对陆湛道:“好,我记住了。” 一身石榴红快速动他的眼前掠过,风风火火,亦如其人。 他的面上露出一抹狐狸一般的笑容。 “等等,你过来。”陆湛对拿着小箱子糖果的谢如钰说道。 谢如钰本欲跟着宝珠离去,但听到陆湛唤他,也老老实实的过来。 “本世子知道你。”陆湛背起手来,佯装深沉,“你于宝珠而言,是一份礼物,是一个侍从,要谨守本分知道吗?” 谢如钰抬头,有些奇怪的看向陆湛,“我当然知道,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宝珠姑娘的安全。” 陆湛一噎,怀疑的问道:“你当真不曾生出过别样的心思吗?” “什么心思?”谢如钰迷茫的问道。 陆湛摆摆手,“没有就好,你走。” 谢如钰觉得陆湛很奇怪,走了很远还能听到陆湛在院子里嘀咕。 “宝珠那么可爱那么美好,怎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谢如钰忍不住唇角抽了抽。 他觉得陆世子可能有大病。 第113章 宝珠好臭 甄宝珠寻到温如琅的时候,温如琅已经被熏的晕了过去。 宝珠插起小腰,一脸无措。 妈妈咪呀,茅粪又脏又臭,她实在不想靠近。 谢如钰这时赶了上来,道:“要不要我将温姑娘给唤醒。” 宝珠点点头,又摇摇头。 美人是用来娇养的。 算了,还是她上。 甄宝珠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然而走到半路,被熏的走不动了。 她想了想,让谢如钰去找了根树枝,隔着老远,用树枝敲了敲温如琅,然而温如琅依旧没什么反应。 宝珠一把夺过树枝,直接用树枝的末梢挠温如琅的胳肢窝。 “咯咯咯”温如琅笑醒了,“别痒我,别痒我。”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 宝珠将树枝扔到一旁,捏着鼻子将衣裳递给温如琅。 “好了,你快些将衣裳给换了,然后走回家里趁着我们都不在将身上的茅粪味都给洗干净了。” 温如琅看着宝珠手中的衣裳,“这分明是男人的衣裳。” “那你也可以不换。”宝珠一点都不惯温如琅的坏毛病。 眼下有得衣裳换就不错了好不? “不过,你不换衣裳,是万万不能回我家的,要不,你就回甄家。” 宝珠将衣裳扔到温如琅的脚边,然后顿时跳远。 “你快些换。” 温如琅只得接受男装,又说:“我从哪里换?” 总不能在这露天的地方换? 甄宝珠道:“不远处有茅厕,你去茅厕里换,我给你望风。” 茅厕自然是分男女的,不过未免别的不知情的人进去,被温如琅给熏到,宝珠还是决定在外头等上一等。 温如琅一边嫌弃着一边拿着男装进去了茅厕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换好了衣裳。 宝珠盯着温如琅头发丝上残余的茅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要不,你还是不要回甄家了。” 温如琅道:“别呀。” “那这样。”宝珠又想出了个法子,“我给你银子,你去外头找个客栈,把你身上的粪便洗干净了再回去。” 谢如钰在一旁好心的提醒道:“怕是温姑娘这模样,没有客栈可收。” 宝珠抽抽小鼻子,一脸为难道:“几个舅舅最爱干净了,所以温如琅一定不能这样回去。” “我多给你一点银子,说不得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就有客栈愿意收你了。” 宝珠将自己口袋里所有的银子都给了温如琅,“好了,你快去。” 温如琅只能离去——她当然是恼怒甄宝珠的,不过她也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自己眼下只能依靠甄宝珠。 更何况舅父将自己放在甄宝珠身边有大用。 诚然,甄宝珠也知道温如琅并不安好心,但她想的很开。 阿爹甄大志是个不搞事不罢休的人,他如今会这般安静如鸡,不过是因为自以为温如琅已经取得了她和阿娘的信任。 换言之,甄大志有足够的把握控制她们母女。 不妨就让他这样以为好了。 毕竟换个人,哪里有温如琅这样好唬弄。 宝珠甚至都觉得这便宜表姐有些可爱了呢。 到了下午时分,甄宝珠跟着阿娘回到家中,几个舅舅今日出奇的没有外出游玩。 谢七郎有洁癖,见到宝珠回来,原本很高兴的要给宝珠一个大大的拥抱,但伸出去的手突然停留在半空中。 “宝珠,你好臭哦。”谢七郎捂住鼻子,立马后退三步。 宝珠无辜的说道:“我臭?我怎么臭了?” 她刚刚都没有接触温如琅好不好? 谢七郎离她离得好远,“你让大哥他们闻一闻。” 谢世子他们也是一脸懵。 谢世子上前,闻了闻宝珠身上的味道,不由问道:“宝珠,你去了哪里,怎么身上这么臭。” 得亏谢世子的洁癖没那么严重,面色依旧如常。 谢七郎一脸嘚瑟道:“你瞧,我就说你臭。” 宝珠红了眼眶,又闻了闻自己,“你胡说,我才不臭呢。” 谢七郎道:“你怎么就还不信呢,小舅舅怎么会骗你呢,你这么臭,舅舅们都要不喜欢你了。” 宝珠气势汹汹的看着谢清岚,然后小嘴一扁,眼睛顿时红彤彤的流出泪来,宝珠大哭道:“小舅舅说臭,阿娘我是不是很臭呀,我不活了呜呜呜” 谢春晓埋怨的看向谢清岚,“七哥也真是的,便是宝珠臭,你说上一遍也就罢了,还在那里一直说。” 宝珠哭得更厉害了,“阿娘也说我臭,呜呜呜” 谢世子一马当先跳出来,“我们家宝珠什么时候是香喷喷的,谁敢说宝珠臭,那一定是他嘴臭。” 将宝珠给惹哭的谢清岚摸摸鼻子,深感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犟嘴的好。 谢世子揪住谢清岚的耳朵说:“就是你,去扎上三天的马步,这三天不许出门。” 这回轮到谢七郎欲哭无泪了。 宝珠的小脸从阿娘的怀里露出来,偷偷对着小舅舅笑了笑,笑容甜腻,险些晃花谢七郎的眼。 这个小外甥女,真是半点都惹不得。 瞧着大舅舅罚了小舅舅,宝珠也不哭了,到底还是去沐浴一番,将自己洗的香喷喷的方才出来。 贰日, 甄宝珠领着谢如钰到了外头,对正在扎马步的谢清岚说道:“小舅舅,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有什么要我捎的吗?” 谢清岚欣慰的想到,宝珠皮归皮,但关键时候还知道想着她。 方才虽然整了她一通,但看到他这样可怜,还晓得给他捎东西。 谢清岚爱饮酒,爱吃美食。 虽然来到青州不过一个多月,但他已将青州的特色美食给吃了个遍。 他爱吃一品斋的松鼠鳜鱼,五福记的樱桃肉,苏记的鲜肉月饼。 再加上门外小餐馆的鲃肺汤,今日的晚餐也就完美了。 “还要一壶桃花酒。”谢七郎又补充道。 宝珠眨眨眼,“小舅舅,我只是个小孩子,只有两个手,哪里能拿得动那么多东西。” 谢七郎道:“没事,你多付他们一点钱,让他们送过来。” 甄宝珠伸出小肉手,“小舅舅,钱呢。” 谢七郎是享受主义者,身上自来有随身带的钱,闻言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银钱,交到宝珠手上。 想象着自己的晚餐,谢七郎即便是扎马步,也觉得十分欢块。 第114章 记仇的珠珠 当晚,甄宝珠满载而归。 依旧在外头扎马步的谢七郎十分激动。 一品斋的松鼠鳜鱼,五福记的樱桃肉,苏记的鲜肉月饼,以及热腾腾的鲃肺汤,他来了! 甄宝珠朝着谢七郎摆摆手,“小舅舅别着急,大舅舅说要你扎完今日的马步才可以去吃哦。” 说罢便施施然的进去了。 算上谢如钰,谢家一家七口围在桌子旁,饱餐一顿。 谢七郎在外头看得嘴馋的厉害,“宝珠,记得给小舅舅的那一份。” 宝珠喊道:“那是必须的!” 然而等谢七郎扎完了马步,回去的时候,桌子上的美食一扫而空。 他眼巴巴的去问宝珠:“好珠珠,给小舅舅丢的饭呢?” “是臭珠珠。”宝珠一本正经的回道:“因为饭菜沾染上了珠珠身上的臭味,所以珠珠就将那些剩饭给倒了。” 谢七郎想给宝珠跪下了,“珠珠,小舅舅错了,小舅舅往后再也不敢说你臭了。” 甄宝珠鼓起小嘴,见好就收,“这还不错,是珠珠臭,还是小舅舅臭呢?” 谢七郎有气无力道:“是小舅舅臭。” 甄宝珠摸摸谢七郎的头,“乖,继续保持哦!” 她发觉自己可太爱逗弄小舅舅了。 谢七郎央求道:“宝珠,舅舅饿,舅舅想吃点好的。” 甄宝珠说道:“那舅舅去买呀,你现在又不用扎马步。” “小舅舅没力气。”谢七郎指指自己扎了半天的马步,谢家治家极严,谢世子更是说一不二,说让谢七郎扎马步就是扎马步,一个时辰只让他休息一小会儿。 谢七郎现在腿软的厉害,再顾不得往日里的洁癖,靠着甄宝珠径直坐到了地上。 “好罢,看在你这样可怜的份上,我便给你跑一回腿。”甄宝珠往后退了一步。 谢七郎直接倒在地上,偏又不敢埋怨这小祖宗,说道:“那就提前谢过宝珠了。” 宝珠于是又领着谢如钰出去,二人快快的去,快快的回来。 看到宝珠带回来的丰盛的食物,谢七郎忍不住喜极而泣。 “宝珠,你真好。”谢七郎原以为天色将黑,宝珠至多给他买一些垫饱肚子的饭菜罢了。 但不曾想,他家小宝珠照着他下午时的要求,都给他来了一份。 宝珠坐在谢七郎的对面,问道:“小舅舅,我还臭吗?” “不臭,不臭,我家宝珠最香了。”谢七郎连忙道,“就没见过比我家宝珠还要香的女孩子了。” 宝珠很高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探过身子,又摸了摸小舅舅的头。 谢七郎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宝珠的宠物。 罢了罢了,宠物就宠物,只要他家宝珠高兴就好了。 贰日里,甄珍珠来到谢宅,对谢春晓说:“大伯母,明日是我回江家的日子,因江辞不在,只我一个人,到底有些胆怯,想让宝珠作陪。” 江家到底没有分家,当初两家婚事未定,甄家提出要求,令江辞分府别住,也只是不在一块儿住,但论理还是一家人。 每月的正月初一和十五,江家几房会一起用个午膳。 以江家如今的家主为首的前头几房皆是一母所出的兄弟,感情自来好,唯独排挤江辞这么个幼弟。 而今甄珍珠嫁了过来,上头几个妯娌觑着甄珍珠小门小户出身,自然也排挤起了甄珍珠。 甄珍珠倒也不怕,毕竟她并不和几个妯娌一块儿生活,但每月的初次和十五总是不好推拒,多少有些尴尬。 谢春晓闻言便细细问了起来,“她们如何为难你的。” “哎,倒也没什么。”甄珍珠不欲让谢春晓担忧,因而道:“不过是时常说一些讥讽之言,又或是几个人不理会我罢了,我装傻充愣,日子也就过下去了,不过想着将宝珠唤过去,刚好也是伴儿。” 谢春晓道:“这倒是没什么,不过你平素里和妯娌相处,也不必表现得太过软弱,不然她们还会变本加厉的。” “说到底,你这门婚事还是王妃促成的,平素里多与江凌王府来往一些,再多孝敬孝敬老王妃。” “有这两位给你撑腰,你在江家的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甄珍珠心知谢春晓是为她好,连连应下,“不过大伯母知道我的,我天然在外人跟前嘴不巧,不太会说好听的话,只怕会惹了老王妃厌烦。” “这巧不巧的,不看嘴,得看心。”谢春晓就和她细细说道:“你那几位妯娌,我在王府也是见过的,这嘴是一个比一个能说,却也没见老王妃对除了江大夫人之外的哪个夫人格外好颜色过。” “可见老王妃并不是个能被甜言蜜语唬弄住的人。” “你呀,平素没事就多去老王妃跟前刷刷脸,总是不一样的。” 甄珍珠虚心接受。 谢春晓又说:“宝珠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跟着你去见见世面,瞧瞧这大户人家都是些什么氛围。” 甄宝珠听罢也很开心。 这一阵因着家中的变故,阿娘没再让她跟着夫子读书,说是放她一程假,等明年回到了京都里,再给她请夫子。 宝珠原本很开心,但渐渐的,她就有些无聊。 她是个喜爱闹腾的性子,闲不住。 如今能跟着阿姐去江府,她很开心。 宝珠也很好奇,江家都是一些什么样的豺狼虎豹,能做出在父亲的尸体还没凉透了的时候,就将人家孤儿寡母给逼到绝路上的事情。 即便如此,还不罢休,对着年幼的幼弟亦是不曾有过半点仁慈之心,害得江辞破釜沉舟,抛下江家的一切去外头打拼。 时至今日,宝珠方才想起来,她在看《摄政王妃飒翻天》的这本小说中,如今的寒王妃,将来的摄政王妃身边就有一个江姓幕僚。 身世倒是与江辞有些相似。 那个江姓幕僚在书中也是十分的厉害,帮助摄政王妃拉拢了好些人。 十有八九,便是江辞。 自然,江辞得宠于摄政王府,也不会轻饶了本家害死他母亲的兄弟。 就是不知,而今江辞的命运还会与前世一样吗? 第115章 江家众人 在书中,江辞在青州走投无路,于是来到国都,投身于摄政王府。 起初的时候,江辞并没有得到摄政王的重用,后来剑走偏锋,替摄政王妃出谋划策,方才展露头角。 只是江辞作为摄政王府的幕僚,前身又是青州江氏嫡子,与新帝陆湛也算旧识。 在新帝与摄政王博弈之时成为弃子,摄政王妃将江辞托付给义父谢侯,江辞于是投身军中,然而军中刀剑无眼,江辞最终身受重伤,成为一个废人,不过还好,在此之前,江辞已经报了母仇。 原书中并没有提及江辞是否有妻室,想来那时江辞应是并没有娶得甄珍珠。 只是宝珠穿到了原身的身上,导致事情有了一些改变,江辞娶了甄珍珠。 如今江辞是自己的姐夫,宝珠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尽力扭转江辞未来的命运。 贰日,甄宝珠与甄珍珠一同来到了江家,先去拜见了江夫人。 江夫人年逾三十,不过因着保养得宜的缘故,皮肤紧致,只除却眼睛周围有些许皱纹。 她梳高椎髻,眉眼虽含笑,但带了一抹疏远。 “七弟妹今日来得倒是早。”江夫人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宝珠身上,“这位大抵便是谢娘子的女儿宝珠姑娘?” 甄宝珠起身,对江夫人盈盈一拜,“见过江夫人,见过大姑娘。” 在江夫人一旁的江曼也对甄宝珠回了一礼。 江夫人就说道:“我常听我家曼儿说起宝珠姑娘,言你娇憨可爱,只恨家中没你这么个妹妹。” 甄宝珠道:“江家姊妹我俱都见过,大姑娘生得出众,可称为闺秀的典范,想来其余的几个江姑娘也是不差,倒是江夫人谬赞我了。” 江夫人眼中划过一抹意外,是惊讶于甄宝珠小小年纪,倒是能说会道。 “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从来不只是看血缘,曼儿与家中的堂姊妹关系平平,就唯独喜欢宝珠姑娘你。”江夫人继续说着不要钱的好听话,“宝珠姑娘到我们家也不要见外,就当是自己的家一样,也将曼儿当做自己的嫡亲姐妹,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甄宝珠笑笑。 江夫人又对江曼说:“离着午膳还有一会儿工夫,你带着你七婶还有宝珠姑娘去我们家园子里头逛一逛。” 江曼领命,对甄珍珠和甄宝珠说道:“七婶和宝珠妹妹同我来。” 甄宝珠姊妹于是跟着江曼来到江府的后花园里。 江家的后花园很大,亭台林立,花儿亦是千奇百怪。 江曼突然停下来,折下一支水仙花,然后插到宝珠的鬓发间。 宝珠有些愣住了。 江曼对她说:“我觉得这水仙花极衬妹妹。” 正到了一处石桌旁,江曼请二人坐下,自有婢女备好茶水点心。 “七婶和宝珠妹妹且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江曼说道。 甄珍珠道:“小曼尽管去忙,我们这里没什么。” 江曼笑笑,转身离去。 宝珠一脸莫名其妙的模样,看着江曼离去。 甄珍珠斟了一杯茶,放到宝珠的面前,“倒是不曾想到,大嫂和江曼会对小妹这样殷切。” “不过也正常,宝珠到底是谢侯的外孙女。” 她想了想又说道。 甄宝珠却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几名婢女说道:“你们且退下,我们这儿不需要伺候。” 婢女们随即退下。 “从前的时候,江曼对我可没有这么殷切。”甄宝珠抽抽小鼻子,“她很是看不上我,觉得我就是甄家的一个弃女而已,外家再好,也与我没甚关系。” “她今日却对我这样好,还给我簪花呢。” “阿姐,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阴谋呢。” 甄珍珠忍不住笑了,“你来江家做客,便是客人,他们对客人殷切些也是正常,你这小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哎,阿姐你不知道。”甄宝珠向甄珍珠说起了前几日在陆其菀及笄礼上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也不大喜欢温表姐,但起码在这件事上,温表姐并没什么不大对的事情。” “你想想呀,江曼和齐邺哥哥又没有定亲,齐邺哥哥便是无主之人,温表姐便算不得夺人所爱。” “她呵斥温表姐一通也就罢了,末了却还要背后作弄温表姐,可见这是个狠人。” 甄珍珠也点点头,小声说道:“江家有哪一个人不心狠?” 与江辞成婚数月,甄珍珠自然也知晓江辞的身世,又怎会不痛恨江家一众人逼死江辞的生母。 “不过,方才江夫人故意将我们给支出来,江曼又是一副急匆匆过去的模样,也不知他们要说些什么呢。”甄宝珠又说道。 甄珍珠后知后觉,“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平素里江夫人都是直接让我坐在一旁的,今日却让我来了后花园,我原想着是因为要招待你的缘故” 甄宝珠猜的没错,江家众人确实是有话要说,而且这话还不能让甄珍珠姊妹听到。 正堂里,江家家主刚刚回来,江夫人满脸笑意,问道:“老爷,王府那边怎么说?” 江家家主道:“我今日去见王爷的时候,王妃也在,说起江邵和菀儿的婚事,王爷和王妃都没有异议,不过王妃却还有别的要求。” 原是江家嫡长子江邵已及弱冠,陆其菀也已及笄,江家觉得二人的婚事可以提上议程了。 “只要王妃同意这门婚事,任是提上什么样的要求都成。”江夫人说道。 青州以江凌王府为首。 江家和齐家之所以能成为青州大族,就是因为时常与江凌王府结为姻亲。 而今老王妃日渐病重,王府中渐渐以江陵王妃为首。 江家家主却满脸阴沉道:“王妃说,若江邵与阿菀的婚事成了,那咱们家曼儿与齐邺的事情,便不能作数了。” “什么?”江夫人闻言险些打翻茶盏,“青州士族,唯二不过江家与齐家,王妃不想齐邺娶我们家江曼,可又还有谁比得上我们家江曼?” 其实论理,若齐邺想娶陆其菀,也是可以的,不过因为齐邺年纪有些小,加之老王妃据理力争,江陵王妃只能退让。 “难道,王妃是想让齐邺将来娶王府的庶出姑娘?”江夫人猜测道:“可王府那些庶出姑娘,也没人会比我们家江曼好。” 第116章 旁敲侧击 江曼进来的时候,江老爷和江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爹,娘,怎么了?”江曼问道:“难道是兄长的婚事说得不太顺利?” 江夫人示意江曼走近,然后说道:“这桩婚事是打小便在你姑祖母跟前过过明路的,自不会有变,不过王妃的意思是,你兄长若娶了阿菀,你和齐邺的事情便不作数了。” “王妃为什么会这样说?”江曼略有惊讶,然后脑海中便涌出巨大的不安,“娘不会为了大哥的婚事能顺利一些,便舍弃我?” 江家家主说道:“王妃当时明言,甘蔗没有两头甜,我们家不能既娶了王府的嫡长女,还想将女儿嫁给齐家。” 江夫人冷笑道:“那从前齐氏怎的便能既让家主娶了郡主,自家的女儿还能嫁给王爷做王妃,轮到我们家的女儿,不说嫁给王府世子,连小小的齐氏子都嫁不得了。” 话落,江家家主和江夫人面上都有些尴尬。 因为原先的时候,老王妃是想将端敏郡主嫁给江家家主的,不过当时江家家主棋差一着,再怎么青梅竹马,也抵不过端敏郡主对齐家家主一见倾心。 也是因为齐家娶了郡主,江夫人才能嫁给江家家主。 江家家主略有不悦,“说这些前尘往事做什么,咱们只说当下,齐家应是有了另外的儿媳人选。” 江家主沉沉的目光看向女儿。 江曼自然懂得父亲的意思,委曲求全的说道:“为了哥哥能娶得阿菀姐姐,我便委屈一些也没什么。” 然而却控制不住的哭泣起来,揪住江夫人的衣摆说道:“娘,你知道的,我自然都很喜欢齐邺,若不能嫁给齐邺,我又能嫁给谁。” “真要是嫁给齐邺以外的人,我还不如死了呢。” 倒不是江曼有多喜欢齐邺,主要青州就是一个小地方,显赫一些的家族拢共不过这么两家,剩下的出身不若齐邺,品性也没齐邺好。 江夫人心疼女儿,一把拉住女儿的手,又给女儿擦干泪,对江家家主说道:“我不管,自己生得女儿自己疼,江邵和陆其菀的婚事一定要成,我们曼儿也得嫁给齐邺。” “王妃若看中了谁,那咱们便毁了这女子,最后,齐家不还得为齐邺聘咱们家的女儿为妻嘛。” 江夫人眼中划过一抹狠厉,为了她女儿的幸福,要她做什么也成。 江曼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江曼当然不是个能为了旁人的幸福自己让步的人,即便那人是她的兄长,方才不过是在父母面前装样子罢了。 “不过,王妃看不上我,又能看得上谁呢?”江曼忍不住低估道。 江夫人猜测道:“莫不是罗大人之女?” 罗姑娘也正值金钗之年。 罗大人作为国都派遣到青州的长官,分走了青州一半的财政军事大权,论实权甚至不亚于王爷。 江家主摇了摇头,道:“即便王妃再怎么喜欢罗姑娘,但也不会因此便让齐家与罗家联姻。” 毕竟今上之所以派遣国都官员来到藩王封地,为的是监视制衡藩王。 若两家联姻,今上难免会怀疑罗大人与江凌王府有勾结。 将罗大人给召回京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不是罗姑娘,又会是谁?”江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江大人就说:“与其咱们在这里胡思乱想,不若你去到老王妃跟前让老王妃问一问王妃也就是了。” 江夫人道:“也对,所幸齐邺还小,成婚也需得四五年之后,我们多的是时间。” 江夫人面上又恢复了镇定神色。 这时下人上前回禀道:“夫人,膳食都做好,可以用午膳了。” “嗯,将几房里的人都唤到膳堂。”江夫人整理衣衫,也欲过去,“别忘了后花园里的七夫人和甄宝珠。” 一说起甄宝珠,江曼脑海中灵光一闪。 “会不会是甄宝珠。”她突兀的说道。 江夫人正欲离去的背影一顿,“什么?” “娘,先前的时候陆其薇偶然同我说过,陆湛与甄宝珠很是亲近,我原是没当成一回事的,但如今想想,王妃与谢春晓交好,说不得也想与谢春晓结为儿女亲家。”江曼将自己所知道的通通说给了江夫人听。 江夫人就笑道说:“甄宝珠才多么点大,真要等到她长大,二人再成婚,齐邺到时候就已经二十有余了。” “即便是齐邺等得,但只说甄宝珠到底姓‘甄’,而不姓‘谢’,又能沾上谢侯府多少光呢?” 江夫人直言“不可能”,诚然江曼也只是那么一说,真要确定齐家是什么意思,还得从老王妃那里入手。 齐家的饭桌上,女人和男人是分开坐的。 甄宝珠跟着甄珍珠静静的坐在那里,十分乖巧的吃饭。 江曼就坐在甄宝珠的身旁,时不时的还给甄宝珠夹菜。 甄宝珠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朝江曼笑了笑,“谢过曼姐姐。” “哎,宝珠怎么同我这么客气呢。”江曼半开玩笑道:“我从不见你对菀姐姐说‘谢谢’。” 甄宝珠煞有其事的说道:“没有哦,谁帮了我我都会道谢的,毕竟我可是十分的懂礼貌哦。” 江夫人温婉一笑。 江家其余的几位夫人也笑了。 “听闻宝珠姑娘前些日子一直在江凌王府居住,正巧那时候齐邺也在王府陪侍老王妃。”江夫人面含笑意,“应与齐邺也有些一些交集,不知宝珠觉得齐邺之人如何?” 江曼有些羞怯的低下头来。 江夫人又说:“宝珠姑娘应是还不知道,老王妃是想着等我们家江曼和齐邺都长大了,便让二人成婚的,就想问问宝珠姑娘对齐邺的看法。” 宝珠正在小口啃着一只鸡腿,吃相甚为文雅,闻言微顿,将鸡腿放下。 “齐邺哥哥当然是个极好的人,不过姐和齐邺哥哥打小一起长大,不是更应该知道齐邺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可靠吗,为何要问我?” 宝珠甚为疑惑。 江夫人一噎,她本意只是告诫甄宝珠,齐邺是有主的人,一般人听过也就算了,不想甄宝珠会一本正经的回她,还反问她。 江夫人继续笑道:“虽是一起长大,但情爱遮人眼,曼儿是局内人,自没有宝珠姑娘这样的局外人看得清楚明白。” 甄宝珠点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 说罢继续啃鸡腿,不过心思却已不在鸡腿上了。 按着书中所写,齐邺会与江曼成婚,二人还会育有一子一女。 只是结果不大好。 江曼绝非良配,是个喜好攀附权贵的人,在齐邺未死之前,便已攀上京中的权贵。 齐邺死后立马改嫁。 便是看在齐邺送给她的那些糖果的份上,宝珠也该告诉江曼的为人。 尤其齐邺还同她的男神长得神似。 然而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心道无论如何,她都得告诉齐邺。 自然,齐邺信不信也是齐邺的事情。 她决定等从江家回去,便去寻齐邺说一说这事。 第117章 江邵的毛病 甄宝珠飞快的用膳。 江曼在一旁都要看惊呆了。 甄宝珠是桌子上年纪最小的孩子,但偏偏,她吃的比谁都多。 齐邺能看上这么一头猪?笑话! 江曼放心了一些。 心道最好甄宝珠一直这么能吃,吃成一头胖猪,这样她便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了。 用膳后,甄宝珠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又歇了一会儿,方才跟着甄珍珠离去了。 离去的路上,宝珠心满意足的靠在马车上,哼着小曲儿,又突然说道:“阿姐,江家的膳食实在是太好吃了,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还唤上我。” 甄珍珠哑然失笑,“让你陪我应承江家人,你却是正儿八经的吃去了。” 甄宝珠笑嘻嘻的靠在阿姐的肩膀上。 一回到家里,宝珠缠着谢春晓说:“阿娘,我们去王府里串门。” 谢春晓说:“眼下年关将至,王府不似我们,规矩大,哪哪儿都很忙。” “可我们好久都没有去过了呀。”甄宝珠说道:“娘就带我去嘛。” 谢春晓点了点宝珠的额头,“净说胡话,分明我们前几日才去了王府参加你菀姐姐的及笄礼。” 宝珠这才想起来,吐了吐舌头说:“那我们明儿个去。” 谢春晓道:“你去王府是要做什么呢?” “哎,整日待在家中,太无聊了!”甄宝珠吐槽道:“舅舅们自去深山老林里打猎,徒留我与阿娘在家中,都要待的发霉了!” 谢春晓被甄宝珠这奇奇怪怪的形容词给逗的笑不可遏,“那你也可以跟着舅舅们去打猎呀,他们会保护好你的。” 甄宝珠插着小腰说:“我可是淑女哦,怎么会去做那样危险的事情。” 青州临山,山野间的猎物远远不过是清理过的国都郊外可以比拟的。 “就这样说定了哦,阿娘。”甄宝珠高高兴兴的回到了房间里午睡去了。 贰日里,甄宝珠穿上新买的碧绿裙衫,挽如意髻,斜插一支梅花白玉簪远远瞧着,倒真真是个俏皮的小淑女。 谢春晓不同于甄宝珠,出门必坐马车,虽然谢府离王府很近。 到了王府中,谢春晓领着甄宝珠来到了王妃所居住的院落中,王妃正忙着吩咐底下人采买过年用的东西,让谢春晓先坐下喝杯茶。 陆其菀一边给谢春晓母女斟茶,一边说道:“每逢年关时节,母亲都很忙,今年尤其忙。” 谢春晓打量陆其菀道:“王妃打理诺大王府,是要忙一些,不过阿菀及笄,已经可以帮着王府处理好些事情了。” 大户人家的嫡长女会在及笄之前便跟主母学着主持中馈。 “哎,要是我家宝珠往后也能像阿菀这样懂事就好了。” 谢春晓突发感慨。 陆其菀无奈的笑笑,她是王府的嫡长女,母亲对她要求又十分严格,她自来也做得极好。 有许多的长辈见到她都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生女当如陆其菀。 然而,她觉得,谢姨母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谢姨母不知,我有多羡慕宝珠。”陆其菀道:“身为王府的嫡长女,我的婚事是打小便定下来的,我不能说半个‘不’字,露出半分不喜之色,因为那样会令长辈们不开心,母亲难做人。” “我不能行差踏错,不然会失了王府嫡长女的体面。” “外人看我,大家出身,端庄稳重,然而我其实是很心累的。” “每每见到宝珠,我都会油然而生一种艳羡之情。” 这话,陆其菀都没有对江陵王妃说过。 她是打从心眼里羡慕谢家的家风。 诚如谢春晓,出身也并非不高,但谢家对儿女,尤其是女儿,从来没有那么大的要求。 你长成什么样,算什么样——自然只要品德不坏就成。 你想嫁什么样的人家,便嫁什么样的人家,若是不幸嫁给了人渣,也不怕,重头再来就成。 自然,谢春晓也是这样对甄宝珠的。 谢春晓从来没有要求甄宝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只要甄宝珠喜欢,什么都可以。 想吃什么,便吃什么,吃多少都可以。 自然,除了读书这方面,谢春晓认为,女孩子家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陆其菀真是越说越羡慕甄宝珠。 “你这样自然有你这样的好。”谢春晓充满怜爱的说道:“王妃对你寄予厚望,她会给你将所有的路铺好,你不必担心前路上有豺狼虎豹。” “但说到宝珠,你瞧她如今肆意,受伤的却还在往后呢,她待人太过真诚炙热,稍微不小心,说不得便会伤着了自己,这孩子其实不像我。” 谢春晓的性子更为清冷一些。 “不过话说回来,你已经及笄了,王府对你的婚事可有什么安排。”谢春晓问道。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陆其菀也直说道:“祖母一直想让我嫁给江家表哥,母亲也是同意的,不过” 她神色略带迷茫,“虽然江表哥素日待我也很好,可我总觉着与江表哥之间好似隔了一层什么的。” 甄宝珠正准备拿糕点的手一顿,作为看过整本小说的人,她当然知道陆其菀的意思。 江家嫡长子江邵,读书、骑马、射箭样样出众,待人待物也是彬彬有礼。 所有人都说江邵与陆其菀是真正的郎才女貌,但只有成婚后的陆其菀自己知道,江邵有一个毛病。 江邵习惯晚上小酌几杯,偏他不胜酒力,几杯下去,就醉了。 醉酒的江邵,喜欢打女人,尤其喜欢打陆其菀。 江邵第一次打陆其菀的时候,便是在二人成婚当晚,他喝得烂醉如泥,用案上的红烛敲打陆其菀的头。 陆其菀大惊之下,连忙喊外头的嬷嬷进来。 嬷嬷们制止了江邵,江邵沉沉睡去。 陆其菀爱面子,并没有立即告诉江陵王夫妇,而是等到第二日同江邵算账。 江邵却仿佛忘记了昨日的一切,并对陆其菀跪下认错,保证自己往后再不喝酒。 但事实证明,男人的誓言并不作数。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无数次。 第118章 找同盟 陆其菀也不是个软柿子,在第二次过后,便将事情捅到了江陵王夫妇跟前。 江陵王夫妇当然是疼爱女儿的,当即便将陆其菀给领回了家里,并给江家施压。 江邵虽然酒后蛮横,但跪的很快。 不过当天晚上,江家父母便带上江邵来到江凌王府里。 又是磕头认错,又是自残。 即便如此,但受到伤害的是陆其菀,陆其菀作为王府嫡长女,自有傲骨在。 而今却被江邵打,自然不可能轻易解气。 然而江陵王妃劝诫陆其菀道:“你们二人已经成婚数日,他又诚心认错,姑且便给他个台阶下,毕竟你是王府的嫡长女,总不能和离回家,那样我与你父王面上会无光的。” “我给你身边放上几个勇武有力的嬷嬷和护院,他总不敢再胡来。” 就这样,陆其菀又同江邵回去了。 有好一阵,江邵都表现得很好,陆其菀以为,江邵是真心认错了。 就在陆其菀放下心结,想着跟江邵好好过日子的时候,江邵又动手了。 这一次,陆其菀说什么也要和江邵和离,但好巧不巧,郎中诊断,陆其菀有孕了。 江陵王妃劝说陆其菀,为了孩子也要忍,总不能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后来陆湛成为新帝,江凌王府包括江家的人也南迁到国都。 摄政王家的傻儿子一眼被陆其菀吸引,并揪着陆其菀不放。 摄政王为儿子强娶陆其菀——江邵为谄媚于摄政王,主动与陆其菀和离归家。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后来陆其菀嫁给了一个傻子,但这傻子要比江邵强太多。 起码,这傻子不会对女人动武。 而且这傻子还是皇家子嗣。 傻子还很贴心,看到陆其菀不开心就送吃衣衫送首饰,看到陆其菀高兴就要亲亲要抱抱。 书中关于陆其菀的情节是放在最后的番外中的。 不论怎样,甄宝珠是看得很甜很开心。 只是后头再甜也不能掩盖前面的苦。 菀姐姐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让那种人渣糟践呢? 甄宝珠对陆其菀道:“那菀姐姐喜欢江邵吗?” 陆其菀失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论喜不喜欢的,要论也是论长辈们喜不喜欢,我的长辈也是江邵的长辈,他们自然是喜欢江邵的。” 确切的说,是老王妃很喜欢这门婚事。 嫡亲的孙女嫁给嫡亲的外孙,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那菀姐姐到底喜不喜欢江邵呀。”宝珠追根究底道:“毕竟是你要嫁给江邵,又不是你的长辈嫁给江邵。”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陆其菀觉得还就是甄宝珠能说出来的话。 陆其菀想了想说:“表哥待我素来很好,我应是不讨厌的。” 至于喜不喜欢的,两说。 甄宝珠又道:“不论喜不喜欢,嫁人总是要嫁给一个人品好的人,那江公子的人品如何?” 陆其菀认真的想了想,“他待人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待我们这些表姊妹一直很谦和,就是有些太亲和了,总让人觉得疏远了一些。” 说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珠分明小小年纪,问得问题却像是个大人一般。” 甄宝珠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那是当然了,咱们女人嫁了人就是一辈子的事,阿菀姐姐这样好,若是没能嫁得良人,阿菀姐姐不好过,我瞧着也会很伤心的。” 陆其菀“噗嗤”一声笑了,笑得不可自抑。 甄宝珠严肃道:“我是在与菀姐姐说正事呢,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呢。” 陆其菀依旧并没有将她的话给当做一回事,只道:“嗯,我记住咱们宝珠姑娘的话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都不用我操心的,我父亲和母亲不会让我吃亏的。” 甄宝珠心里呵呵哒。 在江陵王夫妇的心中,到底还是王府的颜面更为重要一些,女儿的幸福要往后排。 甄宝珠与陆其菀说不通,索性不说了。 她吃完最后一块糕点,跳下凳子,对谢春晓道:“阿娘,我出去走走。” 甄宝珠到底在王府里住过一程,对王府里的路都很熟悉。 谢春晓很放心的让春兰跟上了她。 宝珠吃的小肚子撑撑的,便想去散散步。 好巧不巧,正碰到齐邺也在后花园里。 宝珠远远的就看到了齐邺,朝着齐邺喊道:“齐邺哥哥。” 齐邺听到有人叫自己,忙向四周看去。 甄宝珠已经走近,朝着齐邺摆摆手,“齐邺哥哥,我在你身后。” 齐邺回过头来,唇角忍不住上扬。 “齐邺哥哥怎么会在这里呀。”根据宝珠对齐邺的了解,齐邺在王府中要么是陪在老王妃的身边,要么就是自己在房间读书。 很少有空闲的时间来逛花园的。 “今日江家舅舅和舅母过来看望外祖母,我便出来了。”齐邺又说:“我偷偷的告诉你,其实我很不习惯人多的地方,尤其舅舅和舅母对我还那样殷切。” 齐邺自来少年老成,面对谁都是一副大哥哥的模样,而今还是头一次对宝珠吐槽。 宝珠笑笑,表示了解,“我和齐邺哥哥就不同了,我最喜欢这种人多的时候了,尤其还是长辈们都在,通常我都会满载而归的。” “对了,齐邺哥哥,你觉得江家大公子怎么样?”宝珠想了想,距离齐邺娶妻还很远,短时间内倒是不必太着急,主要还是菀姐姐,女子一及笄紧接着便会订婚。 齐邺想了想说:“你是说江邵?我与他虽是表兄弟,不过并不深交,倒是不太了解。” “宝珠怎么会对江邵感兴趣,你见过他?” 齐邺来了兴趣,这还是头一次甄宝珠向他打听人呢。 甄宝珠说道:“我自是没见过他的,不过因为听说菀姐姐要嫁给他,就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邺道:“他人应该不错,总归我没听人说过他的坏话?” “是吗?”宝珠很怀疑的说道:“一般这种表面上表现的很完美的人,内心其实越阴暗。” 她说完才察觉到齐邺正在直勾勾的看着她。 宝珠有些尴尬道:“齐邺哥哥,我没在说你哦,你别多心。” 第119章 信任 齐邺再一次被逗笑了,“所以在宝珠姑娘的眼里,我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吗?” 宝珠郑重的点点头说:“齐邺哥哥是最最完美的人呢!” 她也是真心这样认为的。 甄宝珠又朝着齐邺勾了勾小手,“你靠近来,我同你说一桩事。” 齐邺低头,蹲下身来。 宝珠对着齐邺小声说道:“我昨日里做了一个梦,梦中江邵其实是一个喜欢打人的坏人,若真是如此,怕不是菀姐姐的良配。” 齐邺怔然道:“你还做了这样的梦?” 宝珠点点头说:“梦里头江邵的脸可恐怖了,差点都将我给吓哭了。” “我瞧齐邺哥哥同菀姐姐关系很好,应该也不想菀姐姐嫁给一个喜欢家暴的人?” 齐邺又仔细瞧了瞧宝珠的神色,确定她没有开玩笑后说:“据我所知,江邵并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你不能因为一个梦便断言江邵并非良配。” “那好。”甄宝珠知道,齐邺这是不相信自己。 不过也正常,有谁会无缘无故的相信一个小孩子做的梦呢? 甄宝珠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哦,我还梦到了江曼,梦里她和你成了亲,之后又在你落魄之时离去。” 齐邺愣了愣。 他和江曼? 虽然知道外祖母有这个意思,但齐邺从来没这样想过。 “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哦。”宝珠又加重了一重语气,“你要牢牢记得我今日这话。” 那殷切叮嘱的模样,就像一个老母亲一样,偏偏她面容又是如此青涩。 齐邺瞧着又想笑,不过这一次,他忍住了,对甄宝珠认真的说道:“我一定将宝珠姑娘今日的话牢牢的刻在脑海里。” 他原本也没打算要娶江曼。 甄宝珠心满意足。 与菀姐姐相比,齐邺到底是男子。 在这个时代里,男子天然就比女子多了更多的可能性。 他们可以靠着自己去拼搏一个前程。 可以三妻四妾。 齐邺不幸的根源不在于他娶了一个朝三暮四、喜好攀附的妻子。 而在于他是江陵齐氏之子,在于他是江陵王妃的嫡亲侄子,是陆湛的表兄弟。 齐邺不幸的根源是陆湛的不幸。 甄宝珠言尽于此。 对齐邺说道:“我出来了好一会儿,再不回去,阿娘要担心了。” 齐邺道:“我送你。” “不用了。”甄宝珠说道:“我自己能回去的。” 宝珠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来到了陆湛这儿。 虽然心知王妃不喜自己与陆湛有过多的交往,但宝珠实在不能眼看着菀姐姐步入火坑。 只是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总要寻一个同盟。 然而,稍微年长一些人,都会当她在讲笑话,并不会把她的话给当真。 譬如方才的齐邺。 大多数人听到宝珠的话,大抵会和齐邺是一样的反应。 但宝珠觉得,陆湛一定是不一样的。 她直觉,陆湛会相信他。 陆湛见到宝珠,眼中一抹惊喜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已有很多天没见到宝珠了。 见不到宝珠,做什么都不大有劲。 连读书都有些像是完成任务似的。 不过陆湛虽然很兴奋,但他面上只些微表现出来了一点点,看见宝珠面上愁云惨淡,略有些意外。 映像中小姑娘一直很客观,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笑嘻嘻的。 即便是父母和离的时候,也没见她像如今这样。 “湛哥哥。”宝珠逢人先露笑。 陆湛一瞧,小丫头还能笑出来,可见事情并不是太棘手。 他将小丫头给领到屋子里,示意宝珠靠近。 宝珠不明所以,但出于对眼前人的信任,还是靠近了一些。 陆湛取出帕子,擦了擦小丫头的嘴角。 宝珠还傻愣愣的问道:“我嘴上有东西吗?” 陆湛道:“你嘴上好些糕点渣,你都不知道吗?” 宝珠摇了摇头,然后又气鼓鼓的说道:“我方才碰到齐邺哥哥,他都没有告诉我,让我顶着糕点渣走了一路。” “嗯,你碰到了齐邺?”陆湛有一瞬间脸黑,不过立马遮掩,面上露出温凉的笑意。 宝珠点点头,“是过来的路上碰到的。” 陆湛暗戳戳道:“他竟看着我家宝珠丢脸,简直用心不良。” “也没有了。”甄宝珠替齐邺辩解道:“也许齐邺哥哥没看到,他素来也不太重视这些罢。” 陆湛连连否认道:“齐邺那个人,我与他相处的久,要比你更了解一些他。” “他是个有很严重洁癖的人,只是因为他涵养好,即便很不能忍受一些人或事,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 “但是事后却会大吐狂吐。” “若我猜得没错,他现下说不定就抱着痰盂吐呢。” 甄宝珠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当真吗?我怎么没觉得。”宝珠觉得有些不太可信,“并且我只是嘴上沾了些糕点,也没什么的罢。” 陆湛连连点头。 “所以,你往后去见齐邺的时候,最好能保证自己干干净净的,不然齐邺不好意思说,便只能生生忍受着。” “若不然,你便不要去见齐邺了。” 这时宝珠也想了起来,因为她要与齐邺说话,齐邺还蹲下身子来的。 那时候二人还离得很近,说不得 还真就是陆湛所说的那样。 想象着齐邺谦谦君子狂吐的模样,宝珠不免生出一些愧疚心理。 甄宝珠连连点头道:“我记住了。” 陆湛拿出自己的压箱底,献宝一般的拿给甄宝珠,“平素里我得到一些好吃的玩意儿,都给你留着,就等你过来呢。” 宝珠看过去,有甜甜的蜂蜜糕,还有腌制的水果,蜜饯,麦芽糖什么的。 都是她喜欢吃的甜食。 宝珠一边吃一边说:“湛哥哥在王府里也住了许多日子了,与菀姐姐的感情如何?” 她到底不曾被零嘴给迷了眼,还记得正事呢。 陆湛仔细思量道:“长姐是府上除了王妃之外,待我最好的人,我视王妃为恩人,长姐自然也如是。” 宝珠听到这个,伸出小手,示意陆湛也伸出手。 陆湛照做,就是有些迷茫。 然而宝珠用她的小手拍到陆湛的手上。 “啪——”击了个掌。 陆湛和她一样,也十分的喜欢菀姐姐,那么想来也愿意为菀姐姐识破人渣的真面目而出一份力。 第120章 行动 宝珠的手小小的,嫩嫩的,白白的,十分可爱。 陆湛握住她的小手,又软又嫩,忍不住感慨道,小丫头的手都这么可爱。 目光中的迷恋不免又深了一分。 “湛哥哥,你有没有听我说。”宝珠有些不悦,方才陆湛一直盯着她的手瞧,明显在走神。 陆湛收回心神,“嗯,你再说一遍。” 甄宝珠两颊鼓起,十分生气道:“那好,这一次你一定要认真听哦。” “我昨日里做了一个梦,梦到” 宝珠将先前对齐邺说的话又对陆湛说了一遍,然后十分忐忑的问道:“湛哥哥,你觉得我的梦有没有可能会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呢?” 陆湛点点头。 宝珠十分兴奋的摇着陆湛的手臂道:“我就知道,湛哥哥一定会相信我的!” 然后“啪嗒”一声,亲在了陆湛的左颊处。 “湛哥哥真的是这世上除了阿娘外最好最好的人了!” 虽然宝珠时常说这句话,但每说一次,总能带给陆湛一种最为深刻的悸动。 尤其这次,小姑娘还亲了他。 陆湛有些傻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瞬间脸红了。 小丫头在调戏他! 偏偏对面人半点没察觉,还盯着他瞧了半晌。 “湛哥哥,你脸红了哦。”宝珠掩嘴轻笑。 陆湛正了正神色,佯装严肃道:“以后不能这样随便亲别人。” 宝珠嬉笑道:“湛哥哥是害羞了吗?” “没事没事,我只会亲舅舅们和湛哥哥了。” “在宝珠心里,湛哥哥也是亲人呢,比舅舅们还亲的亲人哦。” 说罢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陆湛一颗心就随着甄宝珠的言语一上一下,分不清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她对他是极亲近的,即便这些日子没见。 但这种亲近却好似更拿他当亲人看待。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宝珠继续说起了正事,“既然湛哥哥相信我说的,那么就得寻个由头,让菀姐姐退了这门婚事。” 陆湛寻思了一会儿,谨慎的开口道:“估计难。” “处在王妃这个位置,最重要的便是权衡利弊,均衡各家的势力。” “王府与江家联姻势在必行,不是长姐,亦会是别人,然而江家是看不上旁的庶女的。” 他说了一会儿,见宝珠有些迷糊,顿时反应过来,他不该与宝珠说这么深奥的话题。 宝珠摇摇头,似是清醒了过来,“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菀姐姐不能嫁给人渣。” 陆湛失笑道:“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譬如寻到江邵的错处,江家便成了理亏的一方,届时长姐想要退婚也罢,自都很简单。” 宝珠用崇拜的眼神看向陆湛,“湛哥哥,你好厉害呀。” 和陆湛在一块,都不用她动脑子了。 “眼下,便该是用到江辞的地方了。”陆湛又说道。 宝珠也点点头,“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姐夫就是江家人,想来比我们更了解江邵是个什么德行。” 陆湛接着道:“诚然,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旁人一定不会相信你无缘无故的梦境,所以我们最先要做的,应是打听清楚江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江辞知晓江邵私底下的样子,那是最好。” “若江辞不知晓,探查起来,也比我们容易的多了。” 宝珠涟涟点头。 “这个重任就要交给你了。”陆湛含笑望向甄宝珠。 甄宝珠立即意会,“我回去就找姐夫问清楚这事,届时我们再作商量。” “只是,我要怎么来寻湛哥哥呢?” 陆湛想了想道:“你一个小姑娘,来来往往总是不方便,也不安全,这样,到了时候我便去找你家附近寻你,在外头吹上三声口哨,你自知道是我了。” 宝珠满口应下。 从王府回去,宝珠要吆喝着要去找珍珠阿姐。 谢春晓略有无奈。 她家宝珠似乎都闲不下来一刻钟,每日都有那么多人要见,那么多话要说。 索性两家离得也近,谢春晓便只让谢如钰和春兰一起跟着她。 宝珠三步做两步,一会儿就到了甄珍珠的家中。 江辞还在外头忙碌,并没有归家。 甄宝珠索性和阿姐一起坐在屋子里边嗑瓜子边聊天。 甄珍珠神神秘秘的对甄宝珠说:“就我带你去江府的那天,你道大嫂将我们给支出去是要说什么事吗?” 宝珠对这个也很感兴趣,闻言忙道:“在说什么。” 甄珍珠道:“我是后来听底下人无意说漏嘴了,原是大伯去了王府,想替江邵向陆大姑娘提亲,不过没说拢。” 宝珠心下暗暗高兴,又问道:“为什么没说拢。” “原是王妃有条件。”甄珍珠就向她细细说道:“王妃也是同意这门婚事的,不过明确表示不可能会让齐邺再迎娶江曼。” “大伯便说回来考虑考虑,我猜最后八成是会答应。” 大户人家原是没有秘密的,尤其婚事原就是两家的事情。 江家没人说,王府也不定会没人说。 总归,要想完全遮掩住是不可能的。 甄宝珠又打听道:“那阿姐知道江家主打算何时再去提亲吗?” 甄珍珠道:“这个不知道,不过应该就是近些日子了。” 甄宝珠心中便很焦灼。 戳穿江邵为人宜早不宜迟,若不然等到两人已经定婚之后再戳穿,那时候就迟了。 且不说江家会不会一味痴缠,就说即便成功解除婚约了,外头人也会无端猜测,对陆其菀的名声不太好。 傍晚时分,江辞方才回来。 甄珍珠如今是真正的贤妻良母,他们二人只雇佣了两个嬷嬷,四个婢女。 只要江辞回来用膳,从来都是甄珍珠亲自下厨。 甄宝珠也有幸沾了江辞的光,第一次吃上阿姐做的饭菜。 不过,口感很感人。 “姐夫,”宝珠寻思着开口说:“你知道江邵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江辞显然没想到甄宝珠会问起江邵,愣了一下,说道:“江邵差不多就那样,你问这个做什么?” 毕竟在江辞看来,甄宝珠和江邵实在是扯不上关系。 甄宝珠就说道:“我今日去了王府,听菀姐姐说她很有可能会与江邵定婚,就很好奇这么个人。” “我听人说,江邵远没有在外头表现的那么完美,在家中时常喜爱打骂家仆。” 甄宝珠最后使了个机灵,想着能不能套出江辞的话。 第121章 安排人手 江辞打小失去父亲,又被同父异母的兄弟们逼死了母亲,自己亦是生活得如履薄冰。 这些年是靠着小心翼翼方才能在江家那些人手底下讨生活。 是以,即便面对甄宝珠的疑问,在甄宝珠未曾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前,江辞不会说真话。 毕竟江辞会考虑到,他若告诉甄宝珠实话,而甄宝珠到底是个小孩子,在外总会被人轻易套话。 到时候他没能离开江家,便会遭到江家的报复。 是以闻言便问:“是听谁说的?” “江家的家事,自然是听江家人说的。”甄宝珠道:“那日里跟着阿姐去江家的时候,无意间听家仆说的。” 江辞明显不信,道:“珍珠,你有听过吗?” 甄宝珠忙道:“是我如厕的时候听到的,那时候阿姐不在。” 江辞一双厉眼直直的看向甄宝珠。 宝珠缴械投降,“好罢,我没听人说过江邵,不过是我自个儿这么觉得的。” “姐夫,你就告诉我实话,我发誓,绝对不将姐夫的话往外传。” 她举起三根手指,发起誓来有模有样。 “阿辞,”甄珍珠道:“我这妹妹年纪虽小,却古灵精怪,轻易不会被人套了话去,你便告诉她。” 江辞也道:“既在自家人面前,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确如宝珠所言,江邵嗜酒,且酒后爱打人,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就连我也是偶然之下方才得知。” 江邵指指江家那边,“江邵房中,每隔半月便会换一批婢女,且被替换的婢女通常会失去踪迹,便是江家为遮掩江邵酒后打人的毛病,方才做下的孽。” 宝珠闻言,甚觉恐怖,“难道是江夫人将那些婢女统统都给杀人灭口了?” 江辞点点头,“江邵打人,那些婢女都是知情人,未免会传言出去,于是江夫人暗地里打杀了那些婢女。” “因婢女皆数卖身于江家,人微名贱,故而一直都没闹出事来。” 甄珍珠和甄宝珠听罢,都很震惊。 甄珍珠更是道:“大伯他们做这些事情,便不怕会有报应吗?” 甄宝珠轻叱一声,“也许在他们眼中,家仆的性命一文不值,自己儿子的名声重若千金,然而但凡有些良知的人家的父母,皆是应该责叱自己的儿子,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像他们这样。” “阿姐,姐夫,若我们不知道这事情还好,既然知道了,便不能坐视不理。” “且不说菀姐姐一生的幸福,就说那些婢女的性命——未免以后江家不再屠戮无辜,这事总是要给他戳穿,让世人知道,青州江家家主,便是这么个假仁假义、滥杀无辜之人!” 甄珍珠也道:“阿辞,虽然大伯是你长兄,江邵是你侄子,但不论如何,打人就是不对,杀人更是不对,那是许多条无辜的性命。” 甄珍珠本性善良,虽过于柔软,然而眼下也是义愤填膺。 江辞道:“我正有此意,不过这事大哥做得很隐蔽,想要寻着证据也不是很容易。” “江邵身边的婢女,长则一个月换一次,短则半个月换一次。” “因着近来婚事将近,故而大哥他们将江邵看得更为紧了一些,然而事极必反。” “随着婚期越来越近,江邵每每狂躁,总爱饮酒,故” “据我所知,前日里,大嫂才为江邵重新换了一批奴仆,而我们的机会,便在下一回,江家采买新的奴仆进府。” 甄宝珠明白江辞的意思,是想等下一回江邵身边再缺人的时候,塞进去自己的人。 只是,要塞谁进去呢? “因为江邵的这一点毛病,故而大嫂给江邵身边选的婢女,年纪都不会太大,十一二岁那般模样,有时候,更小一些的也有。” “这个年龄的婢女,自然是好寻的,但机灵一些的,又忠诚于我们的人,却少。” 然而这时,甄宝珠脑海中却闪过一个人。 “让美人哥哥去。”甄宝珠当机立断。 什么?美人哥哥?那是谁? 江辞一脸问号,他从来不知,美人和哥哥还能相提并论。 甄珍珠提醒他道:“就是谢如钰。” 江辞明白了,“可他是男子。” 甄宝珠说:“正因为美人哥哥是男子,又练过武,还颇为机灵,一般的危险于他而言很容易化解,再加上他还是自己人,所以我才想让美人哥哥过去的。” 甄珍珠补充道:“那谢如钰扮上女装,怕是要比女孩子还要美丽一些。” 江辞想了想,有些忘记谢如钰的模样了,不过能被珍珠夸赞美的人,应是可以的。 “我是江家人,这事我到底不好出面。”江辞对甄宝珠说:“就只能有劳谢家几位舅舅,他们脸生,做起事来一般不会被人给盯上。” 甄宝珠一口答应了下来。 从江辞这里打听好了消息,甄宝珠就回去了,特别等了谢七郎回来,将谢七郎给唤过去说私房话去了。 谢世子他们瞧见了,不免很酸。 明明都是舅舅,他们比谢七郎差在了哪里? 不过谢七郎还是很开心的。 听宝珠说完事情的经过,谢七郎径直道:“你就直说,要舅舅做些什么?” 甄宝珠道:“要舅舅将美人哥哥当做女孩子,卖到人牙子的手里。” 归根到底,这年头大多人买奴仆,会买稍微年长一些的。 甄宝珠可以从江辞那里得到消息,待知道江家快要买奴仆的时候,再让谢七郎将谢如钰给卖到人牙子手里。 这样,江家八成会买下年纪小,看上去好拿捏的谢如钰。 谢七郎自然一口答应,又说:“等事发之后,我再同罗大人通一声气,将这事给闹大,江家怕是惨喽。” 宝珠道:“那是他们活该。” 草菅人命便该付出惨重的代价,谁都不能例外。 虽然自己有了一个大体的计划,但未免有不足之处,宝珠还想着等陆湛过来之后,同他复盘一些,瞧瞧有没有疏漏之处。 贰日后,陆湛便过来寻了甄宝珠。 因要避开王妃的耳目,故而陆湛是入夜时分过来的。 彼时宝珠已经睡下,谢如钰耳尖,过来唤了甄宝珠起来。 第122章 深夜交谈 宝珠刚刚睡着,很是不耐烦的被人给搅醒,但听闻是陆湛在外头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起床赴约。 皎洁的月光下,陆湛一身玄色衣袍,身形清瘦,唇瓣含笑,五官俊美,仿若一副美人画一般。 宝珠走近,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感慨道:“湛哥哥比之从前好像又好看了一些,又贵气了一些。” 身在王府,平素所受的熏陶,使得陆湛风采更甚从前。 “是吗?”陆湛掠过这个话题,给甄宝珠掖了掖衣角,问道:“江辞怎么说?” 甄宝珠便将自己与江辞的对话倾数告知。 陆湛听后冷笑道:“这只狐狸,净是想着好处得尽,自己还不当坏人,只是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罢了,我去同他说,宝珠只需按照原来的计划,将人给安排进江家,后头的事情,便交给我。” 宝珠自然是信任陆湛的,于是使劲点了点头。 “好了,困的不行了?快回去睡。” 宝珠昏昏沉沉的走回屋内,摸上榻去,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陆湛并没有回王府,而是来到了江辞的院内,使奴仆唤江辞出来。 江辞原还纳闷,是谁深夜会来找自己,见到陆湛,倒是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这事是世子主导。”江辞知晓陆湛是聪明人,也不与陆湛打谜语,只将陆湛给请到了书房内。 陆湛坐下,待周身的冷意散去了一些后,方与江辞说道:“江邵之事,实乃你上位之良机。” “江家上头几房,除了家主颇有手腕外,其余的各个能力平庸,且还自私自利,老王妃自来看不上这些侄子。” “只是而今将家主草菅人命,再经由谢家将此事闹大,江家主想来也不过勉强保住一条命,但诺大家族,自然不可说如此轻易的便就这样倒下了,总要有新的家主出来。” “而本世子,看好你。” 江辞笑道:“世子帮我,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与陆湛交情很浅,是因为甄宝珠与甄珍珠,二人才有了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江辞以为,陆湛是想将自己收入囊下的。 其实他自己,也是很欣赏这位世子的。 “这些容后再说,我们只说眼下。”陆湛继续道:“虽然老王妃对你多有怜惜,但这些年你刻意收敛锋芒,老王妃大抵以为你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你得让她瞧见,你是个有能力的人,不仅如此,你还得真心替江家着想。” “所以,这件事务必要由你捅到老王妃那里,不要担心事后会被江家报复,我们要的是一击必中,这次事后,世上不会再有江家主这个人。” 老王妃乃是江家出身,江家主是她的嫡亲侄子,江邵是她老人家的嫡亲侄孙。 老王妃或许也是心疼孙女陆其菀的。 这门婚事虽不能成,但老王妃会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将这事情替江家主给掩盖下来。 老王妃不会怪江辞将事情捅到她的面前,只会感激江辞。 让她知道这件事,并替江家善后。 但这个时候还有谢家。 谢家人最讲义气,偶然之下得知江家做的这些事情,势必会惊动官府。 而一旦惊动了官府,事情便不是老王妃可以控制得了的了。 至于江辞,他言尽于此,也管不了谢家,老王妃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江辞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些。 从前没有谢家这个变数,青州就是江凌王府一手遮天,即便将事情给捅出去,王府也会包庇江家。 江辞反而会遭受到江家的报复。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江辞苦笑道:“其实道理我能想明白,若换到从前,不用世子说,我也会放手一搏,只是今时今日,我已不是孤身一人。” “但世子说得也很对。” “既世子有十足的把握,我便跟着世子博上一博。” 江辞拱手道:“世子大恩,我坚持愿为世子效犬马之劳。” “大恩说不上,我也不全然是为你。”陆湛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且先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甄宝珠都待在家里,等着江辞那边传信。 原以为最快也要小半个月,不想也不过等了七天,江辞便告知甄宝珠,可以行动了。 甄宝珠让梳头娘子给谢如钰梳了个小姑娘的发髻,又给谢如钰带了随身带的匕首,并嘱咐道:“江邵其人,就是一个疯子,你进了江府,最好什么都别说,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阿姐这几日里都会住在江府照应你。” “你只要等着江邵对你们动手之后,便在当天晚上告诉阿姐。” “我便去报官,届时第二日里,我便会跟着罗大人去找你。” 一般江夫人会在江邵动手的次日,杀人灭口。 甄宝珠是想着,带罗大人看个正着。 叮嘱完这些,甄宝珠依旧有些不放心,道:“若瞧着情况不对,也别管什么江家不江家的,立马逃跑,美人哥哥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谢如钰道:“宝珠姑娘就放心,这对我来说是小意思。” 就这样,谢七郎将谢如钰给卖到人牙子手中。 次日里,江家来挑选奴仆,首当其冲便挑选上了年纪尚小的谢如钰。 谢如钰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到了江府,成为江邵的婢女。 只是江邵却似乎同宝珠口中的人设不太一样。 白日里,江邵跟着江家主处理江家事宜,并不在家。 晚上回来之后,待婢女们亦是和颜悦色。 瞧见谢如钰年纪最小,还让嬷嬷们多照顾谢如钰一些。 接连三日里,江邵都将谢如钰独自一人唤到房中,摸着谢如钰的脸,痴痴的说他很像一个人。 谢如钰忍着恶心开始套话,方才知道,江邵从前身边曾有一个婢女长得十分貌美。 江邵对这婢女产生了感情,二人相约私奔,却被江夫人发现。 江夫人命人杖毙这婢女,然而关键时候,得知这婢女身怀有孕,只得暂且饶过婢女,将婢女给养在外人。 江邵以为,江夫人看在婢女腹中孩子的份上,也会放过这婢女。 但不想,江夫人要更为心狠手辣一些,不过等到婢女诞下孩子当天晚上,便让人活活打死了这婢女。 第123章 龙凤胎 江邵初识情爱滋味,便如此痛彻心扉,偏偏杀了他心上人的又是他的生母。 江邵不能对母亲江夫人做什么,便将这笔账记在了陆其菀的身上。 江邵以为,若非有陆其菀在,若非惧怕江凌王府知道此事,母亲江夫人也不会对他的心上人痛下杀手。 江邵讨厌陆其菀,可偏偏因着江家之命,他不得不迎娶陆其菀。 他心中愁苦,又无计可施,只好每日里借酒消愁,朝婢女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 江邵下手很狠,有时候会将婢女打个半残,要不就毁了婢女的容。 他将那些婢女看作是陆其菀,肆意发泄心中的恨意。 然而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又是那个金玉其外的江家嫡长子。 只是如今江邵遇到谢如钰,谢如钰同他心上人长得很像,他以为这是上天对他的弥补,正处在十分激动的心情里。 虽然谢如钰年纪尚小,不过江邵的心上人年纪也不算大。 谢如钰还经常一副冷漠脸,江邵也不在意。 谢如钰将从江邵这里得到的消息传给了甄珍珠,甄珍珠又告诉了江辞和甄宝珠。 江辞很是意外,忍不住感慨道:“大嫂当真是藏得很深,我这些年暗暗盯着,竟都没发觉,江邵还有私生子。” 甄宝珠也立马道:“让美人哥哥套出他的私生子究竟被江夫人藏在了哪里!” 事情要比他们想象的更为乐观。 只要让王府的人知晓,江邵已有私生子,无论老王妃再怎么偏心江家,也不能强令陆其菀嫁给江邵。 毕竟娘家侄孙再亲,能有嫡亲的孙女亲吗? 而套话这事,对谢如钰来说也很简单,或者说是对酷似江邵心上人的谢如钰来说很简单。 很快,谢如钰便从江邵口中得知,那婢女是生了龙凤胎,而今这一子一女就在江府,被记名在二房庶出二少爷的名下,作妾生子。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平素里江夫人待这亲孙儿仅是一般般,从来不曾过多关照过。 至于江邵,只晓得自己心中的那点子情情爱爱,更不会多看这双儿女一眼。 倒是江二夫人,起初的时候,出于讨好大房的缘故,待这便宜孙儿与孙子极为亲切,可渐渐的,瞧着江夫人并不怎么关心这对龙凤胎,自然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是以,虽然这婢女所出的龙凤胎乃是江家切切实实的长子长女,但备受冷落。 甚至有时候连下人都敢欺负他们。 谢如钰眼下不免替这两个孩子感到悲凉,就对江邵说:“这两个孩子也太可怜了,我想去看看他们。” 江邵甚为感动,“这几年,我一直都不敢去看他们,因为一看到他们,就会想到他们的母亲,心中便会越发的伤心。” 江邵领着谢如钰去到二房中,谢如钰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方才能自如的由江邵牵着自己的手。 到了二房里,见到那两个孩子,谢如钰对江邵说:“我想单独和他们待一会儿。” 江邵也同意了。 谢如钰看着这两个孩子,不过两三岁的模样,瞧着是真真可怜。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江夫人,江邵又何尝不是帮凶。 敢做不敢认,江邵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遇到事情也只会逃避。 借酒消愁的人,从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何况江邵还利用手中的权势滥杀无辜——你当江邵不知道江夫人对那些婢女做过的事情吗,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正如宝珠姑娘所说,这样的人,应该得到报应。 虽然这两个孩子还小,也很可怜,但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孙少爷,孙小姐,我是大少爷身边的婢女,近来听到了一些事情,同两位小主子有关,便想说给你们听听。”谢如钰努力用最和善的口吻和这两个龙凤胎说话。 “是大伯吗?”女孩说话已经很流利了,闻言不由问道:“大伯待我们最好了,大伯身边的婢女应该也是很好的人。” 江邵虽然不大关注这两个孩子,但好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有时候还能见到这两个孩子的。 他到底是孩子的生父,又自诩深情,待两个孩子确实是很和蔼。 倘若他只是两个孩子的大伯,这样做当然没有问题。 但他是这两个孩子的父亲,还自诩深爱这两个孩子的母亲,仅仅是态度和蔼,显然是有问题的。 不过,这两个孩子并不知道。 “那你们就不奇怪,为何你们的生父待你们态度冷漠,反倒是大少爷待你们很亲切吗?”谢如钰抛出了一个问题。 龙凤胎中的男孩江子轩笑呵呵的说道:“因为大伯人好!” 谢如钰道:“并不是,大少爷每日很忙的,更没空闲无缘无故的对两个小孩另眼相待,他之所以待你们亲和,是因为他是你们的亲生父亲。” 两个小孩愣了愣。 “大伯是父亲,父亲是大伯。”显然他们还有些迷瞪。 又过了一会儿,女孩问道:“若我们是大伯的孩子,为什么” 她有些不晓得该怎么说。 谢如钰自然晓得他们的疑惑,便主动替他们答疑解惑。 “因为你们生母身份太过卑微,是和我一样的婢女,江家不肯接受你们的生母。” “再者,江夫人一直都想让大少爷迎娶王府嫡长女为妻,而江家若想娶陆大姑娘,大少爷便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他不能在娶妻之前纳妾,更不能在娶妻之前有孩子,不然王府不会将自家的大姑娘下嫁。” “你们便只能被记在二少爷的名下。” 龙凤胎一脸迷茫。 谢如钰又说:“那你们瞧瞧你们同大少爷的面容像吗?” 江子轩摇了摇头。 女孩江子澈却说道:“我知道,打小便有底下人说我长得像大伯。” 谢如钰笑笑,“所以,你们就是大少爷的孩子。” “这事我偷偷的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却不能质问江夫人和大少爷,不然他们会为了遮掩事实,便伤害你们的。” 谢如钰继续说道:“你要在一个有外人在的场合里问出这样的话,这样所有人便都知道这事,即便是江夫人想要杀人灭口也不行。” 江子轩和江子澈依旧是一副迷茫的神色。 心中却在想,他们为什么要相信对面这个婢女的话呢? 谢如钰无奈笑道:“因为你们的娘亲,是我的亲姐姐,因为家道中落的缘故,姐姐被卖到大户人家做奴婢,而我流落街头,也失去了姐姐的音讯,近些日子才知,她曾到江家做过奴仆,还因与大少爷的这一段往事,被江夫人灭口。” 第124章 好戏登场 谢如钰此言,并非是虚言。 他还记得年幼之时,家中生活还算是优渥,只是突然之间,家道中落,父母失踪。 姐姐是自愿卖身为奴仆的,将卖来的钱给了他。 只是没有父母照拂,年幼的谢如钰很快便流落街头,身上仅剩下的钱财也被人给抢走。 他还记得,自己与姐姐的容貌很相似,仿若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结合这些条件,与江邵有情的婢女冬梅应该就是他的姐姐。 即便不是,也是个同姐姐一样命苦的人。 “大少爷说,我与姐姐长得极为相似。”谢如钰又说。 江子轩和江子澈凝视谢如钰。 谢如钰握着龙凤胎的小手,“我和姐姐就似如今的你们一样。” 江子轩觉得,对面的婢女这样好看,一定不会骗人。 他生母同姨母长得极为相似,料想也是好看的,也只有这样的美人,方才能引得大伯欲和他娘私奔。 不对,是生父。 江子澈轻叱一声,“你就是瞧人家好看,说什么便信什么,我可没那么天真。” 他们兄妹打小便受人白眼,人情世故见得过了,纵使年幼,江子澈也有几分小机灵。 “那你们可以问问二少爷,你们的姨娘去了哪里。”谢如钰自然没想过就仅凭这么三言两语便取信于这一对龙凤胎。 “二少爷定然会说,你们的姨娘难产而死,那你们再问问,姨娘究竟唤什么名字,朝底下人一打听,有没有猫腻自然就知晓了。” “若是晓得有猫腻,那便按我说的做。” 江子轩和江子澈齐齐发问,“要怎么做?” 谢如钰道:“再过些日子,是府上太夫人的七十大寿,届时青州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过来,包括与大少爷即将定亲的陆大姑娘。” “你们只需将这事当着众人的面同陆大姑娘一说,江家不想承认你们也不可能。” 谢如钰话音刚落,江邵进来问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让我也听听。” 谢如钰收回面上表面,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奴婢问了问孙少爷和孙小姐平素里都喜欢做些什么。” 江邵发觉,谢如钰低头浅笑的时候,越发像自己的心上人。 若非年龄差在那里,他都要以为是心上人投胎转世成了谢如钰。 虽然距离知道事情真相已经很久了,但甄宝珠依旧觉得大开眼界。 江家真正配得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八个字。 江邵和冬梅所生之子已经两岁多一点了,也就是说距离冬梅死去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里,究竟有多少花季少女陨落。 江家母子又做了多少孽。 所幸,被他们发现了。 甄宝珠当机立断,来到江凌王府,将这些事情都告诉给了陆其菀。 陆其菀直言“不信”。 江邵在外一直是以正人君子的面目示人的。 她觉得即便江邵没那么好,但也不会做草菅人命的事情。 陆其菀说:“我去问问表哥,若他当真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会亲自禀明父王处置。” 甄宝珠道:“你这样跑过去问他,他怎么会对你实话实说呢?说不得还会立马将所有的证据给毁灭,岂非得不偿失。” 然后甄宝珠向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陆其菀对江邵虽没有男女之情,但也有兄妹之谊。 短时间内让陆其菀接受真相,自然是不可能的。 宝珠也不过是想提前给陆其菀通一声气,以免到时候陆其菀太过震惊。 陆其菀也并非是冲动之人,只是从前信任江家,将江家之人看作亲人,一时之间不能接受罢了。 如今冷静下来,也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若这事是真的,她没能戳穿江家人的真面目,那么她的一生就会被这样毁了。 若是假的,也不过是闹了一场乌龙而已。 她仔细想了想,亦是不得不承认,江家那对龙凤胎的容貌,确实很像江邵,尤其是那个女孩子。 只不过因为江家的二少爷乃是庶出,压根不扎眼,故而即便二少爷未曾成婚就已有了一双子女,大家也只是惊叹,从来不曾仔细问过。 然而细细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还有江邵嗜酒、爱打人的毛病。 陆其菀越想越心凉,静静等着江家太夫人七十寿辰的到来。 江家老夫人正是老王妃的母亲,在这个时代算是高寿,不过已有很多年不曾管过事了。 江夫人精明能干,将后宅事物交给江夫人,太夫人很安心。 而太夫人的寿辰,亦是江夫人一手操办。 虽然年关将近,江夫人要忙的事情有很多,但一点都不曾假手于人。 很快,便到了江太夫人的寿辰这一日。 江凌王府为给太夫人装点门面,一大早,老王妃便领着王府一众人过来给太夫人贺寿。 太夫人连连道“夭寿”,坚持让老王妃坐在她的另一侧。 “老王妃身份高贵,能来一趟已属不易,怎能给老身行礼?” 太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虽然老王妃是她的女儿,但君臣本就有别。 虽已年迈,但太夫人记性很好,可以认得每一个王府子嗣。 尤其是陆其菀。 太夫人极喜欢陆其菀,将陆其菀给拉在身边嘘寒问暖,还叮嘱江邵,一定要好生待陆其菀。 陆其菀有些不耐烦,倒不是耐烦太夫人,而是不耐烦应承江邵。 尤其在听了甄宝珠说过的话之后,她对江邵有一种本心里的厌恶。 只期盼着那两个小孩能早一些过来。 因着江子轩和江子澈太小了,是以他们得跟着江家二少爷一起过来。 又因长幼有序,嫡庶有序,年纪最小、辈分最小、又是庶出子所出的庶出子,他们是最后上来与江太夫人拜寿的。 这样过了一会儿,老王妃身子就有些支不住了——虽然太夫人高寿,但老王妃显然没有继承太夫人的好身子。 太夫人心疼女儿,忙令老王妃到厢房里先歇息一会儿。 陆其菀揪着衣角,目光不住的盯着外头,没看到江子轩和江子澈,倒是谢春晓领着甄宝珠过来了。 两家里离得很近,更何况谢世子几兄弟也在青州暂住,江家即便是看在谢世子的面子上,也会给谢春晓母女请帖。 谢春晓是个礼数周到的人,刚接到请帖,便给太夫人选礼物,而今亲自过来同太夫人拜寿。 江太夫人对谁很和善,即便从前不大见过谢春晓,但经由王妃一介绍,立马便能接上话来。 甄宝珠也给太夫人拜了个寿,然后便径直过来寻了陆其菀。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想到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情,陆其菀有些紧张。 甄宝珠笑嘻嘻道:“这样重要的场合,我怎么会不来呢,我还要看戏呢!” 第125章 人手一本话本子 今儿这一出戏,是甄宝珠和陆湛一同导演,谢如钰主演,江辞夫妇友情演出。 其中凝聚了宝珠很多的心血。 这也是她离开阿娘的护佑,第一次自己认认真真的做一件事情——从前阿娘与甄大志纷争,宝珠有心插手,但奈何阿娘太过彪悍,根本用不上她。 而今机会来了,宝珠怎会不亲眼看看自己的成果? 倒是一旁的江邵闻言道:“曾祖母她老人家爱听戏,戏班子是一早便请好的,若是宝珠姑娘爱听,可以现在就过去听一听。” 甄宝珠瞧着这满屋子的人,不由道:“现如今那里人肯定很少,也没甚意思。” 而今皆是宾客前来同江太夫人贺寿,去看戏的只是少数。 江邵从善如流道:“那也可以等一会儿,差不多人来全了,虽曾祖母一同去看戏。” 宝珠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就问道:“那我能自己挑一出戏吗?” 江邵闻言有些为难,“这种事情,一般都是长辈们先选的。” 至于轮到小辈们的时候,便也该是散场的时候了。 江陵王妃耳尖,远远的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就笑言道:“宝珠想听什么戏,一会儿本王妃给那你点。” 宝珠仔细想了想说:“我想听《话梅》。” “什么梅?”江太夫人和蔼的看过去,“老身听了一辈子的曲子,从来都不晓得还有这样的戏曲。” 王妃也道:“本王妃也没听过,不如宝珠来同我们讲讲。” 甄宝珠便煞有其事的说了起来,“《话梅》是讲了一个女人,名唤‘冬梅’,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却与那户人家的少爷产生了感情,二人相约私奔,然而却被当家主母发现。” “只是那户主母发现得晚了些,那时候冬梅已经怀了这位少爷的骨肉。” “主母只能作罢,将冬梅给养在外头,直至冬梅诞下子嗣,并残忍的杀害了冬梅,将冬梅的一双孩子抱回家中,充作庶子之子。” “另一方面,依旧谋划着给少爷另择良配” 话音未落,江夫人便脸色煞白的看向甄宝珠。 更近一些的江邵更是头冒冷汗。 “宝珠姑娘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故事?” 江夫人终究经的事多了一些,再者,也是觑着甄宝珠是个小孩子,想着定是谁将这个话告诉的甄宝珠,让甄宝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为的,是威胁江家。 会是谁呢? 江夫人目光掠过谢春晓,难道是谢春晓离了甄家,自觉往后生活困苦,想要以此威胁他们,让江家给她一些钱财? 不过,谢春晓是怎么会知道他们家里的辛秘的? 这事仅就江夫人母子和二房母子知晓,其余的人一概不知。 难道是二房泄露给了谢家,谢家想拿着这事威胁她? 总归,江夫人设想了许多,就是没想到,这事是江辞告诉给甄宝珠。 并且,他们还决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拆穿江夫人母子的真面目。 “是从话本子上看得呀。”甄宝珠从袖口里取出话本,然后递给江太夫人,“您瞧瞧,这故事是不是讲的极有意思?” 早在知晓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甄宝珠就让人将这故事给印了出来,作成话本子在世面上流传。 因故事娓娓道来,又十分的富有戏剧性,不过短短十几日,便已红遍青州大小街头。 至今,不说整个城,大抵半个城的人总是看过这个话本子的。 甚至有高门贵女也看过。 譬如江家的二姑娘就说:“这故事我昨儿才看过,似乎并非写完,倒是让人内心十分的焦灼,恨不得将作下这孽的那家夫人和少爷统统都给撕碎了!” 江夫人沉沉的看过去,江二姑娘立马低下头去。 江夫人训斥她道:“姑娘家家的,不要说脏话。” 江太夫人却是一拍大腿,指着话本子上的情节对江陵王妃说道:“这对母女着实可恨,哪里有这样草菅人命的,难不成婢女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江陵王妃就很是好奇,话本子上究竟还写了什么,婢女又是什么鬼? 甄宝珠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话本子,默默的递给江陵王妃。 然后周围的其他夫人贵女也想看。 甄宝珠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几本书,大家互相传看。 陆其菀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喷了。 “宝珠,你带这么多话本子做什么?” 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你写的故事吗? 甄宝珠对陆其菀道:“小意思,不过是先来个开胃菜。” 一时满堂人都在议论话本子。 江夫人脸黑的如同一口又大又深的铁锅,方才意识道,甄宝珠既是从话本子上看到的这事,那么必然与谢家关系不大。 究竟是谁写出的这话本子,又让这话本子短短十几日便流传的这么久,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幕后之人。 她得查出这个人,以绝后患。 但很显然,现在短时间内是差不到这个人的。 那么只有,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 江夫人将江二夫人给唤了出去,并吩咐道:“你派人,不,你亲自过去,一定要将江子轩和江子澈二人给牢牢的看住。” 江夫人心知,这桩事中,唯一还在场的便是江子轩和江子澈。 若有人想将这桩事给公之于众,也理应是从这两个孩子入手。 都怪她,当年心慈手软,留下了这两个孩子,如今给自己,也给江邵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孙子孙女什么时候都可以有,有儿子在,更是想要多少便能有多少。 但她的儿子毁了,那她损失的就不是一点点。 甄宝珠一直在注视着江夫人,心知江夫人定然是因为心虚,要做些什么。 当下里便与甄珍珠使了个。 甄珍珠也明白,今日的关键都在于那两个孩子,于是立马也出了屋子,去找江子轩和江子澈。 江辞也十分有默契的出去阻拦江二夫人。 因为甄珍珠和江辞并不显眼,加之江夫人心中烦闷,是以就没注意他们。 甄宝珠眼珠子转了转,趁着人声嘈杂的时候,问江邵道:“我听人说,你将来是要娶菀姐姐的,那你喜欢菀姐姐吗?” 第126章 直言不讳 小丫头不过一丁点大的年纪,正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时候,对什么事情都褒有极大的好奇心,问出这样的问题并不奇怪。 江邵想都没想说:“表妹是这世上难得的好女子,青州更是无人能出其右,我自然是极喜欢的。” 甄宝珠心道:切,这就是男人! 心里想的是一出,嘴上说得又是另一出。 江邵若当真喜欢当初那个婢女,便该站出来将一切说明,这样也可以算作是敢作敢当。 然而他是怎么做的? 一方面不敢承认自己的无能,便将一腔恨意皆数给记在了陆其菀的身上。 另一方面,又主动应和陆其菀。 合着你有双重人格呢? 江邵总觉得,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甄宝珠和陆其菀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了些不屑与嘲讽。 他想,一定是他的错觉。 毕竟按理说,正常女子被自己所倾慕的男子夸赞,不应该心生欢喜吗? 江邵以为,陆其菀一定是喜欢他、深爱他的。 再者甄宝珠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孩子,她懂得鄙夷这种情绪吗? 江邵于是自信的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五官生得都十分的好看,容貌更是俊逸,尤其笑起来,越发让人觉得人畜无害,十分纯良。 当下里,“人畜无害”的江邵又低声向陆其菀说道:“我深爱阿菀,阿菀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唯一的妻子,但他可以纳妾。 再不济,先将人娶回来,剩下的不都是他说了算? 陆其菀一个没忍住,将晨起吃的饭吐了出来。 江邵下意识的有些嫌弃,往后退了退,但也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妥当,正欲上前嘘寒问暖的时候,宝珠去一下子跳了出来。 “江家哥哥,你不是最爱菀姐姐了吗,那你刚刚为什么躲的老远,难道你嫌弃菀姐姐?” 嘴里又不住的嘟囔道:“菀姐姐,你还没嫁过去呢,江邵就这样嫌弃你,若是” “江邵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良配。” 直将江邵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不是,他做了什么大恶不赦的事情? 也就是面前说话的人是个不懂事的小孩,若是旁人 江邵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因为江陵王妃一行人已经对他很不满了。 陆其菀是王府唯一的嫡长女,其身份之尊崇。 若非因为老王妃之缘故,江陵王妃是万万舍不得将女儿下嫁给江邵的。 但江邵竟敢嫌弃阿菀? 江陵王妃面露讥讽,“江邵自来爱干净,嫌弃阿菀吐了,也实属正常。” 虽表面上是替江邵解释,但一语双关。 江陵王妃又说:“幸得如今只是阿菀吐了,若将来阿菀生个什么大病,不能自理什么的,就怕江邵到时候也会嫌弃,便索性不管我们家阿菀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陆其菀养在深闺,王府富贵,府医的医术亦是一等一的好,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大病。 即便有大病,也有婢女在旁伺候。 江邵看在王府的面上亲力亲为虽不可能,日常嘘寒问暖还是有的。 但这背后是江陵王妃对江家的深深怀疑。 江夫人更是知晓,江陵王妃原就不想同江家结亲,不过是看在老王妃的面子上。 都怪甄宝珠,小小年纪便这样歹毒,当着满堂人的面离间他们江家与王府的关系。 江夫人狠狠的瞪了甄宝珠一眼。 甄宝珠无辜的看向江夫人,怯怯的说:“江夫人,你的眼神好像要吃人,呜呜呜,你不会想将宝珠给吃了?” 甄宝珠吓的藏在了陆其菀的身后。 陆其菀刚吐过,现下却想笑的厉害。 怎会有这样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简直就像一个活宝一般。 谢春晓也很无奈,她大抵知晓宝珠近些日子在做些什么,不过也并非插手。 她知道,自家宝珠同一般的孩子有些不一样,她胆子大,还十分的讲义气。 这样的性格有好有坏。 好处便是她能交到真心的朋友,坏处便是可能有时候行事会有些危险。 还有可能,会被人利用。 但谢春晓从来不会去说教,她会让宝珠放手去做,她在背后默默瞧着。 若是遇到一般的危险,也不用管,便当是给她一个教训。 若是比较大的危险,她自然要出手。 眼下亦是这样。 虽然知晓是自家女儿搞事在先,但谢春晓依然不能坐视旁人“欺负”自己的女儿。 谢春晓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沉沉开口道:“你这小孩,天天的怎么净是不学好,一个劲的挑事,你家里人没教你怎么做人吗?” 江三夫人立即附和道:“大嫂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位宝珠姑娘没有爹,只有娘,家教不好也是正常,我们便不要同个没有爹的孩子一般计较了。” 甄宝珠虽是谢侯的外孙女,但谢侯距离青州毕竟十万八千里。 在没有危害到自身利益之前,江家很乐意交好谢春晓母女。 可是如今,甄宝珠让江夫人母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江夫人等着看这小孩坐在地上哭。 毕竟她刚刚那话,即便是个成年人也不一定能受得住。 甄宝珠却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江夫人。 不用宝珠开口,陆其菀就不能看着宝珠为了给自己出一口气而被人这样欺负。 陆其菀自来以温婉面目示人,而今日却是头一次,目光中泛出冷意,这份冷意,还是针对江夫人而去。 “江夫人此言未免有些恶毒。”陆其菀爱怜的摸了摸宝珠的额头,“宝珠虽然懵懵懂懂,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眼睛看到,心里想些什么,便说出什么。” “宝珠只是说出了实话,江夫人又何必半点不饶人,与个孩子一般计较呢?” 江夫人可以因内心怒气拿宝珠撒气,但她不敢对陆其菀有任何不敬之言。 青州是江凌王府的封地,陆其菀便相当于青州的小公主,其身份之尊崇,远远不是江家可以随意对待的。 江夫人只能忍耐,寻思着等往后陆其菀嫁进了江家,再生下一儿半女,才是她真正磋磨陆其菀的时候。 再怎么尊贵,嫁给了她儿子,生下了她孙子,就注定要一辈子绑在她江家,给江家当牛做马。 第127章 断案 江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我不过是给宝珠姑娘开个玩笑罢了,想来宝珠姑娘也不会在意?” 甄宝珠从陆其菀的身后出来,小手背在身后,十分认真的说道:“可江夫人说我没教养,而我跟着我娘同舅舅一块儿生活,你的意思便是我娘和舅舅不会教孩子,即谢家没教养。” “我可以不在乎江夫人说我,但我不能原谅你说我阿娘同舅舅们。” 谢春晓眸色冰冷,“我们谢家远道而来,给贵府的太夫人祝寿,原是一片好意,哪里知道江夫人不知好歹,竟出言不逊,我谢家会不会教人,自不牢你费心。” “倒是江夫人,你这样倒打一耙、转移话题的本事倒是强的很。” “王妃是问,若将来阿菀得了大病,江邵还会不会待她始终如一。” “你莫不是心虚了,故而拿我们宝珠撒气?” 谢春晓三言两语,将话题重抛给江夫人。 江夫人立即道:“阿菀身份尊贵,若能嫁到我家,是王府对我们的恩惠,我们自当将阿菀给供着。” “瞧,这问题不是很简单吗?”谢春晓充满嘲讽的说道:“江夫人又何必绕这么一大圈。” 落到最后,倒成了江夫人心虚了。 江夫人十分怄气,心中恼恨极了谢春晓。 关键时候,江太夫人出面说道:“好了好了,这两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不必假设往后,我老婆子今儿便说了,若往后江邵敢对阿菀有丝毫亏待,我老婆子便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也要给江邵个教训!” 今日是江太夫人的寿辰,大家总要给她面子。 更何况,无论是王妃,亦或是江夫人,也没想过将事情给闹大。 因为这么三两句话,不至于。 约莫到了巳时末,大家一块儿在江家用了午膳,便陪同江太夫人去听戏了。 方才争执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在座的都是人精,很快气氛便已经十分融洽。 江夫人同江邵面上也不再阴沉,陪着江太夫人听曲子。 甄宝珠与陆其菀却无心听曲子,而是眼睛盯着入口的方向。 并没用多久的功夫,江辞和甄珍珠就已经回来,同他们点了点头。 未过几时,江子轩和江子澈赶到江太夫人的身前。 虽然江家子嗣众多,但因为江子轩和江子澈是府上的长孙和长孙女,是以,太夫人认得他们。 “这是轩哥儿和澈姐儿?”江太夫人目光十分慈善,“怎么今时才过来,可是睡懒觉了?” 江夫人目光一沉,上前便要拉着江子轩和江子澈下去,“你们两个真没规矩,也不瞧瞧今日是什么样的场合。” 江子轩和江子澈努力挣脱江夫人的手,奈何劲道太小,关键时候,江子澈狠狠咬了江夫人一口,江夫人不得不松手。 江子澈跪到江太夫人跟前,“近日我们兄妹有一个疑问,烦请老祖宗替我们答疑解惑。” 她看向江夫人,半点不惧怕道:“我们兄妹究竟是大房的孩子,还是二房的孩子,究竟是大伯的孩子,还是二少爷的孩子?” 在场的人都知道,江子澈兄妹的大伯自然便是江邵,而江邵并不曾有过婚配,也不曾有过妾室,更不曾有过通房。 在众人眼中,江邵洁身自好,只等着陆其菀及笄之后,与陆其菀定下婚约成亲。 大家直觉两个孩子在开玩笑。 连江太夫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她看向年纪虽小,但十分倔强的想得到一个答案的江子澈,“你们自然是江峰的孩子。” 江子澈又道:“但为什么父亲不待见我们?” 大家闻言就都笑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子轩和江子澈不过是妾身子,被冷待很正常,也就只有小孩子会有这样的疑问。 江太夫人用哄孩子的口吻道:“那曾曾祖母一会儿将你们父亲叫过来,好好的骂一通,他以后就不敢冷待你们了。” “不是这样的!”江子轩大喊道。 江太夫人就问:“那是怎么样的?” 江子轩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 江夫人一下子就放心了,不过两个半大的孩子,即便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也表达不清楚。 更何况,谁又会放着她当家主母的话不信,而信两个孩子的话呢? 更何况,还没有证据。 就是不知,这背后主谋究竟是谁? 谢春晓母女? 江夫人很疑惑,她同谢春晓母女在今日之前并没有仇呀! 江夫人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 还有江辞! 这个小叔平素里太过低调,又表现得太过平庸,为了娶个商户女还将自己名下的产业尽数充公。 使得所有江家人都以为,江辞就是个只爱美人的昏庸之人。 但仔细想想,虽然江老太爷去世的时候,江辞还小,但也是能记事的年纪了。 他会不会记恨着江家所有人,从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从而让江辞一击必中呢。 江辞的妻子是谢春晓的侄女。 谢春晓母女是为江辞出头 若主谋是江辞的话,一切就不是那么简单,他们说不得还有后手。 江夫人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目光掠过江辞,只见江辞目光淡然。 但或许只是表面淡然。 江夫人一手提起江子轩,“既说不出来个所以然,还是快快退下,别丢了我们江家的脸。” 江子轩有样学样,也狠狠咬了江夫人一口。 兄妹二人牙齿都是新长出来的,江子澈还有两个小虎牙,又尖又利。 江夫人的两个虎口上,瞬间便有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江夫人没忍住将江子轩给甩了下去,对着底下人大喊,“将这两个不敬长辈的小兔崽子给我押下去关起来,等太夫人的寿宴过了再做处置。” 江子轩和江子澈对看了一眼,然后上前宝珠王妃的大腿。 “王妃难道不想知道,江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站在江陵王妃一侧的陆其菀道:“母妃,不妨给他们一个机会。” 江陵王妃看向江太夫人,“两个小童也实在有趣,不妨就当戏看了。” 江太夫人于是一声令下,让唱戏的人都停了下来,专门断一断这桩家事。 第128章 人证 江子澈兄妹得到机会,立马就跪在江陵王妃的面前道:“谢过王妃。” 王妃唤他们二人起来,温声道:“我观你们虽然年纪小,但口齿清楚,定然也不是糊涂的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怀疑可是听谁说了些什么?” 江子轩和江子澈一起指向江邵。 “我们听大伯身边的婢女说的。” 江邵除却心虚之外,还很纳闷,但很快,他便想到了,是如钰! 不过,他还是不能相信,与冬梅容貌悄似的如钰会背叛他! 然而,江邵很快就被事实打脸了。 谢如钰在江子轩和江子澈指向江邵之后,就已从婢女堆里现身上来。 她上前同江老夫人和江陵王妃见过礼之后道:“我进府不过半月有余,不是被卖身进府,而是为报仇进入江家。” “我有一个姐姐,曾卖身到江家做奴仆,三年前失去踪迹,应是死了,我想进江家打探清楚姐姐的死因,于是进江家为仆。” “因为我与姐姐悄似的容貌,大少爷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方才知道,因我姐姐曾与大少爷有过一段情的缘故,故而被江夫人私藏起来,后又在我姐姐生下一子一女后,残忍的杀害了我姐姐。” 谢如钰的声音难掩悲愤。 “据大少爷所说,我姐姐是在刚刚产下子嗣后,就被江夫人喂了鹤顶红,我姐姐对江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江夫人其心可诛!” 江夫人走近谢如钰,打量谢如钰的容貌,冷笑一声道:“你姐姐唤什么?” 谢如钰恨恨的盯着江夫人,“我姐姐自进入江府后,被江府赐名,唤‘冬梅’,亦是江子轩和江子澈的生母。” 江夫人冷笑一声,“可我们江家,没有名唤‘冬梅’的奴婢。” 内心却是极为气急败坏。 怪道世面上会流传那样的话本子,原来一切都是面前这个贱婢搞得鬼! 不过是为了暗地里讽刺他们江家。 可恨她百密一疏,竟让这个别用用心的小贱蹄子进了府。 还有江邵,也太不让她省心了。 但无论如何,她死咬住不承认这件事,任是谁,也不要想着将这盆脏水泼到她与她儿子的身上。 “江家是江夫人的江家,您说没有这个婢女,料想并没有人敢说二话,但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总有人会不忍心撒谎,不忍心看着我姐姐就那样枉死。” 谢如钰看向江陵王妃,“王妃,江家之事,若让江家之人来住持公道,恐怕会有失偏颇,如今奴婢只信您。” 宝珠与自己说过,因为江陵王妃对与江家结亲,其实一直是有些抗拒的,尤其事关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她不会看江家任何人的面子。 王妃缓缓道:“本王妃自然会公平处事,你且放心。” “奴婢想请王妃将在江家做了三年以上活计的奴仆们给一一寻出来,且问问他们,三年前,江家究竟有没有一个名唤‘冬梅’的奴仆。” “若有,则证明王妃在说假话,自然,也可能是王妃贵人事忙,给忘记了。” 江陵王妃看向江老夫人,“这事还需得您老人家帮忙。” “好的,好的。”江老夫人其实不想如此兴师动众,毕竟若这事为真,便是她江家的家丑。 若这事为假,也是平白无故让人给看了笑话。 怎么着都不划算。 但她老人家也知道,王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在大众面前硬扛着要遮掩这事,从而平白落人口舌,倒不若大大方方的配合王妃。 “李嬷嬷,”江老夫人吩咐道:“你这就去将在江家做了三年以上活计的老仆给召集过来,回王妃的话。 李嬷嬷是江老夫人的心腹,自然晓得江老夫人的意思。 她且将那些老仆给召集在一处,并说道:“你们是江家的家仆,拿的是江家的俸禄,有些与江家签的还是死契,合该好好思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不能让王妃满意,仔细过后江家寻你们算账。” 这样威胁了一通过后,李嬷嬷方才带着这些家仆来到江陵王妃的面前。 王妃目光肃然,“今日,本王妃亲自传你们问话,干系性命,你们切记要想清楚再回答,若让本王妃发觉有半句虚言,本王妃可不管你们是谁的奴才,照养发落。” 手段老辣如王妃,又怎会不知这些人会有所惧怕,大多不肯说实话。 “自然,若如实相告的,本王妃重重有赏,可助你们脱离贱籍。”王妃又道。 这便是利诱了。 太夫人目光淡漠,“王妃虽然权势滔天,然而这些奴仆究竟是我江家的奴仆,是赏是罚,不能由王妃一人说了算。” “太夫人,”江陵王妃脾气甚好的回道:“这些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与江家签的死契,还有不少签活契的人,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人若离了江家,我愿意给他们一份生路。” 太夫人浑浊的眸子里闪现过一抹戾气,“王妃心善。”随后又告诫般的看向了江夫人。 对太夫人而言,江家的名誉事关重要,若谁让江家的名誉有毁,她不会轻饶了这人。 江夫人笑容敷衍,心中很乱,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些仆人都是江家的老人了,应该不会说出对她不利的话。 王妃再度看向这些老仆,“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本王妃,三年前,江家是否有个名唤‘冬梅’的奴仆,并且是伺候在江邵身边的。” 江陵王妃指向最后头的一个嬷嬷,“本王妃瞧着这些人中,你资历最老,年纪最大,便你来回答。” 江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王妃挑的这人正好从前是她的心腹,只是近来脑子不大好使,是最不会背叛她的人了。 那位老嬷嬷目光有些呆滞,闻言似乎还有些迷茫,周围人提醒了她一边,她才道:“是冬梅,我记得这丫头,长得特俊,比陆大姑娘还要俊,大少爷对她那是一个迷恋呦,就是命不好,大抵是老话说的那种‘红颜祸水’。” “张婆子!”江夫人先是大惊,又狠狠的看过去,“你可要仔细想过了再回答,你与我们江家签的可是死契。” 江陵王妃道:“江夫人,你这是在威胁人证吗?” 江夫人一噎,“这位老仆,年龄大了,神智有些不清楚。” “大夫人,老奴头脑清楚着呢,老奴还记得,当初便是老奴给那位冬梅姑娘端的鹤顶红,没过一会儿,冬梅姑娘就没了气。” “因着这,大夫人还十分的忌惮老奴,也幸得老奴这些日子里一直装疯卖傻,方才逃过一劫。” 江夫人哪怕是现在,也不会想到,她原先的心腹嬷嬷,后来因上了年岁而渐渐不大做事的人,其实是江家老家主留给江辞的人。 而今却给了江夫人致命一击。 第129章 白的说成黑的 任是王妃早便知道,似这种深宅大户人家的阴私之事,原就是数不胜数。 但事情落到自己女儿头上,江陵王妃还是五味成杂。 也得亏这事被事先发现了,不然,等到她女儿嫁过去方才知道这一些荒唐事,那她女儿这一辈子就完了。 江陵王妃本质上还是个十分传统的女子,认为女子嫁人后应该守着夫君一生一世。 倒不是因为深情,而是王妃惧怕人言。 江陵王妃看向江夫人,二人年龄相仿,又互为亲切,但因为同样的精明能干,所以从来都不大能说得到一块儿。 而今更是火光四射。 “江夫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说些什么?” 江夫人嘴硬道:“不过就是个神志不清的老婆子上下嘴皮子一碰,怎么就人证物证俱在了呢?” 王妃冷笑道:“你既要死鸭子嘴硬,那本王妃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 王妃指着江子澈说道:“这女孩长得不像你们家二少爷,反而极像江邵。” 又指指江子轩,“那男孩子倒是同江夫人有几分相似。” “诚然,江夫人也可以说是悄然,那我们便滴血认亲。” 江夫人腰杆一挺,“认便认,我与我儿身子正不怕影子斜。” 这到底是在江家,即便是滴血认清,其中可玩的猫腻也很多。 然而谢如钰却高声说道:“我有早就备好的水,便不牢江夫人了。” 谢如钰将一碗水呈在江陵王妃的跟前。 王妃示意江子轩和江子澈上前,温声道:“可能会有些疼,你们忍一忍。” 说着便用一根细针从江子轩兄妹的实质上取了一滴血进入碗里。 兄妹二人的血渐渐的融合到了起来。 王妃又朝着江邵招了招手,江邵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王妃刻意扎的狠了一些,江邵没忍住,哼了一声。 王妃不屑道:“你竟是连个孩子都不如。” 若非顾忌着江家的面子,好些人差一点就要笑出声了。 江邵的一滴血入碗,没有悬念,血滴融合到了一起。 江邵脸色煞白,求助的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比江邵还要急,毕竟在这桩事中,真正草菅人命的是她。 虽然不过是个婢女的性命。 江夫人只得求助于太夫人。 太夫人早已命人去唤老王妃,看都没看江夫人一眼。 杀人不可恨,可恨的是留下把柄,让人公之于众,江家的百年清名,就此毁于一旦。 王妃知晓到了此时此刻,太夫人一定会去唤老王妃。 而老王妃若得知事情经过,一定会看在太夫人的面子上,将此事轻轻放过。 其实放不放的,王妃倒不在意。 王妃真正在意的是,若此事当真被放过,老王府是否会为了江家的将来,坚持让江邵迎娶她的女儿? 故而,为了女儿的幸福,王妃是不打算同江家和解的。 片刻后,老王妃强撑着病体而来。 江陵王妃起身,为老王妃让座。 “是发生了什么事?”老王妃问道。 江陵王妃于是将事情的经过尽数说与了老王妃。 “哦,本王妃还当是什么大事,原不过是这么点小事情。”老王妃无所谓的说道:“男人嘛,有几个不风流的。” “至于江夫人,那自然也是为了阿菀将来能顺顺利利的嫁给江邵,既不用有妾室争端,也不用有庶出的长子长女碍着阿菀的眼。” “江夫人是用心良苦。” “王妃,你也是女人,难道不懂吗?” 江陵王妃的一颗心就是一沉。 婆媳这么多年,江陵王妃明白老王妃的意思。 老王妃无非是说,江陵王也很花心,而王妃这么多年不也忍过来了吗? 怎么轮到陆其菀便不成了? 江家提前替陆其菀清理了拦路虎,将庶出的子女给过继到二少爷的名下,合着她还该谢谢江家母子了? 江陵王妃险些笑出声道:“我同阿菀自然是不一样的。” “我嫁给王爷是高攀,王爷多情也是我一早便知道的,嫁给王爷亦是我个人的选择。” “但阿菀是王府的嫡长女,嫁到江家是下嫁,为的是老王妃的那一点点想要提携娘家的私心。” 是她低估了老王妃的冷血无情,满以为阿菀乃是王府的唯一嫡出小姐,是老王妃膝下唯一的嫡出孙女,就以为老王妃待阿菀该有几分真心。 却忘了,王府那么多的子孙,又有哪一个不是老王妃的孙子孙女呢? 老王妃咄咄逼人道:“可你怎么就知道阿菀不愿意呢?” 陆其菀站出来表示道:“祖母,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嫁给像江邵这样表里不一,不敢与承担责任的懦夫。” 老王妃目光一沉,“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王妃道:“我也不愿我女儿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老王妃捂着胸口重重咳嗽,直咳出一滩血迹来,“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是想将老身给气死才甘心吗?” 江夫人连忙上前献殷勤,拍着老王妃的背部道:“王妃不懂您的一片苦心,您慢慢说也就是了。” “不是我自夸,这世上再不会有比我更好的婆婆了,会提前替儿媳情理好一切障碍,往后阿菀过了门也是一样的,但凡我们家江邵有一点点不老实,不用阿菀说,我就先收拾这兔崽子。” 江邵也道:“当初我是被那贱人迷惑了,幸得母亲慧眼,拉我进入正途,我是当真知道错了,这三年里一直洁身自好,也从未正眼看过那两个孩子。” “我的眼里心里只有阿菀,再不会有人比我对阿菀好。” “咦?”甄宝珠疑惑的发出声音道:“江夫人的意思,老王妃这个做婆婆的没有您做的好?” 陆其菀与甄宝珠一唱一和的也反问道:“邵表哥这话又将我父亲母亲置于何地,是觉得你会比我父母待我更好?” “可偏偏你是个连亲生儿女都能当做陌路人的狼心狗肺之人。” 江夫人和江邵统统哑然。 过了片刻,江邵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阿菀,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之所以不认儿女,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你比我的儿女都更重要。” “你便看在我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我!” 第130章 四两拨千斤 江夫人则朝着江陵王妃跪了下来,“王妃,我儿真是爱阿菀爱到了骨子里,没了阿菀,他会活不成的。” “你便不能看在他对阿菀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他吗?” 江陵王妃眸色复杂。 老王妃径直说道:“无论江夫人母子待旁人如何,他们对阿菀都是一片真心。” “女人这一生求的不就是一颗真心吗?” 江陵王妃面无表情,心中直呵呵。 这种深情给老王妃,你要不要? 江陵王妃亦不是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只说道:“这种欺骗来的深情,我们阿菀不稀罕。” 谢如钰亦朗声说道:“那我姐姐呢?” “我姐姐就白白死去了吗?” 江夫人不屑一顾道:“你姐姐卖身于我们家,是死是活都凭主人做主,这事即便闹到官府,也是一样的。” 谢如钰没有丝毫惧怕,直视江夫人的眸子,“可若不仅仅是一条人命呢?” “是十几条,二十几条,甚至更多的人命呢?” 江夫人死死的咬住下嘴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江家不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说话之前,你最好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谢如钰指着江邵道:“这话,亦是江邵亲口告诉我,好巧不巧,我找到了那些人的尸体,就在江府后花园的垃圾堆底下,有整整四十具尸骸,敢问这些,江夫人又要怎样解释。” 江夫人强撑着身子,她竟连这些都知道? 她心痛的看向儿子,江邵目光闪躲,同时也十分的纳闷。 这些事,真不是他告诉谢如钰的。 毕竟他只知母亲将这些婢女给处理了,可并不知母亲将尸体给放到了哪里。 谁有空去管那些尸体! 谢如钰唇角微勾,她原本只是奉宝珠姑娘的命令来到了这里,但越查越心惊,江邵口中的‘冬梅’竟与他的亲姐姐十分相似。 故而,从一开始的被动,到最后主动开始查起了这事。 谢如钰努力的同王妃身边的每一个人套近乎,虽然这些人不大理会他,但不妨碍他从一些细枝末节里头寻出他需要的东西。 最后,她找到了张婆子。 张婆子告诉了谢如钰那些尸体所葬之处。 虽然江家富贵,但这么多的尸体,江夫人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运出江府,万一被人发现了呢? 所以江夫人将这些尸体埋在了江家后花园里。 但江夫人不知,张婆子是老家主安排在她身边的细作。 张婆子拿捏住江夫人的把柄,却秘而不发,一方面,是想着等江夫人一错再错,然后一击必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江家到底没曾真正的伤害到江辞。 至于当初江辞生母被江家人给逼死——因为江家老家主临终之前只说过要宝珠江辞,并没有提及江辞的生母。 江辞的生母作为老家主这一辈最喜欢的女人,大抵老家主也是想要让她给自己陪葬的。 而今事情败露,江夫人的丑恶嘴脸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但她依旧嘴硬道:“你说我们江家后花园里有几十具尸骸,便是有了?我还说你污蔑我们江家呢。” “李嬷嬷,将此人押去见官,便说她污蔑我们!” 谢如钰道:“不必了,官府已经过来了。” 本因要与青州世家避嫌的罗大人,素来是不大参加这些宴饮的,但今日却带着大批官兵过来到了江府。 官兵们都配有刀剑,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控制了起来。 “罗大人好大的官威。”关键时候,老王妃开口。 在前面饮酒的江陵王也匆匆赶了过来——原以为只是妇人间的争执,江陵王压根没打算插手。 但不曾想,官兵们竟还来了。 未免一会儿被老娘和王妃数落,江陵王不得不站出来。 江陵王脾气十分好的同罗大人打招呼说:“罗大人,今日也是来同我外祖母贺寿的?前头坐,咱们哥两喝一杯。” “王爷,稍后下官再同你喝。”江陵王客客气气的,罗大人自然就更客气了。 江陵王道:“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罗大人无奈道:“实是今日有公事要办,下官接到命令,言江府后花园里有几十具尸体,下官不得不过来搜查,还望王爷给予方便。” 江陵王却摆摆手,一副“我不听”的模样,“从前罗大人见着本王就躲,今日八成也是拿着公事当挡箭牌罢了,我不管,天大的公事也没喝酒重要,你先陪本王喝酒,喝个尽心再查案。” 而喝酒的这一会时间,也足够江家将那些尸体给弄没了。 论四两拨千斤的本事,没人能得过江陵王。 表面上不学无术,但比谁都晓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个时候江陵王妃不可能出面,毕竟她可以不给老王妃面子,但不能不给江陵王面子。 同时得罪了婆母和夫君,即便是王妃,将来的日子也够呛。 毕竟老王妃做梦,都想着废掉自己这个不能生出嫡子的王妃,也做梦都想着让王爷的表妹进府。 陆其菀坚定心神,上前道:“阿爹,我陪你喝酒。” 宝珠妹妹为了她的幸福,付出这么多,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净是等着旁人来帮自己。 她要向父王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不可能会像长辈所想的一如既往的温顺,即便是嫁到一个杀人狂魔的家里也不会有二话。 江陵王愣了愣,说道:“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喝酒呢?” 陆其菀反讽道:“可江夫人一介女流都能杀人呢,我喝个酒怎么了。” “要不,我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比嫁进江家好。” 江陵王没话说了,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走到了一旁。 虽然他儿女众多,但嫡长女确确实实是他的骄傲,他也很疼爱这个女儿。 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老娘和江家寒了自己女儿的心。 不能指望江陵王,江太夫人只能看向自己的女儿。 老王妃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江家好歹也是我们青州数一数二的家族,若只因一个女童毫无缘由的指正,便搜查阖府,未免有些太过儿戏?” 罗大人反问道:“可若江家不理亏、不心虚,又何必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下官呢?” “更何况,谢如钰并非没有缘由,毕竟江夫人杀害他姐姐在先。” 第131章 凌迟 罗大人义正言辞道:“今上任命我为青州督察御史,就是恐青州世家官官相护。” “而今本官治下的江家深陷杀人嫌疑,故本官前来搜查,王府却赶来阻拦,是在质疑本官,质疑今上吗?” 这并非是江凌王府可以承受得住的罪名,江陵王连忙上前拉住老王妃道:“娘,罗大人不陪我喝酒,你来陪我喝。” 江陵王直接将老娘给背着去到了前头。 江家一众人心如死灰。 罗大人带着官兵去到了江凌王府的后花园中。 经过大半日的搜罗,成功寻到四十五具尸体。 有些尸体已经腐烂,有些尸体只剩尸骸,摆在众人面前,有好多人闻不了这样的气味,纷纷呕吐。 江太夫人一时受不住,就晕了过去。 江夫人母子面无血色。 罗大人道:“对不住了,还请江家一众人同我走一遭。” 江家主连忙道:“这事皆是内人所为,我一概不知,还望罗大人明察。” 罗大人道:“本官说了,江家所有的人都要带过去。” 江家主利索的闭了嘴。 江家众人被带到了官府,来往的宾客寿也祝了,热闹也看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纷纷四散了下去。 江陵王妃不住拍着陆其菀的手说:“还好,还好” 还好二人并未定亲,还好二人并未成婚,不然陆其菀的一生就要被毁了。 因为早前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所以陆其菀的心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她朝着几乎快腿软的江陵王妃说道:“母妃,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去同宝珠说两句话。” “去,去。”江陵王妃觉得,上天待她女儿还是不薄的。 陆其菀来到宝珠跟前,笑容真切,“宝珠,这次真的谢谢你了,我真是何德何能能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若说从前她只是将甄宝珠当作一个邻家小妹妹,那么经过这一回,陆其菀拿甄宝珠当亲妹妹看待。 左右,她是没有嫡亲的姊妹的。 甄宝珠道:“小意思,你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要去最近新开的那家聚贤楼!” 陆其菀欣然应允,忍不住打趣道:“小吃货!” 回到家中,甄宝珠围着谢如钰转了好多好多圈,直将谢如钰看得十分的莫名其妙。 “美人哥哥,从前竟没发觉,你竟还有演戏的天赋!”宝珠不住赞叹,“我都要以为你说得是真的了!” 谢如钰神色有些黯淡,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宝珠姑娘,其实我说得并不是假的,我确实有一个姐姐。” 宝珠愣在了当场。 “那个冬梅真的是你的姐姐?”宝珠又问道。 谢如钰道:“江邵曾给我看过姐姐十分珍视的一对镯子,那确实是我爹娘传给姐姐的。” “我想” 谢如钰眸光有些湿润。 宝珠见不得美人哥哥难过,连忙道:“你想怎样?” 谢如钰鼓起勇气道:“子轩和子澈毕竟是我姐姐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肉,我想将他们带在身边。” 他打小在街边乞讨,见惯了世情冷暖。 更心知像江家那样的家族,轻易倒台不了,至多也只是江夫人遭殃罢了。 他随着宝珠姑娘远去,江家即便想寻他泄愤,也是寻不到踪迹的。 但江子澈兄妹不一样。 他们是江家人,还那么小,江家无论对他们做什么,他们都反抗不了。 甄宝珠仔细想了想,“我当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就不知阿娘和舅父们会不会同意。” “还有江家那边,恐怕轻易也不会放人。” 谢如钰当然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宝珠姑娘能替他问一问,已经很让他惊喜了。 “人死不能复生。”宝珠摸摸谢如钰的头,“美人哥哥不要太伤心,雁过留痕,好歹你姐姐也生下了子轩和子澈,他们就是你姐姐血脉的延续。” 谢如钰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由觉得很新奇。 “可”谢如钰说道:“一般人们不是说子嗣乃是男子家中的延续吗?” 宝珠却很严肃的摇了摇头,“不不不,子轩和子澈一定是你姐姐的孩子,却不一定是江邵的孩子哦。” 谢如钰一想,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好像还真是这样。 说到江家所犯之事,人证物证俱全,罗大人也是个办事利索的,在年前将此事结了案。 江夫人为母不仁,不晓得规劝暴戾的儿子。 为人不善,蓄意毒害无辜的奴仆们,手上更是沾染数条人命。 判凌迟。 江邵对数个婢女们暴力相待,间接造成婢女们的死亡,判流放岭南。 江家家主亦有失察之罪,判监禁一年。 以儆效尤。 消息传来,江家众人纷纷不平,要求罗大人重新审理此案。 亦是托了许多人前来同罗大人说情。 但罗大人一概不允。 江夫人被行刑的当天,青州很多百姓都前来围观。 他们深恶痛绝不拿人命当命的权贵,江夫人手中有着四十多条人命,偏偏还大言不惭的叫嚣着自己没错。 那些人不过是蝼蚁。 但这世间,蝼蚁才是大多数。 因为大家同为蝼蚁,所以对江夫人这种权贵,更是痛恨。 百姓们丝毫不吝啬自己手中的烂菜叶子,臭鸡蛋,纷纷往江夫人的身上撒去。 甚至还有人拿着新鲜的茅粪朝着江夫人的身上泼去。 有江家之人阻拦,百姓们一点不马虎,立马将阻拦的江家人糊了一脸狗屎。 这其中便有江曼。 眼见着自己也被泼了一身粪,距离江夫人行刑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那不是普通的杀头,而是凌迟。 江曼自觉看不下去,于是带着一身茅粪回去了。 她不敢回去江家,因为江家门前也有人阻拦。 江曼去到江凌王府,投奔老王妃。 此时此刻的江曼不期然想起当日被她吩咐泼了一身茅粪的温如琅。 当真是报应不爽。 江曼不忍心看,但很多百姓却很是喜欢看这样的场景。 这其中不乏有许多心肠良善之人,但江夫人是大恶人,看着恶人有恶报,无疑是一件十分大快人心的事情。 午时三刻,江夫人被凌迟,周围百姓人山人海。 事毕,青州士族江氏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只剩下一群乌合之众。 本就是烂到根底里的家族,倾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没有甄宝珠,也会有别人。 太夫人和老王妃母女都不肯看着江氏就此落寞下去,她们想到了江辞,想令江辞出面,稳住人心,重振江家。 江辞想了想,这大抵是他一开始的目的,但他到如今,已经不想要了。 这样一堆烂摊子,谁爱要谁要,他自去凭借一双赤手空拳亲手挣下属于他和珍珠的一份家业,还不受江家那些人的拖累,不好吗? 第132章 掳走宝珠 因为江夫人善妒且狠辣,江邵是江家家主的嫡子,也是独子。 江家主可以忍受江夫人被凌迟,左右不过是个女人,却不能失去儿子。 独子被流放三千里,这与死有何区别? 江家主悲痛之下,竟就一病不起。 江家经此一事,原本身子骨还算健朗的太夫人也溘然长逝。 江曼在她十一岁这年里,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父亲与母亲,从此收敛了脾性,努力做一个“逆来顺受”的闺秀。 老王妃心疼这侄孙女,于是将侄孙女养在自己的身边。 对此,江陵王妃略有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 不论如何,江曼是没有错的,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不过,江曼若想再打齐邺的主意,她是不会放过江曼的。 而江曼也很有眼色,不再去招惹齐邺。 但这只是表象。 私下里,江曼时常旁敲侧击的询问老王妃,江陵王妃究竟想给齐邺娶何人做妻子。 奈何王妃做事滴水不漏,任是老王妃相问,也从不说出口。 一眨眼,年关已至。 新年第一天,谢春晓领着甄宝珠来同江陵王妃拜年,彼时江曼就在一侧。 她清晰的看见王妃十分有意的撮合齐邺和甄宝珠,给齐邺和甄宝珠的新年礼物都是一模一样的。 江曼心下了然。 虽然这很让人想象不到。 王妃是想让齐邺等甄宝珠到及笄吗? 但甄宝珠今年才四岁,即便按着虚岁算,也只不过是六岁,距离及笄满打满算还有十年之久。 即便女子在未及笄前也可以嫁人,但谢家会允许吗? 若是到时候,甄宝珠被国都的富贵迷了眼,另外喜欢上别人了呢? 江曼冷笑了一声,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的认输。 她已经失去了强有力的家主支持,她不能再失去齐邺了。 江曼目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温如琅也喜欢齐邺,若让她知道王妃想让齐邺娶甄宝珠,会善罢甘休吗? 虽然温如琅和甄宝珠是表姊妹,但她们之间似乎并不十分的亲厚。 江曼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于正月初五使婢女去给温如琅传了话,约她出来见面 而此时温如琅刚刚得知,谢家一行人准备这两天便动身往国都去赶。 其实谢家人原本也不想这么着急的,毕竟天气还冷,谢世子他们皮糙肉厚的,自是能扛得住。 但谢春晓母女都是娇娇柔柔的女儿家,恐会受不住。 但因为八月份的时候,正是谢侯的寿辰。 谢春晓离家四年,而今是第五年,她想亲自给父亲过寿。 而谢世子一行人,也已将青州大大小小的景点给逛完了。 于是几人一合计,决定这两天就走。 宝珠更是双手赞成,她也想见见传说中比外祖父还要彪悍的外祖母。 因这个决定做的很突然,温如琅得知消息之后,立即就将消息传给了甄老爷。 甄老爷对温如琅说:“不论怎样,都不能让他们顺利的离开青州,按着我们原来商量的做。” 温如琅立即意会,是打算从谢家这一行人中最弱小的甄宝珠开始入手。 温如琅想法子将甄宝珠给诓骗出去,甄大志将人给劫回去。 第一次,温如琅骗甄宝珠说:“我昨儿在临街吃了一家特别好吃的串串,你想去吗?” 甄宝珠当即点头,她最爱吃了。 温如琅得逞的笑了笑,然后带着甄宝珠出去。 甄宝珠买了串串,让温如琅去结账,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甄宝珠就不见了! 温如琅气急败坏的回去。 第二回,温如琅约甄宝珠去买衣裳,这次她掏钱。 甄宝珠又十分欢喜的跟着温如琅出去了,不仅如此,宝珠还带了谢如钰。 宝珠也要给美人哥哥再挑几身合身的衣裳,路上好穿。 这次,温如琅长了个心眼,带着甄宝珠一同去结账。 然而,与温如琅接头的人却被谢如钰给解决了。 第三回,温如琅有些忐忑。 上头两回,甄宝珠能够乖乖的同她出来,已经很出乎她的预料了。 这一次,却很难说。 毕竟,甄宝珠应该不会一直这样好骗。 但事实证明,甄宝珠就是这样好骗。 甄宝珠不仅跟着温如琅出去了,还把温如琅给卖了,卖给首饰店里的老板抵钱——因为甄宝珠挑的首饰太贵重了,而温如琅身上并没有那么多钱。 温如琅好说歹说,才让首饰店里的老板去同甄老爷要钱,她才逃了出来。 温如琅有些气馁,也就是这个时候,江曼约温如琅出来见一面。 温如琅出于好奇,还是出来应约了。 她也知道江家发生的事情,甚至很想看看如今江曼的脸色。 昔日江曼高高在上的泼了她一身粪,今日她也要泼回来。 所以温如琅不仅去赴约了,还带了一桶粪,提前带到了二人约好的地方——江曼怕被江凌王府的人发现,是以约定好的地点是在谢宅附近。 江曼猝不及防的又被泼了一身粪。 对面温如琅一脸无辜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原本是准备浇一浇这些花草的,结果” “哎,这些营养都到了你的身上,半点没被花草给吸收,我又得重新灌一桶。” “营养?”江曼觉得这个世界简直魔幻了。 温如琅点点头说:“对呀,宝珠说这些茅粪对花草来说都是营养,可以让它们长得又高又壮。” 江曼觉得自己同眼前人简直无可理喻,罢了,就当为了陆湛,她忍了这一回。 反正,她也有经验了。 江曼用帕子将自己身上的粪大体给擦拭了一遍,但帕子太小了,反而沾了她一手的茅粪。 “罢了罢了,我长话短说,方才听你唤甄宝珠唤得那般亲切,不晓得的人还当你们十分要好呢。” 江曼笑得意味深长,“但我知道,你近些日子一直在将甄宝珠往外领,目的是让甄老爷安排的人手将甄宝珠给劫走。” “但你毫无例外的都失败了,毕竟你是这么的蠢。” 江曼说着自己的筹谋,还不忘贬低温如琅。 温如琅气不过道:“你再说我,小心我又泼你一身粪,反正你现在又不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江家小姐了。” 江曼脸色一白,“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喜欢齐邺,但王妃却想让齐邺娶甄宝珠,这个你知道吗?” 说起齐邺,温如琅面上一抹绯红色一闪而过。 “什么?”温如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 “甄宝珠怎么配齐邺?” 在温如琅心里,齐邺是天下最最好的人。 “这怎么不可能,这还是王妃亲口说的呢。”江曼诱之以利,“若你也想嫁给齐邺,那我们就得联手,除去甄宝珠。” “怎怎么除去?”温如琅问道。 江曼自信一笑,“我知道,甄老爷想让你将甄宝珠给拐出去,然后派人来接应。” “但你不要同甄老爷接应,你将甄宝珠送给我,我将她给带到青州城外,到时候她肯定找不回来。” “她不过四岁而已,说不得没多久就饿死了,这世上便再没有甄宝珠这个人,你想嫁给齐邺,不是简单的多了?” 第133章 恐吓 但温如琅也不是傻子,任由江曼说什么便是什么。 毕竟她在江曼手里,也是吃过大亏的。 “我嫁给齐邺?是便宜你。”温如琅抱胸,好整以暇的看向江曼,“我为什么要冒着得罪我舅父的风险,来帮你,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甄家?”江曼就觉得很好笑。 “你舅父如今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你的往后以及你的姻缘,如今不过是驱使你替他做事罢了。” 温如琅也知道这一点,但她不像江曼,江家倒了,还有老王妃这个嫡亲的姑祖母可以依仗。 她离了舅父,再没一个显赫的亲人。 “你走,我是不会和你合作的。”温如琅拒绝了江曼的提议。 江曼只得再道:“是,即便除去了甄宝珠,你身后没有显赫的家族,依旧不能嫁给齐邺。” “但我可以,我还可以向你保证,会说服齐邺纳你为妾。” “毕竟,以你的身份,原本是连齐家的门都进不去的。” 温如琅心动了。 她这些日子着实心心念念着齐邺,但江曼给她的教训让她知道了她与齐邺之间,原是天差地别。 她配不上齐邺。 若是能给齐邺做妾也是好的。 “可你怎么保证将来一定会让我做齐邺的妾。”温如琅对江曼的人品很怀疑,“万一你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 江曼知道,温如琅是动心了,她笑容越发殷切,“因为你手中有我的把柄呀。” “我不让你做齐邺的妾,你便告诉齐邺我对甄宝珠所做的一切,那时候我也会被齐邺冷落。” “为着我自己,我也不会不管你。” 温如琅定了定心神,道:“我愿意同你合作。” 江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么明日,我派来的人会在这里等你,你将甄宝珠交给他便好了,他的手背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温如琅点点头。 江曼又说:“别再将事情搞砸了。” 二人就此分离,温如琅想着江曼与她说的话,一时有些睡不着。 贰日里,温如琅唤甄宝珠陪她出去散步。 甄宝珠笑容甜甜,跟着温如琅出去。 温如琅将甄宝珠引到了她与江曼约定好的地方。 到了时间,果然有一个手背有黑痣的男人来接应,那男人蒙着脸,但一双眼睛,也是可怕的很。 但这个男人连甄宝珠的衣角都还没有碰到,就被刚好过来巡街的罗大人给抓住了。 同时被抓住的还有江曼。 宝珠对温如琅摆摆手说:“表姐,其实你不用这么绞尽脑汁的,只需说一声,我自会同你去找阿爹。” “这几日里看着你坐也不安稳,站也不安稳,睡也不安稳,我真是替你心急。” “哎,你就在大牢里好好睡上几天。” 温如琅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知道?” 宝珠叹了一声气,“表姐真是傻的可爱,你一个外人,费尽心机的来到我们家,我们又怎么会没有丝毫的防备呢?”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下,包括你昨儿和江曼见面的事情。” 宝珠转过头对罗大人说:“罗叔叔,我表姐就有劳你多多照顾了。” 罗大人道:“小意思。” 宝珠朝着罗大人和温如琅摆摆手,“我走了。” 温如琅有心向宝珠说几句软化,让宝珠放了她,但并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罗大人给带走了。 阔别多日后,甄宝珠又来到了甄府门前。 这个她自刚穿过来一睁眼便待的地方。 只是甄府已不若原先那般透着生计。 满院子里的萧瑟令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宝珠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甄老爷的书房里。 因为近些日子甄家的生意都由甄二爷打理,至于甄老爷,则每日里盘算着要如何同寒王妃打上交道。 当今圣上无子,百年之后总会将江山嫁给胞弟寒王手中,届时寒王妃便是皇后。 他与未来的皇后打好关系,到时候他想做官也不过是皇后一句话的事情。 怎么不比攀上谢春晓有前途? 到时候他要让谢春晓好生后悔。 而寒王妃交代给他的事情,便是尽量让他将谢春晓留在青州。 他试图通过挽回谢春晓留住她,但事实证明,谢春晓心硬如铁,这个女人,心狠的厉害,想让她回心转意,难的很。 他便只能通过宝珠下手。 只是温如琅太蠢了,一连三天,都不曾将甄宝珠给带回来。 这是第四天,若是温如琅再不成功,他就要雇人强抢了。 甄老爷正沉思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正欲强抢的甄宝珠来到了他的面前。 甄大志长长了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温如琅不是太蠢。 “宝珠,”甄老爷努力挤出几滴泪,“爹爹可想死你了!” 甄老爷欲给宝珠一个大大的拥抱,但被宝珠给多开了。 “阿爹,你身上好臭。”宝珠嫌弃的摇了摇头。 甄大志面上划过一抹尴尬,自从谢春晓离去,谢世子给了他重创之后,他心情阴郁,哪里顾得上这个。 他已经有整整三个多月没洗过澡了。 如今被女儿给戳穿,甄大志面上有些尴尬。 “爹爹这就是去洗澡。”甄大志讨好的说道:“宝珠一定要在家里乖乖的等着爹爹。” 甄宝珠点点头。 甄大志洗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澡,终于将身上的霉味给洗干净了。 “珠珠。”甄老爷巴巴的凑上来,“这一回,能让爹爹抱抱你吗?” 甄宝珠坚决的摇摇头,“不要,阿爹臭臭。” 甄大志无奈的说:“阿爹刚洗过澡,已经不臭了。” 宝珠却还是道:“不要阿爹抱抱。” 甄大志也不强求,只说道:“宝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阿爹想死你了,你有想阿爹吗?” 宝珠点点头,又摇摇头。 甄大志自顾自的说道:“我就知道,宝珠一定想阿爹的,都怪你阿娘,心狠的将我们父女给分开。” 宝珠双手叉腰,小鼻子一皱道:“不许说我阿娘的坏话。” 甄大志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被你阿娘给迷惑了,我和你阿娘好好的,她为什么要与阿爹和离,那一定是外头有人了。” “你阿娘要给你找后爹,后爹会虐待你的。” “我们宝珠细皮肉嫩的,定然是受不了的,还是同阿爹在一起,这里有你祖母,还有你二叔二婶,都是熟悉的人。” 第134章 将人藏起 甄宝珠无视甄大志的后半句话,只抓住前头那句道:“后爹?那我要给阿娘找一个长相俊美的爹爹。” 甄大志石化当场,他觉得女儿可能不懂后爹是什么意思。 他试图向宝珠解释,“你阿娘给你找了后爹,再生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他们便不会疼爱你了。” “有了后爹就有后娘,这话你明白吗?” 宝珠懵懂的点点头,“就像是当初阿爹有了张娘子,便不疼我了,转而疼起了张娘子的女儿,是这样吗?” 被这样天真懵懂的眼神看着,甄大志多少有些惭愧。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甄大志都有些忘记张娘子的容貌了,但再度提起这个人,他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这一生的霉运,似乎就是从认识张娘子而起。 都怪张举人,临死之前将张娘子托付给了他。 因说起张娘子,令甄大志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故而他周身有些戾气,同甄宝珠再说起话来,也没那么有耐心了。 “爹爹那时候是被迷了心窍,但吃一堑长一智,我再不会这样对宝珠,从今往后宝珠就是我的心头肉,你让爹爹为你做什么我都情愿,只要你留在甄府。” “爹爹所挣下的一切,都是给你的。” 甄大志从前擅长画饼,但今日所说之话,却还是有几分真实性的。 毕竟他这一生都只能有宝珠这么一个女儿了。 他挣下的一切,除了自己享受外,死后都留给宝珠。 甄大志再度循循善诱,“只要宝珠留下来,陪着爹爹。” “爹爹发誓,往后再不会娶妻,只专心照顾我的宝珠。” 甄宝珠摇了摇头,“可我更喜欢阿娘,我舍不得阿娘。” 甄大志眸光一闪,“那我们求你阿娘也一起留下来。” 宝珠依旧坚持道:“阿娘不喜欢这里。” 甄大志再接再厉,“可宝珠不是不想离开阿娘吗?” “对呀,”宝珠一脸看傻子的模样,“所以我要跟阿娘一起走。” 甄大志费了一大通口舌,结果还是没有说动甄宝珠,这不由得让他有些生气。 但他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宝珠应该饿了,我这就吩咐下来做你爱吃的饭菜。” 宝珠欣然应允。 甄大志目光中一抹阴鸷一闪而过,他会在给甄宝珠吃的饭菜里提前下了蒙汗药,等甄宝珠睡下,将甄宝珠藏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然后他再去威胁谢春晓。 甄宝珠自然没有错过甄大志眼底的那片阴鸷,但她还是乖乖的去跟着甄大志用膳去了。 只是在吃饭之前,甄宝珠闷闷不乐的说道:“阿爹,我习惯了春兰的伺候,你能将春兰给我带过来吗?” 甄大志自然不肯大费周章的将春兰给带过来,那样会打草惊蛇。 “春兰的姊妹夏兰也在府中,她们姊妹两个容貌相似,性情相似,你瞧着可以么?” 他好声好气的同宝珠商量。 宝珠点点头,“夏兰也可以。” 没过一会儿了,夏兰就被领了过来。 宝珠随手取下自己的珍珠耳坠,交给夏兰,“赏赐你的。” 夏兰十分欢喜的道:“谢过宝珠姑娘。” 然后宝珠就开始大快朵颐。 用完膳,宝珠不出甄大志所料的晕倒了。 甄大志将宝珠给抱到了马车上,对夏兰道:“你也坐上来。” 他自然是不会将宝珠就放在甄府中的,不然谢春晓岂不是一找就找出来了。 马车缓缓驶向青州城外的山脚下,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且都上了年纪。 甄大志吩咐道:“你便在这里照顾宝珠姑娘的日常起居。” 另外还留了大量的人看管。 当甄大志回到甄家,不出意外,谢春晓已寻了过来。 并带着罗大人将甄家给团团围住。 “甄大志,我原以为,你我虽已和离,但到底有共同的女儿,便是为了宝珠,也不要闹的太难堪。”谢春晓无奈的说道:“不妨你将宝珠交出来,我作为苦主,也会爽快的撤案,让你不必有牢狱之灾。” 甄大志死死的盯着谢春晓。 多日未见,谢春晓不必主持中馈,心身悠闲之下,容貌越发秀雅绝俗,似是更年轻了几分。 甄大志越发不甘。 他觉得,谢春晓离了他之后,应该越过越不好的。 毕竟,他的生活亦是一团乱麻。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甄大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你是说宝珠丢了吗?” “你是怎么当人娘的,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还是说你日日醉心于同奸夫享乐,顾不得宝珠了?” “你若管不了宝珠,便将女儿交给我。” “这次若是宝珠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轻饶了你和你奸夫的。” 甄大志开始倒打一耙。 谢春晓听得很不耐烦。 “可有人说,亲眼看到宝珠进了甄府,你若不承认,那么等罗大人亲自搜出来之后,事情就不会如此轻易的解决了。” 她内心很焦灼。 谢春晓与甄大志夫妻四载,已看透了甄大志的本性。 他的骨子里,是自私冷漠的。 虽然宝珠是他的女儿,甄大志却也未必不会对宝珠下手。 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如今谢春晓对甄大志的认知。 但甄大志并不怕。 “我说没见过宝珠就是没见过,你们要搜且自便。”甄大志让过身子,请罗大人进去。 又好死不死的补充一句道:“说来,与你和离许多日,都还未曾知晓你的奸夫姓甚名谁,不会就是罗大人。” “不然,他为什么这样帮你。” 甄大志阴险一笑。 饶是罗大人见多识广,依旧还是被甄大志这不要脸的模样给气着了。 “甄老爷,慎言。”罗大人到底不是冲动之人,虽然他确实很想揍甄大志一拳,“污蔑官员,也是要吃牢饭的。” 罗大人带着官兵们进去甄府搜寻。 谢春晓也进去了。 甄大志随后进去。 他刚进去,就挨了谢春晓一拳,“在外头不好揍你,但进了府就不一样了。” 甄大志生生挨了这一拳,立即眼冒金星。 甄大志勉强站稳,对谢春晓说道:“你会后悔的。” 谢春晓亦不相让,“你也会后悔的,后悔今日对宝珠下手,我谢春晓自来不会对伤害我女儿的人手软,即便你是宝珠的父亲。” 罗大人一番搜罗,并没有搜到甄宝珠。 甄大志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十分嚣张的对罗大人说:“慢走不送。” 第135章 寻到踪迹 罗大人十分歉疚的对谢春晓说道:“大抵宝珠姑娘已被人给送了出去,再在甄府耗下去也于事无补。” “不妨你们两个坐下来谈一谈,毕竟都是孩子的父母。” 这种事情,罗大人见得并不多。 毕竟这年头,男子休妻者,倒是很多。 休妻之后,孩子理应归男方。 不会有这样的纠纷。 但和离的,很少。 尤其是像甄大志和谢春晓这样,女子的家世要远远高于男方的。 谢春晓势必要带走女儿,而甄大志也不肯将女儿拱手相让。 最后受伤的,恰恰是孩子。 罗大人的意思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若是能坐下来好好说一说,还是不要对簿公堂的好。 谢春晓明白罗大人的好意,一番谢过之后,便与甄大志坐了下来。 罗大人不了解甄大志,以为甄大志之所以藏起女儿,是因为想将女儿留在身边。 甄大志或许是真想将女儿留在身边,但一定不是因为父爱。 在从前,甄大志一心想要个儿子。 如今这个念想落空,甄大志一心想要的,则是权势。 不论什么时候,女儿排在末位的。 而今千方百计的将宝珠藏起来,恐怕亦是另有所图。 “你想要什么?”谢春晓问道:“若我能给你,我都给,我只想要与你痛痛快快的做个了结。” 她往后,再不想见到甄大志这个人。 甄大志捂着左边被打肿的眼睛笑笑,“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一样,那就是阿晓你。” “我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幸福的。” “幸福”两个字,从甄大志的口中说出来,让谢春晓无可避免的泛起一阵恶心。 谢春晓道:“那不可能。” 甄大志道:“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谢娘子,请便。” 总归女儿在他手里,他不信谢春晓会离开青州。 谢春晓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但甄大志依旧是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模样。 这时老仆钟嬷嬷上前,附在谢春晓耳边说而来一句话,谢春晓登时眉眼都舒展开来了,“既然你不愿意主动将宝珠给交出来,那我们就公堂上见。” 说罢便没有一丝留恋的走了。 甄大志忍不住有些心虚,难道谢春晓知道些什么了? 不可能的,那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即便宝珠醒了过来,想要回来找谢春晓,也是找不到路的。 那里要经过十分崎岖的山路,驾马都得要半日的功夫。 甄大志缓了缓心神,谢春晓一定是虚张声势。 虽然如此,但甄大志依旧有些不放心,乔装一番,又乘坐马车去看看方才放心。 听谢春晓吩咐,等在甄府后院处的眼线见状立即去禀告了谢春晓。 谢春晓得到消息,便让人立马去通知了罗大人。 谢春晓先行——她并非是虚张声势,而是切切实实的知道了甄宝珠在哪里。 说来这份功劳要属于谢如钰。 谢如钰这孩子,不仅有些功夫在身,且记性非常好。 原是宝珠一早便让谢如钰等在甄府门外,等到甄大志带着甄宝珠出了谢府的时候,便跟了上去。 未免被甄大志发现,谢如钰是走路过去的。 山路崎岖,谢如钰即便有些功夫,但也没有马车走的快。 因怕谢如钰走丢了,夏兰将宝珠给她的耳坠丢在经过的岔路口上。 最终,谢如钰跟着甄大志来到了山脚下。 他记性很好,虽然只走过一遍,但清晰的记得每一条路。 为了避免自己可能会忘记,谢如钰还在途中划了标记。 他不敢有片刻停歇,立马回去告诉了谢春晓——回去的路上,谢如钰就没那么多担心了,他在经过的人家里买了一匹驴子。 谢春晓在谢如钰的带领下,先行一步来到了甄宝珠这里,确认宝珠安全之后,谢春晓并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藏身于别处,耐心等着甄大志的到来。 甄大志到的也很快,他主要担心甄宝珠会被谢春晓发现。 但他没想到,他不过刚到,罗大人的人就围了过来。 屋里甄宝珠正在大哭,“你们放我出去,我要找阿娘,呜呜呜,打人了,杀人了” 甄大志此时还有些懵。 罗大人止住笑意,问道:“甄老爷,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基于温如琅的指认,以及本官所看到的事实,你确实绑架了宝珠姑娘,并且试图勒索谢娘子。” “还请甄老爷同本官走一遭。” 于是,罗大人便将一脸懵逼的甄大志给带走了。 甄宝珠走了出来,对夏兰说道:“这次多亏了你,回去我要好好犒劳你。” 夏兰腼腆一笑,“能给姑娘做事,是奴婢的荣幸。” 原是早在温如琅第一次要带宝珠出去的时候,宝珠就意识到不对劲,让春兰去联系了夏兰。 甄宝珠小跑到谢春晓的跟前,笑嘻嘻的说道:“阿娘,我们回家。” 谢春晓却板起了脸,“你倒是能耐了,自个儿一个人便敢跟着来到这荒山野外。” 宝珠知道,阿娘这是在担心自己,也不在意,又笑嘻嘻的缠了上来,“阿娘,我知道错了。” 谢春晓甩开了宝珠的手,“我看你能耐的很,再有下次,说不得还要我行我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宝珠一瞧,阿娘是真的生气了,不免就有些心虚。 她讨好的抱住阿娘的大腿,用头蹭了蹭阿娘,“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和阿娘商量,好不好?” 宝珠有些害怕,怕阿娘不要自己了。 她来到这个世上,只有阿娘这一个亲人。 谢春晓回过身去,“好了,同阿娘回去。” 一路上,谢春晓没说一句话。 宝珠一直观察着阿娘的脸色,也不敢说话。 直到回到府中,甄宝珠手脚并用的抱住阿娘,就是不从阿娘身上下去。 “阿娘,你不要不要我,我以后再也不胡来了。” 随即嚎啕大哭。 谢春晓瞧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终是没忍住,抱住宝珠。 “阿娘怎会不要你呢。”谢春晓叹了一声气。 宝珠亲了又亲阿娘的脸蛋,紧紧的宝珠阿娘不放手。 谢春晓无奈道:“阿娘不过是太担心你了。” 春兰也在一旁帮腔道:“为着姑娘,夫人整整两夜都未合眼,这两日里,奴婢常听到夫人在夜里哭泣。” 第136章 回国都喽 谢春晓是将门之女,虽然外表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个有韧性的。 她遇事从不哭泣,即便是与甄大志和离。 她认为,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但宝珠究竟是不一样的。 谢春晓抱住宝珠,就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没一会儿,宝珠就在谢春晓的怀里睡着了。 谢春晓将宝珠放在榻上,亲了亲宝珠的脸颊,对谢如钰和春兰说:“你们随我过来一趟。” 谢春晓向他们了解甄宝珠做这件事的初衷。 很明显,甄宝珠是愚弄了甄大志一把。 但谢春晓想不通为什么,他们毕竟是父女。 “宝珠姑娘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夫人。”春兰将自己所知道的尽数告知,“温姑娘这几日里小动作频频,很明显,是受了甄老爷的指使。” “甄老爷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让夫人离去,他必定会搞事。” “不在青州城内搞,就是在夫人回国都的路上搞。” “为了以绝后患,姑娘决定主动出击。” “将甄老爷送到牢狱里,他即便想,也不能再做什么。” “等到甄老爷出来的时候,或许夫人同姑娘已经回到国都了。” 春兰恭敬的立在一旁,“夫人若怪,便怪奴婢。” “姑娘年纪小,都是奴婢没能拦住姑娘。” 春兰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来伺候甄宝珠了,小主子待她好,她也十分的喜欢小主子。 “好,我明白了,你下去。”。 谢春晓并非不知温如琅私底下的小动作,更知一切都是甄大志唆使。 不过她想着自己有防备,左右不会让甄大志得逞,便没想过反击。 谢春晓以为,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青州,此生再与甄家没有任何关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反倒是不值当。 毕竟甄家如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宝珠所想,也没有错,就是以身犯险,让谢春晓担忧了。 但谢春晓反过头来,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甄大志再怎么不是人,也不可能当真去伤害自己的女儿。 所以宝珠以身犯险,也是笃定自己不会受伤。 若是谢春晓眼下的这番想法,被甄宝珠知道,宝珠一定会重重的摆摆手。 在书中,甄老爷将来可是会为了权势地位毫不手软的将她与阿娘作成人彘。 在甄大志的眼里,女儿算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甄宝珠对付起甄老爷来,才会如此不手软。 事后,罗大人曾过来找过谢春晓,并问道:“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若想判甄老爷的罪,是很容易的。” “我就是想来问一问谢娘子,要不要网开一面。” 谢春晓坚定道:“不需要,该是怎么判,就是怎么判。” 罗大人略有惊讶。 “大人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心狠?”谢春晓失笑道。 罗大人忙道:“不不不,我也有女儿,若有人敢绑架我的女儿,纵使初衷不坏,我也是要急眼的。” “当初我在老侯爷门下时,亦是知道老侯爷和老夫人有多疼爱谢娘子。” “而今却被甄家这样对待,我心中也是大为震撼的。” “推己及人,其实不意外谢娘子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谢春晓又说:“再者,等我们走后,大人可以对他多加关照一番。” 她曾在甄家门前,对甄大志说过,若他果真私藏了宝珠,她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是虚言。 罗大人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关照”是何意思,遂应下。 因绑架未遂,甄大志被判了半年的刑罚。 姑且算来,半年后,谢家一行人也到了国都。 至于那个手背有黑痣的人,亦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将江曼给招认了出来。 因江曼年纪小,故而罗大人只去王府走了一遭,禀明江曼的所作所为,让老王妃好好的教一教江曼,该如何做人,便也罢了。 因罗大人去的时候,江陵王妃就在身边,是以也知道这事。 “小小年纪,便这般心狠,忍心对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姑娘下手,这若是长大了,还得了?” 老王妃自是要护着江曼的,虽然她也很不满江曼买凶掳人,依旧道:“这其中不定就有误会,再者江曼还小,慢慢的教着,大了也就好了。” 王妃心中冷笑,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不算小了。 谢家一行人离开青州的那一日,江陵王妃携陆其菀和齐邺来给他们送行。 江陵王妃对谢春晓道:“此去路途遥远,但望妹妹一路顺风,时常联系。” 二人之间虽偶有龌龊,但大体上还是好的。 谢春晓回过身来,看着身后连绵不断的山脉,心中一片平静,并没有丝毫不舍。 青州是她的伤心地。 她依稀还记得,自己头一次出国都,就是来到青州,那时候她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寄与向往。 不想四年过去,她除了宝珠,一无所有。 她此生再也不要踏上这片土地。 再也不要离开父母身边。 谢春晓眉眼温柔,“好,王妃姐姐,改日你来到国都,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谢家一众人正要启程,却突然发现,甄宝珠不见了。 这可急坏了他们。 谢世子领着人先去前头宅子里找了一找。 别是光顾着拿行礼,忘记带宝珠了。 而隔壁弄堂里,甄宝珠正眉眼弯弯的望着对面的少年。 不苟言笑的少年一见到甄宝珠,唇角总是要带上几分止不住的笑意。 “宝珠妹妹,此去山高路远,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多喝水,别病了。”陆湛递给宝珠一个小匣子,“里头是我提前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一共有十一件。” “十一年后,便是你及笄之日,届时我会去找你。” 他知道,她最爱收礼物了。 而他也十分喜欢送她礼物。 十一年后,他会将自己送给宝珠做礼物。 宝珠摸摸小脑袋,十分歉疚的说:“可是湛哥哥,我都没有给你准备的礼物。” 这礼物,她受之有愧。 陆湛低头理了理宝珠额前的碎发,眉眼间皆是小心翼翼的温柔,“没关系,有这柄剑就够了。” 对他而言,宝珠本身就是上天对他的馈赠。 因为有了宝珠,他才知道原来生命这样有趣,生活也可以有期待。 甄宝珠是他余生活着唯一的意义。 她不需要给予他任何东西,而他心甘情愿将一切奉上。 “湛哥哥,你对我真好。”宝珠抱了抱陆湛,她原本满心欢喜,可以去瞧瞧国都的繁华。 但这一刻,她突然有些不舍。 接近他,讨好他,原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但她得到了这个少年的一腔热忱。 她以后还能见到湛哥哥吗? 一定会的。 宝珠重重点头,因为陆湛将来是注定会来到国都,成为九五至尊。 但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可能会比如今更加遥远。 他会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眼中再没有她。 想到这些,宝珠没来由的有些伤心。 少时的情分再珍贵,可他们终究会长大。 宝珠摇了摇头,甩掉自己心中各种各样的想法。 不论如何,他们当下的友情总是真真切切的。 她会记得这个少年,曾给过她很深刻的温暖。 宝珠一抹眼中泪滴,“湛哥哥,我会想你的。” “说好了哦,十一年后,你来找我,别到时候将我给忘记了。” 陆湛高声道:“好,一言为定。” “拉钩?” 二人定下十一年的契约,陆湛目送甄宝珠离去。 甄宝珠走了几步,突有些不舍,回过身来,见陆湛也是满目茫然,不经意间泪满衫。 宝珠笑了笑,“湛哥哥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羞。” “湛哥哥,我走了,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一袭绯色衣衫的小姑娘朝他摆了摆手,然后越走越远。 陆湛眼中,只有那抹艳丽的红,往后数年,一袭红衫的小姑娘经常入梦。 他抱着那柄剑,就好像小姑娘还在他身边一样。 “世子,人已经走远了。”一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陆湛的思绪。 陆湛回过头来,目光冰冷。 “世子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姑母的。”齐邺目光中隐约有着浓厚的疑惑。 陆湛和甄宝珠? 齐邺道:“姑母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 陆湛道:“那又如何?” 他自己的婚事,为什么要被别人所摆布? 齐邺笑了笑,这个表弟,当真是个很有意思的。 “我也不会轻易认输的。”齐邺又说。 陆湛笃定道:“你一定会输。” 齐邺问:“为何?” 陆湛道:“这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心。” 他和齐邺不一样。 齐邺的人生中,有对他虽然严厉但满满都是关爱的父母,有一心为他着想为他铺路的姑母。 齐邺对甄宝珠,或许会有一时的兴趣,但终不长远。 但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甄宝珠。 所以他会付出所有去争取。 陆湛闭上眼睛,脑海中依稀还有宝珠的倒影。 也不知道,十一年后,小姑娘会长成什么模样。 谢家一行人经历五个月的长途奔波,中间大大小小的几次刺杀之后,终于在六月末的时候回到了国都长安。 谢侯与夫人早早的便得到了消息,天还未亮的时候便将谢家大宅开启,就等着女儿和外孙女回来。 二老焦灼,时不时的便要亲自去门口瞧上一瞧。 等到中午时分,谢世子并谢春晓母女一行人终于抵达侯府。 第137章 出手阔绰的舅母们 不止谢家二老,谢家的六位夫人,几位小公子亦是翘首以盼。 他们所盼的可不是自家那憨厚耿直的夫君\/爹爹,而是娇娇软软的外甥女\/小妹妹。 谢家与旁的人家不太同。 旁的人家是盼儿子,他们是盼女儿。 或许是因为谢家阳气太旺,谢老侯爷与老夫人统共生了七个儿子,但好歹还有一个女儿。 然而轮到谢世子这一辈,一共生了八个儿子,竟是一个女儿也没有。 自然,庶女是有的。 但这些正室夫人们是不会将庶女看作女儿。 然而外甥女就不同了。 这是小姑子的女儿,小姑子当年,那可是天仙一样的人物,生出来的女儿想来亦是绝色。 谁会不喜欢好看的小人儿呢? 更不要说这还是自己的嫡亲外甥女。 谢老侯爷唯一的外孙女。 想着被一团粉粉嫩嫩的小可爱唤‘舅母’,真是心都要酥了。 谢家一众人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终于迎来了谢春晓母女。 谢世子他们先行,谢春晓领着宝珠跟在后头。 再后头便是江辞夫妇两个与江子轩兄妹。 原是江辞准备明年下场,便伙同谢春晓一同来到长安,打算另租个小院子暂且住下,今日且作为晚辈,同谢老侯爷打声招呼。 至于江子轩兄妹,江家大房人丁凋零,江家家主更是身患重病,并没有心力抚养他们兄妹。 江家二房更不想管一个同他们没甚关系的小孩。 于是江辞便主动将两个孩子给接手过来。 往后江子轩兄妹会跟着江辞居住。 却说谢家正堂里。 谢世子他们瞧见自家老父母正热泪盈眶的望向这边,妻儿更是异常激动。 不禁十分感动。 虽然老父平素里对自己十分严厉,妻子更是时常嫌自己烦。 但究竟不过只是嘴上说说。 他们不过离去一年,父母与妻儿竟就这般想念自己。 这其中谢世子最是感动,七尺男儿“扑通”一声,跪到谢老侯爷跟前,“父亲,母亲,夫人,孩儿以后一定不远行,不让你们操心了。” 谢家几个兄弟见兄长这样做,自己也不能没有表示,于是统统跪下。 谢老侯爷就挺气的。 几个儿子长得五大三粗,虽只是跪下,便将女儿的身形给遮挡了一半。 “你们一边去,我要看女儿和孙女!”谢老夫人要更为直白一点,狠狠剜了谢世子他们一眼。 几位夫人更是行动派,各自揪着自家夫君到了一边。 “父亲,母亲,几位嫂嫂安好。” 谢春晓拂了个礼。 “好好,回来就好。”老侯爷抹了一把泪,将谢春晓手边的宝珠给抱了起来。 “这就是乖孙,真是同你阿娘信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其实谢春晓刚生下甄宝珠的时候,老侯爷夫妻两个曾去过一趟青州。 但那时候宝珠太小了,根本看不出将来长什么样。 宝珠乖乖的搂住外祖父的脖子,大眼眨呀眨,原来这就是外祖父。 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虽上了年纪,但依旧虎虎生威,一瞧就很有安全感。 而这位老人眼中,满满是对自己的喜欢。 宝珠“唧~”亲了外祖父好几口。 外祖父喜欢她,她也喜欢外祖父。 这一亲,直接将谢老侯爷给亲愣住了。 片刻后,老侯爷眼眶泛红,同谢老夫人说道:“老婆子,你瞧,孙女亲我了。” 老侯爷抱着孙女,不想松手。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谢老夫人没好气道:“来,让我也抱抱乖孙。” 老侯爷舍不得。 谢家几位夫人连同小公子们异口同声的说:“父亲\/祖父也太霸道了。” 老侯爷惹了众怒,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娇娇孙女儿给了谢老夫人。 “外祖母好漂亮。”甄宝珠指着老夫人的脸蛋道:“宝珠好喜欢。” 谢老夫人虽然也至壮年,但肤色白皙,双眸含水,周身柔和,心态极好,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上整整十岁。 同老侯爷站在一起,颇有些美女与野兽的结合。 诚然,阿娘应该是遂了外祖母。 宝珠对老夫人有着天然的亲切,十分主动的献上香吻。 宝珠不过在老夫人的怀里待了片刻,老侯爷又催促着说:“抱够了吗?” 世子夫人连忙上前,“父亲,还有儿媳呢,儿媳还没抱珠珠呢。” 剩下的几位夫人也连忙上前,“还有我,还有我。” 宝珠被几位热情的舅母一一抱过,最后是几个稍微年长的小哥哥。 谢世子的长子,即府上的大公子谢永福刚刚及冠,生得悄似其母,身形欣长清瘦,容颜如画,是个十分雅致的少年。 也是谢家这一辈里公认读书最好的人——虽然老侯爷的几个儿子不成器,但精心栽培的孙子们还是蛮好的。 谢永福虽然少年老成,但到底是一个少年人,嘴上不曾说过,但心底里对妹妹还是很向往的。 尤其他的同窗家中都有很多的妹妹,而他一个也没。 但今日不同,他也有妹妹了,近在咫尺的妹妹。 而且,他的小妹妹,长得比同窗家的妹妹都要可爱,仿佛玉一般的人儿,瞧着就十分的喜欢。 只是谢永福内敛,虽然也想抱抱妹妹,但不好意思说。 不过没关系,宝珠是个十分主动的人,等到从六舅母怀中下来后,宝珠自动的朝大表哥伸手。 “大哥哥,抱抱。” 这几个少年,就属谢永福最为年长,很容易便能猜到他的身份。 谢永福受宠若惊,立马小心翼翼的将宝珠给抱起来。 妹妹软软的一团,好想永远抱在怀里。 世子夫人打趣起来甄宝珠道:“珠珠亲亲大哥哥。” 宝珠奶声奶气道:“好。” 然后就亲了谢永福一下。 谢永福面嫩,被小妹妹一亲,就有些脸红。 世子夫人捂住嘴道:“咱们家永福害羞了,这可是头一回呢。” 谢永福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宝珠也“嘻嘻”笑了开来。 谢永福少年老成,又是谢家孙辈里最为杰出的少年,深受老侯爷的喜爱。 谢世子虽是谢永福的父亲,但其实他也挺怕这个儿子的。 倒不是谢永福不守尊卑,而是谢永福读书太多。 谢世子是个粗人,做事从来不会讲规矩,然后谢永福就会在旁边叨叨一些之乎者也。 导致谢世子看见这个儿子就躲。 轮到这一回,谢世子毫不留情的取笑谢永福,“臭小子,没出息。” 谢永福闷哼一声,抱住宝珠的手紧了紧。 “大哥,我也要抱小妹妹。” 谢家排行第二的是二房的谢永佳,谢永佳要比谢永福小三岁,今年十七岁。 谢家其余几个小公子都催着谢永佳赶快抱妹妹,然后就能轮到他们了。 长幼自来有序,从前他们从不觉得生得小有什么不好,起码不用向大哥谢永福那样承担起谢家的门楣。 然而今日,他们却想自己是最大的那个,可以先抱妹妹。 自然,谢家八位小公子,谢永福二十岁。 次子谢永佳十七岁。 三房的谢永成十五岁。 四房的谢永鑫十三岁。 其余的小公子年纪都在十岁以内。 宝珠只同年纪小的哥哥们握了握手。 老侯爷和老夫人给的见面礼十分的实诚,各给了宝珠一万两银票,并让宝珠自己去保管。 老侯爷更是许下承诺,“往后每年,老夫都给娇娇儿存上一万两银票,以后给珠珠当嫁妆。” 老夫人不遑多让,“还有亲亲祖母。” 谢老侯爷戎马一生,解甲归田之后,从没将心思放在朝堂之上,反倒是十分喜爱经商。 刚好,大周也没有官宦子弟不能经商的要求。 经过十年的积累,谢家的小金库已经十分的可观。 宝珠的眼睛不由得浮现出一片金山银海。 这一回,她真真是个小富婆了! 宝珠从大哥哥谢永福的怀里下来,然后“哒哒哒”的跑到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跟前,仰着小脸说道:“喜欢外祖父和外祖母。” 老侯爷和老夫人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摸摸宝珠的小脸,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哎,女孩子家家就是比臭小子要好,你瞧瞧,说出的话多么暖心,我记得阿晓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一旁的谢春晓含笑望着祖孙三人的互动。 谢家小公子们更是一点不吃味,毕竟小妹妹是真的贴心呀。 谢家几位夫人亦是不遑多让,世子夫人送给宝珠一个沉甸甸的金斧头。 二舅母送给宝珠一箱金锭子。 三舅母送给宝珠价值连城的和氏璧。 四舅母送给宝珠几处田产。 五舅母送给宝珠几处宅子。 六舅母送给宝珠几间铺子。 国都中人人都说谢家就是暴发户,他们也接受了这个名头,送给自家外甥女的礼物一点都不含糊,都是真金白银。 旁的人家倒是想像谢家这样,可没有资本。 宝珠险些被几位舅母的阔绰给砸晕了。 谢家娶儿媳,自来不看门第。 除却世子夫人乃是国公府嫡次女外,其余的几位儿媳,都是商户出身。 虽是商户,但也不是普通的商户,几乎垄断了长安城以内以及以外的衣食住行。 是真正的顶级富豪。 既是商户出身,这几位也极会做生意,赚钱如流水,花钱也如流水。 给自家外甥女更是毫不吝啬。 第138章 争夺宠爱 与谢家几位夫人相比,谢世子兄弟们就显得有些拿不出手了。 但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家中的财务大权都被夫人们拿捏的死死的,他们花的用的都是从夫人指头缝里抠出来的。 谁让他们没夫人会赚钱呢? 宝珠想了想,可是客气了一番,“舅母们,我还小,用不了这么多。” 问题是,金子银子给了她,她还会花,但铺子庄子什么的,即便给了她,她也不会打理呀。 诚然她并不是真的只有四岁,真要上手,也未必就当真一点都不会打理。 但只坐着便有数不尽的银子找上门来,谁愿意劳心劳力的去挣钱呀。 宝珠看着那些随舅母一同而来的账本,有些压力山大。 谢家二舅母大手一挥,“宝珠别客气,现在用不了,往后也能用得了。” “这些钱,就是花在宝珠身上,才不枉费他们的意义。” 谢家几位夫人一致认为,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所用的物什,便该是样样精致。 宝珠依旧有些为难,谢二夫人一把抱住宝珠,“自然,这些庄子田产铺子什么的,便先由你阿娘替你看顾。” 谢家夫人们这些东西明面上是给宝珠,实际上却是给谢春晓这个小姑子另一种无声的安慰。 与男人和离了不要紧,咱们谢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养你几辈子都够用。 更不要担心嫂嫂们会容不下你,她们旁的没有,就是心宽,知晓心疼同为女人的谢春晓。 谢春晓眼眶泛红,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嫂嫂们的支持让她甚为感动。 谢三夫人一把拉过谢春晓,“我们嫁过来的时候早,是拿着小妹当亲妹妹看待的,亲妹妹回到家来,我们自是高兴,只希望能与妹妹长长久久的待在一处。” 谢四夫人亦是表态,“我乃家中独女,后来嫁给你四哥,也是拿你当嫡亲的妹妹,只奈何你远嫁,当时我还十分不舍呢,好在如今你回家了。” “你这话说得,倒好似巴不得妹妹和离呢。”谢五夫人有些啼笑皆非。 谢四夫人眼角眉梢皆是锐利,“和离又怎样了,便是回到国都里,再挑一门人品贵重的夫君,与咱们姐妹又能日日相见,不好吗?” 谢五夫人直道:“好好好。” 又真切切的同谢春晓说道:“小妹,虽然我嫁进来的时候晚,同你拢共也没相处多久,但我也是十分喜欢你这样的小妹的。” 谢春晓性子随和,待字闺中时便与嫂嫂们不曾有过一次争执。 即便兄嫂们偶有争执,谢春晓也会尽量从中说和。 没有哪个通情理的嫂嫂会不喜欢这样的小姑子。 只比谢春晓大两个月的谢六夫人,是几位夫人中最面嫩的。 因她嫁过来的时候,谢春晓早已出嫁,故而两个人是完完全全没有正儿八经的相处过。 谢六夫人见上头几个妯娌纷纷表态,自个儿也不甘落后,“可能小妹不了解我,但我却从公婆以及几位嫂嫂口中知道了不少小妹的事。” “我从前就十分倾慕小妹,而今见了,喜欢从十分变成了十二分。” 谢六夫人言语间,依稀还带着少年人的生机。 她与谢春晓是真正的一辈人,但商户与侯府之间,本无交集。 是以她也只是听说过谢春晓。 听闻谢春晓生得极美,曾与沈国公家的长女,即如今的皇后,并称长安双姝。 只是相比于高贵冷艳的皇后,清丽脱俗,懵懂天真,若误入凡间的仙女,性子又十分随和的谢春晓更受当时男女的青睐。 更不要说,谢春晓还才艺双绝。 成为当时国都中万千少年男女的梦中人。 谢六夫人亦是其中之一。 她没有谢春晓那样的才貌,便十分倾慕这样的人。 也是因为谢春晓,当时谢侯替谢六郎上门提亲,谢六夫人一口应下。 为的就是能与谢春晓更亲近几分。 幸好天随人愿,谢春晓虽嫁的远,但她和离了。 说到这个,谢六夫人有些害羞。 “等小妹了解了我之后,一定也会喜欢我的。” 谢春晓不由失笑,“不用深入的了解,我现在就很喜欢六嫂嫂。” 姑嫂几个寒暄起来没完没了,老夫人不得不打算他们,“膳食都备好了,阿晓和宝珠估摸着早就饿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膳堂里而去。 被冷落的谢世子索性带着江辞他们去外头吃。 到了膳堂,世子夫人一马当先,“宝珠跟我一起吃,我保准将宝珠给喂得胖胖的。” 谢二夫人立即道:“我们宝珠要做小淑女,我一定给宝珠挑既好吃又不长肉的吃食。” “那个”谢六夫人小心翼翼道,“几位嫂嫂与宝珠年龄差在那里,多少有些代沟,还是让我来喂宝珠。” 谢永福立即接道:“若论起年纪差,似乎我更适合喂宝珠,毕竟我和宝珠是一辈人。” “还有我!”谢家最小的七公子谢永昌急忙说道:“我和宝珠妹妹差的最小。” 谢永昌只比宝珠大两个月。 众人不免擦汗。 谢永昌还是个孩子,居然还想要喂宝珠。 “那个,”宝珠弱弱的出声道:“其实我自己会吃饭。” 就是这个桌子有点大,她的手可能有些不够长。 老夫人一锤定音,“你们也别争了,我喂宝珠吃饭。” 世子夫人道:“都怪你们,非要同我相争。” 眼下谁都没有机会喂小外甥女吃饭了。 最后大家异口同声道:“都怪昌哥儿。” 小公子谢永昌含泪吃了一大嘴米饭。 饭桌上,宝珠十分乖巧听话,小口用膳,周围干干净净,不会撒一滴饭,这不由看酸了几位谢家夫人。 她们养出来的儿子,在宝珠这个年纪的时候,姑且会自己吃饭,但绝对不会像宝珠这样。 不撒一身饭,就是好的了。 果然臭儿子没有小闺女香。 谢老夫人一边给宝珠夹菜,一边说道:“等用过了午膳,阿晓便同宝珠休息一会儿。” 她们母女两个走了大半年的路,料想在途中肯定没有在家中睡得舒服,现在肯定很累。 世子夫人一听这个,连忙说道:“娘,小妹肯定很累了,不妨我将宝珠带到我房中休息,我保证,一定将宝珠给照顾的妥妥帖帖。” 谢二夫人:“娘,我也想要” 谢家其余夫人,“娘,我也” 谢家几位小公子,“祖母,我也想” 老夫人拿出当家人的范儿,狠狠剜了几个孙子一眼,“没你们的份。” “我决定,从今日起,宝珠轮流在几房里住。” 第139章 失宠的世子 “阿晓,你觉得呢。” 话一说出口,谢老夫人觉得有些不妥,应该问问女儿的意思。 谢春晓则看向宝珠,“珠珠想和舅母们一道儿睡吗?” 宝珠眨巴眨巴眼,看向殷切的舅母们。 她们可太想抱着软乎乎的小闺女睡觉了。 于是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 世子夫人先道:“宝珠,你喜不喜欢和永福哥哥玩呀。” “和大舅母在一块儿,可以天天和永福哥哥一起玩的。” 谢二夫人则道:“宝珠想不想穿各式各样漂漂亮亮的衣裳呀,二舅母都提前给宝珠准备上了。” 二夫人家里做的便是成衣铺子的生意,算上长安城里的十八家铺子,外头还有八十八家分行。 打从年初知晓小外甥女要回来,二夫人便吩咐家里的掌柜要多研究一些小女孩穿的衣裳花样。 宝珠眼前一亮,仿佛已经看到各种各样的小裙裙朝着自己招手。 谢三夫人不甘其后,“三舅母还给宝珠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金镯子银镯子,发钗呀什么的,保管珠珠喜欢。” 三夫人家里是做金银首饰生意的。 谢四夫人一拍桌子,“四舅母会做美食,各种各样的菜系都会!” 四夫人娘家是做酒楼生意的,耳濡目染,四夫人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五夫人深感压力很大,嫂嫂们太过优秀,也不是一件好事,她总不能对宝珠说,她家有很多房子,可以让珠珠唤着地方住? 五夫人想了想说:“五舅母养了一只小白狗,特别可爱,宝珠一定会喜欢。” 六夫人腼腆笑笑,弱弱道:“我家昌哥儿和宝珠一般大,定然能玩到一块儿。” 谢永昌望着小妹妹,一脸憨笑。 宝珠指着谢永昌道:“小哥哥流口水了,六舅母快些给她擦擦。” 谢六夫人十分汗颜,恨铁不成钢的锤了谢永昌一下。 宝珠歪着小脑袋道:“我在家里其实是一个人睡的,但舅母们这样热情,我就陪陪舅母们好了。” 谢家几位夫人立即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用罢了晚膳,世子夫人自带着宝珠走了,留下十分眼馋的另外几位。 她们当真是好恨,自家夫君怎的就没生成老大呢? 谢春晓则跟着老老夫人过去,母女二人多日未见,有许多话要说。 卧房内,老夫人握着女儿的手道:“阿晓,委屈你了。” “你的院子,娘一直给你留着,依然还是从前的荷花园,离娘最近。” “因考虑到你如今是和宝珠两个人,院子太小也不行,娘便将你隔壁院子也给收拾出来,一会儿你瞧瞧,合不合你的心意。” 谢春晓虽然已经是当娘的人了,但到了自己娘的跟前,依旧忍不住哭鼻子。 “这个世上,还是爹和娘对我最好了。” 谢春晓依偎在老夫人的怀里,“从前的那些事情,我都释然了,娘不必同我开解,我从今往后,只向前看。” 在老夫人心里,自己这个小女儿,最是娇弱,她总担心,女儿会陷在与甄大志的这一段感情里,走不出来。 眼下虽然听谢春晓这样说,但依旧怕女儿是安慰自己,只道:“我们是母女,你有什么心里话,尽管同娘说,可不要因为怕娘担心,便闷在心里。” “娘,我没有。”谢春晓有些哭笑不得,她觉得娘对自己一定是有些误解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哥哥们还有宝珠。” 谢春晓抱住老夫人道:“娘,我都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老夫人只好道:“那你睡在娘这里,娘想多看你一会儿。” 谢春晓沉沉睡去。 谢老夫人跑到外头同老侯爷说道:“老头子,你说咱们女儿往后可怎么办呀。” 老侯爷双眼一瞪,“什么怎么办,便尽管在家里待着看,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侯府诺大家业,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女儿?”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老夫人简直要被自家老头子给气死了,“阿晓不说,难不成你便真以为她不伤心?” “她自来是个性子软和的,能同甄大志和离,定然是对方狠狠伤害到了她。” “我就怕她一直陷在这样的情绪里,走不出来。” “毕竟那可是和离!” 老侯爷将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我给阿晓介绍几个青年才俊,说不得女儿就把甄大志那厮给忘了。” 老夫人敲了敲老侯爷的脑袋,“要什么青年才俊,读书人心眼太多,这次给咱们阿晓找个武将。” “就从你以前的部下中挑,知根知底,断然不会再出现上一次那样的差错了!” 老侯爷也没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群大老粗,怎么配得上我们家阿晓。” 老夫人就说:“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容貌好看一些的武将。” 老侯爷想了想,“好看一些的,又和阿晓年纪差不多的,似乎楚修就蛮合适。” 说到楚修,谢老夫人也是颇多感慨。 楚修的父亲原先是老侯爷身边的一名副将,昔年随老侯爷镇守南疆。 南疆以南,是北汉。 两国原本各自相安无事,但北汉突然偷袭,楚副将就死在了那一场战役中。 彼时楚修年纪尚小,老侯爷将楚修收为义子,教他弓马骑射。 楚修一直记得自己的父亲是死于镇守南疆之时,于是也立志终生镇守南疆。 至今为止,楚修在南疆已经待了十一年了。 除却谢春晓出嫁那日作为义兄送嫁归来,后再没有回来过。 “这孩子性子倔,便是想要镇守南疆,好歹也将终身大事给办了。” 楚修比谢春晓大两岁,今年二十三岁,未曾娶妻,也没有娶妻的意向。 谢老夫人想了想说道:“这样罢,我先同阿晓说说,你呢,则劝楚修回来一趟。” “即便不说阿晓,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再这样单着下去了。” 老侯爷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闻言便说:“我这就去给楚修写信。” 世子夫人这边,宝珠也很累了,回到房中便睡下了。 世子在外吃酒回来,正想同夫人一诉相思之情,却被世子夫人毫不留情面的打发到了书房里。 第140章 炫耀 谢世子很纳闷,他也没做什么让夫人不高兴的事情,夫人怎么就将他给赶出房门了呢? 谢世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最终一拍桌子道:“一定是夫人误会我了,我这就去向夫人解释,我在外绝对没有乱搞!” 谢世子兴致勃勃的冲进房中,却被世子夫人一脚踢到了门外头。 世子夫人亦是武将出身——其父荣国公彼时为前朝异姓王,前朝衰败,眼看先帝即将打入国都,前朝末帝悬梁而死。 当时的异姓王,如今的荣国公为先帝开城门,避免了一场杀戮。 按着过往的历史,荣国公相当于卖主求荣,即便一时被先帝重用,但当皇帝的,都多疑,难免会怀疑荣国公也会背叛他。 然而荣国公此人又有些不太一样。 他是有真本事存在的。 先帝登基之初,国朝不稳,战火依旧纷飞。 先帝不好次次都挂帅亲征,只能用底下人。 老侯爷是先帝手底下的老将,先帝用起来自然是放心的。 但谢侯也只有一个人。 关键时候,是荣国公站了出来。 荣国公抗下战旗,替先帝夺回了很多疆土。 所以,荣国公于大周来说,也算是开国功臣。 这种功劳不比谢侯差。 谢侯和荣国公也算是惺惺相惜,二人一合计,决定结为儿女亲家。 于是有了谢世子和世子夫人这一对小夫妻的存在。 世子夫人勇武十分,最主要的是,谢世子不敢伤到世子夫人,故而乖乖的被“踢”到了门外。 谢世子就更纳闷了。 “夫人,你房中莫不是藏了什么?” 背后谢永福一脸可悲可叹的看向自家亲爹,然后给了谢世子一个枕头,“爹爹,我陪你睡。” 谢世子抱着枕头,看向儿子一脸木然的脸,猛的摇了摇头,他才不要和这个儿子一起睡。 他睡姿不好,怕会被大儿子给唠叨。 谢世子无聊,站起身来,摸摸大儿子的头,大儿子已经快要长得和他一样高了。 “儿啊,你看看你是不是该” 娶个媳妇了? 谢世子只出了个口,谢永福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本正经的回道:“小叔还没有娶妻,儿子怎能娶到小叔前头?” 谢七郎与谢永福名为叔侄,但实际上只差两岁。 谢世子很有些纳闷,自己的七弟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要想谢七郎娶妻,难得很。 难道他儿子便要一直这样拖着? 不行,谢世子想,为了儿子的终生幸福,他从明日开始,要好好劝劝七弟,娶个媳妇。 贰日里,顶着一双熊猫眼的谢世子终于知道,妻子为何要将自己赶出来了。 原是有了外甥女,就不要他了。 谢世子有些幽怨的看着一脸无辜的宝珠。 宝珠并不知道昨夜里发生的一切,还十分怜惜的对谢世子说道:“大舅舅,你昨日熬夜了吗?” “熬夜对身体不好,以后不能再熬夜了哦。” 谢世子道:“就不。” 宝珠似是头一次认识到大舅舅居然还是个十分幼稚的人,板起小脸道:“熬夜久了,气色也受影响,到时候大舅母就不喜欢你了哦。” 谢世子要被气死了。 若往后夫人真不要他了,宝珠绝对是罪魁祸首。 谢世子讨好的看向宝珠,“珠珠,大舅舅对你好不好。” 宝珠勉强点头,“没有大舅母对我好。” “也成,”谢世子继续道:“那宝珠从前也是一个人睡的,今夜也一个人睡好不好?” 宝珠看向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坚决的摇了摇头,“宝珠拢共在我们院里待这么几天,不成。” 脱了衣裳的小宝珠肉嘟嘟娇呼呼的,让世子夫人一次又一次的母爱泛滥。 实在是她不能生,不然一定要拼个女儿出来。 “大舅母不让我走。”宝珠无奈的说道。 她眼下已经知道,大舅舅为何会这样一脸幽怨的看向自己。 无非是因为自己,而让大舅舅独守空房了。 小宝珠坏心思突起,“而且我也十分喜欢和大舅母一块儿睡,我晚上将被子踢开了,大舅母会立即给我盖好。” 宝珠依偎在世子夫人怀里,笑容刺眼。 “宝珠,舅舅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和你大舅母好好儿的说会话了,你瞧” 谢世子映像中的宝珠是十分好说话的。 宝珠嘟起小嘴,“那大舅舅现在就和大舅母说话呀,我很乖的,不会打搅你。” 谢世子苦着一张脸,彻底不对宝珠抱希望了。 等用完了早膳,世子夫人对宝珠说:“今日我带宝珠出去玩好不好?” 世子夫人两个儿子,大儿子是被老侯爷带大的,小儿子则是被谢世子带大的——名唤谢永元,今年八岁,正在皇家学院里上学,还未曾回来,是个实打实的皮猴子。 如今外甥女回来,世子夫人想带着外甥女回娘家让几个嫂嫂好好的瞧一瞧。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一个外甥半个儿。 一个外甥女可不就顶半个女儿嘛! 宝珠也闲来无事,欣然应允。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被老侯爷给截胡了。 老侯爷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对世子夫人道:“长幼有序,老夫是长辈,是以宝珠第一次出门,应该同我出去。” 和儿媳相争,老侯爷自来不害臊。 世子夫人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父亲即便要带宝珠出去,想来也是去交好的几家武将家里。” “不妨这样,儿媳同您一道,去我娘家。” “一方面,您和我父亲也可以一起坐坐。” “再来,我和我那两个嫂嫂也一起坐坐。” 可能是阳盛阴衰的缘故,总归这些武将家中,女孩子都挺少的。 似世子夫人的娘家荣国公府,这一辈也只有一个女孩子。 因着这,荣国公老得意了,见天的在老侯爷跟前吹捧自己孙女多么多么好。 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即谢世子夫人的大嫂,见着人也总忍不住吹捧自己的女儿。 倒不是说有多么好,问题在于在没有女儿的人家里,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即便啥也不会,光是看着也是一脸满足。 荣国公府的二夫人也只生了一子,便将侄女视如己出,总归没拿谢侯府没女儿这事眼红谢世子夫人。 而今老侯爷一听这个,顿时想到了曾经眼红荣国公的往事,立即拍板道:“就听你的!” 第141章 荣韵 在出门之前,世子夫人好好儿的打扮了宝珠一番。 世子夫人是粉色爱好者,给宝珠穿了一身浅粉色的翠烟衫,下罩浅蓝色的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款款系着,头梳飞仙髻,斜插镂空金簪,缀着点点流苏撒在青丝上。 人比花娇。 世子夫人很满意。 宝珠也称赞道:“大舅母的手艺好棒!” 她的头发是大舅母给梳的,衣裳是大舅母给选的。 分明瞧着也是个十分彪悍的人,但弄起这些来,看着轻轻松松。 这或许便是身为女子的天赋。 世子夫人再一次的感叹道:“我手艺这样好,偏偏现在才等来了宝珠。” 却说在谢永福年幼之时,世子夫人因为太想要女儿的缘故,便将谢永福装扮成了女孩子的模样。 谢永福什么都不懂,就这样去到了外头,遭受到了许多人无情的嘲笑。 世子夫人被老夫人叱责了一顿,再也不敢拿儿子练手了。 这件事也一直被几个妯娌当作笑谈。 世子夫人如获至宝一般,抱着宝珠,与公爹一同来到了娘家。 谢老侯爷是个大嗓门,一进荣国公府,见到了荣国公,便抱着宝珠同荣国公道:“瞧,我有孙女了!” 荣国公定睛一瞧,老侯爷手中的小女孩不过稚龄,小脸圆嘟嘟的,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长长的睫毛眨呀眨,似乎是在同荣国公问好一般。 荣国公瞧着便心生欢喜,然而脑中也是好多个问号,最后一拍大腿,“老大哥,你从哪里领回来这么大一个孙女,莫不是背着老嫂在外头养的私生子生的?” 荣国公显然误会了,不过也正常,毕竟从前从没听说过老侯爷有孙女。 结果一领就领回来个三四岁的小闺女。 谢侯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直言道:“这是我女儿生的孙女。” “女儿,哦,是阿晓回来了?”荣国公也是看着谢春晓长大的,当年还想将谢春晓说给自己的二儿子,奈何两个孩子都没有这个意思。 对此,荣国公曾感到十分的遗憾。 但现在,荣国公想到了弥补遗憾的法子。 儿女结不成亲家,但他还有个小孙子,只比宝珠大两岁。 荣国公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连忙说道:“老大哥快坐下,让我来抱抱宝珠。” 老侯爷却有些舍不得,“你去抱你家的孙女去。” 说起这个,荣国公就一脸遗憾,“孙女长大了,现在有主见的很,平素里都不怎么待见我这个老头子。” “哎,还是小时候可爱。” 说着又十分艳羡的看向谢老侯爷。 像宝珠这个年纪最好。 不似婴儿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也不似长大了的小姑娘有自己的世界,不理睬大人了。 四五岁这个年龄,会说话,会走路,喜欢缠着你要抱抱,你心烦的时候还能给你一个亲亲,别提有多暖心了。 可惜,孙女只有一个,孙女还长大了 甄宝珠朝慈眉善目的老国公笑笑,以示安抚。 老国公说道:“你这个孙女呦,真是不得了,要不我们给宝珠和我的小孙儿定个娃娃亲。” 谢侯爷一听,连忙将宝珠的小脸给藏起来,“我给你说哦,你休想打我乖孙的主意,乖孙就是我的生命。” 老国公不免一脸无奈。 这时,世子夫人进来,与老父同公爹一一打了声招呼,又说:“刚巧今日韵姐儿闲赋在家,我抱宝珠同韵姐儿认识一番。” 老侯爷连连道“好”,又说:“韵姐儿读书好,让咱们宝珠同韵姐儿多交往,以后也能成为一个小才女。” 荣国公的小孙女荣韵今年十四岁,也在皇家学院里读书,与大多数在那里混吃等死的富家公子不同,荣韵是个切切实实的小学霸。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写诗更是信手拈来。 总归,荣韵的存在,让老荣家这个武将家族大大的扬眉吐气了一番。 老侯府当下立马就将宝珠给了世子夫人。 谢世子夫人带着宝珠来到了前厅里。 而荣国公府里的大夫人和二夫人亦是翘首以盼。 国公府里家风很正,国公府世子和二爷都只有一个妻子,再无妾室。 大夫人生了一子一女。 二夫人则生了一子。 如今大的小的都在学院里上学,就剩她们两个妯娌每日里大眼瞪小眼。 大夫人还好些,好歹要处理家中庶务,二夫人整个就一混吃等死。 如今好不容易寻来了个新鲜的人儿,这两位十分想看看让妹妹引以为豪的外甥女究竟长什么模样。 荣韵整个就一嗤之以鼻。 自家母亲和大伯母都多大的人了,偏偏还是如此的幼稚。 至于吗,不就是个小孩! 嗤之以鼻的那一瞬间,宝珠蹬着小短腿走了进来。 她似有些忐忑,用黑白分明的眼眸朝着室内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荣韵的身上。 宝珠定了定神,然后继续蹬着小短腿朝荣韵走过去。 “韵姐姐,听大舅母说你是个小才女,宝珠十分喜欢才女姐姐呢,才女姐姐长得也十分漂亮。” 宝珠一通彩虹屁,直将荣韵给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荣韵此人,心直口快,且颇为毒舌。 但她突然发现,自己今日面对这个不断朝自己卖萌的小姑娘,都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小宝宝什么的,真是太可爱了。 比她那个臭弟弟可爱多了。 宝珠揪揪荣韵的衣角,“才女姐姐一会教我作诗,我也想出口成章。” 荣韵有些为难道:“作诗之前,要识字。” 宝珠一口应道:“我认识字,还认识好多好多字。” 虽然大魏朝的字皆是繁体字,但谢春晓给宝珠启蒙的早,加之她连蒙带猜,还是认得不少的字的。 虽然,她不太会写。 荣韵很明显有些不信。 要知道甄宝珠只有四岁,即便是荣韵在她这个年纪,也只认识一些字而已。 荣韵不信,便考起了宝珠,但见她确确实实认识很多字,就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个小孩。 虽然年纪小小,但脑袋不空。 宝珠心下想到,若让韵姐姐知道,自己不仅会认识许多字,还会背很多诗,会不会更惊讶? 第142章 继续抱大腿 荣韵虽说是个小才女,但因为将太多的心神都放在了读书上头,是以,是没什么朋友的。 换言之,荣韵也是个小书呆子。 这可愁坏了荣家大夫人。 在大夫人看来,这女孩子书也不一定要读得多好,够用就成,最重要的还是要多交几个朋友,活泼开朗一些。 外加嫁给一门人品贵重的夫婿,不说琴瑟和鸣,但起码也要相敬如宾。 生活过得才能有奔头。 但荣韵连女孩子都不大愿交往,更别说同男孩子多讲话了。 好在如今荣韵还愿意同宝珠多说一会儿话。 她们两个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瞧着倒也很有意思。 大夫人对谢世子夫人说道:“我们家荣韵打小就有主意的很,比她小一些的嫌弃人家幼稚,与她一般大或是比她大一些的,则是不屑于人家们之间互相攀比什么的。” “我都为这孩子愁坏了,如今只盼着妹妹往后能多将宝珠姑娘给带过来同韵姐儿交流交流。” 谢世子夫人也是很疼爱自家侄女的,就对长嫂说道:“这是自然,我瞧着宝珠也很喜欢韵姐儿呢。” 大人们说说笑笑,宝珠和荣韵在一起研究学术上的问题,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的几天,老侯爷并无例外,带着孙女去了好些交好的武将人家炫耀。 于是,不过短短五日,整个国都的人家都晓得,谢老侯爷家的外孙女回来了,老侯爷很疼爱这个外孙女,见天的去给别人显摆。 到最后,皇帝也知道了。 倒不是做臣子的多嘴,主要是谢老侯爷表现得太明显。 别人上朝时候,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 谢老侯爷上朝,仰着一张大脸傻笑。 脑海中全然想的都是自家外孙女。 今天拔了他一根胡子,明天给他做了一盒糕点,诸如此类,很微小的事情。 没办法,人至中年,得享天伦,就是这么高兴。 皇帝又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了谢老侯爷的不同,心中好奇,便没忍住,撇下那么多折子,问道:“老侯爷,你因何事而高兴?” 谢老侯爷正了正神色,“臣有吗?臣没有?” 皇帝无可奈何道:“朕看你笑得都合不拢嘴了,还敢说没有,有什么好事,且同朕和诸位大臣们也都分享分享。” 与杀伐果断的先帝不同,当今继位的这一位是个十分宽和的君王,自来就没有发过火。 谢老侯爷只好道:“回皇上的话,近日老臣的女儿同外孙回到了府邸,故而老臣十分高兴。” 皇帝就疑惑道:“仅仅是这?” 谢老侯爷继续回道:“仅仅是这。” 对嗜女如命的老侯爷来说,自然,这些就够了。 皇帝显然是听说了一些什么,转而对谢老侯爷吩咐道:“等一会儿,你将你家小孙女领过来给朕瞧瞧。” 谢侯道:“老臣遵命。” 下朝之后,皇帝来到皇后的寝宫,皇后才不过刚刚起来。 宫人们要给皇后添妆描眉,被皇帝阻拦了。 皇帝摆了摆手,那些人也就下去了。 皇后正襟危坐,皇帝亲自为皇后上妆。 很显然,皇帝做惯了这事,上手的很自然。 “如你所愿。”皇帝唇角噙着一抹笑,“朕令谢侯一会儿便将府里的那个小外孙女给领过来。” 当今皇后出自荣国公府,乃是谢世子夫人的嫡亲姐姐。 皇后从小侄女荣韵的口中听闻,谢家来了个小才女,小小年纪,便认得许多字,长得亦是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皇后就不由得很好奇。 毕竟自家侄女的性情,皇后还是很了解的。 自来独来独往惯了,对旁的人和事从来不感兴趣,而今却是头一次在她面前说起一个小女孩。 皇后将自己心里的这份好奇与皇帝说了,皇帝立马道:“既皇后好奇,朕便让老侯爷将人给你领过来也就是了。” 皇后没有拒绝皇帝的好意,今日就等着那个小丫头进宫。 没法子,宫里的生活枯燥乏味,皇帝身子弱,膝下拢共只有三个女儿,妃嫔也很少,皇后每每觉得无聊,遇到什么新鲜的人或事,就想瞧一瞧,看一看。 没一会儿工夫,帝后用了早膳,谢侯就带着自家小外孙女进宫了。 虽然是头一次进宫,谢侯却根本没有教导孙女什么宫廷礼仪的。 在谢侯看来,小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要解放天性,守那么多规矩,岂不是要累死了。 尤其宝珠本身就已经很乖巧了! 至于甄宝珠,她倒是不害怕,毕竟这些日子跟着外祖父去了好些人家。 要不是什么王府,国公府,再不也是什么将军府。 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皇帝虽然不一般,但看她外祖父这模样,料想也是个好性子的。 诚然,她看得那本小说中,并没有太长的篇幅记载当今皇帝的性情。 只说这个皇帝幼而体弱,故而想立皇太弟,但因为母亲皇太后的反对,最终只能立了偏远藩王之子为继承人。 其余的,便没了。 所以甄宝珠更多的还是好奇。 好奇宫廷是什么样子,皇帝皇后是什么样子,妃嫔又是什么样子。 同电视上演的又有没有差别。 很快,宝珠便进到了皇宫里头。 嗯,皇宫很大,宫殿很多,确实很气派,但同时又有一种萧瑟之感。 总归,宝珠觉得宫里还不如自家侯府热闹有人情味呢。 谢老侯爷带着外孙女到了帝后面前,他率先行礼,宝珠照外祖父的模样,也给帝后行了个礼。 皇后就忍不住笑了。 老侯爷行的是抱拳礼,宝珠跟着也行的是抱拳礼。 小人儿做起这动作来,异常的可爱,一老一少形成鲜明的对比。 皇后朝着宝珠招招手说:“你今年几岁了?” 宝珠道:“回娘娘的话,我今年四岁了。” 她说着还比了个“四”的手势,又自顾自的说道:“阿娘说,等我五岁了,就可以去皇家书院里读书了。” 皇后起了逗弄的心思,就说:“可皇家学院里也不好进呢,你得通过考核。” 宝珠自信十足道:“我不怕,我识字,还会背很多书呢!” 皇后低头问道:“都会背哪些?” 宝珠同皇后一个一个数道:“我会背《弟子规》、《三字经》、《千字文》也会一点。” 这些东西,在古代算是开蒙读物,原主也会一点点,不过是死记硬背的。 她就不同了,她不仅会背,还懂其中的意思。 皇后瞧她说得真真的模样,又有些不信,便说:“那你给我背一个《弟子规》。” 宝珠就背起小手,认认真真的背了起来,“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等背完之后,皇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禁感叹道:“你真是一个小天才。” 被皇后夸奖,宝珠十分得意。 “像你这模样,要不要本宫说一声,让你今年便入学。”皇后认真的问道。 宝珠一听要上学,连连摆手,“我还小,应该先玩。” 前世上了十几年的学,到了高中还有周测月测期中测期末测等各种测,她最不想上学了。 她只想做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甄宝珠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呀?” 皇后觉得甄宝珠这模样十分的亲切,忍不住将人给抱了起来,“你尽管同本宫说,只要本宫能做到。” “嘻嘻,娘娘真好。”即便是在皇后怀里,宝珠也十分自如,绞着小手说:“我想让皇后恩准我可以迟几年再上学。” 她真的不喜欢上学。 “若是当真要上学,我去最差的那个班就好了。” 宝珠心道,最差的班里,一般夫子应该都不太管的,这样她就可以上课摸鱼。 这真的是彻底颠覆皇后对“小学霸”原本的幻想。 皇后以为,甄宝珠会的东西那么多,一定和自己的小侄女一样,是个十分刻苦的人,但不曾想,真的是完全不一样。 甄宝珠一点都不爱学习。 这倒是和皇后的女儿安宁公主有点相似。 不过,安宁公主没有甄宝珠那样高的天分。 皇后正想起自己的女儿时,安宁公主就闯了进来。 身为帝后唯一的女儿,安宁公主是个不受任何拘束的主儿,她和荣韵一样大,不过性情却是南辕北辙。 安宁公主十分不爱读书,虽是公主,却在学院里最末等的班上。 每日里就是领着一大群小姐妹,对着谢老侯爷的长孙谢永福犯花痴。 是的,安宁公主喜欢谢永福。 也因此,一听闻谢永福的祖父和妹妹进宫了,就立马赶了过来。 安宁公主走近,没同帝后请安,而是先看向甄宝珠。 “你便是谢永福的妹妹?”安宁公主一脸霸气道:“从今往后,本公主罩着你了。” 甄宝珠双手捧脸,十分捧场的说道:“哇,公主姐姐好威风!” 安宁公主是个十分简单的人,一被人夸,就十分得意,对甄宝珠的好感更上一重,“从今往后,本公主认你当干妹妹,谁欺负你,便是与我作对!” 安宁公主虽然有些小太妹的作风,但耐不住就是讲义气。 甄宝珠从皇后怀里跳下去,走到安宁公主的面前,乖巧的说道:“公主姐姐好。” 并伸出双手要“抱抱”。 安宁公主一时有些懵,她没抱过孩子,但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一副十分期待的小模样,她还是没有扫宝珠的面子。 安宁公主抱住宝珠,只抱了半截,因为她突然发现,甄宝珠太重了,她抱不动。 安宁公主就说:“你太重了,以后少吃点,我再抱你。” “娘娘,公主姐姐说我重。”甄宝珠一副委屈的模样,“可人家这样小,怎么会重,分明是公主姐姐力气小。” 公主没被人反驳过,但看小不点这样委屈,竟没了丝毫怒意。 皇后还是头一次见自己女儿被个丁点大的小丫头给弄懵了,失笑道:“对,安宁该锻炼锻炼身体,连小妹妹都抱不动。” 宝珠捂嘴笑了笑。 “公主姐姐,虽然你力气小,但宝珠还是很喜欢你的哦。”宝珠十分郑重的对安宁公主说道。 软糯的话语配上宝珠可爱的小动作,总之就是可爱极了。 安宁公主只觉得一颗心就被萌化了,就想让母后给自己再生个妹妹出来。 皇宫一日游后,整个国都的人便都知道,谢家有个宝珠,十分得谢家人的喜爱,是谢春晓的女儿。 亦是知道,谢春晓与前夫和离,回了娘家。 这在武将眼中不算什么,但在规矩大过天的文臣眼中,就不一样了。 自然,这是旁人家的家事,即便人们颇有微词,也仅仅是私下里议论。 武将有武将的小圈子,文臣也有文臣的小圈子。 在文臣的小圈子里,自是以沈国公为首,又因沈国公十分看重寒王这个外甥,并且力主皇帝立寒王为皇太弟,故而这些文臣便十分拥促寒王。 文臣的夫人们更是努力的与寒王妃谢清瑶打好关系。 第143章 女人是非 这日,御史家的李夫人、礼部尚书家的陈少夫人以及中书令家的周夫人齐齐来到寒王府,向寒王妃打听情况。 毕竟,寒王妃与谢春晓是义姊妹。 御史夫人先开口道:“听闻王妃的妹妹与她的夫君和离了?” “应该是的。”谢清瑶有些不太肯定道:“我与她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姊妹,但妹妹远嫁,感情肯定是没有以前好的,我也是听家里人说过这么一嘴。” 御史夫人又问:“是因何和离?” 陈少夫人和周夫人纷纷伸长了脑袋,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是十分感兴趣。 谢清瑶道:“大抵是因为感情不和,我这妹妹,人长得好看,又颇有才名,当初被甄大志不知道怎么就给迷晕了眼,等往后幡然醒悟过来,自是要和离的,不用想也知道。” “那不就是嫌贫爱富嘛!”陈少夫人忍不住吐槽道。 谢清瑶忙解释道:“妹妹不是这样的人,定然还有一些别的原因。” 周夫人就说:“也就是寒王妃心善,总愿意把人往好的地方想。” “谢春晓嘛,咱们谁不知道,最是风骚,以往将多少个男人给迷得团团转,她嫁人了,那些男人们做梦都还想着她。” 不屑的语气中又难掩嫉恨。 谢清瑶但笑不语,这几位夫人的夫君,从前都十分倾慕谢春晓,不过后来娶妻后就收心了。 但女人嘛,总是喜欢过多的揣测。 夫君究竟爱不爱自己,他是不是还记挂着谢春晓? 从前谢春晓离得远远的也还罢了,但如今谢春晓回来了。 她们总是担心的。 这种人也最容易利用。 谢清瑶咳了一声,“若只是嫌贫爱富,早在成婚之初,小妹说不得便与甄家老爷和离了,偏选在如今这个时节,说不得……” 她欲言又止。 李夫人就猜测道:“莫不是红杏出墙了?” “不不不,”谢清瑶忙矢口否认道:“话说回来,我还记得当初李大人、陈大人以及周大人都十分喜欢我妹妹,也不知道现在” “如今我妹妹独身一人回到家中,他们会不会为了我妹妹而与几位夫人和离呀。” 说罢谢清瑶猛的拍了记下自己的嘴,“瞧瞧我这乌鸦嘴,净说些几位夫人不爱听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当初我妹妹嫁人的时候,这几位都还曾到我谢家门前哭泣呢。” 李夫人、陈少夫人,周夫人的脸色一时间黑成了炭。 这正是她们隐隐的担忧。 尤其几年过去了,这三位都没能给夫家生出儿子,就更担心了。 李夫人率先说道:“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陈少夫人和周夫人立马附和,“必须得想个法子,断了这些男人对谢春晓的念想。” 三人对看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相同的意味。 唯有毁了谢春晓,才是彻底的法子。 谢清瑶看她们这阵仗,正中下怀,面上却一阵后悔,“你们可不要冲动,万一被几位大人知道你们的心思,那几位夫人在夫家可就不好过了。” 周夫人道:“谢过王妃关照,我们还没有那么蠢。” 谢清瑶放下心来,“咱们做女人的,自来就可怜,一切全凭夫家的心意,几位夫人往后在夫家得越发小心,以免被人抓到了错处,以为把柄。” “还有就是,几位夫人到了外头,可别说是我告诉的你们关于阿晓的消息,你们也知,我只是侯府义女,在侯府的日子本就不好过。” 原先,这几位夫人只是因为夫家的要求,故而交好谢清瑶。 实际上却因谢清瑶与谢春晓的关系,对谢清瑶还有些不满。 而今听闻谢清瑶在谢家也不好过,立即便想到,定然是谢家偏心小女儿,对养女自来冷待。 虽然高贵如寒王妃,在侯府也被谢春晓给压了一头,不由便升腾起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这谢春晓,真真霸道。 目送三位夫人离去,谢清瑶目光瞬间冰冷。 甄大志真是没用,不过对付弱质芊芊的谢春晓,竟失了手不说,还将自己给赔了进去。 谢清瑶动用了关系,将甄大志给从牢里捞了出来。 甄大志虽蠢,但不得不说却是步极好用的棋。 “甄大志如今到了哪里?”谢清瑶问道。 老仆许嬷嬷道:“回王妃的话,现如今大抵在葮县附近,约莫再有日的功夫,便能到了。” 原是谢清瑶不仅将甄大志给救了出来,还命甄大志火速赶来长安。 以免她派出去的人未能成功击杀谢春晓,而步的后棋。 谢清瑶自然知道,有谢家擅武的七兄弟在,刺杀谢春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不论怎样,总是试一试。 只要谢春晓死了,她的所有担忧就都没有了。 只是遗憾的是,谢春晓平安抵达长安谢家。 便是用到甄大志的时候了。 谢清瑶吩咐道:“等甄大志来到长安后,安排一场戏,以谢春晓的名义断了他的双腿。” 一来,增加甄大志对谢春晓的恨意,方能更好的为她所用。 二来,也能更好的博人眼球。 让世人皆知,谢春晓骄横跋扈,嫁到甄家后不知相夫教子,反而一个劲的要和离,还断了夫君的双腿。 这样一来,长安城中再无谢春晓的立足之地。 即便老侯爷夫妇宠爱女儿,谢春晓也只能一辈子老死在侯府中。 往后寒王若知道,当初真正救了他的人是谢春晓,想来也不会再对千夫所指的谢春晓有任何旖旎心思。 吩咐完这些,谢清瑶仍觉得不够,她对心腹嬷嬷道:“等明日,我回一趟侯府,宽慰阿晓。” 许嬷嬷道:“谢娘子回到京中都没有知会王妃一声,王妃却还是心念谢娘子,王妃真是一个好姐姐。” 谢清瑶笑道:“阿晓是妹妹,我是姐姐,做姐姐的理应宽宥妹妹,替我准备好明儿给阿晓和宝珠的礼物。” 贰日里,寒王知晓谢清瑶要回娘家,立马殷切的说道:“我明日不忙,要不要本王陪你。” 以往谢清瑶回娘家,寒王都会作陪,谢清瑶也喜欢寒王作陪,这样所有人便会知道,寒王对她有多宠爱。 但今时不同往日,谢春晓在府里,谢清瑶会有危机感。 是以,谢清瑶婉拒了寒王的好意,“我回娘家不过是因为闲来无事,消遣而已,王爷还是去忙正事。” 寒王就很莫名其妙。 诚然,他这个王妃是极懂事的,自来也是他的贤内助,但还是头一次拒绝他陪她回娘家。 寒王向小厮说了自己的疑惑,小厮是个耳目灵通的,就对寒王道:“听闻谢娘子回了娘家,想来王妃是想同谢娘子一叙姐妹情深,王爷在旁反而不方便。” 第144章 姐妹相见 “谢娘子?”寒王倒是想起来了,是谢老侯爷的小女儿谢春晓。 他自然是知道谢春晓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谢春晓乃是他的妻妹,还因当初他想娶的实是谢春晓。 无关情爱,只因谢春晓乃是谢老侯爷的独女。 当初先帝在的时候还好,很能震慑得住一班老臣。 但先帝去了,继位的皇兄身体羸弱。 寒王自己的身子要比皇帝好一些,但也没好多少。 偏偏兵权旁落。 收回兵权当然简单,但那些将领们皆数都是荣国公与谢老侯爷提拔上来的亲信,一时很难瓦解,只能徐徐图之。 所以皇兄建议他娶谢老侯爷家的独女。 不仅是为兵权,也为他将来被封为皇太弟打基础——太医早就说过,皇帝很难再有子嗣。 但因为谢老侯爷嗜女如命,所以在女儿的婚嫁一事上,很看女儿自己的心情。 故而寒王想了一计,他先去向谢侯讨教武功,趁着空暇时间,再谢春晓的闺房附近佯装被蛇咬。 谢春晓毕竟要救他,届时他便能以救命之恩求娶谢春晓。 但没想到,千算万算,算漏了谢清瑶。 谢清瑶也是谢老侯爷的女儿,只是义女。 义女和亲生女儿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但错已铸成,寒王只能娶了谢清瑶。 他一直遮掩的很好,即便与谢清瑶成婚五载,但也依旧未曾显露分毫。 之后他与谢清瑶去谢府,也不大见过谢春晓,直至谢春晓出嫁。 谢春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寒王自然知晓,外头传言里的谢春晓,是个有名的美女加才女。 但因为他打小是被父皇和皇兄带在身边的,并未如普通儿郎一般去皇家书院里念书,是以对谢春晓仅仅是闻名而没有见面。 这个昔日里的天之娇女如今孤身一人回到了家中,成为了一个弃妇。 “她或许能为我所用。”寒王兀自思索道。 这些年,即便他已娶了侯府义女为妻,但谢老侯爷也从没偏向过他。 寒王以为,义女终究不如亲生女儿。 倘若他能再娶了谢春晓,谢侯对他的态度自然会改变。 正妃之位不成,侧妃之位还是可以的。 寒王心思既起,便吩咐小厮道:“今日王妃去的匆忙,不觉天色有些冷,本王去给王妃送披风。” 小厮有些诧异,虽然他家王爷一直被认为是绝世好男人,但也只是相对于一般男人而言。 又何时变得这样贴心了? 却说寒王妃上了马车,便想到寒王方才之话。 谢春晓回京,两家又是姻亲关系,寒王总是无可避免的会见到谢春晓。 今日她能阻拦一次,但明日呢,后日呢? 若寒王知道当年之事,又或是看上了谢春晓 总而言之,谢春晓还是早解决为妙。 谢清瑶闭目假寐,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谢侯府。 老侯爷正在操练几个儿子,老夫人则带着几个儿媳并女儿孙子孙女们用早膳。 老嬷嬷殷切的将谢清瑶给请了进来。 老夫人诧异道:“阿瑶回来也不提前说上一声。”又忙让人准备了碗筷。 谢清瑶坐下,“我都吃过了,却也不介意陪娘再吃一回。” “这一回来,主要是看看小妹。” 谢春晓抬眸,同谢清瑶四目相会。 “姐姐。”谢春晓眉眼带笑。 谢清瑶两行清泪缓缓落下,“小妹瞧着竟比四年前更清瘦了不少,可知在青州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妹妹回来怎的竟也不同我说一声,莫不是同姐姐生分了?” 谢春晓有些尴尬。 她口舌也算伶俐,但在自己亲人面前,素来不喜说一些客套话。 可如今要怎样回姐姐的话呢? 总不能说,因为她到了青州后,起初常与姐姐通信,但极少得到姐姐回复。 便以为姐姐不若从前对自己上心了。 这也难免,毕竟她们各自有了家庭。 她也不想用自己的烦心事去烦扰姐姐。 至于这次回来,谢春晓还没想明白要怎样与姐姐说,姐姐就过来了。 谢府里从前女孩子就她们两个,谢春晓原本很依赖谢清瑶,有什么话都同谢清瑶说。 但这一回,不知为何,谢春晓总觉得自己与姐姐之间有些生疏。 谢春晓想了想道:“正准备今日去找姐姐,姐姐便过来了。” 谢清瑶道:“那是我们姊妹心有灵犀了。” 谢春晓笑笑。 谢清瑶又看向甄宝珠,甄宝珠只低头吃饭。 谢家几位夫人不住的给甄宝珠夹菜,甄宝珠照收不误。 谢清瑶微笑道:“宝珠真是人如其名,是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呢,一瞧便很有福气。” 谢春晓也看向自己女儿,有些无奈的说道:“宝珠,快同你姨母见礼。” 谢春晓其实很有些纳闷,因为自家女儿从来都是一个很懂礼貌的人。 但凡见到长辈,她一定会主动的打招呼,今日却只顾着吃了。 宝珠似才察觉到有谢清瑶这个人,抬头十分快速的说道:“姨母好。” 然后便继续吃饭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谢清瑶这个人。 虽然谢清瑶是《摄政王妃飒翻天》这本书里的女主,但这本书的女主同一般的女主有些不大一样。 谢清瑶是个算无遗漏,十分会谋算人心的主。 有点类似黑莲花。 男主寒王,即将来的摄政王,也是个十分腹黑的主。 他们因为一场误会而结为夫妻,又因为在同一个战壕里而成为战友。 进而成为知己。 寒王觉得,唯有谢清瑶这样聪明的女人才配得上自己。 谢清瑶亦是如此觉得。 然而立场不同,所看待问题的方法也不同。 甄宝珠是谢春晓的女儿,而谢清瑶对谢春晓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样真心。 宝珠甚至怀疑,在他们回来的路上所遇到的那些刺客都是谢清瑶所安排的。 那么在谢清瑶眼中,阿娘便是她的敌人。 宝珠的原则自来都是,谁动她阿娘,她便与谁过不去。 谢清瑶想要她阿娘的性命,即便谢清瑶是本书的女主,却也是她的敌人。 她对敌人自来不假辞色。 能叫一声“姨母”已是很不容易了。 宝珠还是头一次对一个人这样冷淡。 谢春晓直觉宝珠似乎很讨厌谢清瑶,但也不知是为什么。 诚然,谢春晓也并不想为难自己女儿,是以就十分歉疚的说道:“这孩子,一见到吃的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谢清瑶道:“自家人面前,讲究那许多做什么,小妹快些用膳,我有好些话想同你说呢。” 第145章 背影窈窕 这是谢清瑶第一次面对面的见到甄宝珠,心中却很是有些嗤之以鼻。 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小屁孩罢了。 同样是小女孩,但她的女儿陆采莲只比甄宝珠大了一岁,但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家碧玉,人人见了都要说一声“好”。 即便是自来不喜见寒王的太后,瞧见她这个孙女,也是欢喜十分。 偏偏她这些嫂嫂们,对甄宝珠这样热情。 然而见着她女儿,屁话说不出来一个。 无非是因为她不是老侯爷和老夫人亲生的,这些嫂嫂们天然与她隔了一节,也不待见她的女儿。 不过没关系,等以后她成了皇后,这些嫂嫂们自然得巴结自己。 不过是群没什么见识的商户女罢了。 谢清瑶自己没察觉,但她的那种鄙夷是自内而外的。 谢家夫人们都是直心肠不假,但一个人对自己是友好还是鄙视,他们有感觉。 是以虽然谢清瑶此人,极为会说场面话,谢家几位夫人,也不大爱同她怎么说话。 自然,都是一家人,她们也不会因为这一点不自在就对谢清瑶恶语相向。 不过是不怎么说话罢了。 一时间,膳堂内十分的寂静。 谢春晓打破了这种寂静,“姐姐,我用完膳了,我们去我房里。” 谢清瑶道:“也好。” 二人双双向谢老夫人辞别。 谢清瑶一走,膳堂内顿时又恢复了往日的热络。 有老夫人在这里,谢家妯娌几个,自然不敢说谢清瑶的坏话。 其中出身高一些的世子夫人不免就疑惑的问向甄宝珠道:“宝珠不是很喜欢姨母吗?” 另外几位夫人纷纷伸长了脖子,也很好奇。 毕竟宝珠的热情,她们是体会过的,只要是自己喜欢的,都主动朝人家要抱抱,还要亲亲。 但这一次,太不寻常了。 宝珠舀了一勺汤,然后抬头道:“没有呀,我只是太饿了。” 是用的方才谢春晓向谢清瑶解释的说辞。 世子夫人观察了宝珠许久,最后十分欣慰的说道:“我家宝珠以后说不得是有大前途的人。” 二夫人连忙问道:“从哪里看出来的。” 世子夫人却不语。 她看得出来,宝珠并不喜欢谢清瑶,但只是表现的很平淡。 也不会向旁人去说自己对谢清瑶的不喜。 若是寻常人做这些,自然不值得大惊小怪。 毕竟谁都知道谢清瑶是寒王妃,身份尊贵,不喜也不会表现在面上。 但宝珠只有四岁。 一个四岁的小姑娘,便可以不受内心喜恶的影响,将来说不得还会更厉害呢。 三夫人直言道:“刚刚王妃不是都说了嘛,我们家宝珠生得珠圆玉润,一瞧就有福气的很呢!” 宝珠放下勺子,双手拖脸道:“我以后可是会瘦下来的哦。” 她在前世的身材就很瘦。 虽然这具身体如今有些圆润,但宝珠不觉得自己的小肚子会一直这样圆。 “我一定会成为像我娘那样的大美女!”宝珠立下豪言壮语。 世子夫人道:“宝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小美女,长大了就变成大美女了,没问题!” 几位夫人纷纷附和。 瞧见宝珠甜甜的笑容,她们这一天的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谢清瑶关切询问,谢春晓向谢清瑶叙说了这几天在青州的生活,语气平静,很显然已经走了出来。 谢清瑶兀自为谢春晓打抱不平,直言若是甄大志敢来国都,定然打断他的腿。 见姐姐那嫉恶如仇的模样,谢春晓一时颇为感动。 姊妹二人似乎是回到了从前,四年时间造成的生疏,终究化为乌有。 谢清瑶这一次过来,原便是与谢春晓打好关系的,如今目的达成,志得意满。 只这个时候,寒王姗姗来迟。 姗姗来迟的寒王先去见了老侯爷,又去见了老夫人。 得知消息的谢清瑶一时间面如铁青,但很快遮掩住自己这种不安的情绪。 “姐姐,寒王对你真是好,你不过来了这么一会,他便追了过来。” 谢春晓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是当真为姐姐觅得良人而高兴。 谢清瑶无奈笑道:“他素来都是如此体贴,有时候体贴的都让我有些不安。” “总会寻思着,他能对我如此体贴,会不会对旁人也” “这话我也就同妹妹你说一说。” 谢春晓也做过人妇,也明白谢清瑶的担心,却觉得谢清瑶有些杞人忧天了,“寒王身份不比一般人,他纳妾原是寻常,但他没有,便足以证明他对姐姐的一心一意。” “我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谢清瑶长叹一声气,“他待我这几年始终如一,我总有种幸福的不真实的感觉,怕哪一天突然从云端跌落地狱。” “诚然,妹妹涅火重生,想来往后也能得觅良人。” 谢清瑶话锋突然一转道。 “将来?”谢春晓笑了笑,“我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一遭事,眼下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则是宝珠能够开开心心的长大。” 至于良人,能遇上最好,遇不到也无所谓。 谢清瑶连说谢春晓在说“傻话”,又道:“我过去瞧一瞧。” 谢春晓道:“我同姐姐一道过去,也去和姐夫打一声招呼。” 她是小辈,又是时隔多年回来后,姐姐姐夫第一次上门,理应去问一声安。 “不用!”谢清瑶拒绝的干脆利落,也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反常,连忙弥补道:“我是想要去如厕,故而妹妹不必与我同去。” 谢春晓恍然大悟,“那我等姐姐出来再过去。” 谢清瑶勉强笑道:“那好罢,只是妹妹可能要等得久一些。” 为了圆谎,谢清瑶不得不去如厕。 又为了能不让谢春晓去见寒王,谢清瑶只得如厕得久了一些。 过了一刻钟,她的腿有些麻了。 谢清瑶想到,再坚持坚持,万一他们两个当真见面了,被寒王发现了一些什么,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寒王在同几位长辈寒暄过后,又听闻谢清瑶在谢春晓处之时,便由谢府的家仆引着,过来寻谢清瑶。 此时,谢清瑶正在如厕。 谢春晓等得时间有些久,就觉得很无聊。 便拿起剪刀,给她刚得来的一株白玉兰修修剪剪。 寒王打帘进来,便见女子背影窈窕,绣衣如雪,周身有如寒烟笼罩。 第146章 危机感 “小妹,”谢清瑶的声音由远即近。 谢春晓闻言,回过身,顾盼回眸间,一双杏眼楚楚动人,肤白如玉,面容秀丽。 有惊艳一闪而过。 他的王妃已是绝色,但这位谢娘子,却是丝毫不吝啬于谢清瑶。 周身的矜贵淡然,更是深处俗世之中的谢清瑶所没有的。 只这一眼,寒王便知,谢春晓是与谢清瑶完全不一样的人。 “王爷?”谢清瑶惊慌失色。 她千防万防,但还是防不住,他们竟这样早的见面了。 她原本想,等毁了谢春晓之后,届时二人再见面,也就罢了。 这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寒王解释道:“我听岳母大人说,你在这里,便来寻你。” 心中也很纳闷,他的王妃似乎是在怕什么? 怕什么呢? 寒王目光掠向谢春晓,是怕他会被谢春晓所惊艳,进而 寒王摇了摇头,夫妻几载,谢清瑶还是不了解他。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被美色所误的人。 即便他会对谢春晓有意,那也只是因为,谢春晓于他有用。 就如谢清瑶对他有用一样。 寒王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将披风递给谢清瑶,“今儿天冷,怕你染了风寒,故此过来一趟。” “这位,想来便是小妹。” 谢春晓上前,对寒王行了一礼,“见过姐夫。” 寒王虚扶了一把谢春晓,“小妹客气,阿瑶经常同我提起你,你可以将我当做自己的兄长一般。” 与谢清瑶成婚之初的时候,寒王对谢春晓的映像很淡。 映像中这位谢氏嫡女有些不太爱讲话,怕见生人。 他拢共没见过她几面,匆匆几次,她也是躲在谢家众人身后的。 是以寒王方才会那样惊艳。 谢春晓与他想象的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谢春晓抬起眸来,“谢过姐夫。” 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偶尔可还见单纯,一点儿也不似深陷泥沼的弃妇。 这让寒王心里的诧异又加深了一重。 心头也泛起了一些好奇。 寒王无奈道:“小妹这是又客气了。” 谢春晓上前,揽住谢清瑶的手臂,“你是我姐姐的丈夫,我对姐姐自来不客气,对姐夫也是一样的,不过是礼数使然。” 寒王若有似无的打量,令她浑身并不舒服。 曾经,寒王被她所救,故而上门求娶,令谢春晓十分不愿。 毕竟寒王身份摆在那里,将来少不了三妻四妾,她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幸得寒王认错了人,而姐姐也十分愿意嫁给寒王,也算是促成一桩好事。 后来,虽然事实证明,即便是寒门出身的甄大志,也想要左拥右抱。 坐享齐人之福,是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 但她从来不愿就已发生的事再去后悔。 而今三人站在一处,他们不知这一段往事。 但她知道。 寒王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也知道一些什么。 她害怕往事会被翻出,然后会对姐姐的婚姻造成一些什么不好的影响,那绝对是她所不想的。 现在看来,往后轻易还是不要再见这个姐夫了。 虽然四年过去了,她与从前的自己,已有很大的不同。 更不要说,当初寒王就没有认出自己,如今应该更认不出自己,但万事无绝对。 谢清瑶爱怜的看向谢春晓,“小妹往后但凡有什么事,便尽管同我和寒王说。” “你的姐夫,可是皇上的胞弟,你和宝珠在大周,就是横着走也可以。” 谢清瑶又对寒王道:“王爷且先去外头,我还有些私房话要对小妹说。” 寒王应允,遂出去了。 他一走,谢清瑶便跪在了谢春晓的面前。 谢春晓大惊,连忙要扶着她起来,“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谢清瑶道:“小妹,我要向你承认一个错误。” 谢清瑶依旧跪在地上。 “当年我十分纳闷,寒王突然说是我救了他,要求娶我,但我见寒王一表人才,便也就将事情给应了下来。” “但成婚后,我才知道,真正救了寒王的人,是妹妹。” “是我抢了原属于妹妹的姻缘,我原本想向王爷澄清这件事情的,但正巧那时候,我有了身孕,就” “再后来,小妹便和甄大志成婚了,我原是想将这件事给烂在肚子里的。” “只是如今小妹回来了,又与甄大志闹得这样不愉快,我总是隐隐自责,若是当初我能说清楚这件事,小妹便能嫁给王爷,也就不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了。” “而今妹妹一个人孤苦无依,我若将此事说给王爷,王爷定然愿意将妹妹迎进府中,我也心甘情愿的让出正室之位,我们姊妹二人,共同侍候王爷。” 谢春晓就忍不住目瞪口呆。 这姐妹二人共事一夫? 她连与人共事一夫都不愿意,更不要说是和自己的姐姐一起的了。 姐姐她究竟在想什么? 谢清瑶见谢春晓沉默,继续说道:“其实,就我们姊妹的情分,我是完全愿意将王爷让于妹妹的,只是我到底还有莲姐儿,总不能让莲姐儿的身份太尴尬了。” “不,姐姐。”谢春晓打断了谢清瑶的话,“我不喜欢寒王,不论当初的事情如何,姐姐才是寒王妃。” 谢清瑶有些不信,“果真?和姐姐之间可不能说假话。” 谢春晓重重点头,“你也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不然我和姐姐翻脸。” 谢清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当真心中有愧,总想做些什么,既是妹妹不愿,也就罢了。” “不过”谢清瑶又说:“可这世上,从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万一王爷知道” 谢春晓直截了当道:“这事你不说我不说,王爷又从哪里知道?” “妹妹当真不会与王爷说?”谢清瑶问道。 谢春晓道:“我不会与王爷说。” 谢清瑶这才作罢,“说来,小妹初初回到长安,长安城中有着许多关于妹妹的风言风语,长此以往,对妹妹总归不好,不妨我来举办一个赏花小宴,请诸位夫人过来,也好向她们说说,妹妹因何和离。” 谢春晓觉得没有必要,却耐不住谢清瑶热情相邀,只能应了下去。 谢清瑶又说:“到时候小妹带着宝珠去便好了,实是几位嫂嫂在长安城中的口碑不太好,恐会连累到小妹。” 第147章 鸿门宴 谢清瑶太了解谢春晓了,她这个妹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谢清瑶假意让出寒王,一为试探,试探谢春晓对寒王究竟有没有意思。 二则是以退为进,引谢春晓答应她不会向寒王说出从前的那一桩事情。 但谢清瑶的目的性太强了,谢春晓又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了谢清瑶对自己的试探之意。 最后几乎就是逼着自己应下那话。 若仅是如此,谢春晓还能安慰自己,姐姐会这样做,大抵只是因为太爱寒王了。 然而后头谢清瑶话语中对几位嫂嫂明晃晃的嫌弃之意,则是不加丝毫遮掩了。 她竟从不知,原来谢清瑶竟从未看上过几位嫂嫂。 只是嫂嫂终究是嫂嫂,是长辈,即便是看在兄长的面子上,也不应该这样。 谢春晓心中略有不舒服,“旁人这样说嫂嫂们也还罢了,但姐姐作为自家人,也同她们一起贬低嫂嫂们,是否略有不当。” 谢清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虽然从内心里鄙夷这几位嫂嫂,但从未表现在面上。 这次也是因为在私下里,她害怕谢春晓同几位嫂嫂一同过去,会打乱她的计划。 她的那几个嫂嫂,真正各个野蛮粗暴,有她们在,只会坏事。 故而便说了这么一嘴,倒是被谢春晓拿出来说事。 谢清瑶就故作委屈道:“我从前也是拿她们当正经嫂嫂看待的,但小妹不知,她们鄙夷我不过是侯府的养女,故而对我十分冷淡。” “她们不待见我,我又何必待见她们。” 听谢清瑶这样说,谢春晓眉头舒展了一些。 “嫂嫂们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或许有误会。”谢春晓解释道:“等往后寻个时间,你们将话给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了,大家都是骨肉相连的亲人,怎能互有成见呢?” 谢清瑶笑笑,“这也不必,我也就只是同你说说而已,真到了外头,我还跟着旁人一同嘲笑自己的嫂嫂不是?” 恰逢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寒王夫妇一起在侯府用了午膳,也就离去了。 谢春晓同谢老夫人以及几个嫂嫂说道:“姐姐说为我接风洗尘,特意举办了赏花宴。” “阿瑶有心。”谢老夫人道:“这是好事,你回来有些日子,也该去外头见见人了。” “到时候,让你几个嫂嫂陪你一起去。” 谢春晓看向几位嫂嫂。 除了世子夫人外,其余的几位夫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犹豫。 谢二夫人且先出声道:“寒王妃身边每日里围绕的人,各个眼高于顶,看不上我们商户出身,故此每每出言嘲讽。” “这些话当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毕竟我们嫁的是侯府,也不需要她们看得起。” “有什么不痛快的,当面怼回去就是。” “但问题是,若她们因我的缘故,而一同轻视小妹又该如何?” “又因我们的粗鲁之言殃及小妹,那便是我们的过错了。” 谢二夫人看向世子妃,“便不若只大嫂陪着小妹去也就是了。” 她们的一番担忧也是合情合理。 谢春晓道:“也好,到时候我还想带着宝珠去,也让宝珠见见莲姐儿。” 谢老夫人道:“应该的,宝珠往后总是要在国都长大,总该结识一些小姐妹,尤其咱们自家的小姐妹。” 宝珠内心却很有些担忧。 阿娘并不知道,表面仁善的谢清瑶,其实对阿娘没有多少善意。 这一趟赏花宴,应该说是鸿门宴才好。 所幸还有大舅母作陪。 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总要让阿娘知道,谢清瑶的别有用心。 午后,宝珠赖在谢春晓的怀里,对谢春晓说道:“阿娘,你说我们来的路上,遭遇的那几场刺杀,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这个问题,其实也一直徘徊在谢春晓的心头。 若说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偶遇山贼。 但他们遭遇了整整五次。 这些山贼未免也太青睐他们了。 事后,谢家曾派人查过这些山贼的来历,而这些山贼竟统统奇怪的都消失了。 谢春晓很清楚,这些山贼是奔着自己而来的,与兄长们并无关系。 而她平素很少与人结仇,除了与甄大志和离的时候闹得有些难堪。 但他们离开之前,甄大志已经被关进了大牢里。 即便是甄大志出来,也没那么大的能力,能支使得动这么多的山贼,还能在事后,令山贼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怪异了。 宝珠歪着小脑袋作思考状,“会不会是阿娘在国都里认识的人呢?” 谢春晓是在国都里长到十七岁的,她在这里认识一些朋友,自然也有一些互相看不对眼的人。 只是她与这些人也没太大的仇恨,倒不至于用这么多的人力来追杀她。 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谢春晓百思不得其解。 宝珠天真烂漫道:“会不会是姨母呢,我瞧着她不像个好人。” 谢春晓就哭笑不得道:“我与你姨母从小关系就特备小,以前我和她去到外头,若与人有了争执,你姨母自来都是挡在我前头的。” “宝珠怎会这样想你姨母呢?” 她自然是没将甄宝珠的话给当成一回事,不过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宝珠却神秘兮兮道:“阿娘,那可不一定哦,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姨母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谢春晓被宝珠给问愣了,她与姐姐数年未见,确实不知姐姐如今在想什么。 转而一笑,“我说你方才为何对你姨母那般冷淡,原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便是你看错了,姐姐她可是个公认的好人,对谁都有善意。” 甄宝珠知道,无凭无据的,仅就她这么三言两语,是不可能让阿娘相信自己的。 她也不过是给阿娘提个醒,让阿娘心中有个防备。 是狐狸,总归会露出尾巴的。 这次的赏花宴,说不得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到时候她会一部不错的跟着阿娘,瞧瞧谢清瑶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不过在此之前,谢春晓先给甄宝珠寻了个女夫子,替甄宝珠授业解惑。 而宝珠在经历了短短几日的放飞自我之后,也终于不得不重新拿起书本来。 第148章 开端 好在宝珠并不孤单,六哥哥谢永昌只比她大两个月,二人共用一个夫子。 夫子姓宁,正值桃李年华,虽是女子,但出身书香门第,祖上在翰林院里任职,前年刚从皇家学院里以第一名的成绩结业。 学识虽比不上老学究,但教导甄宝珠和谢永昌两个小孩子是远远够了的。 最主要的是,宁夫子讲课生动幽默,常常引经据典,给他们讲故事听。 使得甄宝珠与谢永昌这两个小萝卜头从抗拒上学都最后争着上学。 每日里,只要几个舅舅舅母来找宝珠,宝珠都在宁夫子这里。 他们就很好奇,这宁夫子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让宝珠天天缠着人家。 几个舅舅总是不好过来瞧的,但几个舅母自认为自己长得不算秀巧,怕将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 最后一致决定,由谢七郎出面,瞧瞧这宁夫子究竟何许人也。 这一日午后,谢清岚来到谢家讲学的地方。 两个小萝卜头正在底下背书,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背的十分流利。 上头的宁夫子正在看书,她的背挺得十分直,一身青衫,身形苗条,瓜子脸,柳叶眉,容貌说不得上佳,但也不差。 俱谢清岚来看,属中等。 最是那一身书香气浓郁,算是少见。 他见过这人。 谢清岚也在皇家学院里读书,他要比陈彩莲大上三岁,也大上三届。 但因为他读书太差劲了,就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结业。 而谢清岚之所以知道宁夫子,当然是因为宁夫子以女人之身,却屡屡压过众多男学子,名列前茅。 换言之,宁夫子在皇家学院里很有名。 曾经,谢清岚的兄弟们还曾打趣谢清岚,说他万花丛中过,却不一定能打动宁夫子。 彼时谢清岚不屑一顾,他对书呆子才没什么兴趣呢。 他喜欢大美女。 而今就这样凑近看宁夫子,似乎长得也还不错。 起码是他没碰到过的类型。 她看书很专注,哪怕他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她都没有发现。 “小舅舅!”宝珠突然回头,就看到自家小舅舅在盯着夫子发呆。 谢永昌后知后觉,也看到了谢七郎。 “小叔叔,你也来和我们一起读书嘛?”谢永昌有一个圆圆的小脑袋,耳朵偏生很大。 在宝珠看来,小哥哥很像大耳朵图图,总之就是很萌。 萌萌的谢永昌十分不介意在宁夫子面前揭自己小叔叔的短,“宁夫子,我小叔叔书读得很不好,你能不能也教教他呀?” 谢清岚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丢过脸。 宁淼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淡如止水,悠忽扯出一抹笑意,“这位便是谢小郎君,闻名不如见面,我是宁淼。” “我”谢清岚刚欲介绍自己,就被宁淼过于平静的话语打断。 宁淼道:“宝珠和永昌正在读书,若谢小郎君没什么事,还且出去。” 谢清岚愣在了那里。 宁夫子在赶他? 宁夫子不仅不喜欢他,还很厌恶他。 意识到这一点,谢清岚有些失望。 不过她虽然厌恶他,但还是给足了他面子,先打招呼再请他出去。 或许是因为从前没哪个女子这样对待过他,总归谢清岚内心有一些失落。 他退了出去,有些茫然。 耳边响起甄宝珠和谢永昌朗朗的读书声,谢清岚突然生出一丝后悔。 悔当初未曾将心神放于读书之上,以至如今一身狼藉,徒惹人厌。 贰日,便到了谢清瑶所设的赏花宴这一日里,地点便在寒王府隔壁的园子里。 寒王喜花,曾搜罗众多名花品种培养,寒王妃夫唱妇随,替夫君打理花草,也曾传为佳话。 每至春日,寒王妃都会举办赏花宴,唯独今年没有。 原以为寒王妃今年不会开赏花宴,原是推迟了。 夏日自有夏日的花。 与谢清瑶交好的几位夫人先到,其中便有御史家的李夫人、礼部尚书家的陈少夫人以及中书令家的周夫人。 皆直言道:“寒王妃煞费苦心,只为了给谢娘子一个排场,就是不知今日于谢娘子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三人对看一眼,早在前两日,她们便已将谢春晓不守妇道,嫌贫爱富,欺凌夫家,始乱终弃的事情皆数传扬了出去。 现而今,整个国都的人都谢侯女儿的事津津乐道。 其中包括这些贵夫人。 虽然一个个穿着光鲜亮丽,但说起八卦里,一点也不弱于平头百姓。 这些人中,善意者寥寥无几,更多的,是想看谢春晓的笑话。 看这位昔日的天之娇女,跌落凡尘。 倒也未尝是与谢春晓有过交恶,也有纯粹看人笑话的。 没过一会儿,谢春晓与世子夫人携甄宝珠而来。 李夫人之流原准备对谢春晓出言嘲讽,但撇见一旁的世子夫人,便有些往后退了退。 这位世子夫人出身国公府,其嫡亲姐姐更是当朝皇后,最重要的是,她脾气不太好。 若有人惹着了她,当面掀桌子也是有的。 到时候,谢世子夫人不怕丢人,她们却是怕的。 姑嫂两个相视一笑,也是知道这些人的心思的。 谢清瑶在暗处将这些尽收眼底,唤了一个眼生的嬷嬷过来,并吩咐道:“你寻一个手脚麻利的婢女,将茶佯装无意泼在我那嫂嫂的身上,并带她下去换衣裳。” 嬷嬷虽然不解其意,只照做不误。 很快,世子夫人就被泼了一身茶,无奈的下去换衣裳了。 宝珠瞧着这些,将阿娘的手握得更紧了。 这里不比青州,权贵多如狗。 哪一个都不是善茬。 尤其是背后的那个谢清瑶。 谢春晓察觉到宝珠的紧张,然后抬头看了看那些四周围过来的并不陌生的面孔。 四年过去了,当初偶有争执的小姑娘通通嫁为人妇,为人母,但面容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就譬如最近的那个李夫人,谢春晓还记得,当初她为了一个男人要同自己打架,谢清瑶拦了上去,被李夫人给推倒。 瞧着柔柔弱弱的谢春晓为了姐姐发飙,一个人能打三个李夫人。 又譬如后头的那个周夫人,心机要比李夫人深一些,不会送上门来和自己打架,反而是利用言语攻击自己。 但指桑骂槐,谢春晓也不会落下风。 总之林林总总,谢春晓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些人,让这些人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为了男人? 谢春晓觉得她们很幼稚。 打败了她便能赢得男人的心吗? 与其寻别人的茬,不如修自身。 第149章 群起而围观 时隔三年,她们依旧没有变。 眼瞧着几人围了上位,谢春晓无意搞砸谢清瑶为自己办的赏花宴,遂领着甄宝珠去到了一旁角落里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然而那几人又寻了过来。 既躲不过,那便迎上去。 李夫人领着三三两两的姐妹,坐在谢春晓的对面。 “呦,这不是谢春晓嘛,几年过去了,你倒是没有丝毫变化。”李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不甘心。 四年过去了,李夫人接连为李家生下二女,每日里操劳家务,忧心李大人又被哪个小妾勾了魂去,愁的年纪轻轻,眼角便已有了几道皱纹。 但谢春晓就跟不会老一般,面容白皙,皮肤紧致,一点都不符合她们对于传言中弃妇的想象。 中书令家的周夫人酸味不必李夫人少,她的夫君周书令其实要远比李大人好上许多。 这些年也只娶了她一个,不曾纳妾,即便她没能为周家生下儿子,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若这一切是因为夫君对她专情的话,她自然很欢喜。 但寒王妃说,周书令可不是为她守身如玉,而是为谢春晓守身如玉。 然后又给她说了一通当初周书令对谢春晓的情深如许。 周夫人不敢去问周书令,只能自己在那里瞎琢磨,然后她惊恐的发现,周书令每个月只同她行四次房事。 这不对呀,她的夫君明明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不是给谢春晓守身如玉那是什么? 谢春晓不在国都,但周夫人每日里都要念叨谢春晓,恨意一日一日叠加,直至如今见到了谢春晓的面。 “谢娘子这样一副国色天香的容貌,想当初之所以嫁给甄家老爷,也是因为年少轻狂不懂事,如今为人母,渐渐的明白厉害,就觉得像甄老爷这样出身不好的人不是良配了。” “索性便趁着如今容颜还再,趁早和离,也好另行婚配。” 陈少夫人则接着周夫人的话茬道:“虽然容颜还在,但说到底谢娘子也已经婚配过,不比小姑娘,想来也寻不到什么样真正好的人家。” “若不是给年老一些的人家做续弦,要么便只能做人家的妾室了。” “唉,作为昔日里的姐妹,我真为谢娘子的往后感到担忧。” 她们在这里一唱一和的贬低谢春晓,只为看到谢春晓惊慌失措的模样。 只是谢春晓惊慌不见,失措更是不见,只面含笑意看着她们。 脾性较为直的李夫人恼羞成怒道:“你笑个什么劲,真是不知廉耻。” “你做的这事,说白了便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嫌贫爱富,始乱终弃,哪个好女人像你这样啊。” “你这样就应该被浸猪笼,你还笑。” “真以为自己能嫁给别人做续弦?做妾室?只怕是倒贴也没人要你!” 李夫人气极了,双手叉腰,有如泼妇骂街。 但谢春晓一如既往的不为所动,就好像一拳打到了麻花上。 谢春晓甚至还很好脾性的问道:“李夫人还有何话要说,一股脑的说出来,省的憋得慌。” 李夫人真是要气死了。 周夫人上场道:“你自个儿名声不在乎,但你也不在乎你女儿的名声吗?” “往后旁人见了你女儿,便会对她指指点点,她的娘是始乱终弃的dang妇!她以后也会是个小 dang妇” 谢春晓面容一下子就变了,笑容逐渐收起,面容越发冷峻。 有若冰霜。 周夫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挺直了背说:“我说的不对吗,你看我干什么?” 谢春晓悠忽笑了,她这一笑,更让人心里发毛。 “阿娘,不气。”宝珠明显感觉到阿娘周身气势的变化。 她也很气呢。 面前这个人说阿娘是dang妇,别说阿娘不能忍,她也不能忍。 “这位女人,”小宝珠很有礼貌的问道:“宝珠不解,荡 dang妇是什么?” 周夫人被问得发懵,转而笑了起来,“dang妇嘛,自然就是像你娘这样” “妇人,我是问你dang妇是什么意思,不是让你给我举例子,你不会是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只学了个词语便随便乱用?”宝珠当即气呼呼的反驳道。 周夫人被个孩子给抢了白,一时很觉得有些丢人。 “我怎会不懂。”周夫人忙解释道:“dang妇便是行为放荡y y乱的妇人。” 宝珠虚心求教,“那放荡又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只得又道:“放荡便是指作风不正,已为人妇,却与他人有染。” 宝珠继续道:“那y乱又是什么意思?” 周夫人继续解释道:“y乱便是指与多人有染。” “哦,原来它们是这个意思呀。”宝珠一本正经的反问道:“那姨姨你从哪里见到我们做放荡yy乱之事了?” “我”周夫人脸色一阵白一阵黑的。 宝珠道:“那你便是没有看到了。” 周夫人想反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按这样来说,谢春晓确实算不得荡妇。 但 宝珠背起小手,一脸严肃道:“若周夫人什么都不知,全凭猜测在这里败坏我阿娘的名声,便有污蔑之嫌。” “自然,几位夫人也是一样的。” “你们污蔑我阿娘,我阿娘因为你们名声有污,即便是报官去也是使得的。” “更不要说几位夫人还是官夫人呢,你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们的夫君就没有呵斥过你们吗?” “毕竟你们可能不懂事,但你们夫君是当官的,也不懂这些,那这官不当也罢。” “连自己家里人都管不了,还管什么,干脆回家种地去。” 她们直被甄宝珠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在暗处看到这一切的谢清瑶有些失望。 她原本准备等谢春晓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再站出来,替谢春晓说话,也卖给谢春晓一份人情。 弥补二人的关系。 之后即便谢春晓被她算计到什么,怕也是猜不到这一切是她做的。 真正是被她卖了还要给她数钱。 一如四年前那样。 但谢清瑶没想到,谢春晓的女儿甄宝珠会这样邪气。 瞧着说话天真可爱,但每一句,都在将周夫人往沟里带。 真的是太不可爱了。 不过,这赏花宴,究竟是她举办的,她总是要露面的。 谢清瑶正欲出去打个圆场,不想目光一闪,寒王进来了。 第150章 木讷的美人 寒王抚掌大笑,“说得对。” “这位便是小妹的女儿?” 寒王弯腰,伸手,意欲抱起甄宝珠。 宝珠一个闪身,躲到了阿娘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作为本书的男主,寒王无疑生得十分俊逸,一双眸子格外引人注意,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一般,若只看外表,定会误以为他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其实不然,书中的寒王,因为自幼被生母太后所不喜、排挤,故而温和的外表下,藏着阴郁和腹黑。 宝珠其实并不讨厌腹黑的人,但这人是谢清瑶的夫君。 又因为她阿娘是谢清瑶的假想敌,她若与寒王太过亲近,万一被谢清瑶记在了阿娘的头上,又该如何。 倒不是怕了她,只是不想徒惹麻烦。 “这孩子害羞,姐夫见谅。”谢春晓将宝珠给拉了出来,“这是你姨夫,同姨夫见礼。” 宝珠于是道:“见过姨夫,姨夫安好。”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寒王道:“无碍。”遂看向方才主动挑衅谢春晓的一干妇人。 “宝珠刚刚说的没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几位夫人方才言之凿凿的模样,可是瞧见妻妹做了什么事了?” 她们俱都摇头。 寒王又问:“那你们可是听见了什么?” 李夫人一众人连连点头。 寒王接着问:“那是听谁说的?” 几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声不吭。 她们总不能说是听寒王妃说的? 且不说将对她们一片好心的寒王妃给出卖了太不义气,只说寒王也不会信。 “王爷,”这时寒王妃谢清瑶自后堂走了出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都立在这里?” 一瞧见谢清瑶,李夫人她们就似寻到了靠山一般,连忙向谢清瑶告状一般的说道:“我们也只不过与谢娘子开了几句玩笑,她竟受不住,要寻王爷做主。” “这不知道的,还当她与王爷有些什么呢。” “李夫人慎言!”谢清瑶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目光中有些浓浓的不悦。 “阿晓是我的嫡亲妹妹,王爷是我夫君,夫君爱屋及乌,护着我的妹妹,这原便是理所应当的。” 谢清瑶虽然很喜欢见谢春晓被人玷污,但这其间不能掺杂上寒王。 李夫人也知自己失言了。 寒王那是什么身份,当今皇帝的唯一胞弟,以后说不得是要做皇帝的,她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敢污蔑寒王。 只怪谢春晓这人太可气了,她一见着谢春晓便被气得失去理智。 耳边似乎还能回响起夫君醉了之后的那一声声‘阿晓’。 李夫人脸色煞白,连忙认错。 谢清瑶又软了软话语道:“不过念在你诚心认错,我妹妹又素来温婉大方,想来也不会与你计较。” 寒王便更不能与一介女流计较了。 李夫人连忙道谢,“王妃大度。” 谢清瑶道:“是小妹大度。” 谢春晓打从内心觉得有些不舒服,若是她,自然不会与李夫人就这样算了的。 起码也要李夫人真正的承认自己错了。 然而只瞧李夫人那敷衍的态度,便知她心里是怎样想的。 但她也不好不给谢清瑶面子。 谢清瑶转口又说:“我阿妹回来这些天,我便想着,将从前的那些小姐妹都聚集起来,大家回忆往昔,往后也多走动走动,小妹也不至于一个人在家中太过无聊。” 谢春晓看向那些夫人,有些她不认得,认得的人家里关系也没有特别好的。 更不要说往昔了。 王朝初定,武将与文臣之间原就有壁垒,互相看不起对方。 各家的姑娘亦是如此。 谢春晓作为武将家的小姐,相熟的也是武将家的姐妹。 但谢清瑶不同。 或许是那些人同情谢清瑶的身世,总归对谢清瑶还有几分客气,后来谢清瑶做了寒王妃,又多了几分亲近。 不论如何,都是姐姐的一片心意,谢春晓挤出一抹笑来。 李夫人极为捧场道:“这世上就没有王妃这样暖心的姐姐了,但望谢娘子能记得你这恩惠,别王妃到最后,养出一头狼来,抢了自己的一切。” 谢清瑶温温柔柔的笑笑,“我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然后又一转口,说道:“今年的太阳花生得极好,还有这株百合,我极喜欢” 一群人在那里说起了花。 半点不提替谢春晓澄清。 姐姐是忘记了吗? 明明当初说是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太多,办一个赏花宴,解释她和离的原因。 后来几位夫人又口出狂言。 怎么会忘记呢。 在这一刻,谢春晓不得不承认,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姐姐变了,变成一个只会做表面功夫的人。 她们之间,生分的不是一些半点。 阿姐好像同这些夫人们更能说到一起去。 谢春晓叹了一口气,抬眼便撞到寒王关切的眼眸,然后低垂下头去。 不论如何,她同阿姐再生分,也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姐夫终究是外人。 寒王忍不住皱眉,他虽有心纳谢春晓做侧妃,但这种事情,自然不好由他来提出来。 原想着自己身份尊贵,容颜也好,再表现出几分对谢春晓的关切,譬如方才的英雄救美,谢春晓应该很轻易的便能对他芳心暗许。 但这谢娘子,似乎有些太过木讷。 好像不明白他的心思? 总不能是完全对他没有意思? 难道自己应该再主动一些? 可送上门来的从来不被人珍惜不说,还会被人苛责他想受齐人之福。 但若是谢春晓主动,锅自然只是谢春晓的。 他不过顺势而为。 虽被人给孤立,但谢春晓并不觉得有什么,喝着茶水,一边喂宝珠吃糕点,心中寻思着要从哪里做突破口。 她并不喜欢赏花,即便自己院子里也有种的一些花花草草,却不过是为附庸风雅。 名声于她并没什么大不了,但她还有宝珠。 这场赏花宴,不能就这样过去。 随着几位夫人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谢春晓便知,她自己是不用发愁了。 这几位夫人一会儿一定还会再寻衅滋事,届时她再借题发挥也就是了。 谢春晓对宝珠道:“珠珠,我们去寻你大舅母。” 二人便一同往后院而去。 谢世子夫人也已换好了衣裳,正往这里走着。 二人在路上遇到。 “大舅母。”宝珠率先走到世子夫人跟前。 世子夫人将小宝猪抱在怀里,“瞧宝珠这委屈的模样,莫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宝珠指指前头园子的方向说道:“她们欺负阿娘,当着阿娘的面说了许多坏话。” 谢世子夫人当即挽起袖子,“走,我们找她去。” “大嫂,”谢春晓拦住了谢世子夫人,“若我们就这样过去,那便是我们主动挑事。” “这样,大嫂不妨去到外头,将从前与我们交好的夫人们都唤过来,也来赏花,顺道看戏。” 第151章 弃子 世子夫人不大明白谢春晓的意思,但也知,今日赏花宴,过来的都是文臣家的夫人。 这些夫人们自来一心,十分排挤武将家的夫人。 谢春晓作为武将家的女儿,又和离归家,这些人定然会合起伙来,攻奸谢春晓。 在世子夫人眼里,十分柔弱的谢春晓怎会是这些牙尖嘴利的夫人们的对手呢? 所以想唤人过来助威。 到底是她疏忽了,没能护住小妹,立即答应了。 其实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 谢春晓请武将家的夫人们过来,可不仅是为助威,还为传扬。 将今日赏花宴上发生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出去。 谢春晓并未直接回去,而是趁着世子夫人去请人的这个时间,去外头采买了一身时兴的衣裳。 作为昔日里国都长安城的第一美人加才女,谢春晓太知道自己适合穿什么衣裳了。 要想俏一身孝。 自然不可能真的去穿孝服,但雪白又素净的衣衫,最是衬她的美貌的。 做完这一切,谢春晓才领着宝珠去到了赏花宴上。 悠忽间,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名绝色女子,衣衫胜雪,广袖飞举,美目似秋水,娇靥如凝脂,尤若九天玄女,通身若有淡淡光环。 待近了一看,赫赫然便是谢春晓! 园子里有九成九的人目露嫉恨。 有些人,天生就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倘若这样的谢春晓被她们的夫君看到了。 不敢想。 谢清瑶也有一瞬的呆滞,但她与谢春晓打小一起长大,自是知道她这个妹妹,从来都很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 更不要说精心打扮过后了。 不知她的夫君寒王 谢清瑶看向寒王,寒王目光微怔,但很快,便正了正神色。 谢清瑶的心彻底沉了下来,虽然寒王只是微怔,但谁知道之后会不会起心思,去查当年的事情。 谢春晓故意打扮,到底是什么用意,难道是不满她方才没替她澄清? 但谢春晓素来清高,按理不该 谢清瑶淡笑着说道:“小妹方才去做什么了。” 谢春晓佯装不好意思道:“方才我正喂宝珠喝茶,不小心便溅到了我身上,便只能” “胡说!”李夫人是个直性子,最见不得这狐媚子的模样,“方才我一直瞧着你,你可没往身上溅一滴水。” “这模样,说不得便是准备着去勾引谁!” 谢清瑶在场,就听着这话,却没准备替谢春晓解围。 因为李夫人把她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正这时,一群武将家的夫人赶了过来。 为首的赫赫然便是谢侯府的六房夫人,以及荣国公府的大夫人、二夫人。 谢世子夫人先替谢春晓出头,当即道:“李夫人倒是说说,我家小妹准备勾引谁?” 谢家其余的几位夫人怒目而视。 上至谢清瑶,下至李夫人,直接就被这阵仗给弄晕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寒王妃没说过邀请这群没什么见识涵养的乡巴佬呀! 谢清瑶也很懵逼,见谢春晓有人撑腰,便想着打个圆场。 “李夫人在同小妹开玩笑。”谢清瑶道:“我到底还在这儿呢,怎会让小妹吃亏。” 她只恨谢春晓明明答应好了,不带谢家几位嫂嫂一起过来的。 结果到最后,不仅谢家几个嫂嫂过来了,荣国公府的两位夫人,以及好几位将军的夫人,都过来了! 谢世子夫人可不像谢春晓那样好说话,直接怼道:“你若会护着小妹,我们便也不会过来了。” 谢清瑶作寒王妃的这几年里,很少有人同她说话这样不客气。 她面色铁青,但想着寒王在这里,遂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 “罢了罢了,嫂嫂们说什么便是什么,都是我不好,我无能,没护着妹妹。” 谢清瑶拿出帕子,不住的抹眼泪。 寒王见状却没什么反应,只静静瞧着。 倒是李夫人之流忍不住了,也顾不了那许多,“你有什么火便冲着我来,也就是看着寒王妃性子好,又是你们家的养女,便可着人家欺负。” 谢清瑶哭得越发厉害,直接哭倒在嬷嬷的身上。 周夫人见状也替谢清瑶打抱不平道:“是我们看不惯谢春晓,关寒王妃半点事。” “别别说了。”谢清瑶连连阻拦道:“别因为我们,伤了大家的和气。” 李夫人和周夫人道:“我们不怕。” “不过仗着有身蛮力,便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你们当如今还是战乱的时候吗?” “一群野蛮粗鲁的人!” 武将夫人们因为她们这话,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她们自然知道,这些人不仅仅是在侮辱她们,也在侮辱她们的父兄同夫君。 若无他们的家人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又何来她们的太平盛世? 如今边疆战事不稳,朝中还有许多用到武将的地方,她们便敢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往后太平了呢? 真是越想越气。 荣国公大夫人也很气,但她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她们动手,她们便输了。 便坐实了这些人对她们的指控:野蛮粗鲁。 故而即便是后头人叫嚣着要给这些人一个教训,她也沉住气,看向谢春晓。 谢世子夫人在来之前与她通过气的。 谢春晓莲步轻移,走到众人中间,泪珠子连线一般的落下,“李夫人说我们野蛮粗鲁,那方才是谁口不择言,说我要勾引人。” “你倒是说说,我要勾引谁,若说不出个所以然,今日咱们大家便都别回去。” 谢春晓一副刚烈的模样,目光灼灼的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脱口而出道:“自是去勾引男人。” 谢春晓问道:“勾引哪个男人。” 李夫人噎住了,“这这,我哪里知道。” “你不知道,你又在说些什么呢?” 谢春晓撩袍而坐,收起泪光。 谢世子夫人和荣国公世子夫人这对姑嫂齐齐上阵,“合着李夫人说我们野蛮粗鲁,自个儿却也是想当然的人。” “见着比自己美的人,便说人家要勾引人,合着你走在大街上,除了你之外,哪个人都要勾引人呢,毕竟比你丑的人,屈指可数!” “你们!”李夫人被呛的脸红,她容貌确实不佳,故而在娶了她之后,她的夫君纳了许多个小妾。 但容貌是父母给的,怎能作为取笑旁人的筏子? 李夫人气得半死,冲动之下便说道:“我自不是无故猜测,也是有着事实作为依据的。” “谢娘子嫁给甄家老爷四年,二人生有一女,为何偏偏如今就和离了?” “定然是因为她不安分,在青州便偷了人,故而甄家要休弃她。” “却碍着谢家的权势,只能替谢春晓作遮掩,二人和离,面上好看,但私底下嘛” 文臣夫人们相视一笑,都明白李夫人的意思。 她们也确信是这样。 毕竟这消息是李夫人从寒王妃这里得来的,八成便是真的。 谢春晓反问道:“这便是你们的依据?靠着自己的一些联想,便给我盖棺定论了?” 谢世子夫人嘿然一笑,“没有丝毫证据,怎能作为依据,倒更能证明你刻意抹黑我家小妹,说不得街头的那些流言就是你传出去的。” “你因为嫉恨李大人曾经心悦我小妹,故而刻意污蔑我小妹。” 李夫人挺直了腰板道:“谁说我没有证据了,这些话都是寒王妃告诉我的!” 院内寂静无声。 谢春晓看向谢清瑶,面露疑惑。 事到如今,她还是想相信姐姐的。 一众武将夫人们对谢清瑶则是怒目而视。 谢清瑶是被谢侯府抚养长大的,换言之,谢侯府对谢清瑶,有大恩。 谢春晓是侯府嫡小姐,又与谢清瑶一起长大。 谢清瑶却看着旁人欺负谢春晓,不发一言。 末了还向着李夫人。 这就已经有些恩将仇报了。 若街头巷尾关于谢春晓的那些污言秽语,还是谢清瑶刻意让人传出去的话,那谢清瑶就是实实在在的恩将仇报。 她们出身将门,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恩将仇报的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换言之,恩将仇报的谢清瑶比李夫人之流还要可恨。 谢清瑶却猛然站了起来,身子硕硕发抖,指着李夫人道:“我从前有做过对不住李夫人的事情吗,你为何要这样污蔑我?”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更不要说我与小妹感情甚笃,我没有理由这样做。” “对,一定是李夫人嫉妒我小妹,意欲离间我与小妹的感情。” 李夫人出身小小的侍郎府,夫家李老大人是从一品的御史大人,其夫君亦是靠着父辈蒙阴在御史台为官。 偏偏李家子嗣众多。 换言之,李夫人与李家来说无足轻重。 谢清瑶原本只将她当作一枚好用的棋子,而今这枚妻子反噬到了自身,谢清瑶自然毫不犹豫的毁掉这枚棋子。 李夫人是个耿直的性子,当即反驳道:“那日里,我和周夫人、陈少夫人都在一旁,亲耳听到王妃这样说” “我有说过这话吗?”谢清瑶反问道:“周夫人、陈少夫人,你听过本王妃说过这话吗?” 第152章 先手 周夫人和陈少夫人一同站了出来,回道:“臣妇并没有听王妃说过这话。” 实际上,谢清瑶确实没说过这话,她不过是用各种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们认为,谢春晓是红杏出墙,又想要攀高枝,方才与甄家和离。 即便谢清瑶当真说过这话,周夫人和陈少夫人也不会指认。 毕竟,人家可是王妃。 她们没有李夫人那样傻。 谢清瑶目光冷峻,“所以,便是李夫人在说谎了。” “李夫人不仅说谎,还在外散播流言,污蔑我妹妹与人有染,红杏出墙,这事若要查,也是能查得清的。” 谢清瑶看向一旁的嬷嬷,嬷嬷站出来,遂向谢春晓说道:“其实,我们王妃一听到外边的流言,就让老奴们顺着源头去查,已经有些眉目了,王妃准备彻底查清楚之后,在告诉谢娘子。” 谢清瑶朝谢春晓歉意的笑笑,“我也是想着,等寻到了真凶,再替阿晓澄清这件事,也有理有据。” 谢春晓笑意浅淡,“姐姐费心了。”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敢再向从前那样相信谢清瑶了。 正在这时,王府管家上前押了一个人道:“我们顺着那几个小孩的指证,然后找到了最开始教唆他们散播流言的人。” “而这人正是李夫人的娘家远房表亲。” 李夫人面色惨白,她从寒王妃那里一得到消息,便让人将这些话都给传播了出去。 但她万万没想到,寒王妃会在背后这样摆她一通? 寒王妃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如她所说,替谢春晓出气吗? 但谢清瑶和谢春晓的关系不是不好吗? 谢清瑶自然不在乎李夫人怎么想,她能坐稳寒王妃这个位置,靠的全然是娘家谢氏。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娘家人的信任。 眼下,设计谢春晓反而是其次,她要让谢春晓重新相信她。 这样,义父和义母也才能相信她。 寒王这时也帮腔道:“本王前几日还很纳闷,王妃究竟在神秘兮兮的忙些什么,原来是为小妹” 他与谢清瑶夫妻一体,若谢清瑶失信于谢侯府,对他来说也是失去了一大助力。 谢清瑶诚恳的向谢春晓说:“事情到如今已查清楚,全然是李夫人在背后搞鬼,我会将这一切都告诉李家,勒令李家管好李夫人。” “不,”谢春晓目光坚定道:“若只是将此事告诉李家人,那我因李夫人而丢失的名誉要怎么算?对我宝珠造成的不好的影响又怎样算?” “天下人并不知谣言是李夫人散步的,也不知我是冤枉的,那么姐姐查清楚此事便显得如此鸡肋。” 谢清瑶好脾性的问道:“那妹妹想怎样做?” 谢春晓道:“将此事去报官,由官府出面,替我澄清。” 谢清瑶道:“这样一来,那妹妹就彻底得罪李家了。” “但谁让李夫人有错在先呢?”谢春晓并不畏惧御史台李家,“我相信,李老大人公正无私,若知道自家儿媳犯了这样的错误,定然会大义灭亲。” “今日我没带人手,还要有劳姐姐替我将李夫人给送官。”谢春晓向谢清瑶笑道。 谢清瑶咬牙应下,她将李夫人的“罪证”给寻来,又亲自将李夫人给送官。 李家必定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但没办法,她当下里,要取得娘家的信任。 李夫人被送走,文臣夫人们都有些噤若寒蝉。 谢春晓又说:“事到如今,想来大家对我为何与前夫和离,也很好奇。” “与其你们私底下猜测,不妨我主动告诉你们。” 将李夫人给送官是杀鸡儆猴,澄清自己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几日前,江陵王妃曾给自己写信,信中说明,就在她离开青州不久之后,甄大志就因病重的缘故,而被放出了大牢。 之后没几日,便赶去了国都。 江陵王妃怀疑,甄大志此行不善,目的是为针对谢春晓。 谢春晓完全认同江陵王妃的想法。 他们最后分开的很不体面。 所以她要赶在甄大志来之前,将自己从这一对泥潭里给抽身出来。 让甄大志无功而返。 说实话,除却谢家几位已经知道内情的夫人外,其余的人都很好奇。 因为一般情况下,两人已有了一个女儿,只要双方没有大错,为了女儿也不会和离。 谢春晓于是便将从前的那一段经历说与众人听。 最后,人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甄大志先有了外室,并且与外室珠胎暗结。 但即便如此,谢春晓也未曾要与甄大志和离。 是后来甄家老夫人和小姑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逼得谢春晓不得不与甄大志和离。 在场的许多人都已为人妻为人母,对谢春晓的很多经历就蛮有的同感的。 倘若换他们摊上这样一个夫君,这样一个小姑子,这样一个婆婆,即便不和离,怕也要被气个半死。 知晓曾经高高在上,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的谢春晓,也有如寻常女子一样的烦恼,一样的曾经深陷泥潭里。 周夫人和陈少夫人对谢春晓的嫉妒和恨意倒好像消散了一些。 谢春晓无奈说道:“虽然和离,但甄大志似乎并不甘心,曾经还想用我女儿的性命来威胁我与他回去。” 宝珠适时的配合道:“阿爹坏,阿爹打我,呜呜呜” 说到为难时,谢春晓忍不住泪如雨下。 “若他与我好生说,我看在宝珠的份上,未尝就不能同他回去,但虎毒不食子,他却伤害了我女儿。” “和离本也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我原不想回来,徒让人看笑话,但思来想去,怕他再伤害宝珠,我只能回来。” 眼前的谢春晓,只是一个柔弱的想要保护女儿的母亲。 她们都是母亲,若换做是她们,也会这样做。 “就怕他会追到国都来,死缠着我不说,还胡说一通,将所有的错误都推到我身上,我倒是没什么,就怕牵连到宝珠。” 荣大夫人是个十分义气的人,当下里便道:“怕这种渣男做什么,他即便有脸说,也没人会信他。” “没见着他女儿都不喜欢他,小孩子最不会说谎了。” 并当即表示,她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众人,知晓了一切实情的人,不会轻易被甄大志所迷惑。 谢清瑶猛地抬起头来,似乎第一次认识到谢春晓一样。 她总算是知道,谢春晓意欲何为了。 第153章 痴汉 先是故意打扮,好引得李夫人怒火中烧,并站出来挑衅。 谢春晓顺势而为,拿下李夫人,杀鸡儆猴,而后又理所应当的说出自己与甄大志和离的苦衷。 最后更是将甄大志的路给堵死了。 就好像是她早便猜测到自己会拿甄大志作筏子一样。 不对,除却刚刚,她在谢春晓面前一直伪装的很好。 又或许是谢春晓知道了甄大志的一些动向,故而布的先手。 倒是她小觑这个妹妹了。 四年未见,她倒是长进了。 也因为如此,除去谢春晓,宜早不宜迟。 谢清瑶目露悲怆,“原来这几年,妹妹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若是让我碰到甄家人,一定打断他们的腿,好给妹妹出气。” 谢春晓回道:“我只想好聚好散,此生再不见到他们家的人。” 赏花宴散后,夫人们争相将今日之事流传出去。 李夫人成为众矢之的,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谢春晓与甄大志之间的这一段孽缘,无不替谢春晓惋惜。 好好的将门虎女,偏被人这样糟践。 谢春晓本欲携女离去,但被谢清瑶拦住了。 “妹妹,”谢清瑶盛情相邀,“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方才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妹妹不妨留下来,就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谢春晓推拒道:“你我姐妹,何必这样客气。” 谢清瑶道:“这不是怕妹妹误会我嘛,你便同宝珠留下来,正巧也见见我家莲姐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谢春晓不留,倒好像是她有些不识抬举了。 谢春晓只能带着甄宝珠留下。 人尽数散去,谢清瑶领着谢春晓母女来到寒王府,小郡主陆采莲下学归来,前来同谢清瑶请安。 谢清瑶顺势将女儿介绍给谢春晓与甄宝珠。 陆采莲只比甄宝珠大一岁,却比宝珠大了足足半个个头。 小小年纪,便生得亭亭玉立,是个很有礼貌的小淑女。 谢清瑶在这个女儿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是以陆采莲虽然小小年纪,但琴棋书画,皆略有涉足。 陆采莲早前也听人说过谢春晓母女,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姨,还有一个表妹。 如今也拿出小主人的范儿,主动向甄宝珠问好,拿出糕点与宝珠分享。 宝珠对陆采莲充满了好奇。 书中寒王虽是太后之子,但并非是太后与先帝所出,而是为人强迫所生——这是太后的秘密。 所以太后待寒王充满厌恶,反对今上立寒王为皇太弟。 寒王不甘心,于是步步为营。 到最后,这个秘密被陆湛与陆采莲知晓。 陆湛与陆采莲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二人互生好感,陆采莲作为中间人,很好的缓和了寒王与陆湛之间的关系,迎来了大结局。 换言之,陆采莲是陆湛的天命之女。 凑近了看,陆采莲容颜姣好,与湛哥哥确实很配的模样。 宝珠虽然将谢清瑶视为敌人,但陆采莲确确实实很美好的模样,令人不自觉地便想要亲近。 陆采莲平素里被谢清瑶所教导,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端着郡主的架子,琴棋书画,样样都要做到最好。 许多同龄的小姑娘对她只有畏惧与仰慕,却并无亲近。 但甄宝珠不同。 陆采莲很清晰的看到甄宝珠眼中的那一抹亲近之色,心中也很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陆采莲向谢清瑶请示道:“母亲,我能带宝珠妹妹出去玩吗?” 这正中谢清瑶的下怀,道:“你且去,好好儿的照看着宝珠,别磕着碰着了。” 陆采莲一口应下,握着宝珠的小手,二人亦步亦趋的到了外头。 谢清瑶眼中精光乍现,对身边的嬷嬷道:“我到底不放心她们两个小孩子,你且去瞧着点。” 嬷嬷领命下去。 侍从端上来几盘凉菜,一壶酒。 “尤记得昔日里,小妹可是千杯不醉的海量。”谢清瑶替谢春晓斟酒,“我们姐妹两个,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谢清瑶先干为敬。 谢春晓见状,也只能干了。 头脑似乎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心道自己也许是因为方才在外头受风了的缘故。 谢清瑶又斟了一杯酒,“阿晓,我们再来一杯。” 谢春晓与谢清瑶干杯,勉强又喝了这一杯酒。 就有些支撑不住,趴到了桌子上。 “小妹,阿晓。”谢清瑶试探着叫了两声,见谢春晓并无反应,然后才吩咐底下的婢女说:“小妹喝醉了,你们且扶着小妹去我房里休息一会儿。” 婢女们便将谢春晓给扶着去了谢清瑶的房中。 谢清瑶露出阴险的笑容,今日她要毁了谢春晓。 “出来。”谢清瑶叫了一声,后头内室里便出来了一个面上有着一道长疤的年过五旬的男人。 男人佝偻着背,“王妃有何吩咐。” “曾经,你肖想本王妃的妹妹许久,而今,本王妃给你一个圆梦的机会。” 这人曾是谢侯府里的一个浇花匠,无妻无子,又瘸了一条腿。 谢侯府看他可怜,便雇他给侯府浇花,予他银钱,照拂他的生活。 只是谢清瑶无意中发现,这个浇花匠每日里都会想方设法的盯着谢春晓看,然后眼中露出贪婪的光。 那时,谢清瑶便知,这个浇花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谢清瑶嫁到王府,也将这个浇花匠给带了过去,便是想着,将来可能会有用。 她举办赏花宴,原是准备将这酒在先前便让谢春晓喝下,然后让所有人都看到,谢春晓与浇花匠早便有一腿。 这样,谢春晓的名声在整个大周都会烂的彻底。 只是其间太多争吵,误了她的盘算。 不过还好,虽然眼下不能让整个国都的人都知道,但起码,寒王府的人会知道。 寒王再不会对谢春晓有什么样的想法。 寒王府的下人也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不,或许用不到将事情传扬出去,一觉醒来的谢春晓就会羞愤而死。 浇花匠闻言目光露出贪婪,“谢过王妃给我这个机会。” 他曾在侯府小巷子里见到谢春晓的背影绰约,便心生妄想。 于是刻意在侯府卖惨,侯府人将他收留,他以为自己能得偿所愿,但后来知晓谢春晓会些武功,便不敢上前,只敢偷偷瞧着。 直到后来,谢春晓嫁人。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了,不想谢清瑶会帮他。 想到一会儿便能得偿所愿,浇花匠嘿嘿一笑,然后顺着去到了安置谢春晓的屋子里。 第154章 截胡 甄宝珠和陆采莲并没有走远,原因是甄宝珠担心阿娘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 陆采莲觉得这个理由很新奇,因为一般都是大人担心小孩子。 但这个表妹瞧着一丁点儿很幼稚的样子,却会说出这样小大人的话。 左右又不是什么大事,陆采莲就同意了。 宝珠左右瞧了瞧,又想了想,然后提议道:“那我们来玩翻绳子。” 陆采莲有些不解。 母亲打小就给她请了许多夫子,教导她各种技艺,力求她样样出众。 却唯独没教她怎么玩。 皇宫里的几个表姐嫌弃她总是太正经的模样,不愿同她玩。 侯府的表兄倒是蛮亲近她,但母亲怕她被表兄教坏了。 她是没什么玩伴的,更不知道同龄的小姑娘们一般都玩什么。 就譬如这翻绳子,她闻所未闻。 宝珠则请身旁的婢女去取一根绳子过来,然后打了个结,悉心的教导陆采莲翻绳子的玩法。 没过一会儿,陆采莲便明白过来。 她的学习能力本来就是极快的,二人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宝珠看到有人扶着昏昏沉沉的阿娘出来,便起了身。 “表姐,我去看看我阿娘究竟怎么了。”宝珠说完这句话,便要过去。 却被嬷嬷给拦住了。 “宝珠姑娘,看样子谢娘子应是喝醉了酒,躺一会儿便好了。” 宝珠回道:“那我要喂我阿娘喝醒酒汤,还劳烦嬷嬷给我做一碗醒酒汤过来。” 阿娘酒量一直挺好的,拢共她也只出来了这么一会儿工夫,按理不该醉酒到不省人事的。 只怕是谢清瑶想对阿娘做一些什么。 想到这里,宝珠越发焦灼。 只是这个嬷嬷依旧挡在自己跟前。 “老奴使人去喂谢娘子喝醒酒汤就成,不需要宝珠姑娘亲自过去,宝珠姑娘只需要同我们郡主安安心心玩耍。” 宝珠面上笑嘻嘻,“可我还是想去瞧一瞧我娘,你是要拦住我吗?” 嬷嬷道:“我们王妃吩咐了” “表姐。”宝珠径直打断嬷嬷的话,“你家的奴仆凶我,不让我去看我阿娘,你说一说她。” “嬷嬷,你且让开。”陆采莲也觉得很疑惑,这个嬷嬷为什么不让宝珠去见小姨呢? 嬷嬷欲言又止,但最终生硬道:“宝珠姑娘等一会儿再过去。” “我信你个大头鬼哦,再等一会儿说不得我阿娘就不好了!”宝珠一点儿也没同她客气,径直便要溜走,又被嬷嬷身边的婢女给围住。 宝珠向着远方喊道:“王爷,你看她们” 嬷嬷们连同婢女齐齐回头,宝珠趁势溜之大吉。 陆采莲睁大了眼睛,还可以这样玩呀。 宝珠偷偷的跟着那群仆人过去,然后看到她们将阿娘给扶到了屋子里,便通通退到了别处。 宝珠进去到屋子里,看到阿娘人事不知的躺在榻上。 “阿娘,”宝珠上前,叫了好几声,偏生阿娘没有一点知觉。 宝珠跑到外头,王府里人口简单,拢共只有寒王和寒王妃,以及小郡主陆采莲,剩余一干婢女。 这些人自是听主家的话,不会对她阿娘施以援手。 唯有陆采莲,虽然是谢清瑶的女儿,但并没有遗传谢清瑶的狠辣。 但陆采莲太小了,并没有能力帮助她阿娘。 便只有寒王。 若阿娘在寒王府出事,外祖父不会轻易放过寒王府的人。 自然,谢清瑶会做戏,到时候一定会表现得痛哭流涕,然后将王府的仆人推出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总归也是极麻烦的。 这一定不是寒王想看到的,因为谢清瑶的一己私心,从而让寒王府惹下这样一堆麻烦,置于舆论的中心。 正这时,陆采莲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宝珠妹妹,小姨没事?” 甄宝珠焦灼的看向陆采莲,“表姐,我阿娘不知怎么了,一直都不醒,我叫她也没什么反应。” “你能不能替我将寒王给叫过来,让他请个郎中过来。” 陆采莲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寒王的书房离这里并不远,很快,陆采莲便找到了寒王。 寒王听闻谢春晓沉睡不起,也很疑惑,难道谢春晓有什么病,便让管家去外头找郎中过来。 自己则快步赶过去。 若是谢春晓在王府有什么事,恐谢老侯爷会记恨王府。 再来,他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献殷勤。 陆采莲也忙跟了上去。 父女两个一进去,便见宝珠被推到一旁哭泣,谢春晓依旧沉睡。 而在她的榻边,赫赫然站着一个容颜丑陋,浑身脏兮兮的男子,正朝谢春晓伸出魔爪。 宝珠看到寒王过来,攥在手心里的玻璃碎片巧然松开。 “表姐,姨夫,你们终于过来了。”宝珠忙走到寒王身侧,指着浇花匠道:“这个男人突然闯了进来,还将我一把推倒,然后也不知要做些什么。” 寒王浑身阴寒,喝了一声道:“你回过头来。” 王府守卫森严,这人会从哪里进来。 浇花匠浑身汗毛竖起,缓缓回过身,他朝寒王笑了笑,“我走错地方了。” 然后转身便要走。 寒王没有动作,他认得这个人,是府中的浇花匠,自来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但即便是府中的人,也不会能轻易进到主子的屋子里。 所以,一定是有人将这个浇花匠给放了出来,故意要毁了谢春晓。 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他的王妃。 夫妻一体,他若下令抓住这个浇花匠,谁知道他会不会供出一些对王府不利的消息。 还不如,让他就这样走了。 宝珠立即说道:“王爷,他要走,你却不抓,难道是你指使他对我阿娘不利?” 寒王身子一僵,吩咐道:“将他给本王拦住。” 这时,郎中过来了,一诊脉便道:“谢娘子并没什么大病,不过是服用了大量的蒙汗药。” 宝珠趴在窗边,兀自说道:“阿娘只同王妃在一块喝酒,这蒙汗药便只能是王妃所下,王妃为什么要害我阿娘呢。” “母亲?”陆采莲十分不解,“母亲会喂给小姨蒙汗药?” 而此时此刻,王妃并不知道浇花匠没有得逞,正算着时间。 奉命看管着甄宝珠的嬷嬷急忙进来禀告:“王妃,老奴方才没能拦住宝珠姑娘,她去寻了谢娘子。” 第155章 美梦破碎 “甄宝珠?”谢清瑶唇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让她亲眼看到自己母亲失身,想来会终生难忘。” 她从来都不喜欢谢春晓,因为谢春晓的存在,让她的人生黯淡无光,只呢个沦为她的衬托。 自然,也不会喜欢她的女儿。 若是这一次,能顺便将甄宝珠给吓得痴了,傻子,那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你说如今,那个浇花匠得手了吗?”谢清瑶对身边嬷嬷勾唇一笑。 嬷嬷回道:“王妃将原本在院子里、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仆人都给撤了下去,就是为了给他个方便。” “他自是长驱直入,想来如今,怕是都要事成了。” 谢清瑶便吩咐道:“你们去将王爷给唤过去,外头的仆人们也可以进去了。” “我们也能过去看好戏了。” 谢清瑶眉眼间皆带着得意的笑,她知道,自过了今日,谢春晓将跌落泥潭,再也起不来。 世人说起谢侯独女,只会一片唏嘘感叹。 这岂不比杀了谢春晓更为解恨? 只是半路上,被她吩咐去唤寒王的仆人突然过来道:“王爷并不在书房里,听人说似乎方才便去了您的房里。” “倒是正好。”谢清瑶并没有在意,“这样也显得并不刻意。” 也能让寒王对谢春晓死心。 谢清瑶就这样来到了屋里,她看到了寒王、谢春晓、甄宝珠以及自己的女儿陆采莲,还有一个郎中。 独独就是没有看到那个浇花匠。 谢清瑶连忙掩饰面上笑意,“妹妹还没醒呢。” 甄宝珠道:“大夫说,阿娘是服用了大剂量的蒙汗药,等药效过了,自然会醒。” “是吗?”谢清瑶担忧道:“妹妹怎会服用蒙汗药。” 甄宝珠反问道:“姨母似乎很失望。” 谢清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甄宝珠道:“我娘今日只喝了你递给她的酒。” “可这酒,我也喝了的。”谢清瑶惊诧道:“你不会怀疑是我给小妹下的蒙汗药。” “你这孩子,怎的喜欢将姨母往坏处想。” 甄宝珠不卑不亢,“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因为那个浇花匠说,是你指使他过来害我阿娘。” “而在王妃来之前,我们已经将他给送官了。” 谢清瑶内心微怔,事情好像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浇花匠好像并没有得手,还被人给抓住了。 谢清瑶看向寒王,寒王朝她摇摇头,谢清瑶了然道:“你在说什么浇花匠,我并不知道,府上倒是有一个浇花匠,也是我从侯府带过来的,他方才来过这里?” 她差一点就被甄宝珠这个小丫头片子给诈了。 甄宝珠看看寒王,又看看谢春晓想,心知他们乃是一丘之貉,问怕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甄宝珠对寒王道:“那个浇花匠呢,还有劳王爷将他给送官。” 寒王有些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真要是报官,以何罪名来报,说他意图轻薄你阿娘,但并没有成不是吗,再者,若事情传扬出去,对你阿娘的名声也有影响。” 正在这个时候,谢春晓缓缓睁开眼睛,她定了定神,从榻上坐了起来,“我不怕名声有碍。” 寒王和谢清瑶都怔了一瞬。 谢春晓从榻上坐了起来,除却面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是更坚毅了几分。 “起了歹心的原是这个浇花匠和他背后之人,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报官。” 早在谢春晓饮下那杯酒之后,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原是谢清瑶给她下了蒙汗药,欲利用浇花匠毁掉她的清白。 这些年的姐妹亲情,原来都是虚情假意。 “怎么,寒王和寒王妃是不敢吗?” 谢春晓反问道。 谢清瑶哽咽道:“你怀疑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怀疑我?” “也罢,为了证明我是无辜的,王爷,便将这个人给送官。” 她闭上眼睛,似乎受了极大的屈辱。 谢春晓道:“有劳寒王和寒王妃了,不过将浇花匠给送官,只是为了查明背后指使她的人究竟是谁。” “但我有没有在王府中被寒王妃给下药,则是现在便可以证明的。” “据我猜测,寒王妃方才一定觉得势在必得,届时我忙着哭哭啼啼要上吊还来不及,哪里有空去查什么蒙汗药。” “所以,那酒杯一定还在寒王妃待客的屋子里。” “郎中,不妨你同我走一遭。” 郎中有些犹疑,这是王府辛秘,无论是寒王夫妇,亦或是谢侯独女,都不是他可以得罪得了的。 若是跟着谢春晓而去,被寒王夫妇记恨 正在郎中犹豫之时,甄宝珠小跑到郎中跟前,“郎中叔叔跟我阿娘走,我给你钱,好多好多钱,一万钱好不好?” 说实话,郎中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况且,你这是去伸张正义,最后寒王府若寻你麻烦,只能证明他们心虚。” 郎中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便答应了同谢春晓去走一趟。 谢清瑶内心一阵紧张,因为她确实没有收拾那只酒杯。 很快,谢春晓领着郎中去而复返。 她悠忽一笑,“很遗憾,那只酒杯提前已被人给毁了。” “寒王,你对我姐姐倒是一片真心实意,只可惜姐姐到现在都还在怀疑你会移情别恋。” 谢清瑶顿时明了,寒王已提前让人给她收拾好了残局。 幸好幸好 寒王矢口否认,“本王不知发生了何事,何来给王妃收拾残局。” 谢春晓混不在意的一笑,“若我猜的没错,那个浇花匠怕是也已经‘畏罪身亡’了。” 寒王温润的眉眼向上掠起,眼中有比第一次见到谢春晓之时更深的惊艳。 这个谢春晓原来不止有美貌,还十分的聪明。 他自来欣赏聪明的美人。 寒王对外头的侍卫道:“将那个浇花匠给押金来。” 侍卫进来请罪道:“他已经死了。” 谢春晓毫不惊讶。 “罢了,今日且就这样。”谢春晓打了个哈欠,算计人心,真的是太累了。 所以,她从来不对至亲之人耍什么心眼。 但很无奈,她以为的至亲,却恨不得毁了她。 “姐姐,你相信我,即便是你要谋害我,我也从未想过当真将你去送官。”谢春晓懒散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雾气,“不过那是在此时此刻之前。” “过了今日,你我姐妹情断,若你能就此收手,我们只是相逢不相识,若你不能,那便休怪我心狠了。” 第156章 牺牲 谢清瑶当即跪倒在地,“小妹,我真的没有,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 “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我没有理由对你做这样的事情。” 她指着身边的嬷嬷道:“是不是你,要害我妹妹。” “自打妹妹回来,你便在我耳边说了许多妹妹的坏话,我都当没有听到,如今你竟敢给我妹妹下蒙汗药,还找浇花匠来玷污我妹妹,你真是其心可诛!” 那嬷嬷顺势跪下,谢清瑶毫不手软的打了她几巴掌。 “小妹,是这人害的你,我将她给杖毙,你消消气可以吗?” 谢清瑶抱住谢春晓的小腿,就是不让她走。 谢春晓无奈的回过头来,“你是怕我回去同爹和娘说起这事,不过对不住,我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同他们讲的。” 谢春晓伸腿,然后毫不留情的将谢清瑶给踢飞了。 “曾经我们一起习武,但你的功夫就是不如我好,曾经不明白,如今懂得,你从未将心思用在这上头。” 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想的只是如何拥有更大的权势,拥有的太多,又怕失去,于是便开始走歪门邪道。 她不会纵容她,更不会让她因为一己私欲将整个谢侯府都给拉入水中。 谢春晓毫不留情的抱着宝珠走了,徒留一地狼藉。 谢清瑶猛然站起来,“王爷,我要去一趟谢侯府。” “我陪你。”寒王吩咐道:“准备一匹马过来。” 而今这个时候,谁先到谢侯府,谁就掌握了先机。 人们总会对自己第一耳听到的消息深信不疑。 寒王带着寒王妃驾马赶到谢侯府的时候,谢春晓母女还没到。 谢清瑶一进谢侯府,就哭倒在老夫人的跟前。 谢老夫人一把将谢清瑶给扶起来,并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寒王欺负你了?” 老夫人怒目圆睁,不论是谁,欺负她的女儿都不行。 “你别怕,娘将他揍一顿给你出气。”老夫人安抚谢清瑶。 谢清瑶忙道:“不关王爷的事,是我,今日赏花宴完后,我请妹妹到王府小聚,不成想我身边的嬷嬷对小妹心怀嫉妒,竟迷晕了小妹,差点铸成大错。” “小妹恨我,我亦是恨我自己的,怎么就没牢牢的看住小妹的。” “娘,为了弥补,我愿意去死,只求小妹能够原谅我。” 她说着便要去撞墙,只差一步的时候被寒王给拦住了。 谢老夫人就很懵逼,“你究竟在说什么,阿晓怎么了?” 谢清瑶哭倒在地上,“小妹没事,但小妹却恨上我了,不愿意认我这个姐姐。” 谢老夫人回过神来,又问:“那你说得嬷嬷又是谁?” “她已经被王府的下人打了个半死。。”谢清瑶道:“敢害小妹,我自然不会轻饶她。” 谢老夫人遂又道:“那你能将她给唤过来,我问她几句话吗?” 老夫人是个极为护内的人,更不要说被伤害的还是她的小女儿。 是非曲折,总要说个清楚明白。 谢清瑶忙点头道:“娘发话了,那我便是将她给拖也要拖过来。” 不一会儿,那嬷嬷就被人给绑了过来。 谢老夫人细细盘问了老嬷嬷一遍,方才晓得事情的经过,只恨不能将这老嬷嬷的皮给扒了。 谢老夫人忍住怒火,又问道:“我家阿晓如何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那老嬷嬷瓮声道:“老奴与谢娘子本无过节,但她一个与人和离的人,却经常凑到我家王妃跟前,老奴唯恐她会教坏我家王妃,于是设计,使王妃看清楚她的本来面目,从来疏远于她。” 谢老夫人气极反笑:“我这个当娘的竟都不知我儿的本来面目究竟是如何了?” “你这个刁奴,真是该死!” 谢老夫人险些喘不上来气。 “阿晓呢?”老夫人又问,“怎的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回来,不会又发生什么了。” 又有些不悦的看向谢清瑶,“于你来说,相较于阿晓的生命安危,究竟会不会被人误解,才更重要是吗?” 谢清瑶哭到不能自已,“我有心拦住小妹,但小妹跑的太快了,我以为她会回来。” 谢春晓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她在谋划着什么吗? 不想这个时候,谢春晓回来了。 谢春晓眼眶红红的来到谢老夫人的跟前,看到寒王夫妇,很明显的诧异了一把。 “姐姐和姐夫也在呀,我有些累了,便去休息了。” 她这个模样,明显不对劲。 老夫人唤住了她,“阿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谢春晓欲言又止。 “没什么事。”谢春晓强颜欢笑。 老夫人再度问道:“同娘之间,还要有秘密吗?” 谢春晓只一个劲的在那里哭。 宝珠自告奋勇道:“我知道,寒王妃要害我阿娘,阿娘因为姐妹情分,不忍心说寒王妃的坏话。” 谢清瑶只心道“糟糕”,谢春晓明显是以退为进。 果不其然,下一瞬,谢春晓便呵斥甄宝珠道:“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快快闭嘴!” 宝珠十分委屈的撅起小嘴,“明明就是这样嘛,寒王妃使了个浇花匠要害阿娘,多亏被我发现了,叫来了寒王。” “寒王护着王妃,将人证都给毁了,最后推出来个老嬷嬷。” 小孩子天真无邪,最不会说谎了。 谢老夫人不由得便相信了几分。 与急急忙忙赶来解释的谢清瑶相比,谢春晓为了谢清瑶在谢家人跟前不太难堪,都打算将委屈给咽到肚子里。 难道真的是阿瑶要害阿晓? 阿瑶与阿晓又是什么仇什么恨? 谢老夫人觉得自己有些弄不懂了。 谢清瑶怎会想到,谢春晓竟来了这么一出。 与甄宝珠一唱一和,直接将她给定了罪。 谢清瑶拿起一旁的剑道:“事到如今,小妹嘴上不说,内心却还是怀疑我的,便不如让我以死以证清白。” 她将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视死如归一般。 谢老夫人没有动作。 谢春晓和甄宝珠也没有动作。 谢清瑶把心一横,然后便欲抹脖子。 老嬷嬷没负她所望,将剑夺过,然后自己抹了脖子。 “王妃千万不要因为老奴的过错而惩罚自己。”嬷嬷临终前如是说。 谢清瑶腿软的倒在地上。 第157章 凉薄的寒王 谢清瑶知道自己错了,她错在太过操之过急,而暴露了自己。 但没办法,寒王看谢春晓的目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她太怕了。 谢清瑶痛哭流涕。 谢老夫人看向谢清瑶,眸子里闪过一丝疲惫,“你打四岁起,便到了侯府,我将你养在膝下,对你与对阿晓是一样样的。” “我怜惜你年纪小小,便失去了父母,又想着女儿娇贵,对你比对我的那些儿子们还要好。” “阿瑶,我说这些你能明白吗,在你眼里,你就是我的女儿,可你今日做的事情太让我失望了。” 欲盖弥彰没有用,以死相逼也没有用。 谢老夫人自来是个清明的人。 谢清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罢了,你先回去。”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以后若无必要,我们两家便不要来往了。” 说出这句话,谢老夫人也很心痛,但她更不能容忍,自己养出来的姑娘竟是个心如蛇蝎,会向亲姐妹下狠手的人。 谢清瑶不是要毁掉谢春晓的清白,而是要毁掉谢春晓的整个人生。 谢清瑶不甘心的想上前来,却被谢老夫人给拂过了。 谢老夫人对守在外的家丁说道:“送客。” 谢侯府的家丁自来都是练家子,他们站到寒王夫妇的跟前,本身就有一种压迫感。 寒王夫妇只能落魄离去。 回到王府中,谢清瑶至今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的坐在那里。 她好像做了一件极蠢的事情。 是因为她天然对谢春晓的敌意,让她冲动了。 “这次的事情,你准备怎样弥补。”寒王的声音极冷,再不似从前那般温和。 谢清瑶有些懵,“王爷是什么意思。” 寒王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当初娶你,是因为你背后的谢侯府,而今你与谢侯府闹掰了,又不曾为王府生下男嗣,你这个王妃,便显得很没有用。” 对寒王而言,谢清瑶失去了利用价值。 王府不比一般人家,需要男嗣来承爵。 皇兄更有意立他为皇太弟。 母后反对的原因之一,便是他没有男嗣。 若他与皇兄一样生不下男嗣,那即便立他为皇太弟,将来这皇位一样也要拱手让于他人。 倒不若选个能承嗣的藩王。 谢清瑶反问道:“你当初不是因为我救了你,而要娶我?” 寒王轻笑道:“难不成若当初救了我的人,是个寂寂无名之人,我也要娶她?” 谢清瑶明白了,救命之恩只是一个幌子,寒王的真实目的不过是要与谢侯府联姻罢了。 亏她还以为,寒王真正爱的,是当初那个救了他的人。 谢清瑶很快便思索起自己眼下该如何走。 她与娘家谢侯府的关系,恐怕短时间内并不会有任何的改善。 她要怎样坐稳寒王妃的位子呢? “我为王爷纳妾。”谢清瑶想了想说道:“多纳几个妾,总能为王爷开枝散叶。” 而她也有把握将妾室牢牢控制在掌心,去母留子。 寒王说道:“那谢侯府的势力呢?” 谢清瑶冷笑了几声,“合着王爷是在这里等我呢,王爷想纳谢春晓作妾?” “可我这妹妹,性子清高,恐不会答应。” 寒王知晓,想纳谢春晓,并不容易。 他原先是想立一个深情人设的,即便内心想迎谢春晓进门,也没想过要与谢清瑶说。 但谁让谢清瑶将事情搞砸了呢? 他的深情,只对自己有用之人。 “但如今不是有你吗?”寒王反问道:“我的王妃,聪明伶俐,想来应该能将事情给办不好。” “若办不好”谢清瑶发觉自己头一次看明白寒王。 他温润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凉薄至极的心。 “若办不好,你的王妃之位也不必要了。”寒王无情的说道。 谢清瑶愣在当场,呢喃自语,“你怕是更想让我给她让位置?” 寒王愣了一瞬,“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事情也许会更加简单。” “毕竟本王的王妃之位,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成为他的王妃,将来还会成为皇后。 想来对经历过一段婚姻之后,看透人间的谢春晓一定十分有诱惑力。 寒王说罢这话便离去了。 谢清瑶自来都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但如今她真的是太气了。 想要算计谢春晓,偏偏没能成,还惹了一身骚。 她甚至都不用去猜寒王的心思,便知寒王果真对谢春晓有意。 她不会让谢春晓得偿所愿,再次凌驾于她之上的。 谢清瑶将陆采莲给叫了过来。 “是你将你父亲给叫到谢春晓那里的?” 陆采莲点点头,“宝珠妹妹说小姨晕倒了,让我叫父亲去请郎中过来,我便去了。” 她其实到现在还有些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清瑶“啪”的便给了陆采莲一耳光,“我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不过只差一岁,你便被甄宝珠给牵着鼻子走。” 谢清瑶觉得,自己今日的谋算会成空,都怪陆采莲。 陆采莲捂着小脸很委屈,“所以,母亲是当真要害小姨,对吗?” “我没错,我不过是想救人,错的是母亲。” 谢清瑶觉得自己没被这个女儿给气死,都已经是万幸了。 旁人家的女儿,都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 可她的女儿,怎么就只会气她呢? 难道说她的女儿也不如谢春晓的女儿? 谢清瑶指着外头,“去外头跪着,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便不许进来。” 她就不信,她还管不了自己的孩子了。 陆采莲不吭一声,直接跪到了外头。 谢清瑶冷静下来,然后面露狠厉之色,“原本是想用甄家老夫人牵制甄大志,如今便不用了。” “将甄老夫人的双腿也给打断,等到了母亲生辰那一日,甄老夫人和甄大志齐齐出现在谢家,我倒要瞧瞧,谢春晓是不是次次都那么好命!” 虽然谢春晓提前将原委说与众人听。 但甄老夫人和甄大志双腿齐齐断了,这样惨烈的事实摆在眼前,想来也没人会信谢春晓真的无辜。 “再者,将侯府里的庄姨娘母女也给我请过来。” 第158章 眼线 庄姨娘是谢三郎的妾室,曾为谢三郎生下一个庶女,名唤谢语兰。 不过庄姨娘并不受宠,在府中的待遇也只比婢女好上那么一点点。 谢语兰作为谢家唯一的庶女,曾被谢老夫人带在身边养过一阵子。 但因庄姨娘怕将来女儿与自己生分,从而没了依靠,便闹腾的说想女儿。 老夫人便将这个庶女送回到庄姨娘的膝下。 这些年,庄姨娘不是不曾作过妖,但毫无例外的都被三夫人给压制住了,只得守着女儿安生过日子,盼望女儿将来能有一门好亲事,她也能跟着享享福。 谢清瑶嫁入王府,据传言说,寒王还有可能做皇太弟,寒王妃的前途不可限量。 庄姨娘每每见到谢清瑶,都可着劲的巴结,不过谢清瑶并看不上她。 这一次,谢清瑶却主动相邀,令庄姨娘十分高兴。 她极想攀上寒王妃。 是以,庄姨娘一来到寒王府,就对寒王妃嘘寒问暖。 谢清瑶听得疲倦,打断了庄姨娘的吹捧。 “庄姨娘倒是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谢清瑶面露三分笑意,“可这些,对本王妃没有丝毫用处。” 庄姨娘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人,闻言忙道:“王妃但有吩咐,我必将为王妃尽犬马之劳。” 谢清瑶笑意不达眼底,虽然她很看不上庄姨娘这等趋炎附势的小人,但小人也是最好用的。 她挑眉道:“你也知道,本王妃与小妹感情自来最好,而今小妹回来,我因关心小妹缘故,故而想知道她的一切动向。” 庄姨娘立马明白,谢清瑶的意思是让她监视谢春晓,并时刻将谢春晓的动向汇报给她。 出卖一个与夫君和离归家的谢娘子,便能换来寒王妃的青睐,这生意怎么瞧都很划算。 庄姨娘立马答应。 谢清瑶又看了一眼谢语兰,作为谢家庶女,也是谢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女孩子,但从来都没享受过身为唯一女孩子的待遇。 世子夫人等一众妯娌不待见庶女,情有可原,然而谢世子一众兄弟对这个侄女也不曾有过丝毫的偏待。 只有谢老夫人对谢语兰徒生怜惜。 若说从前没有甄宝珠作对比,想来谢语兰也能很轻易的接受这样的待遇。 但有了甄宝珠这个对比,就不一定了。 谢语兰今年十一岁,正是会叛逆的时候。 “兰姐儿,你过来,让姑母瞧瞧你。”寒王妃对谢语兰轻声说道。 谢语兰有些胆怯,不敢上前。 庄姨娘推了她一把,“还不上前给你姑母请安。” 谢语兰怯懦的抬起头,又忙低下了头。 “姑母,”她怯生生的叫了一句。 “哎!”谢清瑶很热情的应道:“转眼间,语兰也成大姑娘了,出落的已经这样水灵了。” 谢语兰越发羞涩。 “就是太爱害羞了一些,若不是如此,想来也会如宝珠一样,被家人给捧在手心里。”谢清瑶十分怜爱的说道。 庄姨娘谄媚道:“我家语兰是不若宝珠姑娘会讨长辈的喜爱,只是他们也太偏心了一些,明明我们语兰才是谢家的子孙,宝珠姑娘到底是个外人。” 谢清瑶也十分为谢语兰打抱不平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语兰这样懂事,且忍让一二也就是了。” 谢语兰不安的动了动唇,因为生性胆小的缘故,她很少去到人前,但也曾远远的看过一眼甄宝珠。 那真的是一个很讨喜的小姑娘,直将长辈们给哄得心花怒放。 她十分羡慕甄宝珠,也想像甄宝珠一样获得众人的喜爱。 可是,她太胆小了,不敢去同长辈们说话。 但忍让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话说回来,语兰今年十一岁,再过几年便及笄了,又是侯府唯一的姑娘,按理侯府该给她挑选一个乘龙快婿的。” “就怕我那几个兄长太过偏宠宝珠,又不想让语兰压过宝珠一头,故而便让语兰低嫁。” 谢语兰的婚事是庄姨娘最最关心的事情,她闻言立马紧张了起来,“我们语兰的婚事同宝珠姑娘有什么关系?” 谢清瑶道:“这你便不懂了,语兰虽是侯府庶女,但因为侯府只这么一个女儿,按理要比旁人家的嫡女还要珍贵,便是嫁给王府国公府亦是可以的。” “可宝珠嘛,只是一个商户的女儿,虽然仰仗外加,可以与权贵家的小姐相交,但真正论到婚事,人们只会看她的本家。” “是以,宝珠顶天只能嫁给一个寻常的官宦人家。” “但父亲与母亲,以及我那一众哥哥嫂嫂有多么宠爱宝珠你也看到了,他们会容许语兰压过宝珠一头吗?” “只怕届时也只能委屈语兰,嫁去到一般人家里。” 庄姨娘一下子就急了,上前一步道:“语兰倒是也是侯府的亲女儿,他们应该不会这样对我的语兰。” 谢清瑶但笑不语。 “那他们也太偏心了。”庄姨娘气愤道:“王妃得帮帮我。” “这府上想来也只有王妃不偏不倚了。” 谢清瑶道:“那是自然,语兰毕竟是我的亲侄女,我不帮她又能帮谁呢?” 说着还令人赏赐了许多东西给庄姨娘母女。 庄姨娘遂感激涕零的带着谢语兰对谢清瑶千恩万谢,然后离去。 回去的路上,庄姨娘对谢语兰说道:“你听到王妃说的话了吗,真要再这样对着长辈说不出一句话,往后你的日子就惨了。” “即便是为了你往后,你也得壮着胆子,去同甄宝珠争宠。” 庄姨娘严词厉色道:“从明天起,便挨个去给你祖母他们请安,记住要说好听点话,实在不行你就瞧甄宝珠怎么说话,学她便就是了。” “甄宝珠不过才四岁多一点,你都十一岁了,难为还比不过她?” 谢语兰被说得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跟着庄姨娘回到了家中。 因为谢语兰当初并没有考进皇家学院,又因为崔姨娘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什么用处,是以也没去考别的学院。 只在谢家族学里跟着念书。 这一日里,谢语兰照例去族学里读书,被夫子提问,却支支吾吾的没说上来。 那夫子是个老学究,惯常严厉,当下里便说:“好歹也跟着老夫念了这么几年的书了,竟是个刚入学的宝珠姑娘都不如。” 谢语兰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第159章 相看 老夫子姓胡,受雇于谢家多年,因得了谢清瑶的好处,于是在课上故意为难谢语兰。 谢语兰深受打击,决定第二日里便如庄姨娘所说的,去争宠。 其实,谢语兰倒没有那么害怕。 究竟作为曾经谢家唯一的女孩子,起码祖父祖母待她是不错的,只她不爱说话,被问话也只是“嗯、嗯”这样的应着。 待的久一会儿,祖父祖母就不知该与她说什么话了。 再者几个伯母虽不待见她,但伯父和叔父们待她还成,每每见了也会嘘寒问暖。 于是,在庄姨娘教好谢语兰见了长辈们的说辞之后,这一日早晨,谢语兰便先去了老夫人那里。 恰逢谢春晓母女也在。 谢语兰与谢老夫人问安,谢老夫人慈爱的唤她起来,并让她坐在了一旁,便与谢春晓说起了话。 谢老夫人至今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谢清瑶和谢春晓两个人未出嫁前关系极好。 谢清瑶要年长谢春晓一些,每每都很有大姐姐的模样,不管做什么事,都顾着谢春晓。 从不曾看出分毫,谢清瑶对谢春晓的恨意已经那么深了。 那日里谢清瑶在做戏,谢春晓又何尝不是在做戏。 因为算到了谢清瑶会赶在她之前来哭诉,故而谢春晓回到家中,什么都不说,只让宝珠来说。 从而让谢清瑶的用心很明显的暴露出来,不过是怕被家人知道,怪罪于她。 也更能凸显谢春晓的委曲求全。 这本也没错,谁让谢清瑶先设计于谢春晓呢。 谢老夫人不住感叹,“你说阿瑶这到底是怎么了,嫁人之后便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谢春晓倒是接受良好,“从前她被侯府抚养,依赖于侯府,后来她嫁给了寒王,自以为有了羽翼,便开始露出本来面目。”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昨天晚上,谢春晓想了一夜,便想通了许多事情。 “不过,母亲放心。”谢春晓道:“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我可以原谅她这一次,不会针对她。” 但是往后,谢清瑶若再要针对她,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还要看着宝珠长大,成亲,生子。 谢老夫人却愁云密布道:“阿晓这是时隔四年后回京,阿瑶却不同,她如今是寒王妃,经营颇深,同各种各样的人都能打上关系。” “我只怕她伤害你。” 谢老夫人觉得大女儿要比小女儿厉害的多,二人对上,只有谢清瑶纯虐谢春晓的份。 “不过,想来经过这次,阿瑶应该会长点记性。” 谢老夫人觉得自己都已断绝关系相威胁了,谢清瑶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错下去。 谢春晓只笑笑,看向谢语兰,“这便是兰姐儿,平素里竟不大见。” 谢语兰出生的时候,谢春晓待字闺中,也算是看着谢语兰长大的。 不过这孩子天然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往大人跟前凑。 谢语兰正恼怒老夫人不理她,只顾同谢春晓说话,就听到谢春晓唤她。 忙有些慌乱的抬起头来,“小姑姑。” 谢老夫人有些为谢语兰担忧,“她性子这样胆怯,在我们自家家里还好,真要以后嫁了人,还不定要被人家怎么欺负呢。” 谢春晓道:“会不会是四哥平素里待她太严厉了。” “她本性如此。”谢老夫人说,“还小一些的时候尚能改过来,我想将她给放在身边抚养,磨一磨他的性子。” “但那时候庄姨娘闹腾的厉害,庄姨娘一闹,兰姐儿也哭个不停,索性我就让庄姨娘将她给带回去了,倘若我当初强硬一些” 老夫人有些后悔。 自家的那些小子们自然不用担忧,他们娶妻生子,都在家中。 但女孩子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家里人鞭长莫及。 谢春晓道:“人的天性原本就很难改变,但母亲给兰姐儿挑选夫婿的时候,可以擦干净眼睛,挑户和善的人家。” 谢老夫人道:“正是这么个理呢。” 谢语兰回去将这话说给了庄姨娘听,庄姨娘听罢,只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叫和善的人家,无非就是一般的寻常人家,不若侯府富贵,自然就不敢随意欺负你。” 谢语兰一听,就说:“这是好事呀。” “好个屁!”庄姨娘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谢春晓不过是话说得好听罢了。” “但只说实际,就是要将你给嫁到低门小户,这样你便只能沦为她女儿的陪衬。” “别瞧着你这小姑姑面善,实际上心黑着呢!” 谢语兰后知后觉道:“好像也是姨娘说得这么个理,亏我还以为小姑姑是为我好。” 庄姨娘点了点谢语兰的额头,“你呀,就是太傻了,总将人往好处想,以姨娘的经验,这看上去越像好人的人,心底才越坏呢!” 谢语兰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对了姨娘,”谢语兰又说道:“方才我听祖母好像说,要给小姑姑相看人家,不过被小姑姑给婉拒了。” 庄姨娘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谢春晓容貌好,就是已经和离过一次,也不知这次,老夫人打算将她给嫁给什么样的人。” 又自言自语道:“已经嫁过一次了,这次,应该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这也算一件不小的事情,我去告诉王妃。” 谢清瑶听说了这个,就很感兴趣,“小妹才和离不过多半年,母亲就想要给她相看人家了,未免也太焦急了。” 庄姨娘应道:“能不着急吗,她如今还算年轻,颜色也还好,虽然和离过,但未尝不会有人看在她颜色好的份上,姑且娶了她。” “再过两年,她可就只能给人当妾了。” 谢清瑶没有应和她这话,“城东有户姓魏的伯府,因老伯爷去世的早,这位新任的伯爷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岁。” “因没有父母给自己操持婚事,故而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娶妻。” “也不曾有过妾室,更不会有庶子庶女,可见着这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家。” “介绍给小妹正合适。” 庄姨娘立马意会过来,“那我改日里将这人同老夫人提上一提。” 谢清瑶道:“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本王妃先让人知会魏伯爷一声,等他上门提亲的时候,你再与人说她的底细。” 第160章 魏佳年 前几日谢清瑶与谢春晓那事,府中多多少少有些闲言碎语。 虽说是谢清瑶身边嬷嬷刻意针对谢春晓,但若没有主子示意,一个嬷嬷为什么会对才刚刚回到侯府的谢春晓有那样深的敌意呢? 结合谢清瑶欲让她盯着谢春晓的动向来看,庄姨娘隐约能从中窥出几分真相。 谢清瑶十分厌恶谢春晓,甚至可以到了“恨”这样的地步。 只是谢清瑶若当真恨谢春晓,又怎会给谢春晓介绍年轻的伯爷呢? 虽然魏伯府当初仅仅是因为在先帝早年揭竿起义之时贡献过许多粮草,故而才封的伯爷。 魏家并不擅为官,不过空有一个伯府的名头罢了,依然还是干着经商的老本行。 但年仅二十五岁的伯爷,也算是青年才俊。 谢清瑶为什么要给谢春晓介绍一个这样青年才俊呢? 庄姨娘心有疑惑,便问道:“不过,魏伯爷能看上谢春晓这样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吗?” 谢清瑶笑得颇有深意,“小妹生得好看,说不得呢。” 将庄姨娘给送走,谢清瑶便着人唤了魏伯爷过来。 谢清瑶私底下与魏伯爷做过一些小生意,二人也算是熟稔。 魏伯爷名唤魏佳年,年二十五岁,因父母早殇的缘故,故而很早便顶立门户,也较寻常一般年龄的人越加沉稳。 他容貌俊逸,沉稳干练又不失儒雅。 若只说容貌,也是不差的。 “不知王妃匆匆唤我过来,是为何事?”魏佳年同寒王妃见礼道。 寒王妃道:“不急,伯爷且先坐下,喝杯茶,我们慢慢说。” “伯爷今年二十五岁,早该考虑成家立业了?” 魏佳年刚坐下来,便听到寒王妃的问话。 他一怔,道:“王妃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情况,从前未尝不曾想过,但都无例外的被” 魏佳年十六岁曾去过一次风月场所,喜欢上里头一个名唤“百合”的女人,并为她赎了身。 彼时魏佳年年少轻狂,还想将百合给纳作妾,但被老伯爷言辞拒绝了。 老伯爷还威胁魏佳年,若他敢将百合带到府中,他便当没有魏佳年这个儿子。 魏佳年倒是胆怯了,只将百合给养在外头,不久后,百合便给魏佳年生下了一个儿子,闹腾着要名分。 魏佳年以为,老伯爷看在这孩子份上,怎么也会允许他纳百合为妾。 但谁知老伯爷听闻之后竟是被气倒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临死前拽着魏佳年的手,说若魏佳年敢将一个妓女给接到府中,他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魏佳年。 老伯爷用生命作代价,魏佳年再不敢将百合给迎进府中。 百合却不甘心,觉得如今老伯爷已经死了,伯府就是魏佳年做主,别说做妾,她便是做魏佳年的正妻,也没人能管得住。 于是每日里同魏佳年闹。 将魏佳年对她的那些感情都消耗的所剩无几,不过是看在百合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份上,养着百合罢了。 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魏佳年的亲信外,谢清瑶因与魏佳年一起做生意,偶然得知此事,并未外传。 堂堂伯府,府上却没有个女主人,也不合适。 故而魏佳年开始给自己挑选适合做魏家主母的人选。 京中闺秀很多,也有人看重魏佳年上头没有双亲,嫁过去直接做伯府的女主人,对魏佳年有意。 但每每事情谈到一半的时候,百合都会出来作妖,感到伯府门前,盯着闺秀傻笑。 还一直跟着与魏佳年谈婚论嫁的闺秀。 甚至有时候,还会伤害那家闺秀。 好几桩婚事便是这样算了的。 魏佳年对百合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后来随着他们两个的儿子长大,儿子心向母亲,责怪魏佳年没给他们母子名分。 魏佳年就更不能对百合做些什么了。 因为到底是没谈成的婚事,那些闺秀若是将此事给说出去,难免会危及到自身的名声。 故而就没有声张。 百合闹了这几通下来,魏佳年已断了娶妻的心思,便想着等过几年,将百合的儿子当作族中人的儿子,过继到他的名下。 然而如今,王妃却突然提起他的婚事。 谢清瑶说道:“你也知道,我妹妹近日回来了,她功夫不错。” “嗯?”魏佳年还是没明白谢清瑶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有外室拖累,而我这妹妹又和离过一次,双方互有缺点,也算门当户对。”谢清瑶挑明了说:“而且我这妹妹,有功夫在身,不怕百合前来挑衅。” “你只要能将她给哄得爱上你,她为你做什么也心甘情愿。” “而且,你同甄家老爷容貌有些相似,说不得我妹妹喜欢的就是你这一款。” 魏佳年一听,倒还真动心了。 侯府门第不低,老侯爷虽然闲赋在家,但他的弟子门生都任边军将领。 侯府的几个儿子虽然不不曾任要职,也无心官场,但孙辈的几个孩子却很有些潜力。 尤其是谢世子与世子夫人的长子谢永福不过二十岁,便已任吏部郎中,兼任皇家学院的司业。 二房的谢永佳,因不能世袭爵位,故而走科考的路子,于前年考中举人,时年也不过十六岁,未来可期。 三房谢永鑫走得是武举的路子,又有谢老侯爷铺路,将来必有成就。 剩余的几个孩子都还好,但同他们父辈的口碑明显不同。 总的来说,谢世子这一辈虽然不大行,但他们都有一个好儿子,谢家也不算断层,还能延续往日的荣光。 是以虽然谢春晓已和离过一次,但有父兄子侄做靠山,想要嫁的好也是很容易的。 魏佳年心动的同时,又有些担忧,“即便是我上门提亲,恐侯府也不会轻易答应。” “怕什么,只要你有诚心,不怕打动不了谢春晓,而只要打动了谢春晓,我义父和义母那里,不是问题。” 谢清瑶给魏佳年打气道:“这样将来你便是我的妹夫,我们做起生意来,一定会合作的更愉快。” “再者,我妹妹名下的嫁妆可不是个小数目,统统都从甄家给带了回来。” “往后再嫁人,义父和义母必定会再给她添妆,到时候都是你们魏家的。” 第161章 相亲 魏家是伯府,但本质上是商人,商人重利。 谢清瑶不过这么说了一下,魏佳年就已经寻思着,将来要用何种借口将谢春晓的嫁妆给诓骗到自己手上。 届时他可以用这些钱大展手脚,等到将来,他说不得还能成为大周首富。 魏佳年虚心求教道:“还有劳王妃,告诉我要如何取悦于谢娘子。” 谢清瑶道:“这好说” 魏佳年得到答案后,便回去准备请媒婆登门求娶谢春晓。 谢清瑶笑得阴森恐怖。 她身边的一等婢女连翘就说:“魏伯爷的事情,不关注的人自是不知,可若关系到谢娘子的终身幸福,恐怕老侯爷和老夫人不会轻易应允。” “他们只费心打听一番,便能知道魏伯爷从前的那些事情,定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谢清瑶不以为意,“我原本也没打算,当真促成这么一桩婚事。” “谢春晓手段不差,真要是嫁到伯府,可以很轻易的拿捏百合母子,做好魏家的当家主母,然后安稳度过余生,这对本王妃有什么好处?” 连翘有些不懂。 “你去知会百合一声,然后在魏伯爷登谢府门之际,将百合给带过去,让她亲眼瞧见魏伯爷同谢春晓相见甚欢,想来一定不会同谢春晓善罢甘休。” 这么些年,百合将魏佳年视为自己的所有,最是担心魏佳年会抛弃自己。 但凡瞧见魏佳年同哪个女子走得近一些,便不能忍受,最严重的时候,生生毁了一个婢女的脸。 得亏那是魏府的家奴,魏佳年给了这家奴的人家一大笔银子,换来他们的不声张此事。 若是这次,知晓魏佳年要娶谢春晓 诚然,谢春晓会些功夫,又在侯府居住,但凡出门,身边也有陪侍的奴婢。 百合轻易伤害不到谢春晓。 但,说不得便有一次疏忽。 受伤倒是其次,谢清瑶抬出百合,也不仅仅是为了伤到谢春晓一点半点。 魏佳年自然没有直接登门,而是先派媒婆与侯府说了一声,探探侯府的口风。 谢老夫人见过魏佳年,年纪轻轻撑起整个魏家,模样也俊,总归,她觉得这个青年应该是个靠谱的人。 可以试着认识认识。 老夫人将此事同谢春晓提了提,谢春晓却一口回绝。 “我如今对婚配之事并不是很上心,且慢慢瞧,若是能遇到合适的,也算是缘分,若是遇不到,也就罢了,我不强求。” 自经历了甄大志,谢春晓觉得,这世上倒不是没有专情的男子,但太少了,她不一定有这个幸运。 与其遇人不淑,徒惹一身伤心,倒不如维持现在的生活。 谢老夫人却误会了。 老夫人觉得,谢春晓这是太伤心了,伤心到绝望了。 唯有让谢春晓认识新的人,看看这个世上还是有靠谱的男人的,也许就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了。 故而,谢老夫人决定,约魏佳年同谢春晓见一面。 未免谢春晓本能的反感,这一面不能太刻意。 转瞬间,谢老夫人想到了一个由头,“每年的年中,我都会去山上的寺庙里上香,这一次,你不妨就跟我同去。” 谢春晓知道老夫人的这个习惯,谢家通常是在湘山脚下的清凉寺里上香,便立即答应。 “到时候不妨带上宝珠和昌哥儿。” 府上也就只这两个孩子最小,每日里虽要读书,但到底只是启蒙阶段,压力并不大。 谢老夫人一想,也成。 带着孩子,瞧瞧魏佳年的反应,若对宝珠十分热情,便是准备接纳谢春晓的一切。 若是十分冷淡,可见这人并非是因为真心。 谢春晓并不知道老夫人的打算,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甄宝珠与谢永昌。 两个小萝卜头听到能出去走走,看看风景,都表示十分的开心。 谢永昌还兴奋的说道:“到了那里,我要祈祷佛祖,将来能让我娶到一个好看的媳妇。” 宝珠立马就笑道:“小哥哥现在还这么小,就已经想娶小媳妇了,羞羞羞。” 谢永昌当真有些害羞的摸了摸后脑勺,然后看着宝珠精致的小脸。 “最好是像宝珠妹妹这样既可爱又好看的小媳妇。” 时下里人们最喜爱亲上加亲,表兄表妹成为夫妻的数不胜数。 甄宝珠插起小腰,点点谢永昌的圆脑袋说道:“你这样想,可不行哦,近亲成婚,容易生出有问题的孩子。” 谢永昌问道:“什么是近亲?” 宝珠回道:“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比如你和我,是不能成婚的。” “可是,”谢永昌就给宝珠举起了例子,“当今皇帝娶的贵妃便是他嫡亲的表妹,生出来的二公主依旧很健康呀,只是有些肥胖而已。” “再来还有” 总归举了一大堆的例子。 宝珠支起小脑袋,并不为所动道:“那只是个例,只要是近亲结婚,生出的孩子就有概率会有问题。” “他们不是,不代表你也不是。” “侥幸的心理,要不得哦。” 谢永昌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不过,他记住了这个结论,那就是近亲不能成婚。 若干年以后,一心想要嫁给自己表哥的六夫人的嫡亲侄女,在屡次被表哥谢永昌以“近亲不能成婚”的理由推拒后,只觉风中凌乱。 这说法为何她闻所未闻? 很快,便到了七月中旬,谢春晓早已收拾好东西,带着两只小可爱,与谢老夫人一起坐上马车前往湘山。 湘山距离国都并不近,需要半日的路程。 清凉寺里香客众多,谢老夫人领着谢春晓一众人,径直去上香,并捐了一些香火钱聊表心意。 “偶遇”魏佳年,魏佳年十分热情的同谢老夫人打招呼。 谢老夫人将自己的女儿往前一推,“这是我女儿阿晓。” 又说:“阿晓,这是我们世交家的孩子,你小时候见过的。” “我先去问这里的住持几个问题,你且同魏伯爷聊聊天。” 说着也不等谢春晓反应,径直就走了。 谢春晓就懵了,只是她看着面前人神情气质与甄大志出奇的很像,便很难生出好感。 但出于谢老夫人的吩咐,谢春晓并没表示出内心里的厌恶。 魏佳年问话,她便搭话。 甄宝珠小脑子转悠悠,突然想到了这魏佳年的来历。 第162章 拒绝 在《摄政王妃飒翻天》这一部小说中,魏佳年是站在摄政王妃背后的男人。 换言之,魏佳年是谢清瑶的知己。 二人一同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后来寒王被封摄政王,凭借着这样一层便利的关系,魏佳年更是赚钱赚到手软。 魏佳年赚的这些钱,又用于谢清瑶收买朝臣,训练暗卫为自己办事。 总归一句话,魏佳年就是谢清瑶的人。 而今,与谢清瑶关系匪浅的魏佳年,却来到了阿娘的面前。 而且观外祖母的神情,并不像是“偶遇”,而是有意相见。 外祖母想要撮合阿娘同魏佳年? 又或者是魏佳年主动要求娶阿娘。 总归魏佳年此行一定不善。 宝珠充满戒备的看向魏佳年。 魏佳年原本想通过宝珠作突破口,从来讨得谢春晓的欢心。 毕竟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女儿一定是重中之重。 若得到甄宝珠的认可,便相当于成功了一半。 但是,魏佳年看向甄宝珠,小丫头双眼瞪圆了看向他,对他甚有敌意的样子。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一般正常的小姑娘,也不太可能会很轻易的接受除却自己父亲之外的男人接近自己的阿娘。 但也没关系。 就是这种心中想什么,面上便表现出什么样的小丫头,往往最是好哄了。 “这位便是宝珠姑娘,真真是可爱极了。”魏佳年十分羡慕的说道:“若我家有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我一定将这世上所有的宝贝都给她。”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谢春晓疑惑的问道:“伯爷膝下没有女儿?” 魏佳年说道:“未曾有妻,一儿半女都没有。” 他颇有深意的看向谢春晓,目光灼热的可怕。 谢春晓太了解这样的眼神了,曾经甄大志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以为甄大志是真心的。 但事实证明,这样的真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虽然谢老夫人说谢春晓从前见过魏佳年,但谢春晓一点儿映像也没有。 一个未曾谋面的人,突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谢春晓只能想到“别有所图”四个字。 总不能是当真对自己情根深种。 谢春晓别过眼去,“伯爷也算是年轻才俊,怎会这么多年都未曾娶妻。” 魏佳年却依旧目光灼灼的看向谢春晓,不容她有丝毫的躲避,“昔日我曾见一女子,思之如狂,可惜佳人已有婚配,我原想终身不娶,不想上天会另外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伯爷倒是深情。”谢春晓领着甄宝珠和谢永昌道:“算着时间,母亲也该过来了,我去找找母亲。” 魏佳年正等着谢春晓问出“这人是谁”,然后他好顺势说出谢春晓的名讳。 表明心迹。 他容貌不差,又自诩情深,谢春晓贰嫁之身,不可能再找到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如此,他也能用最短的时间来攻略谢春晓。 谁知,谢春晓不搭话。 看上去,似乎是个冷美人。 魏佳年追上去,“我同谢娘子一同去,也好给老夫人打声招呼。” 好女怕郎缠。 谢春晓点点头。 谢老夫人正出来,见到他们几人,瞅着天色道:“也能回家了。” 从长安到清凉寺,往返紧赶慢赶刚好一日。 “小魏也要回去,正好顺路,我们一起。”谢老夫人盛情相邀。 魏佳年欣然应允。 一上了马车,甄宝珠就对谢春晓吐槽道:“那个伯爷真是好油腻。” 老夫人笑道:“什么叫油腻?” 宝珠道:“就是不好的意思。” “我们珠珠不喜欢魏伯爷?”老夫人问道。 甄宝珠重重点头,“十分的不喜欢。” 谢老夫人看向谢春晓,“阿晓觉得这位伯爷怎么样?” 谢春晓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人如何同我无关。” 宝珠笑嘻嘻道:“阿娘这样说,便是对那个伯爷无感了。” 只要阿娘对魏佳年无感,谢清瑶和魏佳年便是有着什么样的阴谋,都无济于事。 谢老夫人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颇有些失望。 等快到了国都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小雨。 魏佳年并没有径直回到自己府上,而是跟着谢府的马车而来。 他先下了马车,拿了两把雨伞,分别递给谢老夫人和谢春晓。 谢老夫人道:“小魏人真体贴。” 甄宝珠咬了咬下嘴唇,虽然阿娘不喜欢魏佳年,但外祖母很喜欢魏佳年,这样一来,外祖母少不得要屡次撮合魏佳年和阿娘。 说不得魏佳年就会趁这个时候做些什么。 为了让外祖母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和阿娘的心思,于是宝珠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我才不要打他的伞,阿娘,你也不要好不好?” 她是小孩子,注定有任性的自幼。 谢春晓连忙抱起甄宝珠,走到马车上。 谢春晓对谢老夫人道:“娘且让下人拿把伞出来。” 则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要宝珠不想做的事情,不认可的人,她绝对不会留恋半分。 谢老夫人有些可惜,道:“也好。” 说罢也将伞给了魏佳年,“小魏有心了,不过侯府就在眼前,谢过你的好意了。” 女儿对魏佳年无意,虽然自己觉得很可惜,但谢老夫人也知,这人到底还得谢春晓与甄宝珠两个人喜欢。 魏延年面上掠过一抹失意,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依旧是那副儒雅的模样。 “那好罢,晚辈等等,且瞧着老夫人和谢娘子进去了再说。” 不久之后,婢女持伞而来,老夫人一行人走了进去,魏佳年方才离去。 背过身去,一抹阴沉一闪而过。 不过是个破鞋而已,清高个什么劲。 他非要取得谢春晓的芳心,然后将谢春晓的所有据为己有,再狠狠的抛弃她。 看着这个过分清高的女人在他面前摇尾乞求的模样。 却浑然不知背后有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切。 百合要被气死了,脑子只轰轰轰的疼,没仔细思考,便要去侯府找谢春晓算账。 她记忆里,魏郎只有在初初认识她的时候才会对她这样温柔,及至如今越来越不耐烦应付她。 百合以为,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方才使得魏佳年疏远自己。 她没怎么想,便想冲进侯府去找这个女人算账。 侯府当然不会轻易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给放进去。 百合不甘心,一咬牙,便去了寒王府上。 第163章 好用的棋子 谢清瑶与魏佳年一起做生意,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刚好,百合就是其中一个。 谢清瑶看中百合头脑简单,又十分冲动,好控制,可以作为一把很有用的剑的缘故,对百合素来都是笑脸相迎。 时常“嫂子嫂子”的叫百合。 百合便以为寒王妃是真心对自己。 她认识的达官显贵不多,刚好谢清瑶身份尊贵,所以,她立即便想到要去求救于谢清瑶。 百合的到来,在谢清瑶的预料之中,她要比从前更加热络的招呼百合。 “你真是稀客,快快来坐。”谢清瑶道,又吩咐连翘沏茶。 百合一颗心都系在魏佳年的身上,也顾不得与谢清瑶寒暄,“扑通”一声就给谢清瑶跪下了。 “王妃,魏郎好像喜欢上别人了,你说我可怎么办?” 谢清瑶抿了一口茶,问道:“魏伯爷喜欢上了谁?” 百合道:“是一家侯府的小姐,我听人说,好像是谢侯府。” “倒是巧了,本王妃便是出自谢侯府。”谢清瑶懒洋洋的抿了一口茶,“你说的,可是我那妹妹,刚刚和离归家的谢春晓?” 百合这么些年作为魏佳年的妾室,对京中有哪些人家并不知晓,她只关心魏佳年。 闻言便轻蔑的一笑,“原来是个被人和离的二手货。” 这话虽然很难听,但谢清瑶听着却舒心极了。 百合又说:“天下男人何其多,还望王妃转告谢娘子一声,让她不要抢我的男人。” “怕是有些难,谢春晓认准了什么东西,一般不会放手。”谢清瑶怜悯的看向百合,“而且她不喜欢与人分享男人。” “从前她之所以与甄家老爷和离,就是因为甄家老爷养了外室,那个外室最终被她给害死了。” “若将来她当真嫁给魏伯爷,恐怕不会容得下你,你有没有命都两说。” 百合是个为了魏佳年能不要命的疯子,她从头到尾只听到那句“不会容得下她”,恨恨道:“一定不能让她嫁给魏郎。” “王妃,你既是谢娘子的姐姐,且将她给引出来,我与她谈谈。” 谢清瑶却有些防备的说道:“你莫不是又要恐吓人?” 百合忙道:“不,即便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我也不会” “关键是我这妹妹擅武,只怕是你还没近她身,便要被她给一拳打飞。” 百合脸色白了些,她确实是想故技重施。 “那我要怎么办,才能夺回魏郎?” “要么我给她下毒,毒死她!” 谢清瑶对百合能说出这话一点也不奇怪,因为百合就是有些神经兮兮的女人。 也正是因为百合神经兮兮,所以才好用。 “下毒倒也不必。”谢清瑶就给她出主意道:“你可以在侯府门前闹事,就说谢春晓抢了你男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就是抢了你男人,不是吗?” 百合不住点头。 “这样真有用吗?都没有伤到她一些半点,她会乖乖的离我家魏郎远远的吗?” 谢清瑶点点头,“你虽没伤到她的人,但你伤到了她的名声。” “世家贵女,最注重名声,更何况她还有女儿。” “女儿?”百合问道:“是那日里同她在一块的小女孩吗?” 那日原就是谢清瑶示意人将百合给引过去的,当然明白百合说的是甄宝珠,便点点头, 百合便一拍大腿道:“谢春晓会些功夫,但她的女儿又不会,我拿她女儿的性命威胁她,不信她不离我的魏郎远远的。” 这正中谢清瑶的下怀,“这自然也是一个法子。” 百合是个行动派,当即就说道:“我明儿就去谢府门前闹,闹得人尽皆知,届时谢春晓母女必然会出来,我便趁机拿住甄宝珠,不怕她嘴硬。” “也不必这样着急。”谢清瑶连连阻止道:“且等魏伯爷去到谢府时,你再去闹,也算是捉奸捉双,也更有信服力不是吗?” 见百合一副很焦灼的样子,又说:“到时候我派人去通知你。” 百合只得应了下来,随后离去。 谢清瑶到底有些不放心,对连翘说道:“你且派人盯着点百合,别让她坏了事。” 虽然没脑子的人好利用,但有时候也会是一把双刃剑。 百合若太着急,就容易打草惊蛇,这样她的谋划就成空了。 魏伯爷派媒婆上门提亲的事情,谢老夫人并没有刻意隐瞒。 很快,谢家的几位夫人便也知道了此事,纷纷好奇,这魏伯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谢五夫人的娘家与魏家有些许生意往来,故而对魏佳年也有些了解,“年纪轻轻,便撑起整个魏家,也算是个人物,小妹之所以拒绝魏佳年,除了宝珠过于抵抗之外,大抵还因为魏佳年同甄大志有些相像。” 甄大志出身商人世家,却也是读书人。 魏佳年亦是如此。 二人身上的气质很相近。 众人闻言,便对魏佳年更加好奇了,想瞧瞧这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这时庄姨娘便弱弱的开口道:“我曾在谢府周围见过魏伯爷,他似乎对姑太太还有些不死心的样子。” 世子夫人就道:“就小妹那样的容貌,有些许个痴心人,也实属正常。” “不过,小妹老是这么清心寡欲,也不太成。” 就在几位夫人谈论这个的时候,魏佳年派人拜访几位夫人。 其实在此之前,魏佳年也曾求见过谢老夫人,但被谢老夫人拒之门外。 故而,魏佳年便将主意打到几位夫人的头上——对谢春晓,他势在必得。 几位夫人正好对魏佳年好奇,他便着人拿了名帖上来,几位夫人自然便请他进来。 魏佳年过来,同她们见礼。 包括世子夫人,都对魏佳年连连点头。 相比于谢世子兄弟们五大三粗的模样,魏佳年实在算是俊朗。 谢二夫人则说:“没甄大志那样白,瞧着却更有涵养一些。” 谢三夫人道:“就甄大志那样的人渣,随便拎出来一个人都比他强。” 瞧着几位夫人对自己品头论足,魏佳年很好脾性的立在一旁,等几位夫人说完了才道:“我心悦谢娘子,还请几位夫人替我引荐。” 第164章 天降 虽然魏佳年彬彬有礼,但几位夫人都有些犹豫,便说去问一问谢春晓的意思。 不过,还没等到去传话的人过来,百合便来到了侯府门外闹事。 曾做过几年妓女,又做人外室这么多年,百合素来是个很能撇得下面子的人。 她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上了自己年仅七岁的儿子。 百合就坐在侯府门前的石凳子上,然后哭着喊道:“大家快来瞧一瞧,侯府被夫家休弃回家的破鞋抢人了,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母子没了地方去,就要流落街头了!” 百合的儿子名唤魏斌,跟着百合做惯了这样的事情,也大哭道:“谢春晓勾引我父亲,我父亲现在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要了” 百合中气十足继续道:“天杀的谢春晓,世上的男人是死绝了吗,偏偏要抢我的男人,今日我便赖在侯府门前,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便撞死在这里。” 侯府门房刚一听到音便去禀告老侯爷和老夫人。 但百合挑的这个时间刚好是人们用过早膳,最闲的时候。 她扯破了嗓子喊,立即便引来了一些人。 虽然侯府周围住的也都是勋贵,勋贵们自己不好意思出来看热闹,但可以派家丁小厮去看热闹。 总归,今日侯府算是彻底出名了。 听了一会儿,人们便知道,百合是在骂谢春晓抢她男人了。 便有人问她,“你男人是谁?” 百合不说,只骂。 大家一头雾水,但觉得谢春晓抢面前这个仿若疯婆子一样的男人?真不至于。 是以,虽然百合占尽先机,但并没什么人向着她。 百合一急,就说道:“我男人是城南的魏伯爷,我们育有一子,他对我说终生不娶,但谢春晓却勾引魏郎,引得魏郎要放弃与我的约定,还要抛弃我和儿子。” 她这样一说,人们便知,百合乃是魏伯爷的外室。 人们对外室天然不齿,对养外室的魏伯爷也很不齿。 但不齿是一回事,女子天然便该大度,可以容不得外室,不能容不得外室的儿子。 百合就将她的儿子魏斌领到众人面前说道:“这孩子命苦,跟着我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在外头吃苦,原本魏郎答应我,明年便让阿斌回去认祖归宗,但近来谢侯府听闻魏郎没有婚娶,便打起了魏郎的主意。” “谢侯府一门武将,威逼利诱魏郎,逼得魏郎不得不娶一个破鞋,让我忍着,但谢侯府私下里还派人毒杀我儿,实是忍不了呀!” “谢侯府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怕谢春晓嫁不出去,我们母子命苦,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家人!” 谢老侯爷跟着先帝戎马一生,口碑极好,但谢世子他们也确确实实是张扬、霸道、护短的名声。 众人将信将疑。 百合吆喝着谢侯府给她一个交代,让谢春晓出来同她对峙。 若谢春晓不出来,便是心虚。 且不说谢春晓出不出来,魏佳年却是想出去,坐实自己与谢春晓谈婚论嫁的事。 他不需说,只需从谢侯府门前站出来,便能让人们误会。 谢老夫人听闻魏佳年就在府上,责问魏佳年道:“百合是谁,你我两家谈婚论嫁的事,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还有外头那叫魏斌的,当真是你儿子?” 谢老夫人头一次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这魏佳年虽然表面上清清白白,但实际上却也是个养外室的人。 魏佳年一口咬定道:“我并没有儿子,至于百合,是我曾经救过的一个女子,因救命之恩,故而缠上我,我也很无奈。” “那孩子,是她同旁人生的。” 谢老夫人对魏佳年的这套说辞很是怀疑,不过不过是个外人,并无关紧要。 “因我之故,对府上和谢娘子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很抱歉,我这便出去” “不用魏伯爷出去。”得知消息的谢春晓匆匆而来。 她目光淡漠,从始至终便没有看过魏佳年一眼。 “魏伯爷出去,反倒是添乱,这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 这四年里,她独自一人在青州生活,经历过很多大风大浪,也没一次胆怯过。 这一次也一样。 甄宝珠紧跟着谢春晓,“阿娘不怕,还有珠珠。” “那个魏斌会哭,我也会哭。” 谢春晓“噗嗤”一声笑了,她的小宝珠总是如此让人暖心。 宝珠挥起小拳头看向魏佳年,“你就是个祸水,以后不要到我们府上来。” 魏佳年不是好人,那个叫百合的,书中没有提过,她并不清楚百合的来历,但可见更不是个好人。 魏佳年这么大个人了,不会不知道出去,会使人误会谢春晓与他的关系,却还是这样做,用心是什么,不言而喻。 谢老夫人也反应过来,对魏佳年下了逐客令,“今日府上事多,招待不周,魏伯爷还是先回去罢,从后门出去。” 魏佳年怎会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 而过了今日,整个谢家,不,整个国都的人大抵都会知晓他养外室、有外室子的事情。 他与谢春晓,便彻底没了希望。 故此,魏佳年只能破釜沉舟。 他十分惋惜的说道:“那我便不给侯府添乱了,且告退了。” 魏佳年确确实实的是从后门出去了,但他出去之后,偏又绕到了前头。 这些看热闹的人里头认识魏佳年的人不多,但百合认得他。 百合一见着魏佳年,便十分激动的指着魏佳年道:“瞧,魏郎一定是从谢府中出来的。” “谢春晓抢了我郎君!” “魏郎,你同大家说说,谢家是不是要害死我们的儿子!” 事情随着魏佳年的出现又上了一个小高潮。 人们越来越好奇这出戏究竟要怎样落幕。 魏佳年垂头丧气,很是有些无奈的看向正往出走的谢老夫人及谢春晓一众人。 “我愿替谢娘子负责。”魏佳年如是说:“百合,我对你无情,你不要强求。” 这模棱两可的话倒更像是坐实了百合的指控一般。 谢老夫人眼珠子一缩,她不曾想到,外表儒雅的魏佳年竟是这样一个鸡贼的人。 隐瞒自己有外室和子嗣的事情上门提亲也就罢了,最后竟还污蔑侯府强迫他娶谢春晓,毒害魏氏子。 简直是太可恨了。 老夫人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谢春晓的心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在经历过甄家那一大家子厚颜无耻的人之后,她对什么都已经不奇怪了。 奇葩年年有,今年并不算很多。 这也只是小场面。 谢春晓温婉一笑,正欲上前,然而眼前一花。 楚修日夜兼程,不过刚刚赶回国都,就听闻谢家门前的这一桩事情。 衣裳未换,便赶了过来,身着铠甲的楚修面容冷峻,周身皆是杀气腾腾,墨染般的发丝在烈风的吹拂下带出几分放荡不羁。 第165章 护佑 经历战场厮杀的楚修仿若杀神一般,仅凭着那一身凌厉,便使周遭都静了下来。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这人的身份。 楚修在南疆素有“杀神”之名,与北汉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从未输过。 以至于如今,只要楚修人在南疆,北汉再不敢有丝毫动作。 有志从军的将士们,都很崇拜他。 但楚修甚少在国都里出现,许多人都不认得他。 楚修自报家门,“鄙人楚修,谢家义子,阿晓将来的夫君,庚帖已合,八字已对,只待成婚。” 他说罢走向谢春晓,站在谢春晓的身前,将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都给遮挡。 “魏伯爷,我知你对阿晓有意,但阿晓是我的人,你只能退避三舍。” 他言辞坚定,掷地有声。 魏佳年目光微闪,他当然是知道楚修的名头的,对上这样的杀神,他有本能的恐惧之感。 “魏伯爷。”楚修又说:“声称为你外室的女子,似乎乃是十年前风月楼的头牌,听闻后来被一恩客赎身,便就此没了踪迹,想来这个恩客,应该是你。” “你与百合情投意合,魏家不能允许妓子上门,你一意孤行,与妓子有了一子,活生生的将老伯爷给气死。” “因老伯爷的死,你不能将百合迎进家门,却想着另娶妻室,百合不允,于是恐吓那些曾与你谈婚论嫁过的女子。” 楚修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上头赫赫然是几个以为人妇的年轻女子,对百合的控诉。 “不仅如此,百合还曾因嫉妒之名,杀害过府上的婢女。” “本将受人之托,替这些人讨个公道。” 楚修抬手,立马便有几个士兵上来。 “将百合姑娘给送官。”他一声令下。 百合却突然以极快的动作冲向甄宝珠,再最后关头从怀中抽出菜刀,就要往宝珠的头上砸去。 宝珠忙向后躲闪。 楚修长枪一挑,直捅到了百合的后背,将人给挑到了一旁。 血花四溅,百合的后背被捅了个骷髅。 楚修目光依旧淡漠,“先将百合姑娘送去就医,再去送官。” 百合虽被伤到,依旧骂骂咧咧,“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百合的儿子魏斌抱着百合的大腿,“你们不能带走我娘,我爹是伯爷,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聒噪。”楚修说道:“堵住他们的嘴,将魏斌也一同带走。” “楚将军,”魏佳年顶着心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将军一意孤行,我可以去报官。” 楚修吝啬于施舍魏佳年一个眼神,“那些女子皆为人妇,夫君待他们都极好,十分鼓励她们将当年被人恐吓的那些事实给说出来。” “魏伯爷,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魏佳年一时失了声。 “似你这样虚伪、没有担当的人,怎配得阿晓。”楚修这才看向他,“朝廷明令官员不得经营赌场生意。” “魏伯爷却知法犯法,承袭着朝廷给的爵位,领着朝廷的俸禄,干着这样的勾当,论理也是该收回爵位,并没收名下所有财产充公的。” “本将这里亦有证据,魏伯爷可到了公堂上仔细瞧瞧。” 话音刚落,便立即有士兵也将魏伯爷给送了官。 一个是曾在青楼为妓的妓女,并屡次恐吓威胁良家闺秀,另一个则是在未娶正妻前便豢养外室、有外室子不说,还欲诓骗闺秀成婚的人渣。 这两个人的话,不足为信。 谣言,不攻自破。 人们转而关心起了楚修。 “楚将军当真要娶谢娘子吗?” “楚将军年纪轻轻,便已位至威武将军,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为何要娶一个与人和离的谢娘子?” 有人不解,便将这份不解给说了出来。 楚修看向这些不解的民众,眼神蓦的温柔了几分。 “在我眼中,阿晓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她如一般女子一样成婚、生子,只是遇人不淑,和离了而已,这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不变的是她依旧善良,最重要的是,本将喜欢她,不论她是什么样,和离过几次,只要是她,就是最好的。” “已快到午时,你们看戏也看累了,可以回去准备用午膳了。” 楚修下了逐客令。 这些人感叹着楚修的深情、谢春晓的好命,便都离去了。 谢家一行人也都回了府邸。 谢老夫人对楚修道:“你何时回来的?” 楚修回道:“刚刚回来,听闻府上有事,便赶了过来。” 谢老夫人却知,她给楚修写信,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那时候,楚修依旧还在南疆,应是得了信之后才回来的。 这一个月,若不是日月兼程,是怎么也赶不回来的。 只看楚修面上的风霜便知道。 “那方才你说和阿晓”谢老夫人心有疑惑,也有激动。 实在是在接连经历了甄大志和魏佳年那样表里不一的人后,谢老夫人对外头的男人都有本能的抗拒了。 但楚修却是她看着长大的。 若是楚修当真对阿晓有意 楚修闻言忙道:“我知小妹和离归家,满城风言风语,更有别有用心者众多,不妨便用我当一个筏子。” “若是胆怯一些的,自然也就知难而退了。” “若是真正敢迎上来的,要么是所图甚大,要么便是对小妹当真情深,分辨起来也不是那么的难了。” 谢老夫人寻思着,这倒是个好法子,但原来楚修对阿晓没意思呀,又觉有些遗憾。 “娘,我想和义兄单独探探。” 正在这时,谢春晓突然开口。 谢老夫人道:“也好,你们兄妹好些年没见了,也该好好叙一叙旧了。” 谢老夫人示意人都退了下去,只是宝珠却不动了。 甄宝珠走到楚修的对面,说道:“楚叔叔,加油哦,我看好你。” 宝珠知道,作为大周的一名悍将,年纪轻轻便位至威武将军的楚修会在十五年后将使北汉称降,被封一品镇国大将军。 楚修终身未娶,只因他心中深深喜欢的人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义妹,但楚修不擅言辞,生生错过了阿娘。 直至后来阿娘嫁人生子。 谢清瑶令甄大志将阿娘与原主作成人彘,楚修听闻之后当即便南疆赶回,生生的将甄大志给剁成了肉块。 但可惜的是,楚修并不知这一切是谢清瑶指使,凭借着累累战功,成为谢清瑶在寒王府的依仗。 第165章 护佑 经历战场厮杀的楚修仿若杀神一般,仅凭着那一身凌厉,便使周遭都静了下来。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这人的身份。 楚修在南疆素有“杀神”之名,与北汉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从未输过。 以至于如今,只要楚修人在南疆,北汉再不敢有丝毫动作。 有志从军的将士们,都很崇拜他。 但楚修甚少在国都里出现,许多人都不认得他。 楚修自报家门,“鄙人楚修,谢家义子,阿晓将来的夫君,庚帖已合,八字已对,只待成婚。” 他说罢走向谢春晓,站在谢春晓的身前,将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都给遮挡。 “魏伯爷,我知你对阿晓有意,但阿晓是我的人,你只能退避三舍。” 他言辞坚定,掷地有声。 魏佳年目光微闪,他当然是知道楚修的名头的,对上这样的杀神,他有本能的恐惧之感。 “魏伯爷。”楚修又说:“声称为你外室的女子,似乎乃是十年前风月楼的头牌,听闻后来被一恩客赎身,便就此没了踪迹,想来这个恩客,应该是你。” “你与百合情投意合,魏家不能允许妓子上门,你一意孤行,与妓子有了一子,活生生的将老伯爷给气死。” “因老伯爷的死,你不能将百合迎进家门,却想着另娶妻室,百合不允,于是恐吓那些曾与你谈婚论嫁过的女子。” 楚修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上头赫赫然是几个以为人妇的年轻女子,对百合的控诉。 “不仅如此,百合还曾因嫉妒之名,杀害过府上的婢女。” “本将受人之托,替这些人讨个公道。” 楚修抬手,立马便有几个士兵上来。 “将百合姑娘给送官。”他一声令下。 百合却突然以极快的动作冲向甄宝珠,再最后关头从怀中抽出菜刀,就要往宝珠的头上砸去。 宝珠忙向后躲闪。 楚修长枪一挑,直捅到了百合的后背,将人给挑到了一旁。 血花四溅,百合的后背被捅了个骷髅。 楚修目光依旧淡漠,“先将百合姑娘送去就医,再去送官。” 百合虽被伤到,依旧骂骂咧咧,“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百合的儿子魏斌抱着百合的大腿,“你们不能带走我娘,我爹是伯爷,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聒噪。”楚修说道:“堵住他们的嘴,将魏斌也一同带走。” “楚将军,”魏佳年顶着心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将军一意孤行,我可以去报官。” 楚修吝啬于施舍魏佳年一个眼神,“那些女子皆为人妇,夫君待他们都极好,十分鼓励她们将当年被人恐吓的那些事实给说出来。” “魏伯爷,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魏佳年一时失了声。 “似你这样虚伪、没有担当的人,怎配得阿晓。”楚修这才看向他,“朝廷明令官员不得经营赌场生意。” “魏伯爷却知法犯法,承袭着朝廷给的爵位,领着朝廷的俸禄,干着这样的勾当,论理也是该收回爵位,并没收名下所有财产充公的。” “本将这里亦有证据,魏伯爷可到了公堂上仔细瞧瞧。” 话音刚落,便立即有士兵也将魏伯爷给送了官。 一个是曾在青楼为妓的妓女,并屡次恐吓威胁良家闺秀,另一个则是在未娶正妻前便豢养外室、有外室子不说,还欲诓骗闺秀成婚的人渣。 这两个人的话,不足为信。 谣言,不攻自破。 人们转而关心起了楚修。 “楚将军当真要娶谢娘子吗?” “楚将军年纪轻轻,便已位至威武将军,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为何要娶一个与人和离的谢娘子?” 有人不解,便将这份不解给说了出来。 楚修看向这些不解的民众,眼神蓦的温柔了几分。 “在我眼中,阿晓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她如一般女子一样成婚、生子,只是遇人不淑,和离了而已,这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不变的是她依旧善良,最重要的是,本将喜欢她,不论她是什么样,和离过几次,只要是她,就是最好的。” “已快到午时,你们看戏也看累了,可以回去准备用午膳了。” 楚修下了逐客令。 这些人感叹着楚修的深情、谢春晓的好命,便都离去了。 谢家一行人也都回了府邸。 谢老夫人对楚修道:“你何时回来的?” 楚修回道:“刚刚回来,听闻府上有事,便赶了过来。” 谢老夫人却知,她给楚修写信,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那时候,楚修依旧还在南疆,应是得了信之后才回来的。 这一个月,若不是日月兼程,是怎么也赶不回来的。 只看楚修面上的风霜便知道。 “那方才你说和阿晓”谢老夫人心有疑惑,也有激动。 实在是在接连经历了甄大志和魏佳年那样表里不一的人后,谢老夫人对外头的男人都有本能的抗拒了。 但楚修却是她看着长大的。 若是楚修当真对阿晓有意 楚修闻言忙道:“我知小妹和离归家,满城风言风语,更有别有用心者众多,不妨便用我当一个筏子。” “若是胆怯一些的,自然也就知难而退了。” “若是真正敢迎上来的,要么是所图甚大,要么便是对小妹当真情深,分辨起来也不是那么的难了。” 谢老夫人寻思着,这倒是个好法子,但原来楚修对阿晓没意思呀,又觉有些遗憾。 “娘,我想和义兄单独探探。” 正在这时,谢春晓突然开口。 谢老夫人道:“也好,你们兄妹好些年没见了,也该好好叙一叙旧了。” 谢老夫人示意人都退了下去,只是宝珠却不动了。 甄宝珠走到楚修的对面,说道:“楚叔叔,加油哦,我看好你。” 宝珠知道,作为大周的一名悍将,年纪轻轻便位至威武将军的楚修会在十五年后将使北汉称降,被封一品镇国大将军。 楚修终身未娶,只因他心中深深喜欢的人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义妹,但楚修不擅言辞,生生错过了阿娘。 直至后来阿娘嫁人生子。 谢清瑶令甄大志将阿娘与原主作成人彘,楚修听闻之后当即便南疆赶回,生生的将甄大志给剁成了肉块。 但可惜的是,楚修并不知这一切是谢清瑶指使,凭借着累累战功,成为谢清瑶在寒王府的依仗。 第166章 主动 楚修身高八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剑眉星目,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谢春晓和楚修自幼一同长大,但楚修在十一岁的时候,便去到了南疆。 再回来时,是两年后。 谢春晓当然仍旧记得楚修,也很热情的去同楚修打招呼,但楚修却每每故意疏远。 自然,楚修也疏远其他女子。 父亲说,楚修志不在儿女情长。 很快,楚修便离去了。 谢春晓又遇到了甄大志。 因为楚修惯常疏离的姿态,谢春晓以为,这个名义上的义兄,对自己恐怕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如今再见,楚修以守护者的姿态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但身为威武将军,楚修可以有千百种方法替谢春晓逼退魏佳年和百合,但偏偏选择了那一种。 楚修告诉众人,他有意于谢春晓。 谢春晓素来温婉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戏谑之色,然后灼灼的看向楚修。 被谢春晓这样瞧着,楚修自觉面热。 他庆幸自己脸黑,脸红了也不大看得出来。 他同阿晓一同长大,心里眼里自来只有阿晓,喜欢她仿佛是一种本能。 谁不喜欢会娇娇软软的唤他‘修哥哥’的小仙女呢? 可是阿晓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楚修觉得自己就是个大老粗,不配谢春晓。 他故意疏远谢春晓,压制自己内心对谢春晓的狂热,远走北疆数年,直至她嫁人。 楚修以为,甄大志会对谢春晓好,他的心上人会度过非常圆满的一生。 但不久前义母写信,告诉了他谢春晓和离的事情。 他替阿晓遇人不淑感到悲伤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庆幸些什么,他自己也不太知道。 他不应该如此恶劣,他应该盼着阿晓好的。 谢春晓看不到的地方,楚修握紧的双拳满是汗渍。 “修哥哥,你怎么会知道魏伯爷和百合的事情?”谢春晓依旧如楚修记忆中一般软糯,“方才修哥哥可真威风。” 谢春晓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唤楚修为“修哥哥”了,上一回谢春晓成婚的时候,是唤楚修为“楚大哥。” 楚修一时心猿意马,“早在听闻小妹回到国都之初,我便让人密切注视着侯府的动向。” “几日前得知魏佳年上门提亲,便自作主张让人查了查魏佳年的底细,略有收获,怕小妹上当,于是日夜兼程赶了过来,但还是来迟了。” 谢春晓忙道:“不不不,修哥哥来得刚刚好,不过修哥哥做这些,是为了全兄妹之谊吗?” “兄妹之谊?”楚修声音有些懵,“是。” “是?”迎着谢春晓过分认真的眼眸,楚修想钻进地缝里。 他在感情上素来不是个主动的人。 “可我却想嫁给修哥哥,修哥哥愿意娶我吗?”谢春晓睫毛微颤,似乎生怕楚修会拒绝。 楚修有些激动,激动的都要说不出话来了,“为为何?” 谢春晓道:“嗯?” “我是说,小妹为何想要嫁给我?”楚修有些迷茫。 时至如今,他依旧觉得自己配不上阿晓。 楚修想了想又说:“我有听义母说过,小妹似是不想再嫁人了,若是如此,我愿意给小妹提供一个自幼的港湾。” “往后小妹若遇到喜欢的人,我也愿意放手,让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谢春晓望着楚修过分诚实的面孔,有些想将他的脑袋给撬开来,瞧瞧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 她眉眼依旧弯弯,“修哥哥真是善解人意。” 楚修被夸的耳朵红了。 “那那我明日就派人提亲?” 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他做梦都不会梦到自己能娶阿晓,虽然只是一个婚姻的躯壳,但也已经很幸福了。 谢春晓道:“哪里用得着那样麻烦,本就是一家人,修哥哥且同爹和娘说上一声便是。” 楚修却道:“到底是不一样的,娶妻得有诚意。” “今上有御赐给我的威武将军府邸,因我自来不大在京里长住,故而便一直荒废着,得找人打理一番,再买一些奴仆。” “我这些年的俸禄不低,我平素里都在南疆,花费不大,尽数存着,如今都作为聘礼。” “小妹聪明,往后这些钱便都由你打理,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他不会花言巧语,只知道将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对经历过一次伤害的谢春晓来说,她不再看重人的外表,而更愿意看人们的内心。 楚修的全心全意是谢春晓从未曾遇到过的。 “可我们成婚不只是做做样子吗,你为何要这样”谢春晓问道。 楚修坚定道:“自然是不一样的。” 话说到这里,谢春晓已彻底明白楚修的意思了。 楚修确实对她有意思,但楚修太内敛了。 不过,谢春晓想了想,若是几年前,楚修将自己的心思向她说明,彼时喜欢白面书生的谢春晓未必会接受楚修的心意。 俗事走一遭,方知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 “好,那我们说定了。” 楚修和谢春晓一道儿去到老侯爷和老夫人跟前,将这件事给说明了。 楚修先道:“义父,义母,我想娶阿晓。” 老侯爷和老夫人整个就一个震惊。 老夫人更是径直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楚修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谢春晓也上前一步道:“爹,娘,我也想嫁给修哥哥。” 谢老夫人沉吟道:“可刚刚,楚修你不是说仅仅是为了保护阿晓,所以才那样的吗?” 老侯爷直接就将老夫人给拽到后来,“亲上加亲,原就是好事,你为什么要这样追根究底。” “你想一想,这两个孩子要是真成了,那往后阿晓便不会离开我们了。” 楚修没有父母,侯府抚养他长大,是拿他当儿子看待的。 即便楚修成婚后,也不会离侯府太远。 主要问题便是,楚修往后若还要往南疆而去那谢春晓的去留就成了一个问题。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 谢老夫人点点头道:“倒是这么个理。” 楚修则又说:“我们准备等义母过完今年的大寿后,便定下好日,尽快完婚。” 老夫人道:“好好好,早些成婚也好。” 不论成不成婚,女儿都是在她膝下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第166章 主动 楚修身高八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剑眉星目,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谢春晓和楚修自幼一同长大,但楚修在十一岁的时候,便去到了南疆。 再回来时,是两年后。 谢春晓当然仍旧记得楚修,也很热情的去同楚修打招呼,但楚修却每每故意疏远。 自然,楚修也疏远其他女子。 父亲说,楚修志不在儿女情长。 很快,楚修便离去了。 谢春晓又遇到了甄大志。 因为楚修惯常疏离的姿态,谢春晓以为,这个名义上的义兄,对自己恐怕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如今再见,楚修以守护者的姿态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但身为威武将军,楚修可以有千百种方法替谢春晓逼退魏佳年和百合,但偏偏选择了那一种。 楚修告诉众人,他有意于谢春晓。 谢春晓素来温婉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戏谑之色,然后灼灼的看向楚修。 被谢春晓这样瞧着,楚修自觉面热。 他庆幸自己脸黑,脸红了也不大看得出来。 他同阿晓一同长大,心里眼里自来只有阿晓,喜欢她仿佛是一种本能。 谁不喜欢会娇娇软软的唤他‘修哥哥’的小仙女呢? 可是阿晓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人,楚修觉得自己就是个大老粗,不配谢春晓。 他故意疏远谢春晓,压制自己内心对谢春晓的狂热,远走北疆数年,直至她嫁人。 楚修以为,甄大志会对谢春晓好,他的心上人会度过非常圆满的一生。 但不久前义母写信,告诉了他谢春晓和离的事情。 他替阿晓遇人不淑感到悲伤的同时,又有些庆幸。 庆幸些什么,他自己也不太知道。 他不应该如此恶劣,他应该盼着阿晓好的。 谢春晓看不到的地方,楚修握紧的双拳满是汗渍。 “修哥哥,你怎么会知道魏伯爷和百合的事情?”谢春晓依旧如楚修记忆中一般软糯,“方才修哥哥可真威风。” 谢春晓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唤楚修为“修哥哥”了,上一回谢春晓成婚的时候,是唤楚修为“楚大哥。” 楚修一时心猿意马,“早在听闻小妹回到国都之初,我便让人密切注视着侯府的动向。” “几日前得知魏佳年上门提亲,便自作主张让人查了查魏佳年的底细,略有收获,怕小妹上当,于是日夜兼程赶了过来,但还是来迟了。” 谢春晓忙道:“不不不,修哥哥来得刚刚好,不过修哥哥做这些,是为了全兄妹之谊吗?” “兄妹之谊?”楚修声音有些懵,“是。” “是?”迎着谢春晓过分认真的眼眸,楚修想钻进地缝里。 他在感情上素来不是个主动的人。 “可我却想嫁给修哥哥,修哥哥愿意娶我吗?”谢春晓睫毛微颤,似乎生怕楚修会拒绝。 楚修有些激动,激动的都要说不出话来了,“为为何?” 谢春晓道:“嗯?” “我是说,小妹为何想要嫁给我?”楚修有些迷茫。 时至如今,他依旧觉得自己配不上阿晓。 楚修想了想又说:“我有听义母说过,小妹似是不想再嫁人了,若是如此,我愿意给小妹提供一个自幼的港湾。” “往后小妹若遇到喜欢的人,我也愿意放手,让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谢春晓望着楚修过分诚实的面孔,有些想将他的脑袋给撬开来,瞧瞧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 她眉眼依旧弯弯,“修哥哥真是善解人意。” 楚修被夸的耳朵红了。 “那那我明日就派人提亲?” 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他做梦都不会梦到自己能娶阿晓,虽然只是一个婚姻的躯壳,但也已经很幸福了。 谢春晓道:“哪里用得着那样麻烦,本就是一家人,修哥哥且同爹和娘说上一声便是。” 楚修却道:“到底是不一样的,娶妻得有诚意。” “今上有御赐给我的威武将军府邸,因我自来不大在京里长住,故而便一直荒废着,得找人打理一番,再买一些奴仆。” “我这些年的俸禄不低,我平素里都在南疆,花费不大,尽数存着,如今都作为聘礼。” “小妹聪明,往后这些钱便都由你打理,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他不会花言巧语,只知道将所有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对经历过一次伤害的谢春晓来说,她不再看重人的外表,而更愿意看人们的内心。 楚修的全心全意是谢春晓从未曾遇到过的。 “可我们成婚不只是做做样子吗,你为何要这样”谢春晓问道。 楚修坚定道:“自然是不一样的。” 话说到这里,谢春晓已彻底明白楚修的意思了。 楚修确实对她有意思,但楚修太内敛了。 不过,谢春晓想了想,若是几年前,楚修将自己的心思向她说明,彼时喜欢白面书生的谢春晓未必会接受楚修的心意。 俗事走一遭,方知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 “好,那我们说定了。” 楚修和谢春晓一道儿去到老侯爷和老夫人跟前,将这件事给说明了。 楚修先道:“义父,义母,我想娶阿晓。” 老侯爷和老夫人整个就一个震惊。 老夫人更是径直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楚修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谢春晓也上前一步道:“爹,娘,我也想嫁给修哥哥。” 谢老夫人沉吟道:“可刚刚,楚修你不是说仅仅是为了保护阿晓,所以才那样的吗?” 老侯爷直接就将老夫人给拽到后来,“亲上加亲,原就是好事,你为什么要这样追根究底。” “你想一想,这两个孩子要是真成了,那往后阿晓便不会离开我们了。” 楚修没有父母,侯府抚养他长大,是拿他当儿子看待的。 即便楚修成婚后,也不会离侯府太远。 主要问题便是,楚修往后若还要往南疆而去那谢春晓的去留就成了一个问题。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 谢老夫人点点头道:“倒是这么个理。” 楚修则又说:“我们准备等义母过完今年的大寿后,便定下好日,尽快完婚。” 老夫人道:“好好好,早些成婚也好。” 不论成不成婚,女儿都是在她膝下的,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第167章 事不过三 甄宝珠对此十分的惊讶。 她知道阿娘是个谨慎的性子,并且在今日之前,是不准备嫁人的。 却在遇到楚修后,如此快速的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套用前世的词,就叫闪婚。 阿娘喜欢修叔叔吗? 这个问题,其实连谢春晓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看到楚修就觉得很心安。 若是当真要再嫁人,再没有比楚修更合适的人选的。 宝珠也不想去想那么多,阿娘的幸福,自然是要阿娘自己去追求,只要未来的阿爹不是坏人就成。 她小跑到楚修的面前,抽着小鼻子奶凶奶凶道:“修叔叔,你要对我阿娘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修低头看向小丫头,他能从宝珠的身上,隐约看到谢春晓幼时的模样,目光不由越发温柔。 “我会对阿晓好,也会对你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女儿。” 楚修郑重的说道。 宝珠笑嘻嘻的说道:“将来的阿爹,你好呀,请多多关照。” 说着还鞠了一礼。 不苟言笑的将军也忍不住唇角带笑。 他记得,如今温婉端庄的阿晓,幼时其实也是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人,但甄大志将这样的阿晓给弄丢了, 他会将从前的那个阿晓给找回来。 三人站在一起, 就莫名的很像是一家人。 谢老夫人一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宝珠并不是抗拒谢春晓再婚, 只是单纯的抗拒魏伯爷。 收回纷繁杂乱的思绪,谢春晓审视今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起因在于魏佳年上门提亲。 百合爱慕魏佳年,故而闹到谢侯府的门前。 这一闹, 谢春晓名声狼藉。 魏佳年仅仅是想娶她, 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一定不是他所想的。 百合亦不过是魏佳年藏在外头的女人,魏佳年深知百合的性子,在登侯府门前, 一定会千方百计瞒着百合。 百合也没那个能力, 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知道这件事情。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春晓对此十分怀疑,便想去见一见百合, 从百合的口中套一套话。 楚修陪着谢春晓前去,但不料过去的时候,百合已经身死。 谢春晓心情沉重,她心中是有着猜测的,毕竟她刚回到国都,仇人并不多。 即便是从前有过过节的几位夫人,也仅仅是口头上说话不好听罢了。 唯有谢清瑶,毕竟这个昔日里的姐姐是有前科的, 曾为了毁掉她, 而迷晕她,引浇花匠前去。 那时的浇花匠是被寒王处死, 杀人灭口。 而今的百合, 若是被谢清瑶杀死,那他们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样的心狠手辣。 但猜测总是要被证实的。 谢春晓站在百合之子魏斌的面前, 迎着魏斌仇视的目光, 对他说道:“对, 你娘是被我害死的, 谁让她自不量力,跑到侯府找麻烦。” 魏斌气急, 就想朝着谢春晓撞过去,但被楚修轻而易举的给推倒在地上。 “你想找我报仇?且省省力气, 你不过是不被伯府承认的子嗣,一无所有,凭什么来找我报仇?” 魏斌气得捶墙,“血债血偿,我一定会杀死你,替我娘报仇的。” 谢春晓目光冷淡,渐渐远去,另外派人盯着魏斌。 魏斌不过是个稚子,他很快就被放出了牢中。 仇恨充斥着他的双眼, 他要报仇,现在就要报仇。 可他什么都没有。 父亲都还在牢狱之中。 关键时候, 魏斌想到了寒王妃。 娘说,寒王妃温柔可亲,是娘唯一的朋友。 寒王妃一定会帮他。 魏斌找到了寒王府, 但被寒王府的门房给赶了出去。 “王妃,您真的不要见见魏斌吗?”连翘问道:“他看着十分恨谢娘子,或许可以为王妃所用。” 谢清瑶面无表情, “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即便有一腔恨意,又能做些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但这三天里,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日里的情形。 她原本志得意满,准备去看谢春晓的窘况,但没想到,楚修回来了。 他不仅回来了,还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谢春晓的面前。 谢清瑶不由得回忆起从前,她刚去侯府的时候被人孤立,是楚修站出来, 替她说话, 护着她。 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曾向楚修表白,但被楚修拒绝了。 后来她知道, 楚修喜欢的人是谢春晓。 虽然好些年过去了,她嫁的寒王身份尊崇,但楚修在她心中依旧是不一样的。 楚修是她的情窦初开,也是她的不甘,她因楚修而对谢春晓的恨意到达顶点。 楚修真的要与谢春晓成婚吗? 不,她不允许。 楚修应该是她的。 “连翘,魏斌还在外头吗?”谢清瑶问道。 连翘说道:“还在。” 谢清瑶吩咐道:“将他给用乱棍打出去。” 她要与魏斌和魏家撇清关系,以免被谢春晓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至于楚修——寒王抱怨她生不出儿子,但二人成婚这几年,她用尽了各种土方子,依旧不能受孕,却也不一定是她的原因。 也许换个人,就怀上了。 恰逢楚修回来,又是她曾经的心上人,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还能以此离间楚修和谢春晓,一举两得。 想到这些,谢清瑶又笑了。 她那日远远的看见楚修,好些年过去了,楚修更加威风了。 魏斌被打出了王府,这一切都被谢春晓的人尽收眼底。 “也许,不是她。”楚修说道。 任是谁,也不能想到,当初那个胆怯懦弱的谢清瑶,会变得这样心狠手辣。 谢春晓却道:“不,一定是她。” “若不是她,只将人赶出去也就是了,又何必乱棍打出来,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罢了。” 倒是有些刻意了。 “若是她,便是第二次了。”谢春晓语气平静,“她这样心狠,如今是针对我,往后说不得便要针对我女儿,我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 她上一回便说,只忍这么一次。 楚修看向谢春晓,“无论她是谁,只要做了坏事,我们便是不能忍的,你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我会支持你。” 侯府是她的依仗,他也是。 谢春晓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思,“若只是小打小闹,也没意思。” “她如今这样猖狂,全凭寒王。” 她记得上一回在寒王府,寒王明知道谢清瑶做的事情,选择的是替谢清瑶销毁证据。 他们本就是一路人。 楚修疑惑的问道:“你想让寒王废了她?” “当然不,”谢春晓道:“更何况,王妃的废与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人人都说寒王要做皇太弟,将来今上去后,寒王妃便是皇后。 她便让寒王做不成皇太弟,让谢清瑶美梦破碎。 第167章 事不过三 甄宝珠对此十分的惊讶。 她知道阿娘是个谨慎的性子,并且在今日之前,是不准备嫁人的。 却在遇到楚修后,如此快速的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套用前世的词,就叫闪婚。 阿娘喜欢修叔叔吗? 这个问题,其实连谢春晓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看到楚修就觉得很心安。 若是当真要再嫁人,再没有比楚修更合适的人选的。 宝珠也不想去想那么多,阿娘的幸福,自然是要阿娘自己去追求,只要未来的阿爹不是坏人就成。 她小跑到楚修的面前,抽着小鼻子奶凶奶凶道:“修叔叔,你要对我阿娘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修低头看向小丫头,他能从宝珠的身上,隐约看到谢春晓幼时的模样,目光不由越发温柔。 “我会对阿晓好,也会对你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女儿。” 楚修郑重的说道。 宝珠笑嘻嘻的说道:“将来的阿爹,你好呀,请多多关照。” 说着还鞠了一礼。 不苟言笑的将军也忍不住唇角带笑。 他记得,如今温婉端庄的阿晓,幼时其实也是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人,但甄大志将这样的阿晓给弄丢了, 他会将从前的那个阿晓给找回来。 三人站在一起, 就莫名的很像是一家人。 谢老夫人一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宝珠并不是抗拒谢春晓再婚, 只是单纯的抗拒魏伯爷。 收回纷繁杂乱的思绪,谢春晓审视今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起因在于魏佳年上门提亲。 百合爱慕魏佳年,故而闹到谢侯府的门前。 这一闹, 谢春晓名声狼藉。 魏佳年仅仅是想娶她, 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一定不是他所想的。 百合亦不过是魏佳年藏在外头的女人,魏佳年深知百合的性子,在登侯府门前, 一定会千方百计瞒着百合。 百合也没那个能力, 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知道这件事情。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谢春晓对此十分怀疑,便想去见一见百合, 从百合的口中套一套话。 楚修陪着谢春晓前去,但不料过去的时候,百合已经身死。 谢春晓心情沉重,她心中是有着猜测的,毕竟她刚回到国都,仇人并不多。 即便是从前有过过节的几位夫人,也仅仅是口头上说话不好听罢了。 唯有谢清瑶,毕竟这个昔日里的姐姐是有前科的, 曾为了毁掉她, 而迷晕她,引浇花匠前去。 那时的浇花匠是被寒王处死, 杀人灭口。 而今的百合, 若是被谢清瑶杀死,那他们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样的心狠手辣。 但猜测总是要被证实的。 谢春晓站在百合之子魏斌的面前, 迎着魏斌仇视的目光, 对他说道:“对, 你娘是被我害死的, 谁让她自不量力,跑到侯府找麻烦。” 魏斌气急, 就想朝着谢春晓撞过去,但被楚修轻而易举的给推倒在地上。 “你想找我报仇?且省省力气, 你不过是不被伯府承认的子嗣,一无所有,凭什么来找我报仇?” 魏斌气得捶墙,“血债血偿,我一定会杀死你,替我娘报仇的。” 谢春晓目光冷淡,渐渐远去,另外派人盯着魏斌。 魏斌不过是个稚子,他很快就被放出了牢中。 仇恨充斥着他的双眼, 他要报仇,现在就要报仇。 可他什么都没有。 父亲都还在牢狱之中。 关键时候, 魏斌想到了寒王妃。 娘说,寒王妃温柔可亲,是娘唯一的朋友。 寒王妃一定会帮他。 魏斌找到了寒王府, 但被寒王府的门房给赶了出去。 “王妃,您真的不要见见魏斌吗?”连翘问道:“他看着十分恨谢娘子,或许可以为王妃所用。” 谢清瑶面无表情, “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即便有一腔恨意,又能做些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但这三天里,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日里的情形。 她原本志得意满,准备去看谢春晓的窘况,但没想到,楚修回来了。 他不仅回来了,还以守护者的姿态站在谢春晓的面前。 谢清瑶不由得回忆起从前,她刚去侯府的时候被人孤立,是楚修站出来, 替她说话, 护着她。 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曾向楚修表白,但被楚修拒绝了。 后来她知道, 楚修喜欢的人是谢春晓。 虽然好些年过去了,她嫁的寒王身份尊崇,但楚修在她心中依旧是不一样的。 楚修是她的情窦初开,也是她的不甘,她因楚修而对谢春晓的恨意到达顶点。 楚修真的要与谢春晓成婚吗? 不,她不允许。 楚修应该是她的。 “连翘,魏斌还在外头吗?”谢清瑶问道。 连翘说道:“还在。” 谢清瑶吩咐道:“将他给用乱棍打出去。” 她要与魏斌和魏家撇清关系,以免被谢春晓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至于楚修——寒王抱怨她生不出儿子,但二人成婚这几年,她用尽了各种土方子,依旧不能受孕,却也不一定是她的原因。 也许换个人,就怀上了。 恰逢楚修回来,又是她曾经的心上人,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还能以此离间楚修和谢春晓,一举两得。 想到这些,谢清瑶又笑了。 她那日远远的看见楚修,好些年过去了,楚修更加威风了。 魏斌被打出了王府,这一切都被谢春晓的人尽收眼底。 “也许,不是她。”楚修说道。 任是谁,也不能想到,当初那个胆怯懦弱的谢清瑶,会变得这样心狠手辣。 谢春晓却道:“不,一定是她。” “若不是她,只将人赶出去也就是了,又何必乱棍打出来,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罢了。” 倒是有些刻意了。 “若是她,便是第二次了。”谢春晓语气平静,“她这样心狠,如今是针对我,往后说不得便要针对我女儿,我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 她上一回便说,只忍这么一次。 楚修看向谢春晓,“无论她是谁,只要做了坏事,我们便是不能忍的,你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我会支持你。” 侯府是她的依仗,他也是。 谢春晓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思,“若只是小打小闹,也没意思。” “她如今这样猖狂,全凭寒王。” 她记得上一回在寒王府,寒王明知道谢清瑶做的事情,选择的是替谢清瑶销毁证据。 他们本就是一路人。 楚修疑惑的问道:“你想让寒王废了她?” “当然不,”谢春晓道:“更何况,王妃的废与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人人都说寒王要做皇太弟,将来今上去后,寒王妃便是皇后。 她便让寒王做不成皇太弟,让谢清瑶美梦破碎。 第168章 说服 经过这些日子与谢清瑶的交手,谢春晓太知道她这个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对权力的极度膜拜让谢清瑶失去了自己的初心,对昔日里的亲人用尽各种歹毒的手段。 而要毁了谢清瑶,便要毁了她最热爱的权势。 杀人诛心,便是如此。 虽然寒王是今上的唯一胞弟,今上又没有子嗣,按理说,立寒王为皇太弟,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皇太后不允许,这事情也就这么僵持下去了。 若说今上是因为对太后的孝道,故而踌躇不前,那么太后的娘家兄弟沈国公一方面支持寒王,另一方面又不敢忤逆太后,谢春晓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 她并不需要知道这个秘密,只需要向太后提供另一种法子,可以让太后和沈国公都满意的法子。 自然,谢春晓有自知之明,她只是谢家已出嫁并和离归家的女儿,想要让上位者看到自己,只能借势。 而这个势,自然是出身荣国公府,本来便同谢家同气连枝的皇后。 不过,谢春晓并没有急于觐见皇后,而是在楚修的陪同下, 先去从前有着些许过节的人家里走了一遭。 她先去了中书令周家, 正逢周大人与周夫人同在。 说到周大人与谢春晓的相识,还是源自于一场“英雄救美”。 周大人彼时是文弱书生, 与一般靠着家族上了皇家学院的人不同,周大人是凭借着自身才学考进去的。 这便是那些世子纨绔子弟们最佳的欺负对象。 谢春晓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将那些欺负周大人的世家子弟给揍了一顿,救下了一脸狼狈的周大人。 周大人感念谢春晓的仗义相助, 心中对有着侠义心肠的谢春晓确实是有几分别样的心思。 但经年已过, 周大人娶妻生子,这种心思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他房中只有周夫人,没有妾室, 并不是因为他忘不了谢春晓, 而是因为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官场升迁上来。 对周夫人,他感恩周夫人在他只是一介小官的时候便下嫁于她,亦是有着更为深沉的爱的。 只是周夫人不懂。 那日周夫人从王府赏花宴上回来, 周大人将自己的心思剖析给周夫人听,周夫人虽然明白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但依旧不能释怀。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夫君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 今日谢春晓上门,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再过小半个月,便是我娘的六十大寿,若那日里周大人与周夫人有空,不妨过来凑个热闹。” “再来, 我和楚修准备今年年底完婚, 到时候给你们发请帖。” 周夫人有些惊讶道:“你今年便要成婚?”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谢春晓和离归家, 一定会有心觊觎她的夫君。 但事实上谢春晓即便和离, 嫁的也是正二品的威武将军。 周夫人有些汗颜。 “是的,”谢春晓说道:“像我们这个年纪, 继续蹉跎下去, 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倒不若勇敢的把握眼前的幸福。” 周夫人幡然醒悟, 倒是她想得狭隘了。 也是,他们都不年轻了, 或许她不该纠结那些前尘往事,记恨无辜的谢春晓。 周大人默默拍了拍周夫人的手背, 周夫人眼眶微红,“谢娘子,从前我与你不曾深交,只是听旁人的议论,便觉你是个狐媚子。” “但如今看来,这世上没人比你更坦荡。” “我为我从前言语上对你的羞辱感到十分的内疚,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谢春晓粲然一笑,“都曾经是同窗,何必这样客气, 误会解开了也就是了,对吗?周姐姐。” 周夫人略有感动, 顺着谢春晓递过来的这个梯子也就下去了,“是这个理,谢妹妹。” 二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接下来, 谢春晓又去了陈少夫人家。 她诚心交好,即便是看在谢侯府以及楚修的面子上,也没人会再刻意为难。 更何况, 谢春晓已经要嫁人了,她们从前的那些忧虑都不存在,也不必要非得给自己立一个敌人。 做完了这一切,谢春晓又给皇后递了进宫请安的折子,皇后立即便同意了。 谢春晓要比皇后小上整整八岁,但因为两家里关系,谢春晓与皇后也算熟识。 世交家的妹妹觐见,皇后表现得很热情,不待谢春晓请安,便让她坐下。 “四年过去了,阿晓好似还同从前一样, 不过多增添了几分烟火气。”荣皇后不似一般端庄贤惠的正宫皇后,相反, 她多了几分随意, 还亲手喂谢春晓吃糕点。 谢春晓晓得这位皇后的性情, 从前便是天真烂漫不爱拘束,不想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依旧如此。 “皇后娘娘谬赞了。”谢春晓也不拘束,回道:“娘娘也同臣女记忆中一模一样。” 荣皇后轻笑一声,“说,来寻本宫做什么,既是自家人,也不需要那么客气。” 不待谢春晓回话,又道:“莫不是请本宫替你指婚?本宫昨日听我妹妹说,你和楚修情投意合。” 一般情况下,帝后只会给看重的勋贵大臣指婚,本身是有着一份荣光在的。 若谢侯府怕外人因谢春晓和离之缘故,恐谢春晓被人轻视,想给谢春晓求一份赐婚圣旨,也在情理之中。 又是皇后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推拒。 “这不过是小事。”谢春晓不由失笑,“臣女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只在乎楚修这个人。” “臣女之所以来寻皇后,是想说一件大事。” 荣皇后听到这里,十分的感兴趣,“什么大事。” 谢春晓道:“关乎皇后往后倚靠的大事。” “臣女知道,皇上想立寒王为皇太弟,但太后并不喜欢寒王,于是事情就此搁置,臣女想问,皇后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个,荣皇后兴趣缺缺,“本宫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无论谁当太子,将来本宫都是太后。” “客观上来说,本宫是不是太后也没什么所谓,大不了我便跟着皇上一同去了,又或者出宫,天高海阔,不比宫里好?” 荣皇后本就是个喜欢自由的性子,若非因为心上人乃九五至尊,也不会委屈自己待在宫里。 第168章 说服 经过这些日子与谢清瑶的交手,谢春晓太知道她这个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对权力的极度膜拜让谢清瑶失去了自己的初心,对昔日里的亲人用尽各种歹毒的手段。 而要毁了谢清瑶,便要毁了她最热爱的权势。 杀人诛心,便是如此。 虽然寒王是今上的唯一胞弟,今上又没有子嗣,按理说,立寒王为皇太弟,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皇太后不允许,这事情也就这么僵持下去了。 若说今上是因为对太后的孝道,故而踌躇不前,那么太后的娘家兄弟沈国公一方面支持寒王,另一方面又不敢忤逆太后,谢春晓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不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 她并不需要知道这个秘密,只需要向太后提供另一种法子,可以让太后和沈国公都满意的法子。 自然,谢春晓有自知之明,她只是谢家已出嫁并和离归家的女儿,想要让上位者看到自己,只能借势。 而这个势,自然是出身荣国公府,本来便同谢家同气连枝的皇后。 不过,谢春晓并没有急于觐见皇后,而是在楚修的陪同下, 先去从前有着些许过节的人家里走了一遭。 她先去了中书令周家, 正逢周大人与周夫人同在。 说到周大人与谢春晓的相识,还是源自于一场“英雄救美”。 周大人彼时是文弱书生, 与一般靠着家族上了皇家学院的人不同,周大人是凭借着自身才学考进去的。 这便是那些世子纨绔子弟们最佳的欺负对象。 谢春晓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将那些欺负周大人的世家子弟给揍了一顿,救下了一脸狼狈的周大人。 周大人感念谢春晓的仗义相助, 心中对有着侠义心肠的谢春晓确实是有几分别样的心思。 但经年已过, 周大人娶妻生子,这种心思越来越浅,越来越淡。 他房中只有周夫人,没有妾室, 并不是因为他忘不了谢春晓, 而是因为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官场升迁上来。 对周夫人,他感恩周夫人在他只是一介小官的时候便下嫁于她,亦是有着更为深沉的爱的。 只是周夫人不懂。 那日周夫人从王府赏花宴上回来, 周大人将自己的心思剖析给周夫人听,周夫人虽然明白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但依旧不能释怀。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夫君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 今日谢春晓上门,直接表明自己的来意,“再过小半个月,便是我娘的六十大寿,若那日里周大人与周夫人有空,不妨过来凑个热闹。” “再来, 我和楚修准备今年年底完婚, 到时候给你们发请帖。” 周夫人有些惊讶道:“你今年便要成婚?”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谢春晓和离归家, 一定会有心觊觎她的夫君。 但事实上谢春晓即便和离, 嫁的也是正二品的威武将军。 周夫人有些汗颜。 “是的,”谢春晓说道:“像我们这个年纪, 继续蹉跎下去, 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倒不若勇敢的把握眼前的幸福。” 周夫人幡然醒悟, 倒是她想得狭隘了。 也是,他们都不年轻了, 或许她不该纠结那些前尘往事,记恨无辜的谢春晓。 周大人默默拍了拍周夫人的手背, 周夫人眼眶微红,“谢娘子,从前我与你不曾深交,只是听旁人的议论,便觉你是个狐媚子。” “但如今看来,这世上没人比你更坦荡。” “我为我从前言语上对你的羞辱感到十分的内疚,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谢春晓粲然一笑,“都曾经是同窗,何必这样客气, 误会解开了也就是了,对吗?周姐姐。” 周夫人略有感动, 顺着谢春晓递过来的这个梯子也就下去了,“是这个理,谢妹妹。” 二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接下来, 谢春晓又去了陈少夫人家。 她诚心交好,即便是看在谢侯府以及楚修的面子上,也没人会再刻意为难。 更何况, 谢春晓已经要嫁人了,她们从前的那些忧虑都不存在,也不必要非得给自己立一个敌人。 做完了这一切,谢春晓又给皇后递了进宫请安的折子,皇后立即便同意了。 谢春晓要比皇后小上整整八岁,但因为两家里关系,谢春晓与皇后也算熟识。 世交家的妹妹觐见,皇后表现得很热情,不待谢春晓请安,便让她坐下。 “四年过去了,阿晓好似还同从前一样, 不过多增添了几分烟火气。”荣皇后不似一般端庄贤惠的正宫皇后,相反, 她多了几分随意, 还亲手喂谢春晓吃糕点。 谢春晓晓得这位皇后的性情, 从前便是天真烂漫不爱拘束,不想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依旧如此。 “皇后娘娘谬赞了。”谢春晓也不拘束,回道:“娘娘也同臣女记忆中一模一样。” 荣皇后轻笑一声,“说,来寻本宫做什么,既是自家人,也不需要那么客气。” 不待谢春晓回话,又道:“莫不是请本宫替你指婚?本宫昨日听我妹妹说,你和楚修情投意合。” 一般情况下,帝后只会给看重的勋贵大臣指婚,本身是有着一份荣光在的。 若谢侯府怕外人因谢春晓和离之缘故,恐谢春晓被人轻视,想给谢春晓求一份赐婚圣旨,也在情理之中。 又是皇后很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推拒。 “这不过是小事。”谢春晓不由失笑,“臣女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只在乎楚修这个人。” “臣女之所以来寻皇后,是想说一件大事。” 荣皇后听到这里,十分的感兴趣,“什么大事。” 谢春晓道:“关乎皇后往后倚靠的大事。” “臣女知道,皇上想立寒王为皇太弟,但太后并不喜欢寒王,于是事情就此搁置,臣女想问,皇后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个,荣皇后兴趣缺缺,“本宫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无论谁当太子,将来本宫都是太后。” “客观上来说,本宫是不是太后也没什么所谓,大不了我便跟着皇上一同去了,又或者出宫,天高海阔,不比宫里好?” 荣皇后本就是个喜欢自由的性子,若非因为心上人乃九五至尊,也不会委屈自己待在宫里。 第169章 侥幸 谢春晓微微一笑,“这也没错,但皇后确定,倘若寒王做了皇帝之后,真的会善待您,善待您的家人吗?” “客观上来说,若寒王做了皇帝,可能早期因为要依仗荣谢两家给他打江山,依旧会给我们两家无上的尊荣。” “然如今战事渐平,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便不会需要我们,到时候来个过河拆桥,提拔自己人上去,一点儿也不奇怪。” 荣皇后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对寒王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寒王性本宽和,应该不会如此。” “他会如此。”谢春晓只得无奈的点破一个事实,“任何人只要坐在皇位上,就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即便是今上。” “身为皇帝,多疑是本性,他不会容许有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更何况,皇后当真觉得自己了解寒王吗?” 荣皇后听到这个,突起了兴趣,“寒王可是你的亲姐夫, 你不帮着自己姐夫说话, 却来同本宫说这些,莫不是寒王做了一些什么事?” 谢春晓点头, “是皇后这样想的没错,不过我做这些,不是因为私仇,而是为了我们荣谢两家。” 荣谢两家互为姻亲, 也自来同气连枝。 荣皇后对争权夺势没有兴趣, 但身为皇后,天然对这些就是敏感的。 “那依你说,既然谁做皇帝,都不会对我们两家放心, 那” 岂不就是无法可解了? “当然是有法子的。”谢春晓眉眼之中狡黠尽现, “若换一个可以由皇后所控制的太子,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人,最好年龄小一些, 学识少一些,听话一些,懂得感恩一些。” 谢春晓说起这些的时候,脑海中突兀的闪现出陆湛的身影。 若说这些条件,全部合适的,大抵只有陆湛了。 陆湛打小在青楼长大,没念过什么书,即便后来在王府, 江陵王妃为他请了专门的老师, 但同打小便启蒙的人也是不能比的。 他十分听江陵王妃的话。 再者,他也确实是个很懂得感恩的孩子。 “皇后可择藩王之子, 养在身边, 充作太子,您给他无上尊荣, 他理所应当的感恩您。” 这也是谢春晓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荣皇后大抵明白谢春晓的意思, “这话你同我父亲和谢侯说过没?他们是什么意思?” 谢春晓摇了摇头, “荣国公和我父亲其实都对这些皇权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 但是别人不信。” 这个别人,就是上位者。 即便是谢侯和荣国公可以卸去爵位, 上位者也会以为他们是以退为进。 还会被人怀疑是上位者苛待老臣。 这本就是一道难解的题。 谢家还好些,但荣家是后族。 进退两难。 荣国公说自己清心寡欲, 荣皇后说自己不屑皇后之位,没人会信的。 “可本宫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荣皇后百无聊赖,“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本宫只是皇后,没能耐说服皇上。” 谢春晓对此早有准备,“但皇后可以说服太后,或许也不叫说服太后,或许太后也是这么个想法,只是皇上不答应。” “您可以做太后与皇上之间沟通的桥梁, 促成他们共同答应此事。” 荣皇后虽然称不上是个好皇后——自沈贵妃进宫后,意图夺权, 索性她直接将宫权就给了沈贵妃,自个儿乐得清闲自在。 但她还算得上是个好儿媳的。 起码对太后,她晨昏定省, 无一日有过懈怠。 太后不喜嫡亲侄女沈贵妃,反而对皇后很是和颜悦色。 荣皇后依旧有些疑虑,对寒王昔日的了解, 让她不会轻易相信寒王会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尤其,她是真的懒。 只要不是牵扯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她不想动手,花心思去做这些事情。 “我们可以试探寒王。”谢春晓看出了荣皇后的疑虑,只得无奈道:“皇上与皇后有嫡公主,若流传出皇上有意令嫡公主为皇太女的消息,寒王必定坐不住。” 嫡公主陆妍是皇后唯一的女儿,母女连心,若有人感动陆妍,荣皇后定然是跟那人拼命的。 “妍儿?”荣皇后顾虑重重,“不行,若是妍儿因此有了危险” 女儿的性命是不能被拿来做试探的筹码。 谢春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所以, 皇后也知道,皇位这个诱惑摆在面前,任是做出什么样的事, 也不稀奇。” 身为母亲, 是不会愿意让女儿有一丝一毫危险的可能的。 荣皇后觉得有些头疼,她天然不喜欢想如此复杂的事情。 “但寒王不同,他与今上名为兄弟,但因今上大上他十岁有余,故而今上待他如兄如父,作为回报,他理应待今上的女儿如同亲生。” “换言之,若他胆敢有一丝一毫对公主们不利的想法,便是不懂恩义。” “那这样的人,以后的行事作风,其实也是显而易见的。” 谢春晓继续说道。 “我知道皇后性子简单,但关系到皇后与公主将来的安危,便是为了公主,您也应该多想想。” 她有些无奈的告退。 荣皇后觉得很累,但依旧睁着眼睛,去理清谢春晓方才说的话。 身为无子的皇后,倘若将来必须要倚靠寒王过活,寒王当真能保证她女儿尊荣的一生吗? 太难了。 她怎么就没有给阿妍生出个同胞兄长或是弟弟呢? 若是血脉至亲,怎会有这样的烦恼。 但事实便是,几年前太医便有论断,皇帝大抵是不能使人有孕了。 荣皇后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若是真如谢春晓所说 恰逢此时,皇帝过来了,扔给荣皇后一个折子。 “皇后且瞧瞧,今日早朝之时,竟突然有人奏请立阿妍为皇太女,真是好笑,谁不知道咱们阿妍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女生,胡闹极了。”皇帝将此事作为笑谈说给荣皇后听。 荣皇后眉心就是一跳,“是吗,那旁人怎么说?” 皇帝道:“旁人也笑这人异想天开,女子怎可为帝?” “是呀,女子怎可为帝。”荣皇后舒了一口气,旁人应该也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她的妍儿只是公主,不会威胁到任何人的地位,不该会成为寒王的眼中钉。 第169章 侥幸 谢春晓微微一笑,“这也没错,但皇后确定,倘若寒王做了皇帝之后,真的会善待您,善待您的家人吗?” “客观上来说,若寒王做了皇帝,可能早期因为要依仗荣谢两家给他打江山,依旧会给我们两家无上的尊荣。” “然如今战事渐平,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便不会需要我们,到时候来个过河拆桥,提拔自己人上去,一点儿也不奇怪。” 荣皇后在宫里生活这么多年,对寒王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寒王性本宽和,应该不会如此。” “他会如此。”谢春晓只得无奈的点破一个事实,“任何人只要坐在皇位上,就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即便是今上。” “身为皇帝,多疑是本性,他不会容许有任何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 “更何况,皇后当真觉得自己了解寒王吗?” 荣皇后听到这个,突起了兴趣,“寒王可是你的亲姐夫, 你不帮着自己姐夫说话, 却来同本宫说这些,莫不是寒王做了一些什么事?” 谢春晓点头, “是皇后这样想的没错,不过我做这些,不是因为私仇,而是为了我们荣谢两家。” 荣谢两家互为姻亲, 也自来同气连枝。 荣皇后对争权夺势没有兴趣, 但身为皇后,天然对这些就是敏感的。 “那依你说,既然谁做皇帝,都不会对我们两家放心, 那” 岂不就是无法可解了? “当然是有法子的。”谢春晓眉眼之中狡黠尽现, “若换一个可以由皇后所控制的太子,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人,最好年龄小一些, 学识少一些,听话一些,懂得感恩一些。” 谢春晓说起这些的时候,脑海中突兀的闪现出陆湛的身影。 若说这些条件,全部合适的,大抵只有陆湛了。 陆湛打小在青楼长大,没念过什么书,即便后来在王府, 江陵王妃为他请了专门的老师, 但同打小便启蒙的人也是不能比的。 他十分听江陵王妃的话。 再者,他也确实是个很懂得感恩的孩子。 “皇后可择藩王之子, 养在身边, 充作太子,您给他无上尊荣, 他理所应当的感恩您。” 这也是谢春晓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荣皇后大抵明白谢春晓的意思, “这话你同我父亲和谢侯说过没?他们是什么意思?” 谢春晓摇了摇头, “荣国公和我父亲其实都对这些皇权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 但是别人不信。” 这个别人,就是上位者。 即便是谢侯和荣国公可以卸去爵位, 上位者也会以为他们是以退为进。 还会被人怀疑是上位者苛待老臣。 这本就是一道难解的题。 谢家还好些,但荣家是后族。 进退两难。 荣国公说自己清心寡欲, 荣皇后说自己不屑皇后之位,没人会信的。 “可本宫对这些事情也不感兴趣。”荣皇后百无聊赖,“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本宫只是皇后,没能耐说服皇上。” 谢春晓对此早有准备,“但皇后可以说服太后,或许也不叫说服太后,或许太后也是这么个想法,只是皇上不答应。” “您可以做太后与皇上之间沟通的桥梁, 促成他们共同答应此事。” 荣皇后虽然称不上是个好皇后——自沈贵妃进宫后,意图夺权, 索性她直接将宫权就给了沈贵妃,自个儿乐得清闲自在。 但她还算得上是个好儿媳的。 起码对太后,她晨昏定省, 无一日有过懈怠。 太后不喜嫡亲侄女沈贵妃,反而对皇后很是和颜悦色。 荣皇后依旧有些疑虑,对寒王昔日的了解, 让她不会轻易相信寒王会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尤其,她是真的懒。 只要不是牵扯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她不想动手,花心思去做这些事情。 “我们可以试探寒王。”谢春晓看出了荣皇后的疑虑,只得无奈道:“皇上与皇后有嫡公主,若流传出皇上有意令嫡公主为皇太女的消息,寒王必定坐不住。” 嫡公主陆妍是皇后唯一的女儿,母女连心,若有人感动陆妍,荣皇后定然是跟那人拼命的。 “妍儿?”荣皇后顾虑重重,“不行,若是妍儿因此有了危险” 女儿的性命是不能被拿来做试探的筹码。 谢春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所以, 皇后也知道,皇位这个诱惑摆在面前,任是做出什么样的事, 也不稀奇。” 身为母亲, 是不会愿意让女儿有一丝一毫危险的可能的。 荣皇后觉得有些头疼,她天然不喜欢想如此复杂的事情。 “但寒王不同,他与今上名为兄弟,但因今上大上他十岁有余,故而今上待他如兄如父,作为回报,他理应待今上的女儿如同亲生。” “换言之,若他胆敢有一丝一毫对公主们不利的想法,便是不懂恩义。” “那这样的人,以后的行事作风,其实也是显而易见的。” 谢春晓继续说道。 “我知道皇后性子简单,但关系到皇后与公主将来的安危,便是为了公主,您也应该多想想。” 她有些无奈的告退。 荣皇后觉得很累,但依旧睁着眼睛,去理清谢春晓方才说的话。 身为无子的皇后,倘若将来必须要倚靠寒王过活,寒王当真能保证她女儿尊荣的一生吗? 太难了。 她怎么就没有给阿妍生出个同胞兄长或是弟弟呢? 若是血脉至亲,怎会有这样的烦恼。 但事实便是,几年前太医便有论断,皇帝大抵是不能使人有孕了。 荣皇后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若是真如谢春晓所说 恰逢此时,皇帝过来了,扔给荣皇后一个折子。 “皇后且瞧瞧,今日早朝之时,竟突然有人奏请立阿妍为皇太女,真是好笑,谁不知道咱们阿妍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女生,胡闹极了。”皇帝将此事作为笑谈说给荣皇后听。 荣皇后眉心就是一跳,“是吗,那旁人怎么说?” 皇帝道:“旁人也笑这人异想天开,女子怎可为帝?” “是呀,女子怎可为帝。”荣皇后舒了一口气,旁人应该也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她的妍儿只是公主,不会威胁到任何人的地位,不该会成为寒王的眼中钉。 第170章 狰狞恨意 在大周以前,只有过一位女帝,还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奸宦扶持上位,在位仅三天。 女子为帝,实乃天方夜谭。 这之后不久,北汉使臣前来拜见大周皇帝,皇帝令寒王接待北汉使臣。 谢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将至,谢家上下都在忙碌着这件事。 其间谢春晓与江陵王妃通信,得知不仅甄大志离开了青州,甄老夫人也离开了青州。 谢春晓心中有数,大抵是谢清瑶将他们给带到了国都,目的不过是为她。 既知道了这些,她自然要做些准备。 前一阵的时候张远便带着祖母和妹妹动身前往国都,算着时间,也快到了。 谢春晓着侯府管家将他们给安顿好,并托父亲给张远请了文武师傅教导。 很快,便到了谢老夫人大寿的这一日,朝中文武百官皆来祝寿。 虽然谢老夫人说不认谢清瑶这个义女,但在寒王未成为皇太弟的时候,谢清瑶需得依仗娘家,在寒王府站稳脚跟。 是以殷切的同寒王一早便过来了。 谢清瑶同老夫人搭话,虽然老夫人不大理她,但她一点儿都不在意。 同谢家几位夫人以及谢春晓一一寒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今日是侯府的大喜之日, 不宜动怒。 之后谢清瑶便来找了庄姨娘母女。 她对庄姨娘说:“我听闻, 楚修欲娶谢春晓,这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 ”庄姨娘道:“楚将军不过刚刚回来,便帮着谢春晓解决了前来闹事的百合母子,原并没有打算要娶谢春晓,不过谢春晓与楚将军不晓得私下里说了些什么, 他们二人便到了老夫人跟前, 让老侯爷和老夫人成全他们。” 谢清瑶眼中寒光乍现,既是打小一起长大,谢清瑶当然了解楚修,那是一个耿直到了极点的人。 若不是谢春晓主动示好, 楚修一定不会娶谢春晓。 是谢春晓勾引了楚修。 “那他们决定何时定亲, 何时成婚?”谢清瑶又打听道。 庄姨娘直言不讳,“时间还没定,据说是想要今年便完婚的, 原本谢春晓觉得不需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总归大家都是一个府里的人,跳过订婚,直接成婚便是。” “但楚将军似乎并不想这样简简单单的办了,不过具体的事情,还要等老夫人寿宴过来再慢慢商量。” 谢清瑶听了这些,心中酸涩嫉妒的紧,将谢语兰给唤了过来, 给了她一颗药, “这药用了,仅是让人昏迷一阵, 你一会儿搅到茶水中, 喂给甄宝珠喝。” 谢语兰有些犹豫。 “同样是谢家的女孩子,偏偏地位天差地别, 兰姐儿不觉得不公吗, 不想教训教训甄宝珠吗?”谢清瑶蛊惑道:“这只是一点迷药, 你给她喝了, 她会晕上四个时辰,今日不会再出风头, 你可以在长辈和客人们前面尽情的展示自己。” 又给了谢语兰一袋金叶子。 谢语兰道:“那好。” 因为府中只她们两个女孩子,这些日子她去祖母那里去得勤, 倒是与甄宝珠说了些话。 也算熟识了。 她知道甄宝珠虽然得家中长辈们的喜爱,但其实不太有心机,大大咧咧的。 谢清瑶勾唇一笑,这自然不是什么迷药,却是切切实实的毒药。 西域经过炮制后的草头乌,虽然毒性大大减弱,但足以毒死一个不过稚龄的女孩子。 若甄宝珠死了,谢春晓又怎还会有心情谈婚论嫁? 做完这一切,谢清瑶若无其事的来到了前厅里。 老侯爷是皇帝在剑术上头的老师, 皇帝也曾戏称谢老夫人为“师娘”,今老夫人大寿, 帝后也差人送了大礼。 刚刚来到国都的北汉使臣也亲自前来,送了大礼。 谢老侯爷戎马一生,与北汉结的是死仇, 他们只恨不得老侯爷早死,送礼只怕是黄鼠狼与鸡拜年。 但来者是客,尽数被谢世子夫人安置。 约莫巳时末的时候, 宾客们就都已经来全了,皆数到谢老夫人跟前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可以开宴了。 正逢此时,有一穿着褴褛的陌生男子推着一个小推车,上头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失去了双腿的人。 这两个人于谢家人来说,并不陌生。 年老一些的,正是甄老夫人。 年轻一些的,则是甄大志。 他们双目无神,却在触到谢春晓的时候,目露凶狠。 “老侯爷,奴才没能拦住他们,他们”管家脸色一言难尽。 这样一身打扮的人,明显是来闹事的,但他因为被人绊住了脚步, 故而等到人进来了府中,才发现。 老侯爷道:“不怕, 我们谢家人行得正,坐得端,且看他们要做什么。” “这是谁?”前来的宾客内心同样的疑惑,有人甚至将这种疑惑给说了出来,“没听说过谢家有瘸了腿的远房亲戚呀。” 又有人说:“或许是从前老侯爷在战场上的老部下。” 这倒是有些可能,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别说丢了双腿,失去了性命都属寻常。 这时,甄老夫人死死的要往谢春晓那边爬。 甄大志也不遑多让,脸上木然笑道:“我是谢春晓的前夫,谢春晓红杏出墙,不仅抛下我,还找奸夫断了我的双腿,今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恶面目。” 他目光狰狞,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甄大志当然恨,恨不得将谢春晓抽皮扒筋。 他万万不会想到,谢春晓会这样狠,不仅将他送到牢狱里头,还找人断了他的双腿。 若不是寒王妃谢清瑶救了他,他连这条命都没了。 然而如今,他活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有什么意思? 他的子孙根被谢世子断了,他的双腿被谢春晓找人打断。 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让谢家人血债血偿。 甄大志也爬着向谢春晓走去。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谢春晓,就被楚修给拦住了。 楚修居高临下的看着甄大志,目光中含着浓浓的警告。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谢春晓。 甄大志诡异一笑,“谢春晓的奸夫,就是楚将军,我亲眼见到他们来往书信,约定除去我之后,双宿双飞。” “而甄宝珠,亦是他们偷情的产物。” 第170章 狰狞恨意 在大周以前,只有过一位女帝,还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奸宦扶持上位,在位仅三天。 女子为帝,实乃天方夜谭。 这之后不久,北汉使臣前来拜见大周皇帝,皇帝令寒王接待北汉使臣。 谢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将至,谢家上下都在忙碌着这件事。 其间谢春晓与江陵王妃通信,得知不仅甄大志离开了青州,甄老夫人也离开了青州。 谢春晓心中有数,大抵是谢清瑶将他们给带到了国都,目的不过是为她。 既知道了这些,她自然要做些准备。 前一阵的时候张远便带着祖母和妹妹动身前往国都,算着时间,也快到了。 谢春晓着侯府管家将他们给安顿好,并托父亲给张远请了文武师傅教导。 很快,便到了谢老夫人大寿的这一日,朝中文武百官皆来祝寿。 虽然谢老夫人说不认谢清瑶这个义女,但在寒王未成为皇太弟的时候,谢清瑶需得依仗娘家,在寒王府站稳脚跟。 是以殷切的同寒王一早便过来了。 谢清瑶同老夫人搭话,虽然老夫人不大理她,但她一点儿都不在意。 同谢家几位夫人以及谢春晓一一寒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今日是侯府的大喜之日, 不宜动怒。 之后谢清瑶便来找了庄姨娘母女。 她对庄姨娘说:“我听闻, 楚修欲娶谢春晓,这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 ”庄姨娘道:“楚将军不过刚刚回来,便帮着谢春晓解决了前来闹事的百合母子,原并没有打算要娶谢春晓,不过谢春晓与楚将军不晓得私下里说了些什么, 他们二人便到了老夫人跟前, 让老侯爷和老夫人成全他们。” 谢清瑶眼中寒光乍现,既是打小一起长大,谢清瑶当然了解楚修,那是一个耿直到了极点的人。 若不是谢春晓主动示好, 楚修一定不会娶谢春晓。 是谢春晓勾引了楚修。 “那他们决定何时定亲, 何时成婚?”谢清瑶又打听道。 庄姨娘直言不讳,“时间还没定,据说是想要今年便完婚的, 原本谢春晓觉得不需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总归大家都是一个府里的人,跳过订婚,直接成婚便是。” “但楚将军似乎并不想这样简简单单的办了,不过具体的事情,还要等老夫人寿宴过来再慢慢商量。” 谢清瑶听了这些,心中酸涩嫉妒的紧,将谢语兰给唤了过来, 给了她一颗药, “这药用了,仅是让人昏迷一阵, 你一会儿搅到茶水中, 喂给甄宝珠喝。” 谢语兰有些犹豫。 “同样是谢家的女孩子,偏偏地位天差地别, 兰姐儿不觉得不公吗, 不想教训教训甄宝珠吗?”谢清瑶蛊惑道:“这只是一点迷药, 你给她喝了, 她会晕上四个时辰,今日不会再出风头, 你可以在长辈和客人们前面尽情的展示自己。” 又给了谢语兰一袋金叶子。 谢语兰道:“那好。” 因为府中只她们两个女孩子,这些日子她去祖母那里去得勤, 倒是与甄宝珠说了些话。 也算熟识了。 她知道甄宝珠虽然得家中长辈们的喜爱,但其实不太有心机,大大咧咧的。 谢清瑶勾唇一笑,这自然不是什么迷药,却是切切实实的毒药。 西域经过炮制后的草头乌,虽然毒性大大减弱,但足以毒死一个不过稚龄的女孩子。 若甄宝珠死了,谢春晓又怎还会有心情谈婚论嫁? 做完这一切,谢清瑶若无其事的来到了前厅里。 老侯爷是皇帝在剑术上头的老师, 皇帝也曾戏称谢老夫人为“师娘”,今老夫人大寿, 帝后也差人送了大礼。 刚刚来到国都的北汉使臣也亲自前来,送了大礼。 谢老侯爷戎马一生,与北汉结的是死仇, 他们只恨不得老侯爷早死,送礼只怕是黄鼠狼与鸡拜年。 但来者是客,尽数被谢世子夫人安置。 约莫巳时末的时候, 宾客们就都已经来全了,皆数到谢老夫人跟前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可以开宴了。 正逢此时,有一穿着褴褛的陌生男子推着一个小推车,上头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失去了双腿的人。 这两个人于谢家人来说,并不陌生。 年老一些的,正是甄老夫人。 年轻一些的,则是甄大志。 他们双目无神,却在触到谢春晓的时候,目露凶狠。 “老侯爷,奴才没能拦住他们,他们”管家脸色一言难尽。 这样一身打扮的人,明显是来闹事的,但他因为被人绊住了脚步, 故而等到人进来了府中,才发现。 老侯爷道:“不怕, 我们谢家人行得正,坐得端,且看他们要做什么。” “这是谁?”前来的宾客内心同样的疑惑,有人甚至将这种疑惑给说了出来,“没听说过谢家有瘸了腿的远房亲戚呀。” 又有人说:“或许是从前老侯爷在战场上的老部下。” 这倒是有些可能,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别说丢了双腿,失去了性命都属寻常。 这时,甄老夫人死死的要往谢春晓那边爬。 甄大志也不遑多让,脸上木然笑道:“我是谢春晓的前夫,谢春晓红杏出墙,不仅抛下我,还找奸夫断了我的双腿,今日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恶面目。” 他目光狰狞,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甄大志当然恨,恨不得将谢春晓抽皮扒筋。 他万万不会想到,谢春晓会这样狠,不仅将他送到牢狱里头,还找人断了他的双腿。 若不是寒王妃谢清瑶救了他,他连这条命都没了。 然而如今,他活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有什么意思? 他的子孙根被谢世子断了,他的双腿被谢春晓找人打断。 他活着的唯一意义便是让谢家人血债血偿。 甄大志也爬着向谢春晓走去。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靠近谢春晓,就被楚修给拦住了。 楚修居高临下的看着甄大志,目光中含着浓浓的警告。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谢春晓。 甄大志诡异一笑,“谢春晓的奸夫,就是楚将军,我亲眼见到他们来往书信,约定除去我之后,双宿双飞。” “而甄宝珠,亦是他们偷情的产物。” 第171章 梁氏女 谢春晓与甄大志和离不过十月多月罢了,谢家就已传出谢春晓要与楚修再婚的消息。 从时间上来看,这确实是有些太快了。 还不提,楚修与谢春晓早就相识。 尤其是,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确实通通被断了双腿。 他们不过是青州小小的商户,不会同人结下这样大的仇恨,更不可能为了毁掉谢春晓就自断双腿。 只能是如甄大志所说,他发现了谢春晓与楚修的奸情,被谢春晓和楚修灭口。 一时间,被断了双腿的甄老夫人和甄大志获得了人们极大的同情。 一声高昂的“清平侯独女到”打断了人们的思绪。 清平侯便是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梁誉,由先帝一手提拔,他手中的镇抚司负责京中安危,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插手各部事宜。 梁誉更是在先帝去后,被封清平侯,赐府邸,也算是一方人物。 虽然梁誉位高权重,但因为他乃宦官,朝中文臣清流不愿与之为伍。 清平侯也自来不同文武百官相交,是彻彻底底的皇帝爪牙。 而清平侯虽为宦官,倒是收养了几个儿子,但并未听人说,他收养过女儿。 这清平侯独女是 随着来人越走越近,方知这清平侯独女是个从未见过的女子。 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模样, 身材瘦小, 穿着盛装,却有些撑不起来, 是个小家碧玉的人儿。 心中便有些轻视。 谢春晓却是眼尖的发现,这是赫赫然便是张娘子之女张莹莹。 张莹莹,哦,不, 现在应该叫做梁莹莹, 她来到众人跟前,并未曾说一句话,便开始抽泣。 “谢娘子,你还认得我吗, 我娘在天上看着你呢。” 众人疑惑更深, 梁侯的干女儿,怎么同谢春晓认得,瞧着还恩怨颇深的样子。 “我娘是甄老爷的外室, 我跟着我娘来到甄府,原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没想到谢娘子表面上接纳我娘,实际上却是等着我娘生子之际,给我娘下药,让我娘血崩而死。” “谢娘子心狠手辣,不仅不放过我娘,也不放过我, 幸得我被梁侯所救。” “梁侯心善, 认我为干女儿。” “谢娘子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就不怕有报应吗?” 她低声抽泣, 眼中却有一抹得意。 甄老爷不知从何处与京中权贵梁侯有了交情, 听闻梁侯喜欢收养稚龄的女孩子,于是将她给送了过去。 她刚去了梁侯府, 很是忐忑, 因为那里有很多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而且各个不善。 她吃了很多苦头。 但不想, 梁侯从众多人中,唯独挑出了她, 给她梁侯独女的尊荣。 自然,这梁侯独女的殊荣不好受, 梁侯对她做了很多可怖的事情。 但不怕,她只要活着便好。 活着,便能给娘报仇。 她如今的身份也不低呢。 是以,当从寒王妃的口中得知甄大志要来戳破谢春晓的真面目的时候,她也想过来,添一把火。 在经过梁侯的同意后,她便来到了这里。 听到那一声“梁侯独女到”的时候,梁莹莹感受到很多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万众瞩目。 她喜欢这种感觉。 梁莹莹面上凄凄惨惨的质问,令人们对谢春晓与楚修的事情更多了一分怀疑。 表面仿若小白花一般的谢侯女儿当真如此心狠手辣, 与旧情人楚修红杏出墙还不够,还断了甄家母子的双腿, 害死了梁莹莹亲娘的性命? 梁莹莹声声质问,“你若是自己清清白白,不允许甄老爷养外室也就罢了, 但偏偏你自己不清白,还不能让甄老爷有除了你之外的女儿。” “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对, 谢侯女儿也太过分了。”有人看不过,立即便出声道:“想来也是仗着谢家上头的那几个兄弟,在京中便横行霸道,到了青州,更觉是自己的天下。” “谢娘子这样不懂男女尊卑,不知贤惠为何物,实是谢家之耻!”有士大夫气愤说道。 立即又有人对谢老侯爷荐言,“您老人家戎马一生,方才打造出这份家业,为了侯府清白,谢侯应大义灭亲,若不忍心, 也该将谢娘子给赶出去!” 谢老侯爷呵道:“本侯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本侯比你们更清楚, 再者,这是本侯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插手。” 这些人不满老侯爷的态度,就说:“您这不是为女儿好,这是纵容女儿,是在害她。” 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 老侯爷更是径直道:“你们今日若是来祝寿的,我欢迎你们,若是来找茬的,尽快滚出去。” 说着便让管家去赶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将甄家母子给扔出去。 再就是梁莹莹。 瞧着这样一团乱糟糟的场面,谢清瑶如愿所偿,内心畅快,偏面上一脸担忧。 “义父同客人们闹得这样僵,那往后” 有着甄老爷的话语在前,谢春晓和楚修即便是坚持要在一起,也是被千夫所指。 甄老爷为了能污蔑谢春晓,连亲生女儿甄宝珠也不要了。 甄宝珠成了一个偷情所出的私生女。 宝珠面上一派天真,却也不笑。 谢语兰走到她面前,“宝珠妹妹别伤心,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喝杯水。” “兰姐姐,你人真好。”甄宝珠拿过杯子,暖了暖手,却没有立即喝。 甄大志欺人太甚,梁莹莹火上添油。 赤裸裸的“事实”摆在眼前,阿娘要怎样才能破局。 她又能做些什么? 宝珠想了想,又将茶杯还给谢语兰,“兰姐姐,我从后门出去一趟,这茶,便先不喝了。” “表妹要去做什么。”谢语兰急忙站起来,“也别太着急,先喝茶水,一会渴着便不好了。” 宝珠自然是察觉到不对劲了,谢语兰平素里并不爱说话,即便在外祖母那里见到的,也只是对她笑一笑。 今日却这样关切她,不符合谢语兰的性格。 “这茶,兰姐姐先喝,我再喝。”宝珠定定的看着谢语兰。 谢语兰心虚的低下头,“为为何。” 宝珠道:“这应该问兰姐姐。” 她说罢径直将茶水泼到地上,立即起了一层泡沫。 谢语兰大惊失色。 第171章 梁氏女 谢春晓与甄大志和离不过十月多月罢了,谢家就已传出谢春晓要与楚修再婚的消息。 从时间上来看,这确实是有些太快了。 还不提,楚修与谢春晓早就相识。 尤其是,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确实通通被断了双腿。 他们不过是青州小小的商户,不会同人结下这样大的仇恨,更不可能为了毁掉谢春晓就自断双腿。 只能是如甄大志所说,他发现了谢春晓与楚修的奸情,被谢春晓和楚修灭口。 一时间,被断了双腿的甄老夫人和甄大志获得了人们极大的同情。 一声高昂的“清平侯独女到”打断了人们的思绪。 清平侯便是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梁誉,由先帝一手提拔,他手中的镇抚司负责京中安危,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插手各部事宜。 梁誉更是在先帝去后,被封清平侯,赐府邸,也算是一方人物。 虽然梁誉位高权重,但因为他乃宦官,朝中文臣清流不愿与之为伍。 清平侯也自来不同文武百官相交,是彻彻底底的皇帝爪牙。 而清平侯虽为宦官,倒是收养了几个儿子,但并未听人说,他收养过女儿。 这清平侯独女是 随着来人越走越近,方知这清平侯独女是个从未见过的女子。 看上去不过八九岁的模样, 身材瘦小, 穿着盛装,却有些撑不起来, 是个小家碧玉的人儿。 心中便有些轻视。 谢春晓却是眼尖的发现,这是赫赫然便是张娘子之女张莹莹。 张莹莹,哦,不, 现在应该叫做梁莹莹, 她来到众人跟前,并未曾说一句话,便开始抽泣。 “谢娘子,你还认得我吗, 我娘在天上看着你呢。” 众人疑惑更深, 梁侯的干女儿,怎么同谢春晓认得,瞧着还恩怨颇深的样子。 “我娘是甄老爷的外室, 我跟着我娘来到甄府,原以为是苦尽甘来,却没想到谢娘子表面上接纳我娘,实际上却是等着我娘生子之际,给我娘下药,让我娘血崩而死。” “谢娘子心狠手辣,不仅不放过我娘,也不放过我, 幸得我被梁侯所救。” “梁侯心善, 认我为干女儿。” “谢娘子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就不怕有报应吗?” 她低声抽泣, 眼中却有一抹得意。 甄老爷不知从何处与京中权贵梁侯有了交情, 听闻梁侯喜欢收养稚龄的女孩子,于是将她给送了过去。 她刚去了梁侯府, 很是忐忑, 因为那里有很多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而且各个不善。 她吃了很多苦头。 但不想, 梁侯从众多人中,唯独挑出了她, 给她梁侯独女的尊荣。 自然,这梁侯独女的殊荣不好受, 梁侯对她做了很多可怖的事情。 但不怕,她只要活着便好。 活着,便能给娘报仇。 她如今的身份也不低呢。 是以,当从寒王妃的口中得知甄大志要来戳破谢春晓的真面目的时候,她也想过来,添一把火。 在经过梁侯的同意后,她便来到了这里。 听到那一声“梁侯独女到”的时候,梁莹莹感受到很多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万众瞩目。 她喜欢这种感觉。 梁莹莹面上凄凄惨惨的质问,令人们对谢春晓与楚修的事情更多了一分怀疑。 表面仿若小白花一般的谢侯女儿当真如此心狠手辣, 与旧情人楚修红杏出墙还不够,还断了甄家母子的双腿, 害死了梁莹莹亲娘的性命? 梁莹莹声声质问,“你若是自己清清白白,不允许甄老爷养外室也就罢了, 但偏偏你自己不清白,还不能让甄老爷有除了你之外的女儿。” “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对, 谢侯女儿也太过分了。”有人看不过,立即便出声道:“想来也是仗着谢家上头的那几个兄弟,在京中便横行霸道,到了青州,更觉是自己的天下。” “谢娘子这样不懂男女尊卑,不知贤惠为何物,实是谢家之耻!”有士大夫气愤说道。 立即又有人对谢老侯爷荐言,“您老人家戎马一生,方才打造出这份家业,为了侯府清白,谢侯应大义灭亲,若不忍心, 也该将谢娘子给赶出去!” 谢老侯爷呵道:“本侯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本侯比你们更清楚, 再者,这是本侯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插手。” 这些人不满老侯爷的态度,就说:“您这不是为女儿好,这是纵容女儿,是在害她。” 说着说着便吵了起来。 老侯爷更是径直道:“你们今日若是来祝寿的,我欢迎你们,若是来找茬的,尽快滚出去。” 说着便让管家去赶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将甄家母子给扔出去。 再就是梁莹莹。 瞧着这样一团乱糟糟的场面,谢清瑶如愿所偿,内心畅快,偏面上一脸担忧。 “义父同客人们闹得这样僵,那往后” 有着甄老爷的话语在前,谢春晓和楚修即便是坚持要在一起,也是被千夫所指。 甄老爷为了能污蔑谢春晓,连亲生女儿甄宝珠也不要了。 甄宝珠成了一个偷情所出的私生女。 宝珠面上一派天真,却也不笑。 谢语兰走到她面前,“宝珠妹妹别伤心,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喝杯水。” “兰姐姐,你人真好。”甄宝珠拿过杯子,暖了暖手,却没有立即喝。 甄大志欺人太甚,梁莹莹火上添油。 赤裸裸的“事实”摆在眼前,阿娘要怎样才能破局。 她又能做些什么? 宝珠想了想,又将茶杯还给谢语兰,“兰姐姐,我从后门出去一趟,这茶,便先不喝了。” “表妹要去做什么。”谢语兰急忙站起来,“也别太着急,先喝茶水,一会渴着便不好了。” 宝珠自然是察觉到不对劲了,谢语兰平素里并不爱说话,即便在外祖母那里见到的,也只是对她笑一笑。 今日却这样关切她,不符合谢语兰的性格。 “这茶,兰姐姐先喝,我再喝。”宝珠定定的看着谢语兰。 谢语兰心虚的低下头,“为为何。” 宝珠道:“这应该问兰姐姐。” 她说罢径直将茶水泼到地上,立即起了一层泡沫。 谢语兰大惊失色。 第172章 外生枝 “这”谢语兰急得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吓得哭了出来。 宝珠将酒杯递给一旁的春兰,“兰姐姐要毒死我,这是证据,你保留着,等一会儿交给外祖母和阿娘。” 现如今,侯府正是多事之秋,她实在不宜再给长辈们添乱了。 所幸谢语兰胆子小,只不过被她这么一吓唬,便瘫软在了地上。 宝珠让春兰看着点谢语兰。 她自己则去了外头找珍珠姐姐。 甄老夫人和甄大志被断了双腿,因为太过惨烈,所以人们天然是愿意相信他们的。 又有张莹莹前来火上浇油,这样的情况下,若没有实际的证人证据,只凭着阿娘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 毕竟,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但阿姐不同,阿姐是甄家人,她的话要更有信服力。 不过,宝珠不过刚刚出门,便碰到了甄珍珠与江辞一行人。 “先前我们过来,同谢老夫人贺了寿,又想着这里尽数都是我们不大认识的权贵,未免尴尬,便先回去了。”甄珍珠解释道:“不过刚刚回去, 大伯母便派了人请我们过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谢春晓想着国都水深,而江辞夫妇又是外地来的人, 恐被欺生,便想着将自己名下的一处宅子且给他们住。 但江辞推拒,坚持要自己租地方,他并不缺钱, 不好总占妻子娘家人的便宜。 谢春晓只能妥协, 便商量着将自己名下离谢侯府最近的一处宅子,租给他们住,这样若他们两个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也是两府里离得近, 故而谢春晓在见到甄家母子后, 立马便让人去唤江辞夫妇,但并没来得及说明缘由,他们便匆匆赶了过来。 “阿姐跟我来, 你进去之后便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宝珠将珍珠给引了进去。 她们年纪小,个子又都不太高,再加上大家都在瞧热闹,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 “祖母,大伯,他们的腿怎么了?”甄珍珠惊讶的说道。 甄宝珠道:“我也不知道,自来了侯府之后,我与阿娘便没见过他们, 但今日他们过来, 污蔑说是我娘害得他们断了腿,那些人竟也信他们的。” “那不是张莹莹吗?”因为张莹莹今日穿着华丽, 扮上了浓妆, 甄珍珠都有些不太敢认。 宝珠点点头,“对, 就是她, 不知她怎么就被梁侯认为了义女, 今日过来同人们说, 是我阿娘害死了她娘。”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甄珍珠气极了。 因为打小的时候,甄老夫人待她并不亲厚, 她与这个祖母之间,也就只靠着血缘关系维系着。 更记得, 这个祖母在以为自己将要被江家退婚时的丑恶嘴脸。 是以,看到祖母这个样子,甄珍珠是有一些怜悯的,也只是一些而已。 但很快就被祖母和大伯的颠倒是非给狠狠的恶心到了。 她是和大伯母一起离开青州的,彼时祖母和大伯还好好的,从前没恨到要打断他们的腿,而今更不会。 他们腿断了,却以此恶心大伯母。 “我去拆穿他们!”甄珍珠便要上前与他们说理。 江辞却拉住了她。 甄珍珠怒看向江辞,“难道你怕了不成, 你忘了大伯母这些日子对我们的帮助了吗?” 要不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谢春晓和甄珍珠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但她以诚待甄珍珠这个侄女,给甄珍珠个江辞许多帮助,甄珍珠也将谢春晓看作血脉至亲。 看到至亲被人欺负, 她什么都想不到,就想挡在大伯母的身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辞无奈道:“只是你为小辈,这样上去指责长辈, 只会被人们议论是不孝。” “凡事且心平气和的去说,反而更有说服力,我和你同去。” 他自娶了甄珍珠这些日子,妻子便一直是个温温柔柔的人,从未曾发过脾气,而今却是头一次。 江辞觉得有些新奇。 他领着甄珍珠绕过众人,来到甄老夫人母子面前。 “祖母,大伯,小婿在这里见过两位。”江辞彬彬有礼的拘了一礼,“尤记得当日我和珍珠离开青州,曾到府上辞别,祖母和大伯还好好的,怎的今日” 甄老夫人看到甄珍珠和江辞,想着这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和孙女婿,便哭泣道:“都是谢春晓这个贱人, 她她派人打断了我和你大伯的双腿。” 江辞眉头皱起, “派人?也就是说并不是谢娘子打断了祖母和大伯的腿。” “不是她,但一定是她派的人,除了她与我们有仇!”甄老夫人加重语气道。 江辞继续道:“原来一切都是祖母的想当然,谢娘子只是与大伯和离罢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何至于就让人断了大伯和祖母的双腿。” “再者,谢娘子是个坦荡直接的人,若她想断了你们的双腿,大可以自己来,或者让他们的兄长来,犯不着买凶杀人。” 这话大家一听,就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有一说一,谢家几个孩子都是耿直的主,真要是知道妹妹在甄家受了委屈,通常都是自己上的。 甄老夫人一噎,就问江辞道:“你是哪派的人,怎么帮着谢春晓说话?” 江辞很有耐心的说道:“我是您的孙女婿,自然是想帮您的,但总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若是真的,那不管谢家再怎样有权有势,总要给您老人家一个交代。” “若是假的,那祖母和大伯便是污蔑。” 甄老夫人后知后觉,警惕的看向江辞。 江辞忙补充道:“珍珠,你快且去同祖母和大伯请个郎中过来,瞧瞧他们的腿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甄珍珠意会过来,这便是怕甄老夫人母子为陷害人而故意卖惨,于是急忙要去。 “慢着,”谢春晓突然出声,“我方才便有派人去请郎中,应该也快到了。” 她缓缓走出,站到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的面前,蹲下身来。 甄老夫人欲捶谢春晓,被谢春晓“温柔”的抓住了双手,她摸了摸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的双腿,然后对身后的家人说道:“他们的双腿确实被人打断了,断的彻底。” 谢春晓退后一步。 “你们说是我派人打伤的你们,除了想当然外,可有证据?” 第172章 外生枝 “这”谢语兰急得说不出话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吓得哭了出来。 宝珠将酒杯递给一旁的春兰,“兰姐姐要毒死我,这是证据,你保留着,等一会儿交给外祖母和阿娘。” 现如今,侯府正是多事之秋,她实在不宜再给长辈们添乱了。 所幸谢语兰胆子小,只不过被她这么一吓唬,便瘫软在了地上。 宝珠让春兰看着点谢语兰。 她自己则去了外头找珍珠姐姐。 甄老夫人和甄大志被断了双腿,因为太过惨烈,所以人们天然是愿意相信他们的。 又有张莹莹前来火上浇油,这样的情况下,若没有实际的证人证据,只凭着阿娘一张嘴,是说不清楚的。 毕竟,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但阿姐不同,阿姐是甄家人,她的话要更有信服力。 不过,宝珠不过刚刚出门,便碰到了甄珍珠与江辞一行人。 “先前我们过来,同谢老夫人贺了寿,又想着这里尽数都是我们不大认识的权贵,未免尴尬,便先回去了。”甄珍珠解释道:“不过刚刚回去, 大伯母便派了人请我们过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因谢春晓想着国都水深,而江辞夫妇又是外地来的人, 恐被欺生,便想着将自己名下的一处宅子且给他们住。 但江辞推拒,坚持要自己租地方,他并不缺钱, 不好总占妻子娘家人的便宜。 谢春晓只能妥协, 便商量着将自己名下离谢侯府最近的一处宅子,租给他们住,这样若他们两个遇到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也是两府里离得近, 故而谢春晓在见到甄家母子后, 立马便让人去唤江辞夫妇,但并没来得及说明缘由,他们便匆匆赶了过来。 “阿姐跟我来, 你进去之后便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宝珠将珍珠给引了进去。 她们年纪小,个子又都不太高,再加上大家都在瞧热闹,并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个。 “祖母,大伯,他们的腿怎么了?”甄珍珠惊讶的说道。 甄宝珠道:“我也不知道,自来了侯府之后,我与阿娘便没见过他们, 但今日他们过来, 污蔑说是我娘害得他们断了腿,那些人竟也信他们的。” “那不是张莹莹吗?”因为张莹莹今日穿着华丽, 扮上了浓妆, 甄珍珠都有些不太敢认。 宝珠点点头,“对, 就是她, 不知她怎么就被梁侯认为了义女, 今日过来同人们说, 是我阿娘害死了她娘。”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甄珍珠气极了。 因为打小的时候,甄老夫人待她并不亲厚, 她与这个祖母之间,也就只靠着血缘关系维系着。 更记得, 这个祖母在以为自己将要被江家退婚时的丑恶嘴脸。 是以,看到祖母这个样子,甄珍珠是有一些怜悯的,也只是一些而已。 但很快就被祖母和大伯的颠倒是非给狠狠的恶心到了。 她是和大伯母一起离开青州的,彼时祖母和大伯还好好的,从前没恨到要打断他们的腿,而今更不会。 他们腿断了,却以此恶心大伯母。 “我去拆穿他们!”甄珍珠便要上前与他们说理。 江辞却拉住了她。 甄珍珠怒看向江辞,“难道你怕了不成, 你忘了大伯母这些日子对我们的帮助了吗?” 要不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谢春晓和甄珍珠之间并无血缘关系, 但她以诚待甄珍珠这个侄女,给甄珍珠个江辞许多帮助,甄珍珠也将谢春晓看作血脉至亲。 看到至亲被人欺负, 她什么都想不到,就想挡在大伯母的身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辞无奈道:“只是你为小辈,这样上去指责长辈, 只会被人们议论是不孝。” “凡事且心平气和的去说,反而更有说服力,我和你同去。” 他自娶了甄珍珠这些日子,妻子便一直是个温温柔柔的人,从未曾发过脾气,而今却是头一次。 江辞觉得有些新奇。 他领着甄珍珠绕过众人,来到甄老夫人母子面前。 “祖母,大伯,小婿在这里见过两位。”江辞彬彬有礼的拘了一礼,“尤记得当日我和珍珠离开青州,曾到府上辞别,祖母和大伯还好好的,怎的今日” 甄老夫人看到甄珍珠和江辞,想着这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和孙女婿,便哭泣道:“都是谢春晓这个贱人, 她她派人打断了我和你大伯的双腿。” 江辞眉头皱起, “派人?也就是说并不是谢娘子打断了祖母和大伯的腿。” “不是她,但一定是她派的人,除了她与我们有仇!”甄老夫人加重语气道。 江辞继续道:“原来一切都是祖母的想当然,谢娘子只是与大伯和离罢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何至于就让人断了大伯和祖母的双腿。” “再者,谢娘子是个坦荡直接的人,若她想断了你们的双腿,大可以自己来,或者让他们的兄长来,犯不着买凶杀人。” 这话大家一听,就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有一说一,谢家几个孩子都是耿直的主,真要是知道妹妹在甄家受了委屈,通常都是自己上的。 甄老夫人一噎,就问江辞道:“你是哪派的人,怎么帮着谢春晓说话?” 江辞很有耐心的说道:“我是您的孙女婿,自然是想帮您的,但总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若是真的,那不管谢家再怎样有权有势,总要给您老人家一个交代。” “若是假的,那祖母和大伯便是污蔑。” 甄老夫人后知后觉,警惕的看向江辞。 江辞忙补充道:“珍珠,你快且去同祖母和大伯请个郎中过来,瞧瞧他们的腿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甄珍珠意会过来,这便是怕甄老夫人母子为陷害人而故意卖惨,于是急忙要去。 “慢着,”谢春晓突然出声,“我方才便有派人去请郎中,应该也快到了。” 她缓缓走出,站到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的面前,蹲下身来。 甄老夫人欲捶谢春晓,被谢春晓“温柔”的抓住了双手,她摸了摸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的双腿,然后对身后的家人说道:“他们的双腿确实被人打断了,断的彻底。” 谢春晓退后一步。 “你们说是我派人打伤的你们,除了想当然外,可有证据?” 第173章 与虎谋皮 “自自然是有证据的。”甄老夫人恶狠狠的看向谢春晓,“那些人亲口指认,说是你指派的他们。” 谢春晓问道:“那些人现在在哪里。” “我一个断了腿的老太婆怎么知道,”甄老夫人不住的用拳头锤着地,“他们打断了我的腿之后,便走了,指定是被你藏了起来。” “那人证便是没有了,可有物证?”谢春晓又问道。 甄老夫人看向甄大志,甄大志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并说道:“这是当年我给你的定情信物,被你派来的刺客掉在地上,我捡了起来。” 谢春晓接过玉佩,仔细端详,“我记得这玉佩,乃是你当初从小摊上花十文钱买的,后来你将它送给了我,我念在你一片心意,姑且收了下来。” “后来你我和离,我将这玉佩还给了你。” “再者,”谢春晓又说:“即便是我指使的人,我又何必将玉佩给他们,给钱不就成了吗?” “所以,是你们栽赃陷害我!” 甄大志神色慌张。 “我们只为陷害你,犯得着断腿吗?”甄老夫人自觉理直气壮, “先是我儿子, 跟着你一路到了国都,好好的腿就断了。” “我气不过, 便跟着也来到了国都,接着腿也断了。” “我们是青州人士,除了你,没得罪过国都的什么权贵, 只能是你。” “虽然眼下我们没证据, 但我们确定是你,不能将你给送到大牢里,也要让唾沫星子将你给淹死。” “毕竟,你买凶断腿没证据, 但你红杏出墙却是有证据的, 奸夫都还在那里站着呢!” 谢春晓悠然一笑,“你是觉得这里没有青州人,不知道你家的底细, 便能随随便便的将脏水给泼到我身上?” 甄老夫人半点不怵,“也就是这里没有青州人,你在青州,名声都烂透了,是个人见到你,都要往你身上扔臭鸡蛋。” 她就是仗着这里没有知晓内情的青州人,才要将脏水给泼到谢春晓的身上。 谢春晓冷笑。 甄珍珠上前道:“祖母,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是大伯负了大伯母, 养了外室不说,还纵容小姑姑欺负大伯母, 大伯母更是要大伯休了大伯母, 大伯母无奈之下自请和离。” 实在是甄老夫人没了双腿,站不起来, 若不然她定然是要给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孙女一巴掌的。 “我老婆子知道, 甄家是落魄的商户, 不能帮助你们什么, 相反谢春晓却是侯府的女儿,她能帮你夫君平步青云, 你被权势富贵迷晕了眼,污蔑长辈, 从今往后我只当没你这个孙女儿。” 也不乏有人指责甄珍珠不孝。 客观上来看,当下的舆论里更喜欢愚孝。 即不论长辈们有什么过错,小辈们也不该指责他们。 只是事情当然不会如此简单。 令谢春晓意想不到的是,甄二爷和周氏会过来,他们力挺谢春晓。 “娘,当初的事情,我们自家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又何必在这里颠倒是非。”甄二爷不在乎人言,“谢娘子不同我们计较, 我们便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 “有人挑唆你去长安城中寻谢娘子的麻烦,我劝你, 你不听,结果现在倒好,被人断了双腿, 但这人一定不是谢娘子。” “先大嫂可是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善良人,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未尝不是谢娘子的仇家故意断了你们的双腿,误导你们, 让你们来找谢娘子的麻烦。” 甄老夫人现在就是一根筋,什么心善之人,谢春晓?不可能! “你走开,你继续说下去,我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认。” 甄大志却立即一个激灵,甄老夫人脑袋转不过来这个弯,但是他能转的过来。 若谢春晓有意断他双腿,在青州便断了,也不需要等他来到国都、 只能是寒王妃谢清瑶。 谢清瑶 但偏偏他现在不能指证谢清瑶。 因为这样一来,他不仅得罪谢春晓,还会得罪谢清瑶, 这世上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总归现在已经将谢春晓给得罪死了,倒不若先倚靠谢清瑶, 等往后再慢慢报仇。 他这条腿总不能白断。 “没人挑唆, 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被背叛, 不甘心替别人养女儿,气不过便找上门来,谢家怕我给他们带来麻烦,于是买凶杀人,断了我的腿还不够,还要断我老娘的腿。” “以为断了我们的腿,我们便会怕了,我们不怕,就要讨一个公道。” “对,讨公道!”甄老夫人跟着说道。 梁莹莹也适时的添了一把火,“甄老爷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甄老夫人更是宅心仁厚,偏偏摊上了谢春晓这样偷人还心狠的媳妇,任是什么样的好脾性都是忍不住的。” 算是佐证甄家母子对谢春晓的指控。 人们的心情从刚开始的一上一下渐渐的不再起伏。 这一场戏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谢春晓对钟嬷嬷说道:“火候到了,可以将张远兄妹给带上来了。” 钟嬷嬷意会。 没过一会儿,张远抱着还不满一周岁的甄惜珠就上来了。 猛然瞧见张远的面容,甄大志有些躲闪。 张远和张举人像极了,他占了张举人的妻,总是心虚的。 “甄老爷,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抱着的这个孩子吗?” 张远一身浩然正气的站在那里。 “很遗憾,我就是青州人,还是甄老爷外室的儿子,我叫张远。”他声音有些稚嫩,却字正腔圆。 “我父亲救了甄老爷,托付甄老爷照顾他的妻儿,甄老爷却将恩人的妻子养作外室。” “大哥!”意识到张远要做什么,梁莹莹突然大叫一声,“你仔细想想,你是谁的儿子,又要做什么?” 张远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道:“是谢娘子心善,容纳了我娘,后来我娘给甄老爷生出了一个女儿,便是我怀中的这个,却被甄老夫人给替换成男孩,为的便是让谢娘子失宠。” “我娘血崩而死,甄老爷还将我娘给鞭尸。” “后来甄老爷知道是甄老夫人换了孩子,却依旧抛弃了他的亲女儿。” “他本就是个六亲不认之人,眼下更是为了污蔑谢娘子连自己的嫡长女也不认。” 甄宝珠小姑娘配合着唉声叹气。 人们的目光被甄宝珠所吸引,虽然很多人不大见过甄宝珠,但都听说过她。 毕竟皇上在朝堂之上还提过这个小姑娘。 今日一见,果真是粉雕玉琢。 楚修那样的大老粗能生出甄宝珠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人们在心中很存疑。 第173章 与虎谋皮 “自自然是有证据的。”甄老夫人恶狠狠的看向谢春晓,“那些人亲口指认,说是你指派的他们。” 谢春晓问道:“那些人现在在哪里。” “我一个断了腿的老太婆怎么知道,”甄老夫人不住的用拳头锤着地,“他们打断了我的腿之后,便走了,指定是被你藏了起来。” “那人证便是没有了,可有物证?”谢春晓又问道。 甄老夫人看向甄大志,甄大志急中生智,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并说道:“这是当年我给你的定情信物,被你派来的刺客掉在地上,我捡了起来。” 谢春晓接过玉佩,仔细端详,“我记得这玉佩,乃是你当初从小摊上花十文钱买的,后来你将它送给了我,我念在你一片心意,姑且收了下来。” “后来你我和离,我将这玉佩还给了你。” “再者,”谢春晓又说:“即便是我指使的人,我又何必将玉佩给他们,给钱不就成了吗?” “所以,是你们栽赃陷害我!” 甄大志神色慌张。 “我们只为陷害你,犯得着断腿吗?”甄老夫人自觉理直气壮, “先是我儿子, 跟着你一路到了国都,好好的腿就断了。” “我气不过, 便跟着也来到了国都,接着腿也断了。” “我们是青州人士,除了你,没得罪过国都的什么权贵, 只能是你。” “虽然眼下我们没证据, 但我们确定是你,不能将你给送到大牢里,也要让唾沫星子将你给淹死。” “毕竟,你买凶断腿没证据, 但你红杏出墙却是有证据的, 奸夫都还在那里站着呢!” 谢春晓悠然一笑,“你是觉得这里没有青州人,不知道你家的底细, 便能随随便便的将脏水给泼到我身上?” 甄老夫人半点不怵,“也就是这里没有青州人,你在青州,名声都烂透了,是个人见到你,都要往你身上扔臭鸡蛋。” 她就是仗着这里没有知晓内情的青州人,才要将脏水给泼到谢春晓的身上。 谢春晓冷笑。 甄珍珠上前道:“祖母,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是大伯负了大伯母, 养了外室不说,还纵容小姑姑欺负大伯母, 大伯母更是要大伯休了大伯母, 大伯母无奈之下自请和离。” 实在是甄老夫人没了双腿,站不起来, 若不然她定然是要给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孙女一巴掌的。 “我老婆子知道, 甄家是落魄的商户, 不能帮助你们什么, 相反谢春晓却是侯府的女儿,她能帮你夫君平步青云, 你被权势富贵迷晕了眼,污蔑长辈, 从今往后我只当没你这个孙女儿。” 也不乏有人指责甄珍珠不孝。 客观上来看,当下的舆论里更喜欢愚孝。 即不论长辈们有什么过错,小辈们也不该指责他们。 只是事情当然不会如此简单。 令谢春晓意想不到的是,甄二爷和周氏会过来,他们力挺谢春晓。 “娘,当初的事情,我们自家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又何必在这里颠倒是非。”甄二爷不在乎人言,“谢娘子不同我们计较, 我们便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 “有人挑唆你去长安城中寻谢娘子的麻烦,我劝你, 你不听,结果现在倒好,被人断了双腿, 但这人一定不是谢娘子。” “先大嫂可是蚂蚁都不忍踩死的善良人,怎会做这样的事情。” “未尝不是谢娘子的仇家故意断了你们的双腿,误导你们, 让你们来找谢娘子的麻烦。” 甄老夫人现在就是一根筋,什么心善之人,谢春晓?不可能! “你走开,你继续说下去,我连你这个儿子都不认。” 甄大志却立即一个激灵,甄老夫人脑袋转不过来这个弯,但是他能转的过来。 若谢春晓有意断他双腿,在青州便断了,也不需要等他来到国都、 只能是寒王妃谢清瑶。 谢清瑶 但偏偏他现在不能指证谢清瑶。 因为这样一来,他不仅得罪谢春晓,还会得罪谢清瑶, 这世上再无他的容身之地。 总归现在已经将谢春晓给得罪死了,倒不若先倚靠谢清瑶, 等往后再慢慢报仇。 他这条腿总不能白断。 “没人挑唆, 是我不甘心,不甘心被背叛, 不甘心替别人养女儿,气不过便找上门来,谢家怕我给他们带来麻烦,于是买凶杀人,断了我的腿还不够,还要断我老娘的腿。” “以为断了我们的腿,我们便会怕了,我们不怕,就要讨一个公道。” “对,讨公道!”甄老夫人跟着说道。 梁莹莹也适时的添了一把火,“甄老爷是当地有名的大善人,甄老夫人更是宅心仁厚,偏偏摊上了谢春晓这样偷人还心狠的媳妇,任是什么样的好脾性都是忍不住的。” 算是佐证甄家母子对谢春晓的指控。 人们的心情从刚开始的一上一下渐渐的不再起伏。 这一场戏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对谁错。 谢春晓对钟嬷嬷说道:“火候到了,可以将张远兄妹给带上来了。” 钟嬷嬷意会。 没过一会儿,张远抱着还不满一周岁的甄惜珠就上来了。 猛然瞧见张远的面容,甄大志有些躲闪。 张远和张举人像极了,他占了张举人的妻,总是心虚的。 “甄老爷,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抱着的这个孩子吗?” 张远一身浩然正气的站在那里。 “很遗憾,我就是青州人,还是甄老爷外室的儿子,我叫张远。”他声音有些稚嫩,却字正腔圆。 “我父亲救了甄老爷,托付甄老爷照顾他的妻儿,甄老爷却将恩人的妻子养作外室。” “大哥!”意识到张远要做什么,梁莹莹突然大叫一声,“你仔细想想,你是谁的儿子,又要做什么?” 张远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说道:“是谢娘子心善,容纳了我娘,后来我娘给甄老爷生出了一个女儿,便是我怀中的这个,却被甄老夫人给替换成男孩,为的便是让谢娘子失宠。” “我娘血崩而死,甄老爷还将我娘给鞭尸。” “后来甄老爷知道是甄老夫人换了孩子,却依旧抛弃了他的亲女儿。” “他本就是个六亲不认之人,眼下更是为了污蔑谢娘子连自己的嫡长女也不认。” 甄宝珠小姑娘配合着唉声叹气。 人们的目光被甄宝珠所吸引,虽然很多人不大见过甄宝珠,但都听说过她。 毕竟皇上在朝堂之上还提过这个小姑娘。 今日一见,果真是粉雕玉琢。 楚修那样的大老粗能生出甄宝珠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人们在心中很存疑。 第174章 兴奋过头 人们不由得仔细端详甄宝珠和甄老爷。 二人为父女,自有相像之处。 总归,甄宝珠和楚修是一点儿都不像的。 更不要说,张远乃是张娘子之子,张娘子是甄老爷的外室,与谢春晓关系一定不好。 但张娘子之子却站出来为谢春晓说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俱不由得对甄老爷这样的人嗤之以鼻。 一个占了恩人之妻的人,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情,都不意外。 陷害妻子红杏出墙,连带着亲生女儿也不要,这已经不是人,这是畜生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甄老夫人面上一片慌张,“你们别相信她,她就是个骗子,用柔弱善良的外表骗了我儿,让我儿以为她是个好掌控的,不成想连个外室都容不下。” “她表里不一,内心狠毒” “娘!”甄二爷连连赶上来,捂住了甄老夫人的嘴。 “谢娘子,你便且看在我娘和大哥双腿已经断了的份上,原谅他们一回,他们这一回定然不是处心积虑,纯粹是被人当做枪给使了,使他们的人断了他们的腿,还让他们深信不疑, 以为是谢娘子” 打从甄老夫人和甄大志被神秘人给接走后, 甄二爷就火急火燎的也跟了上来,就是怕他们二人被人给利用, 做下无法弥补的事情来。 只是那带走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的人走得极快,甄老夫人和甄大志是被人生生给拖着来到了长安。 他追不上,若不是在半路上遇到楚将军,恐怕今日都不一定能赶过来。 他不能眼看着娘一错再错, 再无回头的余地。 只要娘不要再乱说话, 他可以带着娘回到青州过平凡的小日子。 至于大哥,他管不了那么多。 甄老夫人死死咬着甄二爷的嘴,甄二爷依旧不放手。 谢春晓眸光一闪,走向甄大志, “告诉我, 究竟是谁带你们来的,我便看在你是宝珠父亲的份上,既往不咎。” 甄家母子不过是小喽啰, 他背后的人才是大鱼。 虽然谢春晓心中隐隐有着猜测,但到底还需确认。 甄大志咬牙,“没人指使我,是我不甘心。” 他不相信在他这样对待谢春晓后,谢春晓还会放过他。 “那好罢,”谢春晓无可奈何道:“且看在甄老夫人年迈可怜的份上,我便饶了你,容许你们将她带回去, 好生看管, 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好说话。” 甄二爷连忙应道:“谢娘子宽宏大量, 不会再有下次了。” “至于你, ”谢春晓勾唇一笑,“污蔑官宦千金, 罪该当诛, 送至刑部大牢!” 甄大志傻眼了, 但他依旧还安慰自己, 寒王妃应该会救他。 毕竟他应该还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今日之事便已算落幕,谢春晓充满歉意的对来往侯府的宾客道:“今日大家原是给我母亲来贺喜的, 却因我之故,徒生波澜, 真是抱歉了。” 大家就有些汗颜。 他们中很多人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相信了甄家母子的说辞,更有些心直口快的人,还为甄嫁母子打抱不平。 但谢春晓既往不咎,还对他们说抱歉。 倒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到人潮散去,谢侯府邸重归平静。 老侯爷和老夫人一脸晦涩莫深的模样,朝着内室走去。 谢春晓将甄二爷夫妇以及张远兄妹给送走,也去了老夫人处。 今日是谢老夫人的大寿,原本该是一件喜事,但有人却在老夫人的寿宴之上搞事, 搞得还是老夫人的女儿。 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谢老夫人心中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究竟是谁, 与我们家阿晓生得什么仇什么恨,要让我家阿晓身败名裂?”谢老夫人素来是个极有涵养的人,但今日实在是气到不行, 伸手打翻了一个茶盏,尤觉不解气,顺带着将老侯爷跟前的茶杯也给打碎了。 “真真是方才那么多人在那里, 不然我非要狠狠揍那甄家母子一通。” 闻讯赶来的谢清瑶身姿摇曳——事发之初,未免波及到自己,她就去到庄姨娘处躲清闲了。 谢清瑶笃定谢春晓无法脱罪,她只能顶着那一盆脏水苟延残喘。 即便不死,也要落个半死不活。 甄宝珠更是要成为人人唾弃的偷情的产物。 即便为着甄宝珠,谢春晓也很难再嫁给楚修。 她志得意满的出来,再快到了谢老夫人这里的时候,收起面上的笑容,面露担忧的走进来。 “义母,你别急,小妹纵使被人曲解, 但还有娘和兄长们,还有我, 总会护着小妹,只往后小妹轻易别出门也就是了。”谢清瑶安抚谢老夫人道。 谢老夫人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不能出门。” “义母, 我知道你相信小妹,我也相信小妹,但问题是外头人不信小妹。”谢清瑶只以为是谢老夫人不服气,于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小妹红杏出墙,还有了私生女,瞒着甄老爷,让甄家给她养女儿,这事情若是在寻常人家,将女子沉塘也是有的。” “自然,咱们家的阿晓金尊玉贵,沉塘是不可能的,但若整日去外头晃荡,恐会被人看不惯,当街打小妹一顿也是有的。” “再来便是宝珠,她在众人眼中是个偷情的产物,到了外头,也少不得被人欺负。” “不若屈在自家家里,吃用都让仆人去外头买,也是可以的,等到该成婚的年龄,便将她给嫁到外地,外头人不知晓内里情况,想来也会善待她的。” 谢老夫人整个就火冒三丈,外头人这样说女儿和外孙也就罢了,但谢清瑶也这样说。 她先前还后悔对谢清瑶说的话太狠了,如今看来,是不够狠。 若不然,谢清瑶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不是这样的搬弄是非。 谢老夫人用身旁的拐杖戳着谢清瑶的地板,“谁告诉你,我女儿红杏出墙了?又是谁说的我外孙是私生女?你拿着屁股想的吗?” 老夫人从前便是个粗人,只是后来做了侯夫人后,改了许多,但如今却被谢清瑶给激的说起了脏话。 谢清瑶赔笑道:“我知道义母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事实就是这样” “是吗?是怎样的?”谢春晓自门外而来,一身青衫,面容冰冷。 第174章 兴奋过头 人们不由得仔细端详甄宝珠和甄老爷。 二人为父女,自有相像之处。 总归,甄宝珠和楚修是一点儿都不像的。 更不要说,张远乃是张娘子之子,张娘子是甄老爷的外室,与谢春晓关系一定不好。 但张娘子之子却站出来为谢春晓说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俱不由得对甄老爷这样的人嗤之以鼻。 一个占了恩人之妻的人,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情,都不意外。 陷害妻子红杏出墙,连带着亲生女儿也不要,这已经不是人,这是畜生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甄老夫人面上一片慌张,“你们别相信她,她就是个骗子,用柔弱善良的外表骗了我儿,让我儿以为她是个好掌控的,不成想连个外室都容不下。” “她表里不一,内心狠毒” “娘!”甄二爷连连赶上来,捂住了甄老夫人的嘴。 “谢娘子,你便且看在我娘和大哥双腿已经断了的份上,原谅他们一回,他们这一回定然不是处心积虑,纯粹是被人当做枪给使了,使他们的人断了他们的腿,还让他们深信不疑, 以为是谢娘子” 打从甄老夫人和甄大志被神秘人给接走后, 甄二爷就火急火燎的也跟了上来,就是怕他们二人被人给利用, 做下无法弥补的事情来。 只是那带走甄老夫人和甄大志的人走得极快,甄老夫人和甄大志是被人生生给拖着来到了长安。 他追不上,若不是在半路上遇到楚将军,恐怕今日都不一定能赶过来。 他不能眼看着娘一错再错, 再无回头的余地。 只要娘不要再乱说话, 他可以带着娘回到青州过平凡的小日子。 至于大哥,他管不了那么多。 甄老夫人死死咬着甄二爷的嘴,甄二爷依旧不放手。 谢春晓眸光一闪,走向甄大志, “告诉我, 究竟是谁带你们来的,我便看在你是宝珠父亲的份上,既往不咎。” 甄家母子不过是小喽啰, 他背后的人才是大鱼。 虽然谢春晓心中隐隐有着猜测,但到底还需确认。 甄大志咬牙,“没人指使我,是我不甘心。” 他不相信在他这样对待谢春晓后,谢春晓还会放过他。 “那好罢,”谢春晓无可奈何道:“且看在甄老夫人年迈可怜的份上,我便饶了你,容许你们将她带回去, 好生看管, 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好说话。” 甄二爷连忙应道:“谢娘子宽宏大量, 不会再有下次了。” “至于你, ”谢春晓勾唇一笑,“污蔑官宦千金, 罪该当诛, 送至刑部大牢!” 甄大志傻眼了, 但他依旧还安慰自己, 寒王妃应该会救他。 毕竟他应该还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今日之事便已算落幕,谢春晓充满歉意的对来往侯府的宾客道:“今日大家原是给我母亲来贺喜的, 却因我之故,徒生波澜, 真是抱歉了。” 大家就有些汗颜。 他们中很多人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相信了甄家母子的说辞,更有些心直口快的人,还为甄嫁母子打抱不平。 但谢春晓既往不咎,还对他们说抱歉。 倒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到人潮散去,谢侯府邸重归平静。 老侯爷和老夫人一脸晦涩莫深的模样,朝着内室走去。 谢春晓将甄二爷夫妇以及张远兄妹给送走,也去了老夫人处。 今日是谢老夫人的大寿,原本该是一件喜事,但有人却在老夫人的寿宴之上搞事, 搞得还是老夫人的女儿。 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谢老夫人心中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究竟是谁, 与我们家阿晓生得什么仇什么恨,要让我家阿晓身败名裂?”谢老夫人素来是个极有涵养的人,但今日实在是气到不行, 伸手打翻了一个茶盏,尤觉不解气,顺带着将老侯爷跟前的茶杯也给打碎了。 “真真是方才那么多人在那里, 不然我非要狠狠揍那甄家母子一通。” 闻讯赶来的谢清瑶身姿摇曳——事发之初,未免波及到自己,她就去到庄姨娘处躲清闲了。 谢清瑶笃定谢春晓无法脱罪,她只能顶着那一盆脏水苟延残喘。 即便不死,也要落个半死不活。 甄宝珠更是要成为人人唾弃的偷情的产物。 即便为着甄宝珠,谢春晓也很难再嫁给楚修。 她志得意满的出来,再快到了谢老夫人这里的时候,收起面上的笑容,面露担忧的走进来。 “义母,你别急,小妹纵使被人曲解, 但还有娘和兄长们,还有我, 总会护着小妹,只往后小妹轻易别出门也就是了。”谢清瑶安抚谢老夫人道。 谢老夫人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不能出门。” “义母, 我知道你相信小妹,我也相信小妹,但问题是外头人不信小妹。”谢清瑶只以为是谢老夫人不服气,于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小妹红杏出墙,还有了私生女,瞒着甄老爷,让甄家给她养女儿,这事情若是在寻常人家,将女子沉塘也是有的。” “自然,咱们家的阿晓金尊玉贵,沉塘是不可能的,但若整日去外头晃荡,恐会被人看不惯,当街打小妹一顿也是有的。” “再来便是宝珠,她在众人眼中是个偷情的产物,到了外头,也少不得被人欺负。” “不若屈在自家家里,吃用都让仆人去外头买,也是可以的,等到该成婚的年龄,便将她给嫁到外地,外头人不知晓内里情况,想来也会善待她的。” 谢老夫人整个就火冒三丈,外头人这样说女儿和外孙也就罢了,但谢清瑶也这样说。 她先前还后悔对谢清瑶说的话太狠了,如今看来,是不够狠。 若不然,谢清瑶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不是这样的搬弄是非。 谢老夫人用身旁的拐杖戳着谢清瑶的地板,“谁告诉你,我女儿红杏出墙了?又是谁说的我外孙是私生女?你拿着屁股想的吗?” 老夫人从前便是个粗人,只是后来做了侯夫人后,改了许多,但如今却被谢清瑶给激的说起了脏话。 谢清瑶赔笑道:“我知道义母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事实就是这样” “是吗?是怎样的?”谢春晓自门外而来,一身青衫,面容冰冷。 第175章 将路走窄 谢清瑶看到谢春晓,身体本能的一僵。 “小妹,你也别太伤心了,世人的毁誉名声都乃身外之物。”谢清瑶做惯了表面好人,眼下更是驾轻就熟,“若小妹实在受不了世人异样的眼光,径直搬到没什么熟人的地方,照样逍遥一生。” 谢春晓走到前去,坐到谢老夫人的身边,“但让姐姐失望了,虽然甄大志是个理不清的,但所幸他的弟弟很明白是非,亦从青州不远万里赶来,还我清白。” “另有张举人之子张远亦为我作证,我的名声并没什么大碍。” “而甄大志也已被送到了大牢之中,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想来不日便知,幕后之人也必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谢清瑶还不大反应过来,“小妹在开什么玩笑,那样的事情怎么能说得清楚。” 世人原本就对和离之人有着本能的偏见,不会在乎真相如何。 甄大志的弟弟?张远? 谢清瑶反应过来,心下凉凉,“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只是想着开解妹妹而已。” 谢老夫人失望极了,“好了, 时候不早了, 你也能回去了。” 往常这个时候,老夫人惯常会让谢清瑶在娘家住上一日, 但今时不同往日。 谢清瑶只得起身,“那女儿便先走了。” 她坐在回寒王府的马车上,依旧有些不想相信。 甄大志也太没用了些,连自己的弟弟都管不了吗? 还有那个张远, 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 竟帮着亲娘的对手。 “王妃,甄老爷那边”回到王府中,连翘适时的问道:“那甄老爷原就是个软骨头,若被人严刑拷打, 恐将王妃给招认出来。” “刑部那边的官员, 可并不是王爷这边的人。” 刑部侍郎冯宇,原是荣国公的外甥,此人刚正不阿, 最不会徇私了。 谢清瑶却有些无措,“可是那是刑部侍郎,我一个内宅妇人怎能伸得进去手,少不得要找王爷,那样王爷就” 那样寒王就会知道他所做的事情。 可寒王明明是要让她替他迎娶谢春晓,她便是阳奉阴违。 寒王他会不会发怒。 他发怒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从前谢清瑶从来不担心这些,但是失去了谢侯府支持的她总是本能的心虚。 她没有底气了。 “不用怕。”寒王突然从内室中走了出来,“本王已经将甄大志给处理了。” 他自一开始便在谢清瑶的寝室里待着, 听着她与婢女所说得每一句话。 谢清瑶先是一呆, 尔后自嘲一笑,“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寒王对她并没有感情, 这个她上次便已知道的清清楚楚。 诚然, 寒王对谢春晓也没什么感情。 一切都不过是他上位的筹码罢了。 “王妃,你将路给走窄了。”寒王长叹一声气, 他走到寒王妃的身后, 下颚抵着王妃的肩膀, 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 谢清瑶有些不得劲。 他们是夫妻, 但甚少如此亲密,即便是行房事时, 也是一板一眼。 她觉得这样的寒王反而让她有些看不透。 寒王说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放眼天下, 也只有太后、皇后能让你低头,所思所想不应该永远只是女儿家的那一点黏酸带醋,而应该是本王的前程。” “只有将来本王站在最高处,你才能站在女人的最高处。” “王妃,你该辅佐本王。” 寒王的意思,谢清瑶未尝不懂,只是她怕,她费尽心力,到最后成全了旁人。 这个旁人就是谢春晓。 只一眼, 寒王便能知道谢清瑶所思所想,“本王向你发誓, 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谢清瑶低垂下目光,“我知道了。” 寒王继续道:“眼下,你不该再与谢春晓勾心斗角, 而是要努力获得谢春晓的原谅。” “本王要娶她做侧妃,你既对她心生嫉妒,不妨等本王将她迎进门来, 你再以正妃之位磋磨她,也是名正言顺。” 谢清瑶道:“如王爷所言,妾身会努力的。” 寒王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她曾经能将谢春晓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未尝不能。 又何必因恐惧而步步错。 倒不妨将她先哄骗进王府,让谢侯府成为王府的棋子之后,等到这枚棋子没用了,再杀之而后快。 “只是,谢春晓准备和楚修成婚了,想要说服她,恐怕不容易。”谢清瑶语气中充满嘲讽之意,“我这妹妹, 真要是认准了一个人,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王爷虽好,可不抵青梅竹马。” 寒王眼中不由闪现出一抹懊恼的光芒。 他自问身份、容貌、气度并不缺, 平素里只要他想要的女人, 勾勾手指也就过来了。 但谢春晓也不知是真不懂, 还是装傻,愣是不上套。 “若是可以,本王还是希望能用温和一些的法子,便能抱得美人归,若实在不行,便只能兵行险招。” 毕竟最后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谢清瑶意会,但想着,真要是想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寒王取得谢春晓的芳心,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谢侯府内,甄大志侥幸逃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先前在刑部大牢里,狱卒给他端了几个素包子,他饿极了,张口便要吃,却被旁边的一个犯人给阻拦了。 那个人将包子喂给了老鼠,不一会儿,老鼠便被毒死了。 甄大志惊出了一声冷汗。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甄大志这一回知道,一定是谢清瑶要杀人灭口。 他很后悔,竟与谢清瑶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合作。 为了活命,他只能装死,醒来便又到了谢侯府,面前坐着浑身泛着杀意的楚修。 甄大志“扑通”一声就给吓跪了,裤子湿了一地。 他怕,他真的怕。 虽然腿断了,但他好歹也还活着,他不想死。 “楚将军,一切都是我的错,你饶了我罢,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得到手了便不知珍惜,是我用尽心机,识人不清,竟与虎谋皮,我该死!” 随着他这句话音刚落,楚修赫然抬头右手,将剑抵在甄大志的脖子上,锋芒毕露,甄大志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有鲜血涌出。 死亡距离他很近很近。 第175章 将路走窄 谢清瑶看到谢春晓,身体本能的一僵。 “小妹,你也别太伤心了,世人的毁誉名声都乃身外之物。”谢清瑶做惯了表面好人,眼下更是驾轻就熟,“若小妹实在受不了世人异样的眼光,径直搬到没什么熟人的地方,照样逍遥一生。” 谢春晓走到前去,坐到谢老夫人的身边,“但让姐姐失望了,虽然甄大志是个理不清的,但所幸他的弟弟很明白是非,亦从青州不远万里赶来,还我清白。” “另有张举人之子张远亦为我作证,我的名声并没什么大碍。” “而甄大志也已被送到了大牢之中,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想来不日便知,幕后之人也必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谢清瑶还不大反应过来,“小妹在开什么玩笑,那样的事情怎么能说得清楚。” 世人原本就对和离之人有着本能的偏见,不会在乎真相如何。 甄大志的弟弟?张远? 谢清瑶反应过来,心下凉凉,“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只是想着开解妹妹而已。” 谢老夫人失望极了,“好了, 时候不早了, 你也能回去了。” 往常这个时候,老夫人惯常会让谢清瑶在娘家住上一日, 但今时不同往日。 谢清瑶只得起身,“那女儿便先走了。” 她坐在回寒王府的马车上,依旧有些不想相信。 甄大志也太没用了些,连自己的弟弟都管不了吗? 还有那个张远, 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 竟帮着亲娘的对手。 “王妃,甄老爷那边”回到王府中,连翘适时的问道:“那甄老爷原就是个软骨头,若被人严刑拷打, 恐将王妃给招认出来。” “刑部那边的官员, 可并不是王爷这边的人。” 刑部侍郎冯宇,原是荣国公的外甥,此人刚正不阿, 最不会徇私了。 谢清瑶却有些无措,“可是那是刑部侍郎,我一个内宅妇人怎能伸得进去手,少不得要找王爷,那样王爷就” 那样寒王就会知道他所做的事情。 可寒王明明是要让她替他迎娶谢春晓,她便是阳奉阴违。 寒王他会不会发怒。 他发怒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从前谢清瑶从来不担心这些,但是失去了谢侯府支持的她总是本能的心虚。 她没有底气了。 “不用怕。”寒王突然从内室中走了出来,“本王已经将甄大志给处理了。” 他自一开始便在谢清瑶的寝室里待着, 听着她与婢女所说得每一句话。 谢清瑶先是一呆, 尔后自嘲一笑,“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寒王对她并没有感情, 这个她上次便已知道的清清楚楚。 诚然, 寒王对谢春晓也没什么感情。 一切都不过是他上位的筹码罢了。 “王妃,你将路给走窄了。”寒王长叹一声气, 他走到寒王妃的身后, 下颚抵着王妃的肩膀, 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 谢清瑶有些不得劲。 他们是夫妻, 但甚少如此亲密,即便是行房事时, 也是一板一眼。 她觉得这样的寒王反而让她有些看不透。 寒王说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放眼天下, 也只有太后、皇后能让你低头,所思所想不应该永远只是女儿家的那一点黏酸带醋,而应该是本王的前程。” “只有将来本王站在最高处,你才能站在女人的最高处。” “王妃,你该辅佐本王。” 寒王的意思,谢清瑶未尝不懂,只是她怕,她费尽心力,到最后成全了旁人。 这个旁人就是谢春晓。 只一眼, 寒王便能知道谢清瑶所思所想,“本王向你发誓, 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谢清瑶低垂下目光,“我知道了。” 寒王继续道:“眼下,你不该再与谢春晓勾心斗角, 而是要努力获得谢春晓的原谅。” “本王要娶她做侧妃,你既对她心生嫉妒,不妨等本王将她迎进门来, 你再以正妃之位磋磨她,也是名正言顺。” 谢清瑶道:“如王爷所言,妾身会努力的。” 寒王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她曾经能将谢春晓玩弄于股掌之中,如今未尝不能。 又何必因恐惧而步步错。 倒不妨将她先哄骗进王府,让谢侯府成为王府的棋子之后,等到这枚棋子没用了,再杀之而后快。 “只是,谢春晓准备和楚修成婚了,想要说服她,恐怕不容易。”谢清瑶语气中充满嘲讽之意,“我这妹妹, 真要是认准了一个人,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王爷虽好,可不抵青梅竹马。” 寒王眼中不由闪现出一抹懊恼的光芒。 他自问身份、容貌、气度并不缺, 平素里只要他想要的女人, 勾勾手指也就过来了。 但谢春晓也不知是真不懂, 还是装傻,愣是不上套。 “若是可以,本王还是希望能用温和一些的法子,便能抱得美人归,若实在不行,便只能兵行险招。” 毕竟最后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谢清瑶意会,但想着,真要是想不费吹灰之力,便让寒王取得谢春晓的芳心,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谢侯府内,甄大志侥幸逃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先前在刑部大牢里,狱卒给他端了几个素包子,他饿极了,张口便要吃,却被旁边的一个犯人给阻拦了。 那个人将包子喂给了老鼠,不一会儿,老鼠便被毒死了。 甄大志惊出了一声冷汗。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甄大志这一回知道,一定是谢清瑶要杀人灭口。 他很后悔,竟与谢清瑶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合作。 为了活命,他只能装死,醒来便又到了谢侯府,面前坐着浑身泛着杀意的楚修。 甄大志“扑通”一声就给吓跪了,裤子湿了一地。 他怕,他真的怕。 虽然腿断了,但他好歹也还活着,他不想死。 “楚将军,一切都是我的错,你饶了我罢,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得到手了便不知珍惜,是我用尽心机,识人不清,竟与虎谋皮,我该死!” 随着他这句话音刚落,楚修赫然抬头右手,将剑抵在甄大志的脖子上,锋芒毕露,甄大志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有鲜血涌出。 死亡距离他很近很近。 第176章 楚修的谋划 “楚将军,我死不足惜,但我还是宝珠的父亲!”关键时候,甄大志拿出杀手锏。 楚修唇边一抹冷酷的笑意,他缓缓收起手中的剑。 “你这样的人,配做人父亲吗?”楚修很不屑,他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将亲生女儿给污蔑成偷情的产物。 想到阿晓柔弱的面庞,宝珠稚嫩天真的面容,楚修觉得甄大志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对她们母女两个的伤害。 但仅仅是要一个人死,很容易,最重要的,是让他死得其所。 “你说受人指使,是受何人指使?”楚修问道。 若说先前,甄大志还犹豫要不要将谢清瑶给供出来,但在知道谢清瑶欲将他杀人灭口之后,他已经没这个犹豫了。 谢清瑶对他不仁,他自对谢清瑶不义。 反正他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是谢清瑶指使的我!”甄大志十分坚定的说道。 楚修磨砂着手中的剑刃,“你同谢清瑶,也不过是因为阿晓才认识的,她与你何时暗中有了联系。” 甄大志更是一股脑的便将所有的事实给说了出来,“当初我被阿晓不,是谢娘子所救,来到了谢府中,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到谢清瑶。” “那之后, 谢清瑶予我蝇头小利, 让我去勾引谢娘子。” “谢娘子是谢家唯一的嫡女,倘若当真能令谢娘子喜欢上我, 那我这一辈子就不愁了,又能有银子拿,我不做不是傻子吗?” “就这样,在谢清瑶的刻意撮合下, 在我的有意追求下, 谢娘子答应嫁给我。” “谢侯夫妇意外的没有反对此事,我成功抱得美人归,但谁知道,这只是一切祸端的开始。” 甄大志到如今还能想起, 自己得知可以迎娶谢春晓时激动澎湃的心情。 谁不想娶一个既美貌, 身份又高,倍有面子的妻子呢? 但之后,谢春晓竟要跟着他去青州, 不仅如此,还拒绝娘家在他仕途上的一切帮助,美其名曰,让他自己去拼去闯。 他若自己能拼能闯,又何必娶谢春晓? 因着这,甄大志对谢春晓充满怨气,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后来谢春晓又没能给他生出儿子,他便养了外室。 愧疚自然是没有的, 只是怕谢春晓知道此事会跟他闹。 但也没有太怕, 毕竟谢春晓跟着他来到了青州,孤立无援, 他将人给哄一哄也就没事了。 但不想, 这之后的事情越发超出他的控制,直至他破釜沉舟与寒王妃联系上。 原以为是弃暗投明, 但不想, 他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他真的后悔了, 上天能不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一定守着谢春晓好好过日子, 没儿子?谢春晓也能生,他至多就是多等等罢了。 但很可惜, 很多事情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恨吗?”楚修抬起甄大志的下颚,“想报复吗?” “没有谢清瑶, 你不会有这样的黄粱一梦,或许正在埋头苦读,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高中了。” “或许你永远没有高中,但可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过平凡的小日子。” “总归,你是完好无损的。” “但你看看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楚修的声线冷酷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言,可偏偏这样冷酷的声音却彻底入了甄大志的心。 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都是谢清瑶。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你这条腿,也不是没有救的。”关键时候, 楚修又抛出这样一句话,有如惊雷一般在甄大志的耳边炸开。 甄大志将头给埋在了地底下。 楚修又说:“在边疆,有很多像你这样断了双腿的人, 军营里有一位刘姓郎中,可以将钢板给钉在腿上,使得人可以勉强走路, 但是很痛苦。” 甄大志立即回道:“我愿意,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让我继续走路,我都愿意。” 对他来说,一时的痛苦并不算什么,只要他能再站起来。 楚修恍惚笑了一下,“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听我的话,将谢清瑶对阿晓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的给谢清瑶还回去。” 他的阿晓,应该是清清白白的。 没有人做错事情不需要付出代价, 寒王妃也一样。 不过,正如谢清瑶要等到谢老夫人寿宴这一日,他也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谢春晓此刻正由宝珠领着来到了庄姨娘的住处,“阿娘,方才外祖母寿宴的时候, 兰姐姐要给我喝有毒的茶,茶杯还在这里呢。 宝珠说着便示意让春兰将那个茶杯给拿出来。 谢春晓都不用去检查茶杯,只瞧着谢语兰那一副哆哆嗦嗦,虚心极了的模样,便能肯定。 谢家女儿少,谢语兰是她四哥的女儿,是她的侄女。 年纪并不大,按理不该同宝珠有什么仇恨的。 再者谢语兰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即便有坏心,又从何处得到这毒药? 需知谢语兰平素里并不出府。 难道是庄姨娘? 可庄姨娘又犯得着这样对不过四岁多的宝珠嘛? 谢春晓看向庄姨娘,庄姨娘连忙领着谢语兰跪下,“姑太太明鉴,我们家语兰平素就是个胆子极小的人,怎会做出毒害姐妹这样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庄姨娘嫉妒甄宝珠夺了她女儿的宠爱,但也知在谢家人的心里,谢春晓这个姑太太有多重要。 她自然是不敢触这份逆鳞的。 心中也恼恨谢清瑶,明明说只是迷药,怎么就成了毒药了呢? 还被甄宝珠给发现了。 这她该怎么办? 总不能将谢清瑶给供出去? 那可是寒王妃,他们也不会信她! 谢春晓知晓庄姨娘的性子,随便诈一诈她,估摸着也就将事实给说了出来。 “既然你不说,那我便当是兰姐儿要毒害宝珠,将此事呈到娘跟前。” “娘先前能不认谢清瑶,如今也能不认兰姐儿。” “不认她倒是其次的,就怕娘那样耿直的性子,看在兰姐儿是她孙女的份上,许是能饶过兰姐儿一命,但庄姨娘就不一定了。” 庄姨娘一个激灵,身为这侯府唯一的一个姨娘,庄姨娘当初是趁着谢四郎醉酒后,偷偷爬的床。 这府上没人待见她,不过因为她为侯府生了谢语兰,方才有她的一席之地。 若是她犯了错,谢老夫人一定不会手软,四夫人还会火上浇油。 生死关头,庄姨娘已顾不得寒王妃了。 第176章 楚修的谋划 “楚将军,我死不足惜,但我还是宝珠的父亲!”关键时候,甄大志拿出杀手锏。 楚修唇边一抹冷酷的笑意,他缓缓收起手中的剑。 “你这样的人,配做人父亲吗?”楚修很不屑,他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将亲生女儿给污蔑成偷情的产物。 想到阿晓柔弱的面庞,宝珠稚嫩天真的面容,楚修觉得甄大志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对她们母女两个的伤害。 但仅仅是要一个人死,很容易,最重要的,是让他死得其所。 “你说受人指使,是受何人指使?”楚修问道。 若说先前,甄大志还犹豫要不要将谢清瑶给供出来,但在知道谢清瑶欲将他杀人灭口之后,他已经没这个犹豫了。 谢清瑶对他不仁,他自对谢清瑶不义。 反正他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是谢清瑶指使的我!”甄大志十分坚定的说道。 楚修磨砂着手中的剑刃,“你同谢清瑶,也不过是因为阿晓才认识的,她与你何时暗中有了联系。” 甄大志更是一股脑的便将所有的事实给说了出来,“当初我被阿晓不,是谢娘子所救,来到了谢府中,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到谢清瑶。” “那之后, 谢清瑶予我蝇头小利, 让我去勾引谢娘子。” “谢娘子是谢家唯一的嫡女,倘若当真能令谢娘子喜欢上我, 那我这一辈子就不愁了,又能有银子拿,我不做不是傻子吗?” “就这样,在谢清瑶的刻意撮合下, 在我的有意追求下, 谢娘子答应嫁给我。” “谢侯夫妇意外的没有反对此事,我成功抱得美人归,但谁知道,这只是一切祸端的开始。” 甄大志到如今还能想起, 自己得知可以迎娶谢春晓时激动澎湃的心情。 谁不想娶一个既美貌, 身份又高,倍有面子的妻子呢? 但之后,谢春晓竟要跟着他去青州, 不仅如此,还拒绝娘家在他仕途上的一切帮助,美其名曰,让他自己去拼去闯。 他若自己能拼能闯,又何必娶谢春晓? 因着这,甄大志对谢春晓充满怨气,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后来谢春晓又没能给他生出儿子,他便养了外室。 愧疚自然是没有的, 只是怕谢春晓知道此事会跟他闹。 但也没有太怕, 毕竟谢春晓跟着他来到了青州,孤立无援, 他将人给哄一哄也就没事了。 但不想, 这之后的事情越发超出他的控制,直至他破釜沉舟与寒王妃联系上。 原以为是弃暗投明, 但不想, 他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他真的后悔了, 上天能不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一定守着谢春晓好好过日子, 没儿子?谢春晓也能生,他至多就是多等等罢了。 但很可惜, 很多事情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恨吗?”楚修抬起甄大志的下颚,“想报复吗?” “没有谢清瑶, 你不会有这样的黄粱一梦,或许正在埋头苦读,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高中了。” “或许你永远没有高中,但可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过平凡的小日子。” “总归,你是完好无损的。” “但你看看你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楚修的声线冷酷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言,可偏偏这样冷酷的声音却彻底入了甄大志的心。 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都是谢清瑶。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你这条腿,也不是没有救的。”关键时候, 楚修又抛出这样一句话,有如惊雷一般在甄大志的耳边炸开。 甄大志将头给埋在了地底下。 楚修又说:“在边疆,有很多像你这样断了双腿的人, 军营里有一位刘姓郎中,可以将钢板给钉在腿上,使得人可以勉强走路, 但是很痛苦。” 甄大志立即回道:“我愿意,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让我继续走路,我都愿意。” 对他来说,一时的痛苦并不算什么,只要他能再站起来。 楚修恍惚笑了一下,“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听我的话,将谢清瑶对阿晓所做的一切,原原本本的给谢清瑶还回去。” 他的阿晓,应该是清清白白的。 没有人做错事情不需要付出代价, 寒王妃也一样。 不过,正如谢清瑶要等到谢老夫人寿宴这一日,他也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谢春晓此刻正由宝珠领着来到了庄姨娘的住处,“阿娘,方才外祖母寿宴的时候, 兰姐姐要给我喝有毒的茶,茶杯还在这里呢。 宝珠说着便示意让春兰将那个茶杯给拿出来。 谢春晓都不用去检查茶杯,只瞧着谢语兰那一副哆哆嗦嗦,虚心极了的模样,便能肯定。 谢家女儿少,谢语兰是她四哥的女儿,是她的侄女。 年纪并不大,按理不该同宝珠有什么仇恨的。 再者谢语兰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即便有坏心,又从何处得到这毒药? 需知谢语兰平素里并不出府。 难道是庄姨娘? 可庄姨娘又犯得着这样对不过四岁多的宝珠嘛? 谢春晓看向庄姨娘,庄姨娘连忙领着谢语兰跪下,“姑太太明鉴,我们家语兰平素就是个胆子极小的人,怎会做出毒害姐妹这样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庄姨娘嫉妒甄宝珠夺了她女儿的宠爱,但也知在谢家人的心里,谢春晓这个姑太太有多重要。 她自然是不敢触这份逆鳞的。 心中也恼恨谢清瑶,明明说只是迷药,怎么就成了毒药了呢? 还被甄宝珠给发现了。 这她该怎么办? 总不能将谢清瑶给供出去? 那可是寒王妃,他们也不会信她! 谢春晓知晓庄姨娘的性子,随便诈一诈她,估摸着也就将事实给说了出来。 “既然你不说,那我便当是兰姐儿要毒害宝珠,将此事呈到娘跟前。” “娘先前能不认谢清瑶,如今也能不认兰姐儿。” “不认她倒是其次的,就怕娘那样耿直的性子,看在兰姐儿是她孙女的份上,许是能饶过兰姐儿一命,但庄姨娘就不一定了。” 庄姨娘一个激灵,身为这侯府唯一的一个姨娘,庄姨娘当初是趁着谢四郎醉酒后,偷偷爬的床。 这府上没人待见她,不过因为她为侯府生了谢语兰,方才有她的一席之地。 若是她犯了错,谢老夫人一定不会手软,四夫人还会火上浇油。 生死关头,庄姨娘已顾不得寒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