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王妃要翻身》 第1章 前世 深冬的天,比以往都亮得晚些。 狂风呼啸,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子,拍在窗户上,猎猎作响。而帝王寝宫内,却灯火煌煌,温暖如春。 内侍宫女们在偌大宫殿穿梭来回,手上捧着东西,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今儿个是陛下大婚的日子,他们这后宫,总算是迎来了一位真正的女主人了。 殿外回廊上,一白衣女子赤足疾跑而来,寒风刮在她的脸上刀割般的疼,她却仿佛没有知觉一样,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走着。 沉重的殿门被她从外推开,寒风裹着雪粒子一涌而进,整座宫殿的暖意都下降了几度。 内侍宫女们低眉顺目,脸上的笑意都隐了下去,“王妃。” 巫仪却置若未闻,大步走了进去,“姬玄时呢?” “王妃这是做什么?”冰冷的声音落下,随后一道桌明黄中衣的身影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青年宽肩窄腰,乌发雪肤,上扬的凤目里蕴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淡扫过来时,让人有一种如坠冰窖的冷。 “姬玄时!”巫仪恨恨道,一双桃花眼冰冷地盯着他,不带一丝温度。 “王妃怕是在冷风里吹久了,脑袋都不甚清醒了,朕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姬玄时眉眼沉沉,“来人!” 一队侍卫立刻应声而入,戎装执剑,裹着一层寒霜,可见等候许久。 “送王妃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是冷宫,还是你送巫族上的黄泉路?” 姬玄时眉目瞬间沉了下去,凤眸漆黑一片,风雨欲来。 巫仪倏地笑了起来,“姬玄时啊姬玄时,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心虚吗?”她眉目骤沉,滔天的恨意怎么都遮掩不住,“我巫族助你上位,你却卸磨杀驴,灭我巫族一族,你的良心难道不会不安吗?你就不怕我巫族亡魂日日夜夜缠着你吗?!” “朕是真龙天子,又有何惧?” 姬玄时从位上一步一步走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巫仪却是不怕,高昂着下巴,犹如寒风中傲然开放的寒梅,一身傲骨。 她如今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巫仪,朕要是你,就不会问这种问题。”姬玄时抬手将她因跑动而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温柔缱绻,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你说你乖乖呆在冷宫,该有多好?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呢?” “呆在冷宫里,被你豢养着,当一个浑浑噩噩的傀儡,整日活在编织的谎言中吗?” 巫仪冷笑反击,倏地笑容僵住,她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柄长剑穿透了她的心口。 “你——” 姬玄时猛地将剑抽回,巫仪同剑一道倒在地上,鲜血在洁白的地毯上蔓延开来,如大朵绽放的红梅。 姬玄时垂眸,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以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道:“大喜的日子,太不吉利了,随意处理了。” 陷入黑暗之前,落在耳边是姬玄时薄情寡义的声音。 第2章 重回 巫仪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外头守夜的婢女听到动静,披着外衣,头发都来不及拢就进来了。 正好对上巫仪眼中来不及褪去的滔天恨意,登时惊在原地。 “圣女?” “兰姑。”看清来人的同时,巫仪彻底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心中被惊涛骇浪所掩盖,怎么回事?兰姑不是已经死了吗?她分明,亲手把兰姑葬了的啊! 兰姑很快回过神来,巫仪靠在床头,脸色发白,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但眼神却是晶莹一片,仿佛方才她看到的恨意只是个错觉。 “圣女可是魇着了?”兰姑伸手一摸,巫仪身上的里衣已叫汗水打湿了大半,这样下去,大抵会着凉,“还是换身衣服,免得受了寒气。” 巫仪爱干净,身上丁点不适都要难受上许久,若是穿着这身里衣,只怕夜里也是要睡不着的。 她边给巫仪换衣服边道:“圣女好端端地怎么会魇着?难道是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不成?” 巫族侍奉巫神,笃信神佛。 “我也不太清楚。”巫仪脑袋还有些发懵,含糊应了句,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手,青葱嫩稚,光滑细腻,与自己那双布满了茧子和冻疮的手全然不同。 “兰姑,今儿个是初几了?” 兰姑笑道:“如今已过了子时,是初三了,离你十五生辰还剩整一个月了。” 等再次躺下,巫仪已是睡意全无。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被姬玄时一剑穿心之后,竟是回到了她十五岁生辰之前! 这是什么?老天的垂怜,还是巫神显灵? 兰姑手脚麻利将东西收拾好,抱了一床被褥进来铺在脚踏上,一抬头就看到巫仪睁着眼睛望着帐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圣女,可是有心事?” 巫仪闻言一双眼睛看了过来,她的眼珠子如黑曜石般漆黑,这么直直望着你,还是叫人后脖子发凉的,尤其是在这昏暗的房间里,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甚。 “圣女?”兰姑硬着头皮唤了声,下一刻就怔住了。 一行清泪从巫仪眼角滑落,落在枕巾上,一下子没了,却是叫兰姑心头发紧。 “这是怎么了?”兰姑手足无措,下一刻就叫巫仪扑了满怀。 温热的身体,熟悉的味道,叫巫仪心一点一点踏实了下来,她是真的回来了,回到这个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刻。 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在这一刻一股脑涌了上来,就像是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遇到亲切的家人,将委屈一股脑哭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兰姑从一开始的慌乱,到慢慢镇定下来,她轻柔地拍着巫仪的背,只当她被梦魇吓着了。 到底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兰姑目光越发柔和。 巫仪有些不好意思松了手,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她岁数都比兰姑大了,竟还跟个孩子似的撒娇。 兰姑什么也没说,去打了水伺候她净面。 巫仪就这么靠在床头看着,突然很感谢老天爷将她送了回来,这一次,她定然不会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姬玄时! 一念起这个名字,巫仪心中滔天的恨意便怎么都压不住! 她眼眸半垂,心里琢磨着这事。 她跟姬玄时上辈子就是差不多是在她生辰之后认识的,他为了天下宴而来,也为了那把龙椅而来。 巫族这些年是不管外头的事了,但在玉都还是说得上话的,有巫族的支持,对姬玄时来说,如虎添翼,他势必要争取一番。 前世,姬玄时也确实因为诚挚以及他对巫族的许诺赢得了巫族的支持,坐上了那个位子。 可却是卸磨杀驴! 巫仪一想起这事,戾气便忍不住上涌,但她竭力压了下去,“兰姑,明天告诉底下的人,守备增强一倍,别叫什么阿猫阿狗都钻进来了。” 这一辈子,她再也不想见到姬玄时了。 兰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阿猫阿狗钻进来,不过小心一点也确实无碍,便应下了。 痛快哭过一场,巫仪心里压着的石头松懈了不少,“大巫呢?” “大巫近日在闭关。”兰姑笑话她,“怎么魇着了,许多事都忘了呢?” 巫仪不吭声。 她前世死的时候都三十好几了,十五岁的事,离她太过遥远,许多事都已记不清了。 兰姑见她不吭声,以为她担心大巫赶不上她的生辰,便笑道:“圣女放宽心,你的生辰如此重要,大巫心里有数,定不会耽误了的。” 晓得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巫仪浅浅一笑,没再继续下去,“夜深了,休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兰姑陪着,不那么孤单的缘故,巫仪一夜好眠。 …… 春日的阳光暖烘烘,照得巫仪昏昏欲睡。 身上突然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下,巫仪遽然睁眼,整个人气势凌厉如利剑,惊得兰姑手中的披风滑落在地 巫仪紧绷的神经松懈了几分,兰姑忙将披风捡了起来,替她盖好:“圣女,春寒料峭,你在窗边坐着,还是要多加件衣服才是。” 巫仪正要说话,神色微动,凭窗远眺。 小院外的石径上,三三两两少男少女们走过,不知道在讨论着些什么,笑容是那般明艳温暖。 巫仪支着下颚看了两眼,问起巡防的事。 兰姑道:“皆已吩咐下去了,巫潼亲自带队。” 巫潼的能力巫仪自是相信的,但她还有些不放心,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了吗?巫潼真的能把姬玄时给拦下吗? 巫仪突然想起上辈子跟姬玄时见面的时候是在她生辰之后,不由自嘲一笑,姬玄时带着天武帝命令而来,便是她再怎么阻拦,只怕也是拦不住,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今儿个天气不错,圣女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坐着,挺好的。” 兰姑还想说些什么,巫仪道:“兰姑,你先退下。” 临走前,兰姑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巫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巫仪自从梦魇后便有些不对劲,至于哪儿不对劲,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出了小楼,正好在院门口遇到方才的少男少女们,两厢打了招呼,兰姑盯着他们瞧了一会儿,一个激灵明白了过来,猛地回头看去。 是朝气! 巫仪身上,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第3章 姬玄时来了 古木地。 一片充满危机的密林中,一队人马缓慢前行。 打头的是两个模样相似的少年,一静一动,一眼就能叫人瞧出差别。在他们后头,是一个带着半截银色花纹面具的少年,瞧不大出年纪,却是一身矜贵。 “爷,你说巫族真的会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指路的老伯是这么说的。” “我严重怀疑那个老伯坑了我们!”少年抱剑,忿忿道。 “子宵!”突然一声低喝响起,少年立刻执剑在胸前,神情警惕环顾四周,“怎么了,怎么了?” 等了片刻,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子宵皱眉:“子影,你怎么回事?虚报情况?” 子影皱眉,他方才分明觉察到了什么,可偏偏,这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了。 子宵嘲笑他,“看来你这警觉性也不行吗?你这样子怎么在爷身边做事?” “比起你来,还是要好上许多的。” 子宵哼笑,正要说话,突然子影面色一变,“你后面。” 子宵立即变了脸色,严阵以待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护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低下头去,只有耸动的肩膀泄露了他们的情绪。 “你耍我?”子宵哪里还明白,面带薄怒质问道。 子影道:“看来你这警觉性也不行吗?你这样子怎么在爷身边做事?” 竟是将子宵的话一字不差地还了回来。 “你——” 眼看着这两人要上演一场全武行,姬玄时开口,两个各打五十大板,“行了,都少说两句。” 姬玄时开口,子宵再气愤也得放下,一个人闷头走在前头,也不管后头的人。 子影见他如此意气用事,连姬玄时的安危都不顾了,不由有些不悦。 “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就像个孩子,可偏偏你次次都要逗他,小心真的气急了跟你绝交。”姬玄时道。 子宵做事冲动,不过是少年心性,打磨几年便好,而子影沉着冷静,一饮一啄,是姬玄时的左膀右臂,他自是不希望看到这两人真闹崩了。 “是属下的错。” 姬玄时,“回头赔个不是,下次也管着点你这张嘴。” “是。” 突然,姬玄时若有所觉地回过头。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子影跟在姬玄时身边,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爷,怎么了?” 方才,他确实感觉到一股令人不太舒服的气息,但什么都没发现。 姬玄时垂眸,“许是我多心了。” 子影皱了皱眉,想到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错觉,正要开口,前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是子宵!”子影面色一变,冲了过去,下一刻,脚步一顿,面色古怪了起来。 “噗嗤。”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其余人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子宵气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在林子里布置了陷阱,而他好巧不巧还中招了,被挂在树上晃荡。 “还笑还笑!你们这一群没良心的,还不快把我放下来,小心以后都不给你们带宵夜了!” 说完还觉得不解气,踹了一脚网子,结果把自己晕了个七荤八素。 护卫们忙收起笑,七手八脚去放人,只是这网子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竟是刀砍不断。 子宵晃得有些头晕,都快吐了,“你们到底行不行?” 护卫们正要说“你行你自己来”,一支冷箭突然从远处飞了过来,直直朝着子宵而来,子影一剑将其打掉。不过片刻,他们便叫人团团围住了。 护卫们忙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姬玄时护在其中。 长矛在阳光下泛着泠泠冷光,为首的是个模样憨厚的男子,手中握着长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你又是什么人?”子影神色冷凝。 “我乃巫族巫潼,此乃巫族地界,外人不得入内,还请快快离去。” “你们是巫族的人?” “正是。” 姬玄时拨开前头的人,“在下天武姬玄时,特来拜见大巫,还请这位壮士通融一二。” 男子皱眉,“我又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 姬玄时并不多话,翻手露出了天武令。 九州大陆,以天武为尊。 巫潼显然见过世面,一眼认出了玄武令,忙叫人收起武器,拱手给姬玄时赔罪,“不知临江王驾到,多有得罪,还请临江王见谅。” “不知者无罪。”姬玄时摆摆手,“还请这位壮士将我下属放下来。” 巫潼忙叫人去放人,“临江王客气了,叫我巫潼就好。”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姬玄时。 姬玄时负手而立,问起这网子。 巫潼道:“此乃巫丝所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那是什么?” “一种巫族特有的丝。”巫潼引着他们入内。 一路上,姬玄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发现巫族内部戒备森严。 …… 少年矜贵无双,即便戴着面具,一路上也引得无数巫族少女频频打量,还有大胆的少女直接将自己的香囊丢了过来,却是被子宵截胡。 “什么玩意儿也敢往我家爷身上丢?”子宵嘀咕了一句,就要将香囊扔掉,姬玄时道:“到底是人家姑娘的一片心意,还是还回去。” 子宵动作一顿,随后香囊精准无比地落入了那位少女的怀中,引得一阵阵低呼。 巫潼倒没觉得什么不对,沧州民风开放,女子也能大胆地向心爱之人表达自己喜爱,若是成了,反而还是沧州一段佳话。 他领着姬玄时等人去了会客堂,“请临江王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圣女。” “好。” 兰姑带着两个侍女进来的时候巫仪正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看书,听到动静,巫仪抬起眸子,目光落在侍女手中的托盘上,抬了抬下颚,“兰姑,这是做什么?” “巫潼让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来了客人。”兰姑一边说,一边指挥着侍女给巫仪更衣。 “来的什么客人?”巫仪好奇,巫族隐居于此已有百年,起初来拜访的人还挺多,但渐渐地便没有了,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路太难走了。 巫族在古木地深处,而古木地则是野兽最爱的栖息之所。 “说是临江王,从玉都过来的。” 茶盏落地的声音传来,巫仪不可置信回头,“你是说,姬玄时来了?” 第4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兰姑不明白巫仪的反应,“是。” 巫仪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梳子,梳齿扎入肉里,仿若察觉不到痛。 怎么回事?她跟姬玄时前世分明是在她生辰之后见的面,今生怎么提前了这么久?难道是因为她让巫潼加强守备的缘故吗? 巫仪一时间心乱如麻,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兰姑扶着,在前往会客厅的路上了。 巫仪一个激灵,猛地停住了脚步。 “圣女?”兰姑不解,催促了两句,“圣女,临江王还在等着,咱们也不能叫人家等太久。” 若是让巫仪选择,她是万分不愿去见姬玄时,她怕她一个没忍住直接上去给他一刀,到时候连累了巫族上下不说,还会叫大巫失望。 但她也知道,在大巫闭关期间,巫族里能接待姬玄时的,也就只有她这个巫族圣女了。 “我知道了。”巫仪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冲兰姑笑笑,可一想到即将见到姬玄时,见到这个令巫族灭族的罪人,她真的笑不出来。 会客厅里,姬玄时已经喝了两杯茶,才等到巫族圣女姗姗来迟。 子宵等人对巫族的怠慢十分不悦,但姬玄时没开口,他们也不敢开口,免得叫人笑话临江王御下无能。 巫仪一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了上座坐下,这才开始打量起姬玄时,心情复杂,她怎么也没想到,重生归来,她跟姬玄时碰面竟是如此之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眼前这个姬玄时跟她认识的那个不太一样。 “你是临江王?” “正是。”姬玄时微微颔首。 声音也不太像,不过,现在的姬玄时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同几年后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自是不同的。一想到这儿,巫仪看着姬玄时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恨意。 姬玄时自小在尔虞我诈里长大,对旁人情绪最敏感,因此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巫族圣女对自己的警惕和恨意。 警惕他能理解,毕竟要是有人说他是临江王,他也得警惕一二,可这恨意又是从何而来?他们先前难道见过不成? 姬玄时同样打量着巫仪,后者戴着面纱,看不清模样,只一双眼睛能看见。那双眼睛亮如星辰,隐约有几分熟悉感。 却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若是能看到巫族圣女的脸就好了,姬玄时按下心中遗憾,笑道:“在下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十年一度的天下宴,这是请帖。” 身后子影立刻将请帖递上,兰姑垂首接过,递给了巫仪。 巫仪大致扫了一眼便搁在一旁,上头内容与上一世没什么差别,让她更在意的是子影,“这是王爷的侍卫?” 姬玄时诧异,“是,可有不妥?” 巫仪摇头,“随口一问,王爷不用放在心上。” 她前世从未在姬玄时身边见过此人,也不曾见过他此番带来的人。 巫仪低头啐了口茶,“这帖子打发人来一趟便可,王爷怎么亲自走了一趟?” 姬玄时笑道:“本王自幼在玉都长大,从未有见过外头风光,借此机会出来走走,也好看看我九州大陆不同的风光。” 巫仪盯着他,后者神色坦然,瞳色浓黑如墨。也不知道这话里头掺了几分水。 巫仪心里“啧”了声,花言巧语,巧言令色! “大巫最近在闭关,恐无法立即给出答复。” “无妨,本王时间多。” 姬玄时态度摆出来了,巫仪即便再也不想看到他,也只能请他住下,姬玄时自是欣喜应下。 安排住处的事情,巫仪直接交给了巫潼。 送走姬玄时,巫仪靠在椅子上,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椅把手。 今生归来,有太多事情同前世不一样了,就连与姬玄时的见面也同前世不一样了,可到底为什么会有如此差别? 过了片刻,依旧想不明白的巫仪起身,“咱们也回去。” 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去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巫仪如此安慰自己,心情好转了许多。 片刻之后,巫仪木着脸看着笑着跟她打招呼的姬玄时。 “圣女,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巫潼这个憨憨道:“不巧不巧,这是我特意安排的。” 巫仪沉着一张脸将巫潼叫进了自己院子,咬牙道:“你怎么把他安排在这儿?” “有什么不妥吗?”巫潼后知后觉道:“圣女,你不喜欢临江王吗?” 巫仪仿佛被踩着尾巴的猫,“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她就是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上姬玄时! 巫潼没想到巫仪反应这么大,转身就走,“那,那我让临江王换个地方住!” “回来!” 巫潼听话地回来,巫仪按了按太阳穴,晓得自己误解了巫潼的意思,却也没有解释,这种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不必折腾了,就让他住这儿。” 巫潼这会儿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讪讪一笑,“我是想着圣女能跟临江王方便交流。”哪知道圣女对临江王如此排斥! 巫仪往旁边小院看了一眼,确实是挺方便的,两个小楼隔了一道墙,不论对哪个来说,都跟没有墙一样。 此时虽然已是初春,但天色暗得早,小院里已是灯火通明。 子宵端了一碗姜汤进来。 “你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子影问。 “兰姑送过来的,说是给我们驱驱寒。这是主子的,咱们的在外头。” 姬玄时道,“先搁着。” 子宵立刻放到桌上,“虽说这沧州也冷,不过这夜里还是比玉都要暖和,要是在玉都,咱们火盆子都得摆起来了。” “可不是。不过沧州靠海,暖和些也正常。”子影提议道,“爷,要不要出去走走,我看外头天色还不错。” 子宵猛一阵点头,“我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天上的星星又大又亮,在玉都可都看不见这样的美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十分默契,倒是没有了白日的龃龉。 姬玄时被他们吵得头疼,“这姜汤你们就分了,本王出去走走。” 第5章 有缘 夜色下的巫寨很安静,尤其是小院这边,还能听到蝉鸣蛙叫声。 小院对面是一片梅林,大簇的红梅竞相开放,红梅似血,非常漂亮,若是再落些雪,白雪红梅,定会更好看些。 梅林另一边是一条溪水,水质清澈,能看到底下嬉戏的鱼,满天繁星倒映在水面上,仿若一条银河。 小溪边上有一处凉亭,夏夜里乘凉最好,只是没想到,冬日里也有人在里头。 巫仪心情烦闷,便叫兰姑备了些酒菜,一个人在亭子里独饮。 “圣女大人好兴致。” “噗。”巫仪一口酒喷了出来,回头看到姬玄时,顿时眉头紧蹙起来了,“你怎么在这儿?” “初来乍到,睡不着,出来逛逛。”姬玄时眸光微动,手指轻轻捻了一下,“没想到我跟圣女如此有缘,又见着了。” 巫仪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跟你有缘了! 姬玄时抬脚进了凉亭,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巫仪的脸上,巫仪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戴面纱,心中一沉,正要开口赶人,姬玄时道:“如此美景,又有好酒好菜,圣女不请我坐坐?” 巫仪略有些烦躁,坐什么坐,吃什么吃!我怕我自己一个没控制住杀了你,这顿饭就成了断头饭了! 正巧此时兰姑取了披风回来,看到姬玄时有些意外,听了一耳朵,忙道:“自是可以的,王爷请坐。”她匆匆放下披风,又取了一副碗筷回来。 巫仪气笑了,这到底是她的人还是姬玄时的人? 兰姑察觉到她的情绪,看了她一眼,暗含警告,就算是不喜欢,你也别做得太过分! 巫仪扭头看向水面,像是闹脾气的孩子。 兰姑哭笑不得,她这些日子一直担心巫仪身上的朝气,没想到,竟是在姬玄时来了之后出现了。 因此,兰姑对姬玄时怎么看怎么满意。 兰姑亲自上前为姬玄时斟酒,姬玄时抬手挡了,“不用了,本王不饮酒。” 巫仪背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临江王好大的威风,这会儿子还戴着面具,莫不是见不得人?嘶——” 巫仪瞪圆了眼睛,震惊看着兰姑,兰姑垂眸看着自己脚尖,只当踩了她一脚的不是自己。 “圣女不会说话,王爷不要介意。” 姬玄时轻轻笑了,巫族圣女不会说话?这话说出去可是要叫人笑掉大牙的。 兰姑许是也意识到这话不太对劲,有些尴尬杵在那儿,她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巫仪对临江王如此有成见?难道他上辈子杀了她全家不成?兰姑天马行空地想着。 姬玄时抬手覆在了面具上,兰姑睁大了眼睛看着,眼中满是好奇。 巫仪嗤笑,这面具底下的一张脸,她化成灰了都认识,根本没什么好期待的! 巫仪别开眼,她怕自己看到那张脸就忍不住真的要动手了! “爷!” 姬玄时默默把手放下了,“你怎么来了?” 子宵没察觉出自家主子情绪不对劲,咧嘴笑道:“外头风大,属下给你送披风来了。” 子宵留下披风就走了,被他这么一打断,姬玄时也不好摘面具了,兰姑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她还真好奇临江王长得什么模样。 巫仪自斟自酌,“那是王爷的下属?” “是。”姬玄时警惕道:“圣女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不行吗?” “怎么不见圣女对我好奇?” “你又见不得人,有什么可好奇的?” 姬玄时:“……” 这话题是绕不过去了是不是? 兰姑原本想走,听到巫仪这话,立刻又站直了。她得留着,她要是走了,只怕这小祖宗嘴里不知道要说出些什么气人的话来了,说不准到时候还会动起手来。 巫仪伤着没事,要是临江王伤着了,可就罪过大了! 巫仪觉得好没意思,将筷子一推,起身道:“我吃饱了!”被气饱了! “圣女这是去哪儿?” “消消食。”巫仪头也不回地走了。 片刻后,巫仪停下脚步,忍无可忍回头:“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一道消消食?” “那你一个人慢慢消食,我消够了,先回去了!”巫仪拂袖而去,姬玄时以拳抵唇,却是怎么都遮不住嘴角的笑意,他怎么也没想到,巫族圣女,是个这么可爱的人。 巫仪要是知道姬玄时对她的评价,定是要觉得这人眼瞎了脑子不正常了,她哪里可爱了?分明就是气的! “圣女,你也真是的,临江王好歹是客人,再怎么着也不能将客人就这么丢下。要是传了出去,外头指不定说我们巫族自视甚高,看不起玉都来着,平添是非……”兰姑絮絮叨叨说着,伺候巫仪将衣服换下。 巫仪叫她说的脑壳疼,央道:“兰姑,我的好兰姑,你就少说两句。还有,别再我面前提起那三个字了,听着就头疼。” 兰姑觉得奇了怪了,“圣女,按理说你这是第一次见到临江王,缘何如此讨厌他?” 巫仪抿唇,她不是讨厌,她是恨! 只是这其中缘由,她不能对兰姑说,也无法说。 “该不会,人家前世跟你有血海深仇,因而今生瞧着不对付?”兰姑玩笑道。 只可惜,这句玩笑话并没把巫仪逗笑。 兰姑自己却是笑歪了身子,虽说巫族笃信神佛,但这也太扯了。 巫仪却是笑不出来,她知道兰姑是为了缓和气氛才说了这么一句,却不知一语中的。 她跟姬玄时,还真有着灭族之仇,岂不是血海深仇? 一想到那样一个人就睡在自己隔壁院子里,巫仪恨不得立刻去放一把火,直接把人带院子都给烧没了! 外头有人喊了声“兰姑”,兰姑出去瞧了一眼,再回来时,满是笑意。 “是谁?” “是子宵那孩子,特意为姜汤过来道谢的。”兰姑笑道:“这年头,如此感恩又热忱的孩子可不多见。” “子宵?” “就是今晚来送披风的那个。” 巫仪若有所思,前世,她也听说过子宵这个名字,但却不是在姬玄时身边,而是在酆都。 第6章 出事 酆都位于九州大陆和幽冥大陆交界处,乃是一座独立的城池,她当年因为有事要去幽冥大陆借道酆都,因而听闻了些酆都的事情。 酆都城主是个神秘之人,素来不露面于人前,有事都是他左右护法出面,而那位右护法,名叫子宵。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可若这个子宵跟酆都那个右护法是同一人,那为何如今会在姬玄时的身边?前世姬玄时为天下令来到沧州的时候,身边可并没有子宵这个人。 “兰姑,”巫仪有些犹豫。 兰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巫仪开口,便问:“圣女可是有什么吩咐?” 巫仪想了一下,还是耐不住自己的好奇,顺便也当做个求证,“姬玄时那儿,有没有一个叫子影的人?” 兰姑愣了下,点头道:“有的,圣女还记得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吗?他就叫子影。不过圣女是怎么知道的?” 巫仪这会儿心乱如麻,已经顾不得去回答兰姑的问题了。 一个人名字若是撞了,她还能说是巧合,可两个人撞名,这概率,却是大大降低。 酆都城主的左右护法,如今却是姬玄时的下属,这是怎么回事? 心里存着事,巫仪一晚上也没睡好。 兰姑在外间听着她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早晨起来看到她眼下浓浓的青黛,便知她夜里没有休息好,想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作为巫族圣女,在大巫不在的日子里,族中上下事务都由她处理,因而等巫仪歇下来喝口茶的时候,外头天色已不早了。 兰姑提了食盒进来,“圣女,该用午饭了。” 巫仪捏着筷子,不经意地问:“姬玄时那儿送过去了吗?” 兰姑不住地笑,怕巫仪面子上挂不下去,连忙道:“圣女放心,时辰一到厨房那儿就送过去了。” 她的圣女,刀子嘴豆腐心,虽说讨厌临江王,却也关心他吃了没有。 巫仪要是知道兰姑是这么想的又要翻个大白眼了,她哪里是关心姬玄时吃了没,她只是怕姬玄时觉得巫族怠慢了他,平生是非。 下午巫仪依旧在理事堂理事,兰姑从外头进来,面色凝重,步履匆匆。 “可是出什么事了?”巫仪放下手中的东西,问。 “圣女,临江王那儿出事了。” 巫仪心中一沉,“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临江王的几个护卫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上吐下泻的,婢子过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省人事。” 巫仪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兰姑立即跟上。 “叫了巫医不曾?” “出事的第一时间婢子便叫人去请了,巫医说……” “说什么了?!” 兰姑道:“是中毒。” 巫仪猛然停了下来,“你说什么?” “是中毒。” 巫仪问:“姬玄时呢?他也中毒了?” 兰姑摇头,“王爷不曾有事,只几个护卫出了事。” 巫仪猛然松了口气,虽然她巴不得姬玄时有点事,但她绝不希望姬玄时在巫族里头有事,不然他们就算是几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巫仪匆匆赶往小院,巫医已经开了药方,未到小院,都能闻到药味。 巫仪突然想起一事来,“厨房那儿,可让人看着了?” 兰姑点头,“出事之后,婢子就叫巫潼带人守着了。” 兰姑从小跟在大巫身边,做事带着些许大巫的风范,也亏得她在,否则还没等到她来,这里就要乱成一团了。 巫仪刚进小院,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风刮了过来。 “圣女!”身后,兰姑一声惊呼。 巫仪却是一动不动,眼看着那剑就要刺穿她的喉咙,一声呵斥骤然响起:“子宵,退下!” 子宵抿着唇,一脸不高兴,但姬玄时的吩咐,他不得不听,憋着气将剑收了回去。 “圣女。”兰姑上前扶住巫仪,无意中触碰到她的手,登时一惊,“圣女,你的手怎么这般冰冷?” “没什么事。” 兰姑担忧地看着她,这副苍白的模样,可不像是没什么事啊。 “圣女,下属无礼,我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姬玄时拱手道歉。 子宵和随后出来的子影都震惊了,“爷,你这是做什么?” 姬玄时淡淡道:“你做错了事,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要承担责任。” 子宵一张脸憋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巫仪动了动手指,觉得手脚温度回来了些,“王爷严重了,再说了,他也没伤着我。” 子宵做事是有些冲动,但她知道,临江王身边不会有那么拎不清的人,那一剑,不过是吓吓她罢了。 “出事的那几个人呢?” “在屋子里。” 巫仪进了屋子看了一眼,情况不容乐观,又去寻了巫医,“怎么回事?” 巫医看了眼姬玄时,巫仪道:“有话就直说。” 这是不用避开姬玄时的意思,“这几位,是中了蛇虫草的毒。” 巫仪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姬玄时瞧得分明,立刻问:“圣女知道蛇虫草?” 巫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这……”巫医面露难色,他不过是个大夫,只会治病救人,这中毒的缘由,他是说不出来的。 “许是吃了什么?” “兰姑叫巫潼守住了厨房,你且去看看那些泔水,里头是否有蛇虫草的毒。” “是。” 兰姑带着巫医很快离去,巫仪看向姬玄时,“王爷放心,人在巫寨出的事,巫族定然会给王爷一个交代的。” 她起身准备走,姬玄时叫住她,此时屋子里也没有旁人,因而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圣女好像不太待见我?” 巫仪缩在袖中的拳紧紧握起,“王爷何出此言?” “直觉。” “那只怕是王爷直觉出了错。”巫仪淡笑道:“我这人性情就是如此,还请担待些。若是王爷不喜,那不见就是了。” “巫仪。” 巫仪脚步一顿,“王爷还有什么事?” “巫仪,你对我有成见。”姬玄时在她面前站定,“可是为什么呢?巫仪,我们分明才见面。” 姬玄时比巫仪高半个头,两人距离很近,因而她不得不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光影被姬玄时挡了个正着,巫仪看不清面具上的花纹,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眸。 缱绻深情,却让巫仪如坠冰窖,她仿佛回到了一剑穿心的那一夜,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第7章 排斥 巫仪身子晃了下,仿佛要摔了,姬玄时伸手想要扶住她,只是指尖才碰触到她,就被巫仪一手臂挥开了,她的声音高昂且尖锐,“别碰我!” “爷!”子宵和子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一丝紧张,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 “退下!”姬玄时喝道。 子宵和子影虽然担忧屋子里头发生了什么,但姬玄时发话了,他们只好退回了院中站着,只是目光时不时担忧地扫了过来。 子宵碰了碰子影,“你说,爷难道是对巫族圣女做了什么?” 子影皱眉,呵斥道:“你别胡说,爷不是那样的人!” 子宵撇嘴,他也相信自家爷不是那种人,可刚刚那一声凄惨地“别碰我”却是清清楚楚。 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默。 巫仪单手撑着椅背站立,胸膛起伏不断,额上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似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姬玄时起先还有些手足无措,后来沉默站在一旁,见巫仪情绪平复下来,突然笑了,“这样子,倒好像我在调戏你似的。” 巫仪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起伏,额角青筋跳动,“王爷……” “叫王爷太见外了,我字凉川,巫仪,你可以这么叫我。对了,你可有小名?” 巫仪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故意刻薄道:“姬玄时,你对姑娘家都是这么轻佻的吗?” 姬玄时觉得无辜极了,“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对姑娘家轻佻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交朋友?” 巫仪闭了闭眼,她觉得自己再多看这人一眼,就要忍不住一拳头招呼上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巫仪,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小名是什么?” 巫仪理都不想理他,小名能随便告诉男人的? 姬玄时叹气,“小名不告诉我,那你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瞧我如此不顺眼?” 巫仪脑袋突突,口不择言道:“说不准咱们前世结了什么仇呢!还有,王爷别叫我名字,我跟你没这么熟!” 姬玄时眸光一闪,“前世……” 巫仪不想听他说话,打断他:“王爷,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巫仪。”姬玄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掌心温热,却让巫仪浑身一僵,鸡皮疙瘩仿佛都冒了出来,让她不舒服极了,用力挥掉了他的手,“王爷,请自重!” 这人什么时候养成了动手动脚的毛病了? 姬玄时看着自己落空的掌心,突然道:“巫仪,如果说,我想跟巫族联姻,你会不会同意?” 巫仪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立刻炸了,“你想都别想!” 她胸膛起伏不断,显然是被气狠了,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最后只余一个,要是姬玄时再敢提这事,她就把他先做了,自己当寡妇去! 姬玄时眸光一闪,巫仪对这桩联姻的排斥已经到达了顶点,连装都懒得装了,为什么呢?难道说…… 巫仪深吸了两口气,“王爷,这个玩笑话并不好笑,事关姑娘家的名声,还请王爷往后莫要再提了。” “巫仪。”姬玄时叫住了她,“日后,我总要成婚,而你,也总要嫁人……” “即便是嫁给一头猪,我也不会嫁给你。”巫仪脱口道。 姬玄时默了默,觉得有一支箭插在他的心上,太扎心了! “巫仪,你这样,可真是令我伤心。” “是吗?我以为,我已经将态度摆得分明了。”巫仪淡笑道:“王爷应该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姬玄时目光落在巫仪脸上,“如果我是呢?” 巫仪心一沉,正要开口,又听姬玄时道:“巫仪,或许,你可以看看这封信再做决定。” 望着姬玄时递过来的信,巫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怎么?不敢接吗?” 明知对方是激将法,巫仪还是忍不住被跳了下去,挑眉:“有何不敢?” 她一把夺过信件,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害怕,飞快地拆开,一目十行扫了下去。 手,骤然握紧。 “小心点,别把信给毁了。”姬玄时“好心”提醒道。 “这是……”巫仪惊疑不定看着他。 “这是我父皇写给大巫的信。” 巫仪自然知道,但让她惊讶的是信里头的内容,那上面,天武帝明明白白为了姬玄时向巫族求娶巫仪。 巫仪一时间心乱如麻,也就是说,前世并不是姬玄时的诚恳打动了大巫,而是这一封信,导致大巫明白了天武帝的意思,将自己嫁过去的吗? 所以重来一世,她依旧躲不开成为临江王妃的命运吗? 可偏偏,为什么就是她呢? 巫仪看着姬玄时的目光变了。 姬玄时察觉到了,却也不怕,“巫仪,你想杀我?” 巫仪垂眸,“王爷说笑了,巫仪不敢。” 姬玄时轻笑了声,不敢和不想是两码事。 “信可以还给我了吗?” 巫仪一瞬间有了撕碎这封信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将它完整交到了姬玄时的手中。 姬玄时当着她的面,将信件折叠好,又整整齐齐放在了贴身的位置,这般郑重其事地模样,让巫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姬玄时笑容越发灿烂,“如此珍贵的东西,我自是要好生保管的。” 巫仪越听越觉得不像话,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檐廊下站着。 “圣女,你怎么站在这儿?” 巫仪回了神,看向走来的兰姑。 “兰姑,都查清楚了吗?” 兰姑来到她身侧站立,附耳道:“巫医查了泔水桶,发现其中一个里头有蛇虫草的毒素。” 巫仪神色一冷,“确定?” 兰姑颔首。 巫仪道:“走,咱们去瞧瞧。” 至于厨房的人,她相信兰姑理事的能力,这会儿大抵都是被控制起来了的。 “我跟圣女一道过去看看。”姬玄时从房中出来,清风朗月般,全然没有了方才两人独处时地步步紧逼和死皮赖脸。 巫仪没忍住,嘴角微微一抽,道:“王爷请随意。” 巫仪大步离开,姬玄时心情愉悦地跟在她身后,目光一直追寻着她。 第8章 处置 巫仪赶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那个有毒的泔水桶被单独拎了出来,厨房里鸦雀无声,只几个护卫神情严肃地守着。 “人呢?” 巫潼得了消息从屋子里头出来,“回圣女,都在屋子里待着。”他将一叠供词递了过去,“请圣女过目。” 巫仪随手翻了翻,交给了姬玄时,“那就让他们都先歇着。” 巫仪抬脚进厨房,厨房不大,一眼就能看完了,巫潼道:“圣女,里头都查过了,并未发现蛇虫草的踪迹。” 巫仪目光落在那些瓶瓶罐罐上,“这些里头装了什么,都查过了吗?” 巫潼一怔,“是属下疏忽了。” 他立刻叫人将巫医带了过来,之后还真在一个罐子里查到了蛇虫草的粉末。 古木地气候潮湿,巫寨又处于古木地中心地带,蛇虫鼠蚁频繁,因此每家每户都备着蛇虫草,厨房里虽然也备着,却也不会将它放上灶台,要是一不小心弄混了,可就大发了! “这儿谁负责的?” 这事兰姑比较清楚,“是玉娘子。” “叫她过来。” 很快就有人将玉娘子带了过来,“见过圣女。” 巫仪漫不经心地将罐子往她怀里一丢,玉娘子慌乱接住,就听巫仪道:“玉娘子,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这蛇虫草的粉末,会出现在灶台上。” 姬玄时饶有兴趣多看了几眼,这是他第一看到,这般不一样的巫仪,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玉娘子一惊,差点打翻了手中的罐子。 “你小心点,要是打翻了,岂不是毁灭了罪证?”巫仪道。 玉娘子立刻将罐子捂紧,“圣女,这会不会弄错了啊?” “蛇虫草你也不陌生,你告诉我,这是不是弄错了?”巫仪在灶台周围走了一圈,扭头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姬玄时,吓了一跳,忍着气道:“厨房重地,王爷还是去外头候着!巫潼,请王爷去院子里喝茶。” 巫潼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姬玄时也不为难他,“有劳了。” 那边玉娘子已经倒了些许粉末在掌心,细细辨认了一番,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突然,眼前光线一暗。 玉娘子下意识抬头,巫仪笑道:“认出来了?” 玉娘子点头,巫仪伸手,玉娘子犹豫了下,将罐子放在她掌心,巫仪颠了两下,“那你能告诉我,这蛇虫草,是怎么到这灶台上来的吗?” 玉娘子张了张口,这时候她能说些什么?表忠心,还是说自己压根不知道?这些落在巫仪耳朵里都是推托之词,她是厨房负责人,出了这样的事,本就是难辞其咎,更别提巫仪铁面无私,便不是她做的,也同她逃脱不了干系。 玉娘子闭上了嘴,整个人也萎靡了几分。 巫仪扫了她一眼,示意巫潼先将人带下去。 “圣女……” 兰姑刚开口,巫仪就将小罐子往她那儿一丢,“去查查,这是谁的。” 厨房人来人往,最是能做些小动作的地方,可也正是因此,极有可能落入旁人的眼中。没出事时,大家伙自然当做不知道,可一旦出了事,又是巫仪亲自查,那些底下的,都开始跳动起来了。 而巫仪今日如此大张旗鼓,也是给他们敲一棒槌,醒醒神。 巫仪手段温和一些,兰姑却不是,因此很快押着一个人过来,一把推到了巫仪跟前,“圣女,问清楚了,就是她,小翠。” “圣女饶命圣女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翠忙从地上爬起来,不住地磕着头。 巫仪支着头,“带下去。” 小翠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抬头看着巫仪,巫仪这才发现,此人竟然还有些眉清目秀。 一旁的姬玄时也微微侧目,巫仪仿佛没有察觉,“还愣着做什么?” 直到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将自己架了起来,小翠才慌乱道:“圣女,你不能这么对我,事情都没有查清楚,你凭什么处置我?我不服,我要见大巫,我要见大巫——” “我为什么不能处置你?”巫仪捏着她的下颚,微微提高了声音,“人证物证俱在,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处置你?!” 小翠瞪圆了眼睛。 “我倒是很好奇,谁收买了你,竟让你做出这样背叛巫族的事情!” 小翠瞳眸紧缩,“我没有背叛巫族——” 巫仪冷笑,觉得听她说话都是在浪费时间,姬玄时代表什么没有人不清楚,居然敢对姬玄时下手,不是背叛巫族又是什么? 巫潼很快让人将小翠带了下去,为了怕她乱说话,直接堵了她的嘴。 “巫潼,这些日子,你注意着点。” 巫潼一凛,“是。” 巫仪眸光一扫,看着那些躲在窗户后面遮遮掩掩的人影,抬声道:“小翠背叛巫族,对临江王下毒手,这就是她的下场!我希望你们所有人脑袋都能拎得清楚些,拎不清楚的,就赶紧给我离开巫族,否则,小翠的下场就是你们日后的下场!” 这一刻,巫仪霸气无疑。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莹莹生辉。 姬玄时怎么都挪不开自己的眼,他想,他喜欢的姑娘,就是这样像阳光一样明媚存在的人。 两刻钟后,巫仪看着面前登堂入室的姬玄时,脸上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了。 “王爷在这儿做什么?”巫仪忍了忍,“王爷的小楼在隔壁。” “我知道,我没走错,是兰姑说,往后日子让我同你一道用饭。”姬玄时并未四处打量,眼神端端正正落在巫仪身上,“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回进你的屋子。” 巫仪自是听出他话语中的喜悦,翻了个白眼,正好叫兰姑瞧了个正着,瞪了她一眼,巫仪立刻端正坐好。 从小,兰姑不只是服侍她的,亦是她教导她礼仪的师傅,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兰姑一个眼神过来,就能叫巫仪老老实实。 兰姑手脚麻利摆好桌,厨房那儿虽然下午出了这样的事情,但很快又井然有序起来,兰姑派了人盯着,底下人也见识了巫仪手段,这会儿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多说一句话。 “该用饭了。” 第9章 落水 饭后,兰姑泡了一壶茶。 瓷盖轻碰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姬玄时低头饮了一口茶。 “好茶。”姬玄时赞道,转头问兰姑,“这是什么茶?清香却不甜腻,本王倒是不曾吃过。” “回王爷,此乃白茶。” 两人说着话,巫仪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听着,心想,姬玄时要是想跟一个人套近乎,只怕没人能招架得住。 只这一会儿工夫,兰姑就已经跟他相谈甚欢了。 “王爷若是喜欢,婢子叫人明日就给您送过去。” “倒也不用。”姬玄时看了巫仪一眼,笑道:“本王饭后饮上一二就好。” 兰姑心神一动,瞧出了点东西来。 姬玄时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他脚步顿了顿,偏头看向巫仪,“圣女不送送我?” 巫仪挑眉,就这两步路的距离,也要她送?姬玄时这是当她闲得慌吗? 正要拒绝,巫仪就看到兰姑给她打了个眼神,只得不情不愿起身,“王爷,请。” 两人一路沉默,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姬玄时突然道:“巫仪,我是真心的。” 巫仪脸色一变,不等她说什么,姬玄时已经走了,可他的声音还是随风飘了过来,清晰落在巫仪耳中,带着笃定:“你,我娶定了!” 巫仪回顾重生后跟姬玄时相逢以来的事情,似乎,在她面前,姬玄时从未自称过“本王”。 兰姑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巫仪回来,怕她出事便出去寻她,却没想到巫仪站在院门口发呆。 “圣女?”兰姑抬头看了看外头,漆黑一片,“临江王呢?已经送走了吗?” “送走了?”巫仪头也不抬,转身回屋。 兰姑跟着她进去,斟酌道:“圣女,你为何不喜临江王?婢子瞧着,临江王举止有度,相处也很舒服,更何况,他似乎对你有几分——” 巫仪猛地回过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叫兰姑将“情意”二字咽了回去。 “兰姑,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提了。”纵使知道自己逃不过成为临江王妃的命运,但巫仪也不喜时时刻刻与姬玄时牵扯在一起。 兰姑叹了口气,“不提就不提,不过临江王好歹是客人,你可不能如此无礼。” 巫仪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兰姑见状不由摇头。 这一日,阳光正好。 巫仪处理完族中事务,叫人搬了小榻放在院中的海棠树下晒太阳。 “圣女可真是好心情。” 听到这声音,巫仪直厌恶地皱眉,“王爷总是如此悠闲?” 姬玄时仿佛听不出讽刺,“难得悠闲,自然要好生享受一番,不知道圣女愿不愿意作陪?” 巫仪眼睁睁看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根鱼竿来,素来机敏的少女第一次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王爷这是……” “钓鱼,去吗?”姬玄时一双眼睛晶亮晶亮,“听巫潼说,后山有一条河,钓鱼最好,我还没有钓过鱼呢!” 巫仪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咽了回去,“那便去。” 兰姑知道两人要去钓鱼,立刻给巫仪取了斗篷过来,“后山风大,圣女且当心着点自个儿的身子。” 姬玄时道:“兰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圣女的。” 兰姑晓得姬玄时心思,对此很是放心,倒是巫仪,走得不太甘愿,她不死心地问:“兰姑,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去?” “我过会儿还要去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就不去了。”兰姑眯着眼冲她挥了挥手,这等没眼力见的事情,她兰姑才不做呢。 巫仪叹了口气,认命跟姬玄时走了。 “你好像不太乐意跟我出门。” “王爷既然知道,为何要说出来?既是知道,又为何要邀请我?” 姬玄时无奈道:“巫仪,我只是想跟你在一处多待一会儿。” 巫仪心想,我却不想跟你在一处多待一会儿,我怕我真没忍住对你下手。 两人一道去了后山的小河,说是河流,却也不宽,不过是比池子还是要稍微大一些的地方,四周都是树木,便是夏日来也不会觉得炎热。 姬玄时找了个好一点的角度坐下,开始收拾鱼竿。 “需要帮忙吗?”巫仪问。 “不用,我可以的。” 巫仪在他对面坐下,看着少年手忙脚乱地在上鱼饵,却怎么也没能成功,缓缓打了个哈欠,毫不留情嘲讽道:“你连个挂鱼饵都不行,还想钓鱼?” 姬玄时义正词严,“不会挂鱼饵并不代表我不会钓鱼!” 巫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帮他把两根鱼竿的鱼饵都给挂好了。 钓鱼需要的是耐性,巫仪原以为姬玄时会坐不住,没想到,率先坐不住的会是自己。 巫仪起来动了动身子,看到坐得笔直的姬玄时,突然心念一动,一双手悄无声息地伸了过去,最后,在距离姬玄时背脊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不可否认,那一刹那,她是真的生了想要推姬玄时下去的念头,只要姬玄时死了,那么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可最后,理智制止了她。 姬玄时要是死在巫族,死在她的手下,那么给巫族带来的同样是灭顶之灾。 “噗通。” 一道落水声清晰传来,巫仪甚至连打在她脸上的水花都顾不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难道在她出神的时候,不小心将姬玄时推下水了? 湖里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艰难挣扎,巫仪一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姬玄时是会凫水的。 这一片刻的迟疑,姬玄时已经慌乱挥手,咕噜咕噜沉了下去。 巫仪立刻将这些念头抛到脑后,纵身跳了下去。 这一刻,她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只剩一个:姬玄时一定要没事才好! 二月底的湖水虽然化了冰,可夏日还是不同,一入水就感觉到了冰冷。 饶是巫仪善水,也有些吃不消,好在这条河也不深,一眼就看到了姬玄时的身影。 巫仪握住他的手腕,将人往上拉,也不知道姬玄时吃什么长大的,瞧着瘦弱,却意外的重,巫仪险些岔了气。 她憋着一口气将人拉到了湖面上,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正要看看姬玄时有没有事,结果就这一眼,惊得她险些松开抓着姬玄时的手! 这临江王怎么跟她前世见过的姬玄时长得不一样! 第10章 姜玄 巫仪来不及多想,带着姬玄时游回了湖边,用力拍打着他的背,终于听他咳嗽一声,吐出几口水来。 巫仪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打量起眼前这个姬玄时。 他脸上的面具不知道为何掉了下来,被他攥在手里,湿漉漉的黑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饶是浑身湿透,却也半点不显狼狈。 睫毛微颤,缓缓的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桃花眼,流光涟漪,眉目含情。 “巫仪,是你救了我吗?谢谢。”少年露出感激的笑容。 巫仪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前世跟姬玄时朝夕相对二十余年,更别提午夜梦回总是梦见,那张脸她化成灰都认得! 与眼前的少年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这张脸她好像在哪儿见过来着…… 风吹过,姬玄时打了个喷嚏。 巫仪也感觉到一丝凉意,“王爷,我们还是快些回去。”边说着边将地上的斗篷递给姬玄时。 “不用了,你自己穿着。” 两人都浑身湿透,谁也比不上谁好些,姬玄时自觉巫仪是个姑娘家,比他更需要注意些。 巫仪翻了个白眼,一把揪过他,将斗篷给了系了上去。 离得近,姬玄时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呼吸一窒,脸颊不自觉泛起了红晕。 “我,我自己来。” 巫仪这才意识到两人离得近了,忙不迭松了手。 姬玄时手忙脚乱地系着带子,巫仪忍不住想笑,这个人步步紧逼的时候瞧着厚脸皮,可真凑到一处了,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巫仪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姬玄时生得一副好皮囊,是那种一眼见过就不会忘记的,所以,她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一张脸? 巫仪看得有些出神,正巧这时姬玄时穿好了斗篷,微微侧身。那一刻,巫仪瞧清了他眼角的一颗泪痣,这瞬间,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被记忆尘封了许久的人! “姜玄!” 姬玄时眼眸猛然一缩,随后充满茫然看了过来:“巫仪,你刚刚说什么了?” “没什么。”巫仪抿唇,努力平复了下心中的震惊,“王爷,咱们还是快些回去。” “等等。”姬玄时捡起了地上的面具,用斗篷擦干,戴了回去。 兰姑正在院子里跟巫潼说话,就看到成了落汤鸡的姬玄时和巫仪一道回来了,登时一惊,难道说圣女最终忍不住对临江王下手了?! “王爷,圣女,你们这是……” “没注意脚下,不慎掉下去了,也亏得圣女水性好,救了我一命。”姬玄时打了个喷嚏,兰姑忙道:“快些进屋暖和暖和身子。”说着忙使唤巫潼去厨房给两人弄一碗姜汤来,自个儿又匆匆去了隔壁取一套衣服。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姬玄时一张俊脸已是惨白。好在巫仪屋子里一直都是备着火盆,较之外头暖和了许多。 兰姑很快取了衣服回来,后头跟着子宵和子影,看清姬玄时模样,同样也是惊呆了,但更多的是担忧。 姬玄时被兰姑赶着去里间换衣服,兰姑则是带着巫仪上了二楼换衣服。 巫仪的神情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几乎是兰姑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兰姑心中一沉,难道真叫她猜中了,临江王真是巫仪推下去的? 她想问个明白,却又想到楼下三个男人,最后还是把嘴闭上了。 巫仪如今整个人都是蒙圈的,因为姬玄时的那张脸! 那张脸,前世她也见过,可却不是在“姬玄时”身上,而是在东溟海域。那会儿她为了姬玄时出使东溟海域,却在半路遭受不明追杀。为了躲避杀手,她失足掉进一个山谷,最后在里头捡到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少年。 那个少年告诉她,他叫姜玄,双亲被仇人杀害,而他也遭受了仇人的追杀落到此处。 巫仪信了他的说辞,救了他。 为了养伤,两人一道在山谷里待了一个多月的日子,才走出来,半路遇到了来寻她的手下。巫仪欣赏他的身手,对他提出了邀请,姜玄却在知道她身份后脸色骤变,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巫仪虽然失望,却也没有强迫,之后她便忙于征战,倒也不曾听说过姜玄的消息,渐渐地也忘记了这么个人。 却没想到,重生以后,她又遇到了姜玄,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遇见的! 如果,前世的“姜玄”才是真正的姬玄时,那么她认识的,前世的“姬玄时”又是谁? 巫仪陷入了迷茫。 屏风后,子宵和子影这会儿已经了解了始末,“爷,您怎么会掉进河里去?难道是……” 子宵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外头,意思不言而喻。 姬玄时淡淡道:“是我自己没注意脚下,掉下去的,圣女救了我。” “可……”子宵还想说什么叫子影碰了一下,闭了嘴,爷说是自己掉下去的那就是自己掉下去的。 姬玄时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巫仪正好也从楼上下来。 四目相对,两人皆愣住了,还是巫仪率先开口,“王爷觉得如何了?”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冷,圣女呢?” “我也觉得有些冷。”巫仪话音刚落,巫潼就端着两碗姜汤进来,兰姑忙上去接过,一人递了一碗驱驱寒。 两人也不多话,直接将姜汤饮了。 “我叫厨房做了一些暖身的汤水,等下用饭的时候再饮一些。”兰姑又对子宵子影道,“我让人准备了些火盆,夜里若是冷就点上,身子要紧。” 两人立刻点头,在伺候人上,他们两个大男人,自是没有兰姑细心。 巫潼挠头,万分不解,“你们不是去钓鱼的吗?怎么会掉下去?” 两人同时一愣,互相快速地看了眼,姬玄时率先开口,依旧是那么一套说辞。 巫潼咋舌,估计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钓鱼自己掉河里的,“那王爷以后还是离河边远一些比较好,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凑巧有人在边上的。” 姬玄时笑着道:“往后本王会多注意些脚下的。” 用过晚饭,姬玄时被子宵子影拥着回去休息了。 兰姑立刻问巫仪:“圣女,你给我老实说,临江王掉到水里,是不是你推的?” 第11章 戴着面具的缘由 巫仪正在喝茶,闻言直接呛住了,“兰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兰姑狐疑看她,“真的不是你?” 巫仪原本还有些确定,此刻又有些不确定了,她那一刻是对姬玄时伸了手,可到底有没有将人推下去,却又说不好了。也有可能她内心里太想杀掉姬玄时,手就自个儿动手了? 兰姑敏锐发觉了,直接坐实她的罪名,“我知道你不喜欢临江王,可你怎么能把人推河里去呢?这么冷的天,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巫仪一个头两个大。 夜里,巫仪睡不着,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这扇窗正对着隔壁小楼,却没想到对面的人正好也在此时推开了窗。 两方打了个照面,皆是一愣。 “圣女这是……睡不着吗?”姬玄时笑着问。 巫仪回过神来,“王爷也没休息?” “我睡不着。” 两人这般隔空对话,有些奇怪。 凭借着黑暗,巫仪目光肆无忌惮落在他的脸上,少年身如松柏,温润如玉,气度超群,虽有面具,却也同样叫人一眼难忘。 “巫仪。” 巫仪抬眸看他,姬玄时笑了:“往后退些。” 巫仪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犹豫了下,姬玄时笑容温和,却有着一抹坚定,巫仪往后退了两步。 少年身轻如燕,悄无声息翻窗入内,落在地上。 巫仪转身去点了灯,“王爷这么晚过来,似是不太好。” 姬玄时脚步一顿,他差点忘了,这是二楼,是巫仪的闺房! 如此一来,手脚不免有些拘束,真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了。 巫仪瞧他模样,轻笑了下,“王爷的脸皮厚得都能砌墙了,怎么这会儿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咳咳。”姬玄时似是被自己口水呛着了,他什么时候脸皮厚得能砌墙了? “我这是怕你不自在。” “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何会不自在?”巫仪给他倒了一杯水,“王爷请喝茶。” 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姬玄时也确实有几分口干舌燥,一口饮了茶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王爷不也没休息?”巫仪拨弄茶盖,似笑非笑道:“原本是觉得对王爷有愧,可瞧王爷方才那灵活的身手,这愧疚又没了。” 姬玄时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子凉意从背后窜了上来。 “圣女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不懂吗?” 姬玄时都快冒汗了,他哪里不懂,他简直就是太懂了! 下午在河边,他是察觉到了巫仪要对他动手,却不知为何在最后一刻收手了。之后落水,与巫仪无关,是他自个儿跳下去的。但这事巫仪不知道,她甚至会错以为自己失神那一瞬间将他推下去,因此会对他心生愧疚的,说不准能更亲近些,结果叫巫仪发现了端倪,一切都砸了! 不过,不能认的事姬玄时也不会傻乎乎地认下。 自己跳河算计巫仪,要是真认了这事,只怕巫仪看他要更加不爽了。 “圣女在说什么?”姬玄时一副茫然不懂的模样。 巫仪心中冷哼,装,你继续装! 不过这事她确实没有证据,仅凭姬玄时身手不错?如此浅薄的理由,姬玄时自个儿都不会认的。 姬玄时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再过三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大巫是否也要出关了?” “是啊,届时王爷就能见到了。” 姬玄时叹了口气,“巫仪,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巫仪很想说我们怎么会是朋友,分明就是敌人。可目光落在他脸上,巫仪皱了皱眉,是了,她还没弄明白这前世的“姜玄”怎么会变成今生的“姬玄时”。 若他真是姜玄,那便不是她的敌人,至于朋友…… “马马虎虎算是。” 如此敷衍的答案,却叫姬玄时露出了一抹笑意,“既是朋友,就别叫我王爷了,太见外了。” 巫仪:“……”她差点忘了,这个人脸皮厚得砌墙了! “你……” “我字凉川。” “这怕是不太好。” “我觉得挺好的。” 巫仪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一直戴着面具?” “是。”姬玄时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不好看吗?” “倒也没有。”面具上雕着精细的花纹,还挺好看的。 “说起来,你落水的时候面具怎么也掉了?” 姬玄时背后一凉,“那时候情况危急,也没注意。” 巫仪觉得这人满嘴都是胡话,一句都信不得。若是没有把握,他定不会让自己掉下去,既然有把握,为何面具会落水?还落在他自己手中? 姬玄时面不改色,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掉下去之后把面具给摘了呢! “说起来,你长得也不差,怎么就带着一副面具过日子呢?” “其实这事说来话长……” 巫仪笑眯眯打断他的话,“不碍事,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姬玄时:“……” “难道说不得?”巫仪好奇归好奇,但若真有不便开口的地方,她也不会刨根问底下去。 “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姬玄时神色淡漠,“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玄隐一族。” 巫仪点头。 “我一出生,就被玄隐一族大长老批过命,在我及冠之前,都需以面具示人。” 巫仪好奇,“什么命格,竟需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巫仪错觉,她问完这句话后,姬玄时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一闪而过,很快就不见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命格,亦是无稽之谈罢了。” 姬玄时音色冷淡,似是对此命格十分不喜,连带着对玄隐一族都有些许抵触,可在巫仪记得的前世,姬玄时与玄隐一族,关系密切,甚至,姬玄时要娶的皇后,也出自玄隐一族。 前世今生,果然有很大地方不一样了。 “那你面具掉了,可会有事?” “你关心我?”姬玄时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不是说朋友吗?作为朋友关心一下自然也没错。” 姬玄时笑意不减,即便是说起令自己不愉快的事情,也觉得心情好,“我是不信那批命,只是掉了一下,没人知道,不会有碍。” 说完,直勾勾看着巫仪。 巫仪嗤了声,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第12章 蓁蓁 姬玄时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蓁蓁,你真好。” 巫仪笑容一僵,“你叫我什么?” 姬玄时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蓁蓁啊,不是你的小名吗?” “你从哪儿知道这是我的小名的?” 姬玄时面不改色,“兰姑说的。” 巫仪似是没有怀疑,姬玄时心底松了口气,差点就露馅了。 天色不早,姬玄时也不好再姑娘家闺房里待上许久,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是对巫仪名声有碍,因此很快起身离开。 巫仪在姬玄时离开后一个人在桌前坐了许久,也想了很多。 若是之前她还在疑惑这个姬玄时是不是她前世认识的姜玄,那么现在她很肯定,他就是姜玄,甚至,很有可能跟她一样,从前世回来的。 她小名是叫蓁蓁没错,但那是前世她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大巫赐给她的小名,如今,却是不曾有的,兰姑更是不会知道。知道她小名的,除了大巫和兰姑这些亲近之人,唯有当初在山谷中遇到的姜玄。 前世,他们在山谷相遇,都存了防备之心,因此报出的名字都不是本名。而她当时告诉姜玄的,就是蓁蓁。 若不是重生归来,姬玄时不可能知道这个小名,那么如此一来,姬玄时对自己的“热情”也能够解释的通。 前世,他们在山谷相处的本就很好,配合也是默契,正因为如此,她才起了招揽之心,却也没想到姜玄拒绝了。 想必,是因为她的身份。 临江王妃! 想想还真是讽刺,真正的临江王就在她的面前! 至于为何前世姬玄时换了个人,天武帝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现在她已经完全弄明白了。 姬玄时因为那一则批命从小到大只能以面具示人,那么天武帝这个做父亲的没有见过自己儿子真面目也说得过去。如此一来,李代桃僵更是施展的轻而易举。 巫仪眸色深了几分,前世“姬玄时”来到巫族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人,也就是说,他前世是在来巫族的路上出的事?那么今生还未出事,是因为她让巫潼加强防守的缘故,还是因为姬玄时也“回来”了的缘故? 巫仪一时心乱如麻。 正要去休息,兰姑匆匆上来,巫仪见她神色凝重,登时睡意跑了个干净,“出什么事了?” “巫潼抓到一个人。” 巫仪眸光一闪,“什么人?” “此人不是我族中人,却在我族边缘徘徊,鬼鬼祟祟,巫潼见着不太对劲,就把人给抓了。” 小翠那儿已经审了出来,说是有个人给她一笔钱,叫她动手的,但这个人是谁,小翠却说不知。原先是以为小翠包庇此人,用了重刑,却依旧是那番说辞。当时他们还觉得奇怪,可如今看来,小翠许是真的不知,因为此人很有可能并非巫族中人! “更衣,我去看看。” 巫族有一处专门关押犯人的地牢,只三四间牢房,不大,却也够用了。 巫仪从上头下来,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抓到的人呢?” 巫潼领着巫仪去看,巫族的地牢全是铁铸的,三面密封,一个个牢房单独隔开。 巫仪站在牢房前,里头的人似乎有所察觉,抬起头来,那一刻,巫仪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巫潼和兰姑都是心下一惊,却是不敢在这时候开口。 巫仪稳了稳心神,“你是什么人?在我族周围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又将头低了下去。 巫潼低声道:“这人从我们抓回来之后就一直如此,问他什么都不开口。” “那就帮我把他的嘴撬开!”巫仪眸色一片冷漠,巫潼愣了下,“圣女,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巫族有规矩,在未定罪的情况下,是不能随意动刑的,若是叫大巫知道了,是会降下责罚的。 巫仪深吸了口气,她久不在巫族,差点就忘了巫族的规矩,但要叫她放过这个人,她又不甘心! 巫仪咬着后槽牙,思索着该怎么办才好。 “圣女,借一步说话。” 巫仪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兰姑往外走了两步,兰姑道:“若此人就是指使小翠对临江王下手之人,那说明他与临江王有仇,既然如此,圣女何不请临江王过来瞧一瞧呢?” 巫仪心中豁然开朗,“快去请临江王!” 姬玄时看了会儿书,正要休息,就见兰姑匆匆而来,请他随她走一趟。 “我族抓到一个人,想请王爷去见见。” 子宵登时横眉,“你们抓到个人,跟我们爷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们怀疑是我们爷的人?” 兰姑好脾气笑了笑,态度却很坚定,“还请王爷随婢子走一趟。” 子宵还想说什么叫姬玄时拦下了,“那就走。” “爷!”子宵急了,子影也皱起了眉,眼中满是不赞同。 “不过就是走一趟,又不会出什么事。” 前往地牢的路上,姬玄时稍稍打探了一下,兰姑倒也没藏着掖着,“我们怀疑他是幕后对王爷下手的人,但因我们并不认识,所以想请王爷前去瞧瞧,是否认识此人。” 地牢很快就到,因是第一次来,姬玄时忍不住好奇地四处看了看,摸了摸,问兰姑:“这是什么做的?” 兰姑嘴角一抽:“……”她原先还以为临江王成熟稳重呢! “玄铁。” 好在地牢不深,很快就到了。 巫仪在大堂坐着,叫巫潼带姬玄时去看看。 那人听到动静,觉得不耐烦,却也没想到抬头后会看到姬玄时,一愣,随即猛地低下头去。他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显然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不过是个小人物,姬玄时如何认得他?只要他镇定住,就不会叫人看出不妥。 而他这番举动,恰恰证明了自己认识姬玄时! 这样会坏事! 深思熟虑后,此人再次抬头,却发现门口已空无一人。 这就走了? 巫仪给姬玄时倒了杯热茶,“王爷可认识里头的人?” “认识。” 第13章 这个人不能留了 巫仪摸茶杯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姬玄时,“王爷认识?” 她不过就是存了几分侥幸,想着姬玄时或许认识,没想到他还真认识。 “是。” “这是什么人?同王爷有仇吗?” 姬玄时润了润嗓子,“她是我母妃的族兄。” 巫仪错愕,她并不是错愕那人的身份,而是错愕姬玄时真认识这么个人。 那个人,在巫仪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认出来了,他叫张晋之,是姬玄时母妃的族兄,也深得他母妃信任,可在家族中却是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 姬玄时是从小被天武帝用了心培养的,竟会认识这么个小人物? 巫仪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古怪,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她没能抓住。 “既是抓错人了,那便放了。”巫仪正要吩咐巫潼去放人,被姬玄时拦住了,巫仪不明所以,姬玄时道:“虽是我母妃的族兄,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会在此处?” 是啊! 姬玄时这次是带了任务才从玉都赶到沧州的,他母妃的族兄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 沧州虽然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但离玉都,一南一北,也远着! 至于姬玄时的母妃…… 巫仪抿唇,前世她跟那位静妃娘娘也是打过交道的,从表面上来看,她对这位儿子,可谓是关怀备至,对她这个儿媳妇,更是没有二话,亲热地像亲母女一样。 可就是这么个人,在自己落魄之后,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甚至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连看都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也是那会儿,巫仪看清了静妃这个人。 无利不讨好,静妃当年对她如亲母女,不过是因为她有几分利用价值,等她没了利用,就如同草芥一样丢开了。 不过,母凭子贵,静妃的一生都靠着姬玄时,这样一个人的族兄,会对姬玄时下手? 巫仪摇了摇头,虽然她不喜欢静妃,但这个想法似乎也有些不太对。姬玄时的地位稳固,静妃的地位也才会稳固,静妃是个聪明人,显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太好的事情,更何况,姬玄时是她的儿子,一个人,会让自己的族兄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吗?显然也不太可能。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了的脸。 巫仪吓了一跳,下意识呼了一巴掌过去,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姬玄时反应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手掌堪堪停在他的脸上。 饶是没有真的打下去,巫仪还是听见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王爷这是做什么?!” 难道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仿佛听到了巫仪的抱怨,姬玄时笑了下,伸手虚虚在她唇上点了点,“你嘴唇都冻紫了,这儿也太冷了些,咱们有什么话还是出去再说。” “那人……” “就让他在牢里待着。” 姬玄时都已经发话了,巫仪自然不会管那人死活,只是,姬玄时跟他母妃,瞧着关系不太好?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前世跟静妃母慈子孝的也不是眼前这个姬玄时,这对母子关系如何,她也确实不好说。 回到小楼,捧着手炉,巫仪这才后知后觉身子有些冻僵了。 兰姑上了热茶,就准备退出去。 “兰姑。” “圣女有何吩咐?” “叫人带着小翠去认人。”巫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是不是这人要对姬玄时下手,他们在这儿猜测来猜测去,还不如直接叫小翠去认人。 兰姑快速瞥了一眼姬玄时,“是。” 姬玄时笑了起来,“如果此人真是对我下手的幕后之人,圣女预备怎么办?” 这是挖了坑,巫仪才不会傻傻往下跳,“自是交给王爷处置。” 开玩笑,这显然就是姬玄时自家的事情,当然是由姬玄时自个儿处置,她一个外人插手不太好。 兰姑很快回来,克制着心中的感叹道:“圣女,婢子已经带小翠认过了,给她钱叫她在王爷饭菜里下毒的就是此人。” 巫仪挥挥手让兰姑退下,观察着姬玄时的表情,“王爷似乎并不意外?” “猜到了。”姬玄时脸上表情倒是平静,就是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冷静。 若是后者,巫仪心有点凉,到底是他亲戚,做出这样的事,竟然能无动于衷? “王爷预备怎么办?” 姬玄时轻轻笑了起来,却是说起了别的,“蓁蓁会觉得我冷漠无情吗?” “怎么会?”就算是真这么认为,也不能承认。 姬玄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热气袅袅,挡了视线,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听得他的声音响起:“我从小就不知道我自己的母妃是谁,问父皇,父皇告诉我母妃因为难产而亡,他很伤心,叫我不要再提这事。三岁的时候,我被父皇抱到了静妃宫中,从那之后,静妃就成了我的母妃。” 巫仪错愕,她还以为姬玄时是静妃亲生的,搞了半天只是抱养的,那也就能证明为何姬玄时听到张晋之对他下手无动于衷了,也能从侧面反映出这两母子不亲近。 可前世她随着姬玄时前往玉都参加天下宴的时候,也曾拜见过这位静妃,那时的两人母慈子孝,瞧着就跟亲儿子一样,可若是如姬玄时所说,本就不是亲生,这么多年也就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姬玄时亦不会对着静妃那般亲近。 一个惊恐的念头浮上了心头,如果说,李代桃僵之计,静妃本就参与其中呢? 巫仪深吸了一口气,虽说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却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静妃的族兄会出现在巫族,会买通巫族的人对姬玄时下手! “蓁蓁,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静妃为何要对你下手。”话音刚落,巫仪就知道坏事了。 不过,姬玄时仿佛没听出什么问题,轻轻地笑了,“我也想不明白。” 巫仪喝了口茶压压惊,说多错多,她还是别说话的好。 “蓁蓁,这个人不能留了。” 第14章 大巫出关 不用姬玄时说,巫仪也不打算留这个人,但姬玄时开口了,这事做起来也就方便多了。 巫仪不说话,姬玄时以为她担心会连累到巫族,“蓁蓁,你放心,这人交给我来处置就好了,不会牵扯到巫族的。” 头一次有人为她如此打算,巫仪一时间说不出来自己心里的感觉,暖暖的,很舒服。 巫仪叫兰姑将人叫给姬玄时,之后的事情,也不去管他,姬玄时也不曾说起这事,两人只当没有这个人出现,没有这件事发生。 三月初二,大巫出关了。 巫仪得了消息赶紧换了一身衣服过去。 大巫闭关的地方叫神诣,此乃巫族禁地,唯大巫和巫族圣女可入。 神诣在巫神殿最里头,是巫族最大的一座祭坛。 巨石雕的大门,门上布满了不明所以的文字,以及十二个巫神浮雕。 巫仪站在门口一丈外,静静地看着。 来神诣的路上,她想了很多。 可直到她站在这个地方,她才生出了些许紧张的情绪,前世,大巫在她去往玉都的时候过世了,她甚至连大巫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今生即将再次见到大巫,她是既高兴,又紧张的。 巫仪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抬脚坚定地走了进去。 一个极大的祭坛中央,坐着一个鹤发鸡皮的老者,穿着一身的黑色长袍。 巫仪上了台阶,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大巫。” 大巫似是没有听见,巫仪也不开口打扰,就这么站在台阶上。 过了半晌,祭坛上才有了动静。 大巫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起了身,站在祭坛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来了。” “是,我来了。” 一问一答间,大巫出现在了巫仪的身侧,伸出了手。 巫仪自然而然地扶着她下了台阶,往祭坛深处走去。 “族中近来可好?” 巫仪低头简单地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包括姬玄时的到来,以及他差点出事的事情。这些都真实发生,瞒不过大巫,也没什么可瞒的。 大巫心里暗暗点头,“你做得很好。” “怕辜负了大巫的期望。” 大巫拍了拍她的手,“临江王为何而来?” “天下宴。”巫仪将请帖递了过去。 “不用看了,总归就是那么些措辞。” 两厢无话地走了许久,大巫冷不丁地开了口:“这次天下宴,便由你代我去参加。”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浅淡,在偌大的神诣中飘散了开。 同前世一样的吩咐,巫仪抿唇,“大巫,你为何不去?” “我老了,不太想折腾了。”大巫笑了笑,“就我这行将就木的身子,去了岂不是要倒在半路了?” “大巫!”巫仪皱眉,似是不高兴,“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 前世,大巫就是在她走后离世的,也是因为她的突然离世,导致巫族很长一段时间没能恢复过来,最最要紧的就是她不能见到大巫最后一面。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好走到了一座两米高的石像前,停了脚步。 “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态。我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的。”大巫摸了摸她的头,“你如今这模样,我很欣慰。” 巫仪瞬间觉得鼻间酸涩,她能成长,却是因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样的成长,她宁可不要。 大巫笑话她,“都是个大姑娘了,还爱掉金豆豆,不害臊。” “大巫!”巫仪挽着大巫的手臂撒着娇,大巫目光慈爱落在她身上,到底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但,巫仪的身上肩负着巫族,她不得不成长。 “巫仪,你跟着我多久了?” “自两岁被大巫捡回来,至今已有十四年了。” “十四年啊……”大巫推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事由天定,天有定数。只有迎难而上,才终有人定胜天。” 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脑,却叫巫仪心猛地一沉。 “大巫……” 大巫转身看过来,“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 “我教养出来的孩子,不是个软糯无能之人,亦不是遇事只会躲避之人。” 巫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细细琢磨着大巫这句话,片刻后,她抬脚绕过大巫,跪在了巫神石像前。 大巫盯着她的背影瞧了一会儿,闭上了眼。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 巫仪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大巫的用意。 既然躲不开,那就迎难而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一生,谁要是敢对巫族下手,她就是死了也要拉上那个人一起! 黄泉碧落,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大巫微微皱眉,方才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巫仪身上很重的戾气,“巫仪,遇事要冷静,你这一生,要做你自己手里头的刀,千万不要做了别人手中的刀!” 巫仪一僵,她想到了前世,她可不就是成了“姬玄时”手里的刀吗? 大巫抬手拍了拍她脑袋,“你随我来。” 巫仪起身跟了上去。 七拐十八弯后,两人入了一处视野开阔之地,这里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一副室外桃源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在石床上坐了下来,中间摆着石几,上头放着一套茶具。 巫仪抬手倒了两杯茶,竟还是热腾腾的冒着气。 “你可知临江二字的含义?” 巫仪道:“不知。” “蛇化蛟入江河,蛟入海化龙。”十一个字,道尽了天武帝对这个儿子的期望。 巫仪心中微沉,“大巫觉得,蛟能化龙吗?” 大巫深深看了她一眼,“世事万变,我不是天道,自然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蛟会不会化龙,巫仪也不知道,毕竟,前世,这一头叫天武帝倾尽了所有期盼的蛟,在来巫族的路上被人李代桃僵。 这一世,因为她的缘故,叫姬玄时先一步进入了巫族,李代桃僵之计没能成功,但是,之后的事情还会同前世一样的走下去吗? 巫仪不知道,但她知道,想要改变前世的结局,她跟姬玄时就必须联手! 不管幕后之人打得什么主意,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叫他得逞的! 第15章 喜欢 大巫刚回自己的屋子,姬玄时就上门了。 “老身见过王爷。” “大巫无须多礼。”姬玄时伸手虚扶了一下,大巫顺势起身,请了姬玄时坐下。 “王爷来我巫族,老身无法亲自招待,还望王爷见谅。” “大巫闭关,本王自是理解。”姬玄时从贴身处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大巫。 巫仪见状,眼角狠狠一抽,感情他一直把这封信贴身放着? 大巫看了信,脸上神色未变,“皇上的意思,巫族明白了。” 姬玄时看了大巫一眼,她说得是“巫族明白了”,而不是她明白了,这其中的差别,他能明白。 天武帝的这封信,看似求亲,可其中也有皇权在,巫族无法拒绝,巫仪是大巫一手带大的,跟亲孙女差不多,她的未来,自是要小心斟酌,却如今被逼的别无选择,大巫心中如何不气? 姬玄时起身,躬身作揖,正色道:“大巫,此番求娶,亦是我自个儿喜欢蓁蓁,还望大巫成全。” 大巫一愣,巫仪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努力当个隐形人。 巫族不似玉都,说个亲都要姑娘家回避,甚至还有当着姑娘家自个儿面说亲的,也好叫姑娘家自个儿拿个主意,因此大巫也没有叫巫仪退下,却没想姬玄时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 “蓁蓁是谁?” 这回轮到姬玄时傻眼了,“不是巫仪的字吗?” 大巫奇道:“我们巫族女子,都是在十五岁生辰当日,由长辈赐字,我这些日子正想着这事呢。” 姬玄时:“……” 所以,他一早就露馅了? 姬玄时下意识去看巫仪,正好巫仪这时候也看了过来,虽是心知肚明,但这会儿都有些尴尬。 “蓁蓁……”大巫琢磨起这个字来,“不知何解?” 姬玄时定定神道:“这两字出自诗经,‘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乃草木繁盛之意。” 大巫琢磨了一会儿,笑道:“这个字甚好,你觉得呢?” 巫仪不觉得如何,前世大巫也是以这两个字为她的字,是蕴含了她能带领巫族繁盛的愿望在里头,今生却是多了一层姬玄时的缘故,巫仪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愁了。 “听大巫的。” 大巫目光落在姬玄时身上,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但这一身气度,就不是寻常王公贵族能比的,再者,大巫是见过天武帝的,器宇轩昂,身为他的儿子,这模样应当不差的。 “王爷喜欢?” “是。”姬玄时深吸了口气,“很喜欢。” 大巫不知他们前世便已相识,只当是这些日子处出来的情愫,但她还要问过巫仪的意思,不过,就算是不问,这桩婚事也是铁上钉钉,但问过了,若是巫仪也愿意,岂不是皆大欢喜? 大巫又问了天武帝的身子,姬玄时一一回答,见她面上带着些许疲惫,贴心地提出了告辞。 巫仪伺候大巫躺下,拿了两个软枕头垫在她身后,大巫握住了她的手,“别忙活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巫仪坐在了榻边上。 大巫看着她,满是感慨,时间当真是一晃而过,当年那个爱哭只丁点儿大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也要说亲了。 “对这门亲事,你怎么看?” 大巫生性爽利,沧州民风开放,有此一问,自然不是要听她忸怩的话,而是真心实意听她的想法,巫仪也不瞒着:“一开始,我是有些抗拒的。只是后来想着,天武帝既然开口,便不是我不愿就能避免的,改变了想法与临江王相处,倒也觉得不是不行。” 这话半真半假,却也都能对得上。 大巫拍了拍她的手,“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能想转过来,我很欣慰。” 巫仪想笑,却笑不出来。 前世,那个冒牌货就是为了巫族势力而来,便是她想同对方相处,在对方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工具,谁会同工具产生感情? 而她也只当两人之间是合作,亦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何不同,兰姑曾劝过,但夫妻间的事不是她一个局外人能说的,且说多了也不好,后来见巫仪依旧我行我素,也渐渐不说了。 巫仪那会儿没懂兰姑的担忧,直到某一次去好友府上玩,看到对方夫妻相处方式,才发觉原来夫妻间相处是这样的。 只是,她跟“姬玄时”都是高傲之人,皆拉不下脸去讨好对方,且那时候的形势并不好,她一心扑在了政务上,便是明白了问题所在,也没心思和精力去解决。 渐渐地,两人渐行渐远,明明是夫妻,却仿佛成了王爷和幕僚。 “蓁蓁。” 巫仪猛地回神,“大巫?” “这个字我觉得甚好,寓意也好,且又是王爷提出的,便定下来了,你觉得呢?” “大巫做主便是。” 大巫闭上了眼,“我累了,想要休息会儿,你先回去。” “是。” 巫仪起身离开,不多时,苏嬷嬷从外头进来。 “我瞧着,她似乎变了不少。” 苏嬷嬷是大巫身边伺候的人,在大巫闭关期间打理着巫神殿事务,对巫仪那边也是关心着的,“听兰姑说,半月前,圣女魇着了,之后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长大了许多。” 大巫脸上露出笑容,想到了天武帝那封信,笑容又淡了下去,“长大了,却也有人盯着了。” “是玉都那儿吗?” 大巫颔首,苏嬷嬷想到了临江王,一琢磨便明白了,心底里叹了口气,天武帝对这个儿子,可谓是真真上了心,“大巫是准备应下了?” “巫族欠着姬家一个人情,更何况,那是皇权。”不论是为了还人情,还是因为皇权施压,这桩亲事,都没有他们巫族说不的余地。 “奴婢瞧着,临江王挺好的。” “这你就看出来了?” 苏嬷嬷笑道:“王爷对圣女上心。” 这自然也是兰姑这个耳报神说的,却也让大巫放心不少,她并不希望巫仪成为政治中的牺牲品,若是临江王对她上心,那自然也叫她放心,对这桩婚事,也能有着一丝期盼了。 第16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巫仪出了巫神殿,就看到等在那儿的姬玄时,犹豫了下,她走了过去。 “王爷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 如此直白,倒是让巫仪不知道怎么说了。 “今儿个天气不错,我还不曾逛过巫寨,不知道圣女有没有这个空带我一道逛逛?” “自是可以的。” 巫仪打发人回去跟兰姑说一声,带着姬玄时逛起了巫寨。 巫寨很大,但风光最美的地方,要属花园子了。 花园很大,种了一大片的花,也有人悉心照料,品种多,品类杂,却也不会叫人觉得乱糟糟。 “这些花……”姬玄时瞧出了一点名堂,“真是有意思。” 花盆的摆放,是蕴含了五行八卦在其中,若非精通此道者,粗略一看,也不会看出来。 姬玄时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巫仪神色微动,正要说话,两个少女从花园另一头说说笑笑走了过来,见到巫仪,忙行礼,“见过圣女,圣女是过来赏花的吗?” “嗯。” 其中一人胆子大些,鼓起勇气问:“圣女瞧着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不?” “这样挺好的,倒也无须改变。” 两人松了口气,笑着离开了。 这不过是一段插曲,倒是让姬玄时多添了几分高兴,“没想到这花园的摆放,是出自你之手。” “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着玩儿罢了。” 姬玄时不置可否,若真如巫仪说得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玩的,也摆不出这样子。 穿过花园,就是一大片的草地,小桥流水,碧草青青,春意盎然。 姬玄时张开双手,深吸了口气,此处空气清新,沁人心脾,是玉都没有的。 “这可真是世外桃源。” 巫仪唇角微微一抽,“王爷说笑了。” 姬玄时还要往里走,叫巫仪拦住了,“前头是一片密林,里头有着不少凶狠的野兽,还是不要过去了。” 姬玄时身手如何她还不曾见到,但这个险还是不要冒得比较好。 姬玄时也不是那种任性之人,不让去便不去。 两人在河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姬玄时笑道:“还记得咱们上次钓鱼吗?你要把我给推下去。” 巫仪似笑非笑,“我这不是还没动手,王爷自个儿就掉下去了吗?” “咳。”姬玄时自是不会承认,“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叫了一声姜玄。这姜玄是什么人?” 巫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王爷自个儿告诉我,你叫姜玄的。” 姬玄时差点被呛到,巫仪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沉默了一瞬,他道:“我没想到,人生会有这般奇遇。” 巫仪也有同感,“许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你之前……”姬玄时看了她一眼,斟酌着语句。 “不过就是识人不清,瞎了一双眼,还害得自己丢了性命。”巫仪自嘲一笑,倒也不避讳这些。 姬玄时忍不住笑了,“蓁蓁还是一点都没变。” 巫仪瞪了他一眼,“不过,我很好奇王爷怎么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姜是我母亲的姓。” 巫仪多看了他两眼,姬玄时察觉到:“怎么了?我脸上难道有东西?” “没有,就是好奇王爷怎么后来怎么成了酆都城主。” 姬玄时眼中诧异一闪而过,“你怎么知道?” 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巫仪说了前世借道酆都的事,也说了子宵子影。 “原来如此。”姬玄时笑道,“我母亲,出身酆都,现在的酆都城主,乃是我舅舅。” 巫仪恍然,“王爷既然有此实力,难道从不打算回去,将那冒牌货给拉下来?” 姬玄时目光沉沉,“我回去过的,只是……” 那时候,他的父皇,已经认定了这个儿子,满朝文武,亦是认同了这个临江王,他再出现,又有什么意思? “王爷未免也太随性了。”巫仪皱眉。 “是我的不对。”姬玄时认错速度极快,倒是叫巫仪不好说什么。 “虽有我的原因在里头,但这也并非主要。我当时活着的消息,不慎走漏,被他知道了。当时我身边只剩子宵子影,无法,只好逃离了玉都。” 巫仪心脏漏跳了下,姬玄时说得云淡风轻,可这其中的凶险,巫仪是知道的。 “之后我流落在外,正好与舅舅相遇,因与母亲长得相似,引起了舅舅怀疑,便将我带了回去,之后又将城主之位传给了我。” 姬玄时说得简单,但巫仪总觉得有哪儿说不上来的古怪。 “好了,别都说我,说说你,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话问得含蓄,但巫仪听明白了。 手下意识放在了心口处,“这里,叫人一剑刺穿,然后再醒来,我就回来了。” 姬玄时怒火在眸中一闪而过,“他就这么对你?!”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巫仪也不愿提起,“从他对巫族下手那天开始,就该料到,他就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姬玄时下颚紧绷,巫仪噗嗤一笑,“死的是我,要生气也应该是我,王爷做什么这么生气?” “我心疼你。” 春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发丝,姬玄时伸手,替她理了理。 巫仪的心上仿佛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脸庞微微发热,她赶忙转移话题,“王爷呢?” 难道也是死在“姬玄时”手上? “那倒没有,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在马车上了。” 巫仪:“……” 人比人,可真是要气死人了。 转念一想,巫仪也明白了今生姬玄时没有出事,而是顺顺当当来了巫族的缘由。 “其实,也有你的缘故。”姬玄时道,“我对古墓地不熟悉,若是没你加强防备,叫我遇到了巫潼,只怕我还要在里头转上两三天,这样,只怕也增加了他们下手的几率。” 因着她的重生,能将前世发生的事情改变,亦是一件好事。 巫仪松了口气,“王爷对那个冒牌货,可有印象?” 这一声“冒牌货”取悦了姬玄时,即便是接下来的话题让他并不那么愉悦,“其实说起来,他也不算冒牌货。” 第17章 给我一个机会 巫仪不解,“难道他也是皇子?” “蓁蓁对皇室的事知道多少?” 巫仪整理了下思绪,“皇上登基如今已有十三年,宫中后位空悬,宫内事宜由静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二人协理,底下有五位皇子,另有四位公主,你排行第三。” 静妃原先也有一儿子,只是在三岁的时候,因为生了天花丢了性命,后来,天武帝便将姬玄时抱到了静妃那儿,由她抚养着长大。 许是因为没了儿子的缘故,静妃待姬玄时更甚亲儿,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提起这一位,都是满满的称赞。 姬玄时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显然这其中的一些事,并非如此。 想到前世静妃对待她的前后差别,这显然是一位无利不讨好的,刚失去了孩子的静妃,真的能真心实意对姬玄时好? “静妃不敢对我不好。虽然将我送到她宫中抚养,但父皇亦是怕她对我不好,我身边伺候的,皆是父皇的人。” “那为什么她要对你下手?”一个被她养大的养子,一个甚至不知会如何待她的冒牌货,为何静妃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自然是因为,儿子,总比不得亲生的好。” 巫仪闻言睁大了眼睛,“难道说前世那个冒牌货,是静妃的儿子,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没死?” “不,那个孩子确实已经死了。”姬玄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件事,也是我前世才发现的,当年,静妃生产的时候,生了一对双生子。” 巫仪瞪大了眼睛,双生子? “我曾听说,皇室中若是出现双生子,乃不祥之兆。” “是,也是因为这样,静妃买通了稳婆和伺候她生产的宫人,将另一个儿子送出了宫。”姬玄时冷笑,在静妃心目中,儿子不过是叫她一生荣华富贵的东西,为了保住地位,静妃轻易地舍弃了另外一个儿子。 而如今,静妃失去了这个儿子,虽有姬玄时,但也不能保证他是真心实意向着她这位母妃的。自然是亲儿更可靠一些,这也是为何,静妃要冒着这样的风险,将另一个儿子换回来。 至于玄隐一族,“静妃的母亲出自玄隐一族,乃玄隐一族长老殷德的亲妹妹。从静妃入宫,诞下皇子的那一日起,他们的野心就大了。尤其是,静妃另一个儿子养在他们那儿。” 权力,是一件好东西,也会让人迷了眼。 拥有玄隐一族血脉的孩子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岂不是他们一族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可惜,小皇子命不好,夭折了。然后他们想到了另一个小皇子。 比起养在静妃身边长大的,由玄隐一族教导出来的,与玄隐一族感情会更加深厚。 巫仪恍然,怪不得前世那个冒牌货对玄隐一族如此好,甚至他的皇后,也出自玄隐一族。 “张晋之失了手,又被我们处置了,静妃那儿若是得了消息,会不会怀疑王爷?” “就算是怀疑,她又能对我做什么?”姬玄时冷笑,“她能下手的地方也就是宫外,在玉都,她敢对我下手,就要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玉都到底是天子脚下,在天武帝眼皮子底下动他最心爱的儿子,无意识以卵击石,将把柄递到了天武帝手中。 玄隐一族也不会叫静妃这么糊涂的。 “所以,王爷回程路上,定会有不少意外?” 姬玄时笑了起来,“在巫族,他失了一次手,不会敢再动手了。” 巫仪淡淡道:“可真是难为他们了。” 姬玄时对静妃的情谊早就在前世消耗了个干净,尤其是他得知真相的时候,更是恨不得杀了静妃。可即便是杀了静妃,又有什么意义呢?父皇不在了,天武被冒牌货把控,一切也都回不到从前了。 不过,听巫仪的语气,似乎也不太喜欢她。 “她对你不好吗?” 巫仪唇角扯了一下,“怎么会,我到底是巫族圣女,临江王妃,有点用处,她怎么会待我不好呢?” 甚至,好的仿佛她亲闺女一样,可当巫族出事,巫仪被打入冷宫,那位静妃,却仿佛不知道一样,看也不曾看过,甚至还很欢喜要接纳新媳妇了。 姬玄时握住了她的手,微凉,如同她的心境一样。 “王爷不用担心,我已经看穿了她这么个人,也不会因此而伤心。”为这样一个人伤心难过,简直就是浪费! 姬玄时笑了起来,手却没有松开,巫仪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姬玄时心口有些发热,脱口道:“蓁蓁,这一辈子,我定然不会叫你再陷入那样的困境了。” 前世,因为她是临江王妃,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这一辈子,他定然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 别人护不住她,让她摔着,这一世,他亲自捧着,定不会再叫她磕着碰着了。 巫仪有些沉默,姬玄时心提了起来,“蓁蓁,你不信我吗?” 巫仪望着那双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的身影,几分温和,几分笑意。 “我不知道。”对巫仪来说,信任别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源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前世,她对“姬玄时”交付了所有信任,可最后,他是怎么回报她的? 灭了她全族,甚至连她都不放过,或许,前世大巫的匆匆过世,亦有他的手笔在里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叫她不敢,也无法再信任他人了。 “我能信你吗?”巫仪喃喃道。 “自然可以。” 巫仪这才发觉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问了出来,姬玄时亦顺着答了,“蓁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今,哪怕是我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都是虚的。” 纵使两人前世认识,亦是相处过,却也只能算个熟悉的陌生人,巫仪不信他,很正常。 “不过,我会用我的行动证明,我今日的话,都是掏心掏肺,认真的。蓁蓁,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要一下子否决了我,可好?” 第18章 除名 巫仪看着他,那么认真,那么真诚,让她不由自主地点了个头。 一抹笑意猝然在他眼底绽放,巫仪不由好奇,“你为何会喜欢我?” 姬玄时脑海里回现的,是他第一次见到巫仪的时候。 她从上头掉下来,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如坠入人间的精灵,只一眼,就叫他再也忘不掉了。 “我瞧见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时至今日,他都还记得当年那份一见钟情的感觉。 见巫仪惊讶到睁大了眼睛,姬玄时笑道:“不信?” 巫仪下意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犹记得,那时少年眼里的防备明明白白。 “防备跟喜欢并不冲突。尤其是与你相处过后,那份喜欢,越发浓烈了。” 以至于,当他前世得知她是临江王妃的时候,那份震撼,那份失落,都到达了极致。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可即便是离开了,那个如精灵一样坠入人间,坠入他心底的姑娘,依旧叫他放不下。 他一直关注着对方的情况,知道她过得不好,知道巫族被灭,知道她被打入冷宫,知道“姬玄时”另娶他人。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去带你走,不知道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可最终,他没能带走她,在他即将动身之前,传来了她的死讯。 巫仪抿唇,她从未知道,在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她。 这份深情,她怕回报不了。 巫仪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傻姑娘,感情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姬玄时笑了起来,“我愿意多付出些,你就别跟我抢了,好不好?” 这种事情,还能抢不抢的? 巫仪被他逗笑了,“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话也是事实,前世的她跟“姬玄时”不过就是一场交易,她只是占了一个临江王妃的位置,做他的幕僚而已。 “没关系,日子还长着,我可以慢慢教你。”姬玄时想了想,“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么,先试着将我放在心上,好不好?” 姬玄时的语气,带着些许恳求,让巫仪不忍拒绝,“好。” 姬玄时坐直了身子,风吹过,背上微凉。原来,离得这么近,是那么的温暖。 巫仪丢了块帕子过来,姬玄时下意识接过擦了擦脸。 等意识到这是巫仪的帕子,整个人就僵住了,不过,姬玄时脸皮厚,擦完之后直接塞进了袖子里,“等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不过是一块帕子,我还是给得起的。”巫仪嗔了他一眼,“可以松手了吗?”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又紧了几分。 巫仪嫌弃道:“都是汗,热死了。” 姬玄时这才不好意思松开了手。 巫仪擦了擦手,见姬玄时也好不到哪儿去,皱着鼻子哼笑了声。 姬玄时叫她笑话,也不觉得丢人,反正是自个儿媳妇,笑话就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趟,你怎么到巫族来了?” “是静妃提议的,父皇觉得好,便应下了。”见巫仪皱眉,又解释了两句,“静妃觉得,我一个王爷,不能一直养在玉都,做个井底之蛙,出来走走,也能长点见识。更何况,与巫族结亲,我本人亲自到场,也显得有诚意一些。” 巫仪眼眸一转,“莫非,跟巫族结亲,也是她的意思?” “蓁蓁真聪明!”夸赞媳妇,姬玄时从不吝啬。 巫仪叫他说得不好意思,锤了他一下,“不过,静妃怎么会想到我?” “巫族虽然隐居在沧州,可在父皇那儿,还是说得上话的,更何况,玄隐一族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如今,她自然要拉拢别的势力。”姬玄时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冷笑,“最最重要的,还是要我出玉都。” “也是,你不出玉都,她也没有机会下手。这么说,张晋之王爷已经处理掉了吗?” “我留了他一条命。” 巫仪皱眉,这样的人留着,不怕出事吗? “你说,如果我把人带到父皇面前,父皇会怎么做?” “静妃即便没事,张家也会有事。张家有事,静妃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多少会有些影响,更何况,等着静妃和张家出事的,大有人在。” “不说别人,就是贤妃,肯定也是要给她使点绊子的。” 贤妃和静妃共同协理后宫,表面一团和气,可背地里,都恨不得对方能出点什么问题。 “既是如此,把小翠也带上。” “不心疼?” 巫仪冷笑,“对于叛徒,我从不心疼。” 从小翠被人收买,开始对姬玄时下手的那天开始,这个人,就不再是巫族人了。 春日的风和煦,却也带着微微凉意,两人静静地坐了会儿,身上的热度,很快就下来了。 “咱们去走走。” 姬玄时对着巫仪伸出了手,巫仪犹豫了下,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王爷——” “蓁蓁,叫王爷太见外了。”姬玄时疯狂暗示。 巫仪默了默,觉得这都已经不是暗示,是明示了。 她故意叫了声“姜玄”。 姬玄时空着的那只手做拳抵唇,笑了起来,“其实,姜玄也好,凉川也罢,你喊着我都觉得好听。” 巫仪觉得刚降温的脸又有了升温的趋势,这人,怎么能将情话说得这么自然? 她咳了一声,转移话题,“皇上登基这么多年都不曾立后,甚至连追封皇后都不曾有,这是为何?” 按道理说,姬玄时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若是追封他母亲为后,这太子不是名正言顺的吗? 姬玄时前世也不晓得其中猫腻,直到后来,他见着了舅舅,才知道,“我母亲当年,被皇室除名,这样一个女人,即便是死了,也不能为后。” 巫仪猛然停下脚步,这消息也太令人震惊了! “怎会如此?” 这事牵扯到先帝,不过,就那个昏君,他也没什么避讳的,“先帝瞧着我母亲没了用,想让她给后头的贵女腾位子,我父皇死活不愿意,他就做出了这样的事。” 第19章 有能者胜之 巫仪嘴角微抽,虽然知道先帝不靠谱,没想到如此不靠谱。 姬玄时冷笑,“只可惜,就算没有了我母亲,我父皇,也不想再娶他人。” 后宫里妃子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当初为了权势而娶,他母亲过世之后,便再也没进过新人了,皇子公主虽多,最宠爱的,却也还是他。 只是,除名一事,是先帝下得旨,宗人令和几位老臣,都不可能叫父皇追封他母亲,这无异于儿子在老子脸上狠狠打了一把掌。 这也是这么多年后位一直空悬的原因。 “在父皇心里,他认可的妻子,就只有母亲一个,除了母亲,他不会再娶任何人,同样,他在位期间,也不会有一位皇后。” 哪怕是朝臣说破了嘴,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他父皇也不放在眼里。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被逼着的皇子了。 朝臣们也不敢太过逼迫,随着时间一年又一年过去,觉得皇后没有就没有,反正皇子都这么大了,后宫也没什么人。 巫仪目光落在河面上,倒映着阳光的河面波光粼粼,底下有几条小鱼自由自在的生活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姜玄,巫族是我的根,亦是我的底线。” 巫仪声音很轻,仿佛飘散在空中,但她知道,姬玄时能听到。 “我知道,前世巫族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我没能及时赶到。” 巫仪瞪大了眼睛,“你……” “那些都是你的亲人,我还是盼着你能开心的。” 她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他想一直叫她笑着,没有烦恼,可世事难料,巫族出事,他鞭长莫及,等好不容易赶到,却已是一片废墟。 尸骨都烧成了灰烬,他不知道那些是谁的,全部收拢起来,洒在了他跟巫仪第一次见面的东溟海域。 巫族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是有朝一日她死了,想将自己的骨灰洒在海里,天高海阔,无拘无束。 他未能帮她做到什么,就以她的心愿,将她族人的骨灰,洒在了那儿。 一颗泪,突然就这么滑落。 一滴,两滴…… 怎么也止不住。 姬玄时犹豫了下,上前拥住了她。 巫仪在他的怀里,无声地哭着。 少女轻轻发颤的身子,压抑的呜咽声,让姬玄时心疼极了。 林间的风,仿佛都停止了。 片刻后,巫仪轻轻推开了姬玄时,掏出帕子摁了摁眼角,“让你见笑了。” “蓁蓁,你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我希望今生,你能一直笑着。” 这份感情,沉甸甸的,落在了巫仪的心上。 虽说还不能全然信任,全身心交付,可至少在这一刻,她觉得眼前这人顺眼极了。 两人牵着手沿着河边慢慢走着,突然,巫仪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是苏嬷嬷。 “那不是大巫身边伺候的嬷嬷吗?怎么会在这儿?”姬玄时也看到了,还看到一间小小的房舍,“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间屋子?” “那是蛊舍,是我们巫族养蛊虫的地方。” 巫族有两大奇术,一是巫术,二是蛊虫。 姬玄时眼睛亮了几分,“我还不曾瞧过蛊虫,可以去看看吗?” 巫仪对上他充满期待的眼眸,“不可以”三个字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也没说出口,“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小心着些。” “这是自然。” 巫仪带着他从石桥过去,院子里,有三个人正在说着话,听到动静,皆抬头看了过来,随后目光整齐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巫仪仿佛被那目光烫了一下,猛地甩开了姬玄时的手。 动作幅度过大,再明显不过,姬玄时甚至没反应过来,被甩得往前踉跄了一下。 巫仪:“……” 这可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个看守蛊舍的婆子低下了头,苏嬷嬷半点不提这事,圣女面子薄,要是说恼了,可就不好了。 不过,这两人这会儿连小手都牵上了,可见关系极好的。 这让苏嬷嬷很是放心。 “圣女怎么带王爷来这儿了?” “王爷好奇,想过来瞧瞧,我就带他过来了。” 姬玄时这会儿站稳了,露出得体的笑容,“是,我还不曾瞧过蛊虫,所以想来看看。”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心里忍不住腹诽道:这临江王什么破爱好,竟然喜欢看虫子?他们圣女不比虫子好看吗? “王婆子,你带王爷进去瞧瞧,仔细着些,别让王爷出事。”苏嬷嬷吩咐道。 姬玄时下意识看向巫仪,巫仪嘴角一抽,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半个眼神都没给他,你看我做什么?! 这么黏糊的,还真是少见。 苏嬷嬷忍着笑,“还不快去?” 王婆子如梦初醒,“王爷,里头请。” 姬玄时略有些失望,跟着王婆子进了蛊舍。 巫仪问苏嬷嬷:“你怎么过来了?” “大巫让婢子过来瞧瞧。” 巫仪心中一动,“是为了明日的事吗?” 苏嬷嬷含笑点头,见巫仪没有继续问下去,不由好奇,“圣女就不好奇大巫给你准备了什么吗?” 巫族圣女,在十五岁生辰那一日,会收到本命蛊虫。 巫仪前世经历过一遭,也知道大巫给自己的蛊虫是什么,当然不好奇,但她可不能这么说:“好奇,不过,保留神秘感,明儿个才有惊喜,不是吗?” 苏嬷嬷莞尔,“这次的蛊虫,很特别。” “特别?”巫仪想着前世的噬心蛊,好像并不特别。 “您到时候就知道了。” 如此,巫仪也没继续问下去,正好此时姬玄时观赏完毕了蛊舍,两人一道离开了。 “听闻巫族有种巫术,可以与野流,是否真有这么回事?”姬玄时眼睛里充满了孩子般的好奇。 巫仪笑道:“自然不是真的。” “啊?”姬玄时有些失望。 “不过,巫族有一种巫术,可以驭兽,叫驭兽术。” “你会吗?” 巫仪点头,身为巫族圣女,首要的一点,便是要在巫术一事上有着极高的天赋,否则,也不会被选为圣女。 巫族圣女,素来是有能者胜之。 第20章 生辰 三月三。 天还未亮,巫仪就被兰姑从床铺里头扒拉出来。 “今儿个事情多,圣女可睡不得了。” 直到一张温润的帕巾覆在脸上,巫仪才慢慢清醒过来,兰姑手脚麻利,和两个侍女瑞珠、趣儿一道将巫仪收拾妥当了。 “圣女瞧瞧可还好?”兰姑捧着镜子问。 巫仪左右看了看,抿唇笑了,“兰姑的手艺,一直是极好的。” 瑞珠和趣儿手脚麻利将东西收拾妥当,又将早饭摆了桌。 巫仪简单用了早饭,带着兰姑出门。 姬玄时等在门口梅树下,少年一身红衣,是这天地间唯一一抹红,叫人一眼就看到了。 “王爷。”巫仪福身,她本就生得一副好模样,今儿个又是她的生辰,盛装打扮之下,越发明艳动人,那一双晶亮的黑眸,如同她那珍珠耳坠一样,晃得人几乎挪不开眼。 姬玄时细细瞧了,“生辰快乐。” “多谢。” 姬玄时也知道巫仪今儿个事情多,说了这么一句,也就让开了。 巫仪没想到这人会在这儿等着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心里暖洋洋的,不由抿唇笑了。 她有些话想同姬玄时说一说,只是今儿个不得空,大巫那儿也还等着,她只好带着兰姑先走了。 子宵和子影从暗处出来,他们都知道王爷即将要跟巫族圣女定亲,因此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都避开了。 “没想到,圣女竟然会是咱们未来的女主子。”子宵感叹。 “日后,万不可像之前那样鲁莽了。”子影提醒道。 子宵知道他说的是上次他对巫族圣女出剑那件事,撇了撇嘴,“此一时彼一时,我又不是没脑子。” 上次的事已经叫他们爷狠狠责罚过了,而巫仪日后又是他们的女主子,他是脑子抽筋了才会对主子动手。 兰姑将巫仪送到神诣外头,便止步了。 神诣里头,只大巫和圣女能入内。 大巫站在高台上等她,巫仪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登上了高台。 大巫眼中满是笑意,“随我来。” 巫仪跟在她的身后,进了一间石室。 石室里头,摆着层层牌位,大巫道:“跪下。” 巫仪跪在蒲团上,大巫口中念着词,语速很快,巫仪听不大清楚,但她知道这些词的意思。 这里,是巫族的圣地,摆放着巫族历代大巫和圣女的牌位,大巫这是在告诉列祖列宗,她是巫族圣女。 “叩三叩——” 巫仪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头,大巫含着笑意将她扶了起来,又递过来一个盒子,“生辰快乐。” 巫仪打开一看,同前世那对蛊虫并不一样,眼前是一对蛊虫,瞧着像是蝴蝶,晶莹剔透。 “大巫,这是……?” “梦蛊。”大巫道:“子母蛊,母蛊会进入你的心脉,子蛊受你控制,有麻痹功效,也能让人陷入这一生执念最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梦蛊很难养成,巫仪不明白今生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 在大巫的指导下,巫仪咬破了手指,将心头血滴在了梦蛊上,很快,鲜血被梦蛊吸收,两只梦蛊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四处乱动,随后循着血迹的味道,从巫仪指尖钻了进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巫仪仿佛能感受到体内梦蛊的存在,一人两蛊,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大巫又问起了控蛊术。 巫族历代圣女在十五岁时皆能完全掌握控蛊术,巫仪天赋极高,在十三岁就能掌控,也不知道这两年是否精进了不少。 巫仪没有说什么,而是以更直观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无数的蛊虫从四周石壁上爬了出来,从四面八方朝她们涌了过来,大巫眼中具是满意,随手一挥,那些如潮水一般的蛊虫又悄无声息退了回去。 “接下来还有族里的仪式,咱们走。” 巫仪扶着大巫从神诣出来,兰姑和苏嬷嬷迎了上去。 “都准备妥当了吗?” “是。” 圣女的十五岁生辰,在巫族是一大喜事,也是一大要事。 无数巫族人都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巫寨前头的广场上,已是挂满了彩灯。 篝火冉冉升起,所有人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尤其是在巫仪出现之后,这波浪潮,更是攀升到了极致! 巫仪上了高台,跳起了巫族的舞蹈,这是一种跟巫神交流的舞蹈,有一种跳大仙的感觉。 巫仪跳的很心诚。 一舞毕,巫族从高台下来,坐在了大巫下首,正对面,是姬玄时。 巫仪刚一落座,就看到姬玄时冲她眨了个眼,俏皮又好玩,巫仪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两人“眉来眼去”都落在大巫眼中,也叫不少巫族人看在了眼里。 姬玄时入寨那天被不少人观摩过,又因蛇虫草事件传遍了巫寨,人人都知巫寨来了个贵客,却不知此人同圣女关系如此要好。 好奇乃人之常情,但很快,所有人都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亦有不少巫族姑娘欢喜,跳起了舞蹈,场面一度热闹。 姬玄时端起酒杯,走了过来,“我敬圣女一杯。” “多谢王爷。” 巫族的酒是自个儿酿制的,吃着有淡淡的甜味,后劲却是很足的,巫仪有心提醒两句,没想到姬玄时比她更快,一口干了。 她只好将提醒的话咽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姬玄时又去敬大巫。 两杯酒下肚,人瞧着也还稳健,至于面色,姬玄时戴了面具瞧不出来,巫仪不知他酒量如何,便吩咐兰姑注意着些:“若是醉了,就叫人将他先送回去。” 兰姑思忖了片刻,“送回去怕是不能,婢子等下准备两颗解酒丸。” 巫仪不明白为何送回去不可,正要开口询问,上头大巫却是开口了,“诸位——”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儿个是圣女十五岁的生辰,在这个高兴的时刻,我也有一个消息要同大家宣布。”大巫目光扫过姬玄时,巫仪心脏漏跳一拍,像是猜到了大巫接下来要说什么,顿时紧张了起来。 “临江王上门求娶巫仪,此事,我应了!” 第21章 醉酒 场面安静了一瞬,继而一片哗然。 巫仪在巫族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这样的人,便是巫族少年心中有着几分情愫,也不会去打破这份美好,可如今,巫仪竟然要嫁人了,还是嫁给一个外族人? “大巫,这是不是不太妥当?”问话的是大长老,在巫族中,除了大巫和巫女,就属长老院几大长老地位最高,而大长老,则是长老院之首,他的话,在巫族中也是举足轻重的。 大巫看了他一眼,笑道:“天武帝为他儿子亲自求娶巫仪,这桩婚事,大长老莫非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大长老处于这个位置也有几十年,对天武帝和巫族之间的事情也是亲身经历过的,当年巫族差点灭族,是天武帝救了巫族,并将巫族送到沧州这古木地中来的。既是天武帝开口,他们巫族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不过,男方既然是天武帝最疼爱的一个儿子,这桩婚事,对他们巫族来说,也是不亏的。 更何况,便是没有当年那份恩情在,天武帝开口,他们巫族难道能抗命不成?那才是真正将巫族逼上绝路。 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大长老闭上了嘴。 其他长老,稍微年轻一些的不知道当年的事,但也有听说过天武帝对巫族有恩,见大长老都偃旗息鼓了,也就不多话了。 底下的人虽然不太能接受,但大巫跟长老们都没有二话,他们也只好认下了,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认可并接受姬玄时这么一个人。 “多谢大巫成全。”姬玄时适时起身表态,“我姬玄时今日在此以真神的名义起誓,往后,我定会全心全意待蓁蓁好,如有违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大巫面色稍缓,巫族人笃信神佛,对姬玄时能以真神名义起誓,对他们而言,信服度更高一些。 “王爷严重了,我自然相信王爷待蓁蓁的一片心。” 大长老这时开口:“蓁蓁莫非就是大巫为圣女取的字?” “是,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几位长老略一琢磨,也明白了大巫的意思,都觉得这个字取得甚好。 巫仪险些端不住脸上的表情,前世这两个字是大巫自个儿想的,今生可不是,可偏偏大巫说得煞有其事。 既然有了这么一桩喜事,不少人都端着酒杯来贺喜,其中姬玄时首当其冲。 这其中,也有愤然者,不过大多数都是真心祝福。 狂欢一直到午夜才结束,大巫年岁已高,喝了两杯后便早早离场,就是几位长老也在中途退场了,最后只剩下巫仪和巫族年轻人一直留到了最后。 眼瞅着姬玄时喝了一杯又一杯,巫仪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见他站得稳,也就稍稍放心了些。 两人住在隔壁,因而回去的路上也是一道。 “蓁蓁,我真的很高兴,从来没有如此高兴过。”少年眸子如天上繁星一样明亮,里头是藏不住的欢喜和爱意,看得巫仪心跳如擂鼓,仿佛都已经不是自个儿的了。 她下意识想要避开他炙热的视线,下一刻,感觉到一丝微凉柔软的东西印在眉心,整个人都僵住了。 害羞,恼怒,所有情绪一股脑冲了上来,尤其是,他们后头还跟着兰姑、子宵、子影等人,如此轻浮孟浪的行为被人瞧了个正着,饶是巫仪自觉脸皮厚,也有些受不住。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巫仪板着脸问。 姬玄时咧嘴一笑,模样有些傻,像是醉了。这个念头在巫仪脑中一闪而过,就听这人大大咧咧道:“亲你。” 子宵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们完全被姬玄时的举动给惊呆了,便是兰姑也没回过神来,一时间三人不知道该退下去还是该往前走,正僵着,就听到他们爷这么大大咧咧一句话,别说是巫仪,他们听了,都觉得臊得慌,这还是他们那个砥节守公的主子吗? 倒是兰姑低头一琢磨,想到巫仪先前担心的,立刻明白姬玄时这是醉了。 便是巫仪也想明白过来,真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了,她还不至于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好在,姬玄时只做了这么一件孟浪的事情,之后一直恪守礼节,直到回到小楼里头,都没叫人看出他喝醉了,路上遇到人打招呼,还很认真的点头应了下。 巫仪跟兰姑吐槽:“你说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兰姑揶揄道:“你若是担心,不如就留在这儿照顾他?” 巫仪瞪了她一眼,听听,这像话吗?什么叫留在这儿照顾他?她是这么没礼数的人吗? 兰姑笑个不停,“婢子去跟子宵他们说说,叫他们晚上好生照顾着。” 子宵和子影得了兰姑吩咐,夜里也尽心尽力照料着,好在姬玄时醉酒后只是反应慢了些,人也很安静,没做出撒酒疯那种事情来。 巫仪记挂着姬玄时,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过来了。 “圣女。”子宵端着水盆打了个招呼。 “你们王爷醒了?” “已经醒了。” 宿醉难捱,姬玄时头一回醉酒,醒来也不好受,脸色瞧不出来,但整个人都恹恹的,嘴唇也不自然的发白。 不过,等他瞧见巫仪一道进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整个人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精神地不得了。 “你怎么来了?不放心我?” 原是打趣,没想到巫仪一本正经点头了,“是有些担心,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 “王爷之前不是不喝酒的吗?怎么昨夜一杯接着一杯?” “这不是高兴嘛。而且,我尝着这酒是果酒,想着应该没事的。”姬玄时苦笑,哪里想到这酒喝着甜,后劲如此大。 巫仪递了药丸过去,还未开口,姬玄时就一把吞下了。 她不由弯了唇角,嘴上却道:“你问也不问就吃了,不怕有毒?” “你给的,我自然是不怕的。便是有毒,我也是心甘情愿。” 巫仪嗔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能把情话说的这么顺嘴? “这是解酒丸,巫族特制的,效果会好些。” 姬玄时隔了一会儿感受了下,头疼确实好转了许多。 第22章 说服 “用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 子宵多机灵一人,闻言立刻道:“那圣女就留下来一块儿用个早饭,正好爷也还没用。” 说完立刻去给巫仪拿了副碗筷,巫仪失笑。 两人摆好桌后立刻退了出去,这还是巫仪头一回跟姬玄时两个人单独用饭,却也不觉得别扭,当年他们在谷底的时候,那可是日日一同用饭的。 “你预备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后。”姬玄时看向她,“你是不是还需要时间处理一下巫族的事情?” “有大巫和几位长老在,便是我不在,也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大巫不跟着一块儿去嘛?” 巫仪原也是希望大巫能亲眼看着她出嫁的,尤其是,在她出发后没多久大巫就出事了。 “我也盼着大巫能给我一块儿去,只是,大巫说岁数大了,不想折腾了。”巫仪垂眸道。 姬玄时想到前世大巫出事的时间点,不由道:“大巫的身子,可还好?” 巫仪摇头,大巫目前看着还好,可年纪大了,谁说得准呢。 突然,眉心一凉。 巫仪抬眸,正好看到姬玄时收回去的手指,“蓁蓁,别担心。” 巫仪觉得姬玄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大巫那儿,我去跟他说一说。” “姜玄……”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热度一点一点传了过来,叫巫仪安心不少。 她跟姬玄时说了她的担忧,也说了前世的遗憾,“我不知道今生是否还会一样的走向,但是,我……我不想再一次错失。” “姜玄,我也希望,大巫能亲眼看着我出嫁。” 有些事,说出口了,就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了。尤其是,有人跟她一起分担。 “所以,就拜托你了。” 姬玄时闻言笑道:“这有何难?” 巫仪终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姬玄时替她拢了拢鬓角的发丝,“我想了下,你担忧的是大巫会出事,大巫担忧的是舟车劳顿吃不消,那就坐我的马车。我的马车,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即便是山路也一样的平稳。” 巫仪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姬玄时的模样,他心中更是欢喜了,“就这么定了,大巫那儿,就由我去说。” 姬玄时这是将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第一次感觉到,巫仪原是不喜被男子庇护的,可这一会儿,她只觉得安心。 “好。” …… 也不知道姬玄时到底跟大巫说了什么,大巫让苏嬷嬷走了一趟,说是这一次天下宴,她一道去。 巫仪满是欢喜,忍不住去找姬玄时,可真当她站在姬玄时面前,却觉得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只余下一声:“谢谢。” “你我之间这般见外?” 巫仪脸颊发烫,却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大巫的?” 姬玄时笑而不语,并没有打算说的意思,巫仪见状,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不论如何,这个结局是好的不是吗?过程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大巫临时决定要去玉都,族中的事务少说也要安排一番,因此启程的时间又往后推迟了两日,定在三月初十出发。 这些日子,不论是大巫那儿,还是巫仪这儿,都认真仔细的收拾着行礼。 大巫的东西少,倒是巫仪这一趟去了,只怕是不会回来了,因此带的东西,还有人都要仔细斟酌一番。 巫仪原先不喜人伺候着,因此她身边只兰姑和瑞珠、趣儿,但这次去玉都,却是不够的。 更别说巫仪这是嫁入天家,便是姬玄时再怎么保证,身边还是要有自己的人手才能叫人安心。 大巫将巫仪叫了过去,“我想着,还是问过你的意见才好。” 巫仪想了一下,“我瞩意巫潼。” 大巫点头,巫潼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能力是有,忠心也有。 至于再底下的人,巫仪不怎么熟悉,大巫也不甚清楚,便交给了巫潼决定,最后到大巫面前走一圈,也就定了。 护卫问题解决了,身边伺候的婢女,却是让大巫有些头疼。 “大巫,我觉得,一个瑞珠,一个趣儿已经是够了。” “这哪里够了?”瑞珠趣儿不过还是个孩子,比巫仪都小,如今打下手还是可以,真要在王府里伺候,大巫觉得还是不行。 “您也知道,我不喜欢人多,这两个,我用着顺手。” 巫仪都这样说了,大巫也就随她去了。 “厨娘的话……” 巫仪哭笑不得,心里却是满满地感慨,前世大巫也是同样为她着想,只是她天真,被冒牌货三言两语哄了,没要大巫准备的人。 如今想来,真傻。 苏嬷嬷仔细琢磨了下,“婢子觉得,玉娘子尚可。” 大巫皱了个眉,苏嬷嬷解释道:“玉娘子虽然辜负了大巫的期望,可她手艺不错。” 大巫点了点头,让苏嬷嬷去将玉娘子带了过来。 大巫盯着她,“这次,是苏嬷嬷给了你个机会,切莫叫我再对你失望。” 玉娘子身子一颤,红了眼眶,“大巫放心。” “就她了。” 厨娘定下玉娘子,巫仪也没啥意见。 玉娘子原就是大巫那儿出来的,是苏嬷嬷带大的,她相信这人,不会再出岔子了。 “让大巫费心了。” 大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便是再费心,我也只能给你做到这个地步了。人我给你了,端看你日后怎么用。往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 “男人的话,听一半留一半就好,别傻乎乎全都信了,凡事,都要给自己留好退路,这样,才不会让自己陷入死地。” 巫仪袖中的手缓缓握紧,她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滴血。 大巫的话字字珠玑,可前世,她却没有听进去,以至于身边没了自己人,最后落入孤立无援的地步,今生,她定然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如果姜玄骗了她,那么她一定不会客气的! “大巫放心,我知道好歹。” 第23章 将他放在心上 这是真正的贴心话,亦是真心实意为她考虑的,巫仪眨了眨眼,才没叫眼泪落下,可一开口,还是有了几分哽咽,“大巫的教诲,我一定会放在心上的。” 大巫亦是红了眼眶,她舍不得巫仪,可不得不舍得。 往后的日子,巫仪在玉都,便是有什么巫族都鞭长莫及,好坏都靠巫仪自个儿走了。 大巫到底上了年纪,这些日子又费心费力替巫仪安排,这会儿已经乏了。 巫仪起身退了出来,没有再打扰她老人家休息。 回去的时候,姬玄时等在门口,看她发红的眼眶,装作没看到,笑着牵了她的手进去。 三月初十,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大巫将事情都吩咐给了大长老,坐上了姬玄时的马车,一同入内的,还有巫仪。 “到底是临江王,这待遇,就是不一样。”苏嬷嬷笑着倒了茶水,这马车里头,一应俱全,宽敞舒适。 上了路,众人才发现这辆马车的不同,平稳到感觉不到一点晃动。 巫仪放了心,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姬玄时骑在马上,身材颀长,气度非凡,特别引人注目。 马车里,苏嬷嬷和兰姑对视一眼,皆露出了笑意,不过,也没有去点破,要是巫仪恼羞成怒了可不好。 一行人大约走了大半个月,到了临川城。 大巫被苏嬷嬷和兰姑扶下了马车,早早进入客栈休息去了。 子宵和子影在跟姬玄时说着后头安排的事情,“爷,等过了这个城,一路上,只怕是没有客栈,只能露宿野外了。” 姬玄时负手而立,“多准备些干粮,以及其他需要的东西。” 因着大巫身子的缘故,他们走得不快,之后没有客栈,也没有城池,粮食方面还是要准备充分了才行。 巫仪等他们说完了话才走过来,子宵子影见状立刻闪人。 “你说,他们准备何时下手?” 既是要实行李代桃僵之计,一计不成,第二计肯定要来,这些日子,巫仪的心一直都提着,倒是姬玄时,瞧着却不大着急。 “子宵刚跟我说,过了这座城,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要露宿野外了。若是有破庙等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更好一些。” 巫仪立刻明白了,他们这些日子,都是住在城里的客栈里头,若是进行刺杀,太过引人注目,也会叫天武帝心生疑虑,彻查下来,是否会引火上身都不晓得,玄隐一族是个警惕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能下手的地方,也只有往后这一段路了。 “看来我们需要小心一些了。” 姬玄时轻轻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眉心,“别皱眉,不好看。” 他更喜欢巫仪笑起来的模样,皱眉虽然可爱,却也瞧着揪心,他的姑娘,还是要多笑笑才好。 巫仪应了声,见姬玄时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安心了不少。 是祸躲不过,他们这回已经有了提防,应当不会出差错。 巫仪放心去休息了。 姬玄时眸光沉沉,叫了子影过来,吩咐了一番。 大巫休息了会儿,晚饭的时候也有了精神,巫仪虽然记挂着之后的事,却也没有影响她的胃口,不过大巫还是瞧出了她的几分心不在焉。 “你在担心什么?” 巫仪愣了下,一时间有些犹豫。 大巫见状,心里有数,让人都退了出去。 巫仪瞧这架势,就知道大巫是不问出来不会罢休了,斟酌道:“王爷在巫族的时候差点出事,大巫可还记得?” 这是大巫略有耳闻,且巫仪当时也说过,“怎么?接下来的路要不太平了吗?” 大巫还真是一语中的。 巫仪点头,谨慎地凑近了些,“小翠是叫人收买了,那幕后之人也被巫潼抓住,王爷去认过人,那是静妃的族兄。” 大巫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就松开。 “你们这是怀疑静妃下的手?之后还会有?” 重生的事自然不能说,巫仪笑道:“有备无患嘛。” 大巫扫了她一眼,知道她没说实话。 巫仪又凑近了几分,撒娇道:“大巫,临江王的生母,你知道吗?” “做什么问这个?” 巫仪眨眨眼,“我好奇嘛!” “以前你可不是凡事都好奇的性子,怎么这会儿好奇起来了?难道是为了某个人?” 大巫的打趣,叫巫仪红了脸,“大巫——” 大巫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淡了几分,“静妃是他的养母,没了自己的儿子,往后一生荣华都靠临江王,她做什么要对他下手?” 咦?大巫怎么对姬玄时的事情如此清楚? 巫仪心里想着,嘴上也问了。 大巫倒也不瞒着她,“巫族还在玉都的时候,曾经遭受过灭顶之灾,差点全族被灭,是临江王的生母和天武帝一道帮我们斡旋,才使巫族渡过那一次灾难。” “纵使她不在了,巫族也承她这份恩情不敢忘。” 巫仪没想到会有这事在其中,惊叹的同时,对这位越发好奇。 “我听说,她是酆都城主的妹子——” 大巫打断了她,“你怎么知道她是酆都的?” “是王爷告诉我的。”巫仪果断卖了姬玄时,况且这也没错,“大巫,您给我说说?” 大巫点了点她眉心,“既然他知道,你若是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巫仪出了房间,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才回自己房间。 姬玄时定然是知道的,否则,前世的他也不会成为酆都城主。 可这其中发生过什么,巫仪却是不清楚的,上次在河边她也问了姬玄时,对方只是一笑而过,没有承认,也没有多说。 巫仪想着其中定然有不能对外人道的东西在,也没问下去。 可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姬玄时。 她是真的做到了他说的,将他放在心上,凡事都想到他,也是因为这样,她才更觉得心疼,为前世那个姬玄时。 分明是天之骄子,却因为静妃和玄隐一族的设计,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站到那个位置上。 不过这一生,一切都还未发生,他们定然要守住他们自个儿的东西,绝不叫人再算计了去! 睡过去之前,巫仪迷迷糊糊地想着。 第24章 雨夜 翌日一早,天下起了毛毛细雨,不大。 巫仪站在屋檐下看着细雨飘飘,她并不喜欢下雨的天。整个人仿佛从里到外都湿答答的,十分不爽利。 姬玄时原本想着等一日再走,但巫仪拒绝了,“天下宴还有二十来天就要开始了,我们也耽搁不得。” 因着考虑大巫身体的缘故,车队推进缓慢,接下来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确实没有必要因为她的不喜而耽搁行程。 况且,一路上都是坐着马车,里头温暖,也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敲定主意,等用过早饭,一行人便启程了。 到了夜里,雨渐渐地大了起来,这样继续赶路,定然是不妥的,不说大巫,便是底下的护卫们身子也要吃不消。 姬玄时早早被大巫叫进了马车,免得着凉。 子影走到马车边,拍了拍车壁:“爷,这雨越来越大了,再走下去人和马恐怕都要受不住了,我看前边有一间破庙,不如先去那里稍微避一避,正好用些饭食,等明日天亮了再走。” 不多时,车厢内传来姬玄时的声音:“好。” 马车加快了些速度,在雨越下越大之前赶到了破庙。 好在,这间破庙虽然破,但屋顶没有漏,四周的窗户也还好端端的,只是窗户纸因为年代久远破了,有些漏风。 好在这破庙大,漏风也就那么几处,夜里也能休息的好。 子影检查了一番,挑了一处较为干净暖和的地方给大巫休息,苏嬷嬷和兰姑并瑞珠和趣儿几个一道收拾了一下,铺了厚厚的垫子,扶着大巫坐下。 出门在外,大巫也不会拘泥于这些,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然是不错的了。 子宵去收拢庙中地上散落的木头,熟练升起了火堆。 外头大雨滂沱,庙内却是温暖明亮。 干粮到底没有熟食好吃,苏嬷嬷架起了两口大锅,玉娘子煮了些面条,又弄了个汤底,瞬间,香味就飘散开来。 护卫们围着火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一路上,住的都是客栈,因而玉娘子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今晚可算是小小露了一手。 “玉娘子,这面可以吃了吗?” 玉娘子忍不住失笑,“我这才将面下下去呢。” 赶了一天路,中午也不过是啃了几口干粮,这会儿大家伙都肚子饿了,又闻着这香味,谁都挪不动脚了。 很快,面条好了。玉娘子弄了三碗,给大巫,巫仪和姬玄时,剩下的四处分了分。热汤下肚,所有人神情都舒缓了不少,下雨天吃面条可真是舒坦极了。 玉娘子的手艺不错,汤底不过是些野菜,却煮出了它原本的味道,面条恰到好处,不会太糊,也有嚼劲。 护卫们胃口大着,不少人又搞了些面条吃着。 “玉娘子的手艺,果然不错。” 姬玄时吃过不少大厨做的东西,玉娘子在其中可以算得上上层。 巫仪忍不住笑,“王爷吃惯了山珍海味,我还以为这些野菜入不了王爷的眼呢。” 姬玄时搁下筷子,“我不挑食。” 巫仪望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想到前世的山谷,姬玄时确实不挑食,什么都能咽的下去,倒是她,面对对方给的东西,还嫌弃了一番。 巫仪转头看着破庙外,灰蒙蒙的,大雨滂沱,能洗刷去不少的痕迹,想来就是今晚了。 “想来就是今晚了。” 巫仪一愣,以为自己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但很快就发现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是姬玄时。 巫仪下意识往火堆那边看了一眼,大巫在跟苏嬷嬷说话,压低了声音道:“你也这么觉得?” “子影说,最近一路上都有人跟着我们,不近不远,因着没动手,也不知道藏身何处,他也没有打草惊蛇。”姬玄时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们的行踪,那些人一清二楚。这雨简直就是为了他们而下的,没有人会愿意错过这么个好机会。若是我,定然也会选择今晚下手。” “想来王爷如此胸有成竹,定然是有所安排了。” 两人相视一笑,火光映着,将两人身影拉的长长的。 夜色渐渐深了,众人也都各自找了地方歇着,破庙里头,只余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几道人影快速的在黑暗中移动,穿过雨幕,落在破庙后头,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打量里头的情况。 确定姬玄时在里头,那人从怀里掏了根细长的竹筒,就着窗户的破洞,将迷药吹了进去。 也算得他们运气好,夜里冷,姬玄时等人把破庙的门给合上了,不然这迷药指不定没起作用就被风吹没了。 过了一会儿,确定迷药起了作用,那人下了指令,几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了破庙前面,推开了庙门进去。 每一个黑衣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刀,他们的目的是姬玄时和他的人。 因此,找准了目标,毫不留情直接一刀劈了下去。 哪曾想,刀还未落到对方身上,就被挡住了。 黑衣人顿时一惊,抬头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他想大叫,却直接被一刀抹了脖子,甚至连声音都未曾发出。 惊变,就在这一瞬间。 “中计了!”黑衣人喝道:“走!” “走得了吗?”一道声音在后头响起,子宵出现在门口,将他们所有退路都封死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咬牙,“拼了!” 破庙里瞬间乱成一团,大巫早已被惊醒,目光沉沉看着这场乱斗,很快,黑衣人们便落了下风。 许是不甘心,其中一人佯装攻击姬玄时,被他一躲,手腕一转,手中的刀竟是劈向了巫仪! “蓁蓁!” 眼看着那把刀就要落在巫仪身上,黑衣人突然身形一顿,僵在了那儿,随后被反应过来的姬玄时一剑杀了。 “蓁蓁,你没事?”姬玄时目露焦急。 巫仪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很是镇定,反而宽慰姬玄时,“我没事。” 身后有劲风传来,姬玄时头也不回一剑挡了过去,随后身形一闪,加入了战场。 “蓁蓁——” 第25章 失败 巫仪忙走到大巫身边,大巫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双眼不错的看着她,浑浊的眼眸中难掩焦急和担忧。 巫仪回握住大巫的手,道:“大巫,我没事。” 大巫不放心,在她眼里,巫仪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般场面。 巫仪露出了笑容,“大巫,我真的没事。” 前世,她也是四处征战过的人,更血腥可怕的场景都见过,这点跟那些比起来,可是小巫见大巫,不足为提的。 大巫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真的没有害怕,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有疑惑从心底浮起。 所有黑衣人很快都被制服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具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令人不适。 子宵子影干净利落卸掉所有黑衣人下巴,将里面藏着的毒给找了出来。 黑衣人见状,便知道大势已去,垂头丧脑。 “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务必给本王撬开他们的嘴!” “是。”护卫们立刻将人拖了下去,又把地上的尸体拖出去给处理掉。 巫族的人一同帮忙着处理掉尸体,将破庙里的血迹弄掉。 巫仪嗅觉灵敏,不太喜欢这样的味道,不过大巫担心她,她也就忍了,不乱跑,免得叫大巫挂心。 尸体很快清理完毕,兰姑带着瑞珠趣儿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因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瑞珠趣儿两个脸色都有些发白,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们做起事来也不含糊,手也不抖。 “你这两个侍女,心理素质倒是不错。”姬玄时走了过来,巫仪瞧见他衣服上的血,心一紧,“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是那些人的血沾上了。”姬玄时边说边将外袍脱下,叫人处理了。 “那些刺客……” “子宵子影他们会审问的,不用担心。” 巫仪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凡事有他在,她确实不用担心太多。 大巫上了年纪,本就累了,如此惊心动魄一夜之后,第二日神色很差。 巫仪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担心。 姬玄时道:“我们带着这么多人上路,也需要再安排一番,更何况,这雨还没停,这会儿赶路怕也是不妥。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日,明日再出发如何?” 大巫自是应下。 巫仪知道,姬玄时哪里是为了安顿那些刺客,完全是为了她考虑,心里说不上的感觉,只觉得,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替她安排好一切,也是不错的。 子宵子影问了一夜,脸色也不太好看,最让他们愤怒的是,一夜下去了,竟是半点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 姬玄时一看便明白了,他对这些刺客心里有数,因而也没过多苛责。 “让人看好了,别叫人出事了。” 子宵子影自是应下。 这趟出门,跟出来的都是姬玄时的心腹,且巫族的护卫也都是巫仪信任的人,因而还算是放心。 巫仪苦笑:“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 “放心,他们不敢再动手。” “为何?” “这些刺客,都是死士。只要稍有家底的人家都会养着,只是这些死士要花费大量时间,人力财力物力培养,只这么几个,就可以叫对方心如刀割了。”更何况,玄隐一族近些年来,并不富裕。 再者,玄隐一族里头,也不都是站在同一立场的,分歧也有,一切平顺的时候瞧不大出来,可一旦涉及到利益,这分歧就会越来越大了。 “只怕玄隐一族要被气死了。”巫仪俏皮一笑。 正如巫仪所预料的,得知派出去的死士一个都没有回来,甚至连消息都没有,玄隐一族的族长殷德气得摔碎了手中的茶盏。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底下的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屋子里气氛沉沉。 打破这份沉默的,是一个少年。 他从远处撑伞而来,穿过雨幕,站在廊下,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收了伞,这才进屋。 他仿佛没有看到跪着一地的人,直直走到了殷德面前,“大舅公。” 殷德面色稍缓,旋即又皱起了眉,“这么大的雨,殿下怎么过来了?你的小厮呢?怎么没跟着你一块儿来,他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大舅公,”少年开口,不紧不慢道:“是我自己不要人跟着的。这是怎么了?是底下人惹你生气了吗?” 殷德心里气不顺,可对着少年还是将这口气忍住了,“昨夜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 少年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今夜的计划,他自是只晓得,也一直等着,却没想到,竟然失败了,姬玄时果然不能小觑。 “没了这次机会,又打草惊蛇,只怕后头再要下手,也是不易!”殷德越说越生气,这是他愤怒的原因,损失了几个死士,心疼是有,可更多地是失败的恼火,一想到他们的计划落了空,他就恨不得—— “大舅公,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才好。” 殷徳深吸了口气,“殿下说的是。” 他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计划失败,但他们还有机会,得好好计划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锦绣宫。 入了夜,四处都熄了灯火,仅主殿里头还亮着。 静妃立在窗口,望着无尽的夜色,微微出神。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破了一世沉寂,静妃下意识握住了窗台。 她的心腹,白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裹着寒意,垂手道:“娘娘,消息传来了。” “如何?” 白嬷嬷摇头,“失败了。” 那一刻,静妃觉得天旋地转。 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竟然失败了?! 白嬷嬷也顾不得身上寒气,忙将静妃扶住,“娘娘,虽说失败了,可咱们还有殿下,娘娘可不能先倒下!” 这话静妃听进去了,她强撑着道“晋之呢,可有消息传回来?” 白嬷嬷摇头,“七爷已经快半个月没消息了。” 静妃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嬷嬷,你说他会不会……” 白嬷嬷镇定道:“娘娘,便是七爷落入了王爷手中,王爷可不认识七爷!娘娘切莫自己吓自己了。” 静妃默然。 第26章 以后有我 雨下了整整两日,才将将停歇。 巫仪踩着脚踏上马车的时候,四下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那些刺客的尸体,也不知道姬玄时将这些尸体如何处置了。 目光落在后头一辆多出来的马车上,仅停留了一瞬,就毫不犹豫进了马车。 休息了一日,大巫脸色好转了不少,她到底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不至于被吓到睡不着。 “那些刺客,王爷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嗯,” 如此大巫也就放心了。 姬玄时的马车格外宽敞豪华,里面铺着厚厚锦毯,又备了一床薄被,能叫人好生休息。 巫仪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在马车平稳行进中,缓缓睡了过去。 半个月后,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玉都。 姬玄时策马到了马车边上,“今儿个天色已是不早,城门大抵已经关了,前头有一处庄子,是我名下产业,不如去那儿休息一晚,等明日天亮了再进城。” 巫仪看向大巫,见她点头,便应了声。 马车一直到了庄子里头才停下来。 子宵先行一步过来打点,巫仪从车上下来,就看到廊下站着一妇人,见她们到了,立刻迎了上来。 “大巫和圣女一路辛苦了,热水都已经备好了,热饭热菜厨房里也都备着了,过会儿就送过来。” 妇人边说着,边伸手搭了一把,扶了大巫下来。 大巫定睛一看,有些意外,“是你?”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巫还记得奴婢。” 妇人姓温,曾是慈宁宫的宫女。 大巫一面往里走,一面回忆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冒失的将茶水倒在了我身上。” 温嬷嬷不好意思极了,红了脸,“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大巫还是莫要再提了。” 那是她第一次进殿伺候,却因为太过紧张失了手,洒了贵客一身茶水,吓得她以为自个儿要完了。 大巫莞尔,遇到故人,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 “当初要不是您在太后面前替奴婢美言几句,怕是今儿个也见不着奴婢了。” 温嬷嬷一直将这份恩情记挂在心上,却没想到之后巫族出了事,虽保全了性命,却也搬离了玉都。 原以为这一辈子也见不着了,没想到,这次天下宴,大巫竟然也一道过来了,还在这处庄子上落脚。 大巫进了屋,喝了口热茶,指着巫仪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原也不想折腾,只是蓁蓁的事叫我不放心,因而一道跟了过来。” 温嬷嬷是个通透人,外头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装满了行李,一看就是要长居的架势,虽不知巫族圣女为何要长居,但她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又见大巫一脸疲惫,忙笑道:“怪我,大巫和圣女一路舟车劳顿,定是累了,我却还一直在这儿说着话,耽搁了你们休息。” 温嬷嬷做事妥当,不一会儿就有婢女送了热水过来,待众人洗去身上风尘,饭菜也送到了。 另一边,一辆载着刺客和张晋之的马车入了前院。 姬玄时看了一眼,让子宵和子影将人关起来,好生看守着,等明日入了宫,再把人交给天武帝。 他抬脚去了后院,巫仪正用着饭,听说姬玄时来了,忙请他进来。 “用过饭了吗?” “还不曾。”姬玄时在她对面坐下,“我过来陪你一道用饭。” 巫仪莞尔,叫人添了一副碗筷。 “怎么?难道对着我能吃得多一些?” “那可不是。秀色可餐也。” 巫仪笑得不行,哼声道:“歪理。” 两人一道吃过饭,就在院子里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那些刺客都安顿好了?” “嗯,有子宵子影守着,这庄子上都是我的人手,不会叫他们出事的。” “这一次,玄隐一族计划落了空,也不知道宫里哪位知道了没。” “大抵是知道的。”姬玄时笑道:“我从温嬷嬷那儿得了个消息,听说她前些日子夜里吹了风,着了凉,病倒了。” “那你……” “我只当不知就是了。” 若是他对宫里动静一清二楚,岂不是给人小辫子? 更何况,他父皇虽然疼他,却也不见得乐意他把手伸到他后宫里头去。 到底是天家父子,不能以寻常而论。 “蓁蓁,你在想什么?” 巫仪回过神来,“我在想这次天下宴,那个冒牌货会不会来。” “大抵是会来的。不过,”姬玄时语气突然哀怨了起来,“蓁蓁,你竟然还想着他?” 巫仪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没想着他,只是……”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巫仪:“……” 你都知道什么了你?! “我是在想大巫的身子。”饶是舟车劳顿,也只让大巫觉得疲惫。 “我猜想,前世大巫出事,定是跟那个冒牌货有关。” 太阳此时已然西下,烧透了半边天,也给并肩而行的一对少年男女披上淡淡霞光。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大巫一死,巫仪远在玉都,鞭长莫及,很多事情就都落入对方掌控之中了。 花园里栽了不少白玉兰,如今入了春,白玉兰悄悄开花,草木也复苏了起来。 巫仪看着,沉重的心情也略微好转了一些。 姬玄时轻轻拥着她的肩,“我叫人仔细着些,不会让大巫出事的。” 巫仪犹豫了下,身子稍稍放松靠了上去。 少年肩膀宽厚,令人安心。 她或许,可以尝试着相信他一点,多依靠他一点。 “王爷喜欢白玉兰?” “不,是我母亲喜欢。” 巫仪有些诧异,抬头看到他沉沉的眸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姜玄,以后有我。” “嗯!”姬玄时回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温嬷嬷从另一头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刚从子宵那儿得了消息,知道巫仪是未来的临江王妃,如今看着这一对璧人,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看怎么登对,当真是欢喜的很。 她是看着姬玄时长大的,自然希望他好,如今能有个贴心人一块儿说说话,缓解寂寞,是再好不过了。 第27章 打算 夜里,巫仪宿在了东厢房,许是这些日子头一次睡得如此没有负担,巫仪一觉睡到了天亮,且一夜好眠。 “兰姑。”巫仪抬声唤道,兰姑从外头进来,掀起挂在床上的纱帐,“圣女醒了?” 外头天色大亮,巫仪问:“什么时辰了?” 兰姑说了个时辰,不算太晚。 巫仪收拾妥当后问:“大巫醒了吗?” “醒了,正和温嬷嬷说着话。” 没想到一个小小庄子里也会遇到熟悉的人,大巫心情好,温嬷嬷也乐得过来陪大巫说说话。 巫仪从东厢房出来,沿着庑廊,去了正屋。 还未进屋,就听到了温嬷嬷爽朗的笑声。 大巫脸上亦是笑容不断,一夜过后,没了疲惫,巫仪见状心里一松。 底下的人摆了桌,温嬷嬷陪着大巫和巫仪一道用了早饭,外头有婢女禀道,姬玄时来了。 “王爷。”温嬷嬷敛了笑意,恭谨行礼。 “嬷嬷也在?” “没想到会遇到大巫,说了几句话。” 大巫回玉都,会遇到熟人也是正常,没想到同温嬷嬷也认识,姬玄时意外了一下。 “王爷过来,可是要出发了?”大巫问。 “这个不急。”姬玄时坐下,“我这次过来,是有一事想跟大巫商量一下。” “王爷请说。” “我跟蓁蓁的婚事虽私底下定了,可到底父皇还未告知天下,若是这一摞一摞的马车进城,只怕会有些打眼。” 一旁的温嬷嬷闻言,抬眸快速在巫仪身上扫了一眼。 大巫思忖了下,“王爷说得极是。” 两家人虽然私底下定了,可这事一天没有落到实处,一天都不能安心,更是要小心谨慎。 “可这些东西……”大巫有些头疼,当时想着要给巫仪多备些东西,如今却有些麻烦了,若不带进城,难道要搁这儿? 搁这儿——大巫一个激灵明白了姬玄时的意思,“这些东西,怕是要麻烦王爷了。” 见大巫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姬玄时唇角微微上扬,“大巫客气了,我这庄子本就是闲置着,况且地方也大,并不碍着什么。” 此事就这般定下来了,姬玄时连带着后头的事情也考虑到了,“成亲之前,蓁蓁是不能住驿馆了,玉都里有几处闲置的院子,我让底下人去看过,都有些不合心意。我便想着将这庄子重新修葺一番,等天下宴过去,您和蓁蓁便搬到这儿来住,您意下如何?” 大巫一愣,没想到姬玄时竟是将这些事情也考虑进去了,一个男人,能想到这般细致的事情,可见是真的将巫仪放在了心上,大巫对姬玄时更是满意,对这桩婚事,也充满了期待。 巫仪也没想到姬玄时会考虑到这些,眼眶微微酸涩,同时弯了唇角。姬玄时对她的好她无以为报,那她,投桃报李,也如对方所要求的那样,将他放在心上,事事想着他。 温嬷嬷目光温和地落在姬玄时身上,她是看着姬玄时长大的,从呱呱坠地的婴儿,一眨眼,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要娶的姑娘,又是自个儿喜欢的,温嬷嬷欢喜极了,“王爷放心,庄子的事,包在奴婢身上了。” 温嬷嬷做事,姬玄时自是放心,“那就麻烦嬷嬷了。” “不麻烦不麻烦。”要温嬷嬷说,娶妻是件高兴的事,她乐意,也愿意去做。 更何况,虽然她同巫仪相处不多,但大巫教导出来的孩子,定然不差的而王爷,她也相信他的眼光。 时辰不早,再不动身只怕要耽搁进城的时间了。 城门口,早有鸿胪寺的官员等着,等马车来了,忙引着去了驿馆。 玉都的百姓好奇极了,驿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围了好几圈,便是对面酒楼的厢房里,也挤满了人。也亏得这些日子城里加强了守备,驿馆边上更是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守着,不然只怕要叫人冲撞到了贵客。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百姓看热闹的心。 “这么大的排场,来的是哪个家族的?” 有眼尖的道:“瞧这服饰,像是巫族的。” “巫族?莫不是就是那个会巫术,养蛊虫的巫族?”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这时,巫仪下了马车,转身扶了大巫下来。 “诶诶诶,你们快看,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大巫?” “她身边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莫不是就是巫族圣女?” “真是好奇巫族圣女长什么模样。” …… 鸿胪寺官员很快领着大巫和巫仪进了驿馆,热烈的讨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趣儿拍了拍胸口,看了眼前头,小声跟瑞珠咬耳朵,“玉都的百姓,都是这么闲的?” 瑞珠目视前方,只嘴巴动了动,“许是吃多了。” 趣儿差点笑出声来,忙用力捂住了嘴,她原以为瑞珠是个木讷的,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是个有趣的。 这些百姓,可不就是吃饱了撑的,闲得慌嘛! 驿馆分梅兰竹菊四个别院,巫族被安排在梅苑。 梅苑因种了梅树得名,只这会儿已经入了春,梅花凋谢了不少,若是在早些时候来,红梅枝头,也是一道美景。 鸿胪寺官员仔细说了安排,这才跟姬玄时一道离去。 姬玄时刚刚归京,还得入宫去给天武帝请安,一时间倒也是忙碌。 巫族这儿,大巫同行,少不得要被天武帝召见,不是明日,也就是后日。 大巫吩咐苏嬷嬷,“去打听下,其他别院里都住了些什么人。” 苏嬷嬷领命而去,巫仪陪着大巫说话。 直到太阳落山,苏嬷嬷才带着晚饭回来,也将消息一并带了回来,“兰苑住着的是琅琊王氏,来的是族长夫妇和他们一对儿女,竹苑住着清河崔氏,来的是二房。菊园据说是玄隐一族,不过还未抵达。” 巫仪动了动眉梢,对于玄隐一族还未到来并不觉得意外。既要实行李代桃僵之计,少不得要跟在他们后头。计划落空,也打乱了他们行程,比她们晚些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来的人里头,有没有那个冒牌货。 念及此,巫仪拢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 第28章 摊开 鸿胪寺官员和姬玄时一道去了御书房,见了天武帝。 天武帝正在批改奏章,见他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笔,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回来了?瞧着倒是有些不一样了,看来让你出去走一趟也是好的。” 姬玄时垂眸,他重生了一遭,能看着一样吗? 天武帝问起了巫族使臣的事宜,天鸿胪寺官员忙禀了。 得知大巫到来,天武帝有些意外的,不过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召见,因而吩咐徐公公:“你与李侍郎一道去驿馆走一趟,让大巫和巫族圣女明日入宫面圣。” 徐公公应了声,晓得这两父子有话要说,忙与李侍郎一道退了出去,又吩咐底下伺候茶水的小内侍多注意着些。 御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两个。 “这一趟出门,有何感想?” 感想自然是有的,姬玄时一一说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他没有做过多的修饰,如此淳朴,才更可信。 天武帝暗暗点头,“虽然听着有些嫩稚,但你能看到这些,可见是用了心去看,父皇还是很欣慰。” 姬玄时此时虽然不是太子,但满朝文武都知道,这是未来的储君,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姬玄时一直生长于玉都,这第一次出门,能有此见解,有此感悟,已是不易。 姬玄时不加掩饰露出明朗的笑容,天武帝瞧了不由发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得了些许夸奖就开心的不行,这样可不兴。因而板着脸道:“虽是不错,但还有进步的地方,要多听多看,多想想,切记要勿骄勿躁。” “儿臣受教了。” 天武帝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见姬玄时认真听着,用心记着,还能提出问题,不由更是放心了些。 这个孩子,悟性好,打磨一番,这个江山交到他的手里,他也能放心了。 说完了正事,天武帝问起此趟巫族之行。 姬玄时提起这事,神情陡然变得郑重,天武帝见状,不由坐直了身子,“怎么,他们怠慢了你不成?” 这不能?在他印象中,大巫进退得宜,又知姬玄时身份,怎么也不该怠慢了才是。 “没有的事,巫族的人热情心善,待儿臣都好,只是……”姬玄时面色凝重,“我在玉都,底下的护卫们中了毒,同大巫一道来玉都的路上,又遇到了一场刺杀。” “什么?”天武帝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比起姬玄时的安危,别的那简直不值一提! “可知道是什么人下得手?那些刺客呢?可有活口留下?” 姬玄时简单说了下,道:“下毒的人后来被抓住了,也叫巫族的人指认过了。还有路上的那些刺客,也被儿臣手下的人抓住了,一并带回来了。” 天武帝神色并不轻松:“那些人呢?” “在城外庄子里关着。” 天武帝刚想问为什么不押回城,就想明白了,今日是巫族入城的日子,带着这么些人回来,有点不合时宜。 不过……天武帝眉头舒展,对姬玄时的处理方式感到欣慰,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崽崽了,他期盼着儿子成龙的那一日。 “人你先看好,这件事,朕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过,那些人竟然敢在巫族下手,难道是见不得他们跟巫族结亲? 天武帝很快打翻了这个想法,若是如此,那些刺客也该是冲着巫族去,而非姬玄时,可见他们的目标就是姬玄时! “多谢父皇。”姬玄时犹豫了下问:“那若是父皇查出了些什么,能否告诉儿臣一声?” “这是自然的。” 天武帝原还想问他巫族对这门亲事的答复,如今听了这样的事情,什么心情都没了,“你出门一月有余,你母妃心里亦是十分记挂着你,前些日子也病了,你等会儿记得去给她请个安。” “母妃病了?”姬玄时吃惊,带了些焦急,“那儿臣立刻去看看母妃。” 姬玄时一走,天武帝将折子往桌上一扔,面无表情道:“传銮仪卫指挥使。” “是。”小内侍弯腰应了声,飞快地退下。 另一边,姬玄时从御书房出来,不疾不徐往锦绣宫去,直到离御书房远了,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了。 他直接将这事摊在了天武帝面前,就是要他知道,有人对他下手,他这临江王,即便不是太子,也有人不见得他好。 有了天武帝小心提防,不论是静妃还是玄隐一族,都需要掂量着点,毕竟要是叫天武帝发现了端倪,别说静妃了,玄隐一族也要一起完蛋。 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去跟静妃“母慈子孝”,姬玄时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经历过上一世,他对这个女人半点好感都没有,便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也散得干干净净。 若是可以,他真不想去拜见她,但这会儿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姬玄时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朝着锦绣宫走去。 静妃贴身宫女珊瑚站在宫门口等着,见他过来忙笑着迎了上来,“奴婢请王爷安,王爷可算是来了,娘娘得了消息,便一直挂心着,叫奴婢在这儿等着呢。” “有劳母妃挂心了。” 姬玄时走了进去,屋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叫人不太舒服,他眉头一簇,“我听闻母妃病了,还没好吗?” 珊瑚露出一抹苦笑,“娘娘前些日子受了凉,一直不见好,今儿个听闻王爷回来了,才有了几分起色。” 姬玄时面上露出几分急切和担忧,心里却是冷笑一声,怕是知道李代桃僵的计划落空了,自个儿儿子回不来了,才病了的?至于什么他回来了才有起色完全是鬼话连篇,定是因为他回来了,她不得不让自己快些好起来,不然后头的事情要如何安排? 宫女掀起帘子,姬玄时快步走了进去,静妃歪在美人榻上,虽是仪容整齐,却还是能瞧出几分病容。 见到姬玄时进来,露出了几分笑意,朝他伸了伸手,“凉川回来了,快到母妃这儿来,让母妃好生瞧瞧。” 第29章 好友 “母妃——”姬玄时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握住静妃的手,目露担忧:“母妃的手怎么这般凉?珊瑚,快去拿个手炉过来。” 珊瑚应了声,很快吩咐底下的宫女去准备手炉。 “母妃气色好像不大好?儿臣听说您病了,太医怎么说?” 静妃冲姬玄时露出一抹笑容,目光慈爱地看着他,“不过是前些日子夜里风大,我吹了会儿风,有些头疼,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医瞧过了,也开了方子,正吃着,好了许多。” “那就好。” 姬玄时等手炉送了过来,仔细替静妃暖上。 “白嬷嬷呢?怎么没看到她?” “今儿个是十五,白嬷嬷替我出宫去白鹿寺上香去了。” 又说了会儿话,姬玄时见静妃疲惫,便提出了告辞。 “珊瑚,替本宫送送王爷。” “不用了,这宫里的路儿臣熟悉着,珊瑚还是留着伺候母妃。” 姬玄时起身离开,珊瑚替静妃捏了捏被角,笑道:“王爷对娘娘可真是上心。” 没有得到静妃的回应,珊瑚困惑抬头,见静妃脸上没什么笑容,“娘娘,王爷回来了您不开心吗?” 静妃回过神来,笑了笑,“怎么会呢?” 珊瑚露出了个笑容,她就说,娘娘一直盼着王爷回来,王爷真回来了,怎么会不高兴呢? 静妃似是累了,闭上了眼,珊瑚守了一会儿,见她呼吸平稳,似是睡了,便退了出去。 等她出去,静妃才缓缓睁开了眼。 一想到计划落空,自己的儿子无法承欢膝下,静妃忍不住想要呕血! 手指碰触到手炉,内心里的怒火蹭得一下子蹿了上来,愈烧愈烈,她恨不得要将这手炉扔掉,好在最后一丝理智将她拉扯了回来。 她虽是静妃,虽这是她宫里,可却难保没有天武帝的眼线,便是再怎么厌恶,她也得忍下去! 出了宫的姬玄时心情愉悦地回了自己的王府,子宵和子影已经在里头候着了。 “爷,泥瓦匠子已经找好了,给温嬷嬷那儿送过去吗?” “送过去,该怎么办,叫温嬷嬷瞧着来。”温嬷嬷到底是慈宁宫里出来的,见多识广,办事也可靠。 “爷,您进宫之后没多久,皇上就召见了庞冲。” 庞冲乃銮仪卫指挥使,銮仪卫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亦有巡查缉捕之职,直达天听,只听天武帝命令。 姬玄时并不意外,“本王将遇刺的事情跟父皇说了。” 子宵和子影恍然,难怪庞冲会进宫。 “这件事,叫咱们的人都不要插手,免得銮仪卫查到什么,就说不清了。” “是。” 正说着,底下的小厮禀道:“王爷,庞指挥使来了。” 姬玄时挑眉,“请他进来。” 庞冲进门后,冲姬玄时拱了拱手,“王爷,此次卑职前来,想必王爷也知道缘由。” 姬玄时点头。 “那卑职也不说那些虚的了。”庞冲直截了当进入了正题。 姬玄时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就是这些了,至于旁的,本王也不知道了。” 庞冲点点头,“那些刺客,臣听闻还在王爷手上?” “是,”他叫了一声子影,“你带着庞指挥使去庄子走一趟,将人交给銮仪卫。” “是。” 不多时,庞冲带着一队銮仪卫和子影出了玉都。 外头的事情,巫仪都不知道,她正和大巫一道说着明日进宫的事宜,苏嬷嬷就外头进来了,说是王氏夫妇过来了。 大巫忙请人进来。 大巫同王氏老族长系老友,也算是王氏夫妇的长辈,即是碰上了,过来问个安也是正常。 王氏夫妇不止自个儿来了,还将自己一双儿女带了过来,哥儿叫王琅,姐儿叫王琼。 巫仪立在大巫身后,瞧着前世的好友,满心感慨。 当年她入了玉都,却因格格不入,又一步登天嫁于了临江王,不被女眷们所喜,只有王琼,对她伸出了友好之手,之后,两人因志趣相投,往来颇多,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因着视线停留过久,王琼有所感知看了过来,正好对上巫仪的眼睛。 巫仪冲她笑了笑,王琼一愣,亦是露出了个微笑。 两相见过礼,大巫让苏嬷嬷送上了见面礼,“头一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留着玩罢了。” 王琅的是一只精致的铃铛,王琼的是一串五彩手珠,皆有辟邪驱虫之功效。 王夫人眼尖,知道这虽然瞧着寻常,却是好东西,忙道:“还不快谢过大巫?” “多谢大巫。” 大巫笑着对王夫人道:“你是个好福气的,这两孩子,模样好,规矩好,叫人欢喜的紧。” 自家儿女被人夸赞,王夫人心里高兴,嘴上却道:“哪里哪里,我这两个孽障,是叫我给宠坏了,比起圣女,那是不能够看的。” 大巫自是谦虚了一番。 王夫人拉着巫仪的人,“我头一次瞧见这么标致的孩子,当真是欢喜极了。” 说着,褪下手腕上的青玉镯子,套在了巫仪手腕上,“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陪了我许多年,还望圣女莫要嫌弃才是。” 巫仪见那镯子通体碧绿,不见一丝瑕疵,又剔透温润,便知是王夫人日常带着的,忙推辞了。 “好孩子,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快收下。” 巫仪看向大巫,大巫道:“既是长辈一点心意,你便收下。” 巫仪忙谢过王夫人。 “你父亲身子可好?” 王族长道:“父亲身子倒是还健朗,就是来之前还在念叨着大巫,说是年岁大了,老友天南地北的也见不着面。却没想到大巫这一趟也来了,若是晓得,怕是要后悔没跟我一道过来。” 大巫哈哈大笑,指着巫仪道:“我是放心不下这丫头,这才跟着过来的。” 王夫人身为琅琊王氏族长夫人,她是有听说过些许传闻的,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确定了。 “大巫,崔二老爷过来给您问安。” “快请。” 崔二老爷与崔二夫人并肩进来,后头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两人长子崔无念。 第30章 是个孩子 巫仪神色顿时有几分古怪,她没想到,今儿个会见到前世的好友,还见到了前世好友的夫君! 前世这个时候大巫并未一道过来,因而是她去各院给长辈问安,也是因此,前世王琼跟崔无念这对夫妻并未在这个时候碰面。 没想到重来一世,连这两人的见面也提前了,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坏了他们的姻缘。 长辈们有话要说,小辈们便先退出去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王琅和崔无念身为男子,多有不便,因而一出门两人就一道往别处去了。 巫仪同王琼一道去了梅林里逛逛,又请她去了自个儿屋子里坐坐。 瑞珠和趣儿上了茶水点心,两人一面吃着,一面说着话。 “我瞧着姑娘就心生欢喜,却也不知为何。”王琼咬了口绿豆糕,“对了,姑娘今年多大了?” “刚过了十五岁生辰。” “呀!”王琼惊讶地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如此算来,你比我大几个月,我就厚颜叫一声姐姐了。” “你也可以叫我蓁蓁。” “蓁蓁姐。” 王琼天性率直,从不忸怩作态,巫仪也喜欢她这性格,两人说得越发投机,笑声不断。 两人说着话,直到王夫人那儿使人来请,王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临走前她拉着巫仪的手说:“我明日打算上街逛逛,蓁蓁姐可要一起去?” 巫仪道:“皇上口谕,命我和大巫明日入宫觐见。” 王琼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打起精神,“那等你有空了再说。” “好。” 送走了王琼,巫仪捶着肩坐下。 兰姑笑着上前替她按了按,“圣女似乎很喜欢王姑娘。” 巫仪支着下巴笑,“她很可爱,相处的也很舒服。” 兰姑很是赞同,又很是感叹。 在巫族,圣女是神圣的存在,别说是手帕交,就是能说个话的朋友都没有。 来了玉都,更是一个也不认识,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也是好的。 翌日一早,大巫和巫仪收拾妥当,径直往皇宫去。 马车停在宫门口,徐公公亲自出来迎接,足以见天武帝对巫族的重视。 入了宫门,大巫换上了软轿,一路往御书房去。 大巫杵着拐杖,给天武帝行礼,“老身参见皇上。” 天武帝忙道:“大巫不用多礼,请坐”。 “多谢皇上。” 徐公公立刻搬来一个小杌子放在大巫的身侧,扶着她坐下。 天武帝瞧着大巫不由感叹:“多年不见,当真是岁月不饶人。朕也老了。” “皇上正直当年,怎么会老呢?” 天武帝哈哈大笑,“朕的儿子们都已经娶妻了,朕还不老吗?”目光落在巫仪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巫族圣女?” “是。” 巫仪依着礼数给天武帝请安,天武帝见她行为举止妥当,模样也好,心中不由更满意了些,“大巫教出来的孩子,真是不差。” 当初静妃提议为姬玄时聘了巫族圣女,他还是有所犹豫,毕竟巫族远在沧州,巫族圣女更是个不知模样不知性情的姑娘。 直到他知道巫族圣女乃大巫亲自教养的,才下了决心。 如今了见了面,虽不知性情如何,但行为举止能看出,大巫是真的用了心教养的。 也是,巫仪是巫族圣女,未来甚至可能是巫族的大巫,大巫又有何理由不用心教导呢? 最最重要的,是他儿子喜欢。 自己的儿子天武帝还是了解的,虽然旁的一句话都没说,但提起巫仪时的眼神,他忘不了,因为曾经,他也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过一个姑娘,后来,那个姑娘成了他的妻子,可最后,她死了…… 天武帝收回思绪,“大巫,想必朕的书信,凉川已经带给你了?” “皇上抬举,是巫族之幸。” 天武帝露出了笑容,“等天下宴的时候,朕当中宣布这件喜事。” 这也相当于昭告天下,大巫心里平静,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多谢皇上。” 天武帝同大巫到底隔了一辈,虽有交集,却也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他今日召大巫入宫,一是为了表示对巫族的重视,二来也是为了见一见巫仪。 如今,人也见过了,意思也表达到了。 大巫起身告退,依旧是徐公公送了她们出宫。 “皇上赏赐的东西,晚些奴婢命人送去驿馆。” 大巫同徐公公道了谢,又问起了静妃,“不知道娘娘那儿——” 话说一半,徐公公听明白了,四下扫了一圈,见没什么人,低声道:“也就是您,奴婢才与您说,静妃娘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一直病着,近来虽有起色,却也不见大好,便是王爷那儿,皇上也不叫频繁过去,免得过了病气。” 大巫笑着点头,塞了个荷包过去,徐公公推辞了两下,便也笑眯眯地收下了。 马车里,大巫靠着引枕,满脸疲惫。 “大巫——” 大巫阖着眼,苦笑道:“真的是老了,老了。” 进宫一趟,耗神耗力,大巫这一大把年纪了,还穿着这一身沉甸甸的冠服,自然是有些受不住。 巫仪握着她的手不语。 大巫拍了拍她的手,强打起精神道:“既然静妃病着,近来想来是不会召见你的,不过,等她病好了,少不得要召见一番,你且有个心理准备。” 巫仪应了声。 回了驿馆,大巫由苏嬷嬷扶着回去休息,巫仪也回了自个儿的屋子,还没坐暖凳子,王琼便过来了。 “蓁蓁姐宫里好不好玩?” 巫仪笑道:“我们是去见皇上的,只去了御书房,好不好玩,我也不知道。” 前世今生,她都没能好好看过那座皇宫,唯独冷宫,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琼支着下巴,“我听人说,皇宫很大,有很多很漂亮的风景,也不知真假,原以为你入宫一趟会晓得。”语气难掩失望。 “那天下宴的时候,你可以睁大眼睛仔细瞧瞧了。” 巫仪原是打趣,谁知王琼竟是一本正经点头,“我正有这个打算。” 巫仪笑倒在榻上,王琼这才反应过来,俏脸一红,忙上去挠她,“我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哼!”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巫仪忙告饶。 两人嬉笑闹在了一处,兰姑听到动静探头进来看,摇头笑了,真真是个孩子。 不过,这样能笑、爱闹的巫仪,也让她放心了许多。 第31章 偶遇冒牌货 翌日,巫仪和王琼各自带着一个侍女上街去了。 玉都最热闹的地方要属东街,沿街铺面生意极好,有卖胭脂水粉的,也有酒楼,还有各色的店铺,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 王琼掀开车窗帘子一路好奇地瞧着,“这玉都,可真是繁华。” 巫仪也顺着看了一眼,“是很繁华。” 王琼好奇地问起沧州,巫仪摇头道:“我们住在古木地,并不能经常出去,我也不知道沧州是否热闹。” 不过沧州临海,天武帝又开了沿海口岸,这些年海贸繁荣昌盛,想来也是热闹的。 王琼笑道:“若是有机会,我去沧州,你可要带我好好瞧瞧。” 巫仪忍不住笑,“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呢?” “你说什么?”巫仪声音有些低,王琼也没听见。 “我说,添香楼到了。” 添香楼是玉都最大的一处酒楼,生意向来极好,这个点正是午饭时间,大堂里坐满了人,热火朝天。 王琼有些踟蹰,“这,还有我们的位置吗?” “我昨日就叫兰姑订了厢房。” 王琼闻言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兰姑去跟店小二交涉,不一会儿,便领着他们上楼。 正好有客人从厢房里出来,在楼梯上遇上了。 两厢打了个照面,巫仪随意扫了一眼,下一刻,她整个人愣住了。 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很快传遍四肢百骸。 “怎么突然停下了?”王琼险些撞了上去,稳住身形,困惑叫了一声,又顺着巫仪视线扫了对面少年一眼。 巫仪垂下眸子,挡住了对方探究的目光,淡淡道:“突然想起马车上还带了些许茶叶,兰姑,你去取一下。” 少年暗含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巫仪身上,直到她进了厢房。 他身后的小厮见状开口唤了声,“公子——” 少年扫了他一眼,“去打听下,那个姑娘是哪家的。” 小厮面露难色,“公子,这是不是——”不太好? 在少年冷漠的目光下,小厮将最后三个字咽了回去,“奴才这就去办!” 少年在马车里等着,不多时小厮便回来了:“公子,奴才问过了,酒楼的伙计并不认识这两位姑娘。” 也就是说头一次来。 少年手指敲了敲膝盖,他并没有错过对方看到他时那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他们之前认识吗? 厢房里,王琼好奇问:“方才那个人你认识吗?” “怎么会?”巫仪失笑,冰冷的指尖稍稍有了些感觉,“我从未来过玉都,又怎么会认识这儿的人呢?” 王琼一想,觉得也是,但总有些奇怪。 巫仪松了口气,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那个冒牌货! 不过,她并不是怕了对方,相反,她只是觉得恶心,人怎么能为了那个位子,险恶到那种地步? 巫仪原以为自己会冲动,可真正碰见了,她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尤其是报仇这种事情,得慢慢来。 王琼心大,见巫仪神色如常,也没多想,笑着跟巫仪讨论一会儿要吃什么,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一时间为难极了。 巫仪被她纠结的模样逗笑了,“又不是只吃一次,下次再来不就得了。” 王琼恍然,“如此甚好。” 吃饱喝足,王琼又拉着巫仪去了逛了一些有名的脂粉铺子和首饰,买了些许东西,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 巫仪没有王琼这样的精力,一回屋子就瘫在了榻上,不想动弹了。 瑞珠此时进来,“圣女,玄隐一族到了。” 在添香楼遇到冒牌货的时候,巫仪就知道玄隐一族到了,因而神色未变,“我知道了。” 她想了想,起身去了大巫那里。 苏嬷嬷正巧从里头出来,见她过来眼里露出了一抹笑意,“圣女怎么过来了?” 巫仪听到里头有隐约的谈话声,“大巫有客人?” 见苏嬷嬷颔首,巫仪道:“那我过会儿再来。” “倒也不必。”苏嬷嬷掀了帘子,低声道:“是玄隐一族,大巫正叫婢子去请圣女。” 巫仪犹豫了下,走了进去。 听到声音,屋里的人皆抬头看了过来。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巫仪回来还未换过衣服,因而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蓁蓁,快过来见过殷族长和殷夫人。” 巫仪对殷德和殷夫人福了福身。 殷夫人笑道:“圣女当真是出色,大巫好福气。” “哪有你说的那般好。”大巫笑着摇头。 巫仪走到了大巫身后站着,快速扫了一眼立在殷氏夫妇身后的一对男女,有些意外。 对于冒牌货,她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倒是那姑娘,巫仪多看了两眼。 又是一个“故人”。 殷德和殷夫人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少年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巫仪,他是真没想到会在这儿又碰到她,更没想到,她竟是巫族圣女。 大巫道:“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逛街太累了!”巫仪依偎着大巫撒娇,“他们怎么会过来?” “我跟殷德夫妇到底是旧相识,过来走动走动也是正常。”大巫喝了口茶,眼中冷光一闪而过,“若是不走动,岂不是显得他心虚?” 巫仪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谁说大巫严肃的,分明就很可爱。 大巫性子耿直,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可把她给恶心坏了,只是,表面功夫不能出错,也不能叫对方知道他们已经知道真相。 “对了,那两个是什么人?” “你什么时候对旁人也感兴趣了起来?” “还不是我今儿个跟阿琼出门,在添香楼里遇到了那个少年。” 大巫端茶抿了一口,“那是殷德妹妹的外孙,叫陆泽,说是养在他们家的。另一个是他的孙女,叫殷玥。” “原来如此。” 巫仪有心试探大巫,却又怕大巫察觉到,拉着她说了些今日上街的见闻,便回去了。 大巫放下茶盏,淡淡道:“蓁蓁心里有事。” 苏嬷嬷笑道:“圣女年纪大了,有了自个儿的心事,也是说不准的。” 不知为何,大巫心里有些不安,而这份不安来自玄隐一族,因而吩咐苏嬷嬷多盯着些。 第32章 赴宴 天下宴,宴请天下豪杰,因此,来得不只是四大族,还有其他各方势力,也有边疆大使。 很快,便到了天下宴开宴的日子。 天下宴设在长生殿,规格比冬至、元旦等重要宫宴还要豪华三分,足见天武帝对此次天下宴的重视。 巫族来得不算太晚,进了大殿,由宫女领着走到属于她们的位置上。 刚刚落座,就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蓁蓁姐!” 巫仪回头,正好对上王琼欢喜的眼睛,她下意识冲她露出了个笑容。 王琼松开母亲的手,坐到了她的身边,“蓁蓁姐,我能坐这儿吗?” “自然可以的。” 王夫人对小女儿很是无奈,见她同巫仪关系好,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就随着她去了。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巫仪扫了一眼,都是不认识的,便低头跟王琼说话。 “阿琼。”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巫仪和王琼同时回头,就见殷玥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笑着看着他们。 巫仪下意识看了眼四周,转而想到天下宴男女分席,又松了口气。 “圣女是在找什么人吗?” 巫仪回神,冷淡道:“没有。” 殷玥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在……” “你怎么过来了?”王琼十分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 殷玥脸上神色未变,依旧是春风化雨般温柔,“我瞧见你们,过来打个招呼。上次与圣女匆匆一别,都没能好好说上话,今晚我可以坐你们这里吗?” 一桌三席,巫仪身边还空着一个位置,只是,她并不喜欢殷玥,打心底里不愿跟她一桌。 “不可以。” 巫仪的拒绝,让王琼和殷玥都有些错愕,尤其是殷玥,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为什么?” 前世,巫仪受够了忍让,今生,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因为我跟你不熟。” 巫仪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就是陈述一个事实。 偏偏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令殷玥心里恼怒的很,偏偏在这种场合发作不得,只好福身道:“是我唐突了。” 殷玥拂袖而去,她到底也是在玄隐一族被捧着长大的姑娘,心高气傲,被巫仪这般毫不留情拒绝,自是不会再上赶着贴脸。 王琼哼笑了声,“她也有今天!你是不知道,殷玥这个人,惯会做表面功夫,看着面面俱到,可我却觉得她假的不行,更可气的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然我真想一巴掌糊她脸上,把她那张假面具给打下来!” 王琼说得飞快,一边说着,一边眉头皱了起来,鼻子都气歪似的,一脸嫌弃,却说不出的可爱。 巫仪忍俊不禁,这幅样子,与其说是世家贵女,不如说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 巫仪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嗯,手感真好。 王琼当即成了一只呆鹅,“你捏我脸做什么?” “瞧你可爱。”巫仪若无其事地将手缩了回来,拿起摆在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 王琼揉了揉脸,也不跟巫仪计较,“蓁蓁,你方才那句话,可真是解气的很!” “你这般讨厌她?”巫仪失笑。 “就是讨厌她。” “那就讨厌着,别理她就是了。” 王琼支着下颚,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巫仪身上。 “怎么了?” 王琼突然感慨,“蓁蓁,我可真是羡慕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也可以做到的。” 王琼想了想,“我恐怕不行。” “这般对自己没自信?” 王琼无奈,“我们不似你们,我姑姑嫁到了叙州,夫家同玄隐一族多有往来,我若是同殷玥闹得太过难看,我姑姑在叙州那儿,也不好做。” 四大族底下的关系盘根错节,也就巫族,远居沧州,因而与其他三大族关系不深。 巫仪拍了拍她的手背,“其实,也不一定要跟她闹翻。” “怎么说?” “你同她喜好相反,意见相左,她总不至于还一直来找你?” 王琼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眼睛瞬间亮了,“多谢蓁蓁提点。” 两人凑在一起说着话,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 王夫人和大巫坐在一处,看见这一幕,具是笑了起来。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竟会如此投缘。 不远处,殷玥亦是瞧见了这一幕,面上笑容依旧,可眼神却冷了下去。 “皇上驾到,静妃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临江王到——” 随着内侍一声叠着一声高喝,殿内众人立刻起身。 天武帝走在最前头,静妃和贤妃等几个宫妃落后一步跟着,后头几位王爷和公主鱼贯而入,最瞩目的,当属姬玄时。 姬玄时一进殿,目光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巫仪身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几位王爷坐在一处,公主们则是入了女眷这边。 “那个……我可以坐这里吗?” 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巫仪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笑着道:“自然是可以的。” 少女脸上露出了个笑容,低声说了声“谢谢”,入座。 “我叫乐平,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巫仪,这是王琼。” 乐平公主“呀”了声,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好奇,“你就是巫族圣女吗?” 巫仪点头。 乐平公主笑了起来,“我听说过你,一直好奇,今儿个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巫仪笑而不语。 乐平公主似乎真的好奇,说了这么一句,也就不说了。 王琼不着痕迹打量了宁平公主两眼,心里困惑,这么畏手畏脚的,真是公主? 巫仪目光则是落在了静妃的身上。 今生再见这一位“婆婆”,巫仪心情复杂,对静妃,她说不上厌恶,也说不上喜欢。静妃对她,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至于后来,那样的选择也是人之常情,她不好说些什么,但也无法理解。 静妃穿着华丽的宫装,露着得体的笑容,瞧着端庄稳重,但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视线,不断地往男席看去。 巫仪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陆泽。 第33章 赐婚(二加更~) 只一眼,巫仪就收回了视线。 静妃这模样,前世她可从未见过。也是,前世李代桃僵之计他们成功了,儿子陪伴在身边,哪有现在这么患得患失。 巫仪缓缓勾起了唇角,前世顺风顺水所以静妃的地位稳如泰山,可今生却不同了,她很想看看,也很期待,为了让儿子努力回宫的静妃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巫仪缓缓勾起了唇角。 天武帝落座后,缓缓开口:“今日诸位能不远千里而来,参加这天下宴,朕甚是高兴。愿往后,诸亲亦能同今日,助朕,助天武,国泰民安!朕举此杯,先干为敬!” 殿中人纷纷举杯,高声应下:“臣等定不负皇上所望。” 这般场景,叫天武帝很是欣慰。 “诸位不必拘束,今儿个就是大家一道高兴高兴,没那么多规矩。” 天武帝发话,场面登时惹恼了起来,哪怕是端着的,这会儿也稍稍放开了些。 酒过三巡,天武帝朝大巫遥遥举杯,大巫心里明清,这是天武帝要宣布姬玄时跟巫仪的婚事了。 果不其然,天武帝开口了,“大巫,你我也多年不见,这些年,在沧州可是住的习惯?” “劳皇上挂心,一切都好,就是……” “就是怎么?” “沧州气候湿润,老身这身子骨……”大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天武帝神色微动,“当年,您受苦了。” 大巫忙起身跪下,“皇上此话,却是叫老身惶恐,当年的事,乃巫族之过,与皇上无关。” 天武帝忙叫徐公公上前将大巫扶起,又赐了一杯酒,大巫笑着饮下。 在这种宴上,能得皇上赐酒,那是一种荣耀。 不少人瞧着眼热,但也有不少人好奇当年巫族的事,又经历过的纷纷闭嘴,偶有听说的也笑而不语。 巫族之事,牵扯上先帝,不是他们能随意议论的。 “听说巫族圣女一道过来了?” 巫仪越众而出,对天武帝盈盈一礼:“巫仪见过皇上。” 天武帝视线落在她身上,添了几分温和。 他之前就见过巫仪,觉得这姑娘规矩好,今日在这样大的场面下,依旧能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可见心性。 天武帝道:“起来。” 巫仪起身,抬头看向天武帝,天武帝转头与大巫笑道:“大巫好福气,不知圣女可许人了没?” 大巫道:“还不曾。” “那朕来做个月老,不知大巫可否愿意?” 大巫稍微迟疑了一下,“不知是哪家公子?” “朕的四子,凉川。”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姬玄时身上,有错愕,有不解,有失落,也有恍然…… 王琼更是睁大了眼睛,闪过孩子般的好奇。 姬玄时被点到名,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起身。 “不知大巫瞧着朕这儿子如何?可是满意?” 这种时候,谁要命了敢说不满意?那是皇上的儿子!尤其是,临江王是天武帝的眼珠子! “王爷风姿卓越,谦逊有礼,老身自是满意不过。” 天武帝看了徐公公一眼,徐公公立刻掏出了袖中的圣旨。 众人一看,哪里还不明白。 这桩婚事,天武帝定然是私下里跟巫族达成了共识,今日不过是当众宣布而已,前头说得那些,就是为了给他们看。不过,就算是人人都看明白了,也没有哪个不要命了的敢在这种时候戳破这种事。 众人立刻跪了下去,热闹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很快响起了徐公公高昂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皇子玄时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至适婚娶之时。兹闻巫族圣女巫仪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特将汝许配皇四子玄时为王妃,择良辰完婚。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巫仪恭谨接旨,“巫仪领旨。”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向大巫和姬玄时祝贺,也有不少目光,落在巫仪身上,场面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王琼忍不住抱住巫仪胳膊,一阵激动:“蓁蓁,恭喜你!” “谢谢。” 乐平公主对她举杯,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咱们会成为一家人。” “我也没想到。”巫仪笑着与她碰杯,“或许,就是缘分。” 乐平公主微微一笑,“说得也是,我敬你。” 二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一桌和乐融融,却是瞧得殷玥差点捏断了手中的筷子,巫仪拒绝了她,而选择了乐平公主,这件事让她很是恼怒。 难道她还比不上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给巫仪敬酒?”同桌的贵女开口。 另一个贵女犹豫了下,“我们跟她不熟,这会不会不太好?” “左右日后都要一同在玉都生活,碰得到面,现在去敬杯酒也说得过去。” 两人如此决定,随后问了殷玥的意思,“殷姑娘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去?” 都是一桌的,要是少了这个,未免会被人说她们排挤人。 更何况,殷玥同为四大族的姑娘,一道过去也是给她们心里打气。 “也好。” 三人一道起身,端着手中的酒杯,去了巫仪那一桌。 不止她们,前头还有不少人来给巫仪道喜。 “圣女,恭喜。” 两位少女都有些羞涩,她们不是头一次敬酒,却是头一次同一个陌生人敬酒。不知性情,不知喜好,这让两人有着些许紧张。 “多谢。”巫仪笑着饮下杯中酒,目光看向殷玥。 殷玥举杯笑盈盈道:“我也敬圣女一杯。” 二人酒杯碰了碰,见巫仪喝得痛快,殷玥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位少女目光落在了乐平公主的身上,犹豫了下,也对乐平公主举杯,“公主,我们敬你一杯。” 乐平公主没想到还有人敬自己酒,愣了一瞬,这才慌忙拿起面前的酒杯,“谢,谢谢……” 乐平公主不过是天武帝众多公主中的一个,不起眼,不受宠,连性子也唯唯诺诺,充满了小家子气,登不了大雅之堂。 因而没什么人同她交好,但谁也不会这个时候下她面子。 殷玥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等她们喝完了,这才道:“我也敬公主一杯。” 第34章 宴罢(万更!) 乐平公主见状,忙让一旁伺候的宫女给自己杯中重新倒满酒,“姑娘客气了。” 殷玥喝得痛快,乐平公主自是不好留酒,跟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桌两人都敬过,剩下那个自然不好掠过。 王琼笑着晃了晃茶杯,“不好意思,我不饮酒。” 两位少女没有勉强,殷玥跟王琼认识,自然晓得对方不喝酒,因此也不劝,三人很快离去。 乐平公主觉得脸上有些热,用衣袖扇了扇风,见巫仪看过来,讪讪一笑,“我并不会饮酒。” 乐平公主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显然是酒意上头。 巫仪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荷包,里头放着一些解酒药。 思虑再三,巫仪还是决定不拿出来,殷玥过来敬酒,不知道是否做了什么手脚,虽说她觉得殷玥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公主下手,但小心为上。若是她给公主的东西吃出了什么毛病,殷玥一定会逮着她不放的。 “多喝点水,或许会好一些。” 乐平公主冲一旁伺候的宫女要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巫仪正吃着菜,突然察觉底下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公主有事?” 乐平公主一脸纠结,“圣女,我想更衣,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更衣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如厕。 巫仪不解,公主一般不都是有宫女跟着的吗? 乐平公主忙道:“我的宫女,在外殿,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我这会儿有点急……” 乐平公主快说不下去了,她为了解酒,喝了不少茶水,现在尴尬的不行。 巫仪温和地笑了笑,应了她。 王琼听见了,也闹着要去。 三人便一道退出了大殿,殷玥远远瞧见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 穿过游廊,乐平公主进屋更衣,她们在外头等着。 这个地方,正好是风口,王琼搓了搓手,“早知道这儿这么冷,我就把手炉给带出来了。” “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等等就是了。” 乐平公主更衣更的有些久,万分不好意思,“叫你们久等了。” “无妨。” 三人一道回去,没想到路上遇到人出来吹风,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准备搭理,谁知对方叫住了巫仪。 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廊灯下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才叫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巫仪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是你?” 王琼和乐平公主不语,她们不认识这个人,且对方是个男子,自是不好开口。 “我出来吹风,没想到会遇到圣女。”陆泽淡淡笑道。 巫仪点了个头,一手拉着一个准备离开。 “圣女,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巫仪不知道这人要跟自己说什么,也不想跟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这怕是不太好,更何况,我跟你并不熟。” 这还是陆泽头一次被姑娘家毫不留情拒绝掉,有些意外,等回过神来,巫仪已经没了身影了。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倒是有点意思。” “公子。”小厮从另一旁走了过来,陆泽收回视线。 小厮往他手里塞了个纸条,陆泽看了一眼便带着他一道离开。 大殿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王琼一坐下便忍不住问:“蓁蓁,方才那人你认得?” “玄隐一族的人,曾在大巫那儿见过。” “圣女,跟他很熟吗?” 巫仪看了过去,乐平公主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拧成梅干菜了,再见她眉间的神情,巫仪哪里还猜不到这位公主的意思。 巫仪:“……” 虽然她不喜欢陆泽,甚至恨不得她跌个大跟头,但是,她也不希望乐平公主这个在深宫活得小心翼翼的小姑娘牵扯进来。 尤其是,乐平公主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陆泽是静妃的儿子,跟乐平公主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见巫仪许久不说话,乐平公主忍着羞涩抬起头,巫仪定定神道:“公主,我同他不过是一面之缘,谈不上熟悉。” 乐平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贝齿咬着红唇,目光时不时往大殿门口看去。 巫仪有心提醒两句,但又怕乐平公主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突然,她目光定了定。 “怎么了?”乐平公主察觉到一丝异样问。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静妃娘娘好像不在了。” 乐平公主没多想:“许是也跟我们一样,去更衣了。” 巫仪却是想到了陆泽,这个时候,陆泽不在,静妃也不在。 她冷笑,果然,静妃坐不住了。 至于这会儿,这对母子,只怕是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说着话罢。 巫仪几乎都能想到那场面了,撇了撇嘴。 不多时,静妃便由一位老嬷嬷陪着回来了,巫仪仔细盯着她瞧,发现静妃眼眶有些红。 贤妃坐在她对面,因而一眼瞧见了,关心了一句,“姐姐眼睛怎么红了?” 静妃笑道:“外头风大,不小心叫沙子迷了眼。” 贤妃眼尖,看出静妃连妆都似乎重新上了一遍,强忍着才没有戳破,心里翻了个白眼,迷了眼睛还能重新梳妆?鬼扯呢! “时候不早了。”天武帝突然开口。 “是呀,皇上明儿个还要上朝,也该休息了。”静妃笑道。 徐公公扶着天武帝起身,殿内众人纷纷放下酒杯起身,“恭送皇上。” 天武帝离开后,静妃和贤妃也带着人走了,殿内的人这才慢慢散了。 巫仪跟王琼分开,扶着大巫上了马车。 大巫将圣旨交给苏嬷嬷,“既是下了圣旨,那你日后便是要捧着圣旨嫁入临江王府,这个得收好。” “是。” 回到驿馆,兰姑已经将热水准备好了。 温度适宜的水舒缓了疲惫,巫仪全身心放松,不多时就有些昏昏欲睡。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巫仪登时清醒了,然后她发现那不是什么敲门声,而是敲窗户的声音,这窗户正好对着她的浴桶! 巫仪表情陡然变成了惊恐,任谁在沐浴的时候被人敲了窗户,都要被吓死! 一旁伺候的瑞珠和趣儿也大惊失色,瑞珠忙上前将巫仪从水里头捞了出来,七手八脚伺候她穿衣。 趣儿则是抄起了花瓶走到窗边,快速打开窗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花瓶砸了过去。 第35章 我想你了 一只手将花瓶接住,趣儿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登时一惊,手一松,花瓶直接掉下去,砸在了姬玄时的脚背上。 姬玄时:“……” 正要行礼的趣儿:“……” 一时间两人僵持住。 穿好衣服的巫仪愤怒地过来,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这大半夜的在她沐浴的时候敲她的窗户! “怎么是你?” 巫仪错愕了下,火气消了不少,但转念一想,大晚上敢来驿馆敲她窗户的,统共也就这么一个。 “你们这是……做什么?”姬玄时忍着痛拎着花瓶,饶有兴致地问。 巫仪脸一沉,“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屋里睡觉,跑到我这儿来敲窗户,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呢!” “怪我,我应该提前让人只会一声,或者是敲门的。” 巫仪翻了个白眼,还敲门?只怕他一出现在门口,明儿个就传到天武帝耳朵里去了。 姬玄时一手拎着花瓶,一手支着窗沿,利索地翻了进来。 他将花瓶递给趣儿,对巫仪道:“你这小丫头,倒是身手利索的很。” 趣儿手一颤。 “拿稳了,可别又掉下来了,砸我一脚背。” 这么一说,趣儿更惶恐了,似是真怕又没拿稳掉下去,紧紧的抱着花瓶。 巫仪睇了他一眼,“没事别吓唬我的婢女。” 巫仪转身往外头走去,姬玄时笑了笑,正打算跟着上去,刚走两步,就瞥见了一旁的木桶。 满满当当,还冒着热气。 再一感觉,屋子里有些潮湿,热气还未全部退散,巫仪发尾还有些湿润,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他来之前巫仪在做什么了。 姬玄时:“……” 他顿时明白巫仪的火气哪儿来的了,也明白趣儿这个小丫头一开窗就砸花瓶的原因。 任谁好好的沐浴,突然被人敲了窗户,都要觉得惊恐。 姬玄时摸了摸鼻子,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巫仪正在泡茶,手上动作不快,很是赏心悦目。 他突然有些心虚,巫仪没一盆水泼在他身上,已经是好的了,现在还请他喝茶,她会不会直接将这一杯茶泼在他脸上? 大抵不会的。 姬玄时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将第一泡茶倒了,随后又泡了第二泡,给了他一杯,“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是有两件事——” 见两位主子有话要说,瑞珠和趣儿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里头的东西,退了出去。 姬玄时眼力好,瞧得分明,因而话说了一半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一是晚上静妃跟冒牌货见面的事情。” “他叫陆泽。” “反正都一样。”姬玄时板着脸道。 巫仪瞧了他一眼,“这般小气?” 不过就是叫了冒牌货一声名字。 姬玄时哼了声,“就是这么小气!” 这般无理取闹,让巫仪哭笑不得,简直就跟个孩子似的。 “我看静妃回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这两人莫不是抱头痛哭了一顿?” “差不多。” 第一次见到另一个亲儿子,饶是静妃这种利益为上的人,也不由掉了几滴眼泪,只是这些眼泪里头,几分真几分假就不知道了。 “我很好奇,静妃打算怎么让他这个儿子回来。” “要么,就直接承认了自己当年做的事情,要么,就永不相认。”姬玄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唇角泛着冷笑,“左右我一时半刻也不会出事,且回到玉都,她没这么容易下手。” “多年计划落了空,只怕她会不甘心。” “实际上,又有谁甘心呢?别看我那几位兄弟胸无大志,可私底下,也在琢磨着那个位子。他们巴不得我出事。” 天家无亲情,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那些皇子,确实都存了那个心思,否则,前世陆泽也不会那般艰难。 几年后的五子夺嫡,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个蓁蓁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在他们冒出那个念头,做那些事之前,先把他们给掐灭了。” 巫仪知道姬玄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定是有把握,至于他会怎么做,就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了。 “王爷说的另外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就是我想你了。” 巫仪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壶。 “你,你说什么呢?”巫仪脸有些发烫,夜深人静的时候,少年认真地说着这句话,让她莫名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 “从圣旨宣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这么做了。”这个念头,在宴会结束之后,愈发的强烈,尤其是,他想看到她,想跟她待在一处,他甚至等不到明天就过来了。 巫仪没有抽回手,就这么叫他握着。 两人安静坐了片刻,姬玄时突然觉得有些热,“蓁蓁,你有没有觉得,房间里有些热?” 巫仪噗嗤一笑,“我放了两个炭盆在屋里,自然热的。” 姬玄时讪讪松手,巫仪吩咐瑞珠去掉一个炭盆。 “明天要启程去西山行宫,路上怕是没能休息了,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虽然舍不得跟巫仪分开,可天色到底不早了,姬玄时不得不先离开。 巫仪送他到窗边,“你明天也会去的吗?” “这是自然的。” 天下宴在宫中举行,之后便是去西山行宫狩猎。 天武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玉都的贵女们也都是从小学习骑射,狩猎是天下宴必不可少的项目之一。 文武百官,各方使臣,都会齐聚西山行宫。 “恐怕是要在那儿住上一个月了。” 一个月后,天下宴结束,各方使臣开始离开玉都,而巫仪因为要嫁给姬玄时,需要留在玉都了。 “等结束之后,你就搬去城郊的宅子里住着。温嬷嬷已经带人开始着手布置了,我也让子宵安排了点人手过去。” 如今看守庄子的人手并不多,巫仪住在那儿,没有足够的人手,姬玄时也是不放心的。 听着姬玄时将一项一项的东西都安排妥当,巫仪目光越发柔和。她此刻有些信了姬玄时的话,这个男人,是真的将她放在了心上,所有的事情都不用她烦心,这人都给她安排好了。 这人,怎么能这么好呢? 第36章 瞩目 翌日,巫仪早早起床,随着大巫收拾妥当后出了驿馆。 一共两辆马车,她和大巫一辆,兰姑苏嬷嬷玉娘子一辆。 巫仪扶着大巫上了马车,踩着脚垫子正要跟着进去,一道欢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蓁蓁!” 王琼小跑着过来,看到大巫,脸上笑意立刻收敛了几分,福身行礼。 她一双眼睛骨碌转着落在巫仪身上,似是有话要说,又仿佛在纠结着什么。 大巫笑了笑,“让苏嬷嬷留着伺候我,你去后头那辆马车。” 巫仪应了声,带着王琼往后一辆马车走去。 王琼打发着侍女回去跟母亲说一声,欢欢喜喜上了巫仪的马车。 玄隐一族这会儿正好出来,看到这一幕,殷玥冷哼了声,眼中闪过几分不悦,只是她人前端庄大气,自不会跟巫仪她们撕破了脸去的。 马车行了一阵,突然缓了下来。 巫仪掀起车窗帘,往外看了看,各色马车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城门口,随后依着先后往城外而去。 打头的是一辆明黄的马车,那是天武帝的圣架。 姬玄时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骑在白色骏马上,精神抖擞。 皇家仪仗出行罕见,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好在四周都已经做好了守卫,也不会叫人冲撞了圣驾。 之后便是几位娘娘和王妃的马车,巫仪感觉自己的马车动了动。 她将车窗帘放了下来,王琼有些失望,“我还没看够呢。” 巫仪觉得好笑,“等到了西山,让你看个够。” “那哪有现在好看呀。” 王琼不过也就是嘴上一说,王氏一族教导底下的孩子,都是用了心的,那些规矩,刻在了骨子里,王琼虽说性格天真烂漫,可却也是个恪守规矩的。 两人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一阵议论。 “那个穿白衣的公子是哪家的?真俊朗!” “好像是玄隐一族的。” “那个蓝衣的公子呢?” “那是清河崔氏的公子。” “啊——两位公子可真是好看,也不知道娶妻了没有?” “听说好像还没有。” “那我们岂不是也有机会?” “你还是去做春秋大梦!” 王琼忍不住掀起帘子往后偷偷瞧了一眼,清河崔氏的马车就跟在她们后头,崔无念策马跟在一旁,此时正好抬眸扫过来,二人目光相触。 王琼下意识冲他笑了笑,听见巫仪叫她,立刻放下了帘子。 倒是崔无念有些出神,王琼那个笑,在他眼前化不开。 “瞧见谁了?” “崔无念。” 巫仪下意识看了过来,见王琼目光坦然,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虽不知前世这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但能碰撞出火花来,这一世也应当可以? 在巫仪担忧好友的同时,马车出了城,陆续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是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西山行宫。 行宫里早就准备好了,天武帝坐了一日的马车,也累得够呛,免了各处的礼,让他们早早去休息。 大巫也是一下了马车就叫人搀了进去,巫仪要去伺候,被苏嬷嬷挡了回去,“圣女快回去休息,大巫这儿,有婢子们伺候着。” 巫仪回了自己的屋子,西山行宫虽大,却因为人多住的有些挤。琅琊王氏和她们住在一个院子里,正屋给了大巫住,东厢房给了王氏夫妇住,她和王琼则是住在了西厢房。 “这还是我头一回跟别的姑娘一道住一起,怪新鲜的。”王琼一进门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不行。 巫仪叫她说得连疲惫都一扫而空了,“我也是头一回跟别的姑娘一道住。” 王琼挨了过来,像只猫儿一样,“是你我才乐意,要是换做殷玥,哼哼——” 小姑娘皱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 “放心,不会叫她们跟我们住一起的。” 这看似随意的安排,其实宫里头的人都是有数的。 况且,有姬玄时在,谁知道玄隐一族会做些什么手脚,他可不放心将他们跟她放在一块儿,而崔氏还有个崔无念,跟着一道也不合适,只有王氏了。 洗漱过后,两人一里一外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随后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巫仪是被兰姑叫醒的。 那边王琼的侍女还在努力,巫仪笑盈盈地掀了对方的被子。 王琼感觉到了寒意,一瞬间就清醒了,想发火,看到巫仪,又将火气憋了回去。 “真是的,连个好觉也不让我睡了吗?” “等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可没时间给你睡了。” 一想到等会儿要去狩猎,王琼是真的清醒了,催促着侍女给她更衣。 两人来到围场的时候,还算早,因而没什么人,乐平公主看到她们,策马过来,“圣女,王姑娘。” 乐平公主打了招呼,随后目光落在了巫仪身上。 少女穿着一身红色的骑装,英姿飒爽的同时带着几分娇俏,一头乌发全部梳了上去,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和精致的五官。 这样的人,不论到哪里,都是瞩目的。 乐平公主羡慕不已,问:“你们打算猎什么?” “我还未想好要猎什么,到时候看看再说。” 前世这场狩猎,她为了一鸣惊人,倒是猎了一头老虎下来,在姑娘中夺得头筹。 不过这次巫仪并不打算太过引人注目,中规中矩亦是挺好的。 乐平公主有些失望,又问了王琼,王琼也是摇头,“我骑术可以,箭术就不大行,能猎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公主呢?可有什么想法?” 乐平公主攥紧了缰绳,“我能有什么想法……” 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骑射也是平平,这一场狩猎,中规中矩也就算了,最尴尬的就是什么都没猎到。 巫仪不知前世乐平公主猎到了什么,她跟这位,前世也不曾有过交集,只后来听说,她被陆泽当做拉拢的手段,送给了一个人,不出一年,便香消玉殒了。 巫仪当时听闻消息,亦是唏嘘了声,不过到底不熟悉,巫仪也没关注太多,今生,没了陆泽这个搅屎棍,大抵这位公主的人生,也会有所不一样了? 第37章 公主落水 每年的狩猎,第一支箭都是由天武帝亲自射出的,今年却不一样了,他让姬玄时代替他射出了这一箭。 几位皇子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静妃更是笑容都端不住,唯独贤妃,因底下只有一个乐阳公主,笑容如常。 巫仪观察了一圈,觉得还是姬玄时看得顺眼。 就算是心思各异,几位皇子还少不得上前给姬玄时道喜。 “皇兄这箭法越发精湛了。”五皇子瑞王笑道。 “客气了。” 随着几位皇子策马入了林中,其余的人纷纷也都跟了上去,只女眷这边矜持着。 巫仪遥望着那道身影,正要策马前行,一个内侍走了过来,“圣女,静妃娘娘有请。” 巫仪被请着去了高台,王琼觉着无聊,跟乐平公主两个一道先去狩猎了。 “参见静妃娘娘。” 静妃搭着嬷嬷的手从位子上下来,虚扶了一下,“圣女不用多礼。” 她用帕子按着唇,轻咳了两下,余光落在巫仪身上,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由一阵气结,都说巫族圣女聪慧伶俐,怎么是个榆木脑袋?关心她两句都没有的吗? 搁在前世,巫仪这些表面功夫自然会做好。 只是经历过静妃的凉薄,巫仪才懒得跟她弄这些虚的,反正静妃不开口,她就不开口,看谁尴尬。 静妃清清嗓子,“前些日子听闻圣女入了玉都,原本是想见一见,却没想到本宫不慎着凉,病倒了。” “娘娘身子要紧。” 静妃等了等,没等来巫仪的下一句话,嘴角微微一抽,心情都沉了下去。 好在,她也并不需要跟巫仪关系处好。只要表面功夫过得去,谁敢说她一句不是? “本宫早就听说圣女的美名,昨日和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静妃笑得温柔,“凉川这孩子,平日里骄躁了些,不过大体上,还是稳得住的。” “是。” 静妃又说了些话,巫仪不是说“是”,就是含蓄地笑着,倒是让她一肚子的话无用武之地。 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静妃气得不行,却不得不笑着,“大家伙都去狩猎了,圣女也快些去,今日若是能拔得头筹,皇上那儿还有赏呢。” “巫仪告退。” 巫仪一走,静妃脸色就沉了下去,“白嬷嬷,你说她是真的傻呢,还是说知道了什么?” 白嬷嬷抚了抚她的背,“娘娘的谋算,她又如何得知?或许,巫族圣女,本就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呢?” “可是,晋之……” 张晋之前些日子回京了,直接被銮仪卫的人押入诏狱,若非静妃在诏狱中有人,只怕还不能知道! 白嬷嬷止住了静妃的话,“娘娘,张晋之去了何处,做了什么,娘娘皆不知情,便是落入了巫族之手,落入诏狱又能如何?娘娘不要忘了,张家,从来没有这个人。” 静妃看着白嬷嬷的眼睛,下意识点了个头。 白嬷嬷扶着静妃回去,“娘娘且放宽心,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娘娘没有行招踏错,皇上便不会对您如何。您到底,养育了王爷。” 静妃心里苦笑,她也就这么点功劳,才能叫天武帝念着她至今,若非如此,只怕她也是深宫中沉寂的那一个。 静妃虽然心里有些气,但回去的时候,已经收敛了起来。 另一边,巫仪策马入了林子,速度不快,与其说是来狩猎的,不如说是来闲逛的。 虽然不雅,但她还是掏了掏耳朵,心想,静妃真是聒噪,一个人唱独角戏也能唱得那么久,可把她给难受的。 前头有一条小河,河边蹲着一个人,似乎在清洗手上的猎物。 巫仪瞧着这人影有几分熟悉,策马过去。 “噗通——” 巫仪傻眼了,河边没了人影,水里咕噜咕噜冒着水花,巫仪急忙下马,奔到河边,这一会儿的功夫,对方已经到了河中央。 “救……救命……”水里的人喊了一声,水没过头顶。 巫仪这才发现是乐平公主,她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没人,她果断跳了下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快来人啊,蓁蓁姐落水了!” 巫仪在河里差点叫抽筋,她分明就是自己跳下来的。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身影跳了下来。 巫仪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了陆泽! 要是她被陆泽救上去,只怕要说不清楚了。 巫仪想到这,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扎入水中,快速朝乐平公主游了过去,将她往上顶了顶。 陆泽看到人沉下去,惊了一下,又看到她冒出水,松了一口气,快速游了过去,将人带上了岸。 对方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起来不大妙。 “蓁蓁——”王琼哭着扑了过来。 陆泽立刻将人翻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手掌暗中运气,往她背上狠狠一拍,一口水从她嘴里咳了出来。 王琼哭声一顿,“公主?” 陆泽猛地低头,正好对上乐平公主睁开的双眼。 “怎么是你?” 风吹过,冻得人发抖。 乐平公主下意识往陆泽怀里缩了几分,陆泽手脚僵硬。 崔无念道:“陆兄,咱们还是快些将公主送回去。” 陆泽有几分犹豫,他要是这副样子送乐平公主回去,被人瞧见了,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把公主放我马上。”王琼道。 一行人赶紧将乐平公主送了回去,只剩下王琼和崔无念。 “崔无念,你说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崔无念扫了她一眼。 王琼似是不要他回答,自顾自道:“他听了我的呼救,以为落水是蓁蓁,所以跳下水救人的?” 王琼脸色发白,要是这会儿被陆泽带上来的真是巫仪,那后果她简直不敢想! “先回去。” 王琼扯住他的衣袖,眼眶里含着泪,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我……我是不是差点坏事了。” 崔无念见不得她这样,“你也是好心,更何况,如果不是你,乐平公主已经出事了。” 被崔无念宽慰了她两句,王琼这才没有继续钻牛角尖。 “崔无念,谢谢你。”王琼抿唇,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崔无念被这笑容晃花了眼,别开视线道:“咱们快些回去。” 第38章 乐阳公主 小河边一下子空旷了起来,只留风吹树叶沙沙响的声音,河面一片风平浪静。 咕噜—— 一个水泡从河边冒了出来,随后渐渐扩大,巫仪从水里钻了一颗头出来,手脚并用爬到了岸上,大口喘着气。 这条河实在是太长了,她在水底憋着气顺着河流往下游,却一直没有到头,而她也憋不住气了,只好从里头出来了。 好在这里没人,不然看到河里钻出一个她来,不得被吓死? “蓁蓁?” 巫仪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后面有人叫了她一声,登时吓得差点又跳回河里去了。 “姜玄?”巫仪看清人的同时松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 “你怎么会从河里出来?”姬玄时将手边的黑猪丢到一边,将巫仪扶了起来。 风吹过,顿时通体生凉,巫仪哆嗦了下。 姬玄时忙将身上的斗篷脱下给她系上,见她冻得嘴唇都发紫了,道:“我先送你回去。” 巫仪拉住他的袖子,“记得避开人。” 姬玄时也不问原因,围场的守卫他都记在了脑子里,因此轻而易举地绕开了所有人将巫仪送回帐子里。 湿漉漉的模样,让瑞珠和趣儿都吓了一跳,忙七手八脚给巫仪换衣服,又泡了一壶热茶。 姬玄时站在帐外,突然发现不远处一间帐子外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甚至他还看到了太医跟徐公公。 姬玄时记忆力好,那是乐平的帐子,因而走了过去,“徐公公——” 徐公公忙行礼,姬玄时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不知道?” 姬玄时晃了晃手中的黑猪,“我刚刚去清理猎物去了。” 徐公公看着那只黑猪嘴角一抽,将事情说了一遍,“皇上那儿还等着奴婢回话,王爷,奴婢先行告退。” 姬玄时虽然是兄长,但妹妹的房间也并不是能随便进去的。 不远处,来了几个穿着骑装的少女,并肩朝这边而来,看到姬玄时,都愣了一下,纷纷行礼。 “四皇兄也在这儿?” “正好狩猎回来,看到这儿这么多人,过来看一眼。”姬玄时看向几位公主和跟着的贵女,“你们也是来看乐平的?” “嗯,听说乐平落水了,过来看看。”乐阳公主屈膝,“四皇兄,我们先进去了。” 姬玄时往旁边走了几步,目送几个姑娘进去,正要走,又看到前头来了两个人,“大皇嫂、二皇嫂。” “王爷。”两厢打了个招呼,秦王妃和齐王妃一道进了帐子里头。 姬玄时赶紧拎着野猪溜了,再待下去,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人。 他将野猪交给了玉娘子,吩咐她把两个肘子炖起来,转身回了自己帐子,叫了子宵子影。 两人早就在出事第一时间把事情打探清楚了,比徐公公说得还要详细些,听到陆泽名字的时候,姬玄时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是陆泽将乐平救上来的?” “是,好几个人都瞧见了,私底下,也都传开了,只是顾忌着公主名声,并未大肆宣扬。” 姬玄时缓缓勾起唇角,他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逼一逼静妃,如今,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正正好。 另一边,王琼见乐平公主没事就去了巫仪那儿,正好巫仪从帐子里出来,愣了一下,“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刚刚有些弄脏了,我就回来换衣服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吗?”巫仪看着人来人往的帐子,问了一句。 王琼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知道巫仪没过去,落水的就是乐平公主,她松了口气。 巫仪面色如常道:“那我也过去看看。” 她到底跟乐平公主有些交集,对方出事了她不过去看一眼,怎么都说不过去。 正好遇到几位公主和两位王妃看望结束从里头出来,领头的是乐阳公主。 “见过公主、王妃。” 乐阳公主和颜悦色:“圣女也听说乐平落水了过来瞧瞧的吗?” “是,也不知道乐平公主如今可还好?” “乐平一切都好,太医也看过了,开了方子。方才本宫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巫仪点点头,“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乐平公主休息了。” “说起来,这还是咱们头一回跟圣女说上话。”乐安公主笑了起来,眨着眼道:“钦天监已经在挑日子了,想来咱们不久之后就可以称呼圣女一声四皇嫂了,乐阳,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身后跟着的贵女中有几人已经变了脸色。 乐阳公主斜睨了她一眼,并不接话,这让乐安公主有些许尴尬,笑容也勉强了些。 巫仪垂眸,不卑不吭,“公主说笑了,该怎么办,都有皇上的旨意。” 见巫仪把天武帝都搬了出来,乐安公主自是不敢再说下去,“也是。既然乐平没什么事,咱们也就回去,别都围在这儿了,散了。” 乐安公主拂袖而去,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笑容沉了下去。 其余的贵女们左右看了看,也纷纷告辞离开。 秦王妃笑着道:“乐安那人就是如此,心直口快,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没什么坏心思,咱们也盼着你能早些——” “多谢王妃,我自然不会将公主的话放在心上的。” 秦王妃一窒,后头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讪讪道:“那是最好。” 两个王妃先后离开,乐阳公主才道:“她们的话,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巫仪笑着应了声。 乐安公主那些话在她这里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从不放在心上。前世,乐安公主也是如此,轻飘飘地两句话,看似关心她,实则将她放在了不少贵女的对立面。 女子爱慕英雄,玉都里不少贵女对姬玄时存着若有若无的心意,原本以为她们当中会有人成为临江王妃,没想到被巫仪这个程咬金插了一脚,再有乐安公主这些话,她自是不会再落入乐安公主的坑里去。 至于秦王妃,秦王跟乐安公主一母同胞,这两兄妹一个鼻孔出气,秦王妃自然也是站在乐安公主那儿的。 巫仪嗤鼻,秦王妃说的话,她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 第39章 糟心女儿 乐阳公主见巫仪没往心上去,也带着人离开了。 王琼跟着巫仪回到自己帐子里,才道:“这乐阳公主,瞧着挺冷漠的。” “她就是那个性子。” 王琼不解,“你怎么知道?” 巫仪一时嘴快,说漏了嘴,忙把姬玄时拉出来背锅,“王爷告诉我的。” 王琼表情瞬间变得微妙,冲她暧昧的眨了眨眼,“蓁蓁跟王爷还真是熟悉呢~” 巫仪羞得要挠她,叫王琼早一步避开了。 两人嬉闹了一阵,王琼喘着气道:“乐安公主这个人,你要小心些。” “放心,我会的。” 乐安公主和大皇子秦王皆是德妃所出,又是长子,这兄妹两一直有着天生优越感,可偏偏,天武帝最喜欢的是姬玄时,这让秦王母子心里很是不平衡,连带着乐安公主也不平起来。 因为在公主里头,天武帝最喜欢的就是乐阳公主。 分明,他们才是头一个,却不得天武帝喜欢,因而秦王更是想要争那个位子,乐安公主自然也不会看巫仪好过到哪里去。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她还是分得清的。 王琼见她知道好歹,也松了口气,犹豫了下,道:“蓁蓁,那个陆泽,你也要小心些。” 巫仪诧异,王琼误解她的意思,忙道:“这个人,对你心思可不纯!” 巫仪哭笑不得,“不会?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王琼瞪她,忙说了方才发生的乌龙事件。 听到陆泽是以为掉河里的是她才下去救人的时候,巫仪眸子闪了一下,“会不会你弄错了?” “怎么可能!”王琼抿唇,“蓁蓁,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没有……” “崔无念都信我了。”王琼哼唧了下,巫仪抓住了重点,“崔无念?” 她看着王琼的眼神突然暧昧起来,王琼羞恼捶了她一下,“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分明你自己想歪的。”巫仪乐倒在榻子上,王琼脸颊发烫,面红耳赤,“你,你,我不跟你好了!” 巫仪笑得更欢了。 王琼直接被她笑跑了,兰姑见状无奈摇头,“圣女,你这是乱点鸳鸯谱。” “不会啊,我觉得他们两个挺好的。” 兰姑想了一下崔无念的模样,“确实,崔公子和王姑娘却是挺般配的。” “是,若是能成,岂不也是一件好事?”巫仪歪着身子,笑眯了眼睛。王琼那模样,羞恼各占一半,小姑娘虽然不开窍,但对崔无念没那方面想法,所以她推了对方一把。 几位娘娘那儿也得了消息,皆吩咐身边有体面的嬷嬷走了一趟。 静妃那儿,得知将乐平公主救上来的是陆泽的时候,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娘娘,奴婢去瞧过了,乐平公主没事,您小心着些。” 静妃猛地回神,“是本宫一听乐平落水,有些慌了。” “公主那儿自有太医们,您也别当心。珊瑚,快给娘娘换一杯茶。”白嬷嬷打发了珊瑚下去,静妃这才心慌意乱地握住白嬷嬷的手,“你说,怎么就这么巧?” “娘娘,这会儿你不能乱了心神。” “你叫本宫如何能冷静?那么多人瞧见了,要是皇上那儿——” 白嬷嬷也有些不确定,“乐平公主不受宠……” “不受宠,那也是公主!”静妃打断了她的话,“公主的名声关乎皇家名声,你能说,皇上会没有那个念头吗?” “可到底不是殷氏儿郎,皇上会瞧得上?” “若是乐阳,皇上定然不愿意,可一个乐平,皇上本就不关心,还会在意她过得好不好?最重要的,这样做能堵了大家的嘴。” 白嬷嬷眉头深皱,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陆泽是静妃亲生的儿子,是乐平公主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两人,怎么能成?! 乐阳公主刚进了贤妃的帐子,就被她握住了手腕,拉着坐下,“乐平落水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女儿也去看过了。” “那就好。” 贤妃淡淡点头,这些年,她们母女不当那个出头鸟,却也不想做个与众不同之人,只消不出错就成。 天武帝喜欢兄弟姐妹和睦,因此她也就要求乐阳跟姐妹们相处的好些,只是天家无情,又涉及了那个位置,即便公主们和睦,皇子们心里却是各有千秋。 乐阳公主伸手剥橘子,跟贤妃说了乐安和秦王妃的事,贤妃冷笑,“也就德妃痴心妄想,连带着底下两个都不安分。” “我瞧着,巫仪不是那种傻乎乎就会被骗的人。” “到底是大巫亲自教导出来的,能是傻的吗?”贤妃斜睨了女儿一眼,吃了瓣橘子,“你跟她姑嫂之间不用走得太近,也不用走得太远。” 乐阳公主淡淡道:“我倒是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虽然没有儿子,可就乐阳一个,贤妃都觉得头疼,“你若是跟她走得近,岂不是让别人觉得我们母女站了边?” “母妃想多了,我一个公主,站边的事也轮不上我,再说了,就算是我站边了又如何?我不过是顺了帝心罢了,他们能拿我一个公主如何?” 贤妃索性不管她了,人家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她这个就是个讨债鬼,一点儿都不省心。 不过,她是觉得女儿挺好的。她如今能协理后宫,她的乐阳能得皇上宠爱,不就是因为她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个乐阳吗?若是她有儿子,谁能保证她没有生出那个念头? 即便她没有,她的儿子不会有吗?皇上真的能放心他们母子吗? “母妃这些年瞧着,也觉得生了你一个挺好的,就你,都够母妃操心了。”贤妃叹了口气,“乐平只怕经过这一遭未来也有了着落,倒是你,你年岁也不小了,有没有心仪的人,跟母妃说说?” 乐阳公主一把扔了橘子皮,“没有。” “玉都的公子哥,就没有一个看上的?” “没有。” “那外头的呢?这次跟着父母一道过来的青年才俊也不少。” “也没有。” 贤妃气得犯了个白眼,“那你别再我眼前晃悠了!” 乐阳公主果断起身离开。 贤妃气得火冒三丈,这女儿简直是一点都不贴心! 第40章 查出 就在贤妃为了乐阳公主的婚事发愁的时候,天武帝也为了乐平公主的事情发愁。 虽说乐平公主不受宠,但也是他的女儿。 天武帝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问徐公公:“你觉得,陆泽这个年轻人如何?” 徐公公垂手道:“奴婢那日与陆公子不过匆匆一瞥,不曾相处,只知模样,不知性情,不好评价。” “你呀。”天武帝点了点头,徐公公低下头去。天武帝也没说什么,徐公公在他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了解的,这人一是一二是二,不确定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从他嘴里传出去的。 外头有些许动静,徐公公见天武帝没反应,悄悄出去看了一眼,回禀道:“皇上,庞指挥使求见。” “让他进来。” 庞冲入了帐子,跪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朕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庞冲递了折子上去,天武帝一看,顿时脸色沉了下去,“你确定?” “是。” 徐公公添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瞥了折子一眼,待看到“永宁侯府”的时候,他的眸子倏地一紧。 永宁侯府,正是静妃的娘家。 如今的永宁侯,乃是静妃的兄长。 天武帝接过茶盏,搁在了一边,“这事你是如何查出的?” 庞冲道:“臣去查了张晋之的出身,发现他是个孤儿,是在善堂里头长大的,后来被人收养,但收养的人消息一概全无,臣只好从善堂下手,发现此善堂乃是云家置办,而云家,正是永宁侯老夫人的娘家。” 查到云家身上,却并不能证明与永宁侯府有关,庞冲找了几个不起眼的属下,去永宁侯府后门那儿盯梢,顺便打探一下周边的百姓中有没有人见过张晋之的。 张晋之在永宁侯府里虽然不起眼,众人也有意无意弱化他的存在,但周边的百姓,却是对侯府里出来的人津津乐道,也是因此,他们拿着画像,一下子就叫人认出来了。 “臣亲自问过,张晋之确实经常出入永宁侯府,走得都是后门,每次都会避开人,因为模样举止不同寻常,叫人记住了。” 天武帝眸子冷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对姬玄时下毒的凶手,竟然出自永宁侯府! 金帐内骤然冷清下来。 许久,天武帝开了口:“庞冲,你先退下。” “是。” 庞冲果断离开。 天武帝猛地砸了手中的折子,徐公公等了一会儿,上前将折子捡了起来,掸去了上头的灰尘,放在了案桌上。 “是朕对她不够好吗?”天武帝道。 徐公公头皮一紧,道:“许是与娘娘无关……” 天武帝冷笑,“没有她的许可,他们怎么敢动凉川?!朕原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她竟是为了对凉川下手,才怂恿朕让凉川亲自走一趟沧州!” “之前她提出让凉川亲自走一趟时朕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如今想来,可不就是为了方便下手,才将他送出京城吗?!”天武帝越说越气,最后摔了茶盏。 徐公公心一沉,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去,把张氏给朕捆起来!” 都叫“张氏”了,皇上可见是气狠了。 徐公公道:“皇上,现在不过只是知道张晋之是张家的人,如此贸然将人捆起来,只怕朝臣……” “朕处理自己后宫的妃子,还要问过他们不成?!” “皇上便是不在乎朝臣,也得考虑一下王爷的感受。” 天武帝呼吸一窒,徐公公觉着有希望,又道:“毕竟养育了王爷十几年,王爷待她亦是有感情的,无凭无据,贸然动了人,只怕会伤了王爷的心。” 天武帝渐渐冷静下来。 徐公公忙添了一盏茶,天武帝问:“你觉得是她吗?” 徐公公手一抖,差点摔了茶盏,他抿唇,他心里是有些想法,只是这些想法,不能同天武帝说。 “奴婢有一事不明,娘娘后半生都靠着王爷,王爷若是出事,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是。” 姬玄时那儿,在庞冲入账后便得了消息,过了一会儿,便看到庞冲脸色不太好的从金帐里出来。 巫仪走了过来,“玉娘子说,肘子炖好了,问你什么时候去吃?” “只怕今儿个吃不成了。” “怎么?” 姬玄时说了庞冲来过的事情,巫仪立刻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的意思是,庞冲查到了张晋之的身份?” “有这么个猜测。” 巫仪:“庞大人还挺有能耐的。” 张晋之的身份,姬玄时在回玉都的路上就给她科普过。孤儿出身,又被不知名的人收养,最后辗转进了永宁侯府,成为了永宁侯府的七爷,但在永宁侯府却是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经常帮着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是七爷,更像是死士。 这样的人,都能被庞冲查出来,不是能耐是什么? 姬玄时被她逗笑了。 “那你现在准备把静妃给摁死吗?” “自然不会。”姬玄时眼中一片冷漠,“我怎么会让她死呢?我要让她好好活着,看着她所奢望的一切,都成了空想!” 巫仪并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前世,姬玄时落入那样的境地,又有谁替他想过呢?静妃更是想要了他的命。 这十几年的养恩,早就在她凉薄中消失干干净净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 “只怕是要委屈一下乐平了。” 巫仪立刻明白了过来,“你要用乐平公主去逼皇上,然后逼静妃?” “只能这样,不是吗?” 巫仪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乐平公主,但从她在河里将乐平公主举上去的那一刻,其实已经算是为今天的计划埋了一个伏笔。 “你若是觉得好,就放手去做。” 姬玄时突然起了玩心,“我连亲妹子都利用,你不会觉得我冷漠无情?” 巫仪乜了他一眼,“如今这是最好的方法,不是吗?更何况,这条路,成王败寇,必要的时候,纵使要有牺牲的。” 姬玄时倏地笑了起来,“蓁蓁,我可真是觉得你越来越对我胃口了。” 虽然善良,却也果断杀伐。 第41章 流言四起 “肘子我叫玉娘子给你留着,晚上给你送过去。” “好。” 巫仪转身去了乐平公主的帐子,乐平公主已经醒了,躺在榻上,宫女正喂着药。 “圣女。”乐平公主撑着身子要起来,巫仪忙将她按了回去,打量着她的脸色,关切道:“身子可好?” “喝了几口水,太医说,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巫仪松了口气,“这次可多亏陆泽了。” 乐平公主眸光微闪,“是陆泽救了我?” “公主不知道?” 乐平公主摇头,“我刚醒来,并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乐平公主心头仿佛小鹿撞着似的,鼓起勇气问:“陆泽救了我,我是不是该去道个谢?” “公主金枝玉叶,救了公主是他的福气。”见乐平公主眸子黯淡下去,巫仪心有不忍,但硬着心肠道:“公主身子也还未恢复,好生歇着才是,有什么事,吩咐底下人去做就行了。” 乐平公主眼睛一亮,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我会的。” 巫仪略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 乐平公主吩咐宫女:“绿珠,你去替我走一趟,向陆公子道个谢。” “公主,这是不是不妥?” “人家救了我,我道谢,有何不妥?” 绿珠应下,替乐平公主走了一趟。 不过片刻,乐平公主落水被陆泽救下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围场。 天武帝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气笑了,徐公公绷着脸,心里埋怨极了,乐平公主好端端的又出什么幺蛾子! 自从知道静妃极有可能参与刺杀之中,天武帝便打消了将乐平嫁给陆泽的念头,甚至叫徐公公压着乐平落水的消息不得传扬出去,没想到,乐平那里会闹这么一出来。 更没想到,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传消息传得这么快! “皇上,公主许是无心之过。” 天武帝面无表情往外走,徐公公忙跟上。 天武帝进了乐平公主的帐子,乐平公主得了消息,忙要从榻子上起来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你身子未好,不用多礼。”天武帝按住她的肩膀,坐在了榻边的小杌子上。 乐平公主头一次跟天武帝如此近距离接触,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紧张得不行。 “父皇怎么过来了?”她绷着声音问。 “朕过来看看你。”天武帝关心了两句她的身子,话题一转,落到了陆泽的身上。 外头的流言乐平公主这儿还未得到消息,俏脸微红,“陆公子救了儿臣一命,可惜儿臣身子未好,不能亲自道谢,便让绿珠走了一趟。” 天武帝哪里没看出女儿的意思,只怕是对这个少年动了些心思。 “你觉得,陆泽这个人如何?” 乐平公主满脸通红,眼神闪躲,“儿臣,儿臣觉得陆公子极好的。” “你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让人跟徐公公提。” “多谢父皇。” 天武帝出了帐子,心情沉甸甸的,乐平显然是对陆泽有意思,外头的流言亦是对她不利,若是成全了她,玄隐一族那儿…… 天武帝头疼,脚步一转去了贤妃那儿。 贤妃忙放下手中的橘子迎了上去,“皇上怎么来了?” 天武帝随手将橘子丢进嘴里,吃了两瓣,心情好转了许多,同贤妃说起了乐平公主的事情。 这事贤妃也有所耳闻,心里感叹,乐平公主虽然生母身份不高,这些年也不得宠,但到底是天武帝的女儿,天武帝还是关心着的。如此,她更不好开口了。 “朕这个女儿,虽不亲近,却也让朕头疼。”天武帝确实纠结,一方面觉得陆泽配乐平正好,一方面又觉得不想同玄隐一族牵扯上关系。 贤妃不知天武帝心中纠结,要她来说,这门婚事,对乐平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已经是极好的了。 “公主的婚事,皇上做主便是了。” “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贤妃有几分犹豫,天武帝道:“你说便是,又不是你说了,朕就这般决定了。” 贤妃道:“那臣妾就实话实说了,乐平发生这样的事情,日后便是再想找驸马,也不好找了。即便是被皇上指了婚,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饶是徐公公,也被贤妃的“大胆”吓了一跳,差点没稳住。 天武帝神色晦涩,贤妃的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 “朕要好好想想。” 贤妃一笑,“这是自然。这关乎乐平一生幸福,皇上确实要好好想想。” 天武帝想了一夜,终于下了决定。 “让殷德过来见朕。” 殷德很快过来,“参见皇上。” “不用多礼,坐。” 殷德坐在了小杌子上,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不知天武帝叫他过来做什么。 “昨天的事,朕听说了。”天武帝叹了口气,“多亏那孩子,否则朕只怕是要失去乐平这个女儿了。” “臣惶恐。”殷德忙说了些“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云云的话,并不居功。 天武帝笑着道:“说起来,朕的乐平也到了该选驸马的年纪了。” 殷德笑容僵在了脸上,手心冒了一层汗,湿漉漉的,叫人不舒坦,可他心里更不舒坦。他怕自己会错了意,因而小心求证,“皇上的意思是……” “说起来,陆泽这孩子救了乐平一命,也算是命中注定。” 殷德险些从小杌子上摔了下来,连带着后背都冒了汗,天武帝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陆泽跟乐平公主,那可是亲兄妹,这怎么能成! 殷德忙跪了下去,“皇上,陆泽身份低微,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如何高攀得起?” 天武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身份不是什么问题,朕瞧着这孩子挺好的。” 殷德差点破口大骂了,你都没见过陆泽,怎么就瞧着挺好的了呢? “皇上……” “爱卿的意思,莫不是朕的公主配不上你外孙?” “皇上……”殷德抬头,对上天武帝沉沉眸子,如坠冰窖,他脑瓜子急转,忙道:“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谁的配得上,只是……只是……” 殷德一咬牙,“只是陆泽跟臣孙女两情相悦,怕是无福消受皇上的厚爱了!” 第42章 对策 天武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殷德垂眸,他能感觉到天武帝落在他身上探究的目光,只是这事即便是冒着被天武帝发火的后果,他也是一定要拒绝了的。 更何况,他们也确实有让殷玥跟陆泽成婚的念头,只是并不是现在。 “这么说,卿是想叫朕的公主被人非议?” 乐平公主到底是他的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被人嫌弃,天武帝心里自然是不爽的。 “臣……惶恐。”殷德头上冒出了一层汗,心里急得不行,“皇上……” “朕倒是觉得,乐平与陆泽,乃是天作之合。”天武帝笑道。 殷德脸上血色急速褪了下去,这个天,代表着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可这件事,万万不能成的! 殷德急迫地想说些什么,天武帝却是不打算听了,挥手让他退下,“朕今儿个累了,改日让陆泽过来一趟,朕也见见这个年轻人。” 殷德一颗心直直往下沉,他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开明的天武帝,这一回竟然如此霸道,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他满怀心事离开了金帐。 殷德前脚刚走,銮仪卫指挥使庞冲后脚进了金帐。 “你去查一查陆泽。” 庞冲有些诧异,但也仅仅是诧异,“是。” 徐公公伺候着天武帝茶水,天武帝冷笑,“朕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姑娘,能叫殷德拒了朕的公主!” 徐公公垂眸,皇上在意的哪里是什么样的姑娘,而是殷德拒了与皇家结亲的理由。 姬玄时收到消息的同时,正在和巫仪在一处喝茶。 巫仪笑道:“如今,玄隐一族怕是要焦头烂额了。” “你猜,他会不会去找静妃商量?” 巫仪眨了眨眼,“这不是必然的吗?他不找静妃商量一下对策,怎么好确定下一步怎么走呢?不过,若是我,我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静妃。” 天武帝是个心细多疑的人,乐平公主纵使不出挑,配一个陆泽却是绰绰有余,尤其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可殷德却百般推辞,甚至拉出了自己的女儿,天武帝定然察觉到不寻常,再加上张晋之的事,天武帝定然会派人盯着玄隐一族,他这会儿去找静妃商量,岂不就是告诉天武帝,这事同静妃有所干系吗? 喜欢的姑娘如此聪慧,又能跟自己想到一处去,姬玄时高兴极了,“殷德这会儿怕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越是着急,越是会做错事。” 不多时,子影传来消息,殷德让自个儿的妹子,也就是静妃的母亲,走了一趟静妃娘娘那儿。 “什么?皇上要给乐平和泽儿赐婚?”静妃一脸不可置信,打碎了手中的茶盏。 殷老夫人脸色亦是不好,但她比起静妃还稳得住些,“娘娘,如今该想想办法,怎么解决才是。” 静妃捧着白嬷嬷重新递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母亲这话的意思是,舅舅那边有了决断?” “是。”殷老夫人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说了殷徳的打算,静妃摇摇欲坠,“舅舅……这是要牺牲我?” “不是要牺牲你,而是无可奈何。”殷老夫人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叫女儿去做这样的事情,可如今,他们是真没有办法了。 静妃脑袋嗡嗡作响,“皇上不知道泽儿是谁的孩子,难道舅舅也不清楚吗?!” 殷老夫人不悦,“你舅舅自然是知道的,但回绝皇上,拒绝公主,总要有个理由。” “那……那就说泽儿已经有了婚约,不就行了?”静妃仍在垂死挣扎。 “你当你舅舅没说?他甚至连泽儿跟玥儿两情相悦都说了,可皇上却意外坚持。” 静妃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皇上……是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还是说有人在皇上那儿说了什么?是贤妃?还是姬玄时?!” “娘娘慎言!”殷老夫人脸色一沉,好在这帐中只有白嬷嬷一个,“王爷的名讳,是娘娘能叫的?” 静妃咬牙不语,脸上很是不甘。 殷老夫人道:“这件事,是皇上自个儿想到的,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晋之他——” “娘娘!”殷老夫人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娘娘,我们从来不认识什么晋之,张家也没有这么个人,娘娘懂吗?!” 天武帝即便是查到了什么,但也没有证据,他们永宁侯府,是先帝册封,不是皇上要夺爵就能夺的! 静妃脸上血色一点一点退了下去,“所以,就牺牲了我?” 殷老夫人心底叹了口气,这个女儿,顺风顺水的时候,还能拿定主意,可这会儿,却是已经阵脚自乱了。 “娘娘冷静点!” 静妃以手撑着桌面,难以恢复平静,可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平静下来。 猛地灌了一口茶,“母亲说的是,这会儿咱们都得冷静下来。” 殷老夫人看着令她自豪的长女,心里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娘娘知道该怎么办了?” “母亲放心,本宫省得。” 殷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之前,看了一眼白嬷嬷。 “娘娘……” 静妃苦笑,“嬷嬷,你看看,这就是我的母亲,我的家人!” “娘娘,您与殷家,与永宁侯府,素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嬷嬷苦口婆心劝道,“有公子在,有王爷在,纵使皇上冷淡了您,也不会要了您的性命,等公子大事成了,您依旧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纵使李代桃僵计划失败了,但只要公子的身份认回来了,那张椅子,还是有争一把的可能。” “不说别人,单说那几位王爷,不也是可劲地盯着那个位置吗?他们可以,咱们公子更是可以!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皇上虽然宠爱王爷,可到底是皇上,天家无父子,王爷若是行招踏错,皇上对他的喜爱,还能有多少?” 静妃沉默不语,捧着茶盏的手收紧。 白嬷嬷的一席话说进了她的心坎里,纵使知道白嬷嬷是得了母亲吩咐,可她,还是被说动了几分。 第43章 认回 天武帝这边刚得了殷老夫人去见静妃的消息,外头就有内侍禀告,说是静妃求见。 “不见。”天武帝道,殷德刚回去,殷老夫人就去了静妃那儿,现在静妃求见,显然没什么好事,他才不见呢。 徐公公出了帐子,“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忙,还请娘娘先行回去。” 静妃咬着下唇,“徐公公,劳烦通报一声,本宫有要事要见皇上。” 徐公公劝了劝,也没能把静妃劝回去,转身进了帐子。 “回去了吗?”天武帝头也不抬道。 “静妃娘娘说,她有要事要见皇上。奴婢劝了劝,娘娘很是坚持。” 天武帝哼了声,“叫她进来,朕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些什么东西来。” 静妃一进帐子,就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有罪。” 天武帝眯了眯眸子,“爱妃何罪之有?” 静妃咬牙,抬头看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就算是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依旧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静妃没有办法,只好将当年的事缓缓道来。 徐公公木着一张脸,整个人都麻了,显然没想到会听到如此不要命的话。 天武帝脸上依旧挂着笑,神色不明。 静妃心里忐忑,小心翼翼抬头看了过去,对上天武帝的眼眸,咻得一下,如同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又缩了回去。 良久,天武帝才缓缓开口,“静妃,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静妃咬牙,“臣妾自是晓得,只是那儿臣妾心中惶恐,才做出这等事情,要打要罚,臣妾绝无怨言,只盼着皇上莫要迁怒到泽儿身上。他,什么都不知道。” “哦?这么多年,他就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静妃摇头,“臣妾,以及臣妾的娘家,还有舅舅一家,都从未对泽儿说过他的身世,请皇上明鉴。” 这是他们想要的说辞,再怎么样,也要将陆泽摘出去。 过了片刻,天武帝道:“朕知道了,徐公公,你送张氏回去。” 徐公公心头一沉,皇上都已经叫上“张氏”了,只怕是气得狠了。 目光落在静妃身上,不带一丝怜惜,做出这样的事,足够她死个好几回了。皇上如今没处置,大抵是念着她到底养育了临江王一场。 “娘娘,请。” 静妃被白嬷嬷搀扶着,神色恍惚地出了天武帝的帐子,被送回了西山行宫。 徐公公点了两个内侍,“静妃娘娘身子不好,不宜吹风,你们且小心伺候着些,莫要叫人冲撞了娘娘。” 随后,徐公公回去跟天武帝复命了。 天武帝支着头,闭目养神,“事情都办好了?” “回皇上,奴婢都办妥当了。”徐公公见皇上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绕到他身后,替他按了按太阳穴。 天武帝神色舒缓了几分,“你说,静妃的话,有几分可信?” 徐公公有些犹豫,虽然皇上将静妃禁足了,但到底是主子,他一个奴婢妄议主子,只怕也是不好的。 “朕叫你说,你就说。” “奴婢觉得,娘娘不会在这事上扯谎,此乃欺君大罪,是要诛九族的,娘娘不像是拎不清的人。” 徐公公说得是实话,天武帝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呵——” 一声冷笑,天武帝睁开了眼睛,“朕总算知道,殷德那副心虚的模样是为什么了。” 因着出了这样的事情,天武帝都没了狩猎的心思。 当年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但还有一些知道真相的人存在,因而庞冲很快就将原委查了清楚,看到这么要命的东西,庞冲觉得,自个儿这銮仪卫指挥使的位置太难坐了! 天武帝看着庞冲呈上来的东西,跟静妃所说八九不离十。 庞冲见天武帝如此平静,又想到自己听到的静妃被禁足的风声,心里有了底。 皇上大抵是知道了。 “叫陆泽来见朕。” 陆泽早已知道殷徳和殷老夫人的盘算,因而一直等着,如今终于等到了天武帝召见,一颗心落了下来。 “草民见过皇上。” 天武帝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极有可能是自己血脉的少年,他的眉眼中,不难看出有静妃的痕迹,其中也有他的痕迹。分明这么显眼,却因为当初没有想到这一层,也未仔细瞧过,因此没有注意到。 “你就是陆泽?” “是。” “你可知朕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说辞他们之前都已经探讨过,因而陆泽不见一丝慌乱,“草民前些日子,听舅公说皇上有意将乐平公主下嫁给草民,皇上如今召见,莫不是为了此事?” “朕听殷德说,你跟殷玥两情相悦?” 陆泽微微红了脸,一双眼睛却是晶亮的,“是,因此草民只怕是要辜负了皇上的厚爱。” 天武帝看了他一会儿,让徐公公将桌面上的折子递给他。 “这是…?” 陆泽在天武帝示意下打开了折子,看到上头的内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怎…怎么会?” “瞧你的样子,你先前不知道?” 陆泽忙摇头,“草民确实不知,草民……” 陆泽突然住了嘴,他如今似乎再自称草民,有些不妥当。 到底是自己儿子,天武帝叹了口气,叫徐公公扶他起来,“往后,便不要再自称草民了,你比凉川早两个月,排行第四,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四皇子,煜王了。” 陆泽仿佛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连谢恩都忘了,还是徐公公提醒了他,他忙跪下谢恩。 “等回京之后,朕就叫礼部将一切安排妥当。” “谢皇上。” “嗯?” 陆泽忙改口,“谢父皇。” 天武帝露出了一丝笑容,“说起来,你年岁也不小了。” 陆泽跪了下去,虽然羞涩,却还是说:“父皇,我跟玥儿从小青梅竹马,还请父皇成全。” 殷玥身份在那儿,作为王妃,倒也是配的,更何况,刚认回儿子,只要不太过,天武帝也不会驳了他的要求。 很快,皇上认回遗落在外的儿子,以及陆泽封为煜王并赐婚其与殷玥的消息,传扬开来。 第44章 兄友弟恭 吃惊的,道喜的也有,总之,所有人都没了狩猎的心思,专门去打听八卦了。 这一打听,静妃欺君罔上,被天武帝禁足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陆泽,如今该称为姬泽了,虽然被天武帝认回,但母妃被禁了足,日后会如何还不清楚,一个没有母妃帮忖的王爷,在玉都只怕是不好过。 不过…… 所有人将目光投到了姬玄时那儿,有看好戏的,也有怜惜的。 姬玄时目不斜视,进了天武帝的金帐。 天武帝正在看玉都送过来的奏章,见他来了,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儿臣听闻,母妃惹恼了父皇,被禁足了。” 徐公公捧着一杯香茗正准备递给姬玄时,听到这么直白的一句话,手一抖,茶水撒了出来,好在他稳得住,只几滴沾在了衣袖上。 天武帝皱眉,“哪个跟你提的?” “外头都这么传的,不信您叫徐公公去听一听。” 天武帝看了徐公公一眼,徐公公转身出了帐子,听是不可能亲自去听的。他招了个小内侍到跟前,附耳说了几句,小内侍飞快走了。 不多时,小内侍回来,将听到的消息跟徐公公说了,与姬玄时说得八九不离十,忙进帐禀了天武帝。 天武帝琢磨着这个儿子过来的意图,“静妃欺君犯上。” 姬玄时跪了下去,“还请父皇饶过母妃这一次。” 天武帝沉声:“理由。” “母妃养育了儿臣十三年,儿臣又如何能看着母妃出事而无动于衷呢?”姬玄时说得恳切,是一副儿子担忧母亲的模样。 “这件事,朕自有打算,你先回去。” “父皇——” “你先回去。”天武帝声音又沉了几分,带着几分不容置辩。 姬玄时张了张嘴,天武帝不理会他,直接拿起奏章继续看了起来,徐公公打了两个眼色,姬玄时无法,只好先行离开了。 “你说,是谁把静妃禁足的消息传出去的?” 徐公公心一凛,“这…奴婢不晓得。” 天武帝冷哼了声,徐公公琢磨着天武帝的心思,“皇上,是否要奴婢去查一下?” “查?这散播消息的人能叫你查到?”天武帝冷着脸,“罢了,这件事就不要提了。” “是。” “对了,煜王在做什么?” “王爷去看静妃娘娘,不过被挡了回去。” “还算他有心。”天武帝哼了声,心里却是琢磨着到底什么人散布的这个消息。 巫仪却是知道的,“要是叫皇上知道,这消息是你在背后散播的,只怕你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也要他能知道才行。”姬玄时坐在她的身边,“我尾巴都扫干净了,父皇怎么查也都不会查到我的身上。更何况,他即便是怀疑,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如今,姬玄时是众人眼里的可怜儿,静妃有了亲子,姬玄时这个养子就成了尴尬的存在,不过姬玄时并未被天武帝过到静妃名下,静妃只是他名义上的母妃,帮着天武帝带大姬玄时而已。 “这么说,你去皇上面前替静妃求情了?” “毕竟,我不是‘知情人’,我这个做儿子的,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去给自己的母妃求求情,落在父皇眼里,不就是我冷漠无情吗?这样的我,父皇定然不会喜欢的。” 可以说,姬玄时将天武帝的心思拿捏的很准。 春日午后的阳光,落在人身上,是暖烘烘。这样的暖意,由身上渗入心头。 “要不要去跑跑马?”姬玄时提议道。 巫仪正好觉着无聊,爽快应下。 两人出了帐子,没想到这好有人从帐前经过,两厢打了个照面,皆有些意外。 “五弟。”姬泽拱了拱手,目光在巫仪身上停留了一瞬,“你们这是要出去?” “是,打算去跑马,四哥这是从哪儿来?” “我去看了下母妃。” “见着了?” 姬泽摇头,苦笑道:“公公说母妃要静养,叫我不要打扰。” 这也是意料之中,毕竟,天武帝亲自下的禁足令,虽然没广而告之,但得了徐公公吩咐的两个内侍,可不敢轻易将人放进去。 姬玄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父皇那儿求过情,不过,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等他不生气了,我再去求求。” 姬泽心里不爽,不过面上还要保持兄友弟恭,“那就有劳五弟了。” “四哥客气了。”姬玄时牵起巫仪的手,“我和蓁蓁就先走了。” 姬泽眸中暗色一闪而过。 “四弟,五弟——” 姬玄时刚抬起的脚就这么放下了,来的是秦王,“大哥。” “你们都在这儿,正好了。”秦王一把揽住了姬泽的肩膀:“四弟这么多年一直在外,今儿个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兄弟几个晚上一道喝个酒,好好聊聊天,如何?” 姬泽自是应下,秦王看向姬玄时,“五弟也是,今儿说什么都要一块喝两杯!” 伸手不打笑脸人,姬玄时这会儿当着姬泽的面,也不能一味拒了秦王,颔首道:“那就打扰大哥了。” “这有什么打扰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秦王搓搓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姬玄时和巫仪先行离开了,秦王又和姬泽说了会儿话,才散开。 “好端端的,秦王设宴做什么?” “他这个人惯会做人,又爱表现自己身为长兄的气度,我倒是不觉得奇怪。” 巫仪噗嗤一声笑了,“秦王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我怕他?”姬玄时哼笑了声,天武帝爱看兄友弟恭,秦王便一直努力扮演着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兄长,这次设宴,他倒不觉得意外。至于下黑手,秦王还没这么急迫,敢在这儿对他动手。 跑了一会儿马,不只是姬玄时,便是巫仪,胸口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时辰不早了。” “嗯,咱们回去。” 回了行宫,姬玄时先回自己屋子洗漱了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秦王那边派人来请,他便跟着一道走了。 秦王在花园里设宴,这片地方设宴最好,既能看到月色,还能赏花,唯独夜里有些冷了。 第45章 了解 秦王设宴,他这个主人早早地开始忙活了,不多时,齐王、瑞王、鲁王也都到了。 “怎么,四哥和五哥都还没来?”瑞王问。 “是,他们住的地方离得有些远,不过我已经叫人去请了。” “哼,好大的架子。”七皇子鲁王将酒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满脸写着不高兴。 二皇子齐王开始和稀泥,“都是自家兄弟,早到晚到,又有何妨?总归今日是到大哥这儿吃酒的,他们没来,咱们就先吃,到时候叫他们这两个迟到的罚酒。” “就是就是,我这可是上好的羊肉,你可不要糟蹋了。”秦王笑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鲁王心里憋着口气,发也发不了,只能闷头喝酒。 姬玄时住的比较近,因此没一会儿就来了。 “七弟这是借酒消愁?” 鲁王一口酒含在嘴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但他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五哥来的可真是晚啊。” 姬玄时入座,“我跟蓁蓁去跑马了,因而来得晚了些,我在这儿给各位赔不是了。” 他倒了酒,自罚了一杯,见状鲁王也不好多说。 酒过三巡,姬泽姗姗来迟,“不好意思,我住的有些远,过来有点晚了。” 如此,众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齐王道:“既是来晚了,那就自罚三杯,四弟刚刚也罚了。” 姬泽看了姬玄时一眼,一口将酒给闷了。 鲁王端着酒杯,打量着姬泽,突然笑着对旁边的姬玄时道:“五哥,原先不觉得,如今瞧着倒觉得四哥长得有几分像静妃娘娘。” 姬玄时手扶着酒碗,笑了:“四哥是母妃亲生的,自然是像的。” 鲁王撇了撇嘴,对姬玄时的避重就轻很是不得劲,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好好开口说道一番,叫瑞王一脚踹在了小腿肚上,疼得他差点就掀桌子了! “喝多了?那就多吃点羊肉,少喝点酒。” 瑞王给他夹了一块烤羊腿肉,羊腿烤得外酥里内,肥的流油,没有半点羊骚味,配上美酒,自是美味的。 鲁王也知道自己险些说错了话,闷头吃肉喝酒,秦王是主人,自然不能叫场面冷了下来,这边劝酒,那边劝肉,不过谁也没有去劝姬玄时。 从小一道长大,即便是如今各有心思,但谁都知道姬玄时不喝酒,方才喝了三杯,已是给他们面子,这会儿自然不会再有人劝酒。 姬泽却是不知,他初来乍到,兄友弟恭,从来不曾有过。 但面子上还是要做到,因此举杯一个一个敬了过去。 到姬玄时的时候,对方却端起了茶杯,姬泽皱眉,“五弟这是……” 秦王笑道:“五弟不喝酒的。” 姬泽诧异,却也没有强求。 敬了一圈,姬泽脸上也有了红晕,本就是一场兄弟间的聚会,要是各个都喝醉了,传到天武帝耳中,也是不好的。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只吃肉喝酒,也不劝酒。 等到宴散了,醉倒的也就鲁王一个人。 秦王对着这个最小的弟弟有些无奈,“分明酒量不怎么行,偏偏还那么爱喝酒。” “谁,谁说我酒量不行,我,我还能喝!” 眼看着鲁王就要摔倒,内侍们忙将他扶住,秦王头疼,叫人去把鲁王身边伺候的人叫进来,“好生照顾你们王爷,仔细着些。” “是。” “天色不早了,我也就先回去了。”姬玄时起身,姬泽道:“我跟四弟一起。” 姬玄时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内侍在前头打着灯笼,两人沿着石子路慢慢地走着。 忽然,姬泽叹了口气。 “四哥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我在担心母妃,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姬玄时心里冷笑,面上却也同样染上担忧,“不如咱们去母妃那儿瞧瞧?” “也好。” 两人改道,去了静妃的住处。 门口两个守门的内侍看到姬玄时和姬泽一道过来,皆吃了一惊,“两位王爷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母妃。”姬玄时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可以进去吗?” 内侍为难道:“王爷,皇上那儿吩咐了,娘娘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不得打扰。” “那母妃身子好些了吗?” 内侍苦笑,这话可就不好答了。 如今谁都知道静妃娘娘因为煜王的事情热闹了皇上,被皇上禁了足,身子不适需要休养不过就是一个禁足的理由而已。 他自个儿也说了静妃身子不好,这会儿说好,岂不是打脸?若说不好,静妃分明好着,听着像是咒人的。 姬泽有些失望,“母妃可用过晚饭了?” “娘娘已经用过,并歇下了。” 姬泽看向姬玄时,姬玄时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不打扰母妃了。” 回去的路上,姬泽道:“我原以为你去,那些内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让我们见一见母妃。” 姬玄时笑了:“我什么面子?” 姬泽愣住了。 “我不过就是一个王爷,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发了话,我还能忤逆了父皇不成?” 姬泽讪讪笑道:“是我说错话了。” 姬玄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后不必从前,说话要留心着些,别贸贸然什么都说了。” 被弟弟教诲,姬泽心里是恼怒的,面上却不得不和善应下。 等姬玄时一走,他脸就沉了下来。 “公子……”小厮被姬泽泛着冷意的一双眼盯着,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王爷,咱们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不然呢?我还能强行将他留下来不成?”姬泽冷笑,他知道这些兄弟都不接受他,又多了一个对手,换谁谁会高兴,谁会乐意接受? 他也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姬玄时的笑话,偏偏这人,滴水不漏,便是他的试探,也无功而返。 “临江王,难不成早就知道了真相?”小厮心里琢磨着。 “瞧着不像。” 因着李代桃僵的计划,姬泽这些年一直关注着姬玄时,甚至学着他身形举止,在他看来,这世上最了解姬玄时的莫过于他了。 姬玄时此人,并没有太深的城府。 第46章 意外 狩猎第三日,是骑射比拼的日子。 巫仪和王琼也是要上场的,因此出门比平时晚了一些,等她们到围场的时候,天武帝已经在了,正在跟大巫他们说着话,而贤妃在一旁逗趣。 一回头,就看到王琼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马身上。 “喜欢?” 王琼下意识点头,随后意识到自己到底应了什么,有些尴尬,不过也大大方方,“蓁蓁姐,我可以把我的白雪跟你的换一下吗?” 倒不是巫仪小气,而是,“我的赤莲原是头烈驹,现在虽然温顺了不少,但也不晓得会不会有野性冒出来,也不晓得你能不能驾驭。” 王琼自信一笑,“我的骑术可好了。” 既是如此,巫仪也不再说什么,在赤莲耳边说了两句,然后跟王琼换了马。 王琼好奇:“你跟它说什么了?” “叫它好好照顾你,别伤了你。” 王琼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他能听得懂你的话?” “不能。” “那你……” 不等王琼说完,就看到巫仪俏皮冲她眨了眨眼。 号角吹响,参加骑射比拼的少男少女们皆策马前行,到了高台前的草地上集合。 王琼和巫仪也各自翻身上马,走了过去。 骑射比拼自然是比骑射,第一道比试便是障碍跑,这对稍微有些骑射功底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也有不少人,马腿叫障碍物绊倒,自个儿差点从上头摔了下来,好在旁边都有功夫极好的侍卫守着,也不会叫他们出事。 王琼的白雪通体雪白,性格温顺,却也是难得的良驹,在巫仪的驾驭下,跨过那些障碍物,自是小事一桩的。 大巫笑着道:“这马倒是不曾瞧见过。” 王夫人坐在她身边,闻言笑道:“是我家琼儿的白雪,定是这丫头看上了圣女的马,闹着要换了。” 不得不说,王夫人对自己女儿还是很了解的。 下一刻,大巫便看到王琼骑着赤莲出场了。 “这两孩子,关系可真好。” 王夫人亦是这般觉得,王氏族中,不少同龄的少女,虽与王琼说得上话,但要说关系亲近,那也是没有的,她也没想到,这一趟玉都之行,会让她跟巫仪关系这般好。 第一道除了一些骑术不精的人,其他人都安然的渡过,第二场则是马球。 王琼策马来到巫仪身边,“你会打马球吗?” 巫仪摇头,“我从未玩过。” 王琼脸拉成了苦瓜,“我也没有。” 王氏最看重的是书生卷气,王家不论男女,皆是从小读书的,骑射这一类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因而他们只懂骑射,对这马球,自是没有研究过。 巫仪宽慰她,“等会儿应该会有人宣布规则,咱们听着,再慢慢摸索着,应当就会了。” 马球分为男女,跟她们一起打的是玉都的贵女们,不一定人人都会马球,她们倒也不用那般紧张,“更何况,重在参与,咱们又不是一定要夺得头筹的。” 乐阳公主正好经过,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巫仪,她倒是没想到,巫族圣女竟是这么个通透的人,有意思。 巫仪察觉到,看了过来,乐阳公主也不避闪,策马走了过来,“你们没有玩过马球?” 巫仪和王琼摇头,乐阳公主细细跟她们说了马球的要点,巫仪诧异看了乐阳公主一眼,前世,她跟这位公主也没什么交集,而乐阳公主本身性子冷,与她玩得好的,玉都里实乃少数,没想到这位竟然给她们讲解起马球来了。 巫仪惊讶归惊讶,但也认真听着。 很快,那边内侍宣布了分组,乐阳公主笑了起来,“没想到咱们会在一组。” “恐怕会扯了公主后退。”王琼立刻道。 “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一场玩乐,放开了玩,玩得高兴才是好的,不要本末倒置了才是。” 王琼眼睛都亮了起来,“公主说的是。” 王夫人心里隐约有着担忧,大巫宽慰了她两句,王夫人苦笑,“我这女儿,可不会这些东西,我倒是不怕她怎么,就怕她拖了大家后腿。” “蓁蓁也不会马球,这两个半斤八两,开心才是最要紧的。” “大巫说的是。”贤妃笑着插嘴,她方才也看到乐阳走了过去,有些意外,但她素来不管女儿交友,虽有担忧,却也是被他压了下去。 很快,马球开场了。 姑娘们先上,之后再是公子们。 天武帝看得饶有兴致,“乐阳公主这一手好!” 自个儿女儿得了夸赞,贤妃脸上的笑容一直没落下,不得不说乐阳公主在两边贵女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尤其是她控球的能力,那是快狠准。 “巫仪!” 乐阳公主一杆将马球交给了巫仪,巫仪策马控着球往球门奔去,在躲开了殷玥的阻拦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很淡,也很快散去。 她下意识看了殷玥一眼,正好对上她唇角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心里咯噔了下。 底下的白雪却突然狂躁了起来,巫仪心一沉,立刻去拉缰绳,谁知白雪突然撒开马蹄子跑了起来。 巫仪被带的身子一个踉跄,她当机立断扔了手中的球杆,身子下伏,紧紧抱住了白雪的脖子。 如此惊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蓁蓁!”王琼吓白了一张小脸,白雪是她的坐骑,性情是再温和不过对,怎么会好端端暴躁起来的。 殷玥勾了勾唇角,很快露出担忧的神色。 前头几个贵女看着马冲了过来,都吓傻了,等回过神来忙要拉着马头走,却是乱成了一团。 巫仪心一沉,这样下去怕是要有更多人受伤,她立刻直起了身子,拉住缰绳,将马头拽向了另一边。 “好!”乐阳公主忍不住赞了声。 巫仪拉着缰绳与马驹牵扯着,旁边的马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同样不安的刨着蹄子,突然,不知道哪个手中的球杆没有拿稳飞了出来,径直砸在了殷玥的马腹上,马儿吃痛,拔高了前腿,长嘶一声似是离弦的箭一般往前冲去,正好撞在了赤莲身上。 赤莲原本就有些不安,这会儿更是止不住了。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第47章 送药 好端端的马球比赛出了这样的情况,混乱成这样,天武帝心情都没了,脸色一片铁青,“还不快去救人!” 贤妃也没有了逗趣的心思,一颗心紧紧提着,又让人将王夫人安排妥当。 赤莲前脚突然整个抬起,王琼察觉到不对劲,可却来不及反应,直接被甩了飞了出去。 “琼儿——”王夫人一声惊呼,直接昏了过去。 巫仪刚将白雪驯服,看到这一幕,也惊了一下。 只是这会儿她离王琼还有段距离,等她赶过去,只怕要来不急! 巫仪心急如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突然,一道蓝色的身影横穿了出来,在王琼即将落地的时候伸手将王琼接住,放在马背上。 王琼吓得脸色发白,眼睛发直,双手紧紧拽住对方衣襟。 崔无念看着她这模样,突然想到王琼之前的回眸一笑,心里不是滋味。 巫仪见状顿时松了口气。 “蓁蓁!” 巫仪闻声看去,姬玄时骑着马赶了过来,“蓁蓁,你没事?” 巫仪摇头,突然皱了下眉。 姬玄时瞧得清清楚楚,心提了起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巫仪松了手,下意识要躲藏起来,姬玄时眼尖看到了缰绳上的血迹,眸子一紧,将她的手握住。 乐阳公主这会儿正好过来,见状有些尴尬,突然看到了巫仪的掌心,“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巫仪见瞒不过去,只好道:“不打紧的。” 乐阳公主见自家皇兄眉头都快皱一块儿了,道:“小伤也要重视我那儿有玉肌膏,我等会儿给你送来。” 玉肌膏对消肿祛疤极有功效,巫仪笑着道谢。 乐阳公主也不打扰两人:“我去看看王姑娘。” 巫仪这才想起王琼,道:“我跟公主一块儿过去。” 王琼这会儿已经被崔无念送了回去,正抱着王夫人委屈地流眼泪。 王夫人一个劲地跟崔无念道谢,要不是他,她女儿可就要出事了! 崔无念连连托辞,看到巫仪和乐阳公主过来才松了口气。 王琅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知道妹妹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崔兄,这次可真是多谢你了。” “客气了。”崔无念目光落在王琼那张哭花了的脸上,双眼红得像个小兔子,她一定是吓坏了。 “好端端的,马儿怎么会失控?”乐安公主走了过来,目光直直落在巫仪身上。 “我也不晓得,白雪突然躁动了起来。” “没点征兆?”乐安公主不信,“你自己的马都不晓得什么缘由?” 征兆是有的。 巫仪想到了那股香味,只是单凭这个,她也无法指认殷玥,更别提殷玥的马也出事了。 乐阳公主可不喜欢乐安公主这语气,淡淡道:“乐安,你也能知道你自己的坐骑在想什么?为什么躁动吗?” 乐安公主气得红了脸,“这是两码事。” 王琼突然抬起头,看着乐安公主道:“白雪是我的马,是我瞧着蓁蓁的赤莲好看,硬是要跟蓁蓁换了的。” 乐安公主脸青一阵红一阵,王琼和乐阳的话,仿佛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王琼对着姬玄时行了一礼:“我的白雪,原是最温顺不过,这会儿为何突然暴躁起来,还请王爷查清楚。” “这是自然。” 几位夫人也过来慰问,王夫人连连跟崔二夫人道谢。 “人没事就好。”崔二夫人目光落在王琼身上,也是一阵后怕,她对王琼这个小姑娘还挺喜欢的,要是真出了事,太可惜了。 场面迅速平复了下来,只是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各家夫人都有些心有余悸,段不肯让自家孩子在上场了。 姑娘们下场了,还有公子们,到底比姑娘们叫人安心一些,身上也都带着功夫在身,几位王爷也一道下场了。 天武帝面色虽然不好看,但到底没见血,因此让徐公公去查的同时,自个儿也看着马球。 巫仪也回到了大巫身边坐着,王夫人忙跟她们道歉,这事完全是王琼性子起了闹出来的。 只是,白雪性子有多温顺,王夫人是最清楚的,也是因为如此,才挑了白雪给女儿当坐骑,就算王琼这个半吊子也不至于惊马,更不要说巫仪这种骑术绝佳的人了。 巫仪自是晓得这不是王琼的错,“白雪性子好,模样也好,我瞧着喜欢,也不是阿琼的错,夫人莫要再道歉了,这倒显得我跟阿琼生分了。” 王夫人立马不提这事,转而说起白雪,巫仪道:“皇上定会将事情查清楚的。” 王夫人一听,也明白了,便不再问下去了。 王琼出了这样的事,王夫人自是不可能叫人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因此拘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巫仪也不想叫大巫担心,一直坐着。 乐阳公主让宫女去自个儿帐子里取了玉肌膏,给巫仪送了过来。 兰姑接过,替巫仪仔细上了药。 那药膏是透明的,涂在掌心薄薄一层,凉凉的,很舒服。 “多谢公主。” 乐阳公主露出了个笑容,“不客气。” 乐安公主见状就很不爽,“乐阳,这都还没成咱们嫂子呢,你就这般上赶着讨好了?” 公主们和姑娘们坐的地方在一处,与夫人们又隔了一段距离,倒也不怕她们听见。 乐阳公主自是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这算哪门子讨好了?你若是伤了,我也给你送药膏。” “你这是在咒我受伤?”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两人僵持不下,众姑娘纷纷过来劝,其他乐欣公主和乐成公主也过来劝了两句。 乐安公主顺着台阶下来,乐阳公主却是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巫仪,前边有一条河,风景还不错,要一道去走走吗?” 巫仪也不乐意在这儿与乐安公主还有这些姑娘们对着,欣然应下。 乐安公主原本稍缓的火气又冒了出来,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乐阳公主和巫仪才不管她如何想,带着人就走了。 众人又是好一通劝,乐欣公主和乐成公主对视一眼,皆没说话。 第48章 哭泣 “呼,可真是耳根子清净了不少。”乐阳公主长松了一口气,“乐安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她那人,就这样。” 关于公主,巫仪也不好评价,笑而不语。 乐阳公主也笑了,“这话我跟你也说过,没想到又跟你说了一遍。” 巫仪笑了一下,下意识往围场那边看了一眼,乐阳公主道:“担心四皇兄?哦,不对,如今该称呼为五皇兄了。这称呼,叫了十几年,一时也转变不过来。” “倒是不担心王爷。” 乐阳公主点头,“这倒也是,皇兄骑射是极好的,马球也打的好,宫里有个马场,他们最喜欢在那儿打马球。等回了玉都,什么时候也来逛逛?” “好。” 乐阳公主也看了围场一眼,“接下来就是骑射了,没什么好看的。” 骑射,便是一边骑着马一边射箭,比起马球来,确实没什么意思。 “公主喜欢马球?” “倒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而是,打发时间的乐趣,也就这么些了。” 皇宫规矩中,虽说是公主们,其实也没什么乐趣,只能自个儿找乐趣,乐阳公主虽然受宠,却觉得皇宫是个最无聊不过的地方了。 “有时候真羡慕皇兄们,能出宫开府另居。” “公主若是想,也可以。” 乐阳公主看了过来,巫仪抿唇笑道:“招个驸马不就好了?” 要是一般姑娘听到这话,定是要羞死了,乐阳公主却是一脸平静,“我当你是个好的,却这样来打趣我。” “公主,我错了。” 乐阳公主扬了扬唇角,“没看出来。” 巫仪眨了眨眼睛,两人相视一笑。 乐阳公主笑了声,“巫仪,我原先觉着你应该是那种稳得住的人,看来,我看走眼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跟巫仪走近一些。 她不喜欢那种少年老成的人,这个年纪就该有这个年纪的模样。少年老成,说得好听些是成熟了,说得难听些,就是有心机有手段。 巫仪心中一阵感慨,若是乐阳公主见到的是刚回来的她,定然不会喜欢她。 也正是因为大巫还在,又有姬玄时陪伴在一旁,她才能重拾少年时的性子。 “我原先以为公主性子高傲不好接近,看来,我也看走了眼。” 乐阳公主笑了起来,“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巫仪莞尔,“我也挺喜欢公主的。” “是吗?那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乐平多一点?” 巫仪:“……” 乐阳公主见状噗嗤笑出来了,“行了,我逗你的。” 巫仪一言难尽,乐阳公主好像跟她想象中的还是不太一样,不过,有意思的人,相处着也开心。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进了小树林,看到一个人站在河边哭。 “那个……好像是乐平?” 对于乐阳公主一眼认出乐平公主的背影,巫仪也是有些意外。 乐阳公主看见了,淡淡道:“乐平虽然不受宠,但我每个月也会去看看她的。” “公主心善。” “不过是不想给母妃添麻烦。” 巫仪多看了她两眼,乐阳公主道:“乐平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咱们过去看看?” “这不太好?” “怎么说?” “乐平公主这会儿一个人在这里哭,定是不想叫人知道,我们这般过去,她怕是会受不住。” “她……”乐阳公主顿了顿,“她心思多,没人开解,只怕是自己要走近死胡同里了。” 巫仪有些意外,乐阳公主道:“想必你听说过那些风言风语,也不怕告诉你,父皇当时问过乐平意思,见乐平愿意,才有了想撮合她跟陆泽……” 乐阳公主住了嘴,陆泽如今叫姬泽,是她兄弟,对她这些兄弟,她说道都是不愿意说道的。 “你怕乐平公主没能从这件事走出来?” “是,她的性子,很难走的出来。” 乐阳公主决定了过去,巫仪自然是跟着一道。 “乐平。” 乐平公主慌慌忙忙擦了擦眼睛,“三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圣女觉得有些无聊,出来走走。” 乐平公主这才注意到巫仪也在,神色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安。她有些怕乐阳公主和巫仪问起她为什么在这里哭。 “眼睛怎么了?莫不是叫风沙迷了眼?” 乐平公主忙不迭点头,“我在这儿吹风,突然就叫风沙迷了眼。” “那就别在这儿站着了,你身子刚好,少吹些风。”乐阳公主看了眼四周,不悦道:“伺候你的宫女呢?” 乐平公主忙道:“绿珠帮我回去取斗篷了。” “你也别吹风了,我正好也要回去了,一起?” 乐平公主自是应下。 走到一半,遇到抱着斗篷的绿珠,绿珠忙行礼。 “不用了,快给你主子披上。” 刚走几步,就听到了不少马蹄声,抬头一看,不少人骑着马冲进了小树林。 乐阳公主等人避到了一旁,免得被马冲撞到。 乐平公主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巫仪也不知道,这时,一匹马在三人面前停了下来,是姬泽。 乐平公主猛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 姬泽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出来走走,四皇兄这是要做什么去?” “父皇觉得骑射没意思,叫我们进来狩猎,猎到的猎物最大的那个获胜。” 乐阳公主抿唇一笑,“这倒是父皇会做的事情。有没有我们姑娘的份?” 姬泽笑了,“父皇说了,不分男女。你要试试吗?” 乐阳公主是有些兴致的,不过想到身后两人,笑着摇头,“不了,我母妃怕是会担心。” 既是如此,姬泽也不说什么,目光在巫仪身上顿了顿,策马离去。 乐阳公主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道:“咱们也回去。” 乐平公主低着头,一路无话回了自己帐子。 乐阳公主见状,对巫仪道:“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四妹。” 巫仪应道,目送乐阳公主进了乐平公主帐子,回了姑娘那儿。 她目光落在众星捧月般的殷玥身上,正好殷玥若有所觉看了过来,弯唇笑了笑。 第49章 生根发芽 殷玥走了过来,“圣女,这第三场比试的内容,你知道了吗?”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昱王,知道了。” 殷玥唇边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既是如此,不知道圣女有没有兴趣同我比一把?” “比什么?” “看谁猎的猎物多,如何?” “可。”对于上门挑衅的人,巫仪自然不会退缩,叫兰姑去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 赤莲看到她,就亲昵地上前蹭了蹭。 殷玥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很是赏心悦目。 两人一道进了小树林,前头突然越过一只小白兔。 巫仪随意搭弓射箭,还未射出,另一支箭已经射中了小白兔,“圣女,笑纳了。” 巫仪笑容不达眼底,“殷姑娘好本事。” “承让了。” “有时候,有些东西,注定了不会属于你,就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殷玥笑道:“是吗?我觉得事在人为,只要有恒心动作快,就一定会抢到手!” 巫仪突然靠近了她,殷玥却是半点也不曾退缩,她跟巫仪一道进来,她若是出事了,巫仪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她一点都不怕巫仪会对她动手。 然而下一刻,巫仪的话让她脸色大变。 “就如同你们的李代桃僵?” 殷玥心中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有人是地上的野鸡,妄想成为天上的凤凰,只可惜,再怎么蹦跶,也不会成为凤凰。” 殷玥脸色由白转红,由青变黑,拽着缰绳的手紧紧握住,“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殷玥策马离开。 巫仪笑了笑,也懒得跟她上去,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没想到遇到了姬玄时。 巫仪看了下他的马四周,“你的猎物呢?” “我刚刚又猎了一头黑猪,太大了装不动,叫人抬回去了。” 巫仪嘴角一抽,“又是黑猪?” 他到底是对黑猪有什么执念?! “是呀,黑猪又大又能吃,我觉得挺实惠的,你觉得如何?” 巫仪觉得这个问题不如何,这是能吃、实惠的问题吗? “我等会儿我让人把黑猪给玉娘子送过去,上次玉娘子炖的肘子很好吃,很香。” 巫仪接不下去话了,感情这货是为了炖肘子! “等会儿,咱们一起吃。” 巫仪绷着嘴角,忍住上扬的弧度,“好,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回去。” “为何?” 巫仪说了殷玥的挑衅,以及比试。 “这有何难,我帮你。” “不用,我要自己赢了她。” “好。” 林子就这么大,转了一圈,巫仪和殷玥又遇上了。 这一回,巫仪是不走了,就跟在殷玥后头,殷玥要什么,她就射什么,最后把殷玥弄得都有些暴躁了,“你什么意思?” “你方才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殷玥要气疯了,目光阴恻恻盯着巫仪,巫仪笑吟吟回望了过去,直接把殷玥给气跑了,“不比了!” 巫仪嗤笑了声,懒得跟她计较。 姬玄时在帐子前等着,笑着迎上前,“你做了什么,把殷玥气得够呛的。” “不过就是她要什么,我就抢什么。” 姬玄时一想到那场景,再联想到殷玥心高气傲的模样,噗嗤笑了,“你也太损了。” “我这算什么?比不得她下阴招害人。” 姬玄时笑容一沉,“她对你动手了?” “进去再说。”巫仪将猎物交给了瑞珠和趣儿,让她们处理一下给玉娘子送过去,只留了兰姑在帐子里伺候,“还记得惊马的事情吗?” “记得,父皇之前还叫我过去,让我跟徐公公一块儿查。怎么,跟殷玥有关?” “白雪出现异动之前,我跟殷玥错身而过,闻到了一股香味。” “什么香味?” “说不出来,像是花香,很淡,一瞬间就没了。” “会不会你闻错了?闻到的其实是殷玥身上脂粉的味道?” 巫仪斜睨了他一眼,“我嗅觉可敏锐了,不可能会闻错的。” 姬玄时敲了敲桌子,“你知道殷玥的母亲是谁吗?” “谁?” “药王谷药王的小徒弟。” 巫仪眸子一闪,“你的意思是,殷玥对白雪用了药?” “有这个可能。” “那如果顺着这方向查一查呢?” 姬玄时摇头,“大抵是查不出来的。” “为何?” “殷玥敢在这时候下手,定然是知道我们查不到,而且,药王谷的人擅长用药,且能神不知鬼不觉,我这会儿没凭没据,去将矛头指向殷玥,查出来倒是好的,万一查不出来……” “立刻会有人对你下手。”那些属于别的皇子党派的人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打压姬玄时,饶是天武帝也不好过分偏宠,更别说,殷玥还是未来的昱王妃,姬玄时这一举落在大臣们的眼中,就成了为自己谋私利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知道是她下得手,日后小心些就是了。”姬玄时转移了话题,问:“你猎到了什么?” “多了去了,不过带回来的就是一只兔子和山鸡,等会儿可以做个叫花鸡和烤兔肉。” “叫花鸡?是叫花子吃的鸡吗?” “不是。”巫仪失笑,“叫花鸡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又跟他说了叫花鸡的做法。 “听着就很好吃,那我等会儿要好好尝尝。” 姬玄时坐在那儿喝茶,巫仪问:“你不继续去狩猎?” “不了,我反正已经猎到一头猪了,够吃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不管是哪个,我都够了。”姬玄时道,“我这黑猪够大了,一般人想超越它,还不太可能。” 猎到一头黑猪,还骄傲上了,巫仪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嫌弃我的黑猪?” “知道就好。”巫仪哼唧一声,姬玄时握着她的手,看着上头的纱布,“手掌好些了吗?” “好多了,玉肌膏很有用。” “那我改日谢谢乐阳。” 巫仪莞尔,这种两人一体的感觉,让她很新鲜,也很欢喜。 她试着,将他放在了心底。 那仿佛是一颗种子在心底落下,如今在他细心浇灌之下,生了根,发了芽,扎根在她心底。 巫仪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反而,只要一想起姬玄时,就觉得心里暖得很。 第50章 蹭饭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帐子,已经有不少人猎了猎物回来。 突然,树林里传来一阵阵惊呼,所有人循声望去。 崔无念和几个侍卫一道拖着一头黑熊从林中走了出来,他身上的青衣已经沾染上了泥土,头发也有些凌乱,衣裳上还带着点点血迹。 “崔无念,黑熊一头!” 所有人都惊住了,这围场里还有黑熊? 震惊过后,众人纷纷上前道喜,姬玄时也走了过去,只是对着崔无念略有些狼狈的模样,有些说不下去了。 王琼得了消息,也出来围观。 “你母亲肯放你出来了?”巫仪打趣道。 王琼噘嘴,“母亲也太小题大做了!” “王夫人这是关心你,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琼突然想起来巫仪没有父母,声音一顿,“蓁蓁,是不是我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巫仪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王琼的意思,失笑道:“我没见过我的父母,但我如今也过了需要父母关怀的年纪了。” 曾经,也是渴望过的? 王琼越想越心疼,“蓁蓁,不如我们结拜为姐妹!” “啊?”巫仪被她想一出是一出给弄愣住了,“怎么好端端说起这个?” “怎么?你是嫌弃我,不愿意跟我结拜为姐妹吗?”王琼叉腰,一副你不跟我结拜,我就跟你绝交的霸道模样。 巫仪失笑,“我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现在就去结拜!”王琼拉着她的手臂去找王夫人和大巫。 “母亲,大巫,你们给我们做个见证。” 王夫人有些头疼,这个女儿,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大巫,圣女,这孩子真是叫我给宠坏了。” 大巫摆了摆手,笑着道:“也是她们两个投缘,咱们就给她们做个见证,如何?” 王夫人自是应下的。 王琼瞬间高兴地扑了上去,抱着巫仪叫姐姐了。 王夫人不由摇头,心里感叹不已,没想到王琼会如此喜欢巫仪。 只是…… 王夫人心里也有些许担心,巫仪身为巫族圣女,跟王琼结拜为姐妹自然没问题,可巫仪还是未来的临江王妃,与临江王妃成为异性姐妹,只怕他们王氏一族,要被认为是临江王一派的了。 这些担忧,王夫人自是不会说出来让女儿为难,打算等晚些时候跟丈夫儿子提了一嘴。 王琼高高兴兴拉着巫仪出门去看第三道比试的结果,“姐姐,你觉得谁会赢?” “崔无念。” 果然,崔无念的黑熊毫无悬念的夺得了头筹。 天武帝高兴极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狩猎的时候猎了一头熊,甚至下场围观了一下,拍着崔无念的肩膀朗声笑道:“当真是有为少年,不错,真是不错。” “皇上谬赞,草民不敢当。” “当得当得。”天武帝心情好,许诺:“你有什么心愿只管说出来,只要在朕能力范围内,朕一定满足你。” 所有人哗然,目光纷纷落在崔无念的身上,甚至不少人动了拉拢的念头。 崔无念垂眸,“草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有什么心愿。” “即使如此,等你想到了,可以随时跟朕提出。” 这是给了崔无念一道空白的圣旨,里头内容随便他填。 崔无念忙跪下谢恩。 天武帝叫徐公公扶了他起来,笑着离开了。 天武帝一走,崔无念立刻成为了场上的香饽饽,无数的人围着他,挤都挤不进去了。 王琼觉得没意思,“姐姐,咱们走。” “今儿个王爷猎了一头黑猪,给玉娘子带回去了,晚上咱们吃肘子。” 王琼眼前一亮,“好呀好呀,那我们快些回去。” 巫仪余光瞥见姬玄时进了天武帝的帐子,脚步停顿了下,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金帐中。 天武帝问起了马球场惊马的事情。 姬玄时抿唇,殷玥既然选择动手,就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姬玄时纵使怀疑她,没有证据,也不会直白地将殷玥说出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儿臣在马身上发现了一身乌青伤痕,许是在打马球的时候,不慎被球杆打到了,所以造成马驹失控。” 天武帝觉得其中有几分古怪,球杆都是冲着马球去的,怎么会落到马驹身上? “除此之外呢?” “儿臣也叫太医看过了,喂养的草料也查过了,并未有其他发现。” 天武帝按下心中疑惑,“既是如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也传令下去,这只是一场意外,不要弄得人心惶惶。” “是。” 巫仪跟王琼走在行宫的花园里,打算穿过花园回屋子去,却见一人提着灯笼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两方相遇,皆是有些意外。 “圣女,王姑娘。”崔无念打了个招呼,纵使一身狼狈,亦掩不住满身的风华,“两位这是准备回屋?” “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崔公子。” “我抄了小路过来,准备回去换身衣服。”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等等。” “崔公子还有事?” 崔无念抿唇,他也不知道自己开口叫住她们是为了什么。 “没事。” 巫仪一头雾水,“那我们就先走了?” “圣女请便。” 巫仪拉着王琼离开,突然,灵光一闪,崔无念这般无常该不会是因为王琼? “姐姐,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巫仪立刻将发散的思绪压了回去。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肘子的香味,王琼立刻小跑着过去,“玉娘子,肘子可以吃了吗?” “可以了,还有几个菜,姑娘稍等。” “嗯!” 玉娘子很快将饭菜端了上来,正中间的砂锅里,放着炖的糜烂的肘子,盖子盖着,那些香味却是顺着白气从里头散发出来。 王琼狠狠咽了下口水,捏着筷子问:“姐姐,可以吃了吗?” 巫仪失笑,正要说还要等客人,姬玄时和崔无念就一道从外头进来了,“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王琼傻眼了,“王爷?崔公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是来蹭饭的。”姬玄时半点不拿自己当外人,“路上偶遇崔兄,就邀请了他一道过来,不介意? 第51章 吃醋 巫仪自是不介意的,至于王琼,本身就是个蹭饭的,自然不会二话。 崔无念自认不是沉溺于口腹之欲的人,但这会儿闻着肘子的香味,他开始期待起来了。 肘子炖的很烂,入口即化的那种,汤汁配着米饭,能让人吃下三大碗米饭。 这一顿饭,四人吃的都很饱。 巫仪道:“夜里吃这么多,还是得去消消食,不然半夜该难受了。” 这话说得在理,王琼眼珠子转了一圈,“我有事跟崔公子说,姐姐你就跟王爷一道消食。” 崔无念愣了一下,跟着王琼走了。 “王姑娘要找我说什么?” 王琼忍了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没事找你。” “那你……” “你傻呀,姐姐跟王爷一道,我们两个在一旁就是一个硕大的灯笼了。” 崔无念摸了摸鼻子,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突然,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俏脸,“崔无念,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想到?”这么纯情? 因为离得近,崔无念甚至都能看到她脸上小小的绒毛,跟她的人一样可爱,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崔无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又觉得这味道好闻,忍不住悄悄吸了一口。 王琼惊奇道:“你耳朵怎么红了?” 崔无念以手作拳,清了清嗓子,“有点热。” 王琼:“……” 这春日的夜里还是有些冷的,她都穿着斗篷,结果这人说热? 难道是她出现错觉了? 哎呀,不管了! “王姑娘刚刚说了什么?” 王琼重复了一遍,崔无念认认真真道:“我确实没想到。” “你难道——”话到了唇边,王琼猛地住了口,见崔无念看了过来,立刻找补:“你别王姑娘王姑娘的叫我了,太生分了,叫我阿琼就好,我哥哥姐姐都是这么叫我的。” 崔无念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母亲好像就只生了你跟王琅两个?” 所以哪来的姐姐? 王琼正在庆幸崔无念没听出自己差点说错的话,闻言道:“我跟蓁蓁结拜了,现在她就是我姐姐了。” 原来如此。 “王姑娘……” “说了不要叫我王姑娘。” “阿琼。” 王琼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对了,我也不叫你崔公子了,叫你崔大哥,如何?” 崔无念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别开视线,“你高兴就好。” 巫仪跟姬玄时在行宫的花园里散步,姬玄时仍在回味:“玉娘子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那你可以常来吃吃。” “只怕是等天下宴结束了,要吃也不容易了。” 巫仪沉默了,天下宴之后,她要搬到庄子上去住,姬玄时也要开始忙碌起来了,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 更别说每日来回耗神耗力,她舍不得姬玄时如此辛苦。 走了一会儿,两人说起了正事,“今日,我倒是没想到皇上会给出一份空白圣旨。” “我也没想到。”姬玄时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只怕这会儿子所有人都打着崔无念的主意了。” “这不是必然的吗?”巫仪笑道,“所以这就是把他带过来一道吃饭的原因?” 姬玄时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前世他跟王琼是一对吗?我就想着……” 在巫仪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姬玄时有些说不下去了。 “行,我承认,我是不想叫那些人得逞,所以才把他带过来,让他能跟王琼多接触接触。” 巫仪哼了声,在他手臂上捶了两下,“你下次再敢算计我妹妹,我就放虫子咬你!” “妹妹?” “是呀,我跟阿琼结拜为姐妹了。” “好,我定然不会在做什么了。”姬玄时是知道巫仪护短的性子,且她跟王琼相处这么好,若是再算计王琼,只怕她真的要跟自己恼了。 “阿琼若是知道你是故意把崔无念带过来的,定是要气你的。” 姬玄时笑道:“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更何况,你不也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吗?” 这也是巫仪看穿了他的谋算,却没有戳穿,甚至还提出去散步消食的建议。 两人又继续走了会儿,看到前头有两个人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看模样,是一男一女,巫仪以为是王琼和崔无念,直到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姬泽和殷玥。 互相行礼后,姬泽道:“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们。”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四皇兄和未来四皇嫂。” 殷玥羞涩地低下头去,姬泽却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巫仪,姬玄时眼中冷芒一闪而过。 姬泽敏锐到了,察觉到姬玄时的反应,他若无其事道:“夜里风景好,所以我带着玥儿出来走走。”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四皇兄了。” 姬玄时拥着巫仪离开。 巫仪诧异了下,察觉到了姬玄时身上散发的冷意,没有拒绝他的动作,等走远了,看不见姬泽和殷玥了,才问:“你怎么了?” “我真想杀了他!”姬玄时面无表情道。 巫仪笑了:“怎么好端端起了这么个心思?” “你不意外?” 巫仪伸手抚着旁边的一支玫瑰花,淡淡道:“我们本就是要弄死他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小心手。”姬玄时握住巫仪的手,很是感动,“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怎么突然想将这件事提早了?” “因为他觊觎你!” 巫仪讶然,“不会?” 前世那人也不见得对她有男女之情,“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 “蓁蓁,”姬玄时深深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巫仪突然想起了王琼之前提醒她的事情,沉默了。 “当初,乐平公主落水被他救起来的事,你还有印象吗?” 姬玄时挑眉,“自然。” 他还没健忘到连几天前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 巫仪说了当时的情况,姬玄时的面色越来越冷,巫仪握住他的手,“虽然我们很想除掉他,但现在他是昱王。” “我知道。”纵使再怎么想杀人,他也不会将自己牵扯进去的。 第52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说,殷玥会不会将下午的事情告诉姬泽,从而提防着你?” “不知,不过就算是知道了,我也不怕,总归做了这些事情该心虚的人也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巫仪道:“这倒也是。” 崔无念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偏生王琼很爱说话,两人走在一处,倒也不觉得无趣。 崔无念目光落在王琼身上,不由柔和了几分。 他从小到大,性子就是沉默,连族中的兄弟姐妹都说他这个人无趣的很,整日不是练武就是练武,一点都不好玩。 而王琼,一看就是那种长辈会喜欢的小姑娘。 王琼说了一会儿,有些嘴干舌燥,转头就对上崔无念来不及收回的眼神,顿时愣住了,脸颊热度悄悄上来了。 “怎么不说了?” “我……”王琼对着他的眼睛,突然有几分心慌意乱,连自个儿方才说了什么都忘记了,“我有些口渴了。” “那我送你回去。” 王琼胡乱点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崔无念瞧在眼里,眉头狠狠一皱,想说些什么,但嘴拙的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巫仪回房的时候,就发现王琼坐在床榻下,下巴抵着软枕,双目无焦,在发呆。 巫仪悄悄退了出去,问兰姑,“她这样子多久了?” “王姑娘从回来就这样了,快小半个时辰了。” 巫仪又走了进去。 王琼察觉到眼前突然暗了下来,抬头看到巫仪,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沙漏,意外极了,“怎么这个时辰了?” 巫仪失笑,“你都在这儿发呆了不知道多久了。” 对王琼的事,巫仪原本是想问的,但还是打算等明天再说,“时辰不早了,快些去洗漱休息了。” 巫仪正要走,被王琼揪住了袖子。 王琼抿了抿唇,目光有几分闪躲,语气却意外坚定,“蓁蓁,我想问你个问题。” 巫仪吩咐兰姑守着门口,脱了鞋子坐到了王琼身边,“问。” “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巫仪一下子被问住了,她想说自己从未喜欢过人,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但这瞬间,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俊朗沉静的脸庞。 巫仪愣住了。 难道,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了姬玄时? “姐姐?” 巫仪收回思绪,“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我,我好奇呀。”王琼神色闪躲,巫仪在想自个儿的事情,因此也没注意到。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心里眼里,都是那个人。你一提起来,最先想到的就是他。” “还有吗?”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安心,很舒服,但是在他靠近你的时候,会有些心跳加速。”巫仪眉眼越来越柔和,王琼愣住了。 巫仪猛地回过神来,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难道说……” “姐姐——”王琼抱着巫仪撒娇,企图蒙混过关。 巫仪不吃她这一套,“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 巫仪摸着她的头发,“那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说。” “嗯!” 王琼骑着马无聊地在围场里逛着,突然听到了一声交谈声传了过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被围在中间的少女刚开口,就叫另一个少女打断了,“她呀,定然是在担心崔二夫人那边。” 头一个说话的少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难道说,你家有意跟崔家结亲?” 被围在中间的少女双颊染上了红晕,微微点头,“母亲说,崔公子模样好,家世好,又是个有本事的,就……” “那你自己呢?”好友笑着打趣道:“崔公子这般好模样,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你!”少女手中的帕子都要拧成麻花了,被好友如此打趣,自然是羞涩的,可……一想到崔无念,她就忍不住欢喜。 王琼面无表情地听了一会儿,狠狠一扬马鞭,跑远了。 王夫人正和儿子说着话,就见一阵风刮了过来,转头一看,王琼脸色难看地坐下了。 王夫人立刻打发了儿子出去,“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王琼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仿佛堵着一口气似的。 王夫人不信,女儿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没事。 偏偏王琼怎么都不肯说,她也没了办法。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这般热闹?” 侍女白桃见帐内气氛不对,忙去看了一眼,笑着回禀:“是崔二夫人那儿,来了不少客人。” 王夫人摇头,“昨儿个皇上那般称赞无念,只怕不少人动了心思。” “夫人是说,这些夫人都是过去……” “大抵是这个意思了。” 王琼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王夫人察觉到了,正要说两句,王琼腾地起身,跑了出去。 王夫人和白桃面面相觑,“她这是怎么了?” 白桃回想了一下她们方才说的话,亮光一闪,“夫人,难道姑娘对崔公子……” 王夫人明白了白桃的未尽之言,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她,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这话,白桃就不好接了。 崔二夫人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满脸疲惫,忙叫侍女给自己捶捶肩。 “我没有女儿,却体会到了‘一家女百家求’的困扰。”崔二夫人自嘲地笑了笑,侍女笑道:“这还不是因为咱们家少爷优秀。” 崔二夫人笑了笑,想到那道空白圣旨,心里沉了沉。 她虽然不是长媳,不用操心族中事务,可到底也不是那等无知的人,这些人瞧着是冲着她儿子来的,其实更多的,是冲着皇上那张空白圣旨来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道空白圣旨,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香饽饽,对崔家而言,就是十个烫手山芋,却丢也无法丢! 崔二夫人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这满玉都的贵女,竟是叫我一个也挑不出满意的。” 侍女抿唇笑道:“夫人,您忘了,除开玉都的,却是还有一个。” 第53章 定下 崔二夫人立刻想到了王琼,“那孩子我瞧着也喜欢,只是……这事还得看无念的意思。” 崔二夫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立刻让侍女叫了崔无念过来。 “母亲,您找我?” 崔二夫人开门见山:“你觉得王家那姑娘怎么样?” 崔无念一下子愣住了,迟疑道:“您说得,是王琼?” 崔二夫人嗔了他一眼,“这次王家统共也就来了这么一个姑娘。” 崔无念抿了抿唇,“你的意思是……” 崔二夫人也不跟他绕弯子,自家儿子在这种事情上,就是个一根筋的,“我的意思是,给你做媳妇,你觉得如何?” 崔无念手掌下意识摩挲着膝盖,他想到了王琼那张笑脸,他瞧了一眼,就很难忘。如果,是那样的姑娘做他的媳妇,他想,他应该是乐意的。 崔二夫人虽然着急,却也不催促。 “母亲,我,我很欢喜。” 崔二夫人瞬间笑了,没想到自家这木头儿子,竟然也开窍了,“行了,你可以走了。” 之后的事情,有她出马就够了。 崔二夫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王夫人那儿。 王夫人有些意外,忙招待了她,“我还以为你会很忙。” “你可快别提了,我都快被她们给烦死了。”崔二夫人抱怨,那些夫人,平日里一个个端着,结果一看到肉骨头,就跟那闻着味的狗一样,蜂拥而上,差点没把她给烦死。 “所以你这是往我这里来躲清闲了?” “倒也不是。”崔二夫人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左右,王夫人立刻屏退了四周。 “你这是要说什么,这般慎重?” 崔二夫人笑了笑,“我想问下你家阿琼的情况。” 王夫人一愣,“怎么说?” “你家阿琼许了人不曾?” 王夫人心里隐约明白了,想到女儿方才那副醋了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还不曾。” “那你瞧我家无念怎么样?” “你家无念文武双全,相貌又好,自是极好的。” 崔二夫人笑了,“你家阿琼温婉可人,我瞧着也好。” 王夫人忍不住想笑,又不解:“你怎么会……” 崔二夫人端起茶盏吹了吹,“原本,我也不这么急着无念的婚事,只是这事一出,来了好几家有结亲意思的,我瞧着却都不喜欢,可拒绝她们,怎么也得有个由头,平白无故也得罪人,我便想着将无念的婚事定下来,也好堵了她们的嘴。” “我左看右看,怎么也没比你家阿琼让人更满意的了。所以,我就厚着脸皮过来了。” 这种事情,断没有女方开口的意思,崔二夫人倒也没不好意思,“左右屋子里就咱们两,便是你这儿不应,出了门,也就当我过来串门的。” 这般考量,也是真心实意为他们着想了。 王夫人却有另一层担忧,“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无念的意思?” 女儿那模样,显然是对崔无念动了心思,若是崔无念没有这个意思,王夫人也不舍得女儿去受苦。 崔二夫人了然,“来之前,我问过了无念的意思,他说很欢喜。” 王夫人一颗心落了地,“这事,我需要跟我们老爷商量一下。” “这是自然的。”结亲,断没有当场应下的道理,女方端一端也是有的。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崔二夫人放下茶展,“虽说我也晓得结亲女方要慎重些,不过,我还是想尽快定下来。” 王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到那道空白圣旨,“那圣旨……” 崔二夫人叹了口气,他们崔家还不是被这道空白圣旨害得,好在,王琼她是真的满意,儿子也喜欢,不然,真随意给崔无念说了亲,她呕都要呕死了。 “不瞒你说,这就是个烫手山芋。我也考量过了,既然皇上说什么要求都可以,我就叫无念去求赐婚的圣旨,也不用那些人惦记着了。” 有了赐婚的圣旨,对王家,王琼来说,那是荣耀。 王夫人更加满意了,“我晚上跟老爷商量一下。” 崔二夫人笑着起身离开。 王夫人立刻叫白桃将王琼叫了回来。 “母亲,您叫我?”王琼出去跑了一圈,发泄了一些,心情舒畅了不少。 王夫人拉着女儿在身边坐下,看着她满是感叹。 女儿呱呱坠地的模样犹在眼前,结果一眨眼就到了能说亲的时候了,岁月可真是不饶人。 “方才,崔二夫人来过了。” 王夫人立刻感觉到手底下的手臂变得僵硬起来。 “崔二夫人过来,是想跟我们家结亲。” 王琼惊讶地看了过来,一丝丝喜悦从心底里冒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王夫人瞧着她没出息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她将崔二夫人的意思说了一遍,“琼儿,你是怎么想的?” 王琼倒也不羞涩,“母亲瞧着办就好了。” 王夫人故意道:“那我去拒了人家?” “母亲——”王琼一下子急了,看到王夫人戏谑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被耍了,忙抱着母亲的腰撒娇,“母亲!” 王夫人目光温柔,“这回开心了?” 王琼知道自个儿的心思叫母亲看出来了,羞得埋在她怀里不敢抬头,王夫人笑道:“怎么比小时候还黏糊?” “哪有!” 夜里,王族长和王琅父子两回来,王夫人将崔家的意思告诉了他们,包括那道圣旨。 王族长考虑了一下,“无念那孩子,我瞧着挺喜欢的,崔家那儿,就应了。” 王夫人应了声。 王琅去了妹妹那儿,这才想起王琼如今和巫仪住在一起,他过来多有不便。 巧兰正好从里头出来,看到王琅忙行礼,“少爷是来找姑娘的吗?” “嗯。” “少爷稍等。”巧兰匆匆回去,王琼得知哥哥过来,有些惊讶,很快从里头出来。 “哥哥怎么来了?” “崔家的事,我听说了……”王琅原本想问问妹妹的意思,望着她绯红的脸庞,突然觉得自己不用问了。 不过,妹妹什么时候对崔无念上心了的? 王琅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王夫人将王家的意思告诉了崔二夫人,崔二夫人欢天喜地地跟崔无念说。 随后,崔无念向天武帝求了赐婚的圣旨。 第54章 吻 赐婚的圣旨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尤其是那几家动了心思的,更是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巫仪笑着跟王琼恭喜,望着王琼羞涩幸福的笑容,她感慨万分,这对前世的夫妻,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另一边,姬玄时也对崔无念道了恭喜。 “多谢王爷。” 姬玄时看着不远处结伴而来的几位兄弟,笑了笑,“只怕,有些人要不开心了。” 崔无念笑了笑,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人已经到了眼前,再有什么也不好什么说了。 “崔兄,恭喜恭喜。” “多谢王爷。” 崔无念一脸平静,倒是让他们打趣都没地方打趣,更何况,他们同崔无念也不熟,也无法打趣,很快也就散去了。 上门道喜的人太多,王琼懒得应付,拉着巫仪一道跑了。 “你这样,不怕王夫人说你?” “母亲要说就让她去说好了。”王琼哼了声,突然,她脚步停下了。 巫仪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崔无念等在路边,见她们过来,立刻直起了身子走了过来。 崔无念的目光一直落在王琼身上,跟巫仪打了个招呼,“我有几句话想跟王姑娘说,不知可否方便?” 巫仪一听,立刻识趣的离开,王琼都来不及拉住她,人就没影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有一瞬古怪。 “再揪下去,你的帕子就要被你拧成梅干菜了。” 王琼讪讪放下帕子,干巴巴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崔无念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被王琼看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你,你还好吗?” “我,我有什么不好的呀?”王琼下意识伸手别了别鬓角,崔无念瞧着突然笑了,他紧张,王琼也紧张。 “我其实,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就是想见一见你。” 王琼脸红的像个苹果,心里甜滋滋的。 “阿琼。” “嗯。” “天下宴结束后,你是要跟你父母回家了吗?” 王琼歪着头看他,“难道你不回去?” 崔无念看了下四周,低声道:“皇上有意叫我进五军都督府做事,我应了。” 王琼认认真真看着他,她想,崔无念就是这么个人,有抱负,也有理想,崔家不需要他继承家业,他自然不会一直待在家中,皇上重视,他也愿意把握机会。 只是,琅琊离这儿远着,一来一回,只怕是在大婚之前都见不着了。 “在想什么?” “在想见不到你了。”崔无念问了,王琼下意识答了,答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登时弄了个满脸通红。 “阿琼……” 崔无念刚开口,已经羞得恨不得找条缝隙钻进去的王琼闷头就跑了。 崔无念:“……” 巫仪其实并未走远,而是躲在花坛后头观察着那两人,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王琼拔腿就跑了,这一发展完全超出了巫仪的预料,甚至一瞬间还反应不过来。 王琼心慌意乱,低头就是一阵猛跑,竟是跑错了路,跟巫仪撞了个满怀。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巫仪讪讪一笑,她自然不能说她是在这儿偷听的。 王琼怕崔无念追上来,拉着巫仪就走,巫仪松了口气,不然叫王琼一顿质问,她还真不好回答。 王琼拉着巫仪一路回了房间,才松了口气,怪吓人的,她居然就这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崔无念跟你说了什么?”巫仪真的好奇极了。 哪里是人家跟她说了什么! 王琼自是不好意思提起,忙转移了话题,“姐姐,你跟王爷的婚事定下来了,那你们天下宴结束后要回沧州吗?” 巫仪摇了摇头,“我会留在玉都。” 天武帝已经叫钦天监在合八字了,等八字合了出来,大抵就开始挑日子了,这段时间,若是她回了沧州,一来二去也不好操作。 “那姐姐到时候住哪儿?在玉都租了宅子吗?” 巫仪摇头,“王爷在城外有一处宅子,我跟大巫会住那儿。” 王琼一愣一愣,“王爷对姐姐可真好。” 巫仪捏了捏她的脸,“崔无念对你不好吗?” 王琼红了脸,“哎呀,我这不是还不知道嘛!” 巫仪确实知道,崔无念对她,是真的放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王琼说了自己的困扰,对她来说,巫仪就是亲人一样的存在,无话不说,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有什么想法。 “其实,你可以给他写信,不是吗?” 崔无念那儿,大抵也是盼着娶妻的,因而也不用担心会推迟太久,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前世,王琼明年开春的时候嫁了的。 崔二夫人那儿,确实着急娶媳妇,忙叫人合了八字,是上上配,开心得合不拢嘴,又叫人看了日子,送了几个给王家挑选。 王夫人跟王族长商量了一下,选了个开春的日子。 两家婚期定了下来,等天下宴结束,就可以马不停蹄地准备了起来。 倒是巫仪这儿,羡慕的不行,王琼这会儿速度简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而她,这会儿八字都没合呢。 姬玄时看着眼红,哼了声,“明明是我先定下的婚事,倒是让崔无念赶到前头去了。” 巫仪忍不住笑道:“你这也吃醋?” “那不是必然的吗?” 巫仪:“……” 对上这么不要脸的,巫仪头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姬玄时道:“庄子那儿,已经修葺好了,等天下宴结束了,你和大巫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多谢。” 姬玄时不悦,“你我之间,还要说这个?” 巫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姬玄时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蓁蓁,不是要怪罪你,而是叫你不要跟我见外,这样我会难受的,你知道吗?” 说着,他将巫仪的手放在了胸口。 巫仪手指一颤,下意识要缩回,却被姬玄时紧紧拽住。 “我的心,你感觉到了吗?” 巫仪一顿,掌心下的心脏健壮有力,一下一下跳动着,仿佛也感染到了她,她甚至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蓁蓁,我想吻你,可以吗?” 第55章 万春园 巫仪觉得一股热意从后脖子冒了出来,蔓延至整张脸。 这人怎么能这样?亲人还要问能不能行的吗? 姬玄时目光温柔落在她身上,静静等着。 巫仪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天上的风筝,起起伏伏,没有一点着落。 她对上姬玄时的眸子,犹豫了下,快速凑了过去,在他唇角蜻蜓点水了一下。 姬玄时一愣,随机狂喜。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捧着这个越是相处越是喜欢的姑娘,小心翼翼地耳鬓厮磨。 巫仪整颗心都要化成了水。 他的珍惜,他的爱护,他对她的一切一切,她都能感受到。 心脏仿佛被温水包裹着,巫仪闭上了眼,仔细感受着他的温度。 耳边,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有他的,也有她的,交织在一起,是世间最动听的旋律。 她想,她或许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热闹的天下宴很快就过去了,天武帝开始启程回京,各处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天武帝请了大巫过去,问起之后的打算,大巫说:“我和蓁蓁打算先找个落脚之处,等皇上这儿日子定了再说。” “落脚的地方定了?” 大巫斟酌着天武帝这话的意思,“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儿好,还是拖了王爷的福,才有了住处。” 天武帝问了下,得知是姬玄时城外的庄子,沉吟了下,“城外的庄子……” “皇上可是觉得不妥?” 天武帝笑了笑,“就是担心安全问题。玉都里还有几处空置的宅院,不知大巫意下如何?” 大巫心里有了数,笑着道:“不知是哪处?” “万春园,你看如何?” 大巫猛地抬眸看着天武帝,良久才道:“多谢皇上。” 天武帝:“对这桩婚事,朕和凉川都很满意,自然希望万事周全。” 大巫回去后跟巫仪说了这件事,巫仪一愣,“皇上怎么会……” “皇上想万事周全。” 巫仪心中一动,“难道这个万春园跟我们有关系?” 大巫对她的聪慧感到满意,“那是咱们巫族,曾经居住的地方,后来巫族出事,宅子也没有了,太皇太后,也就是当年的太后仁慈,在夫人的请求下,将宅子赐给了夫人。” “大巫说的夫人莫不是临江王的母亲?” “正是。” “既是如此,那我去跟王爷说一声。” 能够同在玉都,日后见面方便,巫仪想着,就觉得满心都欢喜了起来。 姬玄时得知这个安排,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欢喜,“既是如此,我就叫子宵那边不用忙活了。” “就是温嬷嬷要失望了。”温嬷嬷那么喜欢巫仪,得知她和大巫要在庄子上住着,欢喜极了,只怕要失望了。 姬玄时想了下,“你们来玉都,虽说伺候的人手够了,但管事的人手怕是不够的,我将温嬷嬷召回来,让她帮你们管事,也好陪大巫说说话。” 如此一来,大巫也不会觉着无聊,巫仪觉得可行,认真道:“姜玄,谢谢你。” “你我之间,就别说这个了,下次再说,我就给你记着……” “然后你要如何?” 姬玄时看着她,叹了口气,“不能如何,也舍不得对你如何。” 巫仪傲娇的笑了笑,“算你识相!” 姬玄时笑着刮了她鼻子,巫仪道:“你给我说说万春园。” “你之前没听说过?” “只知道是已逝的太皇太后赏给你母亲的,多得就不知道了。” “万春园算得上是玉都里最大的一处园子,里头的景致也是极好的。花园里有假山,还有流水,是引着活水进来的,最让人惊奇的是,花园里的花,一年四季都开着。” “一年四季都开着?”巫仪惊讶了。 “是,也正是因此,才有万春园这个名字。这处园子,不少人都打着主意,后来,父皇将它送给了我,如今也算是我名下的产业,只是外头知道的很少。” “那我真的很想去看看。”这是他们巫族曾经的根,亦是同姬玄时母子有关联,这样一个地方,便是她还没有看到,也心生好感。 出来狩猎,自是不可能将所有行李都带上,更别说还有不少在庄子放着,因而回玉都之后,巫仪和大巫先行回了驿馆。 崔家和王家的婚事定了,但两方都要做准备,因而事情也多。因崔无念过几日就要去中军都督府报道了,崔二老爷夫妇给他挑了一处宅院,因考虑到日后娶妻的事宜,买了个三进的宅子,王氏夫妇亦是过去瞧了一眼,满意极了。 因还有许多事情要置办,他们便准备率先回去,王琼临走前不舍极了,既是不舍崔无念,亦是不舍巫仪。 “左右没有多久又能再见面了。”巫仪宽慰了两句,王琼这才依依不舍上了马车,崔无念一路送出了城。 崔二老爷夫妇在王家走后也准备回去了,虽然儿子成亲在玉都,但少不得要回去说一声,也要置办起来。 崔无念道:“母亲,家中您送一封信回去交代了便是,来回奔波,也叫我不放心,不如就直接留在玉都。” 崔二夫人亦是不放心儿子,同崔二老爷商量了一番,她留在玉都,崔二老爷回去打点一番,再回玉都一家团聚。 这一点,崔二老爷并未反对。 而巫族,也在天下宴结束后,搬进了万春园。 温嬷嬷得了消息,赶在这一日将那几大箱东西送了过来,一抬一抬地送进了万春园,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原以为我跟蓁蓁要到庄子上去住,没想到皇上安排了这么个地方,倒是叫你受累了。”大巫抿了口茶。 温嬷嬷笑道:“大巫这话说得,能替王爷操劳,是奴婢的福分。” “说起来,上次见面匆忙,也没问你,怎么到王爷手底下了?” 温嬷嬷放下茶杯,“当年,夫人出事后,太皇太后就将奴婢送到了王爷身边,让奴婢伺候着王爷,直到王爷十三岁那年开府另居,奴婢也随着出宫。后奴婢大病了一场,也伺候不了王爷,王爷便将奴婢送到了庄子上养着,同时也帮忙看顾着些。” 第56章 怎么能一样 这个庄子,就在城外,距离也不远,姬玄时每月都会去看望温嬷嬷一次。 “原来如此。也是你福气好,遇到了王爷。” “可不是。”温嬷嬷眉目慈祥,“奴婢看着王爷长大,如今能看着他成亲生子,当真是欣慰,想必太皇太后和夫人在天之灵,亦会觉得欣慰。” 这一点,大巫感同身受,“蓁蓁也是我瞧着长大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她送出去了,当真是舍不得。” 温嬷嬷大笑,“那奴婢这儿,就是双倍的欢喜了。” 温嬷嬷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去忙活了,巫仪也在整理着自己的小屋子。 她住得这一处院子叫汀兰苑,院子里种着一些兰花,鼻息间都是淡淡的花香,不腻,反倒是觉得舒服。 万春园里头的屋子都有人定期打扫,因此倒也不会有太多的灰尘,瑞珠和趣儿并几个扫洒丫鬟,一道将屋子清理干净,随后将被褥什么都给弄好。 “圣女,这帐子用哪个?” “就用那个天青烟雨色好了。” 兰姑应了声,去开了箱子取了,屋子一点一点被填满,与她在巫族时候的闺房差不多,巫仪瞧着熟悉极了。 兰姑走了出来,见巫仪望着博古架发呆,笑着走上前:“这博古架上确实是空荡荡了一点,过会儿开了箱子取几个摆件出来,填一填就好了。” 温嬷嬷亦是过来走了一圈,见这里一切都好,笑着先离开了。 因只是在万春园暂时居住,所以兰姑并没有将所有的箱子都开了,只开了一些,将巫仪常用的东西取了,其他的都收入库房里头去了,钥匙在兰姑这儿保管着。 “圣女,这园子风景挺好的,你要不要去走走?” 巫仪坐在榻子上,取了一本话本子翻看着,“我一个人逛什么园子?” 兰姑一想,觉得也是,“那您要不请些人回来?” 巫仪琢磨着,“你说,我办个赏花宴如何?” “倒也是个促进交流的好方法。” 巫仪到底不是在玉都做客的,日后就生活在玉都,总不能一直窝在内院里头?还是要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 不过她虽然有这个意思,但还是要问过大巫的意思。 大巫倒也没有拒绝,多接触些人,对巫仪也是有好处的。 “这事你瞧着来就可以了,别想太多,想请谁你就请谁。” 巫仪自是听出大巫这话的意思,只是她面子上也要周到一些,请了乐阳公主和乐平公主,却又不请其他公主,这算什么事? 因而她一口气给五位公主都下了帖子,其余的各府上有姑娘的也都下了,索性万春园地方大,举办个赏花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至于两位王妃,巫仪想了一下也就算了。 乐阳公主接到帖子,自然是欢喜的,乐安公主却哼笑道:“她这是一个不落,谁也不得罪。” 乐安公主的伴读,陈大姑娘道:“到底不是傻子,公主身份在这儿,她得罪了您,岂不是自己也讨不了好吃?” 这话说得乐安公主通体舒畅。 各家接到赏花宴都是不一样的反应,有些人在观望,有些人去打听,也有些人回了帖子,唯独乐平公主拒绝了,说是自己身体不适。 巫仪琢磨着要不是进宫看下,兰姑道:“圣女同公主交好,却也并不亲近,倒也不用特意入宫看望。” 巫仪想了想,回了封信,也就作罢。 赏花宴定在四月底五月初,正好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逛园子也不会觉得冷,日头也不会太猛烈。 更何况,她们其中一些人正是从西山行宫回来,少不得需要一些时间调整的。 众人对这场赏花宴都充满了期待,未曾见过巫仪的,也对这位未来的临江王妃好奇极了。 姬玄时夜里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巫仪的院子里,趣儿帮着开了门,请了他进去。 “这会儿不拿花瓶砸我了?” 这话趣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巫仪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你就别为难我的侍女了。” 姬玄时笑着绕着屏风进了东厢房,“还没休息?” “我要是休息了,你还进得来?” 兰姑笑着上了茶水点心,跟瑞珠趣儿一道退了下去。 “听说你要办赏花宴,怎么不请我?” “请你?”巫仪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是不知道请了你我这里还有谁能来招待你?” 姬玄时大笑,巫仪拿了一张纸过来,上头写着不少人名,姬玄时粗略看了一眼,都是姑娘的名字。 “姜玄,你给我讲讲这些姑娘。” 姬玄时一口茶直接呛着了,少年第一次露出狼狈的模样,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问道:“我?给你将这些姑娘?” “对啊。” 姬玄时真的怀疑,巫仪这是试探还是真让他讲。 不过以他对巫仪的了解,定是后一种。 “你怎么想到……” “不让你讲一讲,我对着这些名字,怎么知道她们谁是谁?” 姬玄时无奈摇头,“让我一个大男人给你讲姑娘的信息的,估计也就是你了。” “快说说?” “这个林锦,是安国公府的,是乐阳的伴读,性子安静。这个陈大姑娘,是陈太师府上的,是乐安的伴读,没有接触过,不知模样和性情……”姬玄时挑了自己知道的几个姑娘,给巫仪说道了一番,大抵就是出身,其他的,他一个大男人也确实不知道的。 “那这个重阳郡主呢?” “重阳郡主是清河姑姑的女儿,性子跟乐阳有的一拼,不过,人不坏,可能就是嘴巴毒了点。” 巫仪抿唇笑了,“你这样说她,就不怕她找你麻烦吗?” 姬玄时斜睨了她一眼,“你会告诉别人?”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巫仪将名单收了起来,姬玄时好奇地问:“你,之前都没跟她们相处过?” 巫仪手上动作顿了下,又若无其事继续做着,她知道姬玄时问得前世,“我同她们从未相处过,亦不曾在一处过。” 姬玄时心仿佛有密密麻麻针扎了一下,不疼,却也让他够呛。 一双手抚平了他的眉,巫仪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反正也不打紧的。” 这怎么能一样呢? 姬玄时想说,最后却也没说。 第57章 礼物 “这是给你的礼物。” 掌心一沉,姬玄时低头一看,是个香囊。 他嗅了嗅,“里头放了什么?” “一些草药,驱虫辟邪的。” “那我便收下了。”姬玄时立刻解下了腰间的玉佩,将香囊挂了上去。 这个香囊的款式,像个荷包,用得蓝色布料,他一个大男人用着也不突兀。 “你亲手做的?” “不然呢?”巫仪哼了声,香囊这种贴身的东西,她哪里舍得假手于人? 姬玄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这玉佩的络子也有些旧了。” 巫仪斜睨着他,皱着鼻子哼了声,并不顺杆爬,“旧了就换一个。” “你给我换?” “想得美!” “蓁蓁。” 巫仪觉得这人真是脸皮厚,才给了他一个香囊,这会儿竟直接开口讨要络子了,真真是可恶! “我不会编。” “你骗人。”姬玄时目光温和,就这么看着她睁眼说瞎话。 巫仪正想说你怎么知道我骗人,对上他的眸子,一个激灵明白过来了,她前世跟姬玄时在谷底生活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络子散开了,还帮着重新编了一下。 “我绣这个香囊累了,得歇息几天。” “那好,我过几天来找你要。” “你——”巫仪没想到他如此不要脸,直接气笑了,“那你就来!” 姬玄时起身离开,巫仪叫住他,“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蓁蓁,”姬玄时扶着她的肩膀,“没什么问题是你不能问的。” “皇上既然属意你为未来的太子,那为何不立太子?” 姬玄时沉默了会儿,“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 前世,巫仪也同天武帝有所接触,她也有些看不懂这位帝王的做法。照理来说,天武帝属意姬玄时,姬玄时也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肯立太子,以至于后头还设立了什么几位皇子参政的事情,美其名曰锻炼,却不知让多少皇子心中都升起了那个念头。 手中握着权力,也导致追随他们的人变多了起来,这也是导致后来天武差点四分五裂的原因。 不立太子,对国之根本会发生动荡。 而姬玄时不是没有能力,前世姬泽亦是在几位兄弟中走得艰难,最后他也并未成为太子,而是直接坐上了皇位。 前世想不通,今生就更想不通了。 “我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姬玄时淡淡道。 “那你……”巫仪抿唇,“你后来遇到你舅舅,难道你舅舅就没有跟你父皇提过你的事情?” 姬玄时眼中困惑一闪而过,摇头坚定道:“我舅舅不曾跟我提起过这个事情,据他说的,他跟天武帝关系并不好。” “因为你母亲的死?”巫仪不解,“可你母亲不是难产而亡的吗?” 姬玄时眸子闪烁了一下,他突然发现,就算是重来一世,也有很多地方是想不明白的。一是父皇不立太子这件事,二就是酆都跟天武之间的关系,若说因为他的母亲,可他母亲是难产而亡,这跟他父皇并未有关系。 “难道说……”姬玄时喉间突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让他说不出话来,巫仪替他说了下去,“或许你母亲的死,并不是你父皇所说的,仅仅是难产而亡。” 姬玄时茫然了,“我父皇在这事上骗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自个儿就想明白了过来,如果他母亲不是难产而亡,那就是被人杀害。至于为什么对外宣称难产而亡,或许是这个凶手有着说不得身份,也有可能这事宣扬出来,对天武,对皇室,都是一件丑闻。 “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姬玄时苦笑。 “这些都是我们猜测,或许,并不是呢?” 巫仪瞧着他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但这件事真的有太多古怪之处了,仅仅是难产而亡,酆都和天武为何会交恶到这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甚至那个做舅舅的,一直都不曾来看过姬玄时。 而玄隐一族的预言又是怎么回事? 姬玄时平复了下心情,“这件事,我曾经问过我舅舅,舅舅说,你看看现在的结果,就知道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了。可是……” “可是玄隐一族的预言,是在你出生的时候,那时候,静妃也不过才刚生下儿子,他们定然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玄隐一族擅长占卜之术,他们的占卜,不能说非常准确,但也从未出过错。但是,他们一生只会为一个人占卜一次。 巫仪猜测道:“或许,玄隐一族只是算到了什么,但并不清楚这么做的目的。” “后来,三皇子出事,他们想到了这则预言,因此想到了李代桃僵之计。” “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姬玄时皱眉,“看来,咱们还有许多东西要弄明白的。” “这件事不着急,既然知道了方向,那我们去做便是了。”巫仪握住他的手,“至少这一次,我们是两个人。” 姬玄时点了个头,纵使满怀心事,他也走得悄无声息。 他如今开府另居,这一条胡同上,都是王府,其余几位王爷的府邸也在这儿,因而他为了躲避人的眼目,是从后院翻墙进去的。 “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怎么?有事?” “哪能啊,属下就是觉得您去了那么久,有些担心。” “没事就一边去。” 子宵很受伤,转头跟子影吐槽,“就算是爷心情不好,也不能这样对我呀!不对,爷是去找圣女的,所以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子影道:“我哪知道。” 两人想不明白。 两人没有想明白,索性也就不管了。 赏花宴如期而至,不少贵女们纷纷去了万春园赴宴。 宴会摆在花园里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不少品种的花争奇斗艳,好看极了。 乐阳公主是第一个来的,一同来的还有她的伴读,肃宁候府四姑娘林锦。 巫仪有些意外乐阳公主这么早过来了,得了消息忙亲自去迎接,“公主今儿个不忙吗?” 这是另外一种说辞,乐阳公主听明白了,眨眼道:“万春园第一次设宴,我怎么也得早些过来看看才是。” 第58章 赏花宴1 两人相视一笑,巫仪道:“那公主等会儿多看些,也多吃些,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请公主指点。林姑娘也是,如果不好,还请说出来,我也好改进一番。” 巫仪和乐阳公主说话的时候,林锦就安静的跟在一旁,没想到巫仪会突然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应道:“好的。” “你叫她阿锦就好。阿锦,这是巫仪。”乐阳公主给两人做了介绍,她跟林锦本就是好友,又喜欢巫仪,自然是希望这两个人能够和睦相处的。 “我小字蓁蓁,叫我蓁蓁便是。” 乐阳公主弯唇一笑,“好。” 这时候还没什么人来,乐阳公主道:“咱们去亭子里坐着,那儿风景好。” 巫仪和林锦自然不会有异议。 温嬷嬷做事妥当,亭子里的石凳上已经放上了一层垫子,乍然坐下,也不会觉着冷,两边的长廊上也放着垫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应招待客人的东西。 “这茶好香。”林锦忍不住道。 “阿锦好茶?” “她就喜欢这口。”乐阳公主笑道,林锦微微红了脸,“这是什么茶?” “是我们巫族自个儿种的巫茶,尝一尝。”巫仪亲自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林锦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好茶!” 巫仪笑道:“你喜欢?我还怕你们喝不惯这个茶。” 乐阳公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我是有些喝不惯。” “喝不惯还有另外的。”巫仪对林锦道,“难得遇到你这个喜欢的,我等会儿叫兰姑包一些给你。” “那我就先行谢过了。”林锦大大方方,这样的性子让巫仪很是喜欢。不过就是一些茶叶,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若是推辞来推辞去,倒也不好。 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巫仪去招待了一圈,乐安公主和乐欣、乐成两位公主这才来。 乐安公主原本以为自己来已经是给了面子,却没想到进门连巫仪的人影都没看到,不由气了一阵,这会儿到了花园才看到巫仪过来,立刻道:“你这个主人也真是的,竟不去亲自迎接客人?” 巫仪诧异,“公主是要我丢下这么多人去门口迎接公主?” “你!”乐安公主心里自然是这么想的,但嘴上不可能这么说,这里已经来了不少贵女,她若是说了这话,岂不是将所有人都放到了对立面?她可没有这么傻! “乐安,行了,来这儿就是吃吃笑笑,玩耍的,何不弄得自己不愉快?” 乐安公主这才发现乐阳公主已经在了,面前瓜子壳嗑了一座小山出来,登时脸色变得极为精彩,“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乐安公主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她想问的自然就是乐阳公主为何这么早在这儿,只是这话在这么多人面前不好问。 天武帝喜欢兄弟姐妹和睦,她在这儿跟乐阳别苗头,转日传入宫中,母妃又要叫父皇训了。 为此,乐安公主心里更不平了。 巫仪出来打了个圆场,乐安公主勉强顺着台阶下来,只是也不跟乐阳公主坐一块儿,自顾自地去了与她玩耍好的姑娘那儿去了。 乐欣公主和乐成公主就有些尴尬了,她们是跟着乐安来的,若是去乐阳那儿,乐安要不乐意了,但若是去了乐安那儿,乐阳虽然不跟她们计较,面子上也不好过得去。 因此两人很是犯难。 “两位公主,要不要去那儿坐坐?”巫仪不知何时出现,为两人指了个地方,那个地方,靠近河边,却也是跟乐安和乐阳两个不近不远,既不会得罪了这个,也不会得罪了那个,因此都松了口气。 “多谢圣女。” 瑞珠和趣儿上了花露,这是玉娘子亲自酿的,味道甘甜,带着淡淡的花香。 “在你这儿能吃好喝好,也就一些人想不明白,非要找事。”乐阳公主淡淡道。 外头重阳郡主来了,巫仪忙去招呼。 重阳郡主这回因为母亲病了,没有跟着一道去西山行宫,因而是第一次见到巫仪,“你就是巫族圣女?” 目光上下打量,只有好奇,并不会让人觉着反感。 “是,我就是巫仪。” 重阳郡主露出一个笑容,“乐阳来了吗?” “公主早就已经到了。” 巫仪领着重阳郡主去了小亭子里,乐阳公主笑眯眯招呼她坐下,又把桌上的糕点推给了她,“尝尝。” 重阳郡主尝了一口,眼前一亮! 乐阳公主晓得她喜好甜口,因此特意给她留的,看这模样,定是喜欢了。 “姑母身体好些了吗?” “有了些许起色,就是没什么胃口。” 重阳郡主扫了四下一圈,见没什么人,巫仪也在别处招呼,就问:“听说皇上这次去西山行宫认了个儿子回来?” “是。”乐阳公主简单说了一下,“静妃如今被禁足,我母亲一人掌着后宫大小事务。” 也是因此,贤妃进来忙得很。 重阳郡主咬了一口糕点,“皇上怕是不会再叫她掌管后宫了。” 不管如何,有了儿子的妃嫔,总是让皇上不放心。 乐阳公主笑而不语,重阳郡主也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啊——” 突然一声惊叫响了起来,所有人视线都转移了过去,只见陈大姑娘捂着嘴干呕着,同桌的几个姑娘斗起身站在一旁,脸色难看极了,尤其是乐安公主,对着闻讯赶来的巫仪劈头盖脸一顿说,“怎么回事?你这糕点里面居然还放了虫子!” 一听糕点里头有虫子,所有人立刻都放下了手中的糕点,虽然自个儿没吃出来,但这会儿也胃口全无了。 “虫子?在哪儿?” “你眼瞎吗?”乐安公主气得直接将盘子端了起来放在巫仪面前,“我是不知道你们巫族是不是有什么癖好,竟然会喜欢在糕点里放虫子!” 众人看着巫仪的眼神都变了,毕竟,巫族很神秘,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是不是会喜欢吃虫子呢。 巫仪了然,这定然是有人弄得把戏,若是自个儿不将这次的事情解决好,只怕她在这些姑娘中也没什么立足之地了。 第59章 赏花宴2 “公主这般确定这是我们的?” 乐安公主怒了,“不然呢?这东西还是本宫自己放进去的不成?!” 她是讨厌巫仪没错,但也绝不会用这样的法子,这简直就是恶心自己!还有陈大姑娘,这是她的伴读,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她就算是再怎么算计,也不会拿她来做这种事情! 陈大姑娘一想到自己吃了的糕点里头有虫子,就恶心的不行,干呕了一阵,小脸惨白惨白的,闻言道:“圣女,我们跟你也没什么仇没什么怨,会用这样的事情,来恶心我们自己吗?” 确实,她们同巫仪是有利益关系,但这种事情,谁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她觉得,这句话能叫巫仪说不出下文来。 巫仪这会儿确实是有些百口莫辩,不过,她并不相信玉娘子会出这样的差错。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今儿个来的都是姑娘家,谁没事养这么些个恶心的虫子,若说咱们这里谁家会养虫子,定然就是巫族了?圣女,该不会是你们养的虫子没有看住,跑了出来?” 巫仪循声望去,对上殷玥的笑。 她本是不想请殷玥的,可对方到底没走,落了她一个,只怕是玉都里就要有风言风语说她针对殷玥了,不过,看殷玥这般笃定的样子,这虫子跟她有关系? 乐阳公主心里着急的不行,这种时候,主家是万万不可以跟客人发生冲突的,不然传出去,日后谁都不会跟巫仪来往了。再者,今日的事,巫仪只怕是身上有着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毕竟东西是巫仪这儿准备的,出了事情,那就是主家的错。 这是有人明明白白的算计! 乐阳公主瞥了一眼殷玥,眉头微皱。 这个未来的四皇嫂,只怕也不是好相与的。 巫仪让人叫了玉娘子过来,问:“这糕点是怎么回事?” 玉娘子瞥了那条虫子一眼,垂手道:“这不是咱们的东西。” 乐安公主怒极反笑,“不是你们的?难道这糕点不是你做出来的吗?” 玉娘子并不害怕,淡淡道:“公主说的是,这糕点确实不是婢子做出来的。” “如今这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说不是你做的?”乐安公主大怒,看向巫仪,“圣女,这就是你巫族教出来的人吗?如此睁眼说瞎话?!” 巫仪目光微冷,“公主慎言。” “你!”乐安公主气得狠了,“今儿个你若是不给本宫一个交代,本宫就告诉父皇去!” 巫仪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道:“那公主还不如去顺天府鸣冤击鼓,可能会来的有效些。” “你说什么?” “我说,皇上日理万机,还管我一个小小的赏花宴不成?” 乐安公主气了个仰倒,众姑娘纷纷觉得巫仪有些过了,心生不喜。既是你主家没有做到位,认个错就好,何必要死顶着不松口? 巫仪将盘子端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哪位姑娘胆子大一些,帮我看看这虫子,是原就在里头还是后面被人加进去的。” “巫仪,你什么意思?!” 巫仪不理会乐安公主的叫唤,又问了一遍。 不少姑娘们往后退了一步,她们本就觉得虫子恶心,哪里还敢去看。只有两个人站了出来,一个是重阳郡主,另外一个则是穿着绿色衣裙的少女。 “戴娇娇,你出来做什么?!”乐安公主质问道。 “圣女说请个胆子大的过来,我觉得我胆子挺大的。”戴娇娇歪着头,冲巫仪笑了笑,“圣女,可以看看吗?” “请。” 重阳郡主和戴娇娇一道看了看,戴娇娇道:“是糕点里原先就有的。若是后加进去的,这个地方定然比虫子要大一些,四周也不会如此紧致。” 如此结果,让乐安公主唇角上扬,“巫仪,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意料之外,巫仪没有气急败坏,点了点头,“我听到了。” “你!” 巫仪不理会她,问玉娘子,“这是怎么回事?” 玉娘子跪下,“圣女,这跟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还在这儿狡辩!”乐安公主怒道。 殷玥叹了口气,劝了劝,“圣女,你何必如此固执呢?认个错,也不会如何。” 巫仪看着她。 殷玥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玉娘子,你说!” “回圣女,今儿个因为客人太多,婢子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些糕点又是费时费劲,婢子怕仓促做出来的不好,也怕婢子的手艺不合众贵人的口味,因而这些糕点,全部都是外订的!” 殷玥心里一沉,目光看向巫仪。 难道说,她早有防范?! 乐阳公主松了口气,走过来问,“从哪家订的?” “添香楼隔壁的五芳斋。” 这话一出,所有贵女都愣住了。 五芳斋算得上是百年老字号,且是皇商,它里头的糕点最是好吃,只是每日都要提早排队去买,若是晚些时候过去,就没有了。 这儿的人都吃过五芳斋,却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同,只以为厨娘的手艺好。 殷玥脸色有些许难看,乐安公主更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你说是五芳斋就是五芳斋吗?!” “是啊,这糕点本就是热乎的,若是从五芳斋买回来,岂不是就冷了?” “若是冷了之后再蒸一蒸,只怕糕点就软了。” …… 周围议论纷纷,却是叫乐安公主心情好转了不少,是了,一定是巫仪自个儿出了差错,将事情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如此一想,乐安公主看巫仪更不顺眼了。 玉娘子静静听了会儿,道:“这五芳斋的厨子,如今就在万春园,若是贵人们不信,可以叫他们过来。” 所有声音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重阳郡主道:“既是如此,那就叫五芳斋的人过来。” “慢着。”乐安公主看她一眼,“谁知道她们会不会私底下做些什么?” “既是如此,那就我亲自去一趟,如何?”重阳郡主不耐烦道。 乐安公主噤了声,她敢让重阳走这一趟?! 第60章 送官 “要不,我走这一趟。”戴娇娇说,“公主,你觉得如何?” 乐安公主松了口气,“那就劳烦你了。” 对于戴娇娇,她还是信得过的,这一位是顺天府尹的女儿,跟她父亲一样,是出了名的直言。有话就说,对于别人说谎亦是不能容忍的一个。 戴娇娇很快带着人回来。 那人跪下行礼。 乐安公主不认识这人,“你是五芳斋的?” “是。草民是五芳斋的二掌柜。” “有什么能证明?” 二掌柜淡淡道:“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叫人去五芳斋打探一下。” 乐安公主自是不信的,立刻派了人去,很快人就回来了,“回公主,五芳斋的人说,他们二掌柜今儿个一大早就带着几位做糕点的师傅去了万春园。” 乐安公主脸色十分不好看,她这会儿什么都不想说了,既然跟巫仪没有关系,她再揪着不放还有什么意思? 巫仪作为主人,却不能不过问,“这些糕点是你们做的?” 二掌柜道:“是,今儿个的糕点全是五芳斋做的。” “那为什么里面会有虫子?” 二掌柜皱眉,“不可能!” 五芳斋百年老字号,颇有名气,且吃食都是干净的,绝对不可能出现有虫子这种事情! 巫仪将那块包裹了虫子的糕点放到二掌柜面前,二掌柜脸色瞬间不好看,他原来只知道贵人们这儿糕点出了问题所以叫他过来回话,却不想里面竟然有条虫子! 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传出去,只怕是要毁了五芳斋的名声,日后还有谁敢来五芳斋买糕点吃?! “圣女,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二掌柜沉声道。 “那就劳烦二掌柜了。” 二掌柜端着盘子离开,重阳郡主伸了个懒腰,“那我们就继续?” 众姑娘面面相觑,吃出了虫子的糕点,她们是吃不下去了,如何继续? 不过,要她们现在离开,她们也不愿意,她们还等着后续呢,看看到底是谁,敢在这里头放虫子。 乐安公主绷着一张脸,身边的人都不敢说话,陈大姑娘这会儿也不敢说些什么,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结果。 很快,二掌柜铁青着一张脸回来。 “圣女,是在下管理不当。”他又给陈大姑娘赔了礼,“这件事,五芳斋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巫仪扫了一眼殷玥,问:“什么人?” 殷玥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莫名紧张起来。 “是一个捏糕点的一个师傅,说是有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要他在其中一个糕点里面塞一条虫!” “不知道给他银子的是什么人?” “说是一个男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二掌柜气得狠了,五芳斋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百两银子就叫人收买了,这样的人,日后五芳斋也是不敢留了的! 巫仪垂眸,想了下,道:“那就劳烦二掌柜将人送官。” “什么?” 不止二掌柜傻眼了,所有姑娘们也都傻眼了,这巫族圣女不按常理出牌啊,这种事不应该捂着掖着吗?哪里有报官的道理? 巫仪淡淡道:“今儿个有人在我宴会的糕点中放虫子,谁知道他会不会下毒?出了事,自然是要报官,不然留着这人过年吗?” “圣女说得不错,这样的人,就该放进去关一关,顺道看看能不能抓住这幕后之人。”戴娇娇笑道,“圣女若是不熟路,我可以帮圣女带路。” 巫仪笑了起来,“那就有劳戴谷娘了。” 戴娇娇眨了眨眼,巫族圣女,还挺有意思的。 巫仪直接叫人把厨子捆了起来,闭了嘴,亲自把人送到顺天府去了。 剩下的姑娘们面面相觑,这主人都走了,她们留下来,是要做什么? 顺天府尹戴桢正在喝茶,听闻属下来报,说是巫族圣女绑了个厨子,在门口击鼓喊冤。 戴桢一口茶喷了出来,“喊冤?喊什么冤?” 属下也颇为无语,“说这厨子在她的赏花宴上,在糕点里放了虫子。” “啥?”戴桢傻眼了,放虫子这种事情需要报官吗?还是说巫族人的想法不是他这个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戴桢想了想,决定出去见见这位巫族圣女。 顺天府外这会儿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戴桢甚至还看到了自家女儿! 戴桢嘴角抽搐,她来凑什么热闹! “圣女,你这是……” “戴大人,我是来告这位厨子,收受贿赂,谋害公主的!” 戴桢下意识看了属下一眼,你不是说人家是放了虫子吗?怎么就变成谋害公主了! 属下也是一脸震惊,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呀! 那厨子原本还挺安静,一听这话立刻挣扎起来,口中的布团掉了出来,“我没——” 趣儿眼疾手快捡起布团给他塞了回去,又一把把人按了下去,厨子立刻不得动弹。 “大人面前,你给我老实点!” 戴桢:“……” 不愧是圣女身边的侍女,力气可真大。 “圣女,这谋害公主,从何说起?” 巫仪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知今儿个来公主会来万春园做客,还敢因为一百两银子在里头放虫子,这难道不就是谋害公主吗?” 戴桢唇角一抽,很想说,虫子吃不死人的,顶多就是恶心恶心人罢了。 巫仪话音一转,“再说了,他今儿个放个虫子还算好的,若是放的是毒药呢?这背后的人还会不会再下毒手呢?又是否是冲着几位公主去的呢?” “圣女是想让我揪出幕后之人?” 巫仪笑道:“不,我只想让戴大人还我,以及五芳斋一个公道!” 戴桢一下一下捋着胡须,觉得这位巫族圣女越发有意思了。 他想了想,道:“这状纸,本官收了。” 巫仪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那就有劳戴大人了。” “圣女客气了,这是本官分内之事。” 戴桢忙让属下将厨子压了下去,巫仪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无数玉都百姓瞧见了,稍稍一打听,这件事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出去了,很快传遍了整个玉都。 第61章 观政 此时,姬玄时还在宫中。 下了朝之后,他就被徐公公请到了御书房,天武帝将钦天监送过来的八字给他看了看,“是上上配。” 虽说选了这么个儿媳妇挺满意的,但看到上上配还是很舒心的。 姬玄时捧着八字仔细看了看,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朕让钦天监去选日子了,等选好了,送到万春园去叫大巫挑一挑,将你们的日子定下来。” 姬玄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多谢父皇。” 天武帝眉眼舒展,看着眼前的儿子,少年气质干净清澈,就这么站在那儿就能让人赏心悦目,天武帝对此很是满意。 “行了,你先退下。” 姬玄时站着不动。 天武帝挑眉,“怎么了?” “父皇,上次儿臣遇刺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天武帝:“……”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 “您说过,要是有了消息就会告诉儿臣,可这么久了……”姬玄时皱着眉,一脸为难的表情,似是在困惑銮仪卫这么不靠谱吗? 天武帝沉声道:“查出来了,你确定你要知道?” “是!” “那个一开始在巫族对你下毒的人,叫张晋之,出身善堂,后来入了永宁侯府。”天武帝简单的说了下消息。 姬玄时眸光微动。 御书房内气氛有些凝重,天武帝沉着脸看着儿子,“凉川……” “父皇,这件事跟母妃有关系吗?” 天武帝叹了口气,“朕不知道,线索查到这儿就断了。” 姬玄时又问:“那路上刺杀儿臣的那些人呢?” 天武帝沉着脸瞥了徐公公一眼,“你去问问庞冲,这群人留着是准备过年吗?!” 姬玄时坐在御书房里等着,没多久徐公公和庞冲就一道回来了,速度有些快。 一进御书房,庞冲就跪下,直呼:“皇上,臣该死!” 天武帝眯了眯眸子,“哦?” “那几个刺客,死在了诏狱,是臣监管不力,请皇上责罚!” “死了?”天武帝声音微扬,“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刚刚,臣得了消息过去看了一眼就立刻进宫回禀皇上了。” 徐公公替他做证:“奴婢未出宫门,就遇到庞指挥使。” 天武帝怒极反笑,一拍龙案,“好好的犯人,放在你们銮仪卫诏狱都能死掉?庞冲,朕看你这个銮仪卫指挥使也不要做了!” “皇上——” “父皇。”姬玄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庞指挥使也是尽心尽力,只是銮仪卫这么大,里头的人并不一定齐心。是内鬼还是外头伸手,得细细查一查,这一次的疏忽,庞指挥使虽有责任,但也并罪不至此,且銮仪卫内部的事情,庞指挥使最是明白,不如给他哥将功折罪的机会,叫他将幕后之人揪出来,一来整顿,二来也将里头有些不齐心的人给换掉。” 天武帝面色稍缓,目光落在庞冲身上,“临江王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那就这么办。” “臣遵旨。” “好了,你退下。”天武帝看着他就想起这些糟心事,不行,不能看,不能想! “臣告退。”庞冲麻溜地起身走了。 天武帝抿了口茶,点点桌案,“你说得对,銮仪卫的事情还是庞冲最清楚。” 姬玄时默不作声看着天武帝,他摸不清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学点东西,政务,没有真正上过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天武帝很快下了决定,“这样,六部衙门,你挨个去待上三个月,给朕把衙门里怎么做事的弄个明白。” 姬玄时挑眉,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外。 天武帝见他迟疑,皱眉道:“怎么?不愿去?” 姬玄时忙道:“能多做点事,学点东西,儿臣自是愿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 “父皇,只儿臣一个人去吗?” 话音刚落,御书房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徐公公站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当自个儿是个隐形人,只在两位需要添茶水的时候才过去。 “你觉得不好?” 姬玄时摇头,“六个兄弟,只儿臣一个人去六部,传出去,会说父皇您厚此薄彼。” 天武帝哼笑,“朕怕他们说?” “是儿臣不希望父皇被言官们说道。” 这话听得天武帝通体舒心,“你说的有点道理,再怎么样,多学点东西,都是好的。” 天武帝唤了声徐公公,让他把几个儿子都叫过来。 几位王爷接到传唤,一头雾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等看到姬玄时已经坐在御书房里喝茶吃点心,自在的仿佛在自己的地盘似的,心头都是一沉。 天武帝看了一圈,天武子嗣不丰,到他这儿有七个儿子,五位公主,只夭折了一个儿子,算得上是祖宗庇佑了。 “今儿个叫你们过来,是想着,你们虽然是皇子,但多学些东西总是没错的。”天武帝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一下,五位皇子或是吃惊,或是兴奋,一一应下。 “你们都挑个去处。” 六部,正好对应六个皇子。 天武帝看了一圈,“从老大开始。” 秦王抿了抿唇,他这是第一次,在天武帝这儿得了“第一”。平日里,有什么好的,或者问话,总是从姬玄时开始。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这个大儿子也是有机会的? 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了户部。 其余几位也挑选了一下,齐王选了礼部,昱王选了吏部,瑞王选了兵部,鲁王选了工部,最后姬玄时则是刑部。 事情定下,徐公公送几人出去,低声道:“明儿个,几位王爷就各自去衙门报道。” 众人纷纷应了声。 秦王看着几位兄弟,笑道:“明儿个就要去衙门了,不如今晚我做东,去添香楼吃一顿?” 齐王笑着推了,“不了,今儿个是王妃生辰,我应了陪她一道过生辰。” “二哥对二嫂可真好……”瑞王羡慕道。 齐王并不喜欢在兄弟面前说些内宅之事,因而笑而不语。 第62章 不要让我失望 瑞王摸了摸鼻子,目光一转落在姬玄时身上,“想来五哥对未来五嫂定然也是好的。” 姬玄时没想到会说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随后大大方方道:“那是自然的。” 这话说的瑞王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齐王拍了拍他肩膀,“要吃饭你们去,我先回府了。” 齐王率先离开,姬玄时道:“既然二哥都不在,咱们吃着也不好,不如改日?” 众人自是应好,一道往宫门口走去。 “对了,五哥今儿个一直在宫里,怕是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鲁王道。 姬玄时顺着他的话问,“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巫族圣女居然将人送到顺天府去了。”鲁王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 姬玄时随即摇头失笑,“倒是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五位皇子说着笑,刚到宫门口就看到四位公主回来了。 “你们今儿个不是去赴宴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鲁王兴致勃勃地问。 乐安公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勉强笑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宴席提早结束了,我们便回来了。” “乐平没跟你们一道过去?” 乐安公主摇头,她们跟乐平平日里也说不上什么话,怎么可能喊她一起过去! 鲁王还想问些事情,叫瑞王碰了一胳膊肘,“行了,少说两句。” 鲁王只好闭了嘴,只是难掩失望。 四位公主只当看不见,行礼之后便各回各宫去了。 万春园里,巫仪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脸上的笑跟变脸似的一下就没了,整个人瘫在床上,“真累人——” 兰姑瞧着她的模样笑着摇头,“这样的宴席,只怕是不少。” “就是这样才烦。”巫仪累得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兰姑替她收拾妥当。 等歇了个午觉,巫仪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兰姑从外头进来,手中捏着一封信,巫仪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兰姑好奇看过来,道:“王爷约我一道去用晚饭。” 兰姑一听,忙去让趣儿找衣服,叫巫仪拦住了,“不用麻烦了,不过就是一顿饭罢了。” 兰姑见状,也就不忙活了。 沧州民风开放,定了亲的小两口一道出去吃个饭,踏个青,只要不做些出格的事情,旁的大家伙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兰姑压根不觉得巫仪出去跟姬玄时一道用饭有什么不妥。 巫仪依着指示到了一处胡同门口,就见那儿停着一辆马车。 不多时,姬玄时从马车上下来,上了巫仪的马车,又吩咐了车夫两句。 巫仪望着陌生的街道,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吃好吃的。” 见状,巫仪也就不多问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一处胡同后面,姬玄时下车,随后将手给了巫仪,巫仪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扫了一眼四周,不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姬玄时带着她从后门进了一间宅子,入了一间厢房。 房间不大,只一张桌子椅子,并一个博古架。 架子上放着不少鸭子的摆件,其中有一个红色透亮的小鸭子,引起了巫仪的注意。 “这儿怎么这么多鸭子?” “这儿的吃食就是鸭子做的。”姬玄时站在她身后,“这里的咸水鸭和酱板鸭味道极好,老鸭煲也不错,你等会儿尝尝。” 巫仪应了声,解了披风,交给了瑞珠。 两人坐了一会儿,就有人将菜端了上来,最中间放着的是个小锅炉,底下用温火炖着,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泡,鸭煲的香味冒了出来,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姬玄时盛了一碗汤给她,巫仪喝了一口,汤很清香,却没有半点鸭子的味道,若只喝这汤,全然不会想到鸭子身上去。 咸水鸭和酱板鸭各有各的味道,虽然同是鸭子,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一顿饭,吃的巫仪很是满意。 “我都不知道,玉都这儿还有这么一家店。” 姬玄时道:“玉都还有不少好吃的店,下次再带你去尝尝。” “好。” 四周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姬玄时说起了今儿个御书房里的事情,巫仪眉头皱在了一起,“皇上让你们去六部观政?” 前世可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应该是我说得那句话让父皇想到了这个。” 巫仪心中一动,“玄隐一族这是忍不住动手了?” “八九不离十。”巫仪将他们知道李代桃僵的事情告诉了殷玥,这样的大事殷玥自然不会瞒着姬泽和殷德他们。 等他们商议之后,銮仪卫的那几个此刻自然是留不得。 永宁侯府在玉都这么多年,銮仪卫中有那么一个人,也是很正常的。 庞冲没想到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一刀,他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等人揪出来,背后的事情自然也是要好好查探一番。 巫仪笑了:“这一次,怕是銮仪卫要来个大清洗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多做多错,那些人做的越多,把柄也越多。 两人相视一笑。 姬玄时道:“不过我是没想到,父皇竟然想叫我去六部观政,多学些东西。”语气满是感叹。 “皇上这是对你给予了厚望。”巫仪不得不承认,天武帝对这个儿子,是真的上了心的。 姬玄时也知道,不过他并不想做出头鸟。而那几个兄弟,虎视眈眈,他如今没有把柄不好动他们,但他并不想在继续等下去了,他更喜欢快刀斩乱麻,因而提出了这个建议。 等他这几个兄弟都入了六部,后头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便是原本求稳的,在这样好机会面前,也一定会选择多做出点事情,若是能有成效,得了嘉奖,那更是再好不过。 “多做多错,我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可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巫仪扑哧一笑,“你这是憋着坏呢?” “没办法,谁叫他们这般谨慎,我想要个个击破,只能这么办了。” “那你也要小心些。可别叫他们给算计了。” “放心,我会的。” 两人又稍稍坐了一会儿,便带着人离开了。 第63章 看戏 翌日,徐公公送来了八字。 大巫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平日里看些书信都是叫苏嬷嬷念给她听的,这会儿却捧着八字仔细地看着,来回地看着,欢喜地不得了。 上上配,仅管皇上赐婚,钦天监也不会合出不好来,可是好话谁不爱看,谁不爱听呢? “劳烦徐公公走一趟了。”大巫将红纸还给了徐公公。 “奴婢能走这一趟,是奴婢的福气。”徐公公又掏出了另一张红纸来,“这是几个放小定的好日子,大巫且看看。” 大巫看了一眼,挑了个最近的日子,六月初八。 徐公公笑着回宫复命,很快,礼部那儿就开始准备起来了。 放小定女方不需要做什么,忙碌的都是男方那边,不过好在礼部已经操办过前头两位皇子的婚事,有了数,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只一件事上有些为难,那就是插簪的人选。 长公主府。 重阳郡主正在母亲床前侍疾,就听外头传来通禀声,徐公公来了。 清河长公主忙叫丫鬟们给自己换了身衣服,又开了窗子散了散屋里的药味,这才叫人请徐公公进来。 徐公公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清河长公主身上,这位公主,在先帝在时就是最讲究不过的,因而这会儿看到她衣衫整齐,一点儿都不意外。 徐公公依着礼数给清河长公主和重阳郡主行礼。 清河长公主虚虚抬手,“公公不必多礼。” “不知长公主身子如何了?皇上心中一直挂念着。” “有劳皇兄挂念,本宫身子好了许多。” 徐公公瞧了瞧她的气色,虽然有所遮掩,却也难掩病容,不过较之前而言,确实是好转了不少。 虽有御医每次回禀,但到底没有亲眼看过,皇上亦是放心不下,这次遣他来,便是有此意思。 “有一事,皇上想请长公主帮个忙。”徐公公道,“临江王那儿,定了六月初八放小定,皇上想请长公主为巫族圣女插簪。” 清河长公主有些意外,却也并不怎么意外,“这样好的事情皇兄让本宫去,本宫定然不会让皇兄失望的。” 徐公公笑着道:“长公主万万要保重身子,奴婢先回宫复命了。” 徐公公一走,清河长公主就叫人扶回了床上。 重阳郡主张了张嘴,见母亲一脸病容,到底不忍心打扰她休息,将话咽了回去。 清河长公主半阖着眼休息,“你是想问,皇上为何要我去给巫仪插簪?” 重阳郡主替母亲捏了捏被角,“母亲都这样了……” “到底还有一个月,不是吗?”清河长公主笑了笑,“这事,你就莫要担心了,我懂得分寸的,皇上那儿,能考虑到我,也算是有心了。” “母亲到底是皇上唯一的妹妹。” 清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就乏了,重阳郡主也不打搅她休息,起身离开,还未走出院子,就遇到了父亲。 “父亲,”重阳郡主笑着道,“您今儿个这么早就从国子监回来了?” 天武并没有尚公主不能在朝为官的规定,驸马姓林原是翰林院里的修撰,后成了国子监祭酒。 “我担心你母亲,便提早回来了。今儿个怎么样了?” “母亲今儿个比昨日好些了,能吃半碗饭了。” “这样就好。”林祭酒脸上露出了笑容,“对了,我刚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徐公公。” 重阳郡主道:“皇上记挂着母亲的身子,让徐公公过来瞧瞧,二来,皇上想叫母亲去给临江王放小定。” 林祭酒有些意外,不过也笑着说这是一件好事。 重阳郡主抿唇,在她心里,不管是什么好事,都没有母亲的身子重要。 林祭酒瞧出她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小定一切事宜都很简单,你母亲的身子到了那时候定然是好转了的,莫要担心。” 重阳郡主点了点头。 巫仪从赏花宴后,每一日都要去一趟顺天府,顺天府的衙差,以及戴桢看到她来,都是头疼的很。 戴桢有气无力道:“圣女,那厨子背后的人暂时还没找出来。你下次再来。” 巫仪笑了笑,“我今日不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大人的。” “那圣女是……” “我来找戴姑娘的。” 一听巫仪是来找自己的女儿的,戴桢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警惕道:“圣女找小女做什么?” “自然是上街逛一逛啊。” 戴桢听到这么个答案,差点傻眼了,绷着一张脸叫底下的人去后院叫女儿出来。 戴娇娇很快就来了,“父亲,蓁蓁。” 戴桢一听这称呼就眼睛直抽,女儿什么时候跟这位这么熟悉了? “你们约好了要上街?” “是呀,有一家新开的戏院不错,我就打算邀蓁蓁去听听。”戴娇娇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小心翼翼问:“父亲,我可以走了吗?” 戴桢无力挥了挥手。 等戴娇娇和巫仪走远了,一个属下进来了,“大人,有消息了!” 戴桢立刻精神了起来,忙带着属下走了。 巫仪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戴桢带着人匆匆出了顺天府,唇角勾了勾。 戏园子里,好戏开场了。 台上敲锣打鼓,咿咿呀呀唱着戏曲,巫仪听不懂唱得什么,便往窗外看了一眼,这一样,就看到了子影。 子影正好仰头,看到巫仪时也是愣了下,随后点头打了个招呼。 巫仪看了一眼不远处,戴桢带着下属,压着一个大汉从赌坊里出来了,周围为了不少人,还挺热闹的。 “你在看什么?”戴娇娇发现巫仪没看戏台,却看着窗外,好奇挤了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咦?父亲怎么在这儿?” “许是抓犯人的。” 戴娇娇也没多想,“父亲总是如此忙碌。” 巫仪很快将窗子关上了,两人说起了平日里的兴趣爱好,得知巫仪也喜欢话本子,眼睛都亮了,“我知道西街有一家老书斋,生意很是红火,里头的话本子可好看了,不如我们一道去逛逛?” 巫仪弯着唇,“也好。” 第64章 游湖 两个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出了雅间,戴娇娇还挺喜欢这人唱的戏,给打了赏,一道去了被看斋。 被看斋是玉都百年书斋了,坐落在金水河边上,后头就是金水河,楼上有雅间,也能稍作休息一会儿,还能喝点茶水吃些点心。 戴娇娇要了个雅间,又叫店里的伙计上了一壶茶,两人一处说着话,聊着话本子,时间倒也过去的挺快的。 戴娇娇走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巫仪道:“有机会了,咱们再一道出来。” 戴娇娇这才露出笑容,带着婢女离开了。 巫仪上了马车,兰姑正要跟着上车,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兰姑吓了一跳,见是子影,这才松了口气。暗忖,这临江王的护卫,怎么跟鬼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巫仪见兰姑没有跟上来,打了车窗帘子瞧了一眼,一眼瞧见了子影。 子影瞧见她,赶紧问了个安,凑到车厢边上,压着声音道:“爷吩咐的事情属下都已经办好了,请圣女放心。” 巫仪眉梢一挑,想到了在戏园子外看到的那一幕,问了子影。 子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您瞧见了?” 话音一落,子影就想明白了,“那人是给了厨子一百两,不过就是他,也是叫人收买的。” “谁?” “是四皇子身边的那个小厮。” 巫仪有些意外,“四皇子?这事同他有关系?” 姬泽好端端地没事干,盯着她一个赏花宴做什么? “这个属下不知。” 巫仪看了子影一眼,子影这人倒也是有一说一,能力不错,既然不知那就是还没有查出来,只是不管这背后是谁的主意,能牵扯上姬泽,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既是如此,就把这事儿给他坐实了。” 子影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巫仪的意思,“圣女放心,属下晓得了。” 眼看着子影就要离开,巫仪脱口道:“王爷可好?” 子影一愣,面上不显,可眼里却露了一点笑意,“王爷一切都好,今儿个是子宵陪在王爷身边去了刑部。” 至于姬玄时在刑部如何,这他就不知道了,因此也就没说了。 巫仪也没问下去,明明和姬玄时昨儿个才见过,知道他不会有事,可今儿个遇见了子影,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就问出来了,可见她心里还是担心着的。 不过,刚入刑部观政,便是皇子们也是不得闲的,因而巫仪没说什么。 子影还有事情要做,跟巫仪告了罪,离开了。 巫仪回到万春园,苏嬷嬷就拿了一张帖子过来,是重阳郡主的,邀请巫仪后日一道去游湖。 游得是玉都有名的泊湖,水域宽阔,湖心还有几处小岛,风景优美,最中间有一座湖心亭,连接着一处道观,香火极好,城中不少百姓也都会去拜拜。 巫仪提起笔回了信,应了这事。 后日一早,重阳郡主便上门来了,先去拜见了大巫,又去了巫仪那儿,“我想着你不识路,就过来接你一道过去。” 巫仪莞尔,“那就多谢郡主了。” 巫仪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跟重阳郡主一道去了泊湖。 今儿个的日头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也不会叫人不舒服。 一下车,巫仪就遇到了戴娇娇。 “蓁蓁,你也来了?” 重阳郡主看过来,“你们倒是熟悉。你小名叫蓁蓁?” “郡主若是不介意,也可以这么叫。” “老是叫你圣女圣女,总觉得有些见外。”重阳郡主从善如流,戴娇娇遇到了林锦,两人一块儿说话去了,重阳郡主低声道:“听说你跟五表哥要放小定了?” 巫仪愣了会儿,才明白重阳郡主这话里的五表哥是指姬玄时,“是有这么回事……” 重阳郡主笑了,又道:“皇上请了我母亲来给你插簪。” 巫仪愣了愣。 这件事她是真的不知道,没想到,皇上会请了清河长公主。 “长公主的身子可好些了?” 重阳郡主眼底添了几分满意,“好多了,能起来走动了。” 两人说着话的同时,来了不少的人。 重阳郡主请的人并不多,还有个乐阳公主,这会儿还没来,叫姑娘们在日头底下晒着也不好,重阳郡主催促着她们上了船, 这船是清河长公主的,一直停在湖畔,交给下头的人打理,偶尔会跟驸马一道会过来游湖,大多数时候都是闲置,或者是借给小辈们游玩。 游船分上下两层,下头一层堆放着一些杂务,能将船底压住,上头一层则是摆了一些桌椅,用作观景。 桌椅都是固定在船上的,也不会因为湖水起伏而移动。 桌上这会儿已经摆上了各式点心,还有瓜果茶水。 茶是冰镇的果茶,林锦抿了口茶笑着对巫仪道:“这茶吃着虽好,但是同巫茶还是差远了。” “上次给你的那些茶叶还有吗?” “还有着。” “若是没了,使人来跟我说一声,我再给你一些。” “那我到时候就厚着脸皮上门了。” 重阳郡主那日来得晚,没尝过巫茶,问:“这巫茶是什么?好喝吗?” “是巫族自己弄的茶叶,”乐阳公主正好到了,听了这么一句,想到那味道,摇头道:“我是吃不惯的。” “你可算是来了。” 重阳郡主吩咐船夫开船,又来了兴致,与巫仪道:“也给我来点?” “等回去我让人给你送点过去,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习惯。” 林锦笑道:“她的口味跟我差不多,估计会喜欢。” 戴娇娇扭头对巫仪道:“那你可要小心点,如今可有两个人盯着你的东西呢。小心被这两个吞金兽掏空了你。” 林锦捂着脸怪叫了声,“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说着作势要打人,戴娇娇早就跑了。 游船不比地上,便是玩闹也放不开手脚,林锦只好拿眼睛瞪她,偏戴娇娇一点儿也不怕,咯咯笑着。 林锦原是想绷住的,结果没坚持一两下,就笑了起来。 游船上满是欢声笑语,巫仪望着她们,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挺好的。 第65章 顾长宁 游船平缓地往湖中心去,船底压了不少东西,以至于船身并不会随意晃动,很稳,便是巫仪这个头一回坐船的人也不会觉得不适。 随着时间流逝,日头渐渐猛烈了起来,果茶饮着味道也有些奇怪了,好在游船上有冰块,重阳郡主叫仆妇取了一些过来,再一次将果茶冰镇,入口也舒坦了许多。 “这是将水果放在一处煮的吗?”巫仪不曾喝过果茶,生了几分好奇。 重阳郡主颔首,“用水果,和一些茶叶,慢慢煮着,将里头的味道都煮出来,最后剩下这些茶水,里头的东西都倒掉。” “还有这样的喝法?当真是神奇。”巫仪笑了起来。 姑娘们在船上说着话,巫仪这才知道,林祭酒出身肃宁候府,是林锦的三叔,林锦和重阳郡主是堂姐妹。 也难怪林锦会成了公主伴读,而乐阳公主又与重阳郡主交好。 不一会儿,湖心亭到了。 游船靠着岸停了下来,湖心亭中,站着两个人,一人着鹅黄衣裙,瞧着年轻一些,另一个则着道袍,眉目淡漠。 两人似是在说着话,听到动静,皆住了嘴抬眸看了过来。 “慧明仙姑?” 重阳郡主和乐阳公主皆有些意外,忙过来行了个礼。 一位是公主,一位是郡主,慧明不敢受礼,稍稍侧开身,还了一礼,“公主和郡主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我邀了几个好友一道过来游湖,想着既然来了,就带她们来道观里拜一拜。”重阳郡主显然同此人很是熟悉,又看向另一少女,“长宁,你也在?” 长宁点点头,“我今儿个是来瞧瞧母……瞧瞧慧明仙姑的。” “既是如此,那我们也不打扰你们了。” 重阳郡主和乐阳公主回来,“我们走另一条路。” 巫仪走了两步,想要回头去看,戴娇娇拉住了,压低声音道:“别回头。” 巫仪看了她一眼,视线对上,缓缓点头。 这座小岛不大,跟湖心亭之间只连着一道石桥,桥下就是泊湖,桥上的风景也是极好的,只是这会儿日头有些大。 道观就在在岛上,一上岛就能看见,最是显眼。 巫仪抬头看了一眼,天一观三个大字横在上方。 道观里香火极好,这会儿还有不少人在,重阳郡主早早使人过来打点,“这会儿大殿里还空着,郡主和几位姑娘是否先去上个香?” “慧空仙姑在吗?” “小道童说,仙姑出门云游了,不在观中,不过,玉和仙姑在。” 重阳郡主颔首,回身问她们几个:“你们是要先去休息下,还是去上个香?” “先去上香。”乐阳公主道。 大殿里这会儿也有几个香客在拜拜,只是这到底是严肃的地方,也没有人贸然打量攀谈。 几位姑娘一道跪在蒲团上,虔诚礼拜。 重阳郡主睁开眼睛,便看到身旁的巫仪依旧一副虔诚模样。 阳光从大殿外撒入,落在巫仪身上,在大殿地上拉出一道斜长的身影。 重阳郡主弯唇笑了笑,将香火交给了一旁的仆妇,插到了香炉中。 一行人从大殿里出来,谁也没说话。 重阳郡主道:“前头是碑林,要不要去看看?” 碑林不大,来回也就一炷香的时间,石碑上,具是当世有名书法大家的墨宝,几人慢慢品着,有说有笑往里走。 没想到,在碑林深处,又遇到了那黄衣少女。 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立在一座石碑面前,小声说着话,又上了供。 “那是……”巫仪问道。 “她叫顾长宁,是镇北将军府的姑娘。”重阳郡主低声道,“咱们走,别叨扰了她。” 几人正要离开,正好顾长宁睁开了眼睛,看到她们,亦是意外地不行。 一日之内遇到了两次,也算是缘分。 更何况,这一群人里面,既有公主,又有县主,她既然见着了,也不可能略过去。 “公主,县主。” “都是一家人,不用多礼。” 巫仪闻言,下意识看了眼顾长宁。她上辈子跟玉都里的这些贵女都没怎么打过交道,这里头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也不是很了解。便是这位顾姑娘,也是第一次见着。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戴娇娇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顾姑娘的母亲,是皇上的堂妹,同清河长公主,亦是关系极好。” “那……” 戴娇娇瞥了顾长宁一眼,“顾姑娘的父亲是顾慎将军,三年前没了,她母亲直接病倒了,后来病好了,就来天一观出家了。” 巫仪差点露出一声惊呼了,出家? 虽然天武民风开放,却也没有哪个高门贵女出家的,更别说是一位郡主了。 “难道慧明仙姑是……” 戴娇娇点点头,“正是顾姑娘的母亲。” 巫仪心中了然。 两人在人群的后头,说话倒也不显眼。 重阳郡主为她们做了介绍,顾长宁好奇看了过来,弯唇笑了起来,“早就听说过巫族圣女,今日才得以相见,只可惜,我这儿还有事,不能好好说话了。” 巫仪通透,闻言笑道:“若是县主不嫌弃,可以来万春园找我,亦可以给我递帖子。” “好。” 看着顾长宁转身回到石碑前,重阳郡主招呼众人离开。 巫仪问起那石碑,“那是……” “那是顾将军的长生碑,因着他死在战场上,尸骨都没能回来,姑母便为她立了一座长生碑,能在忌日为他上两炷香。”乐阳公主叹道。 “战场无情,只可惜了长宁和姑母……”重阳郡主眉头一皱,“你是不知道,长宁原是我们中性子最跳脱的,可这三年,我瞧着她一点一点儿的沉稳了下来。” 这个话题,到底有些沉闷,重阳郡主深吸了口气,“不提这些了。” “是,咱们去求签,玉和仙姑解签极准,你定要去试试。”林锦最后一句是对巫仪说的。 巫仪笑着应下。 “施主来的凑巧,正好玉和仙姑这会儿正空着。”一行人在小道童的引领下去了玉和仙姑那儿。 第66章 玉和仙姑 玉和仙姑大约三十五、六上下,穿着一身灰白相间的道袍,手中捏着一把浮尘,坐在案后,阳光通过窗棂落在她的身上,看不清面容,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 走得近了,巫仪才发现,玉和仙姑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慈悲。 “郡主,许久不见,近日来身子可好。” “我一切都好,就是母亲她……” 玉和仙姑也是听说过清河长公主病了的消息,闻言道:“吉人自有天相,长公主定然能安然无恙的。” 听她这么一说,重阳郡主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们来求签的,还请玉和仙姑帮着解一解。” 玉和仙姑递了签筒过去,目光落在巫仪身上,“这位是……” “在下巫仪。” “原来是巫族圣女,贫道失敬。” “仙姑客气了。” 重阳郡主将签筒给了她,“蓁蓁,你先来。” 巫仪也不推拒,接了过来。 签筒晃了晃,一根签从里头掉了出来,巫仪拾起看了一眼签文,便将它递给了玉和仙姑。 签文深奥,虽然每个字她都懂,但再深层的意思,她是不懂的。 玉和仙姑看清签文的同时,眸子一缩。 “玉和仙姑,这签文是有什么不对吗?” 玉和仙姑抬眸,沉沉地看了一眼巫仪,“贫道有几句话,想同圣女单独说说。” 巫仪下意识看了玉和仙姑一眼,重阳郡主虽有些意外,但也知玉和仙姑为人,若是遇到签文说的事不好叫旁人听见的,都会将人请了出去,单独跟她们说道的。 厢房里,很快就只剩下玉和仙姑和巫仪。 房门紧闭,屋子里那淡淡的檀香味愈发浓烈了起来。 巫仪深吸了口气,看着玉和仙姑,“不知仙姑要与我说什么?” “圣女这签文,贫道这一生,还是头一回见到。” 巫仪笑了笑,没说话。 玉和仙姑也知道,一般人听见她这样说,只怕是要把她当成个神棍了,也亏得这里是天一观,不是什么路边的小摊子,而巫仪也是重阳郡主带过来的,便是不喜,不认可,也会认真听完。 “这签文说,圣女将来会遭遇灭顶之灾,惨遭横祸而亡。” 巫仪眸子一点一点地睁大,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些,等玉和仙姑看过来的时候,已将一切都遮掩下去了,只是平静之下,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惊涛骇浪。 “仙姑,还有吗?” 玉和仙姑犹豫了下,继续道:“可偏偏,这边又有一条说着,圣女一生富贵荣华,龙凤呈祥。这样两条截然相反的签文,却出现在同一个签上,这事贫道从未见过。” 巫仪深吸了口气,旁人不知,可她却是知道的,玉和仙姑说得第一则签文,就是她前世的写照,她可不就是引狼入室,让巫族遭受了灭顶之灾,自己也因为那人一剑穿心而亡吗? 巫仪原以为,这事自个儿已经放下了,可这会儿,她听着玉和仙姑的签文解读,这恨意又从心底里冒了出来,阳光分明落在身上,她却半点都不觉得暖和。 “圣女。”一道宁静平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一道光,驱散了巫仪周身的阴冷。 “仙姑……”巫仪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玉和仙姑并未追问,也仿佛没有看到巫仪的异样,淡淡道:“贫道瞧着,圣女心中怕是有道过不去的坎。” “还请仙姑指点。” “这世上,一切因果,皆有缘由。过去已然发生的种种,圣女何必又苦苦念念不忘?放下二字,佛语有云,道法亦然,端看圣女自个儿能否领会了。” 放下二字,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却是极其困难的,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困在自己的执念里走不出来,因而生了不少事故。 巫仪琢磨着玉和仙姑的这句话,心头豁然开朗,双手合十,“多谢仙姑指点。” 玉和仙姑取了一道符,“这是宁神符,就当是贫道跟圣女有了机缘,送与圣女的。” “多谢仙姑。”巫仪小心接过,仔细叠放到荷包中。 玉和仙姑开了房门,几位姑娘从外头进来,目光落在巫仪身上,里头的关切真真切切,叫巫仪心中一暖。 她抿唇露出了个笑容,冲她们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众人见她神色还好,也就放心了。 各人都求了签,又解了签,都没什么大问题,重阳郡主关心的是自己母亲的身子,听玉和仙姑说一切都好,也就放了心。 几人一道出了门,日头这会儿已经隐了下去,倒也不觉得晒人。 回到游船上,谁也没问巫仪跟玉和仙姑说了什么,等游船靠岸,便各自回府。 兰姑立在马车边上,等巫仪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方才子宵过来了一趟,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顺天府那儿,拿了昱王身边的一个小厮。” 巫仪脚步一顿,眸子里猝然就绽放了一丝笑意,看来子影办事能力挺好的,短短两日,就把戏台搭好了,将罪名按了上去。 至于能不能动到姬泽身上,巫仪觉得并不重要,而她也知道,这事只到这小厮身上,就不会再往下深查下去了。 到底只是在糕点中放了个虫子,又不是下毒,罪不至死,再者,顺天府尹也不是个榆木疙瘩,明知道不可能将姬泽下拉水,还硬是往下查,查到姬泽身上,叫这位王爷记恨上了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至于宫里,这事传遍了玉都,便是天武帝也是有所耳闻,还叫了戴桢入宫问了一番,至于这些后续,戴桢自然是要进宫回禀的。 一个小厮,好端端地在巫仪赏花宴上做手脚,为得什么? 便是没有证据证明是同姬泽有关,天武帝也会疑心到姬泽身上,毕竟,静妃的前车之鉴还在那儿。 她和姬玄时也不指望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让姬泽牵连进去,可若是天武帝疑心上了他,日后做些手脚,也是要掂量着来,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没想到,如此快速实现了小目标。 巫仪心情甚好。 第67章 猜忌 御书房,一片静寂,只有天武帝翻着卷宗的声音。 顺天府尹戴桢大着胆子抬头快速瞄了一眼,天武帝看着他递上来的卷宗,面无表情,让人捉摸不准,这是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呢? 戴桢快速垂下眸子。 皇上生不生气,其实同他也没多大干系,他不过就是把自己查到的东西,一股脑全给皇上看罢了,至于后续如何处置,这就不是他一个小小顺天府尹能管得着的了。 天武帝将卷宗放下,“爱卿辛苦了。” “哪里哪里。”戴桢自是不敢称辛苦,这案子办的他寝食难安,尤其是这小厮一捉拿,里头涉及的弯弯绕绕,更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因而麻溜将卷宗整理好送进了宫。 这事涉及昱王的人,自然是由皇上处置,才是最为恰当的。 天武帝道:“这小厮如此无状,背着主子做下这等错事,你且看着来。” 戴桢心如明镜,哪里是让他看着来,皇上这意思是在告诉他,这事是小厮做下的,同昱王没有什么干系,让他拎清楚别把昱王牵扯进来。 既然皇上发话了,那他后头的事情也好办了许多,戴桢琢磨着,告退了。 天武帝靠着龙椅闭上了眼,御书房里,只徐公公伺候着,其余人都叫打发了,天武帝道:“你觉得,这是昱王是知情呢还是不知情呢?” 徐公公不直说,只从利益角度分析,“皇上,您说,王爷好端端使人去破坏赏花宴,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天武帝哼笑,“好处?这该问他自己才知道。” “那……奴婢去叫王爷入宫?”徐公公试探着问。 “行了,都安生些。”天武帝还是要点脸的,若是真坐实了跟姬泽有关,他一个儿子去算计另外一个儿子的未婚妻? 这算什么事? 想到这儿,天武帝突然看了徐公公一眼,“朕若没有记错的话,那日昱王的未婚妻,就是那个……玄隐一族小姑娘也去了?” “是,殷姑娘也去赴宴了。” 比起让天武帝去相信自己儿子出的手,小姑娘之间动手似乎更是能令人信服一些。 徐公公伺候了天武帝这么多年,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见天武帝面前的茶盏空了,边添茶边道:“在西山围场的时候,奴婢听说,殷姑娘同圣女起了些许摩擦。” 这种事,原也不会有人注意,但这两位都是未来的王妃,皇上的儿媳妇,自有人报到了他这儿。 他当时也就听了一耳朵,小姑娘、又是未来妯娌间,有个摩擦,很是正常。像秦王妃和齐王妃这两妯娌,明面上瞧着和善,可私底下,也是有攀高比低的时候。 因而天武帝说起这两人,徐公公就想到了这件事,说与他听,至于什么摩擦,他就不得而知,而对天武帝而言,亦是不重要,只知道有摩擦,后头事情就好办了。 “昱王的婚期,钦天监那儿可是定了?” 钦天监定了,也报给了皇上,只是皇上更关心临江王的事,因而掠过了,徐公公自然不好提起,“奴婢使人去问问钦天监?” “去。” 徐公公出了御书房,招了个小内侍去钦天监跑了一趟,他自个儿则在外头等了等,小内侍脚程快,也不用他等多久。 “师父——”小内侍压着声音将得来的消息与徐公公说了,徐公公进去禀了皇上。 昱王婚期比临江王早了两个月,是明年三月,而姬玄时是明年五月。 “放小定的人选定了吗?” “小定还不曾定下。”徐公公听徒弟说,礼部那儿为了这是头疼的很,按照六礼准备的婚礼,没有哪个皇子结婚是放小定插簪的,偏偏皇上在临江王这儿搞了一处,还请了清河长公主,他们不得不跟着将流程改了改。 不过,这些他也不会去说,临江王从来都与别人与众不同,这会儿在大婚上再有不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昱王府准备好了吗?” “回皇上,已经在弄了,估摸着王爷很快就能搬进去了。” “昱王如今住哪儿?” “还在驿馆里。” 天武帝皱了个眉,这个儿子,从小不在身边长大,他也没多少感情,一切都是按着礼数来的,竟没想到还住在驿馆里,到底有些不好听。 徐公公打量着他的脸色,“皇上,奴婢是否要去催催礼部?” “催?”天武帝皱眉,“催礼部明天就能给你变出个昱王府吗?” 徐公公低头不语。 “先在玉都里找个宅子,让昱王搬过去住。” 徐公公应了声,正要退下,被天武帝叫住,“另外,他身边的小厮没了,去内务府拨几个人过去伺候。” 徐公公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应了声,“皇上可还有别的吩咐?” “老四是明年成婚是?” “是。” “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天武帝琢磨了下,吩咐道:“另外再派两个指引宫女过去。” 皇子年满十四岁由教引宫女教导房事,是历朝历代皇家惯例。只是天武帝从不兴这事,这还是头一回给儿子赐人,只怕伺候人是假,给殷玥添堵是真。 徐公公心中了然,却也不会戳破,恭谨应下:“是。” 徐公公办事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挑出了一个宅子,临着王府所在的胡同,又去驿馆将旨意带到。 “没想到这事还要父皇替我着想……”姬泽露出愧疚的表情。 “王爷说笑了,王爷是皇上的儿子,做父亲的,自是想着的。”徐公公看了眼四下,“皇上念着王爷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了,叫奴婢去内务府挑了几个,如今都在宅子里候着,王爷若是不喜欢,便跟奴婢说,奴婢给您换换。” “有劳徐公公了。”姬泽诚惶诚恐道。 至于换人这事,即便不合心意,姬泽也是不会随意换掉的,到底是天武帝赐给自己的人,若是真觉不满换掉了,传到宫里那位耳朵里,保不准就成了他对这个父皇不满了。 徐公公将旨意带到后,又提醒了两句快些搬离,便离开了。 徐公公一走,姬泽就沉下了脸,去了殷德那儿,将天武帝的意思说了一遍。 第68章 兄妹 殷德沉着脸,“既是皇上的意思,那你就照着办。” “舅公,玥儿那儿……” 殷德沉了脸,“不用管她!” 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殷玥惹出来的,她怕自己身边的人太惹眼被人发现,找了姬泽身边的小厮,那小厮也是玄隐一族的人,对殷玥自是听命的,却也没想到巫仪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竟是将人送到了顺天府,还叫顺天府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了他! 事情超出预料之外,殷玥也慌了神,忙跟殷德吐露了真相,殷德狠狠骂了她一顿,又罚了她禁足。 殷玥从小到大都是被殷德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还是头一次被他如此责骂,当下就哭了。 姬泽知道这事,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心里对殷玥自作主张亦是有些不悦的,只是他不好说什么,殷德既然已经罚了,作为未婚夫,自是要说上两句。 见状,姬泽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舅公,我去看看玥儿。” 殷德面色稍缓,“去。” 殷玥一见着他就扑了过来,落着泪。 在殷玥看不见的地方,姬泽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好了好了,玥儿莫要再哭了。” “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殷玥从他怀里出来,用帕子按着眼睛。 “这事不怪你。” 殷玥闻言破涕而笑,“表哥今儿个怎么过来了,不用去衙门点卯吗?” “今儿个休沐。”姬泽说了天武帝的安排,“底下的人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我是特意来跟玥儿告别的。” 殷玥揪着帕子,“那表哥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姬泽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嗯,你也是。还有十个月了,我很期待。” 殷玥虽然极力克制着,但是眼睛却是忍不住亮了起来。 姬泽当天下午就搬到了天武帝给他安排的宅子里,很快,徐公公就将两个教引宫女送了过来。 姬泽自是不敢拒绝,收下了。 巫仪得了消息之后,叫巫潼悄悄将这事透露给了殷玥。 巫潼办事利索,这些日子也摸清了玉都的一些门道,因而很快将消息传到了殷玥耳朵里。 殷玥前一刻还在甜甜蜜蜜,后一刻就气得摔了东西。 巫仪得了消息,笑着饮了一杯花露。 “兰姑,咱们巫茶还有多少?” 兰姑掌着库房,对里头的东西心知肚明,“还有一斤。” “留个半斤,其余半斤分一分,给重阳和娇娇送过去。” 兰姑应了声,带着两份礼物走了一趟,戴娇娇那儿给巫仪回了一本话本子,是书斋新出的,亦是上次两人一道看过的话本的下册。重阳郡主那儿则回了两支簪花,那款式和手艺一眼就是宫里头的,很是精致。 “郡主说,这叫礼尚往来。” 巫仪笑了,她头一回知道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不过两支簪花,巫仪也不至于推辞,就让兰姑收着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清河长公主的身子也渐渐好转了起来,也不用日日用药,甚至能在院子里走上几圈。 清河长公主往宫里去,天武帝看着她,“皇妹清瘦了不少。” 清河长公主淡淡笑道:“病了这么些许,瘦了也是正常,倒是皇兄,日日为国事操劳,还要为底下几个孩子操心,可要注意着些身子才是。” 兄妹两人互相问候了对方的身子,清河长公主问起了静妃的事,天武帝面色沉了下去。 徐公公快速扫了两人一眼,又低下头去,这话也就清河长公主敢说,换作任何一个人,皇上可能都不留情面的赶人了。 “这事朕自有分寸。” 清河长公主对天武帝这种避重就轻很不满,皱眉道:“皇兄,偌大的后宫没有个皇后,之前还有贤妃和静妃代管,现在就贤妃一个怎么——” “那朕就将贤妃的妃位提一提,如何?” 贤妃如今已是四妃,再往上,也就一个皇贵妃了。 皇贵妃管理后宫事务,那也确实名正言顺,旁人说不得什么。 清河长公主抬眸看了眼他,“那静妃呢?皇兄预备如何处置?” “静妃身子不好,需要静养。” 这是一直禁足的意思,至于静妃什么时候能出来,就看她什么时候病能好了。 虽然是兄妹,但也是天家,后宫的事情,是皇上自己的事情,她一个长公主说多了也不好,“静妃既然病着,那我也不便去探望了。” 静妃欺君,以皇兄的性子,只是禁足,只怕是看在了临江王的面子上。 “只是,王爷大婚,之后是要进宫拜见母妃的,静妃一直病着,总不能叫他们去给贤妃磕头?” 天武帝皱眉,显然一开始也没考虑到这事,“不用,叫他们去给他母亲磕头就是了。” 清河长公主抿唇,她知道,那一位一直是天武帝心中的一道伤,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没有立后也是为了那一位。 可那一位到底是先帝将其从皇室中除名的,皇上亦是不可能顶着来,即便皇上硬是要立那位为后,宗亲那儿,御史那儿,都是要闹的。 他们怎么会让一个被皇室除名的女人成为皇后?即便是追封,亦是不行的! 因为亏欠,这些年,对于那一位生的儿子,亦是宠爱有加。 清河长公主当年亦是同她交好,想到这些,心里沉甸甸的。她都如此,身为丈夫的皇上,心情自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那昱王呢?”清河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临江王可以去给他母亲磕头,可昱王去给谁磕头?” 新人成婚是要给父母磕头的,天家亦然。 可偏偏,天武帝无后,他们能磕头的那一位只有自个儿的母妃,即便贤妃上升为皇贵妃,那也是不能的。 皇贵妃地位再高,那也是个妾,让皇子成婚后给一个妾磕头,哪家都没有这个规矩,更别说皇室,要是传出去,那简直是要贻笑大方的! 清河长公主这是为了皇室,以及天武帝的脸面着想,饶是不中听,天武帝也听进去了。 “既是如此,那一日,就让他们在锦绣宫门口磕个头就是了。” 清河长公主见自个儿目的达到,也不再说什么。 第69章 小定 “还有昱王,与凉川差不多同时定下婚事,皇上一个要放小定,一个不要,传出去,岂不是说皇上厚此薄彼?” 天武帝对这个儿子虽然没太多感情,却也知道清河说的话很有道理,“那依你之见呢?” “自是一视同仁。” “既是如此,那就让金太师夫人去一趟。” 清河长公主进宫的目的达到了,起身与天武帝告退。 天武帝让徐公公送她,清河长公主笑着拒绝了,“这皇宫,我便是闭着眼也能走出去。” 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很快就到了六月初八。 礼部那儿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小定上要用的东西,内务府和御膳房那儿也一并准备好了,清河长公主与金太师夫人笑着分别坐上了马车,前往各自的去处。 万春园的地段在玉都亦是极好的,从长公主府到万春园街上,那是不少酒楼。两个王爷同日下小定,这架势,可是难得一见,因而这会儿临街的雅间全都被人定了下来,不少人挤着窗户看外头的热闹。 清河长公主的马车走在最前头,一路不停,一路前行,后头随着的箱笼一抬接一抬,一眼看去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打头的盖子是开着的,能叫人一眼看到两个手臂粗的玉如意,那成色极好,不说别的,只这一样,就叫人灯源眼睛瞧着了。 “乖乖,皇上这是把好东西全都给临江王了吗?” “那不是必然?皇上宠临江王,那可是天下皆知的事,能在这上面叫王爷丢脸?” “那昱王呢?” “昱王直到今年才被认回来,在皇上心里,怎么能比得过临江王?” …… 百姓们议论纷纷,也阻碍不了清河长公主的马车,因此很是顺利的到了万春园。 万春园里亦是忙得不可开交。 虽说今日不大摆筵席,但大巫以往在玉都也有几位好友得了消息,登门道喜的。 人都来了,总不能不让人家吃点东西,因而也是一番忙碌。 清河长公主在大门外下车,大巫亲自出来迎接,笑容满面。 “多年不见,大巫身子依旧硬朗。” 大巫笑道:“原是要去拜见长公主,却不想入玉都之后事情多着,长公主又病着,不好上门。” 两人一路说着,一路去了汀兰苑。 巫仪这会儿一身华衣坐在炕上。 今日她是所有人里头最清闲的一个,只消坐着等长公主插簪,再进行一番训诫就可以,但她还是很紧张,尤其是听到清河长公主到了,更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别紧张,没什么好紧张的。”林锦说得有模有样,结果自个儿都是个没经历过的,巫仪哭笑不得,心情却也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清河长公主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笑容,明媚艳丽,怎么看怎么好看。 “这还是我头一回见你,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标致的小姑娘,真是便宜凉川了。” 巫仪抿唇低下头,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一副害羞的模样。 不过,巫仪丝毫不觉得自己嫁给姬玄时是便宜他,反倒是,她能得姬玄时喜欢,被他满心满意的对待着,才是得了便宜。 时辰差不多了,清河长公主清了清嗓子,依着规矩说了些训诫的话,脸上含着笑,话说着也客客气气的,等说完了,拿起妆匣里的簪子,在巫仪头上比了比,插了进去。 如此,也就算是礼成了。 大巫松了口气,请了长公主去花厅坐会儿,把屋子留给巫仪和几个姑娘们。 重阳郡主也来了,不过她是自个儿来的,没有跟着长公主,等她母亲走了,这才从外头进来,看到巫仪眼前一亮,“多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一点都不假,你今儿个可比你平常好看多了。” 林锦噗嗤一笑,“你这话说的,难道她平日里就不漂亮了不成?” “漂亮呀,但是今儿个更漂亮。” 几个姑娘们笑作一团,兰姑提着食盒,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笑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玉娘子那儿做的点心,请姑娘们尝尝。” 重阳郡主好这一口,率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眼前一亮,“好吃,跟五芳斋的不相上下。” 林锦和戴娇娇也尝了一口,四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点心,温嬷嬷过来想问问要不要摆桌,见食盒里的点心都吃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有数,也就不问了。 外头,清河长公主掏了一张纸出来,“原是不想这么快定下来的,只是皇上担心大巫不能久留玉都,这才让我今儿个一并送了过来,上头三个日子,您挑一个。” 大巫心里清楚,好在来玉都之前她就做好了准备,因而挑了个最早的时候,也就是今年的腊月二十七。 年前虽然各家都忙碌,宫里尤其忙碌,但这个日子挑着,等过了年,她也就能启程回沧州了。 清河长公主将东西收了起来,“大巫放心,礼部那儿都准备着,不会叫你们受委屈的。” “礼部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婚期定了下来,两方又商议了几句,清河长公主吩咐身边的嬷嬷,“去看看郡主,是要跟我一道回去,还是自个儿回去。” 嬷嬷依着吩咐去问了,“郡主说,她过会儿自个儿回去。” 清河长公主颔首,也不等女儿了,起身告辞。 大巫送了她出门,直到马车看不见了,才由苏嬷嬷扶着回去了。 姑娘们那儿又闹了一会儿,也渐渐提出告辞。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有些空荡荡的,倒是叫巫仪有些不习惯了。 叫兰姑打了水,洗去脸上这厚厚一层,又换了件柔软的衣服,巫仪整个人瘫在了床上。 “圣女,巫潼回来了。” 巫仪道:“叫他进来。” 巫潼目不斜视进了门。 “驿馆那儿什么情况?” “一切顺顺当当,只是殷玥那儿得知圣女这儿有玉如意打头,她却没有,闹了一阵,叫殷夫人压了下去。” 殷玥对上次皇上赐人已是不满,只是为了贤良淑德不好说什么,这次又是同一日放小定,两边一对比,心里不平衡了。 不平衡就不平衡,反正,她们本就不对付。 巫仪心情极好,让瑞珠抓了一把喜糖给他,巫潼红着脸下去了。 巫仪瞧见了,意外挑了个眉,看向瑞珠。 瑞珠似有察觉,抬眸看了过来,“圣女,怎么了?” 巫仪见她没什么异样,笑了笑,这事也不打算提了。 若是巫潼有心,这种事,也该他自个儿来跟她提。 第70章 花船 兰姑和苏嬷嬷、温嬷嬷一道清点着宫里送来的定礼,一一入库,这是半点都不能出错的。 “圣女,东西都清点好了。”兰姑将定礼册子捧上,巫仪看了一眼道:“你收着。” 兰姑应了声。 清河长公主出了万春园,就往宫里头去,与天武帝说了今儿个放小定的事情,天武帝晓得一切顺利,也满意了。 至于另一边,金太师夫人回了府,脸色说不上不好,但一眼能叫熟悉的人看出她心情不好。 “母亲,难道殷家人给你气受了?”说话的是金太师夫人的儿媳妇金大夫人。 “浑说什么呢!”金太师夫人慢慢悠悠喝了口茶,道:“受气倒是不至于,只是那姑娘……”金太师夫人摇了摇头,“年岁小,藏不住自己心事。” 金大夫人一听就明白了,前些日子,皇上给昱王那儿赐了两个教引宫女,只怕殷玥心里头不舒服了。 “这种事……”金大夫人摇头,便是心里头不痛快,面上也不能显露分毫,尤其是这样的日子里。 “罢了,反正,老婆子只是听了皇上的命令,去插簪而已。”金太师夫人地位在那儿,且是全福,由她插簪,那是极大的面子了,只是与巫仪一对比,就落了下成,只怕日后这妯娌两也是够呛的。 “母亲,听说您与大巫以前关系不错?” 金太师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关系是不错,只是这么多年没来往了,感情亦是淡了不少。” “不如咱们给大巫下个帖子,走动走动。” “过段时间。”金太师夫人与儿媳妇道:“这些日子,只怕两边盯着紧,就不要做这种打眼的事了。” “是。”金大夫人应了声,也就不提这事了。 姬玄时让巫潼递了消息过去,约着巫仪出来,地点是在临河的一处酒庄,两人坐在厢房里,能够看到金水河的美景,再一边小酌一边吃着菜,最好不过。 “那是什么船?”巫仪突然看到一艘挂着红色灯笼的船漂了过来,好奇地问。 姬玄时不自在的咳嗽了声,见巫仪看着自己等着答案,支支吾吾,心一横道:“是花船。” 巫仪瞪圆了眼睛,又好奇地看了两眼,直到花船看不到影子了才收回视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花船。” “天气暖和了。” 简单的一句,巫仪却是立刻明白了,因为天气暖和了,所以花船出来了。 “就这么一艘吗?”巫仪兴致勃勃问。 姬玄时有些头疼,“你觉得问我这个合适吗?” “合适呀,为什么不合适?” 姬玄时突然想问问她是否在意自己,问自己的未婚夫花船这种事情,真的妥当吗?但话到嘴边,姬玄时还是咽了回去。是否在意,他这个当事人最是清楚不过,巫仪真的做到了将他放在心上,也开始一点一点信任他,否则,她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而她,问了,也就是纯粹的好奇罢了。 “金水河在天气暖和之后会变得非常热闹,尤其是晚上,河面上到处都是花船,各大青楼的花魁们也争相出动。” 巫仪眼前一亮,“我听说有什么花魁比赛,是不是真的?” 姬玄时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有是有……” “能带我去看看吗?”巫仪打断了他的话,身子微微前倾,一双晶亮的眸子带着欢喜和期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姬玄时很是庆幸自己这会儿没喝酒,不然肯定要一口酒喷出来。 “你可真敢提……”姬玄时摇头。 “我就去看看,我还没有看过花魁比赛呢。”巫仪伸手揪着他的袖子一脚,轻轻晃着,就像是晃到了他心里。 这样撒着娇的巫仪,姬玄时如何能拒绝的了? 姬玄时叹了口气,“可以是可以,但是不能叫人看出你的身份,你也得跟着我不许乱走动。” 巫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恨不得竖起三根手指来给他保证。 “什么时候?” “三天后,在玉都最大的花船上举行。” “那我们到时候再出来。” 三天后,巫仪带着瑞珠和巫潼从万春园里出来,去了添香楼,姬玄时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衣服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去换上。” 巫仪进了里间,发现床上已经放着两套男装,瑞珠直到这会儿才问,“圣女,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别问了,先换衣服。” 瑞珠听了,先帮巫仪换了衣服,再自己换了衣服。 她的长相,不是那种阴柔的,带着些许英姿飒爽,因而穿起男装来也不会觉得违和。 巫仪将长发束了起来,头戴玉冠,手持折扇,活脱脱一贵公子。 姬玄时一时看愣住了,巫仪走到他面前,刷的一下打开折扇,“怎么样?” 姬玄时笑了起来,“很好看。” “怎么能说好看呢!”巫仪收起折扇戳了戳他,“应该说帅气、英俊!”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姬玄时憋着笑,“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过去。” 瑞珠和巫潼原先还不知道巫仪打扮成这样是去干什么,等到了金水河边上,看着灯火通明的金水河与那一艘巨大的花船时,这才明白了过来。 “圣——” 巫仪给了两人一记眼刀,“出门在外,记得叫我公子。” “公子——” 他们两个虽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们公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 “来都来了,就别担心了。” 两人看着姬玄时,一道泄了气。 被未婚夫带着一起逛花船,这种事,怎么想怎么觉得惊世骇俗。 只是他们也知道这两人身份,要是嚷嚷开,那就都完了,因此闭紧了嘴巴。 巫仪正四处看着,突然一张面具递到了她面前。 “这是……” “上船要戴着面具的。” 巫仪看了看前头上船的人,果然都是戴着面具的,又看了眼姬玄时,难怪她今儿个见到他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原来是面具换了。 姬玄时如今脸上戴着的的面具普普通通,全然没有他原先的那个精致又好看。 第71章 顾晋远 巫仪戴好了面具,跟着姬玄时上了花船,花船入口处站着两个大汉,凶神恶煞地,瞧着就叫人害怕。 “这两个是龟公,是检查今夜来客的请柬的。”因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说得太响,姬玄时这话是贴着巫仪耳朵说得。 低沉的声线,温热的气息…… 巫仪心里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酥酥痒痒的,耳根子都红了。 她故作镇定道:“那我们……” “放心。” 巫仪也就不担心了,等请柬检查通过,自有侍女引着他们去了雅间,巫仪心里好奇,低声问:“你哪儿来的请柬?” 姬玄时正要说话,雅间已经到了,只好按下不提。 叫巫仪意外的是,里头已经坐着个蓝衣少年,听到动静本想打个招呼,看到姬玄时不是一个人来,手僵在了半空,这招呼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这是顾晋远,镇北将军府二公子。” 巫仪不由多看了这位少年两眼,她想到了顾长宁,似乎也是出自镇北将军府。 顾晋远摸了摸鼻子,“不给我介绍下?” “这是巫族圣女。” 顾晋远听得愣住了,谁?巫族圣女?未来的临江王妃?! 顾晋远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后槽牙都疼了。 他昨儿个接到姬玄时消息要他弄一张状元宴的请柬过来,他当时还在琢磨这人平日里也不喝花酒,难道是要来看热闹,结果他现在才知道,这人不是自己看热闹,而是带着未婚妻一起看热闹! 顾晋远半晌回过神,才发现茶盏一直端在手上,竟是忘了抿一口。 他索性也就不喝了,试探着叫了声,“圣女?” 巫仪笑道:“顾二公子叫我吴兄就好。” 顾晋远讪笑一声,关键是他这声吴兄敢叫吗? 雅间的位置极好,低头就能看到舞台,巫仪兴致勃勃地等着。 顾晋远看一眼就觉得脑壳疼,拉着姬玄时压着声音道:“你这是要坑死我啊?!” 他带着姬玄时过来本就是冒着被老爹举着棍揍的风险,结果这人还带着巫仪过来,这要是被他老爹发现了,那可真不是一顿揍的事情了。 “这种地方,我连长宁都不敢带,你倒好!” “蓁蓁想看,我也没办法。”姬玄时说得好像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似的,顾晋远琢磨过来,甜的牙口都疼了,这人是在跟他炫耀?! 欺负他没有媳妇话可以听? 等明儿个他也去找个媳妇去! 顾晋远灌了一口茶,稍稍冷静了一会儿。 花魁比赛,自是争奇斗艳,巫仪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都要瞎了,这些人,一个个往脸上糊了那么厚厚一层白粉,能好看? 巫仪转头跟姬玄时说起这事,“到底是我眼神问题,还是底下这些人眼神问题?” 底下的看客,那是一个赛一个情绪高涨,巫仪甚至真的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 顾晋远大笑,“这你就不懂了?花魁比赛又不是单单美貌比赛,而是才艺比赛,看脸做什么?更何况,真在这种场合里上得了台的,那模样定然也不会差的。” 才艺? 巫仪回想着刚刚听到的咿咿呀呀,下意识看了眼姬玄时,难道你们玉都人都喜欢这种? 姬玄时以手做拳,轻轻咳嗽了一下,他家蓁蓁怎么能这么可爱? 巫仪睇了他一眼,别以为她没看到他唇角的笑,她就不是不懂风花雪月,又怎么了?! 姬玄时立马收起了笑意,“还要继续看吗?” 巫仪摇头,热闹看过了,没意思,不是她喜欢的,只觉得吵。 而且,花船上脂粉味太重了,她嗅觉灵敏,只觉得呼吸间都是脂粉味,难受极了。 姬玄时起身,顾晋远一看,立马急了,“你们这就走了?” “不然呢?”姬玄时扫了一眼台上,“无趣极了。” 顾晋远啧啧摇头,有心说道好友两句,但扫了一眼巫仪,将那些话都咽了下去,他是将军府出身,最不耐烦的就是听这些咿咿呀呀,如今姬玄时要走了,他也正好松了口气。 三人带着几个下人一道出了雅间,从另一旁的楼梯悄悄下了二楼,再去了甲板上,旁边有一艘小船靠了过来,顾晋远引着他们上了小船,进了船舱,而后一把将面具扔了,“这玩意儿闷死我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看向姬玄时。 “看我做什么?” “没,就是想着你戴了这么多年面具,不硌得慌吗?” 姬玄时摇头,“你当我那面具跟你们这面具一样?” 姬玄时用着的面具,那是天武帝亲自找人打造的,薄如蝉翼,戴在脸上也不会觉得难受,更何况,那面具只有半截,也不妨碍他吃喝、呼吸,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巫仪亦是觉得戴着面具不好受,听到这话,心里有一丝丝心疼冒了出来,即便是没有不舒服,戴着面具示人,心里就好受了吗? 顾晋远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忙道:“我叫人准备了酒席,咱们边吃边说。” 桌案上摆着酒菜,大多数都是玉都这边的名菜,“我从添香楼订的席面。” 边说着,顾晋远边给巫仪倒了一杯酒,“这应该是我跟圣女头一次见面,我敬你一杯。” 巫仪举杯轻抿了一口。 至于姬玄时,他不饮酒,自有侍女送了茶水过来。 巫仪这才打量起顾晋远,前世,她亦是听说过顾晋远的,这一位少年将军,在她入京后没多久,就不慎从马上坠了下来,摔到了脑袋,直接没了。 当时消息传出来,巫仪第一反应是不信。 顾家的孩子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顾晋远更是其中好手,怎么可能坠马而亡? 只是当时各方都是如此认定,顾家人也认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她万万没想到,姬玄时与顾晋远交情不错,那么,前世顾晋远的死或许真的不寻常。 巫仪盯着顾晋远的时间有些长,叫顾晋远心里直犯嘀咕,嘴上却是客气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巫仪回过神,觉得自个儿有些失礼,忙道:“就是觉得顾二公子跟长宁县主有几分相似。” 第72章 这才是他认识的姬玄时 顾晋远哈哈一笑,“我跟长宁是亲兄妹,自然是相似的。” “亲兄妹?”这倒是让巫仪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堂兄妹呢,毕竟堂兄妹也是有相似的地方的。 “很意外?”顾晋远琢磨了一下,“难道说你知道我母亲的事情?” 巫仪点头,“我曾在天一观遇到你妹妹。” “原来如此。”顾晋远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姑母很爱姑父,当年姑父的死传回来的时候,她没能承受住打击,之后一病不起。身子虽然慢慢恢复了,但姑母心里的伤并没有恢复过来。尤其是晋远和长宁长得与姑父有几分相似,姑母伤心之下选择了天一观出家。” 这件事,对孩子来说,打击是最大的。 顾晋远苦笑,“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母亲,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们两兄妹,竟是半点都比不上父亲在她心里的地位吗?一个母亲,是怎么能狠下心来,抛下两个孩子去出家的。” 巫仪看了眼顾晋远,他心里对他母亲有怨气,大抵长宁县主那儿亦是有的。 连子女对母亲有怨气,那么身为婆家的镇北将军府自然也是有怨气的,只是这位媳妇到底出身皇家,是皇上的堂妹,便是有怨气也忍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有怨气也消了,左右都不相干了,至于两个孩子,到底是亲缘在,怎么也割舍不掉,怨气不再,也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想到这儿,顾晋远又闷了一杯酒。 眼看着他又要来一杯,姬玄时伸手拦住了,“闷酒易醉,你少喝点。” 顾晋远顾忌着还有巫仪在,倒也没怎么喝了。 小船渐渐靠了岸,这一顿饭也吃得七七八八。 顾晋远道:“今儿个招待不周,下次去梅园里招待你们。” “得了,这季节,梅园里都是光秃秃一片,能好看到哪儿去的?”姬玄时毫不留情拆穿了他。 顾晋远摸了摸鼻子,看向巫仪,认真道:“圣女,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看上这家伙的?嘴巴这么损!” 巫仪弯唇笑了,“是吗?我倒是觉得,他嘴巴挺甜的。” 顾晋远愣住了。 巫仪扶着瑞珠的手下了船,上了马车,就见瑞珠和巫潼两人一样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有话就说。” 瑞珠张了张嘴,“圣女,这种话,大庭广众还是莫要再说了。” 说完,巫仪还没怎么,瑞珠自个儿脸红了。 巫仪一看就反应过来了,她忍不住靠着车壁笑了起来,“你们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他惯会说甜言蜜语,哪里损了!” 瑞珠松了口气,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好意思。 巫仪琢磨着,瑞珠和巫潼都想岔了,估计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的顾二公子也会想岔,唔,至于想不想岔跟她有什么关系呢?顾晋远不是嘴巴上没门的人,这话也不会传出去叫别人知道,再者,顾晋远就算是要笑话,也自有人烦恼。 左右挨不到她身上来。 另一边,顾晋远和姬玄时回了船舱,目光一下又一下落在好友身上。 姬玄时端着茶盏吹了吹,“有话就直说,你什么时候是藏得住话的性子了?” 顾晋远啧了声,他这不是要给小姑娘留点面子吗? “你们……”顾晋远一开口就摇了摇头,“巫族圣女果真大胆。” 姬玄时晓得他想岔了,原也可以不解释,但他并不希望巫仪给人印象落下不好,“她就是那个意思,我的嘴,在你这里损,对着她,我可损不出来。” 顾晋远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是是是,是我错了,我自罚一杯。” 伸手去够酒壶,被姬玄时先一步拿走了,“行了,你今晚喝了不少,就别喝了,小心你等会儿回去叫长宁担心。” 顾晋远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长长出了口气,“是,我知道了。” 他这个做哥哥的,要给妹妹树立起好榜样,妹妹已经够难了,他就不要给她找麻烦了。 “不说我了,说说你,静妃那儿……” 姬玄时冷笑,“就让她在锦绣宫里待着,反正左右饿不死。” 顾晋远琢磨着他的意思,皱了个眉,“是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出了什么事吗?” 顾晋远前不久去为天武帝跑腿了,不在玉都,也就是前两日刚回来,只知道静妃当年生了一对双生子,一个留下,另一个给玄隐一族养着,前不久被皇上认了回来,再多的内情就不知道了。 看姬玄时这个模样,只怕是不简单。 姬玄时倒也不瞒着他,若说这世上他身边的人谁最可信,子宵子影是一个,顾晋远也是一个,他将路上遇刺的事情说了一遍,至于玄隐一族原先李代桃僵的计划,他倒是没有说。 顾晋远重重捶了下桌面,声音大着,叫外头守着的亲随都吓了一跳,忙要探头进来查看一番,叫顾晋远喝了回去,“出去!” 顾晋远看着姬玄时,突然有些理解他的冷漠,任凭哪个人做出这样的事,姬玄时都会毫不留情的下手,也就静妃,念着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姬玄时没下手要了她的命,只让她在冷宫里待着。 真是……“太便宜她了!” 顾晋远哼了声,语气里满是不悦。 姬玄时没忍住笑了起来,他跟顾晋远从小一起长大,之后这一位又是他的伴读,两人感情可以说比那几个亲兄弟都要亲近,这愤懑之情,是真心实意替他不平。 “你还笑得出来?” “我对她的母子情分,到此结束,如果她日后还想不开,我定然不会手软的。” 顾晋远哼了声,也算是赞同了这一点。 若是姬玄时赶尽杀绝,对静妃下了死手,只怕是皇上也要对他不满了。 到底养育了那么多年,便是阿猫阿狗也是有感情的。 “玄隐一族如今怕是不会站在你身后了。” 姬玄时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你觉得我会让他们踩到我的头上来?还是说,没了玄隐一族我就做不成事了?” 顾晋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是了,这才是他认识的姬玄时。 第73章 尸体 汀兰苑里,灯火通明。 巫仪进了屋子,看到苏嬷嬷和大巫,还是有些意外的,“大巫,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大巫瞧着她这一身装扮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等巫仪走得近了,那股酒味夹杂着脂粉味也飘了过来,大巫眉头皱得更深了,巫仪突然意识到,忙站住了脚,只是大巫已经闻出来了,盯着她瞧。 修习巫术的人,五感中的其中一感会比寻常人要灵敏一些,巫仪和大巫都是嗅觉。 巫仪硬着头皮道:“我是跟着王爷一道出去的。” 大巫睇了她一眼,“你还骄傲上了不是?” 巫仪低头不敢吭声了,大巫气也气过了,倒也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见你这么晚没回来,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哪曾想……” 她家小姑娘长大了,不仅要嫁人了,还知道喝花酒了。 巫仪自然是听明白了大巫的未尽之言,想了想,坐到了大巫身边,打算撒个娇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哪知道大巫一脸嫌弃地赶她走,“一身酒味,离我远点。” 巫仪:“……” “那我去换了这身衣服再来陪您说话。” “都这么晚了,还说什么话?”大巫就着苏嬷嬷的手起身,“罢了罢了,就这样,今晚你也早些歇息,别瞎忙活了。” 往外走的时候,目光在瑞珠身上一扫而过,瑞珠头低得更厉害了,都快贴到胸口了。 送走了大巫,巫仪松了口气,瑞珠惴惴喊了她一声,“圣女,大巫是不是生气了?” “放心,没事的。”巫仪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兰姑板着脸过来,“圣女,婢子可不知道您今晚出去是去喝花酒的!” 巫仪摸了摸鼻子,“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兰姑张了张嘴想要说她两句,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喝花酒呢?只是还未开口就叫巫仪一句话堵回来了,“我又不是跟别人喝,我是跟王爷喝,不会有事的。” 兰姑被她糊弄过去,等人进了里屋,这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这是有事没事的事? 只是这会儿也不好追上去说道些什么,兰姑只好作罢。 之后兰姑盯着巫仪更是严了几分,以至于巫仪一直寻不到机会出门,只好万分不满意作罢。 姬玄时那儿也忙碌着,他在刑部,原本也没什么事情,可没想到昨儿个夜里,一个花娘死在了青树胡同里。 早上胡同里的人都起来了,才发现,立刻告到了顺天府。戴桢请示了天武帝,最后与刑部一道办这案子。 刑部尚书心里头门清,这种案子,本就不会落到刑部头上,皇上这般安排,也是为了临江王,因而他直接将这个案子交给了临江王和林淮。 林淮是林锦的堂叔,年岁却也只比林锦大两岁,与姬玄时也是打小认识,只是这人不走寻常路线,十年寒窗苦读考了个探花郎,结果最后哪里也不去,说是最喜欢破案,认死理一样的入了刑部。 林家人左也闹过,右也劝过,最后拿他没有办法,捏着鼻子点头应了。 林淮得到刑部尚书的命令,带着姬玄时去了顺天府。 路上,林淮睨着他,“你说你一个王爷,好端端进刑部做什么?” “我觉得刑部挺有意思的。” 林淮摸了摸鼻子,他当年可不就觉得刑部有意思,因而愣是没听家里人的劝进了刑部吗? “先去看看尸体。” 戴桢得了消息赶了过来,看到林淮和姬玄时,整个头都大了,“王爷怎么过来了?” “本王如今在刑部做事,刑部尚书将这事交给了林大人和本王,本王就过来看看。” 戴桢眉头皱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领着两人去了停尸房。 仵作已经在里头等着了,他对林淮也不陌生,在戴桢示意下说了尸体的事情,“颈部有一道伤痕,且骨头有断裂痕迹,是被勒死的。尸体的手指中有一些皮屑,脖子上也有抓痕,极有可能是当时勒住脖子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着,挣扎所致,也不排除是抓伤了凶手的情况。另外,尸体身上,有很多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好全了留了疤痕,也有一些是新添的伤痕。” 林淮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痕,是凶手导致的?” 仵作一言难尽看着他,“大人不知道?” 林淮正要问他知道什么,突然一个激灵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 “就是这个意思。” 林淮皱眉,他是知道有些男子有这么个癖好,喜欢在床榻上玩一些不一样的花样,但他并未真正接触过。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姬玄时突然开口问:“难道说,花娘跟恩客发生了矛盾,因而被杀了?” 林淮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又看向戴桢,“哪家的花娘可查出来了?” 戴桢看向下属,下属道:“是杏芳斋的。” “先去杏芳斋看看。” 杏芳斋此刻已经被官兵包围了起来,该问的消息都已经问清楚了,手底下的人将杏芳斋诸人的口供整理出来递给了林淮。 林淮看完后神色不见轻松,“昨儿个牡丹请假了,然后今儿个都不曾出现?” “老鸨是这么说的。” “带老鸨过来问话。” 老鸨很快过来,出了这样的事,老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官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东西了。牡丹昨儿个傍晚同我请假的,之后就回去了,从昨儿个傍晚到官爷们来之前,都不曾见过她。” “难道她就没说去做什么?” 老鸨凉凉笑了,“官爷,我们这儿是青楼!管东管西,还管她吃喝拉撒吗?我们只管杏芳斋里头的事,外头的事,我们可管不着!” “那你知不知道牡丹有什么相好的?” “相好的?”老鸨皱眉,“牡丹在外头的事我不清楚,她私底下的生活我亦不知道,有没有相好我也不清楚,想来即便是有,牡丹也不会告诉我,如果官爷想知道,可以去问秋菊。” 第74章 安阳侯世子 “秋菊是哪个?” “秋菊也是我们这儿的花娘,跟牡丹来自同一个地方,两人关系也比其他人要亲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秋菊或许知道。” 官差很快将秋菊传唤过来。 秋菊脸上敷着一层厚厚的粉,却也难掩那憔悴的容颜,手指捏着帕子,有几分紧张。 “秋菊姑娘不用怕,我们只是例行公事,问你几个问题。” “官爷要问什么?” “听说你跟牡丹是同乡?” “是。” “那你可知道牡丹在外头的事情?比如,她有个情人什么的?” 秋菊抿唇,“牡丹曾经有过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只是,官爷你也知道,做这一行的,便是再喜欢,男人也接受不了。不过,听牡丹说,最近她每次回家,都好像感觉有什么人跟着她,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如今想来……” 秋菊低头,频频擦拭眼角。 从秋菊这儿得了消息,林淮起身准备离开,“多谢秋菊姑娘,若是再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来叨扰。” 出了杏芳斋,林淮吩咐底下人去查牡丹的家乡,再去查查当年跟牡丹指腹为婚的人家,最后看向姬玄时,“只怕这件事要再等等了。” “人命关天,能查出真相才是最要紧的。” 林淮颔首,“我准备先回衙门了,王爷呢?” 姬玄时正要说话,看到个熟悉的人,笑着道:“我有点事。” 林淮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顾晋远从另一头走了过来,拱手道:“三叔,王爷。” 林淮跟顾晋远点了个头,“那我先走了。” 林淮走后,顾晋远拉着姬玄时去了茶楼,“怎么回事?林淮怎么来这里了?大早上来喝花酒?” 姬玄时:“……” “你想什么呢,林淮是那种人吗?” 顾晋远想了想,摇头道:“我有时候都觉得他能跟案子过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入这位的眼。对了,那你们来做什么?我好像看到了官差。” “昨夜杏芳斋有一个花娘死在了青树胡同里,叫人告到了顺天府。” “死了?”顾晋远上过战场,对死人自然是不害怕的,他有点意外,“那你们这是来查案的?话说,你也太惨了,才刚入刑部没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 顾晋远有些同情好友,他更多的是好奇,“死得是哪个?” “一个叫牡丹的花娘。” 顾晋远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姬玄时心中一动,“你认识她?” “认识啊,那天晚上,你跟圣女也在,不也见过她吗?” “那个弹琵琶的?” “就是她。” 姬玄时皱眉,当时台上那么多人,他还真没注意哪个是哪个,能叫他有印象,确实是那一手琵琶弹得极好。 顾晋远道:“我当时好奇,事后还打听了一下,牡丹凭借那一手琵琶成了当晚得到花枝最多的一个。” “那你知不知道她……” “什么?” 姬玄时摇了摇头,“没什么。” “牡丹这个人,我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去问一个人。” “谁?” “安阳侯世子。” 安阳侯世子是玉都里出了名的纨绔,爱喝花酒,爱斗蛐蛐,若说哪里能找到他,要么就是花船,要么就是将军坊。 将军坊虽然以将军为名,但跟将军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是玉都纨绔子弟们斗兽之处。 姬玄时这样洁身自好的人自然不会来这种地方,顾晋远也是头一次来,不过他广交好友,因而还是有点门路。 将军坊里人声鼎沸,能到这儿来的都是玉都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谁都瞧着谁眼熟,但姬玄时这一副面具模样在这里头还是极为打眼的。 “顾兄,这是……” 顾晋远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那人立刻诚惶诚恐地要行礼,姬玄时道:“不用多礼了,安阳侯世子在哪儿?” “世子爷在那儿斗鸡呢。”那人立刻引着两人过去,一路下来,不少人频频打量着姬玄时,姬玄时目不斜视,目光落在安阳侯世子身上。 安阳侯世子一脚踩在椅子上,神色激动,“快,神武大将军,快咬他!” 他撸起袖子,一副恨不得亲自下场厮杀模样。 “安阳侯世子?” 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上,安阳侯世子一脸不耐烦回头,“你谁呀,没看到本世子正忙着吗?唉——神武大将军,咬他!” 顾晋远一脸无奈,拍了拍他肩膀,安阳侯世子头也不回:“别吵我,马上就要赢了——” 顾晋远对姬玄时耸了耸肩,姬玄时回了他一个不打紧的眼神。 斗场上很快就分出了胜负,神武大将军十分威武,一口啄了对手的眼睛,一脚踩在对方背上,昂着高傲的头颅,威风凛凛! 安阳侯世子激动极了,差点就把旁边的人撞倒,“谁呀,没眼睛——” 安阳侯世子顿时愣住了,“王爷?” 姬玄时拢了拢袖子,“本王有事想请教一下世子。” “不敢当不敢当……”安阳侯世子忙忙撇手,让小厮将神武大将军招待好,问东家要了间雅间,引了姬玄时和顾晋远过去:“不知道王爷要问我什么?” “昨儿个青树胡同死了个花娘这件事不知道世子听说了没?” “听说了。”安阳侯世子点头,落座后问:“怎么了?王爷难道对这事好奇所以来我这儿八卦?” “本王最近在刑部,这案子有点接触。”姬玄时道:“世子认识一个叫牡丹的花娘吗?” “认识,怎么了?”安阳侯世子琢磨出一点味道,“难道说,死的那个是牡丹?” “是。” 安阳侯世子端着茶盏正要饮茶,闻言就把茶杯放下了,“牡丹死了?王爷来问我,是想知道牡丹的事?不过我跟牡丹不熟,王爷怕是问错人了。” 像安阳侯世子这样的人,自是不会跟花娘了解到太多,姬玄时本就也没有抱着问出点什么来,“世子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安阳侯世子讪讪一笑,“不瞒王爷,我去喝花酒,那也是单纯喝花酒,跟那些姑娘们,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第75章 又一具女尸 安阳侯世子饮了一口茶,知道今儿个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明儿个自己就能被怀疑上了,“也不瞒两位,我跟牡丹确实有几分熟悉,但那也是因为她那一手琵琶弹得好,我才去的。每次去杏芳斋,我也就叫牡丹弹个曲,我喝个酒,再也没有别的了,至于牡丹在外头的事情,那同我没干系。” “今儿个的事,叨扰世子了。”姬玄时拱手道。 “不敢不敢。”安阳侯世子忙起身还礼。 出了将军坊,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你怎么看?他的话可信吗?” 顾晋远道:“应当是可信的,安阳侯世子虽然爱玩,但有安阳侯在上头压着,倒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安阳侯当年也是武将出身,奉从“棍棒底下出孝子”,因而安阳侯世子没少挨棍子,要是真跟花娘闹出什么事情,或是在外头闹出个孩子来,以安阳侯的脾性,打死这个儿子都是有可能的。 “看来,只能将牡丹的事情,放在她老家那儿了。” 两人正要走,一个小厮从将军坊里追了出来,“王爷,顾公子,奴才想起了一件事,许是跟牡丹有关系,禀了世子,世子让奴才过来与二位说一声。” 姬玄时和顾晋远交换了个眼神,“什么事?” “有一天晚上,世子在杏芳斋喝酒,照例要叫牡丹姑娘弹曲,老鸨说牡丹姑娘前些日子伤了手,弹不了琵琶。世子只好换了个人,奴才在楼下等着世子,因为饮多了茶水去了如厕,然后发现了牡丹姑娘和一个男人在后门那儿拉扯,牡丹姑娘似是不耐烦,说了对方两句。那人似乎气急了,还打了牡丹姑娘一下。” “你可有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模样?” 小厮苦着脸,“那地也没个灯火,乌漆嘛黑的,奴才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不过,听着口音,像是玉都人士。” 姬玄时给了他一块碎银子,“拿着喝酒。” 小厮立刻眉开眼笑,“奴才谢王爷赏!” 顾晋远道:“看来,不用等牡丹老家的消息了?” “倒也未必。”姬玄时理了理衣服,睨了他一眼。 “怎么了?” “我现在要去回衙门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隔日,姬玄时休沐,去了万春园。 大巫虽然觉得姬玄时不太靠谱,带着巫仪去喝花酒,但对着他这个天潢贵胄,也不好说什么。 姬玄时拜见大巫之后,和巫仪在花园里坐着说话。 话题转到了牡丹身上。 外头死了个花娘的事情巫仪还是听说过的,就连玉都的守备也因此增强了几分,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是姬玄时在负责。 “也就是说,还不知道什么人下得手?” “是。林淮已经叫人去了牡丹老家,就看能查到些什么,这些日子,你也不要随意在外走动了。” “那可真是不赶巧了,明儿个大巫要去国宁寺上香,我跟着一道过去。”巫仪抿唇笑着,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那你多带些人,别叫人冲撞着了。” 巫仪忍不住笑,“国宁寺里怎么会有人冲撞?” “以防万一。”如此挂心,巫仪也不拒绝,笑着应好。 姬玄时略坐了一会儿,就打算离开,子宵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爷,出事了,城外河里出现了一具女尸。” 姬玄时眸子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被一个钓鱼的发现的,立刻就叫人回来报官了,这会儿林大人已经带着人赶了过去,属下是特意过来通知王爷的。” “咱们走!” “姜玄——”巫仪抿了抿唇,她有些想跟着过去看看,却又怕开口为姬玄时带来不便。 姬玄时眉心一拧,他自是不想带着巫仪去看这种画面,可一想到,巫仪前世什么东西没见过,有她在说不准能提供另一方面的线索,“你现在可以走吗?” 巫仪眼睛一亮,“可以。” “圣女——”兰姑不赞同喊了声,王爷是去办要紧事,圣女跟过去做什么? “兰姑,你放心,我看着,没事的。” 姬玄时开口,倒是让兰姑不好说些什么,一不留神,巫仪一惊跟着姬玄时一道走了,兰姑叹了口气,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巫。 三人策马从北城门出去,直到河边才停下,林淮已经带着人将这里围了起来,将尸体钓上来的那人正在被林淮问话。 他是玉城书院的学子,看今儿个天气好跟几位同窗一道结伴下山来垂钓,谁知掉上来一具女尸,可把他们给吓得,立刻报了官。 这般说辞,林淮也跟玉城书院以及那几位同窗核实过,确实如此。 “林大人。” 林淮见姬玄时来了还带着一个姑娘,眉头皱了起来,“王爷,你……” “林大人,不碍事的。” 即使如此,林淮也不好说什么。 “尸体在哪儿?” “你跟我来。”林淮带着两人过去,扫了巫仪一眼,“王爷请做好心理准备。” 巫仪心如明镜,这话是林淮跟他说的。 “掀开。” 官差将白布掀开,露出底下的尸体。尸体已经叫水泡的发胀,像个白面馒头,五官也因此变形,瞧不大出原来的模样。 林淮目光不动声色打量着巫仪,只见这一位神色未变,还饶有兴致蹲下身子摸了摸尸体的手。 林淮:“……” “这是死了有两日了。” 林淮惊讶道:“姑娘看得出来?” “有些经验。”巫仪淡淡道,林淮也没问什么经验,对巫仪也是高看两眼。 “尸体在哪儿被钓上来的?” “这儿。” 巫仪看着林淮指的地方,是河流的下流,也就是说,这尸体从上流飘下来的几率很大。 “这山上都有些什么人住着?” 林淮多看了巫仪两眼,“有玉城书院,以及,诚意伯府的一处庄子。” 到底是伯府,他们没有证据,也无法随意进入搜查,还有那玉城书院,是得了先帝赐名的,里头念书的,都是玉都的官宦子弟,其中也不乏有着公侯伯府出身的,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们能随意得罪的。 第76章 毕正卿 “先回去再说。”林淮说道。 官差挑起藤架,准备将人运回去,突然,巫仪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姬玄时见她一直盯着尸体,不由问道:“怎么了?” “尸体的身份查到了吗?” “还在查。”林淮走了过来,“怎么,圣女有线索?” 巫仪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睁眼道:“如果我没闻错的话,那个人,是那晚在花船上替我们引路的小丫鬟。” 林淮抽了抽嘴角,巫族圣女什么时候还逛花船了?等等,那晚…… 林淮目光落在姬玄时身上,见他毫不意外,立刻明白这人也在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临江王带着自己未来王妃去逛花船,这事满玉都也没有一个人能做的出来! “你确定没弄错?”姬玄时道。 “没有。”巫仪说了方才官差挑起藤架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丹桂的味道,“那晚她给我上茶的时候,我看到她掌心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方才我摸了一下,尸体掌心也有,位置分毫不差。” 林淮看着巫仪的目光变了,“又是花船?” 姬玄时将状元宴的事情说了一遍,林淮得知牡丹也在里头,神色一变,“也就是说,这一趟事故,与状元宴有关?” 有了线索,林淮也不多留,同姬玄时告了个罪,立刻去查状元宴的事情。 姬玄时带着巫仪回了衙门,这是巫仪第一次进刑部衙门。 一路走来,不少小吏悄悄打量着这一位,却是谁也不敢说什么。 刑部尚书那儿自然也得了消息,他摸着胡子与报信的小吏道:“王爷爱带谁带谁,只要不耽误咱们做事就可。” 是了,那一位只是来观政的,与他们做事并不冲突,因而也没激起什么大波浪。 仵作已经检查过尸体了,见姬玄时到了,简单将验尸结果告诉了姬玄时,“这位姑娘与上一个受害者一样,都是被人用绳索勒死的。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位姑娘死后被人抛到水里。” “她掌心是否有一道疤痕?” 仵作愣了下,“是,不过这疤痕像是刀划破的,很浅,没几日就能好了,依着愈合程度看,大约是半个月前受得伤。” “她身上可还有其他伤痕?” 仵作下意识看了巫仪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 姬玄时一看就明白了,“跟上次一样?” 仵作硬着头皮道:“是,伤口亦是在同样的位置上,身上也都是青青紫紫的印子。” 巫仪不明白所以,“所以她是叫人打了?” 仵作一言难尽看着巫仪。 巫仪一个激灵明白了过来,眉头紧锁,“上一个……也就是说牡丹身上也是这些伤痕?” 姬玄时带着巫仪出了门,站在沿廊下说话,“你也觉得奇怪?” “是,牡丹是个花娘,平日里要接客,身上有些伤痕不足为奇,可这个小丫鬟……”巫仪回忆了一下这位生前的容颜,在花船上,不算突出,却也不平庸。 “大抵,凶手是个男人。” 巫仪前世在军营里也见过这么些肮脏的事情,只是那时候她是王妃,管不到底下的人,也不会有人将这事报上来,因此一直都不知晓。 直到有一次闹出了人命,几个士兵想将尸体悄悄处置了,却被巡夜的她看到,才知道军营里竟是如此“乌烟瘴气”。 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欺负女人,还能有这种方法,还能是这种情况。那尸体上,全是青青紫紫的印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整。 巫仪气得狠了,用了军法,狠狠整治了军营的这些风气! 巫仪深吸了口气,“只怕这人内心也扭曲的厉害。” 姬玄时闻言一怔,伸手勾住了巫仪的手指,放轻了语调:“吓着了?” 巫仪摇头,这么点东西倒也不至于将她吓着,只是叫她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林淮回了衙门,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姑娘,两人都穿得有些花枝招展。 “王爷。”林淮行过礼,带着那妇人和那姑娘进去认尸,“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们采艳楼丢了的那个小丫鬟。” 妇人和那姑娘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圆圆!是圆圆!” 林淮眉头舒展,叫小吏过来给这两人简单问个话。 “王爷,刚刚云烟和老鸨已经认了尸,里头那个是采艳楼的云烟身边的小丫鬟圆圆。状元宴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将她借过去招呼客人,谁知道当天夜里就没有回去过,云烟甚至采艳楼的老鸨都使人找了一遍,都没有找着。” “死的两个,一个是花娘,一个是花娘身边的小丫鬟,唯一共同点就在于这两人都在状元宴上出现过……”巫仪琢磨着,“难道,当时凶手也在状元宴上?” 林淮颔首:“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有了方向,林淮查起案子来也能事半功倍。 状元宴举办者是玉都里有名的商人毕正卿,他住在青崖胡同的宅子里,玉都最大的画舫、那一日举办状元宴的花船也就是他,因而想知道那一夜到底去了哪些人,问问毕正卿就能明白了。 林淮原本是打算自个儿去的,谁知刑部尚书这会儿将他叫了过去,说是有事要与他说。 “既是如此,那我跟蓁蓁去走这一趟。” “王爷!”林淮一惊,这种事他怎么能叫姬玄时自个儿去呢? “本王这些日子在刑部观政,也算是刑部的一员,去走这一趟也无妨。” 这哪里是有妨无妨的事情?! 林淮正要说话,姬玄时又道:“更何况,能早日将凶手揪出来,也能替那两个死者讨回公道。” 林淮闭了嘴,“那王爷万事小心。” 青崖胡同在玉都算是不错的地段,里头有好几户官家在这儿,毕正卿的宅子在青崖胡同的尽头,宅子很大,是别家的两倍。 姬玄时敲了门,得知是刑部的大人,门房忙去报了,而后管家引着他们去了花厅,又叫人上了茶水。 毕正卿得了消息从外头快步进来,他身材高大,笑脸迎人,眉目里却透着几分精明。 第77章 舅舅 “在下有失远迎,还望几位大人恕罪。”毕正卿笑着朝他们拱手,看到巫仪的时候有几分意外,“这位姑娘是……” “我是王爷的婢女。” “王爷?”毕正卿目光落在姬玄时身上,突然一个激灵:“莫非这位就是临江王殿下?” “正是。”巫仪颔首,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姬玄时出声,有些意外,却发现姬玄时怔怔盯着毕正卿,她轻轻咳嗽了下,“王爷——” 姬玄时回过神来,“毕先生,状元宴是你办的?” 毕正卿颔首,“正是草民,手续一应俱全。” 姬玄时把玩着手中的茶盖,“本王今儿个过来倒也不是为了这事,而是想问下毕先生,不知那晚上了船的宾客名单可有?” 毕正卿目光闪烁了一下,“王爷说笑了,那晚的宾客是谁,草民都不清楚。” 姬玄时笑着呷了口茶,“毕先生放出帖子去,难道连买帖子的人都不知道?不能?要是这么做生意,毕先生只怕也做不到如今这模样了。” 毕正卿脸上笑容淡了一些,“王爷,你也知道,这种事情,素来都是藏着掖着的,也没有谁会将这事情往外说去,那样我这生意也做不成了。” “不知道今日玉都死了两个人的事情毕先生听说了吗?” “略有耳闻。”毕正卿道:“怎么?难道还跟我举办的状元宴有关?” “死的一个是牡丹,状元宴当晚的夺桂者,另一个是如烟姑娘的婢女圆圆,皆在状元宴那晚出现过,毕先生觉得没有关系吗?”姬玄时冷淡挑眉,“还是说,你觉得本王如此好说话?” 毕正卿脸上笑容彻底没了,士农工商,他们这些商人的地位乃是最底层的,他能在玉都站住脚,不过是因为他钱多,会钻营,可偏偏,钱到了这些贵人们面前,那是不值一提。 若是今儿个来的是别人,或许还能有钱使鬼推磨,但姬玄时……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毕正卿很快做出决断,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刻退下,很快捧着一本册子回来,在毕正卿示意下递给了姬玄时,“王爷要的东西都在里头了,不知可否离开了?” “等本王看过再说。” 毕正卿憋着气等着,一时间花厅里只有翻页的声音。 片刻之后,姬玄时起身告辞。 毕正卿送了这尊大佛出门,立刻叫人紧闭房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各家各户都点上了灯,倒也不难走。 姬玄时带着巫仪去了一处茶庄,掌柜的看到姬玄时立刻迎了上来,正要请安,看到巫仪就迟疑住了。 “这是巫族圣女。” 掌柜恍然,“小人见过王爷,圣女。” 姬玄时轻车熟路上了二楼,进了最里头的一间雅间,掌柜的亲自上了茶水,垂眸退了出去。 姬玄时道:“这茶庄是顾晋远名下的,我偶尔会来这里喝点茶。” 如此,说话也方便一些。 “那毕正卿是有什么问题不成?” “怎么这么问?”姬玄时一愣,笑道。 “你刚刚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巫仪仔细回想了一下,“难道说,那是你认识的人?” 姬玄时叹了口气,“是,我认识他。”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了一眼子宵。 子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刻道:“属下去楼下看看有什么吃的没。” 等子宵走了,姬玄时才道:“那是我舅舅。” “舅舅?”巫仪有一瞬间茫然,姬玄时的舅舅怎么会是个商人? 等等…… 巫仪瞪圆了眼睛,“你说,他是酆都城主?” 姬玄时颔首,巫仪压低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儿?” 姬玄时摇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看到舅舅的时候,也是惊讶的很。 “难道说,前世你舅舅就已经在玉都了?”巫仪道,“不过话说回来,前世这个时候,京里头也没有什么花魁死了的事情发生。” 姬玄时摇头,“前世也有发生过这件事的。” 巫仪吃了一惊,“当真?” “那时候,我正好回到玉都,在酒楼用饭的时候听了一嘴,只是后来被人发现了踪迹,逃离玉都,也就不曾关注过这件事了。” 巫仪想起来了,前世这个时候她因为得到大巫的死讯而难受,一直在驿馆里待着,对外头的事情也没有半点兴趣,兰姑等人就算是听说了一些消息,也不用来打扰她,而等她从悲伤中走出来的时候,这件事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我也给不了什么建议了。” “要不是你,我们也忍不住今儿个的尸体是谁,不是吗?” 这话说的是真的,那具尸体已经跑肿了,面目全非,实在是画像都难以画制,而一个小丫鬟不见了,采艳楼也不会大张旗鼓去报案,或许这个人为何而死,因何出现在那儿,都怕是个未解之谜。 巫仪对于自己能帮上忙很高兴,“对了,既然有了名单,咱们还是快些给林大人送过去,一个个排查起来。” “倒也不用。”见巫仪不解,姬玄时解释道:“牡丹来自安县,离玉都不过一日路程,算算时间,林淮的人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子宵敲了门,“王爷,林大人过来了。” “请他进来。” 林淮推门而入,“我的人已经回来了,你猜猜,跟牡丹订了婚的人是谁。” 姬玄时心中一动,“这人我认识?” “不止,跟你还有点亲戚关系。”林淮坐下了下来,灌了口茶,也不卖关子,“房万君。” 姬玄时手一抖,茶水撒了几滴出来,落在手背上,好在不烫,他也没在意,“你说,谁?” “房万君。”林淮重复了一遍,“你也很意外对不对,我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房万君。” 巫仪适时开口,“房万君是谁?” 姬玄时道:“秦王妃的亲弟弟,东阳伯府的四公子,如今,正在玉城书院念着书。” 林淮抹了一把脸,他越是不想跟这些勋贵扯上关系,越是给他来什么,这真的是……太坑了! 第78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巫仪也是很意外,一个是伯府公子,一个是青楼花娘,这两个人居然是未婚夫妻? “这是怎么回事?” 林淮道:“当初,东阳侯和夫人去老家探望老人,结果回玉都的路上遇上大雨,被困在安县,之后又遇到山坡滑石,差点儿出事,被牡丹父母给救了。” 因着这一行人穿着打扮在安县实在是太不一样,因而叫不少街坊邻居记住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但一提起外乡人,他们就想到了这事。 那时,东阳侯夫人还大着肚子,因着这一场动乱导致早产,亦是牡丹的母亲找了稳婆帮忙接生的,而后牡丹的母亲也被诊出了身孕。 东阳侯夫人念着这一家子的救命之恩,遂说若是牡丹母亲肚子里的是个女娃,就定个娃娃亲,若是是个男孩,就叫他同房万君一道念书习武,甚至还留下了玉佩作为信物。 等玉都里人找来,夫妇两人便启程回去了。 后来,牡丹的母亲确实生下了一个女儿,东阳侯夫人欢喜,念着娃娃亲的事,想将那他们一家子接入京中居住。 只是东阳侯老夫人不喜这门婚事,更是看不上那小家小户的女儿做自己的孙媳妇,又不好跟儿媳对着干,便寻了借口将这事一拖再拖。 之后,安县发生了瘟疫,牡丹的父母都死了,牡丹母亲临死前将这事告诉了牡丹,想着叫牡丹去玉都,日后也有人能照料,安心闭上了眼。 哪知,东阳侯夫人身子不好,府中中馈交给了二房夫人,二夫人对这种烫手山芋自然是不敢接,全然推给了东阳侯老夫人,东阳侯老夫人本就是不喜牡丹,因而连门都没叫对方进,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将那玉佩买了回来。 一个小姑娘,在玉都人生地不熟,又怀着银钱,很容易引起歹人的注意,最后牡丹钱财两空,什么也没捞到,自己也快饿死了,最后晕倒在杏芳斋门口。 是秋菊认出了她,救了她,并让她入了杏芳斋。 牡丹从此以后便在杏芳斋住下了,她不提过往的时候,与东阳伯府的那一桩婚事也咽在了肚子里。 “东阳伯府,知道她死了吗?” 姬玄时道:“估计在东阳伯府里,就没有人记得她。” 巫仪皱了皱眉,觉得牡丹也是可怜,若是当初东阳伯府没那么绝情,只怕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不过,东阳侯老夫人不喜欢这么个孙媳妇,便是进了东阳伯府,只怕也是不好受的。 婆母虽然是一座山,但婆祖母亦是一座山。 长辈不喜,有很多种方法刁难,偏偏晚辈只能受着,不然便会被说不孝。 巫仪下意识看了姬玄时一眼,她婆母不在了,上头只有天武帝一个公公,也没有人同她指手画脚,可,她却半点也没觉得高兴。 “怎么了?”姬玄时察觉到,看了过来。 巫仪摇头,“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东阳伯府?” “东阳伯府到底是先帝奉的,又出了一任王妃,不是我们刑部想去就能去的。”林淮道。 这也是他过来找姬玄时的缘由,他不好上门,姬玄时却不一样。 “既是如此,那我便替你走一趟,今日天色已晚,我就明日再过去。” 林淮也没有多留,起身离开了。 姬玄时也将巫仪送了回去,“明日我来接你。” 巫仪:? 姬玄时道:“男女有别,我去问东阳侯夫人到底有些不合适。” 巫仪笑着点头,“好。” 巫仪去见了大巫,与她说了今儿个发生的事情,大巫叹了口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花娘,竟然会牵扯到东阳侯府。” “我们也没想到,不过,即便是个花娘,也是一条人命,能将凶手揪出来,也好慰她在天之灵。” 大巫点头,“是这么个道理。明日你去东阳侯府的话,将温嬷嬷一并带上。” 巫仪抬眸,不说话。 “温嬷嬷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东阳侯府看着,也能给点面子。” 巫仪眸子一转,“难道东阳侯老夫人不好相处?” 大巫撇了撇嘴,“哪里是不好相处,那就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人!” 巫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大巫点点她眉心,“若是觉得不痛快,也忍一忍,到底是长辈,不过看在王爷面子上,她也不会说些太难听的话。” “我知道了。” 翌日,姬玄时到了万春园,巫仪和温嬷嬷已经等着,等他来了,一并上了马车。 姬玄时看到温嬷嬷有些意外,看向巫仪,等着她解释。 巫仪将大巫的意思重复了一遍,姬玄时拱手,“那就有劳嬷嬷了。” 温嬷嬷笑道:“能给王爷和圣女办事,是奴婢的荣幸。” 东阳侯府到底是伯府,在京里头占得上一个“贵”字,因而坐落的胡同也是极好的。 子宵敲了门,门房看着对方不说话,“我们是临江王府的,王爷来了,想要拜见一下老夫人。” 门房一看腰牌,立刻去禀了里头,很快就有一个青年步履匆匆出来,是东阳伯世子。 他认识子宵,忙请了姬玄时入内。 一路上,东阳伯世子目光时不时落在巫仪身上,当初天下宴他亦是在场的,位置也好,见过巫仪,因而对于她今日一道过来很是好奇。 “王爷此番前来……”东阳伯世子想要打探一番,姬玄时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本王有几个问题,想问下伯夫人。” 东阳伯世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临江王来找他母亲的?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东阳伯老夫人的院子就在眼前,姬玄时依着礼数问安,东阳伯老夫人不敢托大,侧身避开,只受半礼。 “王爷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姬玄时依旧是方才那副说辞,东阳伯老夫人一愣,“难道她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 “前不久死了两个姑娘的事情不知老夫人可知道?” 东阳伯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一联想,脱口道:“难道王爷是怀疑我那儿媳杀人?” 众人:“……” 第79章 东阳伯夫人 巫仪有些一言难尽,她总算是知道大巫说得东阳伯老夫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怎么一回事了,是个人也知道不可能,可偏偏东阳伯老夫人还这么直咧咧喊出来。 东阳伯老夫人偏偏还深以为然,盯着姬玄时和巫仪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 温嬷嬷眼底划过一丝嘲讽,这个东阳伯老夫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扶不起。 “老夫人,照理这儿也没有奴婢说话的地方,不过奴婢还是想说道两句……” “既知道这儿没你说话的地方,你不应该闭上你的嘴吗?”东阳伯老夫人气着了,也不管这人是谁,开口就是骂,“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哪个?” 温嬷嬷笑道:“奴婢是当年太皇太后宫里伺候的,老夫人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奴婢了也正常。” 东阳伯老夫人张口道:“你这是说我老了,记忆不好了?” 二夫人整个脸都瘫了,“老夫人,这是温嬷嬷!” 东阳伯老夫人也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闭上了嘴。 二夫人讪笑道:“温嬷嬷莫要怪罪,老夫人不是那个意思……” 说到这儿,二夫人也说不下去了,觉得脸颊发烫。 温嬷嬷虽然如今不在宫里了,可到底是太皇太后那儿出来的,与寻常人不一样,便是皇上见着了也是礼遇三分,偏偏自家婆母嘴上没个门,什么话都敢说! “奴婢知道,不过,两条人命,到底是要查清楚才是。” 二夫人福至心灵:“王爷来找大嫂,莫不是死者是大嫂认识的人?” 姬玄时颔首,“死得一个叫牡丹的花娘,与房万君有指腹为婚。” 二夫人听了前半句,还在琢磨一个花娘能跟她大嫂有什么交集,待听了后一句话,倒吸了口凉气,后槽牙都疼了起来! 她实在是不知道大嫂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一个农家女,也敢指腹为婚,这不是要叫东阳伯府成为玉都的笑话吗?还有那个农家女,死了父母,这样的身份也敢上玉都来找他们!这种时候,不该知情识趣,当做没发生这种事情吗?! 二夫人下意识看向东阳伯老夫人,见老夫人也皱着眉头,似是要说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怕东阳伯老夫人再说出些什么惊人的话来,忙道:“既是如此,也该问问,只是大嫂身子不好……” “无妨,我们过去便是。” 二夫人有些为难,姬玄时到底是个男人,去她大嫂的院子里,似是不太合适。她目光落在巫仪身上,突然明白过来,临江王定然也是考虑到这一层,才带了圣女过来的。 她看向东阳伯老夫人,说到底,这事她也做不了主。 东阳伯老夫人可不管那些,她只觉得晦气,这门亲事是晦气,那个叫牡丹的亦是晦气,她不想叫这些晦气污了她这院子,“还不快带王爷过去?” 二夫人应了声,带着四人去了伯夫人的院子。 姬玄时与伯夫人见了礼,说明了来意。 帮助衙门破案,又是自个儿知道的,伯夫人自然配合,表示自己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玄时到底不好久留,看了一眼巫仪便出去了。 二夫人自然不可能叫人在院子等着,请他去了花厅坐着。 屋里,巫仪试探着问了牡丹的事情,“听说,伯夫人为二公子曾经定了一门婚事?” 伯夫人颔首,“那时我跟伯爷都危在旦夕,是那农户救了我,也救了万君,当时正好她也怀了孕,我便想着来个指腹为婚,只是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来找我,或许……” 巫仪观察着伯夫人的神色,显然这一位对牡丹到了玉都来找他们兑现诺言之事半点不知道。 伯夫人打起精神,“姑娘为何问这个?” 巫仪垂眸,“因为头一天死在青树胡同的那个姑娘,就是二公子指腹为婚的那一位。” “什么?!”伯夫人吃惊地站了起来,手碰到茶盏,落在地上发出响声都仿佛没有察觉,“姑娘说得可是真的?” 巫仪颔首,“这种事情,我骗夫人做什么?” 伯夫人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夫人,您慢着点,莫要着急。”一旁的嬷嬷立刻上前给伯夫人顺了顺气,又叫丫鬟换了一杯茶,“姑娘莫怪,夫人身子不太好,气了急了就会如此。” 顺了顺气,又饮了一口茶,伯夫人才算是缓了过来,“我还以为他们没有将这件事当一回事,不曾来找我,没想到那孩子已经到了玉都,可为什么她不来找我呢?” 巫仪张了张嘴,见嬷嬷给她打了个眼色,将真相咽了回去,显然这件事,伯府里人人皆知,可偏偏都瞒着伯夫人,是怕她听了气了急了,病情家中。 “这事,我不是当事人,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夫人,许是那姑娘如今坠了风尘,没脸来见夫人了也说不准。” 伯夫人叹了口气,“对那孩子的事情,我并不怎么了解,当初与她父母虽有书信往来,但也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身子不好,一直歇着,平日里睡得时候比醒着要多。” “那二公子呢,对这门婚事是否知情?” 伯夫人颔首,“从他懂事开始,我便告诉过他了。” “二公子对这门婚事满意吗?” 伯夫人愣了下,随后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巫仪目光闪烁了一下,笑着颔首,“听说二公子在玉城书院念书?” 说起儿子,伯夫人脸上多了几分笑容,“是,那孩子是个上进的,念书念得好,考进去了,这些日子也一直在书院里念书,虽说不远,却也不是日日能见着。” 说了一会儿话,伯夫人倦了,巫仪起身告辞。 出了东阳伯府,巫仪与姬玄时道,“房万君知道这门婚事,但他似乎也不满这门婚事。” 姬玄时没问她怎么知道的,这种事不会是伯夫人说得,但巫仪既然这样说,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巫仪道:“我问他房万君是否满意婚事的时候,她目光闪躲了。” 第80章 很正的一个人 其实说真的,巫仪对此并不意外。 伯夫人或许念着救命之恩愿意让这么个女子入伯府,但老夫人和伯府上下,包括房万君自己,都怕是对这门婚事不喜的。 时下讲究门当户对,一个农家女,再怎么样调教都上不了台面,毕竟这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了。 “我们去玉城书院一趟,看看房万君,听听他怎么说?”姬玄时道。 一行人去了玉城书院,巫仪站在山道上,往下看,突然目光一凝,“姜玄,那儿有个庄子。” 姬玄时也发现了,让子影去打探一番,两人则是进了书院,见了山长。 玉城书院的山长姓崔,与林祭酒原是同僚,后辞官在这玉成山上开了一间书院,取名玉城书院。 崔山长拱手行礼,“草民见过王爷。” “山长不用多礼。”姬玄时虚虚抬手,“本王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为那日在山涧发现的那具女尸,不知近来书院里可有什么旁的事情发生?” 崔山长道:“不瞒王爷,那日事情发生后,书院就加强了防备,您也知道,玉城书院里住着的都是官家子弟,不说别的,只说安危,不论哪个出事,书院都担待不起的。” 姬玄时颔首,问起了那日发现尸体的学生,崔山长道:“王爷说得大概是杨烈,他那日发现尸体后情绪便不是很好,我怕他出事,通知了家里人,而后被接回家中,昨日才回来的。” 能在玉城书院念书的都是懂上进的,绝不是那种浑浑噩噩等着混日子的。 “对了,听说房万君也在你们书院念书?” “是。” “本王可否跟他说两句话?” 崔山长不做声,看着姬玄时。 姬玄时道:“方才从伯夫人那儿过来,有几个问题想要跟房万君了解一下,放心,并不是因为那女尸的事情。” 崔山长松了口气,吩咐小童去请房万君。 房万君很快就到了,“学生见过王爷,山长。” “王爷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你。”崔山长识趣地退了出去。 房万君看向姬玄时,他同姬玄时也曾在各种场合见过,实在是不知道同这一位有什么交集。 “我曾听说,伯夫人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指腹为婚的那种。” 房万君脸色一沉,笑容淡了几分,“不过是个玩笑,当不得真。” 如此答复,可见是对这一门婚事不满了。 房万君并不喜欢听人提起这事,因而主动出击,想掌握主动权,“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青树胡同死了个花娘,你可知道?” “听同窗说过,不过并没有太过在意。” “那你可知那个花娘是谁?” 房万君摇头,“学生并不经常去那种地方,对此不甚了解。” 这话似是意有所指,姬玄时勾了勾唇角,“她叫牡丹,是杏芳斋的花娘……也是你曾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房万君耐心地听着,等听到了最后一句,诧异抬眸,“什么?” 姬玄时重复了一遍,房万君沉吟道:“王爷来书院问我,莫不是在怀疑我?” “是啊。”姬玄时大大方方道,房万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复而笑了起来,“王爷有此怀疑,也是正常,不过我跟她从未碰过面,对她也只是听说过。三年前,祖母将我叫了过去,将一个玉佩给我,说是叫我再也不用担心婚事,她会好好给我挑个贵女。” “牡丹就是三年前来的玉都,”姬玄时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房万君听着,虽有感慨,也有怜悯,但仅此而已。 他们虽是未婚夫妻,但从未见过面,没有相处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感情,他如此反应,也是正常。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你说你从未见过她,其实并不是的。” 房万君挑眉,等着临江王继续往下说。 “状元宴上,你不也去了吗?” “王爷怎么知道?” 姬玄时故作高深,房万君也没多想,“那日是梁锋要去,弄了几张帖子,也请了我跟着一起去。” 梁锋是梁国公的小儿子,玉都出了名的纨绔,安阳侯世子在他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听说梁锋于男女之事上乱七八糟,后院也是乌烟瘴气,可偏偏梁国公自己就其身不正,更别说管教儿子了。 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晚,梁锋有叫花娘作陪吗?” 房万君颔首,“不过我当时只是在吃菜喝酒,并不清楚他们叫的花娘是谁。” “有没有令你印象深刻的?” 房万君皱眉想了一下,“有一个,琵琶弹得极好。” 姬玄时和巫仪交换了个眼神,只怕这个就是牡丹。 房万君品出了一点味道,“是她吗?” “是。” 房万君皱眉,想仔细想一下那晚的情形,但雅间内乌烟瘴气,他饮多了酒,并不是记得很清楚。 “不知那晚雅间内都有谁在?” 房万君犹豫了下,说了几个人的名字。 姬玄时颔首,起身道:“今儿个叨扰了。” “王爷客气了。” 姬玄时一出门,崔山长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王爷这就要走了?” “该了解的事情都已经了解到了,自然该离开了。” 崔山长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一位来找房万君是为了什么,但只要不跟他们玉城书院有关系,都没关系。 出了书院,子影回来了,“王爷,那是徐家的宅子。” 姬玄时面色古怪,问:“哪个徐家?” “就是您想的那个徐家。” 巫仪亦是诧异转眸:“难道说是靖国公府的?” 子影点头。 巫仪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靖国公府那是跟着太祖一道打江山的元老,东阳伯府若是“贵”,那他就更“贵”,便是姬玄时这样的身份,都不太好去找靖国公府的麻烦。 “先上车再说。”姬玄时道。 马车下了山,慢慢往城里赶。 “靖国公徐适,虽说不好相处,但那个人,很正。” 巫仪颔首,徐适同她前世也是有过交集,那个人,确实是一个很正的人。 第81章 梦蛊出手 “王爷,现在咱们去哪儿?” “去靖国公府。” 靖国公徐适,年岁十八,只因他祖父、父亲皆战死沙场,才有他今日年少承爵。不过他自己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十六岁上了战场,如今也立下不小战功,也是因此,承爵之事上,文武百官皆没有二话,便是皇上,也看在老靖国公父子两战死沙场的份上,点了头。 徐适今日正好休沐在家,陪母亲说话,听底下人来报,说是临江王来了,有些意外,他同这一位,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今日好端端上门来了? “既是王爷上门,不论因为何事,你且招待好就是了。”徐老夫人道。 徐适去见了姬玄时,姬玄时直截了当问了玉成山那座宅子的事情,徐适愣了下,点头道:“是我徐家的,不过那是我母亲的庄子,因着静谧,每到这个时节,我母亲都会带着人前去小住一会儿。” “请问是什么时候?” 徐适说了个时间,姬玄时目光微凝,这个时间,正好是圆圆死亡时间内,姬玄时立刻问:“当时可有人发现什么不妥?” 徐适立刻明白了姬玄时为何而来,“王爷是为了那具女尸来的?” 姬玄时颔首,徐适立刻叫管家去将那日去了宅子里的下人叫了过来,问了话,其中一个婆子神色有些紧张,叫巫仪察觉到,她怕对方因为紧张害怕不敢讲,笑着将人请到了外头。 这个时间,日头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暖的,婆子也神色松缓了几分,“姑娘是想问那日庄子里的人是否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吗?” 巫仪点头,婆子回忆着那晚的事情,“……奴婢那晚吃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就在院子里消食,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夜里,又是在山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奴婢也有些害怕,可那晚却不知怎么的,壮着胆子悄悄开了一道门缝,只见一个人在林子里走着,肩上似乎扛着一个麻袋。” “你是怎么听到动静的?” 婆子讪笑,“应当是他不小心踩到了枯枝,咔嚓一声,还挺响的。” 巫仪思索了下宅子的位置,如果不是站在山上往下看去,还真是难以发现,那晚天色黑暗,凶手杀了人只怕也难以注意到,踩到枯枝,大抵也以为没什么。 “可曾看到对方模样?” 婆子摇头,“天色太黑,奴婢只瞧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大晚上的,一个人扛着麻袋在山里走着,怎么想怎么可怕,没曾想,还真是干得那种杀人的勾当。 “多谢妈妈相告。” 婆子忙摆手,“姑娘客气了。” 巫仪将打听回来的消息同姬玄时说了,“这人既然选择了那儿抛尸,应当对那儿挺熟悉的。” 夜里敢走山路的可不多,敢在夜里上山,要么就是胆子大的,要么就是那儿是他熟悉的地方,叫他很安心。 “我明日叫人搜个山,再看看。” 姬玄时朝徐适拱了拱手,“今儿个打扰国公爷了。” “王爷客气了。” “老夫人可在府上?” “在的。” “既是如此,本王也去给老夫人问个安。” 徐适领着临江王和巫仪到了后院,徐老夫人年纪也约莫三十多点,如此年轻,却已经被人称为老夫人了。 等见过徐老夫人,姬玄时也提出告辞。 从靖国公府出来,姬玄时让子影带着巫仪去了茶楼等着,自个儿则是回了衙门,将今日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林淮,林淮这边亦有进展,等听完之后,姬玄时有些意外。 “大人这个消息准确?” 林淮尴尬点头,“是林满说的。” 林满在京里算得上是吃得开,对公侯伯府里头一些小秘密也都了如指掌,他这次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了,就去问了问林满,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一桩事情。 “嘉南候世子小时候曾经被房万君救过,之后便一直关系极好,任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对自己好友有着那么龌龊的念头。” “如果是他,对牡丹下手我能理解,但是圆圆,一个丫鬟,值得他动手吗?而且,她们身上的那些伤,是凌虐致死的。” “这个问题,或许只能去问嘉南候世子本人了。” 姬玄时皱眉,“要让对方开口,只怕不是什么易事。” 林淮叹了口气,“可我们也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他们便不能捉拿嘉南候世子,更别提将他如何了。 两人一筹莫展,姬玄时将这事跟巫仪说了,巫仪有些意外,也很震惊,她从未想过两个男人…… “王爷和林大人这会儿是在犹豫什么?” “没有证据,我们对嘉南候世子半点办法都没有。”姬玄时叹了口气,见巫仪神色,突然心中一动,“蓁蓁,你有办法让嘉南候世子开口吗?” 巫仪犹豫了下,道:“巫族有一种蛊,能叫人陷入自己一生最大的执念中无法自拔,我不知道求而不得,是不是他心中最大的执念。” “不过,咱们也可以试一试。” “要怎么做?”姬玄时问。 “需要见到嘉南候世子。” “这个好办,交给我。” 姬玄时下去吩咐了子影两句,不一会儿,等他们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青年走了过来,“见过王爷。” “你是……” 青年道:“在下赵延,乃嘉南候世子。” “原来是你。”姬玄时恍然,“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世子,还挺有缘的。” 赵延笑道,目光落在巫仪身上,“这位是?” “巫族圣女。” “原来是未来的临江王妃,赵延失敬了。” “世子客气了。”巫仪淡笑,端看面前这位青年,笑意浅浅,人模人样,谁知内里又是个什么肮脏玩意儿。 手掌轻轻翻动,一只晶莹剔透的梦蛊悄然从掌心飞出,落在赵延脖颈处,轻轻一咬。 赵延突然浑身一僵,姬玄时下意识看向巫仪,巫仪心念一动,梦蛊回来,赵延眼中重新焕发了光彩,似是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发生了什么。 第82章 起作用 也只有姬玄时一直关注着赵延的情况,才能发现那一刹那的僵硬,他没有回头,笑着道:“本王先行一步了。” “王爷请。” 姬玄时和巫仪上了马车,迫不及待地问:“你已经得手了?” 巫仪笑着颔首,“这些日子,他就会被噩梦所困,至于会是什么,只能到时候再看看了。” 姬玄时点头,这份等待的耐心他是有的。 巫仪道:“林大人那儿,你也去通个气,免得叫他不知道。” 姬玄时送了巫仪回去,去找了林淮,同他说了这些事,当然,隐去了巫仪在其中的作用,只说自己用了一点药。 林淮很庆幸自己这会儿没有喝茶,不然听到这个消息,定然是要一口茶喷出来的,“你,对赵延用了药?” 然后还来跟他这个刑部官员说? 该说临江王胆大呢还是胆大呢? 姬玄时手指摩挲着杯沿,“倒也不用这么惊讶?非常时期用一点非常的手段,本王想,林叔应该能明白?” 一听到“林叔”两个字,林淮就头大,“行——”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林淮木着一张脸看着姬玄时,“王爷这是给我挖坑呢?” “哪能啊!”姬玄时笑得如沐春风,林淮却是觉得冷,撇了撇嘴,“行,那就等等看。” 过了几日,姬玄时和林淮正要出门,就看到赵延从对面走了过来。 赵延眼下挂着浓浓的青黛,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全然没了几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连姬玄时和林淮走近了也没注意到,就这么走了过去。 “他……”林淮狠狠皱了个眉头,虽说知道姬玄时对这一位下了药,但这副模样…… 姬玄时宽慰道:“放心好了,不会要了他的性命的。” 巫仪跟他说过这梦蛊的效用,不过就是会让这人陷入自己的噩梦之中无法安稳睡觉,不过几日功夫睡不好,应当也是没问题的。 林淮不知,因此并不觉得这话宽慰到他。 “你可千万别闹出事情来。”不然这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尾才好了! 姬玄时道:“这样的人,我更希望能将他绳之以法。” 一般百姓可能并不能做到,但姬玄时既然开了这个口,定然能叫嘉南候保不住这个儿子! 千步廊这儿是六部,赵延从这里走过,这副模样叫不少官员看到了,纷纷摇头。 这一位在金吾卫挂了个闲职,虽然底下的人个个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这副模样来当差,也真是够了的。 赵延神情恍惚的走着,突然一股大力拍了过来,差点没将他拍倒在地,但也踉跄了一下。 那人看着自己的掌心,有些发愣,“赵延,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禁拍了?” 赵延按了按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些日子总是会梦到一些事,叫他睡也睡不好,精神自然也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 那人看着他发青的脸色,面色古怪了一瞬,“你该不会是最近夜夜春宵,所以导致……” 赵延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露出一个古怪扭曲的笑,“你说什么呢,我可最近一直在家安分的很。” “得得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赵延这模样,姬玄时告诉了巫仪,巫仪手指轻点,“他这样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我让太医去看了看,太医说……” “说什么?”巫仪好奇看了过来,就见姬玄时欲言又止,似乎不好开口,“难道是我听不得的?” 姬玄时咳嗽了下,“说赵延这些日子精气消耗过去。” 巫仪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看来我们的猜测还是很正确的。” 赵延的执念就是房万君。 “或许,这个人不是房万君呢?” 巫仪呆了呆,她好像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下意识就以为是房万君了。 姬玄时难得见她这副模样,噗嗤一下笑了,“行了,不逗你了。” 巫仪嗔了他一眼,“房万君那儿……” “放心好了,我叫人看着的,不会让他出事的。” 巫仪拧眉,“难道说赵延会对他下手?” “赵延这个人,很偏执,你从牡丹和圆圆身上的伤痕就能看出,这个人心中的执念一旦被放大,被他困在身体内的野兽就会跑出来,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叫人意外。” 巫仪松了口气,她并不希望房万君因此出事,虽然房万君不认可这门婚事,叫牡丹落得如此下场有些可恨,可他并没有导致牡丹的死,而这门婚事,也是伯夫人的私心,当初定下的时候,房万君不过一个娃娃,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因为房万君而杀人的赵延,根本是自己私心作祟,与房万君没什么干系。 很快,盯着房万君的手下就来了消息,说是赵延去玉城书院找了房万君。 “盯紧了,别叫房万君出事了。” 房万君不知道好友为何突然来找自己,但他还是去见了赵延,看到对方的同时吃了一惊,“你这是……没休息好?” 赵延目光贪婪的落在他的身上,房万君敏锐觉察到,皱起了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赵延稍稍克制了一点,“我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在做梦,因此睡得不安稳。” 赵延伸手按了按眉心,房万君见状道:“我这儿有些宁神的香料,不如你拿一些回去,试一试?” 赵延笑着道:“不用了。”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赵延自然不会说自己专门来找他的,“我来这儿钓鱼,想到你在这儿念书,便上来看看。” “赵兄有心了。” “对了,我明日生辰,你要过来吗?” 房万君正要拒绝,赵延突然流露出一股哀伤的气息,“我在玉都也没什么好友,难得想过个生辰,也找不到什么人。” 房万君心软了,“好。” 赵延露出了笑容,“在我们一直喝茶的那个茶庄。” 房万君应下了,赵延这才带人离开。 一出了书院,赵延脸上的忧郁就收了起来,唇角勾着得逞的笑。 第83章 偏执 第二日,房万君到了茶庄,由里头的伙计引着,去了赵延素日最喜欢的一个雅间。 “你来了。” 房万君扫了一圈,落座,道:“就我们两?” 赵延颔首,“我不太希望有人来打扰。” 房万君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细想,赵延举杯道:“万君,我敬你一杯。” 房万君忙端起酒杯,“你也太客气了。” 赵延笑了笑。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菜,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房万君脸色微红,突然倒在了桌上。 “万君,万君……”赵延伸手推了推他,见房万君半点动静也没有,收起了关切的神情,上前将房万君搀扶着去了屏风后。 屏风后摆放着一张软榻,是他平日里休息用的。 他将房万君轻轻放在了软榻上,伸手摸着他的脸,眼中满是痴迷,“万君……” 赵延伸手将房万君的腰带解开,他如今沉迷在自己的执念中无法自拔,更是不知道对面楼里坐着两个人,透过半开的窗户,将这事瞧了个一清二楚。 “这是——”庞冲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给瞪出来,转头看向姬玄时,“王爷……” 姬玄时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垂眸道,“庞指挥使,不说别的,你銮仪卫都看到了这个场景了,不行动行动?!” 庞冲总算是明白了,姬玄时为何请他喝茶,还在这种地方,这根本就不是喝茶,简直就是一场鸿门宴! “王爷,您……”庞冲摇头,“您好歹也给提个醒。” “那不是走漏了风声?”姬玄时笑道,“哪有比庞指挥使亲眼瞧见来的可信地多?” 庞冲沉默。 确实,如果不是他看到这副场景,他恐怕都不会相信。 赵延是嘉南候世子不错,可房万君也是伯府公子,更是秦王妃的亲弟弟! 要是今儿个叫房万君出事,他们銮仪卫都吃不了兜着都,庞冲立刻起身出去,“王爷,失陪一下。” 等安排妥当,庞冲头疼回来,“王爷算是给臣出了个难题。” “难道不是给庞指挥使送了一份功劳?” 庞冲苦笑,“嘉南候该找臣打架了。” “庞指挥使打不过嘉南候?”姬玄时诧异。 庞冲一噎,这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吗? 就在两人说话间,銮仪卫的人已经冲进了对面茶庄的雅间,直接把赵延给摁住了。 赵延顿时慌了,“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找死吗?!” 为首的銮仪卫踹了他一脚,赵延顿时疼得冷汗都出来了。 “找死?我看找死的是你还差不多!”他俯身给房万君塞了一粒药丸。 房万君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人眸子猛然睁大,“你是什么人?” 他突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凉意,低头一看,猛地一惊,“我的衣服怎么没了?” “这事,您该为嘉南候世子才对。”銮仪卫道。 房万君这才看到被銮仪卫制住的赵延,面色扭曲,同平日里风光霁月的好友全然不同。 房万君不是傻子,尤其是赵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这么多年能够来往,不过也是念着儿时的情谊,且赵延对他不错,他怎么也没想到,赵延会对自己下手。 “几位是?” “銮仪卫。” 赵延被堵了嘴,直接关进了銮仪卫的诏狱中。 庞冲将此事报给了天武帝,天武帝气得摔了折子,“荒唐,简直就是荒唐!” 庞冲低着头。 天武帝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发现的?” 庞冲老老实实道:“臣原本在巡视,看到王爷在茶楼喝茶,便上去打了个招呼,王爷见臣辛苦,邀请臣喝一杯,结果刚坐下来,就看到对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天武帝冷笑,赵延竟然选择下手,会没有关好窗?这显然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将窗子打开了叫庞冲看到的! 难道是凉川? 一想到这儿,天武帝就头疼,赵延跟他素日没有往来,为何要做这种事? 便是銮仪卫里,房万君也在问为什么。 姬玄时喝了口茶,“你若是想知道,可以亲自问问他。” 房万君看了过来,他总觉得姬玄时没有那么好心,但他这会儿确实很想问问赵延,他到底哪里对不住他了。 姬玄时给他安排了一下,很快房万君就见到了赵延,赵延缩在墙角,即便是听到动静,也没有动弹。 房万君清了清嗓子,叫了他一声,赵延抬起头,看到他,原本如死水的脸上突然活了过来,一把冲到了牢房边,要不是牢房关着,只怕能冲出来。可即便是如此,他的手也伸了出来,那癫狂的模样,让房万君顿时愣住了。 “万君,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我的吗?” 房万君回过神,神色复杂,“赵兄,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我往日无仇,素日无怨,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我为何要这样对你?”赵延歪着头,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房万君总觉得赵延这副样子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刺激到了赵延,“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房万君,难道我的心意,这么多年来你竟是一点儿都不知吗?!” “赵兄!”房万君震惊了。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谁?那个牡丹?你的未婚妻?” 房万君心脏扑通扑通跳,“你怎么会知道她——” “一个农家女,也想嫁给你,她也配?!”赵延面色扭曲,狰狞。 房万君心头震撼,“你……”他艰难开口,“难道是你杀了她?” “对啊,你不是很喜欢她那一手琵琶吗?她不是很喜欢冲你笑骂?我就让她再也笑不出来,让你再也听不见!” 房万君只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他平日里认识的赵延,而是一个魔鬼,一个偏执的魔鬼! 又或许,他真的认识过赵延吗? 房万君心头茫然,他突然想到了玉成山尸体被发现的前两日,赵延也来找过自己,难道说…… “那个丫鬟……” “也是我干的!”赵延已经完全扭曲,“不过就是个下贱的丫头,你为什么要冲着她笑,为什么?!” 第84章 尘埃落定 到这儿为止,事情都已了然。 房万君看着面目全非的好友,突然觉得很是疲惫。 而另一边,看着这样陌生的儿子,嘉南候跌坐在椅子上。他原本是来找刑部尚书好好说道说道为什么要抓他的儿子,结果被刑部尚书和临江王带着来了这么个小房间,看到了这么一幕。 如此,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更何况,赵延是被銮仪卫人赃并获的,大抵皇上那儿也知道了。 嘉南候抹了一把脸,朝刑部尚书和姬玄时拱了拱手,“王爷,臣先回去了。” 姬玄时颔首。 刑部尚书送了他出去,到底是多年同僚,嘉南候虽然也不着调,但看到他这样子,刑部尚书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送了对方出去。 房万君直到坐到明亮的屋子里,手里被塞了一杯茶,这才缓过神来。 他看着姬玄时,忍不住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姬玄时道:“人心百态,人有千面,或许在你面前,他是个热枕好友,但在别人那儿,他是个不折不扣夺人性命的坏人。” 房万君深吸了口气,将茶盏当下,对着姬玄时深深作揖,“多谢王爷。” 这个案子结了,刑部尚书也松了口气,赶紧叫林淮把折子写好,送进了宫。 徐公公请他进去的时候,低声道:“庞指挥使在里头,皇上心情不大好。” 刑部尚书心中透亮,“多谢公公。” 天武帝刚气了一阵,看到刑部尚书的折子,连连拍桌,“不知所谓,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殿内所有人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虽然死的不过是两个花娘,但这件事影响太过恶劣,尤其是赵延这不知悔改的模样,更是令人气愤。 证据确凿,又有几个证人在,亲耳听到了赵延的话,天武帝直接有了决定,嘉南候世子斩立决,嘉南候府降为嘉南伯府,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徐公公立刻去嘉南候府,如今该说是嘉南伯府宣旨,至于赵延,刑部尚书回去后直接把人交给了戴桢。 一切都尘埃落定,玉都百姓拍手称快,说起了玉都中的纨绔子弟,一时间,所有的纨绔子弟都夹着尾巴做人,有甚者更是被家里长辈耳提面命,玉都风气陡然变好了不少。 巫仪坐在雅间,听着下面的议论声,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怎么叹气了?”姬玄时从外头进来,正好听到这声叹息,关切问道。 “我只是在想,那两个丧了命的姑娘,才过这么几日,就被人遗忘了,挺可惜的。” “时人就是如此,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东西,虽然死了两个人,可与他们都不认识,不足以令他们感到惋惜和留恋。” 虽然知道姬玄时说得不错,她还是皱起了眉头。 一只手指轻轻碰触她的眉心,抚平了她的眉头。 “蓁蓁,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巫仪心一颤,下意识抬眸看他,因着面具缘故,巫仪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眼睛,看到了倒印在那双眸子里的自己。 巫仪的心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在没有喜欢上姬玄时的时候,她不觉得前世的遭遇有什么,可现在,有个人告诉她,他从未忘记过她,甚至会一直记着她。 前世她冷宫深寂的同时,他呢? 巫仪的手抚摸着他的脸,虽然只触及到冰冷的面具,但她依旧仿佛感觉到了温暖。 “姜玄……” “蓁蓁,你在难过?” 巫仪抿唇摇头,“我心疼。” 心疼你,心疼前世的那个你。 姬玄时唇角扬了扬,他虽然喜欢巫仪担心他,但他并不想看到她为此伤心难过。他希望她能天天开心。 “定是老天爷开眼了,才叫我们能有此一遭。”姬玄时道,“如今一切都回归了正途,咱们也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巫仪点头。 姬玄时不想巫仪纠结这事,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的东西绣得怎么样了?” 巫仪神色一僵。 姬玄时敏锐察觉,目光落在她手指上,巫仪下意识缩了起来,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姬玄时目光含笑看着她,巫仪破罐破摔道:“我绣工不好,一个也没绣成!” “绣工不好?”姬玄时手指摩挲着腰间的荷包,巫仪瞧见了,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道:“我就只会绣这么一朵花。荷包不是我绣的。” 姬玄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难怪他觉得这荷包的绣工跟这上头这朵花的绣工差的有点大,没想到…… 巫仪见他笑,恼羞成怒,“你,你再笑就把荷包还给我!” “欸!送出去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怎么还有要回去的道理?”还给巫仪那必然是不能的,他从未见过她这副生动模样,瞧着有趣极了,也比方才好看许多。 “哼!”巫仪道:“反正呢,我是不可能绣的,不然……” 成亲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是要拿出去的,就她这蹩脚的绣工,那可是不能看的,还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笑话! 姬玄时以拳抵唇遮住了唇角的笑,清了清嗓子道:“我也不要求你绣工如何,左右有底下的人帮着。” 巫仪其实要绣的就是帕子、头盖等东西,嫁衣内务府已经在弄了,过些日子就会送到万春园去。 这些日子,大巫和温嬷嬷也是一道在琢磨一些议程,她知道的那些东西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是温嬷嬷晓得清楚一些。 也正是这样,巫仪才一点一点地明白,她是真的快要出嫁了,嫁给这个,她已然放在了心上的男人。 这一次,定然会和前世不一样的? 想到这儿,巫仪忍不住弯唇吓跑了起来。 姬玄时问:“笑什么?” 巫仪摇头,“就是突然觉得开心。” 姬玄时也笑了,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只要跟巫仪在一起,即便是什么都不用做,他也觉着开心。 鼻息间有股淡淡的香味,一个温润的触感落在他的面具上,叫姬玄时下意识怔住了。 倒是那个偷袭的人,这会儿正面红耳赤坐着,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没胆看他。 姬玄时笑出了声。 第85章 好消息 千步廊这儿早早就得了消息,秦王气得差点砸了手中的杯盏,回到王府后立刻招了幕僚在书房商议,这一商议,天都黑了才结束。 “王爷。”秦王妃从外头进来,“王爷忙了一整天,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秦王妃从侍女手中端过羹汤,等秦王慢条斯理用了,秦王妃这才道:“王爷何事如此气愤?” 秦王道:“还不是老四,老五的事情!” “临江王?”秦王妃诧异,“他怎么了?” 消息还没大面积传开,因而秦王妃还不知道。 秦王想了想,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秦王妃,秦王妃很庆幸自己这会儿是坐着的,要不然,定要跌倒。 她听到了什么? 赵延居然对自己弟弟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秦王妃一想到这儿,就恶心的不行,这算什么事? “王爷,妾明日想回伯府一趟。” “这是自然。” 虽然东阳伯府并不能给他太大的助力,但有也总比没有好,更何况出了这样的事情,上门探望一下也是应当,他若是拦着不让秦王妃去,传到父皇耳朵里,只怕是要对他印象不佳了。 打定了主意,秦王妃第二日就带着一些补品回了娘家。 先去见过东阳伯老夫人,老夫人看到她略有些埋怨,“王妃好端端回来做什么?” “我来看望母亲的。”秦王妃自是知道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当左耳进右耳出,半点也不往心里去。 老夫人气得不行,看望母亲,那将她这个老婆子往哪里放? 只是这个孙女如今是王妃,不是她能随意说道的,老夫人挥手让她退下,眼不见为净。 秦王妃去了伯夫人那儿,伯夫人看到她回来嗔了一下,“你也是的,回来就回来,何必大包小包带着来呢?” “都是些对身子好的,叫底下煮了,给您补补身子。” 女儿贴心,伯夫人神色舒缓了不少,“见过你祖母了没?” “见过了。” “若是她说了不中听的,你也别往心里去。” 秦王妃颔首,“母亲放心,我晓得的。” 伯夫人这才放了心,秦王妃左右看了看,“弟弟呢?” “昨儿个回来了的,今日倒也还不曾过来。”伯夫人叫了身边的嬷嬷,去请房万君。 房万君很快过来,给伯夫人和秦王妃行了礼。 秦王妃握着他的手,有太多的话想说,但当着伯夫人的面只能咽了回去,那些事情,伯府里的人都不会跟母亲说,母亲身子又不好,她何必给她添堵呢? 一块儿坐着说了会儿话,秦王妃见伯夫人神色疲惫,便起身离开,房万君道:“我送送姐姐。” 这正和秦王妃的心意。 姐弟两一路慢慢往二门处走去,秦王妃道:“昨日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 房万君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道:“昨日多亏了临江王,否则我就遭殃了。”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房万君将其中细节一一说来,秦王妃后怕道:“那可真是万幸了!” “姐姐,我想去谢谢王爷。” 秦王妃看着他,琢磨着弟弟这话里的意思,稍稍有些明白了,“你想去就去。” “那王爷那儿……” “我只当不知道就是了。” “多谢姐姐。” 秦王妃踩着脚踏上了马车,掀起车窗帘子与他道:“日后小心着些,身边的人也都带好,知道了吗?” “姐姐放心。” 送走了秦王妃,房万君让人准备了一些礼物,亲自登了临江王府的大门。 “你怎么过来了?”姬玄时对他上门还是有些意外,尤其是这么大包小包的。 “我是来谢过王爷的。” 姬玄时摸着下巴,“这事也是庞指挥使的功劳。” 他可不敢居功。 房万君笑道:“我也准备了庞指挥使的礼物,过会儿就去登门拜访。” 房万君与他到底不是什么深入交情,因而说了两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几日后的大朝会上,天武帝亲自嘉奖了刑部以及姬玄时,几位王爷纷纷跟他道喜,至于是真的道喜还是表面上的面子关系,姬玄时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从姬泽搬出驿馆之后,姬玄时就叫人一直盯着,直到这一日,暗卫传来一个消息。 “你确定?” 暗卫点头,“属下亲眼所见,那个丫鬟进了药铺,属下随后进去问了大夫,大夫说,那个丫鬟抓的是安胎药。” 姬玄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巫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姬玄时将此事告诉了她,巫仪有些意外。 皇子成婚之前,即便是有了孩子,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尤其是怀孕的那个侍妾还是皇上赐下来的人。 只是,姬泽还要依靠玄隐一族的势力,那么势必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 “姬泽知道吗?” “大约是不知道的。” 其实每次房事之后,姬泽都有叫人送避子汤给这两个,只是其中一个偷偷倒掉了,这才有了身孕,如今更是瞒着姬泽,若是被发现,她也知道等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多少女人凭着儿子母凭子贵,即便不是儿子,也是长女,意义不同,自然想要搏上一搏,姬玄时倒也能理解,若不是因为他叫暗卫盯着,暗卫发觉不对又盯了一会儿,这会儿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蓁蓁,如此好的机会,你说咱们要准备怎么做?” 巫仪笑了笑,“如此好事,自然是要道喜的,不过呢,这个喜,也不是咱们去说。” 到底是姬泽后院的侍妾,没有理由,他们也见不着,但是呢,他们可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殷玥,殷玥知道了,定然是要闹起来的。 “殷玥她……” “殷玥对姬泽有爱慕之心,你想想前不久放小定的事情便能明白了。” 殷玥喜欢姬泽,因而前世对她恨极了,在她被关在冷宫里的时候还不忘来落井下石,今生更是因为天武帝赐下两个教引宫女在放小定的时候沉着一张脸,如此沉不住气的人,在得知姬泽那儿闹出一个孩子来,能坐得住? 他们不止要让殷玥闹,还要让她闹得越来越大才好。 第86章 递枕头 “那这恐怕是要你出手了。”姬玄时笑道,“我很期待。” 巫仪嗔了她一眼,实在是不知道他期待个什么。 巫仪回到万春园,兰姑一脸困惑的从外头进来,手上捏着张帖子,“圣女,是乐安公主送来的帖子。” 乐安公主? 巫仪愣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瑞珠正在替她收拾头发,没来得及收手就叫扯了一根,忙慌忙跪下。 巫仪摆摆手示意不碍事,“说了什么?” “乐安公主说,天气越发闷热了,她在玉都里头待着不痛快,想请圣女去避暑山庄。” 巫仪不置可否,她跟乐安公主可没熟悉到这地步,还能一道去避暑山庄。 巫仪正要开口拒绝,突然想到什么,“你去打听打听,乐安公主还请了谁?” 兰姑应了声。 结果打听回来的结果叫人一言难尽,她不仅请了巫仪,还有殷玥,两个王妃和几位公主也没落下,还有几个贵女,据说连姬泽后院那两个侍妾都请上了,是真是假还不知道。 巫仪听得整个脑袋都要炸了,乐安公主这是在想什么?她居然连姬泽的两个侍妾都请了,她难道就不怕这两个跟殷玥在避暑山庄里打起来吗? 不过……巫仪眸子一转,这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原还在琢磨着怎么叫殷玥将这事闹大,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递了枕头过来。 兰姑依着巫仪的意思回了帖,并让趣儿将这事告诉姬玄时。 姬玄时知道后笑着给巫仪回了消息,给乐安支招让她带着两个侍妾一起去是他的主意,不经意间透露给乐安的,不会叫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巫仪听得目瞪口呆,难怪她说乐安公主这么贴心,原来后头有人,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殷玥怕是不知道?” 姬玄时笑了笑,“她要是知道,岂不是看不成好戏了?” 姬玄时倒是不怎么担心巫仪,这一位前世可都能提刀杀人的。 不过,与贵人们打交道跟上战场又有些不同,大巫琢磨了下,让巫仪带着温嬷嬷过去。 温嬷嬷到底是太皇太后宫里出来的,便是乐安公主,也得给她些面子。 巫仪觉得如此安排甚好。 很快就到了出发那一日。 避暑山庄就在城外不远处,马车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巫仪跟殷玥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圣女。” “我也没想到。” 殷玥伸手去挽她的手,想着巫仪不太喜欢跟人接触,手僵在了半路。 巫仪不解看了过来,殷玥讪笑一声,“咱们快些进去。” 巫仪颔首,上台阶的时候还主动朝殷玥伸了手,“小心些。” 殷玥有些意外,但也不好当众拂了她的意思,将手轻轻搭了上去,不过在进了门之后迅速缩了回来。 巫仪唇角含着笑,与殷玥一块儿进去了。 就在刚刚碰触的那一瞬间,她给殷玥下了一点蛊,这种蛊算不上什么大用处,却会让人莫名的烦躁,说些大实话,做一些冲动的事情。 进了园子,才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乐阳公主冲她招了招手。 巫仪给两位王妃和几位公主行礼之后便过去了。 顾长宁和重阳郡主、林锦都在,戴娇娇没接到帖子,因而没有来。 “乐安公主呢?” “谁知道她呢?”乐阳公主哼笑了声,身为主人,这会儿还不现身,留着她们一大堆客人做什么? 这话也就乐阳公主敢说,其余人虽也有不满,却也只敢放在心里。 巫仪目光落在殷玥身上,带着些许期待。这蛊虫她也没用过,还不知道效果如何。 殷玥总觉得巫仪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许不同,但不知道缘由。 就在这时,乐安公主姗姗来迟。 “诸位,不好意思,本宫有些许事情耽搁了。” 众人纷纷起身。 殷玥眸子一凝,视线落在了乐安公主身后的两个人身上。 其余人也纷纷不解,这两人看着像是侍女,却又不像是侍女。 “公主,这两位是……?” 乐安公主唇角微扬,“这是我四皇兄的两位侍妾。” 众人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巫仪,想看看这位反应,不过话说回来了,四皇子什么时候有了侍妾了? 巫仪则是看向殷玥,只见她眸光冷凝,垂在两侧的手指紧握成拳,便明白了,殷玥是见过这两个侍妾的。 她唇角微微上扬,众人见状,一个激灵明白过来,如今的四皇子是姬泽,而不是姬玄时! “公主这是何意?”殷玥冷着声音问。 乐安公主挑了个眉,“不过就是想着人多热闹一下。”她故作恍然大悟状,“我差点忘了,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来见过未来的主母?” 公主发话,自然是不敢不听,两人忙上前行礼,“见过殷姑娘。” 殷玥脸色黑沉如锅底,一双眸子冷冷地看着乐安公主。乐安公主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随即很是不悦,“殷玥,难道你是对父皇赏赐人的行为不满吗?” 殷玥还不至于真昏了头,“殷玥不敢。” 乐安公主唇角微扬,心情愉悦了不少,“你们两个还不快起来?” 两位侍妾对视一眼,纷纷起身,想要继续跟着乐安公主,却被她拒绝了,“本宫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你们服侍好你们未来主母就成了。” 两人犹豫了下,走到了殷玥身后站着。 殷玥深吸了口气,想着,叫她们伺候自己也总比去伺候乐安公主好。 这两个可是姬泽的人,去伺候乐安公主,岂不是在打姬泽的脸? 只是,这两人……殷玥恨不得她们消失,没想到这会儿还不得不带在身边,一想到这儿,殷玥就忍不住想杀人。 不只是这两个侍妾,连乐安公主她都不想放过! 只是,上次贸然出手已经叫祖父狠狠训斥了一顿,若是再惹事…… 殷玥深吸了一口气,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往屋子里去。 两个侍妾面面相觑,垂眸跟了上去。 她们在这些贵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只能是人家怎么吩咐,她们就怎么做了。 第87章 有孕 这也更能证明,只有往上爬,才能不用再看这些人的脸色! 其中一名侍妾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巫仪一直注意着这两个侍妾,自然没错过她眼中的情绪,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位穿着紫衣的就是那个怀了身孕的侍妾。 巫仪琢磨着怎么能叫太医过来诊脉,连乐阳公主在叫她都没听见。 乐阳公主无奈道:“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 巫仪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乐安公主这样……” 乐阳公主了然,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也不用担心,五哥府上,没有这些糟心事。” 巫仪诧异看着她,随后抿唇笑了,“多谢公主。” 乐阳公主随意摆了摆手。 殷玥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待着,不过乐安公主既然叫了殷玥过来,定然是不可能叫她这样坐着,因而将她唤到了这一桌坐着。 殷玥不乐意,但谁叫她是乐安公主呢,自然没有办法违抗。 乐安公主将殷玥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在心里,乐在心里,这就是皇权,她殷玥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儿,乐安公主目光微移,落在了巫仪身上,很得牙痒痒。 这一位,有乐阳护着,她倒是什么办法都没有! 不过,恶心两句也是可以的。 乐安公主吩咐了侍女去请巫仪过来,乐阳公主正要开口,叫巫仪阻了一下,这个面子她还是要给乐安公主的,更何况,不过去,怎么算计人呢? “见过公主。” “听说你好茶,上次在万春园里品尝了你们巫族的茶,你今儿个也尝尝我们这儿的茶。”乐安公主虽然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巫仪接过茶杯,也没急着喝,“巫族的茶不过是我们种着玩的,自然是比不上公主的金瓜贡茶。” 乐安公主笑容一顿,“没想到圣女认识。” 巫仪诧异,“我又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为何不认识?” 这话叫乐安公主无法接,她本来是想叫巫仪出糗,毕竟巫族可是在深山老林里,却没想到被巫仪先挑了出来,她自是不可能再说什么。 “我以为……” “公主以为什么?”温嬷嬷打断了她的话,浅浅笑着,“巫族虽然久不居玉都,却也不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家族,这金瓜贡茶圣女还不至于不认识。” 乐安公主脸色被她说得青一阵红一阵,突然一声冷笑响起,是陈大姑娘,“圣女身边的人当真是伶牙俐齿的很啊!” 温嬷嬷道:“奴婢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难道奴婢哪里说错了吗?” 这话在场的谁也不敢接,便是殷玥也不敢说什么。若是巫族上不了台面,那身为四大族的玄隐一族又算什么? 要知道,巫族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四大族之首。 乐安公主笑容隐了下去,目光沉沉看着巫仪,巫仪镇定自若,手中捧着茶杯,也不喝。 “再说了,奴婢原是太皇太后宫中的,最是谨言慎行,伶牙俐齿这四个字,担待不起的。” 陈大姑娘脸色一阵好看,便是乐安公主也不敢说什么。她突然想起来了,太皇太后宫里是有这么一位,后来给了姬玄时,没想到姬玄时如今又给了巫仪! 这位是宫里的老资历了,便是她也得罪不起,乐安公主眸子一转,突然笑了,“看来圣女并不是很喜欢手中的这杯茶。既然如此,那就给了这一位。”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没想到,乐安公主指的是殷玥身后那位侍妾。 巫仪看到的时候神色也顿了一下,没想到乐安公主指的正好是那位怀了孕的侍妾。 乐安公主把巫仪的反应看在眼里,以为自己将茶赐给了这位侍妾下了巫仪的脸面,叫巫仪不快了,笑容更灿烂,睨了身边的宫女一眼,“还愣着做什么?” 宫女一个激灵,忙上前,踟蹰道:“圣女……” 巫仪没给,垂着眸子不说话。 她若是痛快的给了,怕是还要引起乐安公主的怀疑。 乐安公主越发痛快,“还不快点?” 宫女一咬牙,“圣女,还请把茶盏给奴婢!” 巫仪扫了她一眼,也不为难人,宫女松了口气,捧着茶盏去了侍妾的面前。 “奴婢……”侍妾有些惶恐,忙跪下去。 乐安公主斜睨了她一眼,“怎么?本宫赏你的你都不要吗?” 侍妾摇头,“多谢公主。” 她忙捧着茶盏一口饮了,半点犹豫也没有。 乐安公主重新挂上了笑容,正要说话,乐阳公主不悦开口,“不就是一杯茶,谁喝不都一样吗?还不开宴吗?” 乐安公主叫她这么一打岔,狠狠瞪了她一眼,吩咐底下人开宴。 两个侍妾自是没有位置坐得,因而一直在殷玥身边布菜。 “珠娘,你可还好?”黄衣侍妾看着紫衣侍妾发白的脸色,小声地问着。 珠娘摇了摇头,咬牙道:“玉娘,我没事。” 玉娘张了张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以及冒着冷汗的额头,想着这怎么也不像是没事,只是这儿到底都是贵人,既然珠娘自个儿说没事,那就没事。 宴席吃到一半,突然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 乐安公主冷着脸,“哪个这般不小心?” “公主,是昱王的那个侍妾,好像昏倒了。” 乐安公主起身去看了一下,珠娘脸色发白,一手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痛,肚子好痛……” “还不快去请太医!” 这一下,所有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情,乐安公主心里更是焦急,珠娘虽然是个侍妾,但到底是姬泽府上的,若是出了事,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 太医匆匆而来,仔细诊了诊脉,惊讶地瞪大了眸子。 乐安公主心一沉:“张太医,怎么回事?” “回公主,这一位……是有了身孕,吃了寒食,这才导致腹痛。”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大吃一惊,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殷玥身上,只见这一位已经傻眼了,换位思考了一下,心里不免起了些许怜惜。 第88章 冲动是魔鬼 殷玥在一刹那的错愕之后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张太医,“你说什么,她怀孕了,不可能?!” 被质疑医术,张太医也不乐意了,冷冷道:“微臣在太医院这么多年,还不至于连一个小小的喜脉都诊不出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殷玥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姬泽分明告诉过她,皇上送的这两人,他是绝对不会碰的,怎么会有身孕?! 巫仪听着殷玥的自欺欺人,唇畔挂着冷笑,也就这女人蠢,才能被姬泽耍得团团转! “殷姑娘,这一位是昱王的侍妾,有了身孕,自是有可能的。张太医医书高深,定然不会出错的。” 殷玥猛地扭头看了过来,对上巫仪浅浅的微笑,内心猛地生起了一把火,这个女人,一定是在看她的笑话! 这话说得张太医心里通畅,对乐安公主拱了拱手,“公主,臣去开几贴安胎药。” 乐安公主颔首,等张太医下去后,目光落在殷玥身上,“殷姑娘,虽然本宫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到底是昱王的孩子,你……” 殷玥冷笑,“皇长孙,她也配?” 乐安公主被“皇长孙”三个字刺激到,顿时变了脸色,下意识扫了秦王妃一眼,秦王妃脸色也不好看。分明是她先成亲的,可如今却叫一个侍妾赶在了前头! 乐安公主深吸了口气,“来人,给她安排一间房间,再拨两个人伺候着。” “是。” 殷玥气得不行,一个侍妾,她也配? 珠娘听到这话,下意识伸手抚上了腹部,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这笑容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了殷玥的心里,让她忍不住生出暴戾的念头。 等她回过神来,四周一片慌乱,乐安公主更是大声喝道:“殷玥,你要做什么?!” “我……”殷玥刚一开口,就看到眼前大片的红色,珠娘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捂着腹部大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 张太医匆匆被叫了回来,脸色凝重,用了针,待珠娘情况缓和下去后,这才松了口气,“公主,这位夫人身子已经稳定下来,孩子微臣勉强保住了,只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张太医拱手告退,至于这一位怎么摔倒的,他是半点都不想知道。 乐安公主绷着下巴看向殷玥,冷声道:“殷姑娘,你不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心里却好一阵失望,殷玥怎么就没把这个孩子摔没了呢! 废物! 殷玥从众人的神色中明白过来了,她脸色一阵惨白,“我没……” “没什么?你想说不是你干的?你当这么多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乐安公主气得不行,殷玥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真是让她看不起! 巫仪看着殷玥百口莫辩的模样,缓缓勾起了唇角,很快又压了下去。 殷玥方才那一刻是突然暴起,抓着珠娘的手就把她从榻上扯了起来往地上摔,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乐安公主一声尖叫,宫女们才反应过来,拉人的拉人,救人的救人。 只是可惜了,这孩子还在。 不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瞧着,殷玥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更何况,在蛊虫作用下,念头横生的那一刻,殷玥自个儿是半点印象都没有的,自然也辩解不得。 更何况,这本来也就是殷玥自个儿的想法,只是在蛊虫作用下扩大了,叫她自己没克制住做了出来而已。 怪不得谁。 即是不能随意移动,乐安公主就让珠娘休息在这儿,对底下人狠狠敲打了一番,“要是这一位有什么问题,你们也别想好过了!” 至于殷玥,她处置不了,但她并不介意将这事告诉姬泽。 到底是第一个孩子,只怕姬泽跟殷玥之间再怎么亲密无间,也是要生出隔阂来了。 巫仪跟着乐阳公主和重阳郡主、林锦走了。 “没想到,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的殷玥,竟然有如此一面。”重阳郡主皱了个眉,“果然人不可貌相!” “如此也是有失风度了。”林锦原还有些同情殷玥,但这事一发生,她倒是半点都不同情了。 “也不知道四皇兄知道了会如何。”乐阳公主道。 巫仪道:“大抵不会如何。” 乐阳公主想了一下,也觉得巫仪说的很对,一个是侍妾,一个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姬泽只怕是会站在殷玥这一边。 走了一会儿后,四人便散了,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温嬷嬷与巫仪说起殷玥的事,“昱王虽然不会对殷姑娘如何,但心里头大抵是不满的,如今隔阂不算太多,但至少已经在两人心里落了根刺,等这孩子一出来,只怕是刺更深了些。” “嬷嬷的意思是叫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自然是,这个孩子就是这根刺,若是生不下来,时间一久,殷玥也就忘了,昱王也不会记得,可若是生下来,日日对着这么根刺,谁能舒坦?” 巫仪觉得温嬷嬷说的很有道理,“这孩子……”巫仪摇了摇头,“只怕是有些困难。” 秦王和齐王虽然皆已成家,可底下一个孩子都没有,这个孩子若是出生了,那就是皇长孙,即便天武帝对昱王感情不深,但对头一个孙子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这孩子还占了个长。 “圣女也担心的太早了些,是男是女都还未知,便是个长孙,那又如何?” 秦王还是长子,可偏偏,天武帝喜欢的,疼爱的儿子是姬玄时。 “都说爱屋及乌,皇上喜欢的,定然这个屋的孩子。” 巫仪叫温嬷嬷意味深长的眼睛瞧得脸热,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索性也就不管这个孩子了,且看他们怎么折腾。” 温嬷嬷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叫巫仪不要去掺和其中,能否活下来,就看这个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各处都在讨论着这件事,而发生了这样的事,乐安公主也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本是来避暑游玩的,结果也没玩成,等姬泽的人一到,就开始吆喝着准备回京了。 第89章 相处 乐安公主都准备回去了,其余人自然也不会留着,只是没想到才来一日就回去了,多少有些遗憾。 巫仪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前头走来一行人,巫仪瞧见了姬泽,正要避开,就见姬泽停住了脚步,直直看了过来,巫仪见状也不好当做没看见,福了福身,“见过王爷。” “那晚,我喝醉了酒。” 巫仪一头雾水,姬泽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圣女这是要回去了吗?” “是。”巫仪自然知道姬泽过来是做什么的,但一句话也没问,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姬泽想说什么,但看到温嬷嬷等人,将话咽了回去,“如此我就不打扰圣女了。” 温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姬泽,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个老婆子想多了,总觉得昱王对巫仪似乎有那么点不同寻常。 她看了眼巫仪,又将这个念头压了回去,不论昱王是否有这么个心思,巫仪那是断然没有的。她活了这么多年,在宫里见多了人,什么样心思的姑娘,她都是见过的,若巫仪真有那么个意思,也逃脱不了她的眼睛。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停了下来,温嬷嬷扬声问:“出什么事了?” 巫潼道:“嬷嬷,是王爷来了。” 话音刚落,巫仪就掀起了车窗帘子,姬玄时牵着大黑马站在不远处,正跟巫潼说着话,察觉到这边动静,抬眸看了过来,对着巫仪露出了个笑容。 “你怎么过来了?”巫仪捏着车窗帘子,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知道姬玄时会来,跟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是完完全全两种感觉。 前者是一种期待,后者则是一种惊喜。 姬玄时将这种情绪看得分明,心里也高兴地紧,“知道避暑山庄这儿出了事,我就过来了。” 见巫仪面带不解,姬玄时解释道:“来报信的人,正好挑在我们几个一块儿商量事情的时候,又是个大嘴巴,所有人都听见了。” 巫仪琢磨了一下,“皇上也知道了?” 姬玄时颔首,“所以,我过来接你,是正正好的。” 如此巫仪放心了,她并不希望姬玄时来接她耽搁了公务,既然没事,那就好。 姬玄时将自己的大黑马交给了巫潼,纵身一跃,上了马车。 温嬷嬷瞧见他进来,张了张嘴,原想说这样不合理,但又闭上了嘴,小两口感情好,又是定了亲的,也就随他们去了。 “奴婢去外头透透气。”温嬷嬷贴心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姬玄时握着她的柔荑,“可有人为难你?” 巫仪心中一阵暖意流过,“自然是没有的。” “那就好。”姬玄时道,“与我说说那些情况。” 巫仪清了清嗓子,说起了这些事情来,这其中旁人不知道的,她也给姬玄时说了。比如乐安公主给她的那碗茶里,她下了点东西,给珠娘喝了下去,又比如,她给殷玥动了手脚,只是想着殷玥将事情闹大,没想到殷玥如此给力,差点就把珠娘给弄小产了。 巫仪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 “怎么不说了?” 巫仪犹豫了下,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会不会有一天害怕我?” 姬玄时一听就明白了,“蓁蓁,我怎么会怕你呢?你分明就是可爱!” 巫仪叫他一双眼睛看得脸颊发热,捶了他一下,“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我说得也是正经事啊!”姬玄时捂着胸口,很是委屈。 巫仪:“……”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戏这么多? “我会用蛊虫,而且,很厉害的。” 姬玄时赞同点头,“没有叫人发现,用得悄无声息,确实很厉害。” “你真的不会觉得害怕吗?” 姬玄时哭笑不得,“为什么会觉得害怕?你会把这些东西用在我身上吗?” 巫仪摇了摇头,这半点没有迟疑的模样大大取悦了姬玄时的心,“这不就得了?既然不会用在我身上,我的蓁蓁又这么厉害,我骄傲都来不及,怎么会害怕呢?” 巫仪心头一阵感动,犹豫了下,轻轻靠了过去。 美人主动入怀,姬玄时又不是那柳下惠,自然是一阵激动,尤其是鼻息间都是巫仪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清了清嗓子,很是庆幸今儿个穿得衣服宽大,巫仪不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很快,马车外传来温嬷嬷的声音,“王爷,西城门到了。” 姬玄时这才不舍地松开巫仪,“真想快点将你娶进门。” 巫仪啐了他一眼,“这般着急?” “娶媳妇的事情,能不着急吗?”姬玄时伸手勾着她的手指,缠缠绕绕,不舍极了,“快些把嫁妆准备好,好不好?” 望着那双倒映着自个儿影子的眸子,巫仪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点了个头,思绪转了过来,又觉得不对,日子都定了,岂是她嫁妆准备好就可以了的? 这副呆萌模样,倒是让姬玄时心痒痒的,恨不得抱着她一亲芳泽,只是外头温嬷嬷在催了,他也不好再待下去,翻身下了马车。 温嬷嬷整理了下衣裳,从外头进来,巫仪捂着发烫的脸颊坐在车窗边上,满眼都是娇羞,一看就知道这小两口感情好着,她轻轻笑了,也不戳破,只当没看见。 姬玄时策马而行,跟在马车边上,一路送了她们回了万春园,这才回了王府,还没进门,就叫等着的内侍请入了宫。 天武帝放下手中的折子,饮了一盏茶,“回来了,避暑山庄那儿是怎么回事?” 姬玄时挑眉,“您就这么确定我已经知道了消息?” 天武帝哼笑了声,“朕还不知道你?虽说是去接你媳妇了,但你会不问她?” 许是这句“媳妇”中听,姬玄时也没说什么,将事情大概与天武帝说了些,自然是略不过殷玥失礼的行径。 天武帝又饮了一口茶,“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置为好?” 这个球姬玄时可不接,“这是四皇兄府中的事,我这个做弟弟的可不好越俎代庖,还是问四皇兄自个儿。” 第90章 君是君,父不是父 天武帝对此表示很满意,“你先回去。”又吩咐徐公公,“如果老四回来了,叫他过来一趟。” “是。” 姬玄时出了御书房,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了下去,他从来不天真,因而他看明白了天武帝的试探,而前世,他就是因为太信任,所以一叶障目。 如今的他很明白,那是他的父皇,可也是天武的帝王,帝王的宠爱,那是伴随着猜忌和怀疑的。而宠爱这东西,赌不得,试探不得。 可恨的是他前世没有看不明白,还在为天武帝没有察觉到狸猫换太子而失落伤心。如今想来,他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儿子换了一个人吗?那也未必! 只是他首先将天武的稳定放在了前头,他不想因此叫国家动荡,所以他当年认下了姬泽。 只是,他大抵也是心中有恨,怜惜着他这个儿子,才没有那么痛快的将皇位交到对方手里,而是选择放任几个儿子争夺。 前世种种令人困惑的事情,如今看明白了,却是那般简单。 他是天武帝最疼爱的儿子不假,但在帝王心里,一切都比不上国家稳定来得重要! 前世他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所以可以为了他让剩余几个儿子自相残杀,最后留下的那个登上皇位。 可今生不一样了,他还活着,姬泽也是他的儿子,他最提倡兄友弟恭,又怎么会看到几个兄弟之间算计? 即便是有,那也是不能摆到台面上的东西。 更何况,一个弟弟去插手兄长屋子里的事情,放在哪家都没这么个道理。 因而,姬玄时不回去淌浑水,但他可以把水搅浑。 心里头不痛快,姬玄时叫了顾晋远一道去喝酒。 “你今儿个不用去衙门吗?”顾晋远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坐下,叫小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用,刚从外头回来。”姬玄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顾晋远受宠若惊,“你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个不怎么饮酒的人居然请自己喝酒了! 姬玄时郁闷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你简直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顾晋远莞尔,叫左右伺候的人退下去,盯着他一会儿说:“你心情不好。” 姬玄时也没瞒着,这满玉都也就这么几个自在人,再装模作样就没意思了。 “是有一些。”姬玄时不愿多说,“陪我喝酒,怎么样?” “我倒是想,但我夜里还要值班。”顾晋远苦着一张脸,他是御前侍卫,值班当日是不能饮酒的,被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我顶多也就这么一杯,回去还得换个衣服。”顾晋远苦哈哈,难得姬玄时找他喝酒,偏偏今儿个不行。 “那你陪我喝,你看着就好了。”姬玄时道。 顾晋远瞪圆了眼睛,这还是人吗?竟然叫他看着!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姬玄时已经饮了一杯了,眼看着要来第二杯,顾晋远忙伸手拦住,“行了,你这酒量,这杯下去一定醉了。更何况,你不是说饮酒会让你行动变换,思绪变慢吗?” 姬玄时倒也没有强求,顾晋远忙叫人把酒扯了下去,换了茶过来。 姬玄时嗤了一声,“我是叫你过来喝酒的,你却喝茶?看不起人是不是?” 顾晋远木着张脸,赶紧叫人把酒给换了! 这人真的是,不能喝酒非要喝,结果一杯就醉了! 若是寻常,姬玄时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也就是酒气上头才会说! 顾晋远马上就要到走的时间,也不放心姬玄时一个人在这儿,忙打发了小厮去万春园把巫仪请过来。 巫仪得了消息就赶紧过来了,顾晋远看到她瞬间松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姬玄时,“他喝醉了,我现在要走了,这儿就交给你了。” 巫仪点头,屋子里伺候的人随顾晋远一道离开了。 姬玄时靠在椅子上,以手撑额,不知道在想什么。 巫仪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怎么这么烫?” 姬玄时没说话,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蓁蓁?你怎么来了?” “你喝了多少?” 巫仪看着满桌子未动过的菜,皱了下眉。 “好像,就一杯?”姬玄时按着太阳穴,头有些晕,他好像看到了两个巫仪。 巫仪就很无语了,一杯就倒了?“你在巫族喝了那么多,也没见你这样?” “我心里有些不痛快。” 闷酒易醉,这个道理巫仪也懂,便有些明白了。 她没问姬玄时怎么了,叫底下人送了一碗醒酒汤过来,喂姬玄时喝了。 虽然醉了,但也不闹腾,巫仪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乖巧极了。 见他难受的厉害,巫仪替他揉了揉太阳穴。 “不用了,我好多了。” 巫仪打量着他的脸色,叫人送了清水过来,洗了把脸,人也清醒了不少。 “先送你回去。”巫仪道。 姬玄时张嘴,还没开口就叫巫仪一记眼刀扫过来咽了回去。 “你这样子,还是别说什么送不送的了,我先送你回去,才是正经的!” 马车停在后门。 这儿停了不少马车,因而并不引人注意。 两人一路无话。 马车轻轻晃了一下,停在了临江王府偏门。 姬玄时掀起帘子,突然道:“蓁蓁,我今儿个才明白,在皇家,君永远是君,你别妄想着他能成为普通的父亲。” 巫仪一愣,回过神来,只剩下车帘子轻轻晃动,姬玄时已不再了。 她吩咐车把式回去,心里琢磨着姬玄时的话。 他今日如此反常,定然与天武帝有关。 那一位,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姬玄时敬重的“父亲”,可如今,姬玄时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这父子俩发生了什么。 略一思忖,巫仪其实能明白一点。 那一位是帝王,在皇家,你永远都只能君是君,父不是父,一旦跨越了这个边界,后果就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姬玄时如今,终于是看明白了吗? 一想到这儿,巫仪心情就有些沉重,对她来说,那一位就是帝王,无关其他,可对姬玄时来说,却不一样的。 第91章 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昏昏沉沉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巫仪心情也不怎么明媚,尤其是外头天色也昏暗了下去,似是要下雨一样。 巫仪正要用早饭,就听人禀报:“圣女,王爷来了。” “谁?”巫仪觉得是自个儿昨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早才出现了幻听。 直到姬玄时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朝她缓缓走来,心才一点一点踏实了下去。 “你怎么过来了?身子没事?吃过早饭了吗?没吃过在这儿跟我一道用一点!”巫仪吩咐兰姑去取一套碗筷过来,尽管半点不饿,姬玄时也不想叫巫仪失望,陪着一块儿用了一点。 饭后,姬玄时饮了一盏茶,兰姑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姬玄时目光一点一点描绘着小姑娘的眉眼,“昨夜,让你担心了。” 巫仪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确实有些担心。” 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叫姬玄时愣了一下。 他先是轻轻的笑了起来,随后笑容就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巫仪不明所以,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我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巫仪眼眸一转,“酒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日后就别碰了。” 姬玄时一愣,玩笑道:“这就管起我来了?” “不能管吗?” “自是可以的。”姬玄时唇角上扬,他巴不得被她管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姬泽带着两个侍妾以及殷玥从避暑山庄回来,一下子就吸引住全城百姓的眼球。 殷玥冷着一张脸回了驿馆,迎接她的是殷夫人的一巴掌。 “祖母——”殷玥捂着脸,不可置信看着殷夫人。 殷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冷冷道:“我没想到,你如此沉不住气!” 殷玥红了眼眶,簌簌落泪。 她未来的丈夫,赶在她的前头叫侍妾怀了身孕,而她因此丢人,原以为自家人会体谅她,没想到…… 殷玥吸了吸鼻子,委屈极了。 到底是自小带在身边养大的,殷夫人见状如何不心疼,可她却不得不硬起心肠来,“便是有了又能如何?十月怀胎能养的住吗?更别说生产是一道鬼门关,多得是一尸两命的可能!” 殷玥眼睛一亮,“那我——” “你想都别想!”殷夫人忍不住戳她,“你叫我说你什么才好?你在那么多人面前这般对她,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殷玥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祖母,那我,我该怎么办呀!” 殷夫人气急,也心疼极了,“还能怎么办?你如今只能盼着她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 “祖母!”殷玥脸色骤变。 “玥儿,事到如今,你只能盼着她没事,她的孩子没事!”殷夫人见她如此沉不住气,冷了声音,“不过就是一个侍妾,一个庶出的孩子,未来如何,都拿捏在你手里,你给我拿出你当家主母的气派来!” 她的丈夫,也有几房姨娘,她底下也有几个庶出子女,可她依旧牢牢坐着殷夫人的位置,这跟长子是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表哥说过,没有碰她们的……” 殷夫人真觉得自个儿孙女傻透了,“男人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殷玥:“……” 眼泪一下子卡住,收回去不是,掉下来也不是。 殷夫人道:“这些日子就安静呆着,别想着做什么了?” “是。” 另一边,姬泽入了宫。 侍妾有孕是一大喜事,且人又是自个儿赐下去的,天武帝自然不会把姬泽怎么。 “如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你预备如何?” 姬泽心中早有了打算,“儿子想把珠娘的位份提一提,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这是你自个儿的事,你且看着办就是了。”天武帝一句没提殷玥,便叫他回去了。 姬泽心中看得明白,自个儿这步棋是走对了。天武帝哪有那么闲为了这么点事将自己叫进宫来,不过就是想看他一个态度罢了。 态度他摆出来了,天武帝自然不会说什么。 姬泽唇角嘲讽,回到王府中,就将珠娘提为了如夫人。 珠娘立刻欣喜谢恩。 姬泽却是半点喜悦都没,甚至连坐坐都没有,可珠娘却是欢喜极了。 殷玥那儿得知了这个消息又发了一顿脾气,伺候的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殷夫人瞧着她越发不像样,跟殷德说了两句。 殷德道:“玥儿都是叫你给宠坏了!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正常,她未必还妄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成?” 殷夫人听着这话一张脸就拉下来了,殷德淡淡道:“你也劝劝她一点,别想不开,抓住殿下的心,早早诞下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殷夫人闷声应了声。 “不过,玥儿到底是你我带大的,按道理不应该沉不住气。” 殷夫人心中一动,“老爷是觉得……” “若是如此,那我们要不要去告诉皇上?” 殷德冷哼一声,“你有证据说是谁动得手脚吗?” 殷夫人一下子不出声了,殷德道:“没凭没据去皇上那儿,那就是给自己招惹一身腥!” 殷德拂袖离去,没想到一出就看到了殷玥,“你在这儿多久了?” 殷玥仿佛没听到,“祖父,您是说有人对孙女下手,而我不察着了道?” 殷德皱眉:“不过是一种猜测罢了,没凭没据,不要胡乱说话!” 殷德冷冷丢下一句就走了,殷玥却觉得整个人都是冷的,垂在两侧的双手缓缓握紧。 她不傻,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也只有她,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让她不知不觉的中招,也只有她,能这样做! 巫仪! 殷玥念着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只是,她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巫仪下的手,更别提将巫仪拉下水了! 她想到了西山围场那件事,她做的隐蔽,即便巫仪怀疑自己,可也不能对她如何,这个哑巴亏她始终要咽下去的。 当时她还在笑话她,可没想到,巫仪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有这么不得不咽下去哑巴亏的一天! 真好,真是好啊! 第92章 火药 很快到了一年一度七夕佳节,在这一日,不论是未婚的姑娘,还是已经定了亲的姑娘都能上街去赏灯。 姬玄时一大早就叫人送来了消息,说是在添香楼里定了一个雅间,等晚上和巫仪一道去赏灯。 已经找了个机会偷溜出去看过的趣儿正在说着街上的景色,东大街那儿都挂满了灯笼,其中最最中心的位置那儿搭了一座灯塔,一共七层,由各种各样的灯笼组合而成,而挂在灯塔最上头的是一座琉璃灯,晶莹剔透,最是好看不过了。 这灯塔是由礼部的人主持举办的,听说今年不过是第一年兴办,猜对了灯谜,便能获得那盏花灯,随后可以将花灯送给心爱之人。 为了吸引人,这一回可是下了血本,连琉璃灯都拿了出来,因此灯会还未开始,就已经叫人期待着了。 对此,巫仪是有些意外的。 前世这个时候,她可没听说七夕灯会还搞了个灯塔出来? 不过就困惑了一瞬,巫仪自个儿就想明白了,前世这个时候,也没有发生皇子们进入六部观政的事情,今生是姬玄时一锅将所有兄弟都落下了水。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入了礼部观政的是齐王。 听说齐王和齐王妃感情极好,能想到这些,大抵也是可能的。 姬玄时今日早早的下了衙,来万春园接巫仪。 听说灯会的事,笑了笑,“是二皇兄提得建议,而礼部亦是觉得可行,因此就这么办了。” 他想了下,问:“蓁蓁,之前没有这种灯会吗?” 巫仪摇了摇头,“许是这次不一样了。” 瑞珠坐在角落里,对主子们的话充耳不闻,她总觉得,这两个主子说的话奇奇怪怪的,叫她听不懂。 马车停在添香楼后头,姬玄时引着巫仪从楼梯上去,并不会引起什么人注意,大堂上,说书先生正在说着牛郎织女的故事,也算是应景。 姬玄时定的雅间是临街的,热闹声从半启的窗户传了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宁静,却也添了几分烟火气息,倒是让巫仪笑了笑,“还挺热闹的。” “今年礼部可是下了血本,自然要热闹一些。” 用过饭后,巫仪道:“不如我们也下去走走?” 姬玄时颔首,将手递给了她,对上她不解的眼神解释道:“抓紧了,免得被人挤丢了。” 巫仪莞尔,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巫仪被姬玄时护着,也没有叫人冲撞到,金水河上,亦是琴声袅袅,热闹非凡,河面上还飘着不上花灯,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有,一下子叫金水河亮堂了起来,犹如白昼。 巫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落在那些形状各异的花灯上。 渐渐地,四周的人多了起来,前头更可以说是人山人海,而巫仪,则是一下子就被那座三人高的灯塔给吸引住了视线。 最上头的是一盏琉璃灯,这会儿已经点上了烛光,美轮美奂。 “这要怎么才能得到琉璃灯?” “一共七道谜题,一层一道,答完所有,就可以得到琉璃灯了。” 除了顶层,底下灯塔上也挂满了花灯,每一盏都有一道灯谜,只有答对了才能获得那盏灯,但琉璃灯又不一样,他是另有七道灯谜,答对了便可直接得到琉璃灯。 灯谜由易到难,一次性猜对七道,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也是因此,激发了不少学子的好胜之心,不少人围在了灯塔边上。 他们似乎还看到了齐王的身影。 不过既然看到了,少不得要过去打个招呼。 “二皇兄。” 齐王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你们也来了?” “二皇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二皇嫂呢?” 齐王道:“她在茶楼上坐着,我下来看看灯塔的情况怎么样。” 到底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想看下结果,亦不是不可能的。 姬玄时说了两句好话,带着巫仪去赏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姬玄时琢磨着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话比较好。 “你是不是觉得,齐王和齐王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恩爱?”巫仪看着花灯,目不斜视道。 姬玄时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他前世这个时候是在外头逃亡,但巫仪却是生活在玉都里,或许对他这几个兄弟的事情,比他还要清楚一点。 “蓁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巫仪犹豫了下,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胡同,确定周围没人才道:“之前有一次,齐王在宫宴上喝醉了,齐王妃有着身孕不好走路,就叫我陪着一道,结果,我听到齐王在叫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二皇嫂知道吗?” 巫仪摇头,“我不知道知不知道,那时候,她出去吩咐宫女们拿披风过来,并不在里头。” “那二皇兄搞这么个灯塔……”姬玄时皱起了眉,这座灯塔,听说原是为了齐王妃弄的,可若是齐王心里那个人不是齐王妃,那这座灯塔是用来做什么的? 两人还没想明白,突然听得一声巨响。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一变,急忙从胡同里走了出去。 子影匆匆赶了过来,姬玄时沉声道:“怎么回事?” “王爷,有人在灯塔底下放了火药,刚刚有一个姑娘没有拿稳手中的花灯,掉了下去,导致火药被点燃了。” “周围的百姓怎么样了?” “伤了几个,不过靠的近的那几个,包括礼部的两个小吏都死了!” 姬玄时吩咐子影送巫仪回去,自己匆匆赶往了现场,齐王整个人都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姬玄时狠狠皱了一下眉头,“今夜负责巡逻的人呢?!” “王爷!”崔无念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收拾现场,该送医的送医,该收敛的收敛,“皇上那儿听闻了消息,召齐王入宫。” 齐王这才有了些许反应,点了个头,“我这就进宫见父皇。” 齐王匆匆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姬玄时的错觉,他总觉得齐王似乎是知道什么。 似有所觉,姬玄时回头,看到齐王妃一脸怅然站在不远处。 第93章 责怪 姬玄时看到了不能当做没看到,上前打了个招呼,“二皇嫂。” 齐王妃忧心忡忡地问:“五弟,王爷这是……” “这儿出了点事情,二皇兄被父皇叫进了宫。”怕齐王妃担心,姬玄时宽慰了两句,“这灯会到底是二皇兄负责的,父皇大概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那就好。”齐王妃似是松了口气,刚想说什么,目光落在了姬玄时身后,淡淡笑了。 巫仪并没有听话的回去,而是跟了过来,见到齐王妃,福身行礼,齐王妃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里乱,我让人送皇嫂回去。” 齐王妃并没有拒绝,由着姬玄时的人送了自己回去。 上马车之前,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灯塔,那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已经掉到地上碎了,再也不复往日的光彩。 齐王妃垂下眸子,搭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回了齐王府。 “蓁蓁。” “我不给你添乱,我就是过来看看。”巫仪顿了顿,问了一件事,“方才火药点燃的时候,齐王妃在这儿吗?” 姬玄时摇头,“二皇兄被父皇叫走之后我才看到她出现的,怎么了?” 巫仪神色有几分凝重,正巧这时崔无念走了过来,巫仪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崔无念说了受伤的人数,以及死亡的人数,姬玄时做到了心里有数,打算入宫一趟,他看了巫仪一眼,有几分担忧。 巫仪笑道:“有巫潼和瑞珠陪着,不用担心。” 如此,姬玄时便也没说什么,虽崔无念一道入了宫。 今日正好是顾晋远当值,看到他们过来,打了个眼色,姬玄时没急着进去,跟崔无念刚在庑廊下站定,就听到里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三人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到。 徐公公从殿内出来,看到姬玄时,心里唉哟了下,“您怎么过来了?” 姬玄时指了指崔无念,“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边上,现在他要进宫跟父皇汇报一下情况,所以跟着一道过来了。” 崔无念瞥了眼睁眼说瞎话的姬玄时,也没戳破他。 “那您再等等。”徐公公苦笑着陪着。 “父皇摔茶盏了?因为二皇兄?”姬玄时压低了声音道,“不能?二皇兄办这灯会可是尽心尽力了,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放了火药在下头,这事可怪不到二皇兄头上去。” 徐公公苦笑着,不说话。 姬玄时心中了然,父皇骂二皇兄,定然不是为了这什么灯会出岔子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但徐公公知道,却也不好说给他听。 既是如此,姬玄时就只当自己不知道。 很快,齐王从里头出来,看到这么多人愣了一下,随即一撩袍子,直接在御书房外的青石板地砖上跪下去。 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便是那些在御书房外当值的御前侍卫也是一个个面面相觑。 老实说,里头除了一声摔茶盏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可齐王从里头出来后直接跪在御书房外头,显然是惹恼了皇上。 天武帝在里头唤了声徐公公,徐公公垂眸进去,不多时便出来请了姬玄时和崔无念进去。 崔无念一板一眼将外头的情况跟天武帝汇报了,天武帝抿了口茶,“该怎么安顿,以及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去办,顺天府那儿都有一套章程,你去同戴桢商量下,这件事,迅速给朕压下去。” “是。”崔无念应了声,看了姬玄时一眼,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对着儿子,天武帝脸色没那么好,“你怎么过来了?” “我带着蓁蓁刚好在附近看灯……” 天武帝心提起来了,“可有受伤?” 姬玄时摇头,“我们离得远,没什么事。” 天武帝松了口气,姬玄时犹豫着开口,“父皇,二皇兄他……” “他的事,朕自有决断,你就不要多管了。”天武帝都不耐提起这个儿子,“你若是要替他求情,那就跟他一块儿出去跪着。” 姬玄时彻底闭了嘴,天武帝看着他也是心烦,赶紧让他走。 姬玄时出了宫门,就看到子影等在宫门口,理了理袍子,问:“人送回去了吗?” “送回去了,不过……”子影四下看了一圈,没什么人,这才压着声音道:“齐王府似是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子影道:“门房上,对齐王妃热情过了头,就像是……戏演得太过用力了。” 姬玄时挑了个眉,“方才,我这二皇兄在御书房里不知道如何惹恼了父皇,被罚跪了。” 刘婕妤在后宫自然是得到了消息,却也只敢让小内侍打听着御书房的情况,自个儿是断断不敢去御书房求情的,就怕火上浇油。 姬玄时出宫的时候还看到小内侍在那儿探头探脑,看到他,一溜烟跑回去了。 他以前不怎么关心这位二皇兄,却没想到,一直谨慎的二皇兄也会惹了父皇厌恶,看来,他这个做弟弟的,是时候该关心关心他了。 “是。”子影应了声。 姬玄时回到广场,这里已经叫人收拾了一边,但还能看到一些漆黑的痕迹,突然,他听到了有人叫自己。 姬玄时皱眉走了过去,“你怎么还没回去?” “在等你呀。”巫仪捏着车窗帘子,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上来。” 姬玄时无奈上去了,瑞珠见状立刻去了马车外跟巫潼一块儿坐着。 “我发现一件事,想着一定要跟你说,这才没走的。” “你说。” 巫仪道:“你也知道,我的鼻子很灵敏的。方才,我在齐王妃的身上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姬玄时眸子骤然一缩,“你确定没有闻错?” 巫仪点头,“不会错的。” “那可就奇了怪了。”齐王妃是在爆炸发生之后才过来的,按道理身上不会沾染上火药的味道,可现在却沾上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火药是齐王妃放下的。”巫仪不解,“可为什么呢?” 姬玄时则是想到了齐王那没来由的被责怪。 第94章 夫妻一体 姬玄时将御书房发生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很有可能,齐王有什么事情惹恼了父皇。子影说,齐王府的门房上,对齐王妃热情过头了,像是想向外人展示一下很高兴的模样一样。” 热情过头,表演痕迹比较重,那么就显得有些用力猛,有些假。 能叫子影觉得很奇怪的,那定然就有问题,巫仪觉得很奇怪,“齐王妃难道不是齐王府的女主人吗?” “或许,在齐王府的人心目中,齐王妃并不是真正的女主人呢?” 巫仪捂住了嘴巴,“难道说,齐王金屋藏娇?而那个娇,就是齐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这些事情我就不清楚了,我已经让子影去打探了。” 子影动作很迅速,两日的功夫就将事情打听清楚了。 “属下打探到,王府里有一个兰夫人,住在清兰园,齐王日日宿在那儿。” 丈夫不宠,又夜夜宿在妾室那儿,偏还要在外弄什么夫妻情深的模样,便是齐王妃估计也忍不下去,只是夫妻一体,她总不能跟着拖了齐王的后腿。 “七夕那一日,兰夫人也跟着一道出府,跟齐王妃回府不过是前后脚。” 也就是说,齐王那一日真正陪着一道看花灯的是兰夫人而不是齐王妃,只是他不想叫外人知道他宠妾灭妻,那灯塔也是齐王弄出来讨兰夫人欢心的,齐王妃哪里能忍得住? 一个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旦压抑久了,极有可能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巫仪也略有些明白,她原还在想齐王跟齐王妃这么恩爱,怎么还没有生出个孩子来,结果,齐王有个心头好,齐王妃不过是被冷落的那一个。 “蓁蓁,你心疼她?” “只是觉得有些可怜罢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再者,齐王妃就算是再怎么恨齐王,也不是她可以拿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来当儿戏的理由。” “皇上会查到她身上吗?” “銮仪卫的人不是吃素的,那一日虽然有五城兵马司那些人看着,但到底人多,庞指挥使也不放心,叫几个銮仪卫暗中盯着,若是齐王妃真动手了,定然会被发现的。” 庞冲确实也没叫天武帝失望,看着下属拿回来的口供,眼疼心疼,一咬牙,直接递到了天武帝面前。 “好,真的是好极了!”天武帝冷笑,“来人,传齐王妃进宫!” 齐王正在府中焦头烂额,一个清秀佳人亲自端着东西从外头进来,“王爷,先喝点甜汤,降降火气。” 齐王见到她,眉头舒展,“怎么是你端过来的?丫鬟们呢?” 兰夫人笑道:“我想亲自给王爷送过来,就不叫她们帮忙了。” 齐王端起碗喝了一口,小厮跌跌撞撞进来,“王爷,徐公公来了!” 齐王忙放下碗。 “王爷……”兰夫人起身要追出去,齐王拦住了她,“外头太阳大,你身子弱,就别出去了。” 兰夫人看着齐王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哪里是因为日头大怜惜她才不叫她出去的,他就是不想叫她见到宫里的人,不想堂堂正正带着她出去,就跟那一年一样,无法堂堂正正做他的妻子,只能看着她娶了别人,看着他与他人同进同出,而她,只能待在这王府里,连个门都不能随意出去。 “徐公公……”齐王拱了拱手,正要说什么,就见齐王妃过来了,他皱眉,脸上止不住的冷意,“你怎么过来了?” “回王爷,皇上命奴婢过来请齐王妃入宫。”徐公公答道。 “父皇怎么……” 徐公公笑着摇头,“多得奴婢也就不知道了。” 齐王没有问下去,能在御书房里伺候,又是皇上心腹,最重要的就是嘴巴紧,只要是不该透露的,徐公公是断不会说的。 齐王到底放心不下,跟着一道进宫。 徐公公见状,也没有阻拦,左右齐王也会知道真相,让他自己亲自听听也好的。 “儿臣\/儿媳见过父皇。” 天武帝扫了一眼,目光沉沉落在了齐王妃身上。 齐王妃神色淡然,并没有半点害怕。 “都起来。” 两人谢恩起身,天武帝抬了抬下颚,“这个你们也拿去看看。” 徐公公将庞冲的折子递给了齐王妃,正要伸手去拿的齐王顿时有些尴尬。 齐王妃扫了一眼折子,神色未动,转手递给了齐王。 齐王看着上头的内容,瞪圆了眼睛,震惊的看着齐王妃,“七夕那夜的火药是你放的?” 随后,齐王心里止不住的愤怒,“孙氏,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本王哪里对不住你?!你——” “够了!”天武帝拍了下桌子,齐王瞬间住嘴,但这会儿吃了齐王妃的心都有,那一夜的事翻来覆去在他脑子里,甚至为此吃了父皇的挂落,结果,都是这个女人害的! 天武帝看向齐王妃,“孙氏,你有什么话说?” 齐王妃跪了下去,“儿媳无话可说。” 到了这个地步,扯谎找借口,抵死不认那都是愚蠢人才做的事情,天武帝既然将她叫入宫中,定然是抓了个正着,她还做那什么姿态呢? “孙氏,你!”齐王气得恨不得将折子扔到她脸上去,要不是天武帝威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说不准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扔上去了。 两厢一对比,天武帝心里叹了口气,看着齐王的眼睛里满是失望,倒是对齐王妃的态度很是满意,只是这行为叫他不满极了。 “孙氏,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齐王妃淡淡道:“因为儿媳不想叫王爷得意。” 齐王瞪圆了眼睛,“孙氏,你——” “荒唐!”天武帝怒道,“夫妻一体,你就是这么对你丈夫的?” “夫妻一体?”齐王妃倏地笑了,笑得几分悲凉,几分癫狂,“父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旁人或许不知道齐王府里什么情况,您不知道吗?我这齐王妃做的,哪一天是有意思的?夫妻是一体,可我跟齐王,什么时候是夫妻了!” 第95章 红颜祸水 她当年被选为齐王妃,还很高兴,甚至有着小小的得意。 结果,入了齐王府,她才知道,齐王有个心头好,因着外祖家的缘故,成了罪臣之女,当不得齐王妃,只能被齐王养在王府里。 齐王府一日不能没有女主人才挑选了她,她原是想着,就一个侍妾,她可以大度一些。她只要以真心相待,定然能换得王爷真心! 可是呢,齐王心里只有那个女人,除了初一十五,从不会踏入她房间半步! 再怎么有着一腔热情,也被这么多年的冷寂耗得干干净净! 原想着,进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就好。 可她不甘心,以她的家世,不入皇家,也能入公侯伯府任何一家,能夫妻美满,儿孙满堂,而不是住着这么大的齐王府,日日独守空闺! 直到那一年,兰夫人有了身孕,她在花园里,看着他们恩爱,看着齐王脸上的笑容,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有温情的时候,只是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有一天,齐王不在府中,她跟兰夫人在花园中遇到。 说起来也是讽刺,一妻一妾,竟是一年多了才得以相见。 按道理,她是正妻,兰夫人是要来给她这个主母磕头敬茶的,可齐王舍不得,直接省了这一步! 她也是侯府贵女,自是不会跟一个妾室自坠身份,因此目不斜视走了。 结果到了夜里,齐王一脸怒气冲冲走了进来,给了她一巴掌,质问她对兰夫人做了什么,质问她为何容不下一个女人。 直到第二日,她才知道,那一日花园相遇回去后,兰夫人的孩子就出事了,一夜过后,孩子小产,而兰夫人身子受损,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了。 那一巴掌,不止打在她的脸上,还打在她的心里,直接将她对这个男人最后的念想都给打没了。 她恨,可偏偏在外头还要装作夫妻情深的模样,这叫她厌恶,这叫她心里困着的那头野兽日日咆哮,恨不得将一切都毁了。 尤其是这人,打着叫兰夫人高兴的念头,办了灯会,弄了灯塔,还将兰夫人最喜欢的琉璃灯从宫里要了出来,甚至还得到了天武帝的嘉奖。 她再也忍受不住,她要毁了这一切。 她知道自己或许会被抓,或许会因此逃脱,因而跪在御书房里的这一刻,平静极了。 倒是齐王,听完她的话,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极其难看。 天武帝沉声道:“孙氏,你应该要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因为一己私欲导致那么多百姓受伤,还有人因此丧了性命!” 齐王妃平静地磕了个头,“儿媳知道。” “你还有何话要说?” 齐王妃抬头,“此次之事,皆是儿媳一人所为,还请父皇不要为难儿媳的父母。” 天武帝颔首,要说今日之事,还是他的儿子惹出来的祸事,他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之人,自然不会怪罪到孙家头上。 齐王妃松了口气,“多谢父皇。” “带下去。” 徐公公上前,“王妃,请。” 齐王妃平静地来,平静地走。 齐王想说什么,天武帝直接将龙案上的白玉镇纸扔了过来,怒道:“你给朕滚!” 镇纸砸在地上,碎片差点划到齐王,齐王脖子一缩,赶忙溜了。 翌日,朝堂上,天武帝说了对齐王妃的处置,贬为庶人,一杯鸩酒。 满朝哗然。 孙家人纷纷入宫请罪,天武帝不仅叫内侍送了回去,还安抚了两句。此乃齐王妃一人所为,与孙家无关。 退朝之后,后宫也听闻了些许风声,刘婕妤直接病倒了。 一时间,刘婕妤那儿来了不少客人,明着探望,实际上是来看笑话的。 刘婕妤干脆称病,关了门,挡了那么看客,可即便是如此,她也成为了一个笑话! 齐王到底还是孝顺,得了消息进宫来。 “母妃,您身子可好些了?” 刘婕妤面色苍白,头戴抹额,一看到儿子就红着眼睛问:“孙氏是怎么回事?!” 齐王缩了下脖子,忿忿说起了孙氏的事,“……她都已经坐上了王妃之位还不满足吗?我到底哪儿对不住她了?!” 刘婕妤听得心里滴血,她是知道儿子有心头好,也知道那人不能当正妻,因此仔细挑了孙氏,希望孙家能成为儿子日后的助力。 为了说服儿子,她还说过,正妻看得是出身,她给挑着,娶进门后你不喜欢,日后只可劲宠着你心头那一个就是了。 谁知,儿子真的这么做了,甚至做的还要过分! 即便是天武帝,再有了那一位之后,对后宫里的妃子们也是一碗水端平了的,谁知她儿子可真是出席了! 刘婕妤气得狠了,猛地咳嗽了两下,齐王忙住了嘴扶着她喂了点水,刘婕妤这才缓过来,只是看着儿子还是头疼。 要是天武帝这样对她,她也受不住! 可到底是自己儿子,刘婕妤心里再是埋怨也不会说什么,只会怨恨孙氏,如此拎不清,赔了性命,还叫自己儿子被天武帝厌恶了。 这下,孙家别说是助力了,不添堵就算是好的了! “父皇也是糊涂,那般心狠手辣的女人,做什么怜惜?!”齐王恨恨道,要他说,就应该株连九族才是! 刘婕妤听出了恨意,不由问了两句,齐王便说了那事,刘婕妤整个头皮都要炸了,“你就因为这事?!” “母妃,那是您的孙子——” “那孩子是母妃叫人动的手的!” 齐王仿佛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哑声了,“母,母妃,您说什么?” “不过就是个罪臣之女,皇长子怎么能从她肚子里托生出来?!”刘婕妤不止叫人动了手,还叫人下了猛药,让兰夫人再也没有生育可能。 “她就是个红颜祸水!” 齐王晃着身子起来,刘婕妤看得心惊肉跳,“你做什么?” “母妃,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齐王猛地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刘婕妤在身后唤了他几声,也没叫他停留,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婕妤气得差点昏倒,“这个逆子!” 第96章 青兰 齐王心里憋闷,若是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去找兰夫人了,可偏偏今日从刘婕妤那儿得知了真相,他压根没脸见她了! 正好路上遇到他的伴读,请他一道去喝酒,他想了想,便也去了。 不远处,一个小吏看到这一幕,迅速离去,进了一间屋子,小声将事情告诉了等在里头的子宵,子宵立刻将事情告诉了姬玄时。 后宫里,消息也同时传了过来。 姬玄时此时正和巫仪一道坐在那儿下棋,两人棋力相当,下起棋来势均力敌,堪比战场,厮杀猛烈。 巫仪捏着棋子,正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姬玄时在一旁悠闲地饮了一盏茶,“想不出来就算了,认输如何?” 巫仪瞪了他一眼,她的性子可从来都不是那种不行了就认输的人,尤其是,这盘棋多了一些彩头。 子宵推门而入,姬玄时看了过去,巫仪突然伸手拿茶盏,袖子扫过棋面,棋子瞬间被扫乱了,挤成了一堆,“哎呀!” 巫仪无辜地看着姬玄时,“我不是故意的。” 姬玄时觉得好笑极了,他哪里看不明白巫仪是故意的?“就一盘棋,你也耍赖?” 巫仪眨了眨眼,当做听不懂姬玄时的意思,“我也没想到袖子会扫到棋盘,不如咱们再来一把?” 姬玄时拿她丁点办法都没有,“你呀!” 巫仪自然知道这点伎俩瞒不过姬玄时,她就是仗着对方的宠爱,有恃无恐。 “齐王那儿什么情况?”姬玄时问。 原先一直缩着脑袋的子宵清了清嗓子,细细说出来消息。 巫仪边听着子宵汇报,边将棋盘整理干净,白的黑的,映衬着巫仪的手好看极了。 姬玄时看得有些出神,甚至连子宵说完了都没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不太好意思问子宵方才说了什么。 子宵略有些无语,但这会儿,作为一个细心又贴心的属下,简要的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巫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姬玄时尴尬地别开了视线,“这么说,兰夫人失了孩子,又再也不能生育,是刘婕妤做的?这倒是奇了怪了。” 按道理来说,那是皇长孙,即便不是从正妻肚子里托生出来的,刘婕妤也是这孩子的祖母,也该盼着孩子出生,结果她倒好,一剂药下去,孙子没了,连人也不能再生育了,还让儿子对正妻越发冷淡起来了。 子宵这些日子打听到不少事情,与姬玄时说了。这兰夫人的外祖父原是前朝的一员,后来被太祖收编,只是这一位心里一直存着匡扶前朝的念头,最后东窗事发,一家子全都入狱,甚至连嫁出去的女儿都不能幸免。 再怎么样,刘婕妤也不会叫这么一个女人生下皇孙。 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以兰夫人身份,做齐王妃也是绰绰有余,但因着这层身份,别说是正妻,就是侍妾也是不能。 齐王当初偷龙转凤,将人从死牢里换了出来,这么多年,一直宠着。 天武帝也是知道,只是这是自个儿儿子,偷换死囚,那是重罪,即便是皇子,犯了法也跟庶民同罪,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婕妤知道后也是心惊肉跳,只是儿子喜欢,天武帝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就忍了,但也告诉儿子,决不能将人带出府,要养着就养着。 这一件事,在天武帝、齐王、刘婕妤直接形成了一种不用言语的默契。 那一日,銮仪卫显然也知道齐王将兰夫人带出来赏灯,还告诉了天武帝,也难怪那一日齐王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姬玄时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蓁蓁,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巫仪闻言抬眸,兰夫人可怜,齐王妃可悲,难道齐王就没错了吗?这两个女人的悲剧,都是因为齐王造成的,再者,他们如今走得这条路上,那是一个心软都用不得的。 “将这件事悄悄透露给秦王知道。” 姬玄时笑了,“蓁蓁这是想借刀杀人?” 巫仪莞尔,“难道你不这么想?” “英雄所见略同。”姬玄时看向子宵,子宵立刻明白该怎么做了。 几日后,一位御史弹劾了齐王,宠妾灭妻,还偷换死囚! 朝堂一片哗然。 天武帝不满御史的弹劾,可偏偏这个皇帝也受很多限制,并不能随心所欲,最后,将这件事交给了大理寺彻查。 说是查,其实将兰夫人带出来看一眼便能知道。 她当年也是在玉都贵女圈子里走动的,认得她的大有人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一个人的容貌虽然会有所改变,但也不会改变太大。 兰夫人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光明正大走出齐王府的一天,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可她终究还是喜极而泣。 没有人愿意做一只笼中鸟,她也不愿。 这辈子,无法堂堂正正活在世上,她已经是对不住家人了,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大理寺,兰夫人一言不发地听着,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承认了。 齐王又惊又怒,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兰儿,你为什么——” “王爷!”兰夫人淡淡地看着他,福了福身,“青兰这辈子,能遇到王爷,是青兰的福分,可青兰更想,光明正大地活着,而不是藏着掖着,永远只能待在牢笼之中。” 齐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齐王府,对你来说是牢笼?” “是。”兰夫人道:“这些年,多谢王爷的照顾,青兰本就是该死之人,偷了这么些日子活着,已是上天恩赐了。” 齐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后宫里,刘婕妤得知这个消息,气得砸碎了一整套瓷器,“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刘婕妤对兰夫人咬牙切齿,但她还得去给儿子求求情。 只是她刚到御书房外,就叫徐公公拦住了,“婕妤娘娘,皇上近日心情不好。” “徐公公,本宫有要紧事要见皇上。” 徐公公垂眸,“皇上说了,若是娘娘为了齐王殿下的事而来,就请回。” 第97章 处罚 刘婕妤身子晃了晃,在宫女搀扶下才没摔倒,她惨白着脸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徐公公叹了口气,狠了狠心,将话说得明白一些,“皇上已经压了不少大臣的折子,只是这一次,王爷做的有点过了。” 刘婕妤只觉得全身力气都没了,要不是有宫女搀着,她都站不住了。 徐公公道:“放弃儿子,娘娘难,皇上也难,也请娘娘体谅一下皇上。” 刘婕妤差点破口大骂,她就一个儿子,可皇上却还有六个儿子,她体谅皇上,谁来体谅体谅她? 只是这话,最终还是叫刘婕妤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皇上对齐王的处置是什么,要是她一招踏错,给儿子添了麻烦可怎么办? 刘婕妤带着人匆匆回了寝宫。 徐公公转身入了殿内,天武帝头也不抬道,“她走了?” “婕妤娘娘已经叫奴婢劝回去了。” 天武帝冷笑,“刘氏不会这么就算了的。”他揉了揉眉心,心里烦躁,任谁被人逼着处置自己的儿子,都不会痛快。 “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才是,若是王爷知道,定会觉得自己不孝的。” “他就是不孝!”天武帝气得摔了折子,“他要是孝顺,当年就不会那么大胆想出偷龙转凤这种事情来!结果还将人带出来招摇逛市!” 要不是齐王那日将人带出来赏灯,抱着不会有人发现的庆幸,也不会惹出来今天这么多烦心事! “皇上消消气,王爷大抵也是情到深处,没想那么周全。” 一句情到深处,让天武帝火气渐渐消了。 他也有那样的时候,也明白,感情有时候就是会让人冲昏头脑,考虑不周。 徐公公偷偷观察着天武帝神色,见他脸上有几分怔然,便知他想起了那位夫人,心中松了口气。 他们这些在御前伺候的人,都是希望皇上能开开心心的,如此,对他们也好。 刘婕妤回到寝宫,叫人去请孙家人入宫。 孙家直接拒绝了,说是孙夫人因为失了女儿,一病不起了。 刘婕妤咬牙,哪里不明白这是孙家的托词,齐王如此对待孙氏,定是叫孙家不满,更何况,孙氏还死了! 孙家有没有对齐王落井下石都不好说! “那么,孙家对齐王到底有没有落井下石呢?”巫仪也在问姬玄时这个问题。 “下了。”姬玄时明明白白告诉了她答案,“孙家人原就不想叫孙氏入齐王府,甚至当时都在给她想看了,只是刘婕妤去求了圣旨。圣旨一下,孙家人不同意都得同意,否则赔上的是全族人的性命。这些年,齐王对齐王妃的冷淡他们都看在眼里,有力也无处使,结果没想到就因为这样,导致齐王妃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齐王妃赐死的那一日,孙家人都去看过她,如此怎么可能对齐王心里半点怨恨都没有?还有刘婕妤,要不是她瞧中了孙家,求了圣旨,这些年对齐王宠妾灭妻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齐王妃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孙家虽然要在这次事件中避开,但孙家也有不少人脉,稍稍一运作,再加上秦王那边的打压,这一次,齐王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 “兰夫人……怎么就这么爽快认了呢?” “齐王跟他伴读喝酒你知道?” 巫仪点头,那时她跟姬玄时一道,听子宵说了的。 “齐王喝醉了,送回去的时候,府里人直接将人送到了兰夫人那儿。”从前都是这样,只是这一次齐王并不想见兰夫人,才去喝酒,结果喝上头了,醉了,府中的人又不知道,直接将人送了过去。 齐王酒后吐真言,叫兰夫人知道了真相。 “她,不是喜欢齐王吗?” “再大的喜欢,也抵不过日月的消耗。她到底是大家里教养出来的,没人会愿意做笼子里的金丝雀,她又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生下来,这样的人,压抑越久,反击会越极端,就跟齐王妃一样。” 巫仪叹了口气。 姬玄时伸手握住她的柔荑,“蓁蓁……” 巫仪回过神来,转移了话题,“你说皇上会如何处置齐王?” 姬玄时只当不知,顺着她的话说:“不会要他的性命的,只是他日后想要争那个位子也是不可能了。” 这就是储君,不能有一点污点。 齐王的污点不在于宠妾灭妻,而在于他藐视律法,身为皇子,知法犯法,做出了偷换死囚这种事情。 秦王这一派的人得知了这个消息,那是发了疯似的打压,但这样子更会激起天武帝逆反心理,处置自己的儿子本就是不痛快的一件事了,结果还被人逼着,天武帝更是不悦。 因此,齐王小命会保住,至于其他,他也说不好,但不会太轻就是了。 “到时候,把秦王在其中起得作用透露给皇上。” 姬玄时悄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道:“你可真是滑不留手。” 巫仪拍掉那只作怪的手,“狗咬狗,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姬玄时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对齐王的处罚很快下来,齐王被降爵为郡王,永守卫皇陵,不得离开。 刘婕妤得到消息的同时,直接昏了过去。 齐王接了旨,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强撑着没有晕厥过去。 徐公公叹了口气,从小内侍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给了齐王,“王爷,这是皇上的一点心意,一路走好。” “多谢父皇。”齐王犹豫了下,问了兰夫人的情况,“兰儿,她怎么样了?” 徐公公垂眸,若是皇上知道齐王至今还念着那个女人,只怕这一丁点的怜惜都要没了,“兰夫人染了恶疾,不慎去了。” 虽然知道会是这么个下场,齐王还是没能承受住打击,一口血喷了出来。 徐公公闪躲不及,被喷了个正着。 徐公公:“……” 顿时,齐王府里乱成了一团。 此时收拾干净的徐公公去命人去宫里请了太医,得知齐王没什么大问题,咬一咬牙,叫人把齐王抬上了马车,送走了。 第98章 中秋佳节 齐王的落败在玉都里起了不小的风波,但很快,就被中秋佳节的到来冲淡了不少。 中秋佳节,是阖家团圆的时候,便是宫里,也准备起了宫宴。 虽然齐王的事令天武帝没什么兴致,但这么多年的传统,也不可能弃之不顾。 原先的中秋家宴只限于皇族,这一次天武帝想要热闹热闹,还请了文武百官。 因而,巫族和玄隐一族也收到了邀请。 另,中秋佳节,公侯伯府都要入宫磕头的,只因这些年后宫里也没个皇后,女眷们这些规矩能省则省,但前朝那儿却是少不得的。 宫里宫外都沉浸在一片团圆喜色之中,唯独万春园冷冷清清的。 便是平日里爱闹爱笑的趣儿这会儿都有些伤感,若是按照以往,这个时候,她们都跟家里人一道过节了,这是她们第一次在外头过这种节日,都不高兴上街了。 对于她们来说,这虽然是第一次,却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明儿个才是八月十五,但今夜的月亮也是很圆,很亮。 巫仪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突然提笔画了一副月宫图。 除了圆月,还有嫦娥、玉兔和月桂。 巫仪提笔勾勒上最后的线条,十分满意的笑了笑。 突然,一道黑影遮住了月光,她抬头一看,见是姬玄时,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看看。”姬玄时目光温柔,低声细语。 正巧瑞珠这时候进来,闻言俏脸一红,虽说是习惯了圣女跟临江王的甜蜜,但还是叫人不太适应。 她忍不住想,这世上的有情人都是这样的吗? “圣女,王爷。”瑞珠屈膝行礼,“这是大巫那儿送来的茶点。” 瑞珠将东西放在茶几上,便退了出去。 趣儿正坐在屋外赏月,见她这么快出来有些诧异,“不在里头伺候着吗?” 瑞珠摇头,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王爷来了,正在里头。” 趣儿了然。 她们被安排到巫仪身边的时候被苏嬷嬷也教育过一番,若是圣女和王爷在一处,她们这两个大丫鬟要有点眼力见,别没事凑到跟前去。 她们深以为然,因而见到两人在一处就避开。 然而苏嬷嬷本意是叫她们成亲后这般,要是苏嬷嬷晓得这两个丫鬟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真是要哭笑不得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们不尴尬,里头那两个也能相处自然。 巫仪嗔了姬玄时一眼,“你看你,来了害得我的侍女都要避开了。” 姬玄时莞尔,故意道:“那我现在就回去?” 一只纤纤细手揪住了他的袖子,姬玄时脸上笑容更深了。 不只是他,巫仪也是舍不得他离开的。 两人在一处,就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因着宫宴在中午举行,巫仪起了个大早,任由兰姑给自己弄着。 大巫那儿也穿戴妥当,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叫人去请了巫仪,一道入了宫。 今儿个算是大型家宴,也没有那么多人,赴宴的还是那么些人,不过比起天下宴来,少了不少人,也多了几个人。 其中,清河长公主最是显眼。 大巫带着巫仪过去给长公主行礼,长公主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多礼了。” 说完之后,亲手将大巫扶了起来。 大巫心里透亮,这是长公主给他们巫族体面,在皇家,就算是一家人,也是要行礼问安的。 “许久没见,圣女真是越发好看了。”清河长公主对巫仪夸赞了两句,巫仪本就长得好看,这些日子又长大了不少,叫人挪不开眼。 同样挪不开眼的还有姬泽,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这一位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却因为计划败露,一切都变了的缘故。 姬泽如此安慰自己。 “见过姑姑。” 清河长公主笑着打量他,“果然跟皇兄有几分相似。” 姬泽笑了笑。 “你回来的时候,姑姑正好病着,也没见到你,没想到都这么大了,这些年过得可好?” “一切都好。” 这边姑侄两亲亲热热说着话,若不是知道这一位才刚从外头回来,只怕要以为这两个姑侄感情极好的。 大巫带着巫仪在位置上坐下,瞥见了这一幕,轻笑了下。 “大巫也觉得可笑?” 大巫睨了她一眼,“这种事你知道就好,就别说出来了。” 巫仪捂嘴笑了,抬眸正好对上姬泽瞥过来的视线。 姬泽对她笑了笑,巫仪却是笑不出来,只觉得古怪极了。 “你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好了吗?” “怎么可能?”巫仪皱眉,亦是觉得很奇怪,正想说些什么,一个激灵想到了姬玄时曾经说过的玩笑话,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不会真的叫他说中了? 可是,这算什么事? 前世,因着姬泽明明白白的合作关系,她虽然是临江王妃,却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临江王妃,跟姬泽那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 姬泽对她更是冷淡的不行,否则最后也不会叫她在冷宫里自身自灭,但这一世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求而不得导致魔障了? 巫仪一个哆嗦,猛地摇了个头,将这个膈应人的念头从脑子里清了出去。 她宁愿一条狗喜欢她,都不想是姬泽,这也太恶心人了! 姬玄时姗姗来迟,秦王看到了立刻招呼他过来,“怎么来的这么晚?” “路上耽搁了一下。” 秦王叹道:“原本咱们兄弟几个还能好好喝一场,结果老二……” 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闭上了嘴。 不过也没哪个傻子接他这话,别人不清楚,这几个兄弟们却是清楚,齐王落得如此下场,其中少不得他们几个的推波助澜。 秦王见没人接话,讪讪一笑,也就不说了。 姬玄时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道:“二皇兄要是知道大皇兄这般想着他,定然是高兴极了。” 秦王笑容一僵,打量着姬玄时神色,心里不确定,老五这是知道了自己下的手? 不不不,他做的那般隐蔽,定然不会被人知道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武帝才过来,沉着脸色,似是心情不好。 第99章 宫宴意外 巫仪下意识看了一眼姬玄时,他们曾经商量过,要把秦王掺和在里面的这件事透露给天武帝知道,难道是已经知道了? 这种场合,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去问,因而只一眼,巫仪就把视线收了回来。 刘婕妤今日也出席了中秋宫宴,坐在宫妃那一边,脸色不是很好。 其他人乐得看刘婕妤的笑话,只是这样的场合谁也不会表现在脸上,那是叫别人看笑话,再者,传到天武帝耳中,她们估计也要不好过。 那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如今落得一个永守皇陵的下场,谁能好受得了? 巫仪见着了许久没有见过的乐平公主,她似是憔悴了不少,整个人比之前更加沉默了,巫仪犹豫了下,过去打了个招呼。 乐平公主见是她,露出了个僵硬的笑容。 巫仪道:“公主可是身子不适?” 乐平公主犹豫了下,点了点头,“上次落水之后,便一直不大爽利。” “那公主该多休息才是。” 乐平公主笑了下,“今日中秋宫宴,我还是要来的。” 如此,巫仪也不好说什么。 因为体内养蛊,她对别人的身体情况也有所感觉,乐平公主身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会如此,大抵是因为心病。 只是这种事情,巫仪一个局外人也不好劝什么。 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她一走,乐平公主脸上的笑容就隐了下去,她想到了那一日,翻天覆地的那一日。 原以为自己能心想事成,却不想,他们竟然是亲兄妹。 事发之后,父皇也是来看望过她,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日后会给她找一个好驸马的。 她当时乖巧地应了,只是……心意这种东西,并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 不过,她不得不忘掉。 那人是她的兄长,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他,亦有了未婚妻。 “乐平。”乐安公主走了过来,居高临下道:“刚刚巫仪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真的?” “真的。” 乐安公主一脸无趣地离开了,乐平公主看了一眼巫仪所在的方向,她羡慕也有些嫉妒巫仪,嫉妒她得到了五皇兄全心全意地对待,但她也知道,巫仪对自己的好,她虽然不受宠却也知道乐安公主看巫仪不痛快,她虽然嫉妒,却更多的是羡慕,因而不会做对不起巫仪的事情。 两人的动作被乐阳公主看在眼里,她饮了一口酒,对一旁的重阳郡主道:“也不知道乐安哪来的那么大脸。” “还不是从德妃那儿继承来的?” 乐阳公主差点喷了酒。 重阳郡主这话说得其实也算是实话,德妃脸大如面盘,虽然长得好,但总有些不伦不类,说乐安公主继承她的,倒也不算是错。 “你也真是的。”乐阳公主嗔了她一眼,端起酒杯去给清河长公主敬酒。 酒过三巡,天武帝心情也好转了一些,不板着脸,由皇子们领头,开始敬酒。 天武帝一看到秦王就沉了脸,秦王心里揣揣,面上却笑着说了不少阖家团圆的好话。 天武帝神色模辩,“阖家团圆……少了老二,也不算是团圆了。” 秦王脸上笑容一僵。 天武帝摆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下一个是姬泽,他没说什么太多的话,只中规中矩说了一些,倒也不会挑出什么错来。 轮到姬玄时的时候,天武帝脸上才有了些许笑容。 如此对比,叫大臣们看在眼里,心里都有了数。 有人问张太傅,“皇上准备何时立那位?” 张太傅摸着胡子打着哈哈,心里琢磨着要跟金太师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要跟皇上提起来了。 这些年,他们没少在天武帝面前提这事,都被他以孩子还小,自个儿还年轻挡了回来,只是,这储君一日不立,人心就一日不稳,还是要早点决定比较好。 就在众皇子敬完酒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女眷席上传来一声咒骂声,天武帝脸上笑容顿时沉了下去,眸光扫过,就见乐安公主叉着腰,手指戳着一名宫女,嘴里不停地骂着。 德妃和秦王齐齐变了脸色,德妃离她近,忙过去,伸手去拉乐安公主,结果被她一袖子甩了,正要沉脸呵斥,就见徐公公过来,“公主这是怎么了?” 德妃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挤出笑容:“许是这宫女犯了什么错?” 徐公公垂眸看向宫女,她的额头已经叫乐安公主戳红了,一双眼睛亦是红得滴血,只是因着乐安公主的身份不敢动。 “你说。” 宫女抽抽搭搭道:“奴婢给公主倒酒的时候不慎洒了两滴出去,结果公主就恼了。” 德妃脸色更加难看,冷冷扫了她一眼,宫女一缩脖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定是这宫女犯了错,为了避免责罚才推到乐安身上的。” 徐公公一扫拂尘,“娘娘,这话留着到皇上面前再说。” 德妃脸青一阵白一阵,拉着有些失神的乐安公主到了天武帝面前,压着她跪了下去。 徐公公已经将事情禀了天武帝,天武帝声音淡淡,却充满了威严,“乐安,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皇上——” 德妃刚一开口,就被天武帝打断了,“爱妃刚刚就在乐安旁边?” 德妃一窒,“臣妾不曾……” “那不就是了。”天武帝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叫德妃通体生凉,“爱妃也是后头才去的,能说的清发生了什么?” 德妃艰难摇头。 眼看着乐安公主半点动静都没有,天武帝眼神更冷了,“怎么?难道连话都不会说了?” 乐安公主低着头,不说话。 天武帝冷笑,猛地一拍桌子,“你以为你不说话就没事了吗?德妃,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就教出来这种蛮横的女儿?!” 德妃脸色一白,仓惶跪了下去。 自个儿母妃和妹子被责罚,秦王脸色也有几分难看,只是这种事情他不好开口。 天武帝眼中浮现一抹失望,“来人,把乐安公主待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她随意走动。” 第100章 不知所措 这是变相的禁足。 “皇上——” “父皇——” 德妃和秦王齐齐出声,而这时,一直沉默着的乐安公主突然有了动静,“你们这些贱人,要对本宫做什么?!” “乐安!”德妃回头,又惊又怒。 乐安公主突然愣住了,“母妃,我……” “够了,还不快把乐安带下去!”天武帝猛地呵斥道。 乐安公主下意识要挣扎,只是嬷嬷们得了命令,谁也不敢松手,而乐安公主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哪里是嬷嬷们的对手,很快被带了下去。 “好好一场宫宴,本来是热热闹闹的事情,非要弄出这些事情来让朕生气不可吗?”天武帝拂袖而去,其余人面面相觑,总觉得皇上这股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皇上都走了,他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开始一个个离开。 巫仪扶着大巫出宫,在宫门口遇到了殷夫人和殷玥。 两厢打了个招呼。 殷夫人跟大巫本就是老相识,两人边说着话边走了,巫仪和殷玥落后了一步。 “也不知道乐安公主是怎么了,好端端突然闹出这种事情来,叫皇上都气着了,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事呢?”殷玥面露担忧地说着。 巫仪瞥了她一眼,轻轻笑了,“我也不知道。” 殷玥还想说什么,巫仪加快了脚步,“咱们快些走,莫要叫长辈们等我们。” 上了马车,巫仪跟大巫说了这件事,“乐安公主今日会如此无状,大抵是殷玥做的好事。” 殷玥这个人,报复心极强,乐安公主请了两个侍妾下了她的面子,而巫仪害得她当众出丑被责罚,这件事定然是记恨于心。 今日,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乐安公主也当众出丑一次。 大巫拍了拍她的手,“那孩子,看着就心眼不正,日后你同她离得远一些。” 巫仪应了声。 “不过,按道理来说,殷玥最恨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她做了点手脚,让那位侍妾出事,被诊出了喜脉,又让她失态,不至于叫她受到责罚。 大巫笑了笑,“你对她心里有防备,她想对你下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更何况,你体内有蛊虫在,蛊虫对这些药有着敏锐的感知,她即便是对你下药了,也会被你察觉的。既然如此,她就挑一个方便下手的人下手。对她来说,左右都划算,不是吗?” 巫仪点点头,“不过,我们总会要打交道的。” 大巫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巫仪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扑倒大巫怀里撒娇,“不过我才不怕她,她要是敢对我下手,我就放蛊虫咬她!” 大巫被她逗笑了,拍着她的背嗔道:“蛊虫是叫你随便放出去咬人用的?” “那也是她先要对我下手,我这叫迫不得已的反击!” 大巫满脸慈爱看着她,“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总之,不要伤到无辜的人就好了。” “大巫,你放心,这个我知道的。” 对巫仪,大巫还是放心的。 回到万春园,温嬷嬷扶着大巫进去,低声对巫仪道:“巫潼在院子里等你,似乎有事。” 巫仪点点头,没回房间,而是去了院子里。 巫潼行了个礼,道:“子影那边传了王爷的消息过来,说是已经将事情透露给庞指挥使,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好大抵与此事有关,有人见着宫宴之前,庞指挥使入宫了。” 巫仪点头,这个她有些猜到了,“王爷可还有什么话?” 巫潼摇头,巫仪略一想也就明白了,子影传消息过来定然是宫宴结束之前的事情了。 巫仪准备回屋,巫潼突然叫住了瑞珠。 瑞珠脸上有些许尴尬,巫仪当做没看见,对趣儿说:“咱们回去。” 等巫仪走远了,瑞珠才尴尬地瞪了他一眼,“你叫住我干什么?” 巫潼讪讪笑了下,鼓起勇气道:“我,我是想问问你怎么想的?” 瑞珠顿时闹了个脸红,“我……你不是让我好好想想的吗?” “可是都两天了……” 在瑞珠眼神下,巫潼渐渐住了嘴,他挠了挠头,“我知道有些着急了,只是……只是我有点等不住。” “你……” “不过说好了让你好好想想,那就让你好好想想。”巫潼深吸了口气,“我再等等。” 瑞珠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是我?” 巫潼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是你?瑞珠,你很好。” “可我没有趣儿那么有趣,也没有圣女这般出众。” “但是我就喜欢你的温婉。”巫潼道,“什么锅配什么盖,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如此直白的话,叫瑞珠红了脸,无法再待下去了,一转身就跑了。 哪知道刚过转角,就差点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巫仪和趣儿,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圣女,你,你怎么在这儿?” 巫仪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怕巫潼欺负你,所以看着点。” 瑞珠张了张嘴,想说巫潼又不是那样的人怎么会欺负自己,一转头,发现趣儿捂着嘴偷笑,哪里还不知道巫仪为什么会在这儿。 原来是知道了,在这儿等着呢! “圣女!” 瑞珠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憋红着一张脸站着。 巫仪也不打趣她,笑着道:“咱们先回去。” 瑞珠刚憋着的一口气就这么散了,跟着巫仪回去了。 瑞珠好几次想要开口,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巫仪给了趣儿一个眼神,后者立刻捂着嘴笑着离开了。 巫仪指了指小杌子,让瑞珠坐下,“想问我什么?” “婢子有些迷茫。”瑞珠深吸了口气,她不是忸怩的女子,既然开口了,也絮絮说了自己的困惑,自己的茫然。 “巫潼不好吗?” 瑞珠认真道,“巫潼是个好人。” 巫仪哑然失笑,知道瑞珠这是全然没开窍,“那你跟他在一起,会不自在,不开心吗?” “那倒是没有,只是……”瑞珠红着脸低头,“有些不知所措。” “那不就得了?” 第101章 五五之数 巫仪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你看,你并不讨厌他不是吗?如果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试着将他放在心上。” 瑞珠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鼓起勇气问:“那圣女跟王爷也是这样吗?” 巫仪脸微微发烫,“嗯。” 瑞珠抿唇,“婢子不知道怎么算喜欢一个人,但婢子会认真对待的。” 每一份心意都值得她去认真对待。 巫仪见她通透,也不说什么了。 回了房间,趣儿笑着打趣她,瑞珠这才活络了不少,捧着脸道:“我更怕圣女身边没人伺候。” 趣儿也懂事了不少,明白瑞珠的担忧。她们是巫族出身,是巫仪的自己人,可到底,随着年纪大了,她们也不可能一直在巫仪身边伺候,日后提上来的就不是自己的人了。 这让她们很不放心。 “有兰姑在。” 瑞珠点了点头。 入了十月,下了一场秋雨,炎热的天气渐渐变得凉爽起来。 巫仪推开窗,感受了一下秋雨。 “圣女,小心些身子。”瑞珠仔细给她系上了斗篷,又道:“北方的气候确实比不上南方。” “南方那是冷到骨子里,北方穿多一些就是了。”兰姑进门,听到这么一嘴,笑着应了声。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像是宫里的嬷嬷,巫仪以眼神示意兰姑。 兰姑笑道:“这几位是尚衣局的嬷嬷,是内务府那儿让送过来的嫁衣,说是让圣女试试,看看哪里不合适,也好提早改动一下。” 巫仪忙给几位行礼,领头的嬷嬷姓裘,也不敢托大,忙侧身避开了。 “圣女且试试,也好叫奴婢们知道哪儿不合身。” 巫仪应了声,由兰姑伺候着去了内室将嫁衣换上,大巫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与几个嬷嬷一道看了下嫁衣。 裘嬷嬷道:“手臂这块儿地方有些紧了,改大一些,也不妨碍行动,腰身这儿虽然大了些,但十一月天气也冷了,倒也不用改,大巫,您瞧着呢?” “我瞧着那是极好的。”大巫笑道:“这方便,我不及你们有经验,你们怎么说,便怎么是了。” 裘嬷嬷大笑,等巫仪将嫁衣换下,她道:“奴婢们这就回去改一改,等过段时间就送过来。” 温嬷嬷送了裘嬷嬷出门,两人都是宫里出身,许久不见,说了一会儿话。 大巫亲眼瞧过了嫁衣,心里也多少有了底,那些料子都是贡品,是皇家专用的,外头都买不到,可见事天武帝对姬玄时这个儿子上了心。 这婚礼的事自有礼部把关,天武帝日理万机,倒也没事事关注着,只是偶尔想起,问了两句。 徐公公一桩桩一件件挑着好的说了,天武帝眉眼舒展,这算是近来一件好事了。 外头小内侍探头探脑,徐公公抬头见天武帝认真批凑折,悄悄出去了,“怎么回事?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小内侍道:“是金太师和张太傅两位老大人来了。” 徐公公忙去里头通禀,天武帝揉了揉脖子,“让两位老大人进来。” 外头下着雨,两位老大人衣摆也沾了些。 天武帝和气道:“您二位怎么过来了?” 两位老大人过来,就是为了这储君的事,天武帝最不耐烦听这个,也就是两位老大人提出来,他才没将人轰出去,还耐着心听完了。 “朕正值壮年,此事缓缓再说。” 张太傅却不想叫天武帝再蒙混过去,“有了太子,也好替皇上分忧解难。” 天武帝目光沉沉,张太傅却也极为坚定。 “那以太傅之见,谁能担起这个重任?” “皇上心里有数,老臣又何须置喙?” 这就差没把姬玄时名字明了的说出来了,天武帝沉默不语。 张太傅和金太师对视一眼,他们先前就觉得皇上有些不对劲,按道理说,姬玄时德才兼备,这些日子在政见上也越发稳重了,为何天武帝还不肯立太子? 更何况,这位对这个儿子的偏宠那是有目共睹的,这份家业不交给姬玄时,说出去他们可能都不太信。 可为何每次一提立太子的事情,就顾左右而言他,将这个话题给绕过去? 张太傅和金太师今儿个一道过来,就是存着要让天武帝开口的意思,天武帝叫他们逼的没有办法了,看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会意,带着人退了出去,自个儿守着大门。 “玄隐一族的预言,两位老大人应该都听说过。” 两位老大人齐齐颔首。 “凉川出生的时候,玄隐一族曾替他批过命……也是因为这样,凉川一直戴着面具生活,直到他及冠那一日,朕亦是等着儿子长大。” 天武帝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算是给了两位帝师一个交代。如此,两位老大人也不好逼迫什么。 出了宫,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喝茶,“老金,你觉得皇上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金太师笑了笑,“五五之数。” 他们也算是看着这一位长大的,是他的老师,几分真几分假还是能看得出来。 这位帝王心思日渐深沉了不少,可是呢,这批命之说他却不是全信的。 玄隐一族能得天武帝信赖,便是因此。 他们族中只有族长有此能力,且一生仅能为一人批一次命,且批命之后不得说谎。 曾经有一人,就是因此而遭到反噬,导致自身疯癫。 天武帝信任玄隐一族,对他们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可亏得玄隐一族只能批一次,否则…… 只怕是要跟妖道一个级别了。 姬玄时出生的时候,玄隐一族如今的族长确实到过玉都,但为谁批命,却是不得而知了。 所以他们说,此乃五五之数。 张太傅叹了口气,他亦是瞧明白了,皇上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他是属意姬玄时,但他也有顾虑。 这顾虑是什么,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我们还有的等了。”金太师举杯,以茶代酒,“就是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还能不能活到临江王及冠那一日了。” 张太傅笑骂道:“你个老东西,比我还小几岁,就在这儿说这话了,那我岂不是更要等不着了?” 金太师笑了声,转而又有些担忧,“那现在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张太傅迎着金太师不解的眼神,指了指下面,金太师恍然,“你这是给皇上找麻烦。” “那也是皇上自找的。” 第102章 两湖水患 说完这话,大巫也没多留,带着苏嬷嬷和温嬷嬷就直接离开了。 巫仪静坐了许久,直到外头天黑了,兰姑进来点灯,她叫那灯火晃了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坐了这么久。 “圣女,可是要叫小厨房上点吃的吗?” 巫仪摇了摇头,“我不饿,先就这样。” 兰姑想要劝说两句,但看着巫仪的神色,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她转身出了门吩咐道:“让小厨房那儿将东西先煨着,这样圣女饿了也能用得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外头的雨还不曾停歇,滴滴答答,不止落在地上,也落在巫仪的心上。 她烦躁的不得了,尤其是想到姬玄时临走的眼神,呼吸一窒,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巫仪一夜无眠,直到天微微亮了才渐渐睡过去。 因着如此,院子里都静悄悄的,底下人做事都放轻了手脚,不敢动作太大,免得吵醒了巫仪。 巫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圣女,要吃点东西吗?”兰姑掀了帘子,“你昨夜滴水未进,今儿个……” “那就来点粥。” 兰姑眉开眼笑应了声,笑着去叫厨房准备吃的了。 用过早饭,巫仪出了屋子,站在庑廊下看着雨幕,她想问兰姑姬玄时有无来过,或者是有无什么话传过来,但犹豫了下,还是咽了回去。 雨足足下了七天,姬玄时也有七天没有去找过巫仪。 实在是,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样去面对巫仪,他重来一世,虽然也有恨,也想着要报仇,可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巫仪明明知道,却半点不提,而他,那时候在巫仪提议他进工部的时候,分明察觉到了什么,却基于对巫仪的信任,什么都没问! 姬玄时重重捶了下桌子,子宵从外头进来,“爷,子影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子影也知道这件事紧急,因而连衣服也没换就进来了,“爷,两湖那儿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姬玄时心中一沉。 “大坝决堤,两湖水患,大坝边上的村子全叫大水给淹没了!” 姬玄时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管事的匆匆进来,“王爷,工部那儿来了人,说是请王爷立刻去衙门。” 姬玄时刚出了王府,就被内侍拦住了请去了宫里,不止是工部的几位大人,户部的官员们也一道过来了。 “够了!”天武帝见人齐了,沉着脸出声,“当朕这儿是菜市场吗?闹哄哄的!” 所有人一瞬间都自动消声了。 “谁来给朕说一说,三年前才拨了款,加固的大坝,怎么这次就决堤了?!拨下去的银子,他们是直接给朕吞到肚子里了吗?”天武帝气得差点摔了茶盏,他将两湖那儿加急送来的折子丢了下去,“你们给朕好好看看!” 折子正好丢在姬玄时脚边,他弯腰捡了起来,上头说了详细经过,至于死伤,都还在统计中,只是那些灾民需要安顿,而两湖没有银子了。 姬玄时深吸了口气,“父皇,如今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而是安顿灾民,赈灾,防疫情,等一切平稳之后,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三年前才拨下去的款,结果三年就要决堤了,可见这里头的银子都是叫人贪了。别人不说,两湖总督总归是逃不掉的了。 天武帝面色稍霁,“那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这话问得是工部、户部的官员们。 这会儿再也没有人当哑巴,你一句我一句的,差不多都将事情安排妥当了。 天武帝饮了口茶,“既然这样,那就赶紧布置下去。” 姬玄时上前一步,抱拳道:“儿臣想一道前往两湖,救助灾民。” 天武帝第一反应就是反对,“你去添什么乱?” “儿臣是工部的一员,也是天武的皇子,为父皇分忧解难,为百姓做些好事,都是儿臣应该的事情,还请父皇允许。” 姬玄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他还不点头,就有些过了。 天武帝思索了一番,“你去也可以,不过注意自身的安全。” 姬玄时应了声,跟着工部几位官员一道回了衙门。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湖决堤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不少人纷纷关系,待得知姬玄时也要一道跟着去两湖,顿时肃然起敬。 秦王得知消息,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没有想到,姬玄时运气这么好,刚进了工部没多久居然就发生了两湖水患的事情,而他又要亲自前往赈灾,他几乎可以想到,等姬玄时从两湖回来的时候,该是有多么风光! 不止这些官员,就是百姓,大抵也看好这位皇子了! 瑞王走了过来,“大哥,五哥过两天就要走了,我们几个做兄弟的,是否要给他送行一下?” “你说的是,”秦王恢复了和煦的模样,“这样,咱们去问问五弟。” “好。” 兄弟两人一道去了工部衙门,工部里,如今人人都忙着,发生了水患,赈灾、防疫,虽然都有一套流程,可是要有条不紊地实施下去,却也是颇费精力的。 姬玄时按了按眉心,“你们怎么过来了?” 秦王表明了来意,姬玄时歉然笑了笑,“实在是抱歉,工部近些日子会很忙,我也会跟着几位大人一道赶往两湖,只怕是临走之前都没空了。” “那就等你从两湖回来,我们再喝一顿。” 姬玄时笑着应了,等两人一走,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与此同时,两湖的事情也传了出去,玉都里不少百姓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万春园里,有趣儿这个爱凑热闹的,巫仪也知道了这件事。 她此时正在练字,凝神静气,却因这个消息愣住了,没注意笔尖掉下来的墨珠,一幅字全给毁了。 瑞珠可惜极了,巫仪倒是没在意,她此刻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说什么,王爷也要跟着一道去两湖?” 趣儿点头,“外头都是这么说的。婢子也遇到了子宵,他也确定了王爷要走,就这两日了。” 第103章 说开 巫仪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姬玄时要走,而水患不知道何时结束,那她岂不是要很久不能见着姬玄时了? 巫仪匆匆忙忙去了大巫那儿,“大巫,我想去两湖。” 大巫脸上笑容一顿,“你一个姑娘家,好端端去两湖做什么?” “我,我其实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巫仪渐渐冷静了下来,“外头,是男人的事情,但那些灾民中的妇人和孩子们也需要安顿,只凭这些官员,只怕是不够的。我去了,也能帮得上些许忙的。” 大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么你想好了吗?” 巫仪身子僵硬了一下,缓缓点头,“我想好了的。” “既然想好了,那你就去做。” “大巫?”巫仪惊讶于大巫松口速度如此之快,大巫拍了拍她的手,“蓁蓁,你从来就不是温室里的花,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也不会会阻拦你。” 巫仪倏地红了眼眶,“大巫,您教导我多年,我定然不会叫你失望的。” 大巫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你要走,也得跟着王爷一道我才放心,快去准备行李。” 巫仪离开,苏嬷嬷从外头进来,拿起美人锤,蹲下身子,轻轻为大巫捶了捶腿。 大巫阖着眼,却也似乎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直说。” 苏嬷嬷轻笑了声,“奴婢好奇,您为什么要同意圣女去两湖?不说那儿的危险,便是如今的两湖,只怕也是混乱不已的,圣女过去,只怕是不妥。” “你瞧着不妥,我也舍不得,只是啊,你也看到蓁蓁跟王爷两人的情况了,这两人,还有两个月就要大婚了,可如今却是出现了裂痕,若是不修复,等王爷从两湖回来,这婚礼能办得高兴?我能走得放心?” 大巫揉了揉腿,“左右也没有什么要她操心的事情,那就让她去,也免得留下遗憾。” 这大雨一连下了十五日,这日天晴了,姬玄时便带着收拾好的行李,跟工部户部的几个官员一道,骑着马出了城,往两湖赶去。 出了城,才刚到城外一个凉亭,就看到已经有三人等在那儿了,瞧着模样,还有几分眼熟。 等走近了,姬玄时脸色都变了,“你怎么来了?!” 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味道。 “我来跟你一道去两湖。”巫仪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很是漂亮,“行了,别多话了,赶路要紧,咱们还是快些走。” 姬玄时一口气顶着,结果人已经跑出了一里地了,他能怎么办? 一路上,姬玄时都沉着一张脸,官员们见状也不敢跟姬玄时说话。 天武崇尚武学,即便是他们也都是骑的一手好马,因而这一路下来,倒也不觉得怎么不适应,最叫他们意外的是巫仪,一日下来,也未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爷,前头有个破庙,今夜夜深了,就在这儿休息一晚如何?” 姬玄时绷着脸点头,众官员将马拴好之后各自找了借口出去了,便是巫潼和瑞珠也找了个理由躲开了。 巫仪笑吟吟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生气了?” “你说呢?”姬玄时是生气了,而且是气炸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两湖那儿情况未定,有什么危险都是说不准的,更何况,天灾一直相伴着发生,要是有了疫情怎么办?” 对比姬玄时,巫仪显得风轻云淡了许多,“姬玄时,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受得起风吹雨打。” 姬玄时哑然,目光沉沉落在巫仪身上,他看到了坚韧,就如同前世那时候从天而降的她一样,那般耀眼。 他喜欢的小姑娘,从来都是这样的。 “你……”姬玄时皱眉,“那你别擅自行动,不然出了事,你叫我怎么办?” 巫仪点头应下,她主动提起了那日的事情,“是我做事欠考虑了,我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了,回来之后,便一心想着报仇,除此之外的事情,都叫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忘记了百姓,也忘记了做人的本心。 巫仪苦笑道:“我这次过去,也当是赎罪。” 分明,她若是将事情提早说了,就不会酿成这些悲剧了。 “这事也不怪你。”姬玄时叹了口气,刚回来的那时候,他也是戾气很重,但好在,他遇到了巫仪,这一次的走向,没有像前世一样,他们相遇在了最美好的时候,而不是几年后,一个是酆都城主,一个是临江王妃。 而后,他发现了巫仪也是重生而来,再也没有比这些更叫他激动欢喜的。 不想重蹈上一辈子的覆辙,这也是他渐渐将戾气收敛起来的原因,而巫仪……他倒是忘了,他的小姑娘,上一辈子过得艰苦极了。 灭族之恨压在身上,任谁也不可能轻松放下。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 巫仪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声音戛然而止,姬玄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了起来,“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好不好?” 巫仪点了点头,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我以后什么事都跟你说好不好?我不会再瞒着你了。” 姬玄时笑了起来,“那是必然的,你要是再敢瞒着我,我就……” “怎么?”巫仪笑吟吟的问,除了眼眶红了点以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的了。 姬玄时哑然失笑,他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对她如何呢? 出去寻火柴的官员们陆续回来了,他们眼力好,自然是看到巫仪红了的眼眶,一边生火,一边打起了眼神官司。 “王爷这是对圣女凶了?还将圣女骂哭了?” “不能?王爷对这门婚事不是很满意的吗?” “我看圣女的眼睛都红了。” “我也看见了,许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东西在里头。” “行了,咱们也别瞎琢磨了,王爷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关注太多比较好。” 几个官员都是有轻重的,这件事谁也不会没有眼色提起来。 在破庙里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一行人再次骑马,快马加鞭往两湖赶去。 第104章 重量不对 十月下旬的官道上,车马极少,也是因此,一路通畅。 饶是如此,也是快马加鞭,行了五日,一行人才赶到了两湖。 两湖那儿的官员得了消息已经在等着,为首的是一名武将,乃两湖的守城将军钱光安。 “臣钱光安参见王爷。” “不用多礼。”姬玄时一行人一路风尘仆仆,钱光安还看到了女眷,心里不由一沉,这临江王出门还带女眷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他嘴上不说,面上也不显露,恭敬道:“王爷和几位大人一路辛苦,不如先去客栈稍做休息,再一同商量情况?” “不用了,时间紧迫,还是先去衙门。”姬玄时策马往衙门去,钱光安见状,亦是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入了衙门,只看到些许官员,姬玄时不由问了一句,“刁培源呢?” 刁培源乃是两湖总督。 钱光安道:“刁大人在自个儿家里,臣叫人守着。冒犯上司之罪,还请王爷责罚。” 贪污这事,绕不开刁培源,而他职位在刁培源之下,能做的,也就是将人控制起来,免得他跑掉了。 姬玄时颔首,“钱大人做得好,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见姬玄时抬脚进了衙门,钱光安跟了上去,“那刁大人那儿……” “先关着。”姬玄时淡淡道,“本王是来赈灾的,不是来查案的,都察院的人在后头,刁培源的事交给他们去。” 钱光安应了声。 姬玄时道:“两湖的官员都到了吗?” “到了的。” “叫他们到理事堂来。” 钱光安应声退下,很快,两湖的官员陆续过来,将不大的理事堂填的满满的。 众官员都看到了姬玄时身后的巫仪,心里嘀咕着,这临江王到底是来办事的还是来游玩的,出门带个女人? 巫仪自然看到他们的反应,也不解释,只安静地听姬玄时将一桩桩事情吩咐下去。 “至于那些灾民中的女眷和孩子们……”姬玄时清了清嗓子,“在城中找一间大一些的宅子,用作善堂,由圣女和几家女眷一道合力看护,另外找几个医婆,注意着些。” 众官员纷纷应了声,连忙领着自己的差事离开了,这会儿大家都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都有了做的事情,倒也不像姬玄时刚来时候那般懒散了。 钱光安快速看了眼巫仪,原来这就是巫族圣女,未来的临江王妃。 他也有了自己的差事,因此很快就出去了。 姬玄时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巫仪有些心疼,也知道,在灾情面前,他们只能扛着了。 “明日你就带着巫潼去城中看下宅子,不用太贵,大一些,能安顿人就可以。医婆那些,也都找起来……”姬玄时细细说着,巫仪认真记下,“你放心,我会给你办好的。” 姬玄时点头,“我现在要去受灾的地方看一下,你呢?” “我跟你一起去。” 姬玄时犹豫了下,叫人备了马。 钱光安匆匆赶来,“王爷要出去?” “去看看受灾的地方。” “圣女也要一道过去?” “是。” “那臣叫人带王爷过去。” “不用了,如今人手都不够用,本王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钱光安犹豫了下,他自是不可能让姬玄时真的一个人过去,要是出了事,他是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那臣随王爷一道。” 姬玄时看了他一眼,也没一味拒绝。 因着水情,城里如今多了许多难民,抢掠的事情层出不穷,因此家家闭上了门。 钱光安叹了口气,“原本这街上也是热热闹闹的,哪像如今,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没有。” 各处城门亦是早早关闭了,不过,姬玄时要出城查看,又有钱光安陪着,倒是没有人敢拦着,等工部几位大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姬玄时已经走出不知道多远了。 堤坝下方,就是一个村庄,原是热热闹闹,这时候炊烟袅袅的,如今一片狼藉。 损毁的房屋家舍,时不时冒出来的尸体…… 巫仪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姬玄时伸手扶住了她,低头一看,竟是一小节手臂,整个身子,被压在了残垣断壁之下。 巫仪下意识伸手,叫姬玄时阻拦了,“别碰。” 巫仪明白姬玄时的意思,这些尸体,不知道有没有发生疫病,最好不要碰。 “这些尸体还是要尽早收拾,不收拾妥当,极有可能发生疫病。” 姬玄时颔首,“回去之后,就叫人来,做好防护措施将尸体都挖出来,一把火给烧了。” 钱光安应了声。 堤坝就在不远处,只是这河水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退下去,尤其是,天黑了,压着雨,极有可能再次下雨。 “子影,你去瞧瞧,若是不行,就别逞能。” 子影应了声,随即身姿轻巧地越过了河面,就着散落在河里的那些房屋的碎片,去堤坝那儿转悠了一圈。 “好功夫!”钱光安忍不住激动喝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一个粗犷的汉子,头一次露出了腼腆。 “王爷,臣失态了。”他这人好武,一看到好功夫就忍不住了,“王爷这位属下的轻功,是臣见过最俊俏的了!” 姬玄时笑了笑,子影很快回来,只呼吸急促了些。 “王爷,这是属下从堤坝上取下来的砖头。” 姬玄时接过,掂了掂,只是他对这方面实在不是很懂,并没有瞧出些许问题。 他将石块交给了巫仪,钱光安忍不住看了巫仪一眼,心想一个姑娘能做什么? 砖头拿在手里,巫仪眉头突然一蹙,“王爷,这重量不对。” “怎么不对?”钱光安忍不住插嘴问。 “轻了点。” 钱光安自己掂了掂,并没有察觉轻了。 巫仪笑了笑,这砖头做的也是有讲究的,要是真跟豆腐一样轻,那就是把人当傻子,而且谁也不敢这么做,要不然堤坝真出事了,一查就知道了。 如今这里还未有人处理,一是因为此事发生措手不及,二是钱光安这位铁憨憨,直接将刁培源给关起来了。 第105章 威胁 “不知道钱将军功夫如何?”巫仪惦着砖头问。 “尚可。”钱光安略略谦虚了一番。 “不知钱将军能否将这块砖头给劈开?” “这有何难?”钱光安接过那砖头,一手给它劈成了两块,笑容刚挂上嘴角,余光瞥见砖头里头的情况,顿时愣住了,“这砖头里面——” 姬玄时也看到了,目光沉沉,在这漆黑的夜里,泛着些许寒光。 砖头里面,并不是实心的,而是跟蜂窝一样的状态。这样的砖头,虽然外表没什么特别,可却是半点都不稳固的,用这样的砖头造堤坝…… 钱光安脸色极其难看,这堤坝在这儿少说也有十来年了,可见当初就已经有人做了这种事情! “钱将军,劳烦你带些人将这地方给护起来,免得叫人将这些证据全给弄没了。” “是。” 一行人心沉沉地往回走。 姬玄时脸色算不得好看,但他因着提前从巫仪这儿知道了,脸上表情还能端得住,叫他愤怒的,是底下那些中饱私囊的! 心里这口气憋着,确实不太爽快,于是姬玄时回了城,直接去了刁府。 刁培源一听姬玄时来了,忙出门迎接,谁知,迎面飞来了一块砖头! 刁培源平日里也习武,忙匆匆躲避开了。 “刁大人,好身手啊!” 刁培源刚抹了把汗,还没有松口气,就听姬玄时皮笑肉不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身上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王爷这是何意?” “刁大人不觉得这块砖头眼熟吗?”姬玄时示意他仔细看看。 不就是一块砖头,有什么好看的? 刁培源瞥了一眼,突然脸色变得惨白! “看来,刁大人是认出来了?”姬玄时冷笑道,“不知道刁大人能否告诉本王,这样子的砖头,为什么会出现在堤坝上。” 刁培源冷汗直冒,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完了完了! 姬玄时一脚踹在了他膝盖上,刁培源一个踉跄,跪在了那块砖头的面前,那一个一个小孔,像是巨兽的口,变得巨大无比,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下去。 姬玄时恨不得砍了刁培源,但他也知道,自己若真是这么做了,就是给了那几个兄弟一个把柄,他是不怕说的,但分明能更平顺,为何要做这种让自己麻烦的事情? 姬玄时深吸了一口气,“钱将军,将刁培源带下去,好好招待着。” 钱光安摩拳擦掌,阴恻恻道:“王爷放心,属下定会好好招呼刁大人的!” 刁培源一个激灵,突然大叫,“临江王,你没有权利处置我!我是朝廷命官,你没有权利,呜呜——” 钱光安直接将刁培源的嘴给捂着,拖走了,在他耳边低声道:“刁大人,你以为,你这次跑得掉吗?还是谁能护得住你?” 刁培源整个人突然软了下去,钱光安不屑地撇了撇嘴,叫属下将人带走,好生看管起来。 “王爷,臣都办妥了。” “不会出事?” 钱光安道:“是臣的心腹看守的,定然不会叫人出现差错。” 姬玄时点了点头,一行人正要走,巫仪突然道:“王爷不是不知道灾民该安置在哪儿吗?” “你有提议?” 巫仪笑了笑,踩了踩脚下的石板,“这地方,王爷瞧着如何?” 姬玄时眼睛亮了起来,笑道:“本王瞧着不错。” 身为两湖总督,刁培源的宅子又大又好,收纳灾民,是再好不过了。 “王爷,这府中女眷……” 姬玄时淡淡道:“本王想,刁大人名下应该不止这一处宅子?” 钱光安立刻明白了,“微臣去交涉。” “等等。”巫仪叫住了他,“到底是女眷,还是我去。” 钱光安犹豫着看了一眼姬玄时,姬玄时颔首,“那就辛苦你走一趟了。” 巫仪道:“不辛苦。” 她叫了管家过来,“带我去见你们这儿能做主的。” 刚才刁培源被带走的一幕,管家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是自个儿不能惹的,忙带着巫仪去见了刁老夫人。 刁老夫人这会儿刚得了消息,正气着,没想到这群人居然如此厚颜无耻,竟然还想将她们女眷都赶出去,直接摔了茶杯,“你们做梦!” “老夫人何必如此生气。”巫仪淡定自若的模样,叫人忍不住想要将她脸给挠花了! “刁大人这一次可跑不掉了,一家老小,刁老夫人不为她们做点什么吗?” 刁老夫人眸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你想如何?” “搬出去,将这里给灾民用。” 刁老夫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正要发怒,巫仪笑吟吟道:“老夫人不考虑考虑吗?” “我们当真会没事?” 巫仪诧异,“谁说你们会没事了?” 刁老夫人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是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我哪里说错了?比起自己搬出去,总比我们赶出去要好,难道刁老夫人这么大岁数了,要尝一下被人扫地出门的滋味吗?” “你!” “我?我怎么了?”巫仪笑得越是高兴,刁老夫人越是生气,“我们是官眷,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对我们?!” “官眷?很快就不是了。”巫仪凉凉道,“刁培源害死了那么多百姓,还想着能逃脱?别说是他,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识相的就自己走出去,不然,我找人把你们丢出去!” “你!” 巫仪面无表情道:“我可不是那些男人,会怜香惜玉,我说到做到!” 刁老夫人无法,咬着牙叫人开始收拾行李,要是真叫人扫地出门,她这张老脸都没了! 钱光安惊奇地看着巫仪,“圣女,你是怎么说动这个老顽固的?” 刁老夫人,可是出了名难搞,更别提说服她了。 “我只是给了她两个选择罢了。”巫仪笑了笑。 待知道她威胁刁家人的话,钱光安默了默,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觉得,巫仪会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至于姬玄时,只是宠溺地看着巫仪。 随她闹,反正,出了什么事情,有他给兜着,不会叫她吃亏的。 第106章 坚持 一日之内解决了这么些事情,天色也暗了,但最要紧的,是疲惫写满了整张脸。 钱光安对巫仪稍稍改观,别说是个姑娘家,就是个大男人,这么一天扛下来,也是要受不住的。 “因着外头客栈都关门了,只能委屈几位住在衙门里了。” “这不防事,只要是能住人就可以了。”姬玄时和巫仪都不挑地方,他们两个因为身份的缘故一人一间,其他几位大人就只是稍稍挤一下了,“等房间收拾出来了,也就好了。” 几位大人纷纷表示不碍事。 现在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分出来给他们收拾房间?因此一切从简就是了。 巫仪对瑞珠道:“你今夜就跟我一间,至于巫潼跟子影去挤一挤就是了。” 厨房送来了热水,一道过来的还有钱光安的妻子杨氏。 “我想着过来看看,衙门简陋,也不知道你住不住的习惯,有没有什么东西缺了的。” “夫人太客气了,我住着一切都好,也没什么缺的。” “若是有缺的,只管使人告诉我。” 巫仪笑着应下,杨氏也不打扰她休息,便告辞离开了。 巫仪这一夜睡得很沉,几乎是沾床就睡了。 第二日,她特意叫瑞珠早一些叫自己起来,用过早饭之后就去找了杨氏。 “圣女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休息够了,况且,底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只是收留灾民,还有施粥,问诊这些事情,都要一件件安排下去,治水是男人们的事情,但其余能帮得上忙的,她们做女人的亦是要帮忙的。 事情很多,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就是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 城里的大夫,医婆都来了,也有更夫将事情广而告之,渐渐地,衙门口来了不少人,有些衣衫褴褛,瞧着狼狈极了。 底下的事情有底下人去忙活,但巫仪这儿也有别的事情要做,善堂那儿她去刁家看了一眼,依着自己的想法跟杨氏说了,杨氏笑道:“如此我也觉得好。” 一些丧了丈夫的妇人和孩子,在登记入册之后,便将她们安顿到了刁家,但也不是养着,若是没什么病,且身体健康,便要出来帮忙,一道救济其他人。 杨氏看着一桩桩一件件安排得如此妥当,不过日的光景,就有模有样了,万分感慨,等钱光安回府了便同他说起来。 言语间,对巫仪满是赞叹。 钱光安笑道:“如此,百姓们也会放心许多,不是吗?” 杨氏笑着将话题别开了,再说下去,就涉及那一位了,他们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明天,督察院的官员们就要来了,两湖上下,只怕是要好好清理一番了。” 杨氏笑容淡了下去,“刁培源就该是掉脑袋的!” “不只是他。”钱光安握着妻子的手深吸了口气,“这豆腐渣一样的堤坝在初建时就出了问题,当年的两湖总督,以及那些官员,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杨氏一想到那些孩子,没了家,心里就疼得不行,“都是那些黑心肝的,这些钱都敢吞!” 钱光安拍了拍她的手。 衙门里,忙了一天的姬玄时也在跟巫仪说着这件事。 “刁培源跑不掉,十年前的那一个也跑不掉。”加固堤坝,那是在刁培源任上发生的,但凡真的动用了那些银子,也不至于什么都发现不了。 而从刁培源看到砖头那一刻起的神情就能推断出,他定然也是知道的。 “十年前的两湖总督是谁?” “是他的恩师,前不久告老还乡了。”姬玄时道:“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跑不掉的。” 巫仪点点头,抬眸见姬玄时欲言又止,不由问:“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蓁蓁,我是想着,等督察院的官员们到了,你也回玉都去。” 巫仪不说话,就看着他。 “你看,这里没什么大事情了,等督察院的来了,该抓的抓,该查的查,一切都送回玉都里去有决断。”姬玄时,“还有一点,就是我担心你。” 巫仪知道自个儿这一次跟着他出来,已经叫姬玄时心惊胆颤了,她也不想给对方添麻烦,但是,她也有她的坚持。 外头只瑞珠守着,巫仪添了一盏热茶,递给了姬玄时,“我知道你担心我在这儿出岔子,可是呢,这件事,我心中有愧,我想着,多少能做点事情,能将我的过错弥补一点是一点。姜玄,你懂吗?” 姬玄时叹了口气,他如何不懂,“既是如此,那你注意着点安全。” 巫仪笑着应下了。 第二日,都察院的官员入了城,姬玄时将一干事情都交给了他们,自个儿跟着工部的官员去治水。 巫仪则是跟着杨氏,以及其他官夫人一道,安顿灾民。 每日早上,巫仪都会到城门口看一眼。 这一日,一过去就听到了嘈杂声,巫仪往人群里看了两眼,发现是两个汉子,押着一个人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的,都是些不干净的话。 巫仪走了过去,问施粥的婆子,“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人,偷东西叫发现了。” 小乞丐偷得是银子,也难怪叫这两个汉子生气,只是再生气,也不能没了王法。 眼看着这两个汉子拳打脚踢,巫仪忍不住喝道:“住手!” 那两个汉子一肚子火气,只是看巫仪穿着打扮,以及那施粥婆子对他恭敬的态度,便知道这人定是身份非凡,“倒霉!” 他猛地一脚踹在了乞丐的肚子上,跟另一个人转身走了。 没了热闹看,人群一哄而散。 巫仪看着小乞丐,叫巫潼将人扶了起来,又叫婆子弄了一碗热粥过来,“吃点东西。”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猛地扑向了那碗粥,像是一只饿狼,吓得婆子摔了手中的碗。 小乞丐也不讲究,直接扑到地上,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 巫仪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又吩咐婆子再打一碗过来,“慢慢喝,这里还有,别着急。” 第107章 谣言 小乞丐看了她一眼,端起粥来大口大口喝着,到后头,许是喝饱了,速度才慢了下来。 婆子看着,眼里满是疼惜,“真是造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落在巫仪耳中,却是沉甸甸的。 这件事,也有她的推手在其中,不然的话,两湖的情况,是可以避免的,这个孩子,或许可以跟父母共享天伦之乐,而不是在街上偷窃。 巫仪转身要走,突然觉得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低头一看,是一只脏兮兮的小手。 婆子脸色顿时一变,“圣女——” 小乞丐似乎也看到了白衣上那一个脏脏的小手印,十分不好意思地将手缩了回去,怯怯的看着巫仪。 巫仪倒是没有像婆子想象中那样暴怒,也没有在意衣服上那个手印,而是蹲下身子问:“怎么了?” “我……”小乞丐鼓起勇气道:“我叫小七,我的弟弟小六子病了,我可以把这些吃的带一点回去给他吃吗?” “自然是可以的。”巫仪揉了揉他的的脑袋,“你可真是一个好哥哥。” 小七腼腆的笑了笑。 巫仪道:“你弟弟现在在那儿?” “在庙里。”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小七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巫仪看了瑞珠一眼,示意她带上一点吃的。 瑞珠应了声,正要去弄,巫潼抢在她的前头,将粥都给装好了,“好了,咱们可以走了。” 瑞珠看了他一眼,跟着巫仪去了。 小六子不过三四岁,躺在草堆里,脸颊发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小六子,小六子……”小七抱着他,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他张了张口,想求巫仪救救弟弟,可是,他也知道,巫仪这样的贵人,能出手帮他,跟过来看看弟弟已是不错,再多的,只怕人家也要恼了。 巫仪体内有梦蛊,因此很清楚的感知到,小六子的生命正在一点点逝去,要是不快点救治,只怕小六子的命就要挂在这里了。 她皱了下眉,“巫潼,将小六子抱起来,咱们回城!” 小七下意识抱紧了小六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巫仪,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巫仪蹲下,跟小七视线平视,“小七,你听着,小六子现在情况很危急,咱们得赶快带他回去看大夫,否则,你就要失去他了!” 小七一下子就松了手,巫潼抱过小六子,转身就往外跑,小七踉跄着跟了几步,发现巫潼身子腾空而起,飞快的朝城门方向掠去。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哥哥,会飞?” 巫仪噗嗤笑了,“那不是会飞,是一种武功,叫轻功。” “轻功?”小七茫然看着巫仪,“我也可以学吗?” “你想学?” “想!” “学武很苦的。” “只要能变强,再多的苦,我都可以的。” 巫仪感慨地摸了摸他的头,“既然这样,日后我就叫巫潼教你武功。” 小七眼中的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等巫仪带着小七回到城里的时候,小六子已经叫大夫看过了,呼吸平稳了。 “小六子——” 小七一下子撒开了巫仪的手,扑到了小六子床边。 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弟弟好转起来他却是知道的,这一切,都是拖了巫仪的福。 小七含着泪,扎扎实实给巫仪磕了三个响头。 巫仪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谢谢你,大恩人!” 巫仪莞尔,“你在这儿陪着你弟弟,我还有事,过会儿再来。” 一行人出了屋子,巫潼低声道:“大夫看过了,不是疫病,只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身子虚了些,挨饿受冻引发的起热。” 如此,巫仪也就放心了。 “里头那个孩子……”巫仪想了下,决定答应了人家的事情还是不能叫人家失望,“如果你有空,就帮着带带。” 巫潼:“?” 巫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收了个徒弟。” 巫潼更是满脸写着大大的问号,徒弟?那个小乞丐?! 玉都里,随着两湖的消息一点点传了回来,众人也知道巫仪一道跟着过去了,婚期将近,这件事在玉都百姓这儿引起了不少反应。 “一个姑娘家,不在家好好待着,准备嫁妆,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也不怕出事?!” 如此的声音数不胜数,子宵坐在角落里听了一耳朵,跟另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个人隔着一张桌子,对这个那个说得最欢的汉子拍案而起,“姑娘家,姑娘家的,姑娘家怎么惹你了?” “你又是那个?” “我是你爹!” “臭小子,你找打不成?!”汉子挥舞了下拳头,手臂上满满地腱子肉,看着就不好惹。 “我就是看不过你!” “我哪里说错话了?女人不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吗?跑出去算个什么?” “你放屁!谁说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了?这次两湖灾情能如此迅速控制住,还不是有圣女在后头帮着安顿灾民?要我说,你就是嫉妒人家!” “你!” “啊,好臭啊!”小个子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挥了挥手,“谁放的屁呀!” “臭小子!”汉子挥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哎呀!”添香楼的掌柜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挡在了前面,“客官消消气消消气——” “这种满嘴火炮的人你们也敢放进来?” 掌柜的苦着一张脸,不想说话了。 “凭什么不行?老子也是交了钱的!”小个子一脸鄙夷看着他,“倒是你这种讲不过就要动手打人的,才是没素质。”扭头看向掌柜,“这种没素质的你也敢放进来?” 掌柜的面无表情。 因着小个子方才的言论,周围的客人也纷纷赞同,因而对着汉子评头论足,汉子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丢下一锭银子跑了。 子宵随后跟了上去,将人堵在了一个胡同里,“说,是谁让你散播谣言的?!” “什么谣言?我不知道!”汉子咬着牙道。 “你方才在添香楼不是挺能说的?”子宵手中的剑柄敲了敲他的脸,“那些话,谁让你说的?” 第108章 那是长辈 大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什么谁叫我说的,那就是我自己的意思!” “是吗?”子宵凉凉地笑了笑,“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去銮仪卫好好说道说道。” 銮仪卫那地方,进去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大汉顿时惊慌了起来,“去銮仪卫做什么?我又没犯法!” 子宵笑道:“这不是你不愿告诉我是谁让你说得吗?那我只好叫銮仪卫来问问你了。” 说着,手上用着巧劲,让大汉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眼看着真的要拉自己去銮仪卫,大汉立刻大声道:“我说,我说!” “是哪个?” 大汉抿了抿唇,“是一个人,给了我钱,叫我这么说的。” “什么人?” “我哪里知道啊!”大汉怪叫一声,“这玉都里这么多人,我怎么会个个都认得!有钱拿,办好事,就可以了!” 子宵笑了笑,“那我们还是去銮仪卫说道说道。” “你——”大汉气急了,忙道:“是秦王身边的随从!” “哦?”子宵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秦王的人?” 大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小人是混市井的,秦王经常出入添香楼,小人留意到了,也就注意到了。” 对方以为他不认识,这才拿钱叫他办事,原以为自个儿能赚上一笔大钱,却没想到,叫老鹰啄了眼! 子宵摸着下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抛了过去。 大汉伸手接住银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钱你拿着,今天的事,不要传出去叫第三人知道,否则……”子宵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笑容阴恻恻的,落在大汉眼里,那是比阎王爷还要叫人恐怖的。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认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因而知道子宵这样的人手里,定是有人命在手,他说要灭口,那是真的会这样做。 “壮士放心,小人一定会闭紧嘴巴的。”大汉不傻,知道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过他能赚到钱,也算是可以的了。 子宵回到王府,立刻将消息往两湖那儿递了过去,姬玄时看后冷冷笑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坐在一旁的工部官员忙问。 “没什么,就是天气热了,蛇虫鼠蚁都出来了。” 工部官员摸不着头脑,但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看文书。 姬玄时和巫仪白日里都有事情要忙,谁也遇不着谁,只有到了傍晚,两人回了府衙,才能见着面,说上几句话。 姬玄时将玉都那儿发生的事情都与巫仪说了,巫仪哼笑了声,“就是一群秋后的蚂蚱,乱蹦跶。” “也就只能蹦跶这么一会儿了,再多的,我也不会同意的。”姬玄时冷笑,“对了,你们那儿最近进展如何?” “一切都好,只是,粮食快吃完了。” “这件事,我去催一催玉都。”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就分开了,第二日,巫仪正在洗漱,姬玄时已经忙去了,巫潼从外头匆匆进来,“圣女,外头来了一个人,说是圣女和王爷的朋友,给两位送点东西过来。” “我和王爷的朋友?” “是。” 巫仪放下帕子,“走,咱们去瞧瞧。” 院子里,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着。 巫仪越瞧越觉得眼熟,直到对方转过身来,“毕先生?” 毕正卿笑了笑,“圣女,好久不见。” “是很久没见,毕先生怎么过来了?” “听说两湖发生了水患,灾情严重,我便想着能否做些什么,就过来了,顺道,还给两湖送来了一些米粮。” 等得知了米粮的数目,巫仪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些日子,朝廷的粮草还没有下来,他们这儿要养这么多人,粮草早就快用完了,昨日她还跟杨氏在愁这件事,没想到今日就有人送粮食过来了。 “我替两湖的百姓,多谢毕先生。” “圣女客气了,身为天武子民,能为百姓做点事,也是好的。” 巫仪深深看了他一眼,她是知道的,毕正卿是姬玄时的舅舅,酆都的城主,可不是什么天武子民。 姬玄时得了消息,匆匆回来,待知道毕正卿做的事情,姬玄时心情复杂极了。 “多谢毕先生。” “王爷客气了。”毕正卿道,“除了粮草,还送了一些衣服和草药过来,等下王爷使人清点一下,免得数目出错。” 姬玄时点头,巫仪道:“姜玄,这次我们可是要好好谢谢毕先生了。” 毕正卿眸子一缩,“你叫他什么?!” “姜玄啊,有什么问题吗?”巫仪不解道。 毕正卿稳了稳心神,“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王爷的名讳似乎并不是这个。” “确实不是,只是,我习惯了这样叫他而已。” 毕正卿似是想问什么,但又有什么顾虑。 姬玄时和巫仪瞧得明明白白,方才那一声“姜玄”,是巫仪故意的,为得就是试探毕正卿,可见毕正卿确实是他的舅舅。 虽然不知道为何来两湖,但这份心意,他们收下了。 毕正卿被安排在别的地方,他提出想要看一看,姬玄时还有事要忙,巫仪索性陪着他一道逛了逛。 毕正卿看着原本的刁府如今变成善堂,多少有些意外。 “你做的很好。” 巫仪笑了笑,“这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更何况,是大家出力,才让我能做到这些的,否则的话,我也是做不到的。” 毕正卿失笑,“圣女当真是半点功劳都不占。”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要是人人都能跟圣女想的一样明白就好了。”毕正卿突然感叹道。 巫仪看着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只是毕正卿突然转移了话题,巫仪也没有多想。 带着毕正卿逛了一圈,巫仪将他送回住处,这才回去。 一回到房间,巫仪就忍不住锤了锤肩膀,瑞珠见状,上前替她按了按肩膀,“圣女都这般累了,为何还要陪着那个商人逛着?” “你不懂。”巫仪笑了笑,那不是什么商人,而是姬玄时的长辈。 第109章 静妃病了 瑞珠确实不懂,不过看着巫仪并不觉得什么,也就没说什么。 巫仪第二日亦是带着毕正卿出去瞧了瞧,第三日又去,等到第四日的时候,毕正卿道:“我今儿个想休息休息。” 巫仪见状,也不打扰他休息,带着人去看了一下小七和小六子。 小六子一帖药下去就好了,第二日生龙活虎,如今能跟在小七后头多少帮一点忙。 “圣女。” 小七这些日子被这里的婆子教着有些懂事了,也知道了巫仪的身份,因而恭敬地喊了一声,小六子就是个小尾巴,见哥哥喊了,也跟着喊。 巫仪笑着摸了摸小六子的头,“看着有精神多了。” 小七眼眶红了红,“多亏了圣女,要不然,我们兄弟两……” “这些话日后就不用再说了。”巫仪摸了摸他的头,小七点点头,却是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巫仪看着两个孩子,很是感慨,前世,没有自己的出现,小七估计被那两个汉子打死了,而没有了哥哥的小六子,估计也会死在那座破庙里头。 “这是你的师父。”巫仪指着巫潼道。 小七认认真真给巫潼磕了个头,“师父。” 巫潼看了看巫仪,知道这一位是认真的,更何况,他也不讨厌小七,一个能如此为弟弟着想的人,定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起来。” 小七裂开嘴笑了起来,“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武?” 巫潼还没习惯这个称呼,愣了一下,“等回玉都再说。” 小七应了声,“那我先去帮忙了。” 小院里有不少小孩子,小七不算是里头最大的,但也多少能帮着看一下孩子,孩子们也喜欢跟这个大哥哥玩,因此也叫人松了口气。 孩子有人带着看着,他们做事也更能放心一些。 玉都里,天武帝收到了姬玄时的折子,说是粮草已经不多了,叫了声徐公公,“问问户部尚书,那些赈灾的东西,他是准备留着过年吗?” 徐公公应了声,这种事情自然也不需要他跑一趟,吩咐了底下的小内侍去催促一声。 正要回殿内,远远看到贤妃走了过来,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娘娘,娘娘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皇上这些日子一直不得歇息,因此送了些甜汤过来,顺道,想跟皇上说一下锦绣宫的事情。” 徐公公心里咯噔了一下,“锦绣宫娘娘怎么了?” “听说是病了,请了太医,这些日子也一直不得好。”到底只是个禁足,但还是要跟皇上说一下,免得说她知情不报。 徐公公没有拦着,而是进去禀报了一声,随后请了贤妃进去。 天武帝慢慢饮了甜汤,“爱妃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贤妃笑了笑,“臣妾也就汤汤水水比较上手,别的呀,那是半点儿不行。” “如此就够了,又不是御厨,要是都精通,这御膳房的人也可以不用干了。”天武帝饮了一口道。 贤妃咯咯笑了起来,等天武帝喝完了甜汤,这才将锦绣宫的事情说了一遍,“到底是静妃,又是养育了五皇子,这会儿病了,皇上是否要去看一看?” 天武帝是不想去的,但是想到贤妃说得,到底养育了姬玄时,他颔首道:“朕有空会过去的。” 如此,贤妃也不再说什么,端起东西便走了。 天武帝这会儿也看不下去折子了,想着应了贤妃要去看看静妃,便对徐公公道:“朕去看看静妃。” 锦绣宫,如今一片冷清,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热闹,跟冷宫都没什么差别了。 天武帝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静妃正歪在贵妃榻上喝着药,看到天武帝来了,忙强撑着身子起身行礼,叫天武帝按了回去,“行了,都这样了,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 静妃应了声,“皇上怎么来了?” “朕听说你病了,过来瞧一瞧你。”天武帝皱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是半点不会怀疑贤妃克扣静妃伙食的,那样对贤妃来说半点好处也没有,且贤妃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这一点,天武帝还是信任她的。 “胃口不太好,就不是很能吃得下东西。”静妃笑了笑,“还叨扰了皇上。” “这说的什么话?”天武帝看到她这样,亦是心有怜惜的,“明日,叫泽儿来看看你。” 静妃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多谢皇上。”她犹豫了下,又问:“那凉川呢?也一道过来吗?” “最近两湖发了大水,凉川去了两湖,只怕近日是不会回来了。” 静妃一怔,她的儿子还在玉都,姬玄时却去了两湖…… 藏于被下的另一只手狠狠攥紧,可脸上却是失望。 天武帝见状,拍了拍她,“等凉川从两湖回来,朕叫他来见你。” 静妃苦笑,“臣妾就怕凉川怪臣妾,不肯来见臣妾。” “怎么会?你到底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他不会怪你的。”说起那些事情,天武帝心中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怒气,“等天气好了,你也去御花园里走走,整日闷在屋子里,不病也得病了。” 这话的意思是给静妃解禁了,静妃笑着应下。 天武帝略坐了坐,起身离开。 静妃一下子没了笑容,躺在了榻上。 “娘娘……” 静妃摆了摆手,“不碍事的。” 白嬷嬷咽下了口中的话,“您先吃药。” “嬷嬷,我知道你担心我,这宫里,会担心我的,也就只有你了。”静妃握住白嬷嬷的手,“我也知道我这一步棋走得有风险,可是啊,我不走这一步棋,怎么叫皇上到锦绣宫看我,怎么能把我的禁足给解了?我怎么能帮到我的儿子呢?!” 静妃说完这句话,就有些脱力了。 白嬷嬷忙点头,“奴婢都知道,您先喝药。” 静妃一口一口将这苦涩的中药给咽了下去。 宫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很快就能被人知道。 因而,天武帝前脚刚离开锦绣宫,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德妃那儿,气得摔了一盏茶。 第110章 恨的 贤妃那儿,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安排着宫里的一些事。 乐阳公主从外头进来,“母妃,我听说父皇解了静妃的禁足?” “是这样的。”贤妃招了招女儿在自个儿身边坐下。 “父皇怎么好端端去看她了?” “是我叫皇上去的。”贤妃说了经过,乐阳公主便也不意外了。 因着只生了她一个公主,贤妃在后宫很是低调,即便是被父皇委以重任,协理后宫,亦是小心谨慎的很。 静妃只是禁足,父皇也没有要了她的性命的意思,因而以她母妃谨慎的性子,怎么都得跟父皇说一声,父皇念旧,去看了一眼,心疼了怜惜了,解了对方的禁足,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而乐阳公主也没有再说什么。 姬泽那儿,得了消息,立刻入宫见了静妃。 “母妃……”姬泽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您清减了不少。” 静妃看到儿子,眼中露出喜悦的笑,“能见到你,清减一些又有何妨呢?” 姬泽听明白了,“辛苦您了。” 静妃摇头,“与母妃说说外头的情况。” 姬泽挑着说了,包括他府中的侍妾有孕的事情,殷玥闹出那种笑话的事情,一点儿也没藏着。 静妃心里对殷玥有着些许不满,对那侍妾更是看不上,只是这会儿她心心念念的更是她的长孙! “皇长孙,搁到哪家,都是极好的事情,你叫你府中的人多上些心。”静妃捏了捏被子,突然问:“王府可弄好了?” 姬泽点头,“儿子已经搬进去了。” “那就好。”让儿子在外头住着,静妃心里也不舒坦,“殷玥那儿,你也多去看看,到底是你的正妻,如今却闹出这样的事情,不管怎样,你总得有所表示。” “儿子已经送过赔礼了。” 静妃听着,感叹道:“泽儿真是长大了。” 姬泽腼腆笑了笑,“儿子再怎么大,也是母妃的儿子,有很多事情,还需要母妃指点。更何况,儿子也想在母妃膝下尽孝,弥补儿子这么多年来的遗憾。” 这话越发说道静妃的心坎里去了,她神色温柔道:“母妃何尝不想,当年送走你,母妃迫不得已,亦是觉得心痛的不行,还好,你回到母妃身边来了。” 母子俩絮絮说着话,姬泽看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离了锦绣宫,出了宫门,上了自家马车,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淡了下来。 他掏出一块帕子,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十指,擦去被静妃碰过的痕迹。 对于母亲,姬泽早就已经过了需要父母疼爱的年纪了,很小的时候,他就问过舅公,为什么大家都有父母,而他没有,舅公只是说他父母都没了,直到那一年,三皇子过世,他舅公才告诉了他真相。 他不是没有父母,而是被他母亲给放弃了,她选择了他的双胞胎哥哥,放弃了他,而他的父亲,更是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孩子的存在,从那一刻起,他就恨上了他的母亲! 姬泽唇角露出一抹嘲讽,对于静妃对他说的话,他是半点都不信的,若是想他,怎么会将他送走,若是真的心痛,这么多年来,不会半点关心都没有! 对于静妃,他是恨的,对于玄隐一族,他亦是恨的。 对于他们而言,他只是一个工具,依着日后所求,依着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想将殷玥塞给他,说实话,他对殷玥是好,但那也仅限于兄妹,如今看到她这样做派,姬泽心里更是厌恶的不行。 进了王府,就看到一亭亭美人站在二门处等着他,看到他来了,立刻笑着迎了上来,“王爷,您回来了?” 姬泽面色稍稍柔和了一下,“外头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妾听说王爷回来了,特意出来迎接的,妾……有些想王爷了。”话音刚落,珠娘就红了脸。 姬泽心里叹了口气,“想本王了,使人来说一声就可,下次别站在外头了,仔细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珠娘笑着应了声,依偎着姬泽进了门。 宫里的消息,子宵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后就传给了姬玄时。 姬玄时跟巫仪分享了一下,“静妃解禁了,日后不知道又有什么麻烦等着咱们。” “你难道怕了?”巫仪斜眼看了过来,笑吟吟道。 “怎么可能?”姬玄时道,“我就是怕她为难你。” “即便是为难,她现在也为难不到我,而且,她身子不是不太好吗?召我入宫,也怕不行。”天武帝虽然解禁了,但对静妃那儿不一定就什么关注都没有了,静妃这些日子只能小心低调的行事,一旦动作过大,只怕会再次引来天武帝的怀疑。 姬玄时应了声,“到时候,你就不用理她就是了。” 静妃虽然对他有养育之恩,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他也不希望因此而禁锢到巫仪身上去。 巫仪笑吟吟应了声,“到时候,我就找借口躲出去就是了。” 姬玄时忍不住笑了,“这样最好。” 巫仪看着他有些犹豫的模样,问:“怎么了?” “蓁蓁,我想着,这里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巫仪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叫你回去,你会心里多想,我不是害怕你在这里出事,而是……”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嘴唇上,将他剩余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我会不知道你的意思吗?”巫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什么都不用说,我会回去的。”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巫仪又道:“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姬玄时捏了捏她的脸,一脸宠溺,“放心,咱们大婚之前,我一定会回去的。” “说跟你说这个了!”巫仪恼羞成怒,一掌拍掉了他这只作怪的手! “不过,叫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的。”姬玄时道。 “那我总不能还带着护卫回去?”巫仪玩笑道。 “有一个人,可以的。” 第111章 与毕正卿同行 巫仪立刻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你是说,毕正卿?” 姬玄时点头,“他迟早要回玉都的,有他跟着,我也放心一些。” 虽然不知道他舅舅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玉都,但他舅舅不会害他的,这一点,从前世相处中姬玄时就能明白,而且,他还将自己的酆都给了他继承,只是当年他一直没有说这么做的原因,或许,今生可以了解到。 巫仪眨了眨眼,“我是没有意见,不过你确定他会这时候回去吗?” 姬玄时笑道,“就看我的。” 也不知道姬玄时跟毕正卿说了什么,第二日,毕正卿找上门来,“听说圣女准备回玉都?” 巫仪点头。 毕正卿道:“我也要回玉都,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巫仪笑:“那自然是最好的。” “后天出发,圣女看如何?” “好的。” 商定好出发的日子,巫仪这儿也开始收拾行囊了,至于善堂的事情,巫仪跟杨氏进行了一下交接。 “原以为还能多相处一阵,没想到圣女这就要走了。”杨氏很舍不得,她跟巫仪这些日子相处的还算是愉快,对这未来的临江王府,亦是有好感。 巫仪笑道:“我不走也不行了。” 杨氏笑了,“是了,圣女婚期快到了,确实该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了。” “小七和小六子我这次就一块儿带着走了。”巫仪叫了小七和小六子过来,让他们去跟小伙伴们道个别。 “这两个孩子,遇到圣女也算是他们的福气了。”杨氏感慨道。 “我只希望,这样的孩子,日后能少一点,不要再有了。” 杨氏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这样的巫仪,若是母仪天下,亦是最好的。 后日一早,巫仪跟毕正卿出发回了玉都。 这是毕正卿第一次看到巫仪骑马,半路停下休息的时候赞道:“圣女好骑术。” “毕先生客气了。” 毕正卿道:“我这人不会客气,一是一二是二,圣女的骑术,的确不错。” 巫仪笑了笑,“毕先生的骑术也不错。” “到底是马背上长大的,能差得到哪里去?”毕正卿道,“我家妹子的骑术,更在我之上。” 巫仪心中一动,难道他说得是姬玄时的母亲? “毕先生还有妹子?” “有一个妹妹。”提到妹妹,毕正卿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巫仪见状,更加确定了他口中的妹妹就是姬玄时的母亲。 “那我还真是好奇,若是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结识一番。” 毕正卿怅然,“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巫仪故作惊讶,随后歉然道:“不好意思,毕先生,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没什么。”毕正卿坦然笑了笑。 巫仪试探着问:“你妹妹,是怎么过世的?” 毕正卿眼神冷了下去,“她是叫人害死的!” 巫仪心里咯噔了下,害死的?不是说姬玄时的母亲是难产而亡的吗?难道其中有什么错误? “那凶手……” 毕正卿苦涩笑了笑,不愿再说这事,“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赶路。” 巫仪见状,也就没有问了下去。 接下来几日,巫仪都避开了这个话题,与毕正卿聊得还算是愉快。 “明日想必就能到玉都了,今晚只能在这里将就一下了。”毕正卿指着不远处的破院子道。 巫仪点头,她对住宿这一点倒也没什么太多在意的。 “等等。”巫仪鼻子皱了皱,“破院子里有人。” “有人?”毕正卿好奇的看了过来,“圣女怎么知道的?” 巫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的嗅觉很敏锐的,我闻到了……” “人的气味?” “……血腥味。” 毕正卿脸上地玩味淡了下去,他看了属下一眼,“去看看。” “是。” 那属下一路上默不作声的,却没想到武功极好,又穿着一身黑衣,一下子就融入黑暗中看不见了身影了。 巫潼眸子凝了几分,这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属下很快回来,“主子,里头确实有人,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倒在草堆里,不知道是生是死。”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巫仪是这么想的,毕正卿却有几分好奇,“圣女这是怕了?” “我是怕惹上麻烦。” 毕正卿笑了笑,“我这人最不怕的正好就是麻烦。不如去看看?” 巫仪这种时候自然不能认怂,“那就去。” 一行人进了破院子,突然,那人横空而起,手中藏着一把匕首,正对着巫仪门面而来。 他的速度很快,殊死一搏,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毕正卿都心脏一紧了,暗暗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来,只见下一秒,少女纤细的手腕突然伸了出来,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将匕首转了个方向,对准他自己的脖子刺去。 那人一惊,下意识想要挣脱开巫仪的手,谁知眼前的少女瞧着纤细,可力气却大如牛,他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朝自己刺来。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心想,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吗? 预料的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 他睁开了半只眼,发现匕首正顶着他的脖子,只要稍稍往前一寸,就能刺进去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巫仪,“你……” 他想问对方为何手下留情,却没想到,对方的表情比他更震惊,像是见到鬼了一样。 巫仪松开了手,巫潼立刻冲了过去,将他的手臂扣在了身后,“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行刺我们圣女?” “圣女?”那人惊讶地看着巫仪,“你就是巫族圣女?” 巫仪点头,“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那人困惑,不能,她刚刚分明一副见到鬼了的表情,怎么这会儿又问他是谁? “我怎么会认识你?”巫仪皱眉。 巫潼手上用了几分力,对方立刻吃痛,“快说!” “你要我说什么?!”那人崩溃了,“我就是在这里养伤,你们突然进来,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杀我的人呢!” 第112章 薛宇 巫潼可不信他的话,“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 “巫潼,松开他。”巫仪淡淡道。 巫潼看了巫仪一眼,慢慢松了手,那人立刻远离了他们,揉着自己的手臂,“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只是路过此处,想要在这儿借宿一宿的。”巫仪道,“这位壮士放心,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当真?” 巫仪颔首,那人却是不信,躲到了角落里去了。 “没想到,圣女有如此好的功夫。”毕正卿转头看着巫仪,赞道。 巫仪道:“我不会武功,只是比旁人大了几分力气罢了。” 她确实不会武功,有的只是那些反应而已,毕正卿笑了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那人……” “随他去,只要不是妨碍我们的人就行了。”巫仪笑着道。 毕正卿闻言也笑了,“你说的是。” 底下的人很快将火堆升好,还有两个人猎了一只兔子回来,烤着来吃。 香味渐渐弥漫开来,角落里传来了几声咕噜声。 那人慢慢挪了出来,正好对上巫仪的眼神,“饿了?” 他不好意思的点头,巫仪道:“瑞珠,给他拿点吃的过去。” 瑞珠应了声,拿了一张兔腿过去,那人三两下啃完了,还意犹未尽,“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顿了。” 瑞珠:“……” “若是还要吃,就过来一块儿吃。” 瑞珠下意识看了眼巫仪,在她印象中,圣女可不是如此乐善好施的。 不过,巫仪既然提了出来,也没有人反对,因而那人很快就厚着脸皮坐了过去,开始吃了起来。 “多谢。” “不用。” “我叫薛宇,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巫仪。” “巫仪?”薛宇琢磨着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我们圣女的大名是你能叫的?”瑞珠冷冷道。 薛宇瞪圆了眼睛,“圣女?你是巫族圣女?” 巫仪唇角微勾,“怎么?我不像吗?” 薛宇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突然起身抱拳:“多谢圣女。” 巫仪笑道:“我也没做什么。不过你既然谢了我,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瑞珠,把金创药给他。” 瑞珠瞪大了眼睛,“圣女,那是……” 巫仪淡淡看了她一眼,瑞珠立刻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子给了薛宇,嘴上忍不住道:“这可是我们巫族特有的金创药,你可小心着用!” 薛宇抱拳,一言不发回了角落,开始包扎伤口。 毕正卿咬了口馕饼,“巫族特有的金创药,难道有什么不一样?” 瑞珠正要开口,巫仪道:“没什么不一样,只是瑞珠小气罢了。” 瑞珠下意识快速瞥了巫仪一眼,巫族的金创药,治疗伤口的效果最好,甚至连药王谷的都比不上,不过巫仪显然不想说,她这个大丫鬟自然也不会拖了后退。 瑞珠等所有人用完饭了,开始收拾东西,巫潼过来帮她,瑞珠看了他一眼,也没赶人,两人一块儿做着。 天微微亮的时候,巫仪察觉到了些许动静,不过她并没有睁开眼,直到人离开了,才睁开眼,发现身侧放着一块玉佩。 “圣女,这是?”巫潼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巫仪笑着问另一个也醒过来的人,“毕先生见多识广,可认得?” 毕正卿看着她手上的玉佩,眸子眯了眯,“可以让我仔细看看吗?” “自然可以的。” 巫仪将玉佩交给了毕正卿,毕正卿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玉佩上的图腾,是北冥帝国皇室的图腾。” 巫潼眸子沉了沉,“这么说,那个薛宇,是北冥帝国的人?还是皇室中人?” “不对呀,北冥帝国不是复姓北宫吗?” “就不准人家用假名吗?”巫仪道。 “圣女,你不觉得惊讶吗?” 巫仪顿了顿,“惊讶呀,不过,惊讶这种事情,不一定表现在脸上的。” 毕正卿将玉佩交给了巫仪,“既是留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巫仪应了声。 其实,她说了谎,她不是不认识薛宇,反而对他很熟悉。 前世,这一位,是姬泽的盟友,甚至为姬泽的登基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助力。当时她只当姬泽有能耐,但如今看来,想必是姬泽救了对方,薛宇为了报恩,才会助他登上皇位。 今生,是她先遇到了薛宇,大概,这事情应该会不一样了。 毕正卿多看了巫仪两眼,总觉得这个巫族圣女神秘的很,她的表现,仿佛是知道薛宇是谁一样,可她却不认得北冥皇室象征身份的玉佩。 一行人出发回玉都,进了城门,毕正卿就跟他们分开了,回了自己的宅子。 万春园里得了消息,早早在等着了。 兰姑等在门口,远远瞧见三个人影回来,忙迎了上去。 “圣女!” “兰姑。”巫仪笑着将马交给了下人,先回自个儿屋里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去大巫那儿。 大巫紧紧握着她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巫……”巫仪心里有些难过。她去两湖,是奔着跟姬玄时和好的念头,也是想着能做一点什么,只是她却忘记考虑大巫的心情了。 她这般贸然过去,大巫嘴上虽然应了,但心里肯定是很不安的。 “来给我说说,两湖那儿的情况如何?” 巫仪整理了下思路,慢慢说了这一路所见所闻。 大巫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嘴里念着佛号,“否极泰来,他们日后定然会更好的。” 巫仪点头。 大巫怕她赶路辛苦,就打发她先回去休息。 刚进了院子,就看到巫潼在里头等着了。 “圣女,属下有事情要跟圣女说。”巫潼说着,脸颊微微发红。 这倒是难得。 巫仪扫了一眼瑞珠,笑着道:“你跟我进来。” 进了屋,屋子里也就几个贴身的伺候着,巫潼扑通一下跪下去了,“圣女,属下跟瑞珠两情相悦,还请圣女成全属下。” 瑞珠闹了个大红脸,忙伸手去拉他,结果被他拉着一道跪了下去。 第113章 雪中美人 巫仪不紧不慢饮了口茶,“瑞珠,你怎么说?” 瑞珠红着脸,嗫嗫点了个头。 巫仪缓缓笑了,“看来,咱们要办喜事了。” “最大的喜事,该是圣女跟王爷的大婚才是。”巫潼难得机灵,说了这么一句,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巫仪也笑得不行,“算你会说话,不过,你们的婚事要筹备起来,也要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了。” 巫潼道:“属下知道的,属下定然不会委屈了瑞珠的,该有的东西,属下都会一一准备起来的。” 巫仪莞尔,“瑞珠我日后就交给你了,你以后若是欺负她了……” “属下一定不会欺负瑞珠的,若是欺负了,就让我接受巫神大人的惩罚!” “巫潼!”瑞珠眼中闪着泪花。 对巫族的人来说,这样的誓言,最是信服的,也是最叫人感动的。 他们是真的相信,巫神的存在。 巫仪笑了笑,“行了,你们都起来。” 说得总是好听的,是否能做到,日后且看着。 巫仪让瑞珠送了巫潼出去,转头看着趣儿和兰姑,“若是你们日后也有了喜欢的人,可以来跟我说。” 趣儿笑吟吟地应下了,退了出去,倒是兰姑,虽是喜悦,却让人觉得有几分悲伤。 “兰姑……”巫仪想到,前世的时候,兰姑和巫潼一直陪在她身边,是待着最久的人,只是这两人一直都未成家。 那时候,她问过巫潼,巫潼说是没遇上喜欢的人,今生,她带着瑞珠来了玉都,也让她跟巫潼发生了过多接触,产生了感情,导致巫潼遇到了自个儿喜欢的人,情窦初开的模样真是好,也让她欢喜不已。 但兰姑,她前世也问过兰姑,只是兰姑说“婢子不想成家,婢子想一生陪伴在圣女左右”。 “圣女叫我?”兰姑笑道,仿佛方才的悲伤只是巫仪的错觉,“婢子瞧着这两人登对极了,可真好。” 巫仪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脑中浮现一个念头,兰姑该不会是喜欢巫潼? 若是这样……巫仪心中沉了沉。 “兰姑,你可有喜欢的人?” 兰姑愣了一下,神情恍惚了一下,巫仪心中更是直直往下沉,“兰姑,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幸福。” 兰姑不明所以,随后明白了巫仪的意思,哭笑不得,“圣女以为婢子对巫潼有感觉?” “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的。”兰姑今年不过二十二,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却不小了。 怕巫仪误会,真以为她对巫潼有别样想法,忙道:“婢子瞧着他们,想到了自己。” 她曾经也有一个青梅竹马长大的恋人,那个人,也曾经跟巫潼一样,跪在了大巫面前,求娶自己。 一模一样的场景,叫她一下子晃了神。 “婢子只是想起了那个人,有些感慨罢了。” “那……那个人呢?” 兰姑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死了,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被魔兽给杀了。” 至此之后,她便在巫神面前梳了头,并起誓,终生不嫁。 巫仪握住了她的手,兰姑淡淡笑道:“一个人的心很小,这一辈子,只能装得下一个人,婢子心里装了他,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了。” 她虽未成亲,可已经梳头,这辈子也不会在嫁给别人了。 “那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巫仪笑道,“我若是离了你,只怕也是要不习惯了呢。” 兰姑亦是笑了,“何止圣女不习惯,婢子伺候圣女这么久了,也是不习惯的。婢子要一直伺候圣女到婢子再也伺候不动了。” 一主一仆握手而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入了十一月。 这天下午,天上飘起了雪来。 随后,一连三日,才堪堪停止。 街上叫白雪覆盖了厚厚一层,作为没怎么看过雪的巫族人,瑞珠和趣儿一道在院子里玩得可欢乐了,还有几个小丫头,一道玩耍着,那笑声,叫人听着就忍不住唇角上扬。 兰姑笑吟吟的引着戴娇娇进去,巫仪忙招呼她坐下,又叫兰姑看茶,“你怎么过来了?” 戴娇娇接了雪褂子给一旁的丫鬟,在巫仪对面坐下,饮了一口热茶,才道:“我是来找你玩的,听说你不大方便出门了,那我便上门来。”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巫仪。 “这是书局新出的话本子?”巫仪眼睛都亮了起来。 戴娇娇吹了吹茶沫,“你看,我对你好,冒着雪给你送来的呢。” “你最好了。”巫仪毫不吝啬夸赞了一番,叫兰姑将糕点拿过来,“这是玉娘子最近新研究的点心,你尝尝。” 戴娇娇眼睛亦是亮了起来,“你这儿人好,花好,气氛好,连吃的喝的都好,我都舍不得走了。” “舍不得就留下,不就得了?” “那可不行,还是得走的。”戴娇娇大手一挥,“等我有空了就过来,不就得了。”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坐在屋子里赏景。 戴娇娇半推开窗户,“都说万春园的风景是玉都里最好的,果然不错。这梅花开得可真好看。” 白雪映红梅,别有一番滋味。 “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巫仪提议道。 “好啊好啊!”戴娇娇忙不迭点头,巫仪莞尔,叫人取来了雪褂子,与戴娇娇去院子里走走。 万春园里,这会儿不只有红梅,还有桃花、菊花等本不应该在这季节出现的花,一大片的花在白雪中绽放,叫人一眼都挪不开。 戴娇娇惊叹,“这到底是怎么做的,为何会一年四季都开着?” 巫仪莞尔,也不与她说其中的东西。 “许是用了什么方法。” 戴娇娇倒也不失望,“你也不知道?” “不曾听大巫提起过。” 戴娇娇走远了两步,看到巫仪一个人穿着鹅黄色的雪褂子站在桃花树下,突然灵光一闪,“蓁蓁,我给你画幅画好不好?” “画画?” “雪中美人。”戴娇娇笑吟吟道。 巫仪莞尔,也由着她去闹。 兰姑立刻叫人准备了桌案,笔墨纸砚。 第114章 有着说不完的话 “那我要一直站着不动吗?”巫仪问。 “不用。”戴娇娇笑着道,“你玩你自己的,我画我的。” 巫仪悄悄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作画都要我这个入画的人一动不动的。” “那岂不是太累人了?”戴娇娇道,“方才那一幕已经印在我脑子里了,只要稍加修饰就好了。” “既然如此,不如到屋子里去?外头还是有些冷的。” “屋里作画,可没意思了!”戴娇娇噘嘴道,“更何况,在屋子里作画,岂不是辜负了这一片美景?”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戴娇娇得意道:“便是没理,我也能给你说出三分理来。” 巫仪摇头,既然她不愿意,也就随他去了。 兰姑道:“那婢子就来给未来大画家磨墨。” “快点快点。” 巫仪随着她们去闹,跟瑞珠一道去桃林里摘桃花,酿桃花酒。 等来年桃花开得时候,大抵也能喝了,那时候再赏花,饮着桃花酒,又有姬玄时在侧,定然很有意思的。 戴娇娇一边画着,一边抬头看向桃花林,很快,一幅生动的雪中美人就跃然纸上,兰姑只觉得,那一笔又一笔的很是随意,可偏偏,搭配起来,就是这么好看。 “戴姑娘真是太厉害了。” “哪里哪里。”戴娇娇嘴上谦虚着,可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仿佛就在说,你快来夸我呀! 兰姑心里偷笑着,嘴上也不吝啬,又夸了她一番。 正好巫仪这时候回来了,“画好了吗?” “你看!” 巫仪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笑道:“这么漂亮的画,我一定要裱起来,日日挂在房里欣赏着。” 戴娇娇捶了她两下,“哎呀!这多丢人!” “哪里丢人了?”巫仪又看了一眼,“我觉得可好看了。” 戴娇娇唇角上扬,眼里透着高兴,“我这还不算什么,金玟的画才算是绝。” “金玟是哪位?” “金太师的孙女,咱们玉都第一才女!”戴娇娇道,“金玟每年都会举办诗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冬天,大概也就这些日子了,到时候你应该也会收到请帖的。” 巫仪笑了下,“便是收到了,我大抵也是去不了了。” 戴娇娇一想,觉得也是。巫仪十二月底就要大婚了,这些日子规矩也多起来了,可就不像之前那样,能够轻易出门了。 “我听父亲说,王爷要回来了。” “真的吗?”巫仪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眼中写满了欢喜。 这样的欢喜,叫戴娇娇也笑了起来,不过转而有些怅然,“喜欢一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呢?” “怎么?春天要到了,咱们娇娇也开始思春了不成?” 戴娇娇一愣,这才明白自个儿竟然将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怎么?难道就不允许我憧憬一下吗?”戴娇娇可一点也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羞涩,反而是理直气壮,这倒是叫巫仪哭笑不得。 “也没有啦。不过你看了这么多话本子,难道就没有搞明白的?” 戴娇娇支吾着想了一下,“书上说得,跟现实中还是有些区别的。” 冬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说完这话,戴娇娇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巫仪一摸她的手,跟冰块似的,忙将自己的手炉给了她。 “你既然喜欢画画,可要护着这双手一些,免得冻坏了。” 戴娇娇乐呵地笑了。 巫仪指挥着兰姑等人把这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带着戴娇娇去了屋子里。 这是一件独立的屋子,在万春园水榭处,透过窗户就能看到花园和水榭的美景,只是这会儿外头刮着风,窗户也不好开,窗纸糊得厚厚的,自然也瞧不清外头的情况。 屋子里早就备着暖炉了,一进去,戴娇娇脑袋就从领子那儿露了出来,“这天还真是冷。” “比起沧州,也还算是好的。” 戴娇娇好奇地问:“沧州也很冷?” “冷,便是屋子里用了火盆,晚上睡觉时用了汤婆子,有时候也会冷。” 戴娇娇笑道:“那我还是很好奇的。” “日后有机会了,可以去看看。” 戴娇娇笑着点头,“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走遍天武。” 巫仪忍不住笑,“这真是个伟大的愿望!” 戴娇娇立刻绷着脸,可没一会儿就笑了,两人笑倒在一处。 兰姑瞧见这一幕,眼里亦是染上了笑意。 她给两人上了茶和点心,正要退下,被巫仪叫住了,“方才戴姑娘作得画,你找人裱起来。” 兰姑一愣,笑着应了声是。 戴娇娇道:“你难道真要挂起来不成?” “那是自然。” 戴娇娇心里高兴极了,又将话题拉了回来,巫仪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能说得上话。” “怎么说?” “你们若是有着无数话能说,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无聊,岂不是相处起来会很是愉悦?” 戴娇娇若有所思,巫仪点了她额头一下,“缘分到了,你自然会遇上那个,能跟你有着说不完的话的人。” 戴娇娇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便起身离开了,“你也别送我,外头冷,快些回去。” “这几步路的距离,倒也不会叫我怎么样的。”巫仪坚持,将她送到了二门。 等戴娇娇走了,院子里仿佛突然空荡荡下来,巫仪笑了一下,与兰姑说,“我可真是不习惯。” 兰姑知道,笑着道:“等日后圣女跟王爷大婚了,有王爷陪着,圣女定然不会觉得无聊的。” 巫仪被她说得脸红,瞪了她一下,赶紧回屋了,过了片刻,她从屋子里露出个脑袋来,“方才娇娇说王爷回玉都了,你去打听打听?” 兰姑抿唇忍着笑意应好,她怕她笑出来,巫仪真的要恼羞成怒了。 兰姑打听的很快,“王爷早上回来的,听说一回京就进宫去了,这会儿还没出来。” “也不知道两湖的情况怎么样了……” 兰姑总觉得巫仪对两湖的关心过了度,仿佛并不是因为姬玄时的缘故,至于其他,兰姑自个儿捉摸了一下,也没能想明白。 第115章 私心 姬玄时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想了一下,还是先回了自己的王府,等明日再去看望巫仪。 几个王爷的府邸都在一道,因此看到姬玄时进了府,其他几个王府基本都收到了消息。 不过这么晚了,这时候就算是想要表现一下兄弟情深只怕也没机会了。 子宵这次被姬玄时留在玉都,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看到姬玄时回来,那点郁闷都散了去。 “这些日子,圣女那儿有什么事发生吗?” 子宵摇头,“圣女自从两湖回来之后便一直都待在万春园里,门也没怎么出。今儿个戴姑娘倒是上门了一趟,待了大半天离开了。” 姬玄时点头,知道巫仪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他先去了趟衙门,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了秦王。 “五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王看见他欣喜地打了招呼,那模样,仿佛真的刚知道姬玄时回来的消息,两人兄弟关系极好一样。 这表演能力,让姬玄时都不得不赞叹一声高超! “我昨晚就回来了。” “两湖那儿情况怎么样?”秦王揽着他的肩膀,一边走一边道:“咱们一块儿走,边走边说。” 姬玄时并不是很想应付秦王,也没兴趣跟他演哥俩好,便道:“我今儿个不去衙门。” “不去衙门?”秦王吃惊。 “是呀,我去万春园看望一下蓁蓁。” 秦王抽了抽嘴角,“五弟对未来五弟妹还真是上心。” “大哥过奖了。我想,大哥对大嫂也是很上心的。” 秦王的笑容在姬玄时转身那一刻瞬间沉了下去,他问身边的属下,“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在讽刺我跟老二一样也立了一个宠妻人设吗?” 属下自是不敢说什么,却还是叫秦王气得不行,他可从来没立什么宠妻人设,不过他在外面也会给秦王妃一些面子,毕竟,那是他的妻子,要是没面子,岂不是丢了他的脸? 老二不也是如此,才在外头对孙氏那么好吗?谁知他私底下竟是个宠妾灭妻的! “他难道是在讽刺我表里不一?” 这话属下更是不敢接了,秦王原本想上演一下兄弟情深,结果没想到被恶心地够呛,摔袖离开了。 姬玄时上门的时候,巫仪正洗漱完准备用早饭。 她捧着碗呆呆道:“他怎么过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兰姑忙出去请了人进来,姬玄时说了缘由,巫仪忍不住笑了,“原来是上我这儿躲懒来了。兰姑,你给他拿个碗。既然来了,就不能叫他空着肚子再回去。” 姬玄时笑了,知道巫仪这是让他再吃一点,想到自个儿早上确实没吃多少,也就陪着她再用了一点。 饭后,两人漱了口,各自捧着一杯茶说着话。 “两湖那儿情况怎么样了?” “大体都稳定下来了,尸体毁的及时,因而没有爆发疫病,都察院的上下查了,大多数都是脱不了干系的,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不少人回来,只怕诏狱里都要关不下去了。父皇恨头疼。”姬玄时倒是一点也不为天武帝担心,反而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 巫仪只当自己没有看出来,“皇上为什么头疼?肃清两湖,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好事,可是一下子抓了那么多官员,你让他上哪儿补去?” 即便是现在开个恩科,只怕也来不及了。 这是天武帝头疼的原因,可也是叫他愤怒的一件事,两湖官场,竟然已经肮脏到了这个地步! “那皇上可有的头疼了。”巫仪前世也是经历过官场,不是那种拘泥于后院什么都不明白的人,相反,她比旁的女子,有更多的敏锐,以及开阔的眼界。 因而,姬玄时稍稍一点,她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不过也不用担心,玉都里等缺的还有不少,再加上那些上升无望的,只怕也能得一些好处,总归,不至于没有人去接手的。”姬玄时担心另一个问题,“也不知道,会不会去一个干实事的。” 巫仪回想了一下前世这时候的事情,只是,她也是后头听人说得,这会儿她还是因大巫过世的事情沉浸在悲伤中。 “这个,我是半点也不知道了。” “也没叫你一定要知道。”姬玄时道,“我会好好看看的。” 巫仪噗嗤一笑,“你好好看看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是真的,天武帝要是定下了人选,他即便是反对也没什么用。 “至少,不能叫他们占了便宜。” 巫仪看着他的脸,突然问:“你这面具……” 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手中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你这面具什么时候能摘?” “说是及冠的时候。” “那不是还有几年?” “这我就不知道了。”姬玄时淡淡道,“我前世离了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戴过了。” “那……” “什么都没发生,我严重怀疑玄隐一族的批命出现了错误。”姬玄时无情嘲讽道。 “会不会,并不是批的你的命?” 姬玄时看了过来,巫仪抿唇,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当时批命的时候,并不是说你摘了面具会如何,而是你摘了面具,某个人会如何。” 姬玄时皱眉,“这不可能。” “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巫仪连忙道。 天武帝对姬玄时从小就很好,姬玄时也很看中这个父皇,虽然知道他并不是如表面表现得和蔼,但是这么多年,他对他这个儿子还是很好的。 因此,让姬玄时怀疑天武帝有私心,他有些接受不了。 “对了,你那个舅舅怎么样了?” “我叫子宵盯着,他这些日子似乎一直没怎么行动,就是准时出门去店铺里头,又准时回家。”姬玄时淡淡道,“我猜他可能知道有人在跟着他了。” 毕竟,这不是一个商人,而是酆都城主。 “不过,你舅舅为什么要换个身份,在玉都生活?” 这也是姬玄时想不明白的地方,前世他舅舅也不曾提起过这事,因此他让人盯着。 第116章 做好自己的事 “等有机会了,我会问他一下的。” 巫仪看着他,“你就这么去问,好吗?” 前世,姬玄时是见过他舅舅的,可今生,姬玄时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如今的毕正卿就是他的舅舅,这样贸然上去相认,只怕是要让人起疑的。 “放心,我自有对策。” 姬玄时只这么模糊的一句,巫仪自是不肯的,姬玄时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状,巫仪也不说什么了。 “你难道今儿个就待在我这里,不走了吗?” 姬玄时笑了笑,“没有关系,左右就是父皇那儿说我两句不务正业罢了。” 提起天武帝,姬玄时心里多少是有些复杂的,但是他并不想让巫仪担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咱们就要大婚了。” 许是最近这种事情说多了,巫仪也没有羞涩了,“好端端的,说起这个做什么?” “我心里着急呀!”姬玄时是恨不得这半个月快点过去,这样他就能日日跟巫仪见面了,一块儿吃,一块儿住,每日还能在一起。 巫仪心里高兴,嘴上却道:“日日见面,你会不会有一日厌烦了我?” “怎么会!”姬玄时失笑,“你别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巫仪可不认自己这些是有的没的。 兰姑笑着拿着画卷走了进来,姬玄时一眼看到,问:“这是什么?” “是昨儿个戴姑娘画的一幅画,圣女叫婢子装裱起来,如今弄好了。” “戴娇娇的画?画了什么?” “戴姑娘说,这幅画的名字叫雪中美人。” 姬玄时抚掌大笑,“果然俗气!” 巫仪似笑非笑斜睨了过来,“王爷觉得俗气?” 姬玄时察觉到一丝丝危险,找补道:“俗气中还带了一点特别。” 巫仪哼了声,姬玄时忙跟兰姑说:“给我瞧瞧。” 兰姑将画卷递了上去,姬玄时看了一眼,这才知道巫仪为什么生气了! 这里头画的人正是巫仪,他说这画俗气,岂不是在说巫仪俗气? “戴娇娇的画技见长,仿佛真的是你跃然纸上了。” 巫仪似笑非笑看着他,并不接话,姬玄时有着小小尴尬。 兰姑道:“婢子将画挂起来?” “不如,送给我。”姬玄时将画卷收了起来。 “王爷不是说俗气吗?怎么还要?” 姬玄时忙露出几分讨好的笑容,“我是说这个名字,不过,也确实没有旁的名字能配得上这幅画了。” 巫仪嗔了他一眼,“王爷有没有点下限?!” “对媳妇儿,要什么下限?!” 一句“媳妇儿”直接叫巫仪红了脸,“大家都在呢,乱叫什么!谁是你媳妇了!” “你不就是吗?”姬玄时仿佛没有看到巫仪要杀人的眼神,笑道:“反正是迟早的事情,早点叫也不碍事的!” 巫仪都不想跟这个人说话了,这人脸皮怎么如此厚? 姬玄时一直在巫仪这儿用了午饭,才离开,去了千步廊,至于戴娇娇那副画,自然也被他收入囊中带走了。 “王爷。”工部的官员纷纷跟他打了招呼,各自又去忙了。 姬玄时进了屋子,工部尚书正和左右侍郎在商议着,见到他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不用多礼了,你们忙你们的。” 三人应了声,继续商量着刚刚的事情。 姬玄时在位子上坐下,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了。 虽然灾情控制住了,治水也做到了,疫情也没有发生,但是重建还要一步步安排下去,当然这里的重建指的是堤坝的重建。 “这回让底下的人盯紧一些,也免得出现差错了。”姬玄时道。 几位大人讪讪笑了下,这回闹出这么大事情来,底下的人应该不会再对这笔钱伸手了,要是再出事,脑袋都不够砍的。 “听说刁培源已经押回京了?”工部尚书捏着胡子问。 “是,昨儿个就带回来了,如今在诏狱里关着,只等父皇下旨了。” 这种证据确凿的案子,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只是刁培源,刁家上下,都怕是跑不掉。 也幸好,巫仪当时将刁家人都赶出去了,为了防止发生什么,他们都使人盯着刁家人,才没让刁家的人跑掉。 事情发生后,刁家人得了风声,原本是想将刁培源的几个儿子送走,叫钱光安带人拦了下来,之后更是将刁家别院包围起来,直接交给了都察院的人。 工部尚书看了姬玄时一眼,这里头虽然有工部的人帮着,但他也听说了,姬玄时不顾身份地去帮助那些乡民,这一位,如今在民间的声望,可以说是极高的了。 工部尚书抚着胡子笑了笑,不论那个位子上坐了什么人,他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可以了。 姬玄时到衙门点了个卯,就走了。 徐公公在千步廊外头等着,“王爷,皇上有请。” “父皇这会儿难道不是在忙?” 徐公公笑了笑,并不说话,姬玄时无法,只好跟着走了一趟。 天武帝放下手中的笔,“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对刁培源这些人的处置,你有什么想法没。” 姬玄时笑道:“父皇,我只管做事,这种处置官员的事情,儿臣是一点儿都不懂的,您问儿臣,也是白问了。” 天武帝笑骂道:“你整日在千步廊里待着,之前也在刑部待过,难道本朝律法还不熟悉吗?” 姬玄时摇头,赫然道:“这个……儿臣还真没看过。” 天武帝瞪了他一眼,“那你觉得如何处置比较好?” “呃……”姬玄时想了一下,“本朝可有关于此的律法。” “自然是有的。” “既然有,按照律法来办不就好了吗?”姬玄时困惑,仿佛不明白天武帝为何问自己这么简单明了的问题。 天武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凉川,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不能一味依靠那些东西,有时候也该试着自个儿动一动脑子。” “儿臣惭愧,受教了。”姬玄时抱拳道。 “既是如此,你回去后且把本朝律法看一看。”天武帝说完了正事,问起了私事。 第117章 塞人 “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姬玄时诧异,“这是您可能去问礼部的官员都比问儿臣清楚,儿臣才刚从两湖回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天武帝点了点他,“你呀,自个儿的事上点心些。” 姬玄时笑着,“这不是之前都在两湖嘛!这次回来,儿臣一定上心。” 天武帝打发了他离开。 姬玄时有些犹豫,天武帝问:“怎么了?” “儿臣听闻母妃病了,不知儿臣是否能去探望一下?” 天武帝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姬玄时半点心虚都没有,天武帝道:“你去看看,静妃到底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念着也是正常的。” 姬玄时应了声,恭谨地离开了。 等离御书房远了些,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巫仪说得那句话起了作用,又或者,他打从心底里不太亲近这一位了,总觉得他父皇话里有话的样子。 律法。 他一个皇子,好端端去熟悉那些做什么?又不是真的要去刑部干活。 更何况,如何处置贪污的臣子,那是天子才考虑的事情,他一个皇子若是考虑这些,他就不怕父皇会有反感吗? 至于静妃那儿,他昨儿个回来没有提出是因为天色已晚,再去后宫也不像样,今儿个若是不提,只怕是要叫天武帝心生疑虑了。 锦绣宫里,依旧是冷冷清清。 珊瑚得了消息,在宫门口等着,见姬玄时来了,立刻上前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不用多礼。母妃可醒着?” “娘娘刚用了药,这会儿正醒着呢。” 珊瑚打了帘子请姬玄时进去,“娘娘,王爷来了——” 静妃目露欣喜,也没看清人,脱口道:“泽儿来了——” 她后头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笑容也僵硬在脸上,尴尬万分,“原来是凉川来了。” 白嬷嬷见状,狠狠瞪了一眼珊瑚,“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难道这点事情都说不清楚了吗?” 珊瑚忙低下头去。 姬玄时脸上笑容如常,仿佛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甚至还为珊瑚说了两句好话,静妃亦是点头,“昨儿个泽儿刚来看过我,是母妃想岔了。” “母妃身子可好些了?”姬玄时关切道。 静妃扯了扯唇角,“不过就是这样,用药先养着罢了。” 姬玄时皱眉,“母妃还是要养好身子,切忌操劳才是。” 静妃眉眼温柔,“说起来,你什么时候从两湖回来的,母妃都不知道。” “昨儿个傍晚回来的,等跟父皇禀完事情,天色也不早了,就不想着来打扰母妃了,母妃不会怪我?” “怎么会呢?”静妃笑道,“母妃身子骨不好,倒是也没有给你什么指点,倒是你,快要大婚了,没个人指点,母妃也不放心。” “指点什么?” “傻孩子,自然是夫妻之事。”静妃道:“你看泽儿,你父皇那儿就派了人过去,如今你这儿却没有……唉,不如母妃给你安排两个?” 姬玄时心中冷笑,说了这么多,静妃就是想要塞人过来,不论是当暗桩,还是给他们两个添堵,只要他让人进了临江王府,静妃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母妃说笑了,这些事情,儿臣又怎么会不懂呢?” “你……”静妃目光狐疑地看着他,“你府里有伺候的人了?” “倒也没有,不过这种事情,无师自通,儿臣见外头老百姓也没有什么教引宫女,不也是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出生吗?” 静妃差点呕血,这是要说她连那些老百姓都不如吗? “你既是不愿,母妃也不强求你。”静妃忍着心头滴血道。 “母妃身子不好,儿臣的事,自有礼部和父皇那儿操劳,母妃不用考虑太多,只管养好身子才是。若是因为儿臣的事伤了母妃精神,那是儿臣不孝了。” 这话差点没直接指着静妃的鼻子,叫她少多管闲事了。 静妃笑容几乎挂不住,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姬玄时不闪不躲地跟她对视,一脸坦荡。 难道自己想错了?静妃心里头嘀咕,嘴上道:“既是如此,那母妃也就不操劳了。” 若是以往,依着情面,静妃还会装一会儿慈母,可如今亲生儿子回来了,她身子也确实扛不住,也懒得弄这些虚的,道了一声乏了,姬玄时便起身离开了。 姬玄时一走,静妃将珊瑚也打发了下去,一手握住白嬷嬷的手,急迫道:“嬷嬷,你说他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娘娘,王爷若是知道了,还会这般孝顺的对你吗?” 静妃想了一下方才姬玄时对她的态度,说是恭谨孝顺的,可又有着说不上来的古怪,“嬷嬷,我这心里慌得很啊!” “娘娘,您只要不做错什么,王爷不会对您如何的。”白嬷嬷说了好些话,才宽慰了静妃的心。静妃身子骨到底不行,没一会儿就乏了。 等她睡下了,白嬷嬷这才起身出了寝殿。 站在庑廊下,白嬷嬷深吸了好几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跟静妃说,姬玄时其实已经知道了李代桃僵的计划,能跟她维持表面的和平,已是不易了的。 巫仪跟殷玥摊牌的时候,殷玥就去告诉了殷德,殷德又通过殷老夫人告诉了她,只是叮嘱她多注意着些静妃和姬玄时的相处,切不可叫两人单独相处。 她刚知道这事的时候,心都是扑通扑通跳的,看到姬玄时,更是害怕他一个不和就提刀砍了过来。 殷老夫人还特意交代,静妃心思敏感,若是叫她知道了,定要想多了,对身子也不好,他们还需要静妃在后宫斡旋,这时候,可不能叫她知道这些事情。 白嬷嬷深吸了两口去,去隔壁茶水房坐着。 “嬷嬷,娘娘睡下了吗?”珊瑚走了进来。 白嬷嬷颔首,想到方才的事情,压低声音呵斥道:“日后万不可像今日以后,知道了吗?若是叫两位王爷产生了罅隙,岂不是娘娘的过错?你叫娘娘如何自处?” 珊瑚忙不迭点头,再三保证不会犯错了的。 第118章 偷来的天下 姬玄时出了宫门回了王府,发现府里多了一个老嬷嬷。 “回王爷,奴婢是徐公公送过来的,奉皇上之命,来服侍未来王妃的,以及帮忙看顾着点王府的。” 姬玄时多看了她两眼,“王妃那儿,自有人伺候着,用不用你,也不是本王说了算,你先下去,有什么需要的跟管家商量。” 嬷嬷应了声,转身出去。 正巧子影从外头进来,与嬷嬷错身而过,多看了她两眼。 子影性子沉稳,因此就算是见着个陌生人出现在王府,也不会多问什么,若是子宵,定然就大大咧咧问出来了。 “王爷,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子影附耳说了几句,姬玄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有了切入口了。 翌日,他带着子影,去了毕正卿家里。 毕正卿亲自招待了他,“王爷怎么过来了?” “本王今儿个是特意来感谢一下毕先生的。”姬玄时说得是毕正卿陪着巫仪一道回京的事情,“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礼。” 毕正卿推辞两下,叫管家将礼物收到了。 “这礼我也收了,王爷可还有别的事?” “毕先生这就要赶人了?” “王爷说笑了,毕某哪敢赶王爷呢?” 姬玄时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下,毕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毕正卿喝茶的动作一顿,“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先生难道不知道?”姬玄时笑着敲了敲椅子扶手,“本王好奇毕先生,特意请人去虞城打探过了,毕先生可知虞城的人怎么说?” 毕正卿不语,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姬玄时仿佛没有看到,继续道:“虞城的人说,毕正卿一家十年前就死了,难道,本王面前坐着的是个鬼不成?” 毕正卿饮了口茶水,“王爷说笑了,草民自然是个人。” “那毕先生能告诉本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许是同名同姓之人也说不准。” “难道不是冒名顶替?我已经将‘毕正卿’的生平都查了遍,正好与毕先生在官府那儿留的底一模一样。”姬玄时勾起了唇角,“毕先生,还请你说句实话,本王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毕正卿直直看着他,叹了口气,“没想到王爷都查到这个份上了。” 语气中,有着欣慰,亦有感叹,满满都是复杂。 姬玄时笑了笑,“主要是毕先生让本王很是好奇。” 毕正卿看着他道:“你还真是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姬玄时下意识坐直了背,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可这会儿却像是头一次知道一样,露出了几分诧异,全然没有破绽。 “毕先生认识我的母亲?” “那是自然的。” “你……”姬玄时看着他,突然问:“你到底是谁?” “按照亲缘来说,我该是你舅舅。” “舅舅?”姬玄时诧异,“你是我母亲的兄弟?” “是,我是她的哥哥。”毕正卿看着他,“我叫姜泽。” 姬玄时警惕看着他,“你说难道本王就要信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不信也是人之常情……” “那不是废话?你若真是我的舅舅,为何我从来没见过你?” 姜泽目光沉沉看着他,“因为你的父皇害死了我的妹妹!” “不可能!”姬玄时蹭得站了起来,茶杯被他手肘擦到摔碎在地,他也一个眼神都没给,“我父皇很爱我母亲。” “爱?”姜泽嘲讽地笑了起来,“他更爱的是他自己!” 姬玄时心乱如麻,姜泽说得话,他一个字都不想信,可他想到了前世的姜泽。那时候的姜泽发现了他,却没有将他送回去,甚至没有揭穿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而是将他培养了起来。 后来他有问过为什么,姜泽也只是告诉他酆都缺个继承人,即便是言语间提到了天武帝,亦是冷淡的很。 可在他印象中,父皇对他母亲,很爱,否则,父皇对他这个儿子又何必如此宠爱? “爱?”姜泽眼中满是嘲讽,“可能做戏做久了,他自个儿都信了。” 姬玄时不相信,“不可能,你说谎!” “你以为你母亲怎么死的?” 姬玄时深吸了口气,“父皇说,母亲是难产而亡的。” “难产……”姜泽笑了笑,“你母亲生产之后,我还去看过她,她精神很好,还跟我说了很多话。” 姬玄时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了下去,他不想相信姜泽说的话,可他也知道,姜泽这个人,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绝对不会说谎! “你不信?”姜泽看他神情就知道,“也是,你是他的儿子,由他一手养大,你不信也是正常。” “可我也是我母亲的儿子。”姬玄时深吸了一口气。 姜泽眸子闪烁了一下,姬玄时道:“我是父皇跟母亲的孩子,不论哪个,我都不想去怀疑,除非,你有证据证明,是我父皇下得手。” “你知道,你母亲当初被皇室除名,是因为什么吗?” 姬玄时呼吸一窒,摇了摇头。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谜,他不知道,但他记得小时候曾经问过一次,只是问完之后,父皇的脸色就变得很差,还让他以后都不要再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啊……”姜泽嘲讽笑了笑,“因为她姓姜。” 姬玄时倏地抬眸看着他,姜泽笑了笑,“她姓姜,她是姜家人,她就不可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可是,她是你父皇的发妻,得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喜爱,为了这,也为了皇室的颜面,休不得。” “正好啊,那时候她为了巫族求情,被先帝拿住了错处,皇室除名。虽然她还是你父皇的正妻,可一个被除名的正妻,是没有资格坐上后位的。” 姬玄时抿唇,“为什么我母亲姓姜就不可以?” 姜泽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姬玄时都被吓了一跳,姜泽笑得泪花都出来了,“为什么?因为这个天下,是姬家从姜家手里偷走的,一个小偷,他害怕,他心虚!” 第119章 姬玄时母亲之死 姬玄时的心直直往下沉。 正是因为前世相处过,所以姬玄时了解对方,可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才知道,姜泽在这件事上,是不会说谎的。 难怪前世,姜泽对天武如此冷漠,对九州大陆更是漠不关心,甚至要他在该落井下石的时候就落井下石。 姜泽饮了口茶,才平复了自个儿的情绪。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但我说的都是真的。姬家人为了稳住我们,利用了你的母亲,也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一直忍着。可我没没有想到,姬家人会冷漠到这种地步,我的父母前脚刚走,酆都局势动荡,他们就趁机对你母亲下手,将她从皇室除名!” 姬玄时抿唇,“如果他们只是利用我的母亲,为什么不将我的母亲杀掉?” 姜泽大笑,“因为,你的父皇,真的对你母亲动了心!先帝不想父子离心,就留了她的性命,结果,在她生产的时候,用了阴谋害死了你的母亲!” 女人生产,从来都是一道鬼门关,在里头做文章最是好做,当初天武帝估计也没察觉到什么,因而对心爱之人的离去很是伤心。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只怕早已有了答案,先帝已去,他心爱的人也死了,再去追究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以为你会是未来的储君?”姜泽冷笑,“别做梦了,你父皇跟他那个父皇一样,都是白眼狼,他是绝对不会让有着姜家血统的人坐上那个皇位的,否则,这跟把江山还给姜家人有什么区别?” 姬玄时定定地看着他,心里愈发的寒冷,他一直念着的真相,竟然是如此不堪入目的东西。 “所以,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母亲,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这件事,我知道我单凭我一张嘴说了你也不信,我这里有一个人,你或许不认识,但若是见过她的人定然能认出来。”姜泽扬声道:“来人。”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从外头走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去请许嬷嬷过来。” 管家应了声,不多时,他从外头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头发花白,只一双眼睛锐利的很,“奴婢见过主子。” “许嬷嬷,你给他说说,阿音当年到底怎么死的?” 许嬷嬷一阵,眼底突然浮现一抹恨意,但又被她很快压了下去,姬玄时注意到,她捶在两侧的手微微颤抖着握紧了。 “奴婢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姑娘生产的那天。”许嬷嬷声音幽幽,说起了那段往事。 “哎呀!”姜音突然捧住了肚子,许嬷嬷原本在一旁整理着东西,闻声紧张赶了过来,“夫人,怎么了?” “孩子,孩子刚刚踢了我一脚。”姜音目光柔和的抚着肚子,许嬷嬷亦是笑了,“小主子只怕是在跟夫人打招呼呢。” “真的吗?” 许嬷嬷用力点头,揉了揉她的肚子,目光越发柔和起来,“也就这两日了,夫人且耐心等一等。” 姜音笑着应了声,心中充满了期待。 夜里,是许嬷嬷在外头守夜,突然听到几声急促的呼吸声,忙进内室看了一眼,发现姜音小脸煞白,捧着肚子躺在床上,“夫人——” “肚子,嬷嬷,肚子好痛——”姜音惊呼了两声,许嬷嬷心一沉,忙叫了稳婆过来,稳婆见状,立刻道:“这是要生了,快挪到产室去!” 立刻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将姜音挪了过去,许嬷嬷打发人去告诉太子一声,亦是跟着一道进了产室。 不多时,姜音诞了下一个儿子。 “嬷嬷,他真好看。”姜音笑着道。 “是呀,小主子健健康康,夫人您也得养好身子。” 姜音笑着点头,生产过后身子有些虚弱,说了两句便睡了过去。 许嬷嬷抱着孩子去找奶娘,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稳婆,“胞胎可处理干净了?” 哐当—— 稳婆手里的脸盆突然被打翻了,许嬷嬷心一紧,正要问,稳婆突然抬头道:“都处理干净了,方才手上没拿稳,不小心摔了脸盆。” 许嬷嬷见她神色如常,心里也松了口气,“行了,既是都处理干净了,那就下去。这里我叫小丫鬟过来打扫就是了。” 稳婆应了声,匆匆就走了。 许嬷嬷皱眉看着她的身影,总觉得有些古怪,但隔壁的小主子突然哭闹了起来,她忙搁下这件事过去看了看。 谁知,几个时辰之后,姜音的贴身侍女突然满身是血,惊恐地冲了进来,“许嬷嬷,不好了,夫人,夫人她下面一直出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许嬷嬷心里一咯噔,忙将孩子交给奶娘,亲自过去看了一眼。 这一眼,气得她差点咬碎了银牙! 姜音身体内的胞胎没有处理干净,还留了一点,可也就是因为这么一点,要了姜音的命! “那个稳婆……”许嬷嬷想将人逮回来给姜音陪葬,姜音却虚弱地笑了笑,“嬷嬷,我想看看哥儿。” 许嬷嬷忙叫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姜音摸着他的脸,眼里不舍极了,“嬷嬷,我真傻,我真傻!” “姑娘……”许嬷嬷红了眼眶,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啊,跟自个儿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差别,年纪轻轻就要没了,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舍得! “嬷嬷,帮我好好照顾玄儿,将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姜音最终还是没了,产后大出血,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许嬷嬷因此病了一场,等她身子好转了,想去给姜音上柱香,却没想到,遇到了当初的稳婆。 她藏在树后,听着稳婆絮絮叨叨说着那些事情,红着眼,差点咬碎了银牙。 原来,让稳婆对姜音下手,是皇上的命令,为得,就是不叫姜音再占着太子的心。 不是稳婆不小心,而是因为她是故意的,故意留下胞胎,故意要了姜音的命! 知道真相的许嬷嬷恨不得杀了皇上给姜音陪葬,可她也知道,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姬玄时就会没命。 第120章 目的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恨是压不住的,为了不叫人发现,在姜泽来吊唁的时候,她找了个理由,跟着姜泽走了。 直到离开了玉都,她才把真相告诉姜泽。 “奴婢知道,奴婢当年选择离开,是有不负责任的行为在里头,可要奴婢日日夜夜对这一个害死姑娘的凶手,奴婢是真的做不到。”许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猜到了姬玄时的身份。 “您能长这么大,姑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姬玄时扯了扯唇角,却是笑不出来,他一出生,就被封为了临江王,后来懵懂懂事了,知道这是父皇替他求来的,心里感到高兴,如今,却是讽刺。 他即便一出生就封王了又怎么样?对于他的父皇来说,他有很多个孩子可以选择,而他,从来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那你呢?为何变成了一介商人?还冒用了别人的名字。” “因为我想给阿音报仇。”姜泽道,“我当年得知真相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杀回玉都,要那两父子给阿音偿命,只是我也知道,以我当时的能力,不过是以卵击石,别说报仇,只怕还会给酆都带来麻烦,我只好忍辱负重,打算等我强大了,足够向他们父子复仇了,再回来。” “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钱都是最重要的。这是毕正卿告诉我的,正好那时候我出门散心,遇到了他,与他成为了朋友,结果没想到他一家子后来都死了。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他那句话打动了我,随后,我就用了他的名字,开始做起了生意。” “那你……为何要来玉都?” 姬玄时问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知道在期盼着什么,问得他自个儿都小心翼翼的。 “这里,是困住了阿音的地方,也是叫她母子天人永隔的地方,我自然要来这里。”姜泽顿了顿,“最主要的,还是想来看看你。” 姬玄时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你……” “阿音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身为她的哥哥,自然要替她好好照顾你。” “多谢。” 姬玄时重新坐了下来,饮了口差,“突然多了一个舅舅,多少有些不习惯。” “是吗?我看你似乎还挺习惯我的。”姜泽笑了笑。 “或许,这就是血缘关系。” 姜泽沉默,片刻后道:“我上次听巫仪叫你姜玄,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在外行走的名字,也是我跟巫仪第一次见面时,告诉她的名字。” “你……”姜泽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知道我母亲姓姜,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关于母亲的一切都不知道。我想着,我叫姜玄,也算是对母亲的一个想念。” 许嬷嬷在一旁红了眼眶,“玄这个名字,就是姑娘留下来的。姜家一直都是单字,这也是她的愿望。” 姬玄时笑了笑,“看,我还真起对了名字。” 姜泽忙喝了口茶压了压翻涌的情绪,“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父皇,当真参与其中?” 姜泽知道,天武帝对姬玄时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你认为,他对你好吗?” “还算不错。” “可他终究是个帝王。” 姬玄时沉默了,想着近来几次的试探,心沉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如果他对你好,为什么要弄出来什么六部观政?如果对你好,为何不直接立你为太子?反而是让储君之位一直空悬了这么多年?” “六部观政,是我提出来的,原先,他只想叫我去六部观政的。”姬玄时道。 姜泽倏地笑了,“只叫你一个去?你什么身份?凭什么要你去?” 姬玄时目光锐利看向姜泽。 “他不立太子,却叫你去六部观政,岂不是将你往风尖浪口上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姬玄时如今听了姜泽的话,才醍醐灌顶,继而,他也明白了他提出让几个兄弟一块儿去的时候,父皇看他的神情,为何是那般莫测了。 越清醒越是痛苦,这句话,姬玄时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我……”姬玄时笑了笑,他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姜泽知道这对姬玄时有些残忍,可是,认清事实,总比再深陷谎言,要来的好一些。 从姜泽这儿离开,姬玄时突然有几分茫然,不知道该去哪儿才好。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坚定不移地去了万春园。 “他走了?” 管家应了声,“已经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去万春园了。” “这么看来,他对巫族圣女,很是信任?” 许嬷嬷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到底是未来的妻子,马上就要成亲了,信任一些也是应该的。” 姜泽问他们,“你们是否觉得我对他太残忍了?” 许嬷嬷笑容淡了下去,“长痛不如短痛,他迟早要知道真相的。” “等他成亲了,咱们就回酆都去。”姜泽抬头看到许嬷嬷神色,“不放心他?” 许嬷嬷颔首。 “他是阿音的儿子,我相信他的能力,如果他没办法在这场斗争中脱颖而出,这样的人,也不配当阿音的儿子!”姜泽淡漠道。 “可是……” 许嬷嬷下头的话,在姜泽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许嬷嬷,妇人之仁是成不了大事的。我们没有办法替阿音报仇,可他的儿子,却是可以做到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选择来玉都的原因,你懂吗?” 许嬷嬷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们来玉都,就是为了让姬玄时知道真相,为了替姜音报仇! 万春园里,巫仪得了消息,说姬玄时过来了,一脸诧异,他今儿个不是去找姜泽了吗?难道说是出了什么意外? 巫仪立刻心一紧,忙出去,看到姬玄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可是事情不顺利?” 姬玄时摇了摇头,巫仪见状,立刻明白了,“咱们进屋说去。” 她拉着姬玄时进屋,头也不回吩咐道:“我跟王爷有话要说,谁也不许跟进来。” 第121章 替你落泪 巫仪刚关上门,就被姬玄时从身后抱住了。 巫仪正要动,就听姬玄时声音闷闷地传了过来,“蓁蓁,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她敏锐察觉到姬玄时的情绪不太对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姬玄时没说话,巫仪也就没有动,任由他抱着自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姬玄时才松开了她,“你怎么样?” 巫仪没好气道:“手臂都麻了!” “那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你想得美!”巫仪拍掉他的手,目光定定看着他,“说,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姬玄时笑。 “你!”巫仪没好气道,“你不是去找你舅舅吗?怎么样了?” 姬玄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虽然我已经有所猜测了,但从舅舅口中得知真相,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巫仪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姬玄时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慢慢说起了姜泽说得那些事情。 巫仪寒着一张脸听完了,捧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跳,看得姬玄时心惊胆颤,生怕她把茶盏捏碎了。 “倒也不用这么生气。”姬玄时笑了笑,将茶盏从她手中解救了出来,“对这个答案,我有过猜测,如今,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如果说,前世的他看不明白,今生的他还是能够看明白的,那位满口心疼他的父皇,正在将他推上风口浪尖,否则,他也不会将所有兄弟都拉下水。 六部观政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所有察觉了,只是他心底还是对这位父皇保留了一丝念想的。 巫仪握住他的手,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姬玄时知道她的意思,轻轻笑了笑,“不用安慰我,只是,我还是有点难过罢了。” “他心里大抵也是爱着你的。” “可他却永远不会选择我。”姬玄时笑容中带着点冷漠,“你说,他前世,察觉到儿子变了一个人,难道心里不会觉得高兴嘛?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皇位传给那个他一心疼爱的儿子了,他不高兴吗?” 姬玄时笑得越是灿烂,巫仪心中就越痛,“可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要看着几个儿子在厮杀?为了那个位置,不断地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谁知道呢!”姬玄时冷漠地笑,“蓁蓁,原本我对那个位置并没有执念,可如今看来,我好像,不得不对那个位置产生一些想法了。” 巫仪心里叹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姬玄时心里感动,嘴上却道:“你不怕,姬家人骨子里流着的就是冷血,我到时候会将你一脚踢开吗?” 巫仪看着他,问:“你会吗?” “不会。”姬玄时认真道,“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对你。” 因为我经历过那样的痛苦,再也不想叫你经历一遍。 “既是如此,那不就得了。”巫仪似乎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如今,齐王已经不在,你觉得,皇上属意谁?” “姬泽。” 巫仪定定看着他,“为什么会觉得是他?” “你曾经说过,玄隐一族为我批命,到底是为我,还是只是一个借口。” 巫仪颔首,“我是有这么一个怀疑,只是,是真是假,还真说不好。” “或许,因为我的出生,玄隐一族来了,可他们,到头来只想到了自己。” 巫仪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件事,怕是不好求证。” 殷德定然不会说的,毕竟,他若是说了,就会被那道预言反噬,最后落在自己身上,轻则受伤,重则亡。 “并不需要他们说什么。从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若非天武帝属意姬泽,玄隐一族会如此不留余力站在姬泽身后? “会不会,只是因为姬泽身上带着玄隐一族的血脉?” “你知道,玄隐一族,为何如此得父皇信任吗?” 巫仪摇头,这也是她所觉得奇怪的地方。 玄隐一族并不强大,若只是因为为皇室预言而存在,不会被皇室如此看中,尤其是,天武帝对他们,有着更深一层的亲近,这种亲近,并不体现在表面上,反而能从中一点点感觉出来。 “因为玄隐一族,是姬家最忠实的拥趸。他们只会听姬家的话,遵从姬家的命令。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着姬家的心意来的。” “姬泽养在玄隐一族的事……” “大抵也是知道的,玄隐一族的野心,他也是知道,只是放纵,而玄隐一族也察觉到这种放纵,所以肆无忌惮对我下手。毕竟,再也没有人比殷德还要清楚当年的事情了。” 巫仪心里痛得无法呼吸。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的脸上,“你怎么哭了?” 姬玄时哭笑不得,巫仪一抹,这才发现她竟然不知不觉中就哭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就是太难过了……”巫仪抹着脸,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我明明,不是想哭的……” “好好好。”姬玄时小心地哄着,却没想到巫仪哭得更凶了,他真的是哭笑不得了,“我都没哭呢,你哭什么?” 巫仪更凶了,“你管我?!” “是是是,我不管你不管你。”姬玄时被她这么一闹,倒也没什么郁闷的心了。 他从前世认识巫仪开始,都没见她哭成这样过。 “我从我有记忆以来,也没哭成这样子过。”巫仪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哽咽道。 “我叫人给你打水?” “不了,太丢人了。”巫仪觉得自个儿是大人了,还哭成这样子,指不定底下人怎么笑话,才不许他们进来呢。 姬玄时无奈,“那我说我要水行不行?” “你好端端地要什么水?”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巫仪都不敢看姬玄时了,她虽然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情,可前世,姬泽身边亦是有几个伺候的,她那时候听了一耳朵,说是晚上王爷要了几次水。 姬玄时见她耳朵都红了起来,心沉了沉,有心想问,却又怕巫仪误会他介意。 最终,姬玄时还是没有忍住,问:“你在想什么?” 第122章 大婚1 “我……”巫仪下意识应了声,突然,她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抬眸看向姬玄时,突然悟了,姬玄时知道她曾经嫁给姬泽,听到方才那话,定然是想岔了,虽然知道姬玄时不会因此如何,但巫仪还是不想叫他因为这样的事情心里不舒服。 “我想到了前世。” 姬玄时眸子倏地一紧,巫仪轻笑道:“姬泽跟他那几个侍妾每次同房都会要水,底下小丫鬟们闲聊着的时候,叫我听到了。” “那你……”姬玄时倏地住了嘴,巫仪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姜玄,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话藏着掖着吗?” “我只是……” “你在害怕什么?” 姬玄时苦笑,“你分明就知道的。” “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只是靠我的猜测。” 姬玄时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你前世是姬泽的妻子,我也告诉过自己不要去在意,但是,我还是会忍不住想杀了姬泽。” 巫仪轻轻笑了,即便这个话题在姬玄时那儿不怎么令人愉快,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而不是再藏着掖着了。 “前世我跟姬泽,只是单纯的盟友关系。” 喜悦,猝不及防。 姬玄时不可置信,“当真?” 巫仪点头,“就跟先帝防备你母亲一样,姬泽也在防备着我,防备巫族,因此一开始就跟我定下了协议,只是为了各取所需罢了。” 姬玄时笑了,仿佛是松了一口气,笑容都轻松了不少。 “蓁蓁,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巫仪斜眼睨着他,“不过,你既有想到这个,为什么不来问我?” “我这不是怕……”姬玄时摸了摸鼻子,巫仪替他说了出来,“怕我跟姬泽是正儿八经的做过夫妻,你问了,我们两都尴尬是不是?” 姬玄时无奈,只好点头,“蓁蓁,这事是我不对,咱们不要深究了好不好?” “我也没想跟你深究来着。”巫仪道,“只是我想着,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开口,藏着掖着,叫人去猜,极有可能会猜错对方的意思。” 姬玄时点头。 “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现在,都先不用考虑,咱们先把这门婚事给定了再说。” “你……” “蓁蓁,如果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一个假的预言,你觉得会是谁的意思?” “你已经想好了吗?” 姬玄时点头,巫仪握住他的手,“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做。”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六。 明儿个就是巫仪出阁的日子,可她却是半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大巫那儿,愈发舍不得她,日日叫她过去陪着,也因此,巫仪跟姬玄时好些日子没有见过面了。 夜里,巫仪有些睡不着,捧着书卷坐在榻上发呆,温嬷嬷走了进来。 巫仪忙趿了鞋子起身,“嬷嬷怎么过来了?” “是有事要跟你说。”温嬷嬷笑道:“圣女明儿个明日就要出阁了,紧张吗?” “不紧张。” “不紧张就好。”温嬷嬷笑意盈盈地将红布包裹之物塞到了她手里,“夜深了,看过就睡,别太晚导致明天起不来了。” 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巫仪一头雾水,打开红布,看着画工精美逼真的小册子,悄悄红了脸颊。 她好像开始紧张了! 天刚蒙蒙亮,巫仪一大早就被兰姑叫了起来。 开脸修眉,梳妆更衣,好一番折腾下来,把巫仪直接给折腾清醒了,看了眼窗户,登时一惊,“外头怎么如此亮堂?” 难道她睡过头了? 兰姑笑道:“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了一些,因而亮了一些,不过路上还是好走的。” 趣儿闻言,边伺候巫仪边道:“可见老天爷有眼,知道今儿个是圣女出门的日子,才没有继续落雪了。” 巫仪莞尔,“就你嘴巧!” 趣儿嘿嘿一笑。 大巫亦是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巫仪原本就好看,盛装之下,更是明艳动人。 “蓁蓁,要不要吃点东西?”戴娇娇凑过来,趁人不备,将自己的帕子悄悄打开,里头装着几块小点心。 兰姑眼尖,看到了,忙清了清嗓子过来,戴娇娇一看,立刻溜走了,只留巫仪手停在半空中。 屋中挤满了人,重阳郡主亦是过来给巫仪添喜。 “你怎么过来了?”巫仪惊喜极了。 “给你添妆,过会儿我去王府吃酒。” “多谢。” 正说着话,苏嬷嬷一身喜气走了进来,说是时辰到了。 巫仪由人簇拥着出去,大巫已经在外头等着了,因着巫族的祠堂在沧州,万春园里什么都没有,只能供奉天地。 好在,巫族笃信神佛,这也没什么不妥的。 案桌都已摆好,巫仪依礼到了桌前,行礼、奠酒、读祝词。 供奉之后,所有人又回到正屋。 长辈训诫,自是由大巫来,巫仪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什么需要告别的。 大巫依着规矩说着话,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巫仪见状,亦是红了眼。 “可不能哭,大喜的日子,该笑的。”大巫连忙道。 巫仪噗嗤笑了起来,“大巫,您也别哭。” 前头来传,说是迎亲仪仗很快就要到了。 大巫忙叫人把巫仪扶了起来,一块儿坐着等着。 寻常人家娶亲,少不得拦个门,热闹热闹,可如今是皇子娶亲,姬玄时又是亲迎,谁敢拦着? 鞭炮声隐隐传来,前头又来传,说是花轿到了。 大巫就忙催着人给巫仪盖上了红盖头,巫仪一晃眼,眼前只剩下一篇红彤彤,什么也看不见了。 新郎带着花轿入内,一同随行的,还有礼官。 姬玄时穿着一身红衣,精神抖擞,目光灼灼落在巫仪身上。 巫仪的视线叫喜帕阻挡了,看不见姬玄时的模样,但新郎官的靴子跟别人的不同,喜气洋洋的,好看极了。 礼官请了巫仪上轿,巫仪抿唇一笑,轻轻坐下。 轿帘落下,隔绝了里外。 姬玄时往外走,仪仗顺次而出,花轿从宅子里抬出来,后头跟着一箱一箱的嫁妆。 第123章 大婚2 整个仪队长得几乎看不到头。 待大巫送到外头,视线里,已经看不到花轿了。 她倏地红了眼眶,苏嬷嬷扶着她,“大巫,圣女出嫁,是喜事。” “是喜事。”大巫强忍着将眼泪咽了回去,因着万春园里也需要摆酒,她便让苏嬷嬷扶着回去了。 大巫入玉都这么久,各家宴会有邀请她的都被她推了,今儿个她给所有“好姐妹”都送了帖子,各家夫人,只要没什么事情的,都来了。 大巫笑着说招待不周。 玉娘子掌厨,送出来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巫族菜色,味道极好,又是众人不曾吃过的,倒是也吃的欢。 依着规矩,自然是不能直接就去王府,好在路线礼部都已经规划好了,姬玄时带着花轿绕着皇城走了一圈。 轿子行得很稳,巫仪坐在轿中,一点儿也不颠。 她能听到外头热闹的欢呼声,还有喜娘们源源不断地祝贺声,以及抢铜钱喜糖的声音。 路线都是礼部官员们规划好的,因而回到王府的时候,时辰正正好。 姬玄时从马上下来,站在一旁,直到轿子在门前落下,他才在礼官的示意下,掀起了轿帘。 花轿中,新娘子坐得端端正正,大红盖头上的凤凰栩栩如生,那明艳的红几乎灼伤了他的眼睛。 姬玄时朝着新娘子伸手。 巫仪看不到外头的情况,但她透过盖头,看到了那双手。 巫仪抿着唇笑,轻轻将手放了上去。 姬玄时扶着新娘子下轿,而后左右各有女官扶着新娘子,跨过火盆,进了王府。 寻常人家成亲是要磕头的,可皇子成亲,天武帝亦是不可能亲自来,因而这一步直接省了,由女官引着新娘子去了正屋。 主院正屋,挂满了红绸与红双喜。 姬玄时在床沿坐下,看着巫仪被女官们引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接下来,是冗长的祝词。 “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姬玄时捏着挑子起身,目光落在巫仪交叠的手上,轻笑了声。 原来,巫仪也会紧张。 哪怕不是头一回上花轿,她也还是会紧张。对这桩婚事,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平静的接受,再到如今满心欢喜的期待。她还是紧张了。 这个认知,让姬玄时满心喜悦。 姬玄时挑开了盖头。 巫仪抬眸朝他看了过来,露出了个羞涩的笑容。 肌肤如雪,红衣动人。 姬玄时一时间挪不开眼了。 结果,就叫旁边的人打趣了。 “五皇兄,新娘子太漂亮了,你眼睛都看直了!” 姬玄时定了定神,脸皮极厚,“确实漂亮。” 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随后个个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巫仪低着头,面若桃花,眼睛晶亮,透着羞涩和喜悦。 礼官奉上了两杯酒。 姬玄时重新坐下,接过交杯酒,递给了巫仪。 手臂交缠。 两人一同饮下了交杯酒。 礼成! 姬玄时看着巫仪,忍不住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他是想一亲芳泽的,只是余光瞥见一屋子的人,还是忍了下来,“蓁蓁,前头摆了酒,我去去就回。” 巫仪应了声“好”。 姬玄时一走,女官们和礼官也都离开,观礼的亦是走了大半,只留下乐阳公主和重阳郡主两个。 “你们怎么不去前头吃酒?” 乐阳公主道:“前头哪有你这儿坐得自在?再说了,不是说成亲当晚,哥哥去前头敬酒,妹妹要留在新房里陪新娘子的吗?” 巫仪哭笑不得,重阳郡主道:“你就个歪理!” 乐阳公主道:“不管是歪理还是正理,反正,就是个借口。” 巫仪弯了眼睛,“那你们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她又吩咐兰姑,“去弄个席面来,给公主和郡主用。” 乐阳公主笑着拍手,“这就对了!” 两人出去后,巫仪让瑞珠和趣儿帮忙,换下了这身沉重的喜服,穿了个身常服。 轿子再稳,坐了那么久,也会不舒服。 瑞珠贴心地给她按了按腰,巫仪道:“行了,就这样,别让公主她们久等了。” 外头席面已经摆上了,乐阳公主还要了一壶梅子酒,看到巫仪出来,招呼她过来一道吃,重阳郡主都看不下去了,“你就知道吃吃吃!” “不吃我们还能干吗?再说了,蓁蓁从早上忙到现在,定是什么也没吃,是?” 巫仪点头,她是真的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不过因为紧张,倒也不觉得饿,这会儿,闻着香味,倒是有些饿了。 她也没有客气,坐下来跟她们一道吃着。 席面都是御膳房里的御厨做的,味道极好,给她们的这一桌是新做的,也没有冷掉,因此三个人吃的心满意足。 刚放下筷子,就听外头问安声响起。 乐阳公主诧异,“五皇兄这么快就回来了?” 姬玄时四平八稳走了进来,一点儿喝多的样子都没有,身上酒气亦是很淡,几乎闻不到。 乐阳公主突然悟了,她五皇兄酒量不好,因此都是不喝酒,玉都里没人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不会敬酒,也难怪如此快就回来了。 乐阳公主跟姬玄时打了个招呼,拉着重阳郡主就走了,这种事情,她们可不能没点眼力见,留下来给那两人添堵。 巫仪起身给姬玄时宽衣,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笑了,“没喝酒?” “没有。”姬玄时低眸看她,“没有人敢劝我酒,也没有人会劝我酒。” 巫仪笑了起来,将换下的喜服交给了趣儿,又叫瑞珠泡了壶茶,两人坐下来边喝茶边聊天。 “你这儿,没有侍女?” 巫仪方才用饭的时候就打量过了,这也是为何她亲自给姬玄时宽衣的原因,瑞珠和趣儿是她的丫鬟,如今,不合适。 “没有,我也不喜欢那些人伺候着。”从小,姬玄时身边伺候着的就是内侍,等大了一些,跟在他身边的就是子宵子影了。 他也习惯了事事自个儿动手,要是真被人穿衣洗漱都要伺候着,浑身不自在。 “那以后,我就看着来了。” “好。” 第124章 大婚3 巫仪伸手去拿茶杯,才发现,茶壶已经空了。 姬玄时瞄了一眼,“要不叫底下人再送一壶过来?” 巫仪正要应“好”,待反应过来,将那险些脱口而出的一个“好”字咽了回来,“不用了,我也没那么想要喝茶。再说了,大婚之夜,我们两个一个劲地喝茶做什么?” 姬玄时看了巫仪两眼,突然脸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巫仪前世虽然没经历过,但到底耳闻目染,对此有所了解,羞涩归羞涩,但还是忍不住笑话他,“你怎么脸红了?难道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种事情,会不好吗?” 巫仪对姬玄时的厚脸皮微微错愕,也就是这一刹那间,巫仪被姬玄时伸手拉了过去,落在他的怀里。 巫仪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两人平常虽也有搂搂抱抱,但也没像今日一样,这般亲近,似是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巫仪整个人僵硬的不行。 姬玄时有一种自己抱着一块石头的错觉。 “蓁蓁,你在紧张什么?” “我哪里紧张了。”巫仪死鸭子嘴硬,姬玄时轻轻笑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鼻息间的热气喷在她的脖间已经耳朵上,导致她耳根连着脖子都红了起来。 姬玄时瞧着有趣极了,轻轻地笑了起来。 巫仪叫他笑得有些恼了,拳头捶在了他的胸口,突然,她神情一怔,就这么直咧咧望进了姬玄时的眼睛,一瞬间似乎都忘记了要做什么。 一股无名的火,在他眼眸深处跳动。 姬玄时突然打横抱起了巫仪,向着那张龙凤拔步床走去。 巫仪心跳如鼓,她几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蓁蓁,相信我,好吗?” 巫仪在他的注视下,情不自禁的点头。 虽然紧张,但巫仪还是信任了他。 红帐落下,只余龙凤烛静静地燃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姬玄时被热醒了过来。 夜里有些冷,又是冬日,因而屋子里炭盆摆得足了些,就怕冻着这一对新人。 男子本就火气旺盛一些,又被人缠着,自然而然热着了。 这是姬玄时两辈子来第一次跟人一块儿睡着,很是神奇,因而醒了就也睡不着了。他看了眼时辰,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却也不长了。 外头,似是起了大风,呼呼作响,姬玄时听了一会儿,心想,明儿个大抵是要下雪了。 姬玄时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巫仪睡得很安稳,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手臂也是缠着他,透着股依赖,却是叫姬玄时欢喜。 姬玄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外头天亮,丫鬟婆子们起身了,院子里的动静一点一点的传来。 巫仪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姬玄时的眼眸。 巫仪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了,他们昨儿个已经成亲了,是夫妻了! 这样新奇的感觉,让巫仪觉得很舒服。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 巫仪听了听外头的动静,“什么时辰了?” “还早,你再睡会儿。” 外头亮堂着,巫仪正觉得奇怪,兰姑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王爷,王妃,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 巫仪看了眼姬玄时,姬玄时咳嗽了声,有着些许尴尬,巫仪笑话他,“知道你心疼我,等咱们进宫给皇上行礼后,再回来休息。” 姬玄时捏了捏她的脸,“该改口了。” 巫仪道:“这不是还没敬茶嘛!” 若是可以,巫仪也不想叫那一位“父皇”。 “起了。”姬玄时喊了声,随后,兰姑和温嬷嬷领着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 瑞珠趣儿眼观鼻鼻观心伺候巫仪穿衣,巫仪感觉到微微刺痛,低头一看,顿时脸都黑了,她身上皮肤一块接着一块的红印子,都是被姬玄时啃得,这是当她是鸡腿呢?! 巫仪披了件衣裳去梳洗,等从净室出来,已是换好了衣服,坐到了梳妆台前。 等一切都弄妥当了,小厨房那儿也上了早饭。 “起得早,倒也不用着急。” 巫仪莞尔,姬玄时若是叫她多睡会儿,休息是休息好了,但是时间赶,用早饭只怕也是匆匆忙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慢条斯理用着。 巫仪瞧着外头,问兰姑:“昨夜落了雪?” “半夜落得,如今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过会儿出门的时候,王妃多添一件衣裳。” “院子里我种了几棵梅树,前些日子开花了,等回来,咱们可以一道赏梅。” 巫仪应了声好。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等巫仪和姬玄时用过早饭,一道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盘龙殿。 徐公公正在大门口等着他们,见两人过来,忙上前问安:“王爷,王妃。皇上一直念着二位。” “大哥他们可来了?” “都已经到了。” 两人先在偏殿去了去身上的寒意,徐公公进去禀了声,“皇上,王爷和王妃到了。” “让他们进来。” 徐公公应了声,去引了姬玄时和巫仪进了盘龙殿主殿,一道跟着进来的还有礼官和女官。 姬玄时看了下,不只是几个兄弟,几位公主,连静妃、贤妃和德妃等有位分的妃子也来了,清河长公主亦是在其中。 女官在地上放了垫子,礼官引着两人给天武帝跪拜、敬茶。 天武帝喝了茶,将早早准备的红包给了巫仪,又是一番训诫。 两人认真的听着。 之后,是给静妃见礼。 静妃受宠若惊,“皇上,这怎么使得?” 天武帝还未开口,姬玄时便道:“母妃,您养育了儿臣十几年,儿臣跟蓁蓁敬您一杯茶,也是应该的。” 如此,静妃半推半就坐了下来,笑意融融看着一对新人。 姬玄时和巫仪一道敬了茶,半垂的眼眸下,是冷漠。 这一杯茶,就算是我对你养育之恩的答谢,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敬过静妃之后,便是认亲。 在座的都是巫仪见过的,如今不过是换了个称呼而已。 一圈下来,饶是巫仪有所准备,也是觉得够呛的。 第125章 送礼 贤妃看着时间不早了,提醒天武帝:“皇上,是否可以开宴了?” 天武帝颔首,一行人移步去了偏殿。 天武帝看着屏风,对贤妃道:“都是一家人,随意坐就是了。也不需要顾忌这些那些的。” 贤妃应了声,让人将屏风撤去。 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以姬玄时在天武帝心里的地位,在座的谁也不敢叫巫仪立规矩。 清河长公主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我这儿坐着。” 巫仪笑着走了过去,叫了声“姑姑”,便在她身边坐下去了。 众妃见状,心里有了数。 不过,即便是要对巫仪下马威,也不是在这时候,毕竟,天武帝和姬玄时还在呢,再者,没看到清河长公主对巫仪如此亲近吗? 一顿饭,倒也吃得和乐融融。 天武帝饮了两杯酒,酒意上头,看着姬玄时道:“成了家了,也算是大人了,日后可要沉稳一些了,知道了吗?”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其余皇子心里是什么想法,巫仪不知道,但女眷桌上,德妃脸色直接沉了下去。 乐安公主的禁足还没有解除,今日也没出现,德妃心情本就不好,再听天武帝说这样的话,心情能好就怪了。 天武帝看向姬泽,“凉川的人生大事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是。” “你府上的侍妾如何了?” 这哪里问得是侍妾,而是那位如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一切都好,太医日日过去请平安脉,珠娘吃得也香,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天武帝大笑,“这定然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姬泽浅浅地笑了。 一顿家宴结束,姬玄时携巫仪回了王府。 “父皇的话,你不用在意。” 巫仪微微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头微暖,“我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我们才刚成亲,孩子自然而然会来的。姬泽那儿,虽然那位如夫人有了身孕,但是男是女可不好说,更何况,十月怀胎,能否生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姬玄时一手拥着她,一手把玩着腰间的香囊,巫仪眼尖,看清了这是她送给姬玄时的那个,许是因为摸多了,磨损的有些严重了。 巫仪琢磨着是否给姬玄时换一个的时候,听他说:“姬泽前世,有这么个怀孕的侍妾吗?” 巫仪摇头,“我当年是正妃,皇上还建在,在我有身孕前,他是不会叫侍妾怀上身孕的。但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有身孕的。” 她跟姬泽之间,只有利益,从不包括她要成为真正的临江王妃。 巫仪琢磨了下,仰头看他,“你是觉得有人会对这个如夫人下手?” “是铁定会。”姬玄时笃定道,“秦王这个人,野心很大,他不会看着别人赶在他前头的。” 巫仪对此深以为然。 两人刚回到王府,就听管家来禀,“王爷,有客人。” “客人?”姬玄时不解。 “是。说是姓毕。” 毕正卿? 姬玄时对巫仪道:“我去去就来。” 管家忙喊住了他,“王爷,那人是来找王妃的,不是来找您的!” 姬玄时脚步一顿,“找王妃?” “是啊。”管家道。 巫仪也有些诧异,她什么时候跟毕正卿有这么深的交情了? “既然是找我的,那我便过去见一见。” 人在花厅里等着,巫仪和姬玄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来人不是毕正卿,而是一个老嬷嬷。 姬玄时眸子沉了沉,对管家道:“你先下去。” 等管家离开后,姬玄时才道:“你是?” “王爷这就不认识奴婢了?”来人正是许嬷嬷。 “许嬷嬷?”姬玄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眼前的妇人,跟他那日见过的许嬷嬷全然不一样,姬玄时立刻意识到许嬷嬷用了易容,毕竟这玉都里认识这一位的还不少,若是不改一下容貌,只怕是要叫人发现了,传到天武帝耳中,又要添是非了。 “嬷嬷怎么过来了?” “奴婢是来恭贺王爷新婚的。”许嬷嬷将一个红封递上,“这是给王妃的贺礼,里头的东西,王妃用或是不用,就看你们自己了。” 许嬷嬷将东西送到,便离开了。 巫仪将红封打开,里头放着一张药方子,巫仪不懂药,但也知道,能叫许嬷嬷这般珍重送过来的,定是要紧的。 她回了房,叫了兰姑过来,“你看看,这方子是做什么的?” 兰姑曾经在大巫身边是管理药方的,跟着巫医学过一段时间,因而认个药方还是可以的。 兰姑擦了擦手,接过药方看了一眼,略有些诧异,“王妃,这药方您是从哪儿来的?” “一位长辈送的。” 至于什么长辈,巫仪没说,兰姑也没问,“这是避子的方子。” 巫仪下意识看了姬玄时一眼,只见他目光沉沉落在药方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巫仪定定神问:“可对我的身子有损害?” 兰姑摇头,“这上头的东西都是温和的,不会对王妃的身子有害的。” 巫仪颔首,“兰姑,替我抓几副来。” “王妃!”兰姑大吃一惊,下意识瞥了姬玄时一眼,只见姬玄时也是不可置信,“蓁蓁,你……” 巫仪握住他的手,对兰姑道:“去,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 兰姑看了两位主子一眼,应了声,带着方子退下了。 “蓁蓁,那方子……” “我们这会儿,确实不太适合有身孕,不是吗?”巫仪笑道,“既然药方对我的身子没害处,那我就先用着。说实话,这会儿我若是怀上孩子,我心里也是怕的。” 姬玄时紧紧握住她的手,“都怪我,让你再一次步入到这种危险之中来。” “傻瓜,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又不是不要孩子,只是晚一些要,到时候,孩子也能有个平静的环境成长,挺好的。” 巫仪自个儿都决定了,姬玄时也不好说什么。 在马车上,他还在担心要是巫仪怀孕了怎么办,结果,姜泽那儿给他想到了,送来了这么一个方子过来,解决了他的困扰。 第126章 回门 兰姑很快带着药和药方回来,姬玄时被子影叫走,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 巫仪道:“药方你收好,至于这些药,小心着些,别叫别人经手。” 兰姑应了声,这才问出心中的困惑,“圣女,你为何要吃这药?” 巫仪饮了口茶,“因为现在的局势。我这会儿不太适合怀孕。” 兰姑是聪明人,在玉都这么长时间,哪里还听不明白巫仪的意思,叹了口气,“圣女,若是大巫知道了……” 巫仪冷冷淡淡看着她,“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王爷知,不许叫大巫知道。” 兰姑将心思咽了回去,“婢子知道了。” “回门礼都准备好了吗?” 说起正事,兰姑也不考虑药方的事情了,“婢子跟管家细细对过了,一切都如常。” “既是如此,那就好。” 第二日是回门的日子,巫仪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用过早饭,和姬玄时一道去了万春园。 万春园里,这会儿依旧红花绿叶,仿佛如春日一般灿烂。 因着只有大巫一个人,倒也没那么多规矩。 两人给大巫磕了头、敬了茶,大巫随后拉着巫仪仔细瞧了瞧,姬玄时知道她们有话要说,寻了个借口去院子里待着。 “王爷,待你可好?” 巫仪瞬间笑了,“大巫,王爷待我如何,您还不知道吗?” 大巫亦是笑了,她也是关心过头,险些忘了,这两个人,还未成婚前,就已经好得不行,方才姬玄时出去的时候,那目光黏黏糊糊的,一看就知道小两口感情好着呢! “你们夫妻和睦,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大巫……”巫仪不舍极了,这会儿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真的要跟大巫分别了。 “傻蓁蓁,我们总是要分开的,只是天南地北,我也怕你过得不好。” 巫仪保证道:“我会经常给您写信的。” “那我等着。”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温嬷嬷从外头进来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两只发红的眼睛,不过她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 “大巫,时辰差不多了,能摆桌了吗?” 大巫颔首。 因着姬玄时不喝酒,大巫也没有上酒,三个人就这么如同家常一样,吃着饭,说着话。 用过午饭,巫仪又待了一会儿,直到时辰已经待的不能再待了,这才起身离开。 马车上,姬玄时拥着巫仪,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亦是十分为难。 这种事情,真是叫人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 万春园离临江王府很近,因此很快就到了,巫仪也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下了马车。 姬玄时不放心,跟在她后头,巫仪笑话他,“王爷,我没事的。你别这么紧张。” “当真?” 巫仪点头,“你去忙你的。” 姬玄时浅浅笑了,巫仪确实不是那种会一直走不出来的人,他也就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成亲后的日子,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忙碌,这也在于,皇子独门独户,小夫妻两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倒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这都年三十了,明儿个就是大年初一了,王妃就算是想要休息,只怕也没机会给你休息了。”兰姑笑道。 巫仪这才恍然,“没想到,今儿个都是年三十了。” “那也是这日子的缘故。” 年前这么热热闹闹了一波,倒是害得礼部的人没能过好年了。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原本内命妇外命妇都是要入宫磕头的,可因天武帝后位空悬,给谁磕头都不合适,因此这一习惯也就改了,不过巫仪还是要入宫的。 毕竟,还有个静妃这么名义上的母妃。 巫仪和姬玄时过去的时候,姬泽已经在了,一道在场的还有那个如夫人珠娘。 姬玄时有些意外笑了笑,“四皇兄这么早就过来了?” “醒得早,便早些入宫见见母妃。” 姬玄时恍然,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倒是忘了,四皇兄还未娶妻,不太能理解温柔乡这个词。” 姬泽笑意微冷,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快到连静妃都没有发现。 珠娘更是尴尬地想找个缝隙钻进去,就算是她肚子里有着皇孙,她也是个妾! “你这是特殊。”静妃笑道,姬玄时的日子原本选的比姬泽还要晚,就是想着长幼有序,结果,大巫准备年后就离开,导致他们的婚期不得不提前。 静妃拉着巫仪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皇上是个大男人,怕是不好意思说你这些,不过你既然嫁入了皇室,也要早早地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巫仪低眸应了声,“谨遵母妃教导。” 静妃皱了皱眉,总觉得巫仪的反应有些奇怪。 “母妃,蓁蓁面皮子薄,您这是说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姬玄时帮着巫仪说了两句,巫仪适时低头,露出羞涩来。 静妃笑道:“凉川当真是长大了,都知道疼媳妇了。” 姬泽目光落在巫仪身上,带着几分沉沉。 巫仪似是有所察觉,看了过来,随后面无表情地转头过去了,姬泽心中一沉。 珠娘目光狐疑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时,姬玄时道:“母妃,我想带着蓁蓁去给父皇磕头了。” “是这个礼。”静妃倒也没拦着他们,“泽儿跟你们一块儿去,珠娘跟本宫一道。” 姬玄时不想带着姬泽的,带静妃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 三人一道往天武帝那儿去。 “皇兄还有几个月就要娶亲了,高兴吗?” 姬玄时突然发问,倒是让姬泽愣了一下,“自然是开心的,我与玥儿两情相悦,如何不开心呢?” “我看皇兄的表情,还以为皇兄对这门婚事不满呢。”姬玄时笑。 姬泽目光幽幽看着他,正要说话,巫仪轻轻捶了姬玄时一下,“你胡说什么浑话呢,这婚事是昱王自个儿跟父皇求得,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倒也是,是我的不是了。”姬玄时歉意对姬泽道。 姬泽自然是一笑而过,他不可能因为这事跟姬玄时翻脸,不过…… 他心沉了沉。 巫仪方才叫他昱王,而不是皇兄…… 第127章 小产 她就如此讨厌自己? 一想到这儿,姬泽心里就很是不舒服。 面对巫仪,他总有一种自个儿的东西被人抢走的不爽感觉,尤其是这两人在他面前秀恩爱的时候,他这种不爽更是强烈,恨不得将姬玄时揍上一顿,将巫仪抢过来。 一阵寒风吹过,姬泽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刚刚,竟是差点魔怔了。 巫仪只是他的弟媳,仅此而已! 到了天武帝那儿,已经有不少人在了,看到姬玄时他们过来,纷纷行礼。 “儿臣\/儿媳给父皇请安。” “都起来。”天武帝心情好,“刚从你们母妃那儿过来?” 姬玄时应了声。 很快,众妃也过来了。 “贤妃,御花园里的凉亭风景最好,不如你带着几位公主和王妃去那儿坐坐。”天武帝道。 贤妃应了声,如今她一个人打理着后宫,皇上也没有再让静妃同她一道协理的意思,后宫诸事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安排妥当之后,贤妃去了御花园里。 静妃大病初愈,坐在水榭里头,有个遮风的地方,倒也不妨事,倒是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叫贤妃多看了两眼,“那是谁?本宫似乎从来没有见过。” 嬷嬷笑道:“那是昱王的如夫人。” 贤妃恍然,“原来是她呀,我说怎么跟着静妃呢。” 也就说了一嘴,贤妃也不会去水榭里凑这个热闹,一个孕妇,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是几张嘴都说不清的事情。 她看了一圈,就看到了乐阳,跟巫仪和重阳郡主一块儿坐在凉亭里,喝着茶,嗑着瓜子。 到底是大年初一,如此高兴的日子里,天武帝也没有将乐安公主再禁足,只是这些日子,乐安公主可憋屈,如今更是一脸忿忿的模样,贤妃想了下,“找个人提醒一下乐阳,没事别去招惹乐安。” 嬷嬷应了声,贤妃又觉得自个儿那是操心过头了,自个儿女儿自个儿明白,乐阳从来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断不会去招惹乐安的。 贤妃也就放心的离去了。 谁知,刚坐下歇息没多久,一个宫女匆匆进来,脸色廖白。 贤妃心里一咯噔,“出什么事了?” “娘娘,水榭那儿,如夫人脚滑了一下,摔了。” 一个孕妇,摔倒了,这事可大发了! 贤妃匆匆赶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乐阳公主和巫仪、重阳郡主三个站在外头,“什么情况?” 乐阳公主正要说话,太医从里头出来了,贤妃当下顾不得乐阳公主这边,过去问了:“如夫人怎么样了?” 太医摇了摇头,“如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 贤妃神色一顿,对乐阳公主道:“我先进去看看。” 说完,她打发了人去天武帝那儿报一声。 屋内很暖,血腥味越发明显。 贤妃不喜欢这样的味道,皱了下眉,走了过去。 如夫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雪,汗珠不断往外冒,指甲在床榻上划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孩子,我的孩子——”如夫人口中不断喊着这句话,静妃坐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被她念得心烦意乱,再加上屋子里憋闷,正准备出去透透气,就看到了贤妃。 “姐姐怎么过来了?” “听说这儿出事了,怎么样?” 静妃脸色又难看了三分,“孩子没了。” 贤妃叹了口气,“节哀。” 静妃憋着一口气,她好不容易等来了皇长孙,即便是个妾生的,那也是皇长孙!结果呢,孩子没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摔着了?” 静妃摇头,正要说话,一个人急急冲了进来,“母妃,孩子……”姬泽猛地看到了贤妃,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静妃不想一遍又一遍提起这个让她伤心愤怒的事情,但对着儿子,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孩子没了。” 姬泽目光沉了沉,“太医,真的没办法了?” 太医点点头。 姬泽走了过去,如夫人一看到,眼泪就掉了下来,“王爷,孩子……我没保住咱们的孩子……” 有外人在场,姬泽再怎样也不能表现出冷漠来,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这个孩子没了,说明跟咱们没有缘分,日后,咱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如夫人摇着头,泣不成声。 姬泽耐心地哄了哄。 贤妃略有些尴尬,正要退出去,就听如夫人道:“不是的,是有人算计了我!” 贤妃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我,我好端端地走着,突然察觉到脚下一滑,才摔倒的。”如夫人哽咽道。 屋子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贤妃死死盯着如夫人的鞋子,嬷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将鞋子拿了起来翻过来,鞋底有一圈皇色的污渍。 嬷嬷轻轻弄了点闻了闻,“娘娘,是菜油。” 御花园里,怎么可能会有菜油? 静妃猛地一拍桌子,“这是有人故意而为!” 贤妃也是神色一凛,“本宫知道了,本宫定然会查清楚的。” 静妃脸上怒气一窒,随后又是恼火,她差点忘了,她如今已经不是协理后宫的那一个,就算是要查,也轮不到她来! “那就劳烦姐姐了。” “客气了。” 如夫人到底小产了,贤妃虽是女子留在这儿也不方便,因此命人好生照顾好如夫人,带着嬷嬷退了出去,“给我好好查一查,到底是谁下得手!” 嬷嬷应了声,退了下去。 乐阳公主这时候走了过来,“母妃,里头情况怎么样了?” “孩子没保住。”贤妃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在花园里赏花的人几乎全到齐了,淡淡道:“不过,如夫人摔倒,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乐阳公主诧异极了,人为?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她那几个皇兄,要说皇长孙出世最能威胁到的,也就是他们了。 巫仪看了眼乐安公主,发现她神色一如方才,就知道不是她动的手。 不是她,那么就是德妃了? 巫仪心里琢磨着,正巧,这时候其他几个妃子得了消息亦是赶了过来。待知道如夫人小产后,神色各异。 第128章 息事宁人 “众位姐姐妹妹就跟我一道去隔壁屋子里坐坐,一块儿等结果。”贤妃淡淡道。 众妃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跟着贤妃一道过去了。 德妃心如擂鼓,下意识双手紧握在一起,她若是这会儿不过去,只怕是要被怀疑了,因此咬了咬牙跟了过去。 巫仪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不管秦王和德妃哪个出手对付的如夫人,德妃都是知情的,反而不知情的,应该就是秦王妃和乐安公主了。 “乐安,你跟我过来。”德妃临走前,将不情不愿地乐安公主也带走了,身后还跟着个年轻健壮的嬷嬷。 “那是德妃的人,想必是怕乐安又闹出事情来,专门盯着她的。”乐阳公主悄声在巫仪耳边道,“咱们也过去,免得落人口舌。” 水榭不大不小,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倒也有些拥挤,不过此刻谁也顾不得这些了。 贤妃身边的嬷嬷很快回来,递上一物,“娘娘,您看。” 那是一块帕子,贤妃吸了吸鼻子,上头有菜油的味道,“人呢?” 嬷嬷扫了眼这个方向,低声道:“在外头跪着。” 贤妃冷笑,轻轻一拍桌子,“本宫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敢对皇嗣下手!” 贤妃领头,众人跟了出去,水榭外头跪着一宫女,趴在地上哆哆嗦嗦。 “抬起头来。” 宫女头趴地更低了。 贤妃皱眉,正要叫嬷嬷动手,一道身影突然冲了出来,一巴掌呼在了宫女脸上,“就是你害死了本宫的孙子?!” 贤妃顿了一下,既然有人出头了,她就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被静妃这一巴掌给惊住了,看着她的目光陡然变了,这是那个柔柔弱弱的静妃?看不出来呀! 姬泽落后一步,跟了出来,目光落在宫女脸上的五指印上,顿了一下。 他心里忍不住冷笑,不亏都是留着殷家血脉的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眼看着静妃不解气,要再来一巴掌,贤妃淡淡开口,“静妃妹妹,本宫知道你心里愤怒,但你若是把她打死了,本宫这儿还要怎么问话?” 静妃伸出去的手顿住了,她回头看了眼贤妃,收了手,“是我太过气愤了,还望姐姐不要见谅。” “自然。”贤妃目光落在宫女脸上,琢磨着这人有点眼熟,突然一声惊呼响起,“你不是乐平身边的那个宫女吗?” 贤妃看了一眼乐安公主,目光又重新落在了那宫女身上。 不只是乐安公主,巫仪和几个见过这个宫女的也都认出来了,这是乐平的贴身宫女,绿珠。 “这是怎么回事?”贤妃沉声问乐平公主。 乐平公主此刻已是花容失色了,“绿珠,怎么会是你?” 绿珠低着头不敢看乐平公主。 乐平公主身子晃了晃,看着贤妃突然跪了下来,“娘娘,绿珠是我的侍女不错,但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贤妃心底叹了口气,叫嬷嬷将人扶了起来,“绿珠到底是你的人。” 乐平公主咬唇,“是我御下无能。” 对着绿珠,贤妃可没那么好的脸色了,不说,也有不说的办法。 她看了眼嬷嬷,“将人带下去,别弄死了。” 绿珠脸色唰得变得惨白,她甚至开口都来不及,就被人一左一右押着带走了。 德妃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只是这会儿她不可能开口,方才乐安的开口,差点将她魂都吓没了。 过了一会儿,心腹嬷嬷回来。 “招了吗?” “回娘娘,她招了。” 绿珠到底不是什么硬骨头,三两下就把人招了。 “是谁?” “是乐安公主身边的桂香姑姑。” 乐安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只是个看戏的,没想到这戏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愤怒道:“你个贱婢胡说八道什么?!” “乐安!这就是你一个当公主的教养吗?!”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天武帝带着人走了过来。 “见过皇上。”众人纷纷行礼。 “平身。” 姬玄时一进门,目光就直直落在巫仪身上,巫仪冲他笑笑,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姬玄时自从得了消息就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了。 贤妃走了过来,“皇上怎么过来了?” “朕听说这边出事了,就过来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贤妃立刻将事情说了一遍,天武帝目光沉沉落在乐安公主身上。 乐安公主一个激灵,忙道:“父皇,那个贱……宫女信口雌黄,桂香姑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朕也想知道,她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天武帝沉声吩咐道:“来人,去把桂香给朕带过来。” 徐公公立刻带人去了,过一会儿,脸色难看的回来,“皇上,桂香死了。” 天武帝眸子沉沉落在乐安公主身上,乐安公主脱口道:“不可能,桂香怎么会死了呢?” 德妃忙一把拉住了女儿,“乐安,你冷静一点。” 乐安公主余光瞥到天武帝的神情,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天武帝冷笑,“死了?怎么死的!” “奴婢发现人的时候,人在水缸里,被淹死了。”徐公公垂眸道。 “皇上。”静妃咬牙,“桂香定然是被人害死的!” 桂香死了,线索也断了,静妃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呢?” 静妃一愣,看着天武帝平静深邃的眸子,一个激灵明白了过来,不论桂香是被谁害死的,天武帝都不想查下去,毕竟一个未出世的孙子跟一个女儿比起来,他还是选择了女儿的! 静妃咬着牙,改了口,“桂香定然是觉得自己谋害皇孙的行径被人发现,逃脱不了干系,才自裁了事的。” 天武帝露出满意的神色,“此事就到此为止,桂香谋害皇孙,尸体扔乱葬岗去。” 徐公公应了声。 这事就此拍了板,即便再不甘,静妃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天武帝息事宁人,她也不敢顶着来。 众人纷纷散去,有天武帝在,乐阳公主也不好跟巫仪说些什么,跟着贤妃走了,而另一边,姬玄时也带着巫仪回了王府。 第129章 不同寻常 巫仪抚摸着小腹,很是庆幸自己目前不会有身孕。 姬玄时拥住巫仪,“蓁蓁,你在现场,知道姬泽的孩子是怎么没了的吗?” 巫仪摇摇头,“她跟静妃在一处,而我一直跟乐阳她们一道,因此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了一阵吵闹声,等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回屋子里去了。” “你觉得,这件事真的只是桂香做的吗?” “桂香?”巫仪笑了笑,“没有主子的吩咐,桂香是疯了才会对皇嗣下手。我只是好奇,为何父皇明知道这件事有着一些不同寻常在里头,还如此草草地就定案了?” 虽说乐安是公主,可公主谋害皇嗣,也是应该与庶民同罪的。 天武帝的做法,很是耐人寻味。 “我一直觉得,父皇对德妃母子,说不上来的厌恶,但若是有事,却也会站在她们那一边。”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在这里猜测,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事就到此为止,只怕静妃心里会不甘心。” “她自然会不甘心,可她依仗的是父皇的宠爱,不会跟他对着干的,不过私底下就不好说了。” “真是气死我了!”静妃忍不住摔了一套茶具,一脚将小杌子踹飞了出去。 小杌子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停在了刚进来的姬泽脚边,姬泽仿佛没有看见,问:“母妃为何如此生气?” “为什么?”静妃冷笑,“你的孩子,我的孙子都没了,结果呢,皇上对那个贱人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母妃莫要生气了。”姬泽扶着静妃在椅子上坐下,又奉上了茶,静妃怒气这才降了下去,看到一脸平静地儿子,困惑道:“泽儿,你不觉得生气吗?” 姬泽道:“生气,但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静妃知道姬泽说得是实话,可偏偏,她咽不下这口气。 “母妃,我一直很好奇,父皇分明不喜欢德妃娘娘,也不喜欢乐安公主,可为何他对德妃娘娘如此宽容?” 静妃冷笑,正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母妃也不知道。” 姬泽看着她,静妃分明知道,却不说,这其中,怕是有什么。 “珠娘怎么样了?” “睡下了。” “你带她回府,也不用太过在意这个孩子了。”静妃心里气闷,早知如此,这个孩子还不如不来,殷玥为了这个孩子已经闹了一次没脸,连带着跟姬泽之间还未成婚就生了罅隙。 姬泽应了声,带着珠娘一道回了王府。 玉娘得了消息赶了过来,“王爷,珠娘她……” “这些日子她要好生歇息着,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玉娘懵懂点头,回了房间,立刻叫人去打探消息,结果是珠娘在宫里被人算计没了孩子。 玉娘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她下意识进了内室,拿出了衣柜里头的一瓶药。 那人没有骗她! 珠娘的孩子没有了,王爷也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 因着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年初二再入宫的时候,几位妃子脸色也不是很好,巫仪跟姬玄时用了个午饭就回去了。 秦王得了空去了德妃那儿,德妃一见他,脸色就变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望一下母妃。”秦王扶着德妃的手,“乐安呢?” “在屋子里头,心情不是很好。” “乐安这性子,母妃还是多看顾着些才好。”秦王沉声道。 “我已经尽量让她不要出门了。”德妃揉了揉眉心。 “母妃……” “这些日子,你也不要到我这儿来了,皇上怀疑我们下得手,你若是来的频繁,不就更让皇上生疑吗?” “母妃,父皇这一次,怎么会如此轻巧地将事情揭了过去?”秦王心里困惑。 德妃目光闪躲了下,“或许是你父皇觉得,即便是再追究下去,也不会追究出幕后之人,这才轻松放下。” 秦王狐疑,“母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德妃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好了,你别多想了。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回去多陪陪你的王妃,早日让母妃抱上孩子。” “母妃。”秦王脸色隐隐难看,他对秦王妃虽然有着尊重,但是成婚三年,一个孩子都没有,饶是他,对秦王妃亦是有所怨言的。 德妃也自知说错了话,“这种事情急不得,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老五已经成亲,老四今年也要成亲了,孩子会一个接着一个出来,到时候,儿子这儿——”秦王狠狠捶了下桌子,没有嫡子,是他的痛,如此一来,对着秦王妃,更是不满了。 德妃心里对秦王妃亦是有所怨言,不只是生不出孩子这一点,还有就是她的出身,一个伯府姑娘,飞上枝头变凤凰,虽是一桩津津乐道的喜事,只是在她这个婆母眼里,那是不够的。 只不过,这个王妃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接受。 秦王憋闷地走了,德妃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有些事情,她不能说,当年知情的人亦是不能说。 姬玄时一直叫人留意着德妃宫中的情况,“看来,德妃确实不同寻常。” “不如,我回去问问大巫?” “说起这个,大巫是不是快走了?” 巫仪眼眸黯淡了几分,“大巫过了正月十五就走了。”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若是你想大巫了,可以回去住上一段时间,直到大巫走了。” 巫仪心中感动,嘴上却道:“我都已经嫁出门了,再回去住,算什么样子?” “我陪你一块儿住。” 巫仪惊住了。 倒是姬玄时说完后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立刻吩咐管家去给他们收拾行李。 巫仪猛然回过神,拉住姬玄时,“王爷,你是开玩笑的?” “我是认真的。” 府里一阵人荒马乱,随后,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们王爷要陪着王妃回娘家了! 教养嬷嬷得了消息立刻要找姬玄时说道说道,还没出门,就被管家堵回去了。 “嬷嬷,有些事,还是莫要管太多才好。” 嬷嬷气得摔了门。 第130章 甩锅 万春园这儿,大巫亦是得了消息,欢喜中带着几分惴惴,“好端端,怎么就回来住了呢?难道是跟王爷过得不和睦?” 苏嬷嬷笑着道:“若真是如此,王爷还会陪着圣女一块儿回来?” 大巫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呀,奴婢说您就是担心过头了,王爷和圣女,自是好着呢。” 大巫笑道:“真是什么话都叫你给说完了。” 苏嬷嬷抿唇笑道,“奴婢这就带人去给圣女和王爷收拾房间。” 大巫颔首,突然叫住了她,“这称呼,你也得改一改了。” 苏嬷嬷琢磨过来,一拍脑袋,“瞧瞧奴婢这记性,还当是王妃没出门呢,奴婢晓得了。” 不止如此,苏嬷嬷对底下的人也耳提面命了一般。 姬玄时带着巫仪傍晚的时候回了万春园,因着从侧门入的,又是普通马车,谁也没注意是姬玄时带着巫仪回来了。 两人先去拜见了大巫,大巫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巫仪说,但见姬玄时在就咽了下去,“先去看看你们的房间,有哪里不如意的就说出来,我叫底下人改一改。” 两人应了声。 大巫身边的人对巫仪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自然晓得她的喜好,因此布置出来的房间没有哪里是不合心意的,姬玄时对住的地方也无所谓。 大巫等了一会儿,就见巫仪一个人过来了。 “王爷呢?” “王爷说是想先休息一下,我过来大巫这边说说话。” 大巫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好端端的,怎么就回来了呢?” “我……”巫仪说起这事,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我挂念着大巫,王爷也不想叫我有什么遗憾,就想着回来住一段时间,直到大巫启程回去。” 大巫叹了口气,“王爷有心了。” 巫仪亦是有这种感觉,大巫道:“虽然王爷有心,但你也不能肆意而为。若是可以,早些回去。” “大巫……” 大巫也不舍得巫仪,但是这种事情,再不舍得也是要舍得的。 她狠了狠心道:“听我的话,总是没错的。” 巫仪也知道大巫说得没说,但是,心里上还是过不去的。 大巫道:“我累了,你先回去。” 巫仪无法,只好先回去了。 姬玄时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见她一脸闷闷不乐的回来,纳闷道:“你不是去找大巫了吗?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大巫说我了……” 巫仪将大巫的话重复了一遍,姬玄时叹了口气,“大巫有大巫的考量。” “我知道,只是……”情感上很难割舍。 “前世,我就没这样的烦恼。”巫仪神情有几分落寞。 姬玄时道:“那你是宁愿没有这样的烦恼,还是有这样的烦恼。” “那自然是……宁愿有的。”巫仪一下子泄气,她宁可有着这样的烦恼,也希望大巫能好好的活着,只是大巫年纪已经大了,这一别,下一次说不准真的就再也见不着了。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是难免的。”姬玄时握住她的手,“蓁蓁,你的以后有我。” 巫仪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不过,大巫虽然说是让他们快点回去,但内心还是希望他们留下来的,而姬玄时和巫仪,听过这话也就算了,谁也没有想着真的离开。 天武帝那儿也收到了消息,因此将姬玄时叫过去问了问。 姬玄时诧异道:“儿臣住在哪里,都有御史盯着吗?” 天武帝觉得这话都没办法接下去了,哪里是御史盯着,分明是……不过这种事情他也不会说,因此含糊点头。 姬玄时摇头,“这群御史是吃饱了没事干吗?我一个王爷,住哪里还要人盯着?更何况,万春园也算是父皇送给我的地方,为何我就住不得了呢?” 天武帝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你要住哪儿就住哪儿。”再让他说下去,他都怪不好意思的,毕竟这么一口大锅甩在了御史的头上。 “多谢父皇。”姬玄时道:“大巫不日就要启程了,儿臣是想着,住在万春园里,也好能帮忖着一些。” 这话说的漂亮,天武帝斜睨他一眼,“你怕是为了你媳妇?” 姬玄时半点没有被揭穿后的不好意思,反而大方点头,“父皇圣明!” 天武帝笑了,“朕这就圣明了?” “父皇一直都很圣明。” “行了行了,你这马屁留着给别人。” 姬玄时笑着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他脸上的笑容如旧,只是那一双眸子却沉了下去,他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竟然都在他父皇的掌握之中。 这样的人,真的会放任他一个人去巫族吗? 姬玄时心里沉甸甸的,连张御史叫他都没听见。 “王爷?” “张大人叫我?” “王爷瞧着像是有心事。”张御史好心问了一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姬玄时正要开口,突然灵光一闪,面露苦色,跟张御史吐气了苦水:“本王也不知道本王哪里招惹了御史大人们,竟是连本王住在哪里都要管着!” 张御史听得莫名其妙,他们御史又不是闲的蛋疼,连吃喝拉撒都要管! “王爷在说什么,为何臣一个字都听不懂?” 姬玄时诧异,“张大人,你们不是向父皇上了折子说本王不住王府跑到万春园住去了吗?” “我们哪里——”张御史正要否认,突然猛地刹住了,“王爷这消息从何得知的?” “父皇告诉本王的。” 张御史:“……”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皇上自个儿盯着自己的儿子,竟然把这事甩到他们头上来了? 张御史气得不行,突然,他从中品出了点不对劲来,皇上,为什么要叫人盯着自己的儿子?连住在哪里都要管? “张大人?” 张御史猛然回过神来,“王爷还有什么事?” 姬玄时摇头,张御史拱了拱手,“臣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先告退了。” “张大人请。” 姬玄时望着张御史匆匆离去的背影,勾了勾唇角。 这一位张御史是张太傅的侄子,亦是他的学生,也是个机灵人。 第131章 知情人 听他如此说,定能想到那一深层的意思,想到了,这一位一定会去找张太傅说一说的,张太傅若是知道了,只怕也要细细琢磨一番了。 太傅是天子的老师,自是不会看着皇上胡来的。他这一位父皇,即便是想做些什么,也要掂量掂量了。 张太傅正在书房里问孙子张哲的学问,见到自家侄儿匆匆进来,便停了下来,“怎么了?” 张御史张了张口,扫了张哲一眼,张哲立刻道:“祖父,孙儿这地方还没学透,先下去琢磨琢磨,再来跟您说。” 张哲退了出去,没有离开,而是去了隔壁的茶水间坐着。 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借口罢了,在场人谁都心知肚明的。 书房里,张太傅问:“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 “伯父,侄儿方才在千步廊里遇到了临江王。” 张太傅摸着胡子,等着自家侄儿说下去,张御史将姬玄时那番话说了一遍,“您也知道,御史那儿的折子,都是经过侄儿之手,除去直接交到皇上手中的,折子上写了什么,侄儿是清清楚楚的,可却没有王爷说得这一桩事。再者,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没有哪个胆子大到越过我这儿,直接递到御书房里。您说,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张太傅眸子沉沉,不说话了。 张御史大着胆子道:“您说,会不会皇上私底下派人盯着王爷?” 话音一落,张太傅双眼冷冷扫了过来,书房里的温度都降低了些,张御史仿佛都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强健有力,却也透着不安。 “伯父……” “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张太傅陡然出声,张御史看了他一眼,应声退下了。 张太傅没有叫人进来,自个儿在桌前站了许久,直到两条腿隐隐发痛,这才坐了下来。侄子说得事情,他一个活了这么多年的老骨头如何看不明白? 虽然不知道皇上到底要做什么,但那一位,对这位最受宠爱的儿子,真真切切派人关注着,这算是宠爱吗? 张太傅看不明白这样的恩宠。 张哲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张太傅出来,有些不安地敲了敲门,“祖父?” 张太傅沙哑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哲儿吗?祖父有点问题没想明白,今儿个不能指点你了,你先回去。” “祖父,您没事?” “没事的。” 张哲无法只好先回去了。 巫仪得知了这个消息,笑着叹气,“你这是给老大人找麻烦了。” “我不能给那一位找麻烦,但总得给人找点麻烦?不过,老大人会想明白的。” “想明白了之后呢?”巫仪叹了口气,“总归,离你冠礼还有几个月了。” 天武与其他朝代不同,男子满十八就能行冠礼了,到了那个时候,姬玄时脸上的面具也能摘下来了。 “说起来,这个面具好看是好看,就是冷冰冰的,我不喜欢。” “那就摘掉。” 巫仪急急忙忙按住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说不喜欢吗?那我就把面具摘掉好了。” 巫仪嗔了他一眼,“不喜欢也不能摘,谁知道,他是不是还派人在暗地里监视着你。” “你说,他会不会知道舅舅他来了玉都?” 巫仪想了下,“不太可能。” “也是。”姜询这个人,最是小心谨慎,要是天武帝的人跟着他发现了他的存在,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蓁蓁,我真想着,快些结束。” 姬玄时抱着她,声音闷闷的。 巫仪不怎么会安慰人,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用力的抱住他。 其实,姬玄时觉得累,不是因为这条路太难走,而是因为这条路上,他的敌人是他一直敬重的父皇,而这一位,极有可能还杀了他的母亲。 姬玄时郁闷,不过也就是郁闷一会儿的功夫。 “有些事情,我们不清楚,或许,大巫会清楚。” “你的意思是……” “我去问问大巫,看她是否愿意告诉我。” 巫仪下了决定,也不拖沓,立刻起身去了大巫那儿。 大巫好奇,“你不陪着王爷,来我这儿做什么?” “难道我就不能来跟您一道用个晚饭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多陪陪王爷。” 巫仪犹豫了下,让大巫屏退了左右,“大巫,酆都……当年这个天下,真的是先帝从姜家人手中抢过来的吗?” 大巫眸子倏地一紧,“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这是真的?” 大巫捏住她的手腕,“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 “是姜询。” 大巫显然是知道姜询的,“他?你跟他如何会有交集?” “他就在玉都,前些时候见过王爷,同他说了这么些往事。” 大巫皱眉,巫仪扯着她的袖子,哀求道:“大巫,若是您知道什么,就请告诉我,也免得,我们去猜。”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这事……” “大巫,如今咱们跟王爷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若是王爷落败了,咱们巫族能落得好?” 大巫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巫或许不知道,但据我了解,皇上对王爷,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宠爱。” “怎么说?” “六部观政,原先只有王爷一人,在不是储君的情况下,不是将王爷放在风口浪尖吗?还有王爷和我一道搬来万春园,分明没有人去皇上面前说道,偏偏皇上知道了,还将这锅甩给了御史们。要不是王爷正巧遇到张御史说了这事,咱们还不知道,皇上如此提防王爷呢!” 大巫神色变幻莫测,她没想到,天武帝竟是如此对待姬玄时的。 巫仪撒娇耍赖都用上了,大巫最后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叹了口气,“也罢,你去将王爷叫过来,这些往事,他也应该知道的。” 巫仪应了声,让兰姑去叫姬玄时,她和大巫一道坐着等姬玄时过来。 “有些事情,不想叫你们知道,也是想着不要让你们卷入那些是是非非当中。” 第132章 往事1 大巫看着姬玄时和巫仪,“你们想好了,要去争那个位置吗?” 姬玄时很平静,“我想好了。” 大巫挑了个眉。 “我即便不去争那个位置,难道我就能平安活下去了吗?这么多年,父皇都把我放在风尖浪口上,即便我不争,我那几个兄弟也不会放过我的。”这条路,从来不是什么仁心之路,充满了无数的危及和凶险。 成功,亦是伴随着无数危险的,可若是失败,大抵也逃不过一个死字的下场。 姬玄时明白,“为了蓁蓁,也为了我们日后的孩子,这个位置,我不得不争。” “即便,皇上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不是你?” 姬玄时眸子一紧,认真道:“即便是如此,我也会拼尽全力去争。更何况,朝臣们不是傻子,谁有能力,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这次的六部观政,姬玄时想,大人们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一回,秤往何处偏,亦是可以看得出来了。 大巫看着眼前的青年,虽然戴着面具,可一双眸子却透着坚定和清澈,她想,这样的姬玄时,是她可以信任的。 大巫没有说话,吩咐苏嬷嬷,“你去门口守着,不要叫任何人进来打扰我们。” “中屋那儿……” “不留人了。” 苏嬷嬷应声退下,很快,屋子里就剩他们三个了。 “都坐下说话,站着怪累的。” 姬玄时和巫仪落了座,姬玄时倒了一杯茶,试了试温度,给巫仪递了过去,巫仪顺其自然地接过。 如此默契的举动,亦是能看出夫妻关系如何。 显然这两个平日里也是这般相处的,大巫放心了不少。 “你们对四大家有多少了解?” “四大家里,清河崔氏,琅琊王氏,因着都不在玉都,不怎么了解。巫族在我出生之前也搬离了玉都,若非这次前往沧州,我亦是不怎么了解,倒是殷氏一族,因着静妃养育我的缘故,有些熟悉,但也仅此而已。” “以你之见,你觉得皇上对四大家感情如何?” 姬玄时眸子微微一缩,他定了定神道:“以我看,父皇对四大家并不像明面上那般重视。” “哦?” “清河崔氏,如今也不过一个崔无念入了官场,且算是个武将,琅琊王氏虽有不少学子,但真正走科举之路的却是少之又少,这两家,空有名望,却没有半点实权。若是真重视,也不会如此对待。”姬玄时饮了口茶,继续道:“巫族这些年更是半点联系都没有,而殷氏一族,似乎是四族当中,受父皇亲近的一个了。” “你可知为何?” 姬玄时琢磨着,“因为殷氏一族的预言?” 大巫摇头,“其实有一件事你们都不知道,原先,这世上并非只有我们四大家族,而是五大家族。” “五大家族?”姬玄时和巫仪异口同声,面面相觑,这件事,他们从未听说过。 “也难怪你们不知道,另一家族,在随着高祖征战的过程中,陨落的差不多了,后来,为了先帝,更是全族被灭,只剩下一个婴儿。” 高祖平定天下,离如今也差不多百年的时间了,这百年之前的事情,他们如今的人不知道,确实也正常。 巫仪抓住个关键,“那这个孩子呢?” 大巫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孩子,被太后抚养长大,最后成了当今皇上的妃子。” 巫仪似是意识到什么,“大巫,您说的这位,该不会就是德妃?” 德妃是天武帝最早的妃子,据说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只可惜,因为德妃身份缘故,无缘正妃之位,只能是太子侧妃。 “是她。” 姬玄时瞬间也明白了,为何天武帝在知道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德妃下手的情况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了,德妃的身后,是一族人的性命。 姬玄时眸光一闪,“德妃的族人,是怎么牺牲的?” 大巫道:“有的,是在高祖那会儿随着高祖平定天下战死的,还有的,就是在先帝那会儿,为先帝夺了皇位而死的。” 德妃母族为了两任皇帝拿下了皇位,也难怪天武帝对她忍让颇多。 想到姜询之前说过的事情,姬玄时神色有些沉凝,“如果我知道的没错,皇祖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是。” “那何来夺皇位之说?” 大巫一字一句道:“因为,高祖皇帝想将皇位还给姜家。” 姬玄时一时有些怔然。 巫仪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问大巫:“这跟姜家有什么关系?” 大巫只当没看到小两口的小动作,“这天下,是高祖跟姜家一起打下来的,这两人,原是结拜兄弟。姜家高义,将皇位拱手让出,高祖称帝之后,感念姜家,将酆都赐给了姜家作为封地。后高祖晚年,愈发挂念这事,竟是想着将皇位还给姜家,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先帝,如何肯呢?” “所以,他们做了什么?”姬玄时艰难的问。 “他们设计,刺杀了姜家当时的家主。也就是你母亲的伯父,一家人惨死。”大巫叹了口气,“得到消息的高祖,一个没抗住,直接气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口不能言,整个人只能躺着。太子监国,名正言顺。” 姬玄时下意识回握住巫仪的手,仿佛是用这样的方式,在让自己汲取力量。 “高祖那一纸诏书到底没发出去,他过世之后,先帝登上了皇位。只是他这皇位,只有他自己知道,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在定下你父皇为太子之后,为他指定了太子妃,也就是你的母亲。” “那德妃又是怎么回事?” “德妃自小在太后那儿长大,皇上日日去给母亲请安,一来二去,自然有了点什么,只是,太子妃圣旨已下,即便是有点什么,亦是不可能更改。后来,她被查出有了身孕。” 德妃母族到底是为姬家拼了命的,若是冷漠对待,只怕会寒了那些忠良的心,因此,她在太子大婚后,成了太子的侧妃。 第133章 往事2 姬玄时听着,只觉得嘲讽至极。 他的父皇,在他面前表现出有多么深爱他的母亲,结果呢,在成婚之前,就已经跟另一个女子有了首尾,还有了孩子。 原是这样子。 “也是因为这样,德妃在皇上这儿有着几分体面,可皇上……”大巫皱了皱眉,私底下说那一位有些不好,但她还是憋不住想说,“皇上对德妃,怕是没有传闻中那么喜欢。” “若是喜欢,真的会让她成为一个妾室吗?”姬玄时嘲讽道。 大巫看着他,“我告诉你这些往事,不是为了叫你怨恨,而是叫你们知道,皇上如此对德妃的缘由。 这些事情,除了当年经历过的老臣们,谁都不知道,即便是知道的,也不敢随意提起,到底那是先帝。再是做得不对的,亦不是我们能说道。 皇上即便不认同先帝的做法,可他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会将先帝当年的事情广而告之,这是打他的脸,亦是在打先帝的脸。” 姬玄时深吸了一口气,“大巫,道理我都知道,我不会鲁莽行事的。” 大巫点点头,知道姬玄时说这话不是在宽慰她,而是真的如此考虑的。 “大巫,为何您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楚?”巫仪不解道。 大巫顿了顿,“是太皇太后告诉我的。” 高祖过世后,太皇太后依旧高寿,只是这些事情压在她的心底,不吐不快,可没有什么亲近之人,太皇太后亦不好随意将事情吐露出去,惹了大祸那就不好了。 那时,太皇太后觉得寂寥,太后和先帝便提议叫太皇太后养个孩子在跟前,亦能有人说个话做个伴。 太皇太后心动了,正巧那时候她已经是懂事知事的年纪了,便将她招进了宫。 “我自幼在宫中长大,直到太皇太后离世,我才从皇宫搬回了巫族,若说这世上我最熟悉最挂念的地方是哪儿,大抵就是太皇太后曾经居住过得慈宁宫了。” 如今,太后不在了,慈宁宫亦是被封了,这么多年都不曾打开过。 即便是下一任皇帝即位,慈宁宫只怕也是要空悬了。 “您怎么会……?” “我怎么会被太皇太后知晓,并看中,随后带在身边在宫里长大?”大巫笑了笑,“太皇太后是巫族出身,以我的辈分,大抵要叫一个姑祖母的。” 原来如此,也难怪大巫跟不少宫里老人都认得,连温嬷嬷都认得。 “你们要的往事我告诉你们了,日后做事,都要小心着些才是。”大巫犹豫了下,“皇上,并不像表面表现得这般随和亲切,你们多留意着些。” 巫仪应了声。 大巫到底上了年纪,说了这么许久,也累了。 巫仪和姬玄时起身离开,苏嬷嬷垂眸恭送了两人,随后进去伺候大巫。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姬玄时没有带着巫仪上街赏灯,而是带着不少人将万春园里挂满了灯笼,准备夜里跟大巫一道在万春园里赏灯。 “奴婢可是来的不巧?”徐公公走了进来,看着这满院子的花灯,笑眯眯道。 “徐公公?你怎么过来了?”姬玄时对这一位还算是有些好感,在他看来,那个位置上的爹不和善,可这一位,从小就对他极好的。 他亦是不会将对天武帝的那些不满转移到徐公公身上。 “大巫可在?” “在屋子里休息,公公这是……?” 徐公公笑道:“是喜事。皇上邀请大巫夜里一道登楼赏灯。” 皇城中有一处西城楼,正对着热闹繁华的东街,在那儿看灯,亦是最好的风景,能同帝王一同登楼赏灯,那是极大的荣耀。 大巫连忙对着东方磕了头,徐公公忙将她扶住,“您老别这样,皇上说了,使不得的。” “皇上仁厚。” “奴婢傍晚再来接您。” 大巫应了声,等傍晚的时候,带着巫仪还有姬玄时一道入了宫。 “我这儿子,可是被你们给拐跑了。”天武帝一见他们,便指着姬玄时道。 大巫道:“皇上说的哪里话,是王爷仁厚,想着老身快走了,这才带着蓁蓁一道陪老身最后一些时光。” 说到这儿,天武帝似是不经意地问:“大巫何时启程?” “明日。” “这么快?不如再在玉都多待上一些时间?” 大巫笑着推辞了。 天武帝留了留,见她坚持,也没说什么。 殷夫人笑道:“如此说来,我比大巫还要晚三个月走。” 大巫目光柔和,“你是等玥儿出阁了再走?” 殷夫人笑着点头,“这孩子,一直在我膝下长大,如今要送出门了,怪舍不得的。” “我不也是。”说起这个,大巫深有同感,“对了,你跟殷德一道留下来吗?” 殷夫人下意识看了大巫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心里啐了自己一口。“老爷要早些回去,大抵也就这两日了,我留在这儿,等玥儿的父母过来。” 玄隐一族离这儿到底也不算近,一来一回,大抵就两个月去了,只怕他们刚回去就又要动身,也就不折腾了。 时辰到了,天武帝领着众人上了西城楼。 巫仪跟在姬玄时身侧,“要我说,还不如底下好看呢?” 姬玄时压着声音道:“忍一忍,过会儿咱们回去看灯。” 巫仪笑着应了声好。 突然,她若有所觉地回头,就看到不远处殷玥正盯着她们看。 看到巫仪回过头,殷玥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个笑容。 巫仪觉得有几分奇怪,不过她对着殷玥也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地转回去了。 殷玥脸上的笑容一僵。 姬玄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想做什么吗?” 巫仪摇头,“谁知道呢?” “总归还是要小心着点。” 巫仪点头。 突然,她目光一凝。 姬玄时察觉到,顺着她目光看去,亦是皱起了眉头。 静妃的身边,跟着姬泽的侍妾珠娘。 “这种日子,她怎么会在这儿?不怕殷玥闹起来吗?”巫仪低声问。 姬玄时让人去打探,结果让他们很是惊讶。 珠娘会来,是因为殷玥的提议。 第134章 赏灯 “殷玥好端端的,请这么个过来,是做什么的?给自己添堵?” 巫仪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不安。 姬玄时这会儿也不好拥着巫仪,只捏了捏她的手,“不管她要做什么,总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听说,不止这一位来了,另外一位侍妾也一道过来了。” 巫仪眸光一闪,“怎么不见另一位?” “殷玥说,这一位到底曾有过皇子,虽没有了,但两人地位自然不能同日而语,静妃便将她带在了身边,以示荣宠。” 巫仪摇头,“这不像是殷玥会做的事情。” 殷玥这人,心思深沉,且手段歹毒,她可不会做出什么怜惜他人的事情来,殷玥没下手要了这一位的命已经算是好了。 今晚,她提议将这两个侍妾都带上,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们还是小心着些为好。 “王爷,那边风景不错,咱们不如去那儿赏灯。”巫仪指着与殷玥相反的方向,微微提高了声音说。 姬玄时晓得她的意思,莞尔一笑,“好,都听你的。” 天武帝回头,正好看到两人的背影,“这两个,倒是感情极好的。” “可不是,这小两口甜甜蜜蜜的,臣妾看着都觉得高兴呢!”静妃转头笑着对大巫道:“凉川跟蓁蓁感情这般好,想必大巫也能放心了。” “是啊,如此我也能放心的离开了。”大巫顺着静妃的话说了两句。 这边的动静姬玄时和巫仪都不知道,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倒是不担心殷玥会对大巫下手,殷玥还没到这种昏头的地步。 “也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且等着看。” 两人说完这些事情,就开始认真赏灯。 玉都的灯会素来热闹,街上歌舞百戏,欢声笑语,花灯亦是千奇百怪,形状各异,令人目不暇接。 张太傅却是没有赏灯的心思,目光沉沉落在天武帝的身上。 身边的金太师碰了碰他,“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灯都不赏了,一直盯着皇上瞧做什么?” 张太傅欲开口,想到这儿人多耳杂,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没什么。” 金太师同他也算是年少知己,这么多年来对这个老友亦是有所了解,一看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不过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没问,“即便是有什么事,也先赏灯,如此好的美景,不赏就可惜了。” 张太傅含糊应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金太师正要说什么,突然,底下街上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还有一声巨响。 下意识抬头看去。 天上烟花绽放,一簇接着一簇,很快就开满了大半天空。 无数人在这一刻抬头看天,欣赏着烟花。 “听说这是礼部那儿特意使人做的,款式多了不少,也比去年好看了不少。” 巫仪目光微动,姬玄时记忆中的去年,大抵是真的去年,因为从那之后起,姬玄时便再也不曾在西城楼上看到过这样的烟花了。 “大巫觉得这里的烟花如何?”天武帝微微侧头,唇角含笑问道。 “自然是好看的。”大巫微微怅惘,“老身也有好些年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烟花了。” “若是您想,日后可以常回来看看。” 大巫神色怔愣,笑着摇了摇头,“老身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这一次回去,大抵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了。” 天武帝动了动嘴,“您若是想……” 大巫摇头,“皇上,如今的我,如今的巫族,都挺好的。我们也习惯了这样与山野为邻的日子,倒也不用改变什么。” 天武帝叹了口气。 殷夫人笑着站在殷德身边,听着这些话,面上端着笑,心中却冷笑不已。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殷玥,却发现刚刚还在自己身后的殷玥这会儿不见了! 殷夫人脸色一变,正要去寻找,殷玥却是自个儿回来了。 殷夫人沉了声音,“你去哪儿了?” 殷玥无辜道:“孙女去如厕了。” 殷夫人猛地松了口气,“你不要乱跑了,就待在祖母身边,知道了吗?” 殷玥乖巧地点头。 就在这时,不近不远伺候着的宫女中,一个人突然蹿了出来,直直往前冲了过去。 一声惊呼响起,随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扑通一声。 “不好了,有人从城楼上掉下来了——” “不好了,有两个人从城楼上掉下来了——” 底下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街上顿时一阵慌乱,惊叫声此起彼伏。 巫仪和姬玄时对视一眼,来了! 两人忙赶了过去,就发现静妃被白嬷嬷紧紧抱着坐在地上,两人皆是面色廖白,发誓衣衫凌乱。 姬泽正在静妃身边嘘寒问暖,姬玄时见状也带着巫仪赶了过去,“母妃?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天武帝亦是带人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脸色隐隐发黑,“到底怎么回事?” 大好的日子,结果又出幺蛾子了! “刚刚,刚刚娘娘好好的在赏灯,一个宫女突然冲出来,伸手将如夫人推了下去,自个儿脚下一滑,也跟着掉了下去。”白嬷嬷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一阵后怕,方才要是她眼疾手快伸手将静妃抱住,只怕她会叫珠娘情急之下给带着一道掉下去了。 徐公公连忙探头王栏杆下看了一眼,两个人脸朝下躺在地上,底下晕开了一滩红,如此看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个宫女是谁?”天武帝震怒,厉声问道。 一溜串的宫女跪在地上,闻言你看我我看你,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武帝怒极反笑,“怎么?你们一道的竟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皇上息怒。”一个宫女缠着嗓音,大着胆子道,“奴婢们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并没有人少了。许是不知道从哪里混进来的。” 来这儿伺候的宫女人多,但每个地方都有固定人数,徐公公安排这些,因此数了一下,“皇上,人数确实对的。” 第135章 学着接受 天武帝眸子一沉,人数正确,也就是说这凶手是混进来的。 “去查查,这凶手是什么人。” 守城的侍卫在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就把尸体给拖了下去,如今见人来问,便领着去了。 侍卫掌灯,内侍瞧了一眼,突然脸色一变,匆匆回了城楼,在徐公公耳边低语了两句。 徐公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确定?” 内侍一个劲点头,“徒弟今儿个认得人,绝不会错的。” 徐公公打发了徒弟下去,天武帝见他回来,“查清楚了吗?” 徐公公扫了姬泽一眼,姬泽不知为何,心突突跳了一下。 “查清楚了。推人下楼的那一位,是昱王的另一位妾室,玉娘。” “你说什么?”姬泽大为意外,在他印象里,玉娘这个人半点不起眼,怎么今儿个突然做出这种惊人的举动来? 一想到这事极有可能是内宅之事引出来的,天武帝就忍不住瞪了姬泽一眼,“你的人,你给朕一个交代!” 姬泽慌乱拱手,天武帝却已拂袖而去。 静妃惊魂未定,“泽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泽抿唇摇头,下意识看了殷玥一眼,殷玥面露担忧走了过来,“会不会有事?” 姬泽仔细看着她,摇了摇头,“放心,没什么大问题的。” 殷玥松了口气,露出了个笑容,“那就好。” 静妃依旧觉得害怕,殷玥忙过去搀扶着她,低声细语宽慰着,倒是让静妃平静了不少。 姬泽见状,也匆匆离开了。 皇宫里,查不出什么,但王府里,还有不少伺候的人,他就不信他一件事都问不出来! 原本,一个妾室谋害另一个妾室,本就不用他给父皇一个交代,随意处置了就是,可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的,天武帝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巫仪和姬玄时看了热闹,也准备离开。 “王爷请留步。” “张太傅。”姬玄时拱了拱手,示意巫仪先上车,“太傅怎么过来了?” “老臣有几件事要同王爷求证。” “太傅请说。” 张太傅深吸了口气,“那日,皇上真的是说御史那儿将王爷的事上了折子的?” 姬玄时点头,“这事我出宫的时候遇到张御史已经说过了,怎么了吗?” 张太傅摇了摇头,“六部观政,快要结束了?” 姬玄时笑着点头,“是快结束了,还有三个月了。” 最后三个月结束,就是他的冠礼了。 “说起来,皇上怎么好端端地让王爷们去六部观政了?” 姬玄时笑道:“这原是父皇想要历练我才想到的事情,只是我想着,我有的东西,若是几个兄弟没有,岂不是要让人说闲话?因此我央着父皇让我们一道都去六部观政了。” 张太傅神色沉凝,“原本,皇上只打算让王爷一个人去六部观政的?” 姬玄时点头。 如此,张太傅哪里会不知道天武帝的盘算。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他们催着天武帝立储,天武帝总是以百般理由推掉,将话题带走,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逼迫,因此跟天武帝拉扯了这么多年。 眼瞧着对这个儿子愈发宠爱,他们这些人也都明白皇上应该是属意这一位的,只是,如今回顾天武帝所做的种种,却是令人心惊。 皇上,不肯立储,却又要以储君来对待这个儿子,岂不是将他放在风口浪尖上?这真的是宠爱吗? 张太傅想不明白,心事重重地走了。 马车内,巫仪透过车窗看到了这一幕。 “老太傅不会有事?”巫仪对刚上车的姬玄时道。 “放心,我叫人跟着,不会让老太傅有事的。” 巫仪放下车窗帘子,“也是为难老太傅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操心这些事情。” “若非我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不得不如此,我也不想去打扰老太傅的。”姬玄时道,“总要有人踏出这一步,也总要叫这些老臣们知道,父皇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说,这么多儿子里,他属意谁?” “大抵就是姬泽。” “你确定?” 姬玄时颔首,“原先还不确定,今晚这事发生之后,我确定了。” 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最是能打得人措手不及,因着姬泽连内宅之事都没能处置好,天武帝那一刻的失望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而姬玄时恰好就发现了。 爱之深,责之切。 如果天武帝对姬泽没有任何的期待,甚至没有父子之情,为何会失望? “我想,这么多年来,我就是一个被他们推到明面上的傀儡。” 巫仪能感觉到他的失落,毕竟姬玄时是真的对这位父亲很敬重的。她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她也知道,这一会儿姬玄时要的就是安静的陪伴。 因此她只是握住了他的手,什么也没说。 马车到了万春园的时候,姬玄时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父皇即便是属意姬泽,那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上那个位置的,我会去拼,或许,这一切的结果,是最差的……” “最差的不过就是丢了一条命,不是吗?再说了,我们这一次一道想法子,不至于会落得那么个下场。最重要的,你,还是你。” 姬玄时听明白了,笑了起来,“是啊,我还是我。”没有被任何人取代,就凭这一点,天武帝想要将皇位传给姬泽,亦是不那么顺利的。 两人一道去了大巫那儿,“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巫怕是没赏好灯?我们陪着一块在园子里走走?” 大巫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这样。” “大巫……” “这园子,我比你们还要熟悉,闭着眼都能走,又何必再走?” 如此,巫仪也不好强求什么,拉着姬玄时走了。 “大巫是怕走着走着,她就舍不得离开了。”巫仪闷闷道,“其实我能理解大巫的心情。” “刚刚是你安慰我,现在,大抵是我要安慰你了。” 巫仪瞪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倒也不用安慰,我在学着慢慢接受。” 姬玄时松了口气。 第136章 送别 天蒙蒙亮,巫仪就起身了。 大巫正在梳头,看到她来了,忍不住笑:“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想多陪陪您。”巫仪握住她的手,坐在了她的身边。 苏嬷嬷的手艺极好,又是给大巫梳了一辈子的头,很快就弄好退下,给这两个亲如祖孙的人留了个说话的空间。 “有一件事,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 “你的身世。” 巫仪呼吸一凝。 小时候,她曾经问过大巫,她从哪儿来,她的父母是谁,为什么不要她了。可大巫总是沉默不语,渐渐地,她长大了,看明白了大巫神色中的难言之隐,也将这个疑惑咽了下去,她是谁,她从哪里来,这些都不重要。 对外,大巫一直声称自己是她从丛林中捡回来的,巫仪也就认了,只当自己无父无母。 可如今,大巫却提起了这件事。 也就是说,她其实有着父母,有着家人的? 大巫开口,是因为可以告诉她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您……”巫仪想问,而后,她在大巫的眼中看到了坚毅。 这个选择,对大巫来说,亦是一个艰难地选择,她如今选择了告诉,不论结果是什么,她都得听下去。 “您说,我听着。” 大巫紧了紧她的手,“你的母亲,是巫族前一任圣女。也就是我的亲侄女。” 巫仪有些意外,“那您……” “如果可以,我倒是也想听你叫一声姑祖母。” “祖母。” 在巫仪心中,大巫就是跟祖母一样的存在。 大巫红了眼睛,“好孩子……” 巫仪趴在她的膝盖上,缓了缓气息,“我母亲,是死了吗?” 大巫摇了摇头,巫仪心里生起希望,但很快,又因为大巫的话破灭了。 “我不知道你母亲是否还活着,她当初生下你之后,就失踪了。” “失踪?” 大巫颔首,“她留下了一封信,人就不见了,这么多年,也没有音讯。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是否还活着。” “那我父亲……”巫仪喉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哽着了。 “我们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巫仪茫然,她父亲是谁大巫为什么会不知道? 大巫深吸了口气,“因为你母亲,是未婚先孕!” 巫仪:“!!!” 身为巫族圣女,巫仪对巫族的规矩最是清楚,圣女未婚先孕,那是要受火刑的! “你母亲那一年曾经出门游历,回来之后,就有了你。”大巫叹道,“我们都劝着你母亲将孩子打掉。巫族圣女,若是落了污点,就是对巫神不敬,族人们会不安,下场你也是知道的。” 巫仪点头。 “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不希望她受到那样的惩罚,只可惜,你母亲不同意,她说什么都要生下你。” 两方僵持,总有一方先低头的。长辈拗不过晚辈,更不会看着晚辈因此搭上一条性命,同意了她将孩子生下来。 “称病,闭关,能想的法子都想到了。可最后也不知道为何,你母亲怀孕的消息传了出去。族中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轰动族人们来巫神殿闹,要见圣女,要一个答案。” 大巫犹记得那个时候的艰难,那孩子还在生产,外头却是一群来“逼宫”的人,她心力交瘁,而就在这时,那孩子身边的侍女匆匆过来,说圣女闭关反噬,死了。 所有人,包括她都愣住了。 等他们匆匆进去看,只闻到血腥味,以及那个孩子的尸体,如此,那些人自然也就信了,眼看着事情发展成这样,都匆匆离开了。 他们走后,她才知道,她为了护住巫神殿的名声,在生下孩子后,服下了假死药,将后头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圣女已经亡故,巫族又要开始乱了,尤其是圣女之位,那是所有人都盯着的,再也没有人揪着圣女未婚先孕这件事了。 “那我呢?”巫仪问。 大巫抿了抿唇,“孩子留在巫神殿,一定会被人发现,你母亲让人将你丢到了林中,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巫仪下意识紧握成拳,她虽然知道她母亲是为了巫族考虑,可听到真相,还是忍不住失望。一个母亲,能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把孩子丢掉,只为了不让人发现?这是多么决绝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后来呢?” 大巫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后来,我想着你母亲改头换面,继续在巫族生活,谁知她说,她已经死了,不是巫族人了,她不配留在巫族生活。” “我们只当她是一时没有想转过来,又是刚刚生产的身子,虚弱得很,也没注意,就急忙带着人去找你了。谁知,等我们找到你回来的时候,你母亲已经不在了。” 巫仪有一瞬间的茫然,大巫道:“蓁蓁,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要你去恨她,她或许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自己的身世。想着,你来的时候有源头,走得时候也有根。” 巫仪睫毛颤了颤,她能听懂大巫话语中的意思,她怕自己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可能见到巫仪,这个秘密藏在她心里很多年,她不想带着到地下去,她想叫她知道,她不是浮萍,而是一个有根的人。 “大巫,我知道了。”巫仪很快稳了稳情绪下来,她早就过了渴望母亲的年纪,尤其是,这个一生下来就把她丢下不知所踪的母亲。 大巫见巫仪没什么影响,松了口气。 “大巫,时辰快到了。”苏嬷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巫仪扶着大巫出去,箱笼都已经收拾妥当,装上了马车。 姬玄时也赶了过来,和巫仪一道,陪着大巫用过早饭。 随后,大巫一行启程离开。 巫仪和姬玄时一路送到了城门外十里处的凉亭,才停下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儿,你们两个回去。”大巫掀起车窗帘子道。 “大巫,一路慢走。”巫仪对着大巫,深深行了一礼。 谢谢您这么多年的教诲,谢谢您这么多年的陪伴,一路顺风! 第137章 诗会 送走了大巫,巫仪和姬玄时一道回了王府。 万春园里,再次恢复了之前无人居住的模样。 马车经过的时候,巫仪抬眸看了一眼,姬玄时道:“有机会,咱们可以再回来小住几日。” “嗯。” 回到王府,姬玄时发现巫仪情绪不高,“怎么了?是不是跟大巫告别的时候难过了?” 他知道巫仪早起去了大巫那儿的事情,也是特意装作不知,让她们能够好好道个别,但是没想到,他去送大巫的时候,发现巫仪情绪不太对。 巫仪叫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这才将大巫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是不是,生来就是个不祥之人?” 父不详,母不要,她这样的人…… 巫仪苦笑,下一刻,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怔住了。 “蓁蓁,你这么说,岂不是在拿刀剜我的心?” 是了,即便是没有父母,她也有大巫从小的疼爱和教导,也有姬玄时的喜欢和陪伴,她其实没什么好不知足的。 大巫走后,巫仪的日子也恢复了平常。 这一日,兰姑笑着捏了张帖子进来,“这是金太师府上送来的帖子。” “金太师?”巫仪琢磨着,自己什么时候跟金太师府上有关系了。她想着,伸手拿了帖子仔细看了看,笑道:“是金姑娘请我三月三去书华诗社玩耍。” “金姑娘?”兰姑琢磨了下,“可是上次戴姑娘说得那位?” 巫仪颔首,给她下帖子的正是金玟。 不过她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场合,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因此打发兰姑往戴娇娇那儿送了封信去,谁知这人收了信看了后跟着兰姑上门来了。 “你怎么来了?”巫仪无疑是有些惊喜的。 “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你忙,索性就没来找你。”戴娇娇笑着坐下,“不过这回你送了信过来,我就想着,信上说不清楚,我就自个儿过来了。不介意?” “怎么会?”巫仪笑道。 温嬷嬷上了茶水,自从大巫走后,姬玄时也没叫她回庄子上,而是进府在他们夫妻身边伺候着。 “金玟也给你送帖子了?我就说,她这诗社一年到头不开一次门,开门的也就是在举办诗会的时候,去年腊月没有办,原是因着要请你,所以等到了现在。三月是个好天,诗社里桃花大概都开了,定是好看极了。”戴娇娇一口气说了许多,也给巫仪说了下诗社的重点,“其实就是琴棋书画,都是自愿上场,你若是不会,只当去赏花也是好的。” 巫仪身份在这儿,除了比她更贵重的,谁也不会为难她,而金玟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请人的时候,自然会将不该请的都略过去,即便不得不请,也会另外安排地方。 “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把他们给打回去就是了。”戴娇娇挥舞着手中的拳头。 巫仪没有忍住笑了,“好,我知道了。” 三月三那日,巫仪坐着马车,去了书华诗社。 书华诗社不在城里,而是在城外山上。 这个时节,是踏青的好日子,上山的马车极多,道路也有几分拥挤,巫仪透过车窗帘子瞧了瞧,前头似是出了什么事情,将路给堵着了,叫他们过不去了。 “怎么回事?”瑞珠低声问车把式。 车把式了解了一下,回来道:“昨夜下了雨,山路泥泞,有马车车轮陷入泥地里走不动,正在推着,因此可能要耽搁一会儿。” “既是如此,那就等等。”巫仪倒是不急,瑞珠见状,打开了车壁的暗格,取了茶叶出来,给巫仪泡了一壶茶。 有茶,有点心,还有话本子,时间倒也不算难熬。 等队伍重新开始动了起来,巫仪这才放下话本子,因着泥坑的关系,有人在路上放了快木板,也好叫后头的人走得舒坦一些。 诗社就在半山腰上,很快就到了。 巫仪在侍女的牵引下去了后院,就看到月亮门处,有两个姑娘正在说话,一个穿着绿衣,一个穿着黄衣,站在一处,让人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蓁蓁!”戴娇娇看到了巫仪,立刻朝她招呼了一声。 黄衣姑娘也看了过来,“见过王妃。” “这是金玟,也是这次诗会的举办者。” “金姑娘。” “王妃里面请。” 戴娇娇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我直接叫你名字,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是一个称呼,你高兴就好。” 戴娇娇松了口气,巫仪看了一眼,“就剩我了吗?” 前头带路的金玟听到,回头道:“还有几个姐妹没来,不过是我偷个懒,先进去喝一口热茶罢了。” 金玟做事周到,说话也叫人舒服,只这么一听,就仿佛不是特意带路,也是叫巫仪生了好感,“虽然春日到了,但昨夜才下过雨,还是有些冷的,热茶最好。” 暖阁里,有着不少姑娘,正一处一处坐着说话。 见到巫仪进来,说笑声突然一静。 众人纷纷起来行礼,巫仪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笑道:“你们自在说话,别在意我就是了。” 众人重新落座,侍女上了茶水点心,巫仪在窗边坐下,这里清净,也没什么人,透过窗户,一眼就看到了外头的景色,是极好的一处赏景的地方。 “这个桃花糕是用新鲜的桃花做的,刚出炉,极好吃,你尝尝。”戴娇娇咬了一口,“好香的呢!” 巫仪尝了一口,“确实很香。” 戴娇娇露出了个笑容。 金玟看着,松了口气,随后去了外头继续等人。 巫仪正吃点心,就听见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她循声往门边望去,却是殷玥和一个陌生的姑娘一道从外头进来。 殷玥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巫仪,弯眸笑了下,“我这是来晚了?” “不晚,人都还没到齐呢。” 殷玥看了下,“这儿还有位子,我能坐这儿吗?我跟这里的姑娘都不太熟悉。” 巫仪是不想叫殷玥坐这里的,虽然姬泽那两个侍妾的死是因为嫉妒,可她不信,殷玥在这里面没有推手。 第138章 挖坑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不过人还没来,恐怕没有位子了。” 一道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戴娇娇含笑看着殷玥,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 殷玥脸上的笑容几乎僵硬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笑了起来,“这样啊……那还真是抱歉了。” 殷玥突然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鬓角,转身离开了。 巫仪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殷玥是如此好说话的人? “蓁蓁,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巫仪回神,“你刚刚怎么……” 戴娇娇眨了眨眼,突然凑到巫仪面前,“蓁蓁,你不喜欢她?” 巫仪顿了一下,“是,我是不喜欢她。” “我就知道,我的感觉没有错。”戴娇娇笑了起来。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吗?” 戴娇娇笑道:“喜欢跟讨厌一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理由,我又何必问呢?” 巫仪笑了起来,她就喜欢戴娇娇这样的性格,不过,“殷玥这个人,并不像表面表现的和善,你要小心一些。” 戴娇娇仔细看着她一会儿,倏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不问缘由,单纯的信任,这叫巫仪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不怕,更何况,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说话间,重阳郡主来了。 “这里。”戴娇娇朝重阳郡主挥了挥手,对着巫仪俏皮一笑,“虽然你不喜欢她,可我说的也是真的,咱们这儿,位置本来就不够了。” 重阳郡主径直走了过去,在巫仪这一桌落座。 因是靠窗的位置,只有三人能坐得下,倒也不算是诓骗殷玥。 殷玥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巫仪融入了这个圈子,跟公主、郡主都做起了朋友,而她,却是游离在这群人之外,想着就叫人不高兴得很啊! 书华诗社的诗会很快就开始了,重阳郡主提议道:“如今万物复苏,又是一年好春光,不如咱们去园子里?” 金玟笑道:“原就是定在园子里,只是昨夜落了雨,地有些湿,因此搬到了屋子里,空间就狭隘了。” “这有什么关系?俗话说,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不是吗?” 重阳郡主都开口了,金玟自然不会说不好,其余的姑娘们亦是觉得去园子里一边赏景,一边吟诗作画极有韵味,自然也不会拒绝。 殷玥不喜欢那种泥泞潮湿的感觉,但这种时候,她若是提了反对,倒是要将自己跟这些人分割开来,显得格格不入,也不太好,只好忍着不喜咽了下去。 底下的人动作很快,很快就将园子弄好了,过来请金玟。 金玟邀请客人们一道过去了,“这诗社原是先帝在世的时候赐给我祖父的,祖父以前经常来此赏花、避暑,不过上了年纪后身子不太好就不怎么出门了,将诗社给我了打理。我日常懒惯了,一年到头也不怎么来,如果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众姑娘都是明白人,嘴里笑着说“哪里哪里”。 金玟主持这这一次诗会,想了一下,请了重阳郡主开场。 在场的人当中,重阳郡主身份最高,被定下开场,虽有些意外,却也不扭捏,上台想了一下,落了笔。 她写得正是方才说得那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重阳郡主本就喜爱书画,一手字大气磅礴,带着几分凌厉,并不像姑娘家的字,可却也独特,因此引起了一众好评,指点的倒是没有。 巫仪亦是笑着赞了句。 “我是临摹我父亲的字,不过,也只有几分相似罢了。” 巫仪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重阳郡主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字定然是极好的,从重阳郡主的字就能看得出来。 姑娘们陆续上台,一人接着一人提笔,随后会有侍女将这些诗词挂起来,让人观摩。 巫仪跟重阳郡主、戴娇娇一道说着话,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不用看巫仪也知道是殷玥。 戴娇娇搓了搓手,“我也上去来一首。” 说完,等台上姑娘搁下了笔,戴娇娇走了上去。 沾墨、提笔、落下。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金玟念了出来,笑着点头,“还有哪位姑娘不曾写过?若是要写,也请上台来。” 巫仪不打算参与这些事情,倒是殷玥身边的那位姑娘突然开口了,“殷姑娘和临江王妃还未写。” 金玟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她这诗会办的本就不是强求,问这么一句也是随口,客气的,却有人这般没有眼力指出了这两个人。 金玟循声看去,心中忍不住冷笑,“徐姑娘写了?” “不曾,我字不好,就不上去献丑了。” 巫仪目光从她身上掠过,问身边的两位,“那是谁?” “安康侯府的徐三。”见巫仪不解,重阳郡主顿了顿,“曾经玉都里有一阵子风言风语,说是徐三心仪临江王。” 巫仪:“……” 她哭笑不得,所以她这是被情敌坑了? 不过,对方似乎也将殷玥落下了水。 不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殷玥跟这位徐三姑娘是一道过来的? 巫仪摇头,目光落在殷玥身上,她倒是要看看殷玥怎么做。 殷玥这时突然看了过来,目光相撞,对方冲她笑了笑,抬脚走了过去,留下了一句诗词。 “好词,好句,好诗。”金玟看了一眼,连出三个好字,倒是引发了众人好奇,毕竟金玟她们熟悉,这人虽不吝啬夸赞,但也从未如此夸赞过一个人,一时间众姑娘们都围了过去。 殷玥笑着享受这般如众星捧月的感觉,目光遥遥落在巫仪身上,“王妃可要来试一试?” 这算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不过,也叫三言两语议论的姑娘们都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巫仪身上。 这一位是临江王妃,而殷玥,则在不久之后亦是要嫁入皇室。 有些敏锐的姑娘已经闻出两人之间隐约的火药味,亦有人在等着看好戏,还有人等着看巫仪如何面对。 唯有重阳郡主和戴娇娇,着急的不行。 第139章 算计 巫仪深深看了殷玥一眼,“既是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巫仪走了过去,从殷玥手中接了笔,想了一下,在纸上落笔。 腹有诗书气自华,最是书香能致远。 这一句话,正是诗社两旁的对联,亦是巫仪落笔的两句。 金玟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没想到,王妃的字如此好看,倒是我眼拙了,没能看出来。可见我这一回给王妃下帖子,下对了!” 巫仪笑了笑,“在巫族的时候,除了处理族中事务,也没有哪个能跟我一道玩耍,没事的时候,我就自个儿一个人看看书写写字。我的字比起大家来,还是稍逊了一些。” “王妃这就不对了。”金玟正色道:“每个人的字各有千秋,端看喜欢的口味问题,还请王妃莫要妄自菲薄才是。” 巫仪愣了下,笑道:“好,我知道了。” 金玟似是极喜欢巫仪的字,没叫底下人帮忙,自个儿亲自去挂了起来,众姑娘们纷纷围观了起来,一道对着这些字评头论足。 每个人都有各自喜欢的字体,但谁不会说巫仪写的字不好。原以为巫仪这样一个偏远小地方来的人定是粗俗不堪,可这一手字,叫所有人都改观了,能写出这样字的人,定是满腹诗书,哪里是粗俗的呢? 天武的人虽然崇尚武学,但对文学亦是有所追求,尤其是一手好字,那是更叫人敬重的。 巫仪这一手,算是彻底叫这些姑娘们改观了。 这样一个人,成为临江王妃,甚至…… 她们也没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唯独徐三姑娘和殷玥,略略有些不甘。 原以为能叫巫仪出丑,没想到,却是让她又得意了一次。 巫仪觉着这儿无趣极了,便提议去逛逛花园,重阳郡主原也是要跟着一起,结果被金玟叫走了,因此只剩下戴娇娇陪着。 不知走到了那儿,隐隐有交谈的声音传来,巫仪跟戴娇娇使了个眼色,两人打算换个方向走,也免得跟对方碰上,以为她们在偷听。 突然,巫仪停住了脚步。 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是说巫仪是个粗俗的人,一定写不出什么好字吗?现在是怎样?” 戴娇娇也听到了这句话,下意识看了巫仪一眼,巫仪冲了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等着。 被她质问的人似乎烦了,没什么好气道:“我怎么知道她会写一手好字?你现在是要怎样?质问我吗?还是要找我麻烦?” “你!”徐三咬着下唇,狠狠地看着殷玥,“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吗?” 殷玥冷笑,“你会吗?你敢吗?话说,你就算是说出去了,又有谁会信你?” 徐三咬着下唇,她做事都要顾忌着安康侯府一点,殷玥说得却是也没错,她却是不敢。 殷玥冷笑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徐三狠狠跺了下脚,朝着她反方向离开了。 假山后头,巫仪和戴娇娇缓缓走了出来。 “她们……”戴娇娇并不天真,因此知道殷玥跟巫仪之间有着不和睦,但她没想到,殷玥也会在背后做这些下作的事情,徐三也真是的,跟殷玥搅和到一起做什么? “不用管她们。” 戴娇娇鼓着脸道:“你不生气吗?” 巫仪被人如此算计,她听着都觉得气炸了,巫仪怎么自个儿跟一个没事人一样? “生气,不过生气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巫仪笑了笑,“不过我也没太生气,我跟殷玥本就不和睦,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倒也不觉得奇怪。” 两人边说着,边回了人群,突然听到一阵琴音。 戴娇娇原本还很生气,突然在这一道琴音中整个人心情平和了下来。不仅是她,就是巫仪也有这般感觉,“这是谁在弹琴?” “不知道,咱们去看看。”戴娇娇拉着巫仪就往前走,看到弹琴的人,两人都有些惊讶,因为那人正是重阳郡主。 “这……”戴娇娇迟疑了一下,叹道:“人不可貌相,郡主果然不同凡响。” 巫仪也是有些意外,听到她这一句感叹,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好这时一曲毕,重阳郡主朝她们走了过来,“你们回来了?要不要试一试这凤栖古琴?” 巫仪摇头,“我对音律半点不通,就不嫌丑了。” 她已经展示了自己的一手好字,别的不通,倒也不会有人说她什么,毕竟在场的,也没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 “没想到郡主会琴。”重阳郡主这样的人,看着冷冷清清,就像是那种该上马背的人,结果她的琴音如此宁静平和,真真是反差极大。 “我母亲生了我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有时候须得琴音才能睡着,我便学着弹了,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就是了。” 巫仪意外极了,“郡主真是孝心可嘉。” 重阳郡主笑了笑,屋子里的棋盘也已经摆上了,顾长宁一个人坐着,重阳郡主好奇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顾长宁扫了一圈,“有没有人跟我手谈一局?” 巫仪瞧着有些心动,“我可以试一试吗?” “自然是可以的,王妃请。”顾长宁笑着请巫仪坐下。 “这个是什么茶,闻着好香。” “这个是白桃乌龙,我还挺喜欢的,味道也不错,王妃尝尝?” “好。” 两人对弈,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顾长宁瞧着斯斯文文,结果她的棋风却是异常的猛烈,就像是军队里的先锋官,带着一股凌厉和杀气。 巫仪在她初落子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她忍不住弯了唇角,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顾长宁对巫仪的棋风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巫仪的棋风也是跟她一样,甚至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迫。 这让顾长宁勾起了唇角,眼中闪过一丝愉悦。 棋盘厮杀猛烈,不少懂棋的人亦是屏住了呼吸看着。 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处处可见刀光剑影。 一场棋下来,两人不分上下,最后清点的时候,两人竟是意料之外的打成了平手。 第140章 北冥使臣要来了 顾长宁捏着棋子,浅浅的笑了,“若是有机会,再跟王妃讨教。” 棋逢对手,这是多么一件快乐的事情! 其他姑娘皆是意外不已,顾长宁的棋艺有多好她们都是深有感触的,却没有想到,巫仪竟然能跟这一位打成平手,简直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好。”巫仪弯唇应了下来。 那边,金玟随手画了一幅画,正是两人下棋的场面,顾长宁边收拾棋盘边笑道:“你这画技倒是愈发精湛了。” “过奖过奖。” 巫仪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戴娇娇说得没错,金玟的画真的很好看,两人的神情,以及棋盘这些细节方面,都刻画地入木三分。 “好画。”巫仪赞了一句,金玟笑道:“你是主人公,既然你都说好,那我这幅画就送给你了。” 所有姑娘都是一愣,金玟画技好,她的一幅画若是放到外头,亦是价值不菲的,当然,金玟也不需要以次来赚钱,自是不会有画流出。 她们这些人,也只在诗会上会看到金玟的画技,一次一幅,都是极好的,曾经有喜画的姑娘厚着脸皮问金玟能否卖给她,被金玟一句轻飘飘的“我难道看起来很像是卖画的?”给堵了回来,满脸羞愧地离开了。 金玟更是不曾做出如今一般赠画的举动来,这还是头一遭。 巫仪有些意外,但她也知道这是金玟的好意,便笑着收下了,“我回去裱起来,挂在书房里日日欣赏。” 金玟噗嗤笑了,“这倒也不用,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巫仪笑着叫瑞珠将画收好。 “时间差不多了,姑娘们移步花厅用饭。” 所有人应了声,慢慢离开了房间,巫仪落在最后,跟顾长宁一道收拾好了棋盘才起身离开,殷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妒忌。 为什么巫仪能这么运气好,受到所有人的喜爱?为什么?凭什么?! “王妃请上座。”金玟给她留了主桌,说实话,巫仪并不习惯这样的瞩目,但她是今日里姑娘中身份最高的,不得不入座。 巫仪趁着宴席的功夫,才有空看一看今日都来了什么人,有妇人,亦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她有些好奇,“为何没有邀请秦王妃?” 既然不是姑娘家的诗会,她这个王妃都来了,秦王妃按理说也应当收到帖子了才对。 “我给秦王妃送了帖子,秦王府的人说她病了,不能来。”金玟坐在她身边,闻言解释道。 “病了?”巫仪有些吃惊,金玟见状,压着声音问:“你不知道?” 巫仪摇头,“不曾听说过。” 金玟眸子闪了一下,“许是没有传扬开来。” 巫仪觉得这其中有几分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亦是说不上来。 用过午饭,大家伙也都启程回城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顾长宁突然道了这么一句,转头看向巫仪,“不知道能否搭个马车送我回去?” 巫仪略略惊讶,“自是可以的。” “顾姑娘早上怎么来的?” “坐我哥哥的马来的。” “你哥哥?”顾晋远? “嗯,哥哥奉皇命出城去了,我顺道叫他送我一送。” 巫仪下意识想问顾晋远去做什么了,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奉了皇命,这其中大抵有说不得的事情,她若是贸贸然问了,只怕不好。 她看着外头的春色,突然一个激灵想起来了,前世,这个时候,北冥帝国派了使臣来到天武,顾晋远难道是为了这件事出去的? 巫仪心事重重,顾长宁看在眼里,却没有问。 巫仪将顾长宁送回了家,顾长宁道:“王妃,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切磋。” 巫仪应了声好,吩咐车把式回了王府。 她将画卷交给了兰姑,问温嬷嬷:“王爷回来了不曾?” “王爷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 巫仪想了下,起身去了书房。 “你回来了?”姬玄时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书卷,“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还挺有趣的。”巫仪细细说了诗会的事情,没有略过殷玥和徐三姑娘坑她的时候。说到这儿,巫仪斜睨了他一样,哼道:“招蜂引蝶。” 姬玄时大觉冤枉,他连那个徐三姑娘是扁是圆都不知道,哪里招蜂引蝶了? 巫仪扑哧笑了,“我都还没说什么,你急什么?” “你都说我招蜂引蝶了,还不算?”两人嬉闹着,姬玄时将巫仪扑倒在了榻上。 巫仪脸倏地红了起来,她已经不是单纯的姑娘,自然明白这个姿势有多么危险,不过,姬玄时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胡来的? 事实证明,巫仪想的太简单了。 男人兽性大发,还能看时间看地点? 巫仪气得狠了,一脚踹在他小腿肚上,“流氓!” 这一脚,看似凶狠,偏偏这会儿她力气都没了,踹上去不轻不重,跟挠痒痒差不多。 “我对我自己的夫人做这种事,怎么能叫流氓呢?”姬玄时理直气壮,鼻尖亲昵蹭了蹭她,问:“我去叫水?” 巫仪脸色骤变,“不准去!” 巫仪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要是姬玄时真的叫了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书房里做了什么?那她哪里还有脸面见那些人? 这么丢人的事情,她才不要做! “你不难受?” 巫仪哼哧道:“反正就是不准去!” 难受也得忍着。 姬玄时大笑,在她脸上重重唧了一口,“放心好了,不会叫人笑话你的。” 姬玄时推门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作势要给巫仪擦拭,叫巫仪一下子夺走了帕子。 虽是夫妻,但这种事,巫仪还是不习惯,尤其是这会儿光天化日的,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总让她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收拾好一切,巫仪气得不行。姬玄时抱着人哄着,巫仪磨牙:“你要是下次再这样,你晚上就给我睡书房!” 姬玄时连忙再三保证,这才将这件事揭过去了。 巫仪说起了顾晋远的事情,“如果我没记错的,北冥使臣快来了。” 第141章 北宫爵 姬玄时垂眸,“蓁蓁,前世里也发生过北冥使臣到访的事情吗?” 巫仪点头,“所以,是他们要来了?” “嗯,我也是今日得到消息的。”姬玄时道,“蓁蓁,可以给我说说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巫仪跟北冥使臣倒是接触不多,不过有一件事,“北冥使臣来的时候,正好是你行冠礼的时候。” 姬玄时眸子闪烁了一下,“所以他们也参加了那一次的冠礼?” 巫仪点头。 “原来是他。” 巫仪听出了不同寻常,“姜玄,你见过他们?” “那段时间,正好是我突破重重阻碍,回到玉都的时候。”谁知,却看到了他的父皇,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姬泽的身份,随后更是在众臣面前摘下了面具。 所有人,之前都没有见过他的脸,他即便是说自己就是姬玄时,这会儿也是没有人相信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追杀我的人里面,有北冥的人。”姬玄时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所以,北冥跟姬泽是一伙的?” 巫仪握住他的手,“前世是的,但如今却不一定了。” “怎么说?” 巫仪便将在破庙里救了薛宇的事情说了出来,顺便起身出了书房,去了正屋。 院子里没什么下人,瑞珠几个在屋子里伺候,见主子来了忙起身行礼,也不知道姬玄时如何交代的,巫仪瞧见她们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她们却跟没事人一样。 巫仪清了清嗓子,“你们都先退下。” 侍女们退出去的同时,姬玄时跟在她身后从外头进来,看着她打开了梳妆台上的盒子,取出了一块玉佩,“这是当时薛宇交给我的,舅舅说,这上面的图腾,是北冥帝国皇室的图腾。” 姬玄时摸着那块玉佩,玉的好坏,一摸就能知道,这块玉显然是极好的,“薛宇只怕是假名?” 巫仪颔首,“北冥皇室复姓北宫,自然是假名。” “不过,”姬玄时不高兴地看着她,“你居然留着别的臭男人给你的东西!” 巫仪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这你也要吃醋不成?” “那是必须的。” “你……”巫仪摇头,“你简直就是个醋坛子!” “蓁蓁,我觉得你对你夫君可能有些误解。” “什么误解?”巫仪好奇道。 “我可不是什么醋坛子,我是醋桶!” 巫仪:“……” “这次薛宇大抵也会来。” 姬玄时眯了眯眸子,“蓁蓁,你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不,我是在说正事。”巫仪翻了个白眼,“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走了。” “好好好,”姬玄时一脸宠溺,“这个薛宇,是什么身份?” “北冥的安南王北宫爵。” “安南王?”姬玄时有些意外,他自然是听说过北宫爵的名字的,因为他是北冥赫赫有名前太子北宫清的儿子,如今北冥卫的主人,掌握北冥三分之一兵权之人。 巫仪颔首,“我上次在破庙遇到北宫爵的时候,就是他被人追杀的时候。北冥皇帝这次派出北宫爵来,是想着借刀杀人,亦是想叫北宫爵死在天武,来个一箭双雕。” 北冥跟天武和平了近百年,可谁都知道,对方虎视眈眈,狼子野心。一旦叫对方拿到机会,定然会反噬。 而北冥皇帝对北宫爵亦是有所忌惮,他是北宫爵的皇叔,可偏偏,本来只传皇帝的北冥卫被先帝传给了北宫爵! 这意味着什么,北冥皇帝心里头一直清楚。 这些年,他一直忌惮着这个侄子,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 只是北宫爵很警惕,北冥皇帝一直没找着机会,这次出使天武,便是他的机会。 若是北宫爵死在天武,定会挑起两国战火,而他,亦是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姬玄时嘲讽地笑了笑,“北冥皇帝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北冥的边关就靠着北宫爵守着,他年纪轻轻,却是北冥的战神,一旦北宫爵倒下了,北冥还妄想能守住自己的疆土? 巫仪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北宫爵前世不过是因为姬泽救了他,他才帮姬泽一个忙,今生定然不会了。” 姬玄时垂眸,“若是我要杀了北宫爵呢?” 巫仪一愣,不明白为什么姬玄时要去做这种事,这显然吃力不讨好。突然,她想到了姬玄时方才说得,一个激灵明白了过来,“他前世伤了你?” 姬玄时闷闷的应了声,对于打不过对方,被人砍伤掉下悬崖这种事情,还是很憋屈的,尤其是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更是憋屈。 “若不是我命大,我就死了。”也就不会遇到巫仪了。 “既然这样,那就给他一点教训。”巫仪冷漠道。 “你不阻止?” 巫仪冷笑,“伤了你,报仇也是应该的。” 别说是姬玄时想动手,就是她也想动手杀人! 姬玄时倏地笑了起来,“不用了。” “为什么?” 姬玄时揉了揉她的脸,“就当我好心,放过他一次。” 巫仪气呼呼的鼓着脸,不太高兴。 “那,咱们给他一点教训?” 姬玄时并不反对,既然报不了仇,给点教训,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巫仪磨刀霍霍,打算给北宫爵一个大礼。 驿站里,正在喝茶的少年突然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正在看书的妇人抬起头来,声音温柔,语气关切:“阿爵,是不是着凉了?” 北宫爵揉了揉鼻子,“没有,大抵是谁在念叨我。” “念叨你?我看是在琢磨着怎么要了你的命才是真的。”妇人眉眼间闪过一丝怒意。 “母亲。”北宫爵笑了笑,“他就算是想要我的命,也是异想天开,不可能的。” “不可能?”妇人微微提高了声音,“上次你受了重伤差点挂了是怎么回事?” 北宫爵到底还是个少年,被母亲这么毫不留情揭穿有几分尴尬,面皮子都红了起来,“母亲,那就是个意外!” 心里暗自琢磨着,哪个不长眼的把他遇袭受伤的消息告诉他母亲的? 第142章 北冥使臣抵达 要是让他知道,定要罚对方去刷马桶! 门外守着的少年打了个喷嚏,旁边的人看了他一眼,“感冒了?” “不知道,估计哪个混蛋在念叨着我。” 旁边的人翻了个白眼。 屋里,北宫爵继续跟母亲说着,“还有半个月就到玉都了,也不知道这次会遇到什么。” 老王妃手指微微攥紧,“大皇子那边怎么样了?” “啧,还能怎么样?整日待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北宫爵一脸不耐,大皇子是他表哥,也是这次北冥的使者,结果呢,不是北宫爵看不上这么个表哥,而是他真的,一点儿魄力都没有,懦弱,又有点神经,整日里不知道神神叨叨在弄些什么。 “还是小心着点为好,他毕竟是那一位的儿子。” “知道了。”北宫爵沉了声音,“对了,母亲可知道巫族圣女?” 老王妃正伸手拿茶杯,闻言手指颤抖了下,差点没拿稳,“怎么问起这个?” 北宫爵望着老王妃的神情若有所思,如果他没看错,母亲方才脸上一扫而过的,是慌乱? “上次儿子受伤,多亏了这一位相助,听说她已经嫁给了临江王,有些好奇罢了。母亲认识吗?” 老王妃笑了笑,“我自然是不认识的。” 分明认识,却说不认识,北宫爵心中嘀咕,却也没揭穿母亲。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觉得母亲身上带着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父亲不说母亲不说,他也不会去问,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将秘密说出来的。 北宫爵起身离开,老王妃心绪再也难以平静下来,“巫族圣女……” 玉都里,近日事情极多,礼部都快忙成陀螺了。 姬泽的婚期近在咫尺,他们还要弄临江王的冠礼,又要准备接待北冥使臣的事宜。 不过好在姬泽的婚期早早定下来了,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该弄的也都弄了,再加上姬玄时大婚才过去没多久,因而该熟悉的流程还是很熟悉的,准备起来也有条不紊。 饶是这一次巫仪不是当事人,一整套流程看下来,还是觉得够呛的,对殷玥难得有了几分怜惜。 不过,也仅仅是一点点罢了。 大婚当日是需要有婆家人陪在新房里跟新娘子说说话的,巫仪自然也在其中,其余几位公主身份尊贵,且不好出宫,因而并没有过来。 原本还有个秦王妃,只是这一位身子还未好,就也推脱了这件事,最后只剩下一个巫仪了。 巫仪即便不怎么喜欢殷玥,但该有的表面功夫还是有的。 殷玥笑吟吟请了巫仪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如今,我是不是该改个称呼了?” “叫名字就好了。”巫仪浅笑道,至于殷玥给她倒的那杯茶,她自然不会喝的。 殷玥看了一眼茶杯,笑着转移了话题。 不得不说,殷玥这人只要不心里讨厌着,相处起来还是极为舒适的。 但这是一位蛇蝎美人,巫仪怎么也不会卸下心防的。 等时间到了,巫仪也就起身离开了。 姬玄时在外头等着了,同她一起回了王府。 “殷玥有为难你吗?” 巫仪忍不住笑:“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会在这个时候为难我?” 要是真闹了什么事情出来,只怕为难的就是殷玥自己了。 对这个婚礼有多少的期盼,有多少的重视,殷玥就不会在这种日子里找她的麻烦。 不过,姬玄时的关心,还是叫她心中一暖的。 第二日是进宫给长辈敬茶的日子,姬玄时和巫仪早早起身进了宫。 静妃那儿倒也不用去了,他们直接去了天武帝那儿。 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因为等了一会儿,静妃就带着一对新人过来了。 敬茶,改口,给红包。 一套流程走完,静妃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到底是亲儿子,虽然姬玄时成亲的时候也高兴,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在场的几位妃子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去挑破这件事,估计天武帝心里也明明白白。 因此看着姬玄时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惜,不过,姬玄时却半点感触都没有。 他对静妃,早已没有了感觉。 用过午宴,众人也都散去。 等殷玥三朝回门,这一场婚事也算是落幕了。 玄隐一族的人也提出了告辞,天武帝给他们践了行。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北冥使者抵达了玉都。 那一日,万人空巷。 不少百姓挤在街边围观,不一会儿,穿着北冥服饰的一支队伍从城门的方向走来,队伍很长,有骑马,有步行,还有马车。 打头的是顾晋远,还有礼部的官员们。 队伍经过东街直奔皇城而去,北宫爵策马跟在一辆马车的身边,等队伍停下来的时候,北宫爵翻身下马,朝马车伸手,掀开了车帘。 老王妃搭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扫了一圈,最后站在了一旁。北冥大皇子也从前头的马车上走了下来,三人和另外一位使臣在大臣带领下走进了大殿,其余人则在殿外广场等候。 天武帝端坐在龙椅上等待,两侧是屏气凝神的文武百官还有几位王爷。 姬玄时目光落在北宫爵身上,两人前世打过照面,对于这一位姬玄时并不陌生,因此一眼就认出来了。 至于北冥大皇子,他们亦是认识的,倒是这一位妇人,他还从未见过。 “小王见过陛下。”大皇子向天武帝行礼。 “大皇子不必多礼,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天武帝对着北冥使者,态度温和,他目光落在北宫爵身上,顿了一下,“想必这一位就是安南王?” “陛下慧眼如炬。”大皇子笑道。 北冥使臣表达了一下北冥皇帝对天武帝的挂念,随后为天武帝介绍起了来者,待得知这一位妇人是安南王的母亲,北冥前太子妃,亦是如今的安南老王妃的时候,还是略微有些惊讶。 其实老王妃并不老,也就三十多岁,正是女子气质最好的年纪,宛若一朵盛开的鲜花。 当然,所有人惊讶的是这一位竟然也来玉都了。 第143章 合作 “我母亲从未来过天武,听说天武有一座万春园,她很是好奇,想要看一看,就带着她过来了。” “那朕回头让临江王妃招待老王妃。” “多谢陛下。” “摆宴。” 很快,宫女们着统一服饰鱼贯而入,美酒佳肴流水般摆到每人面前,动听的丝竹声也缓缓响起。 殿内一片歌舞升平的模样。 天武帝饮了一口酒,目光扫过北冥使臣,突然好奇地问:“老王妃知道万春园?” 老王妃浅浅笑了下,“一座万年如春的园子,谁不知道呢?” 天武帝笑了,“只可惜,我这园子已经给了我儿子。” “是临江王吗?” 众所周知,临江王是天武帝最宠爱的儿子,而方才天武帝也让临江王妃招待她。 天武帝笑着点头。 一场宴席倒也没发生什么幺蛾子,倒是宴席过后,北冥使臣悄咪咪的去了秦王那儿。 “这是我国皇帝陛下给殿下您的信。” 秦王瞥了一眼内侍,内侍立刻上前接过,将信件打了开来,随后递给了秦王。 如此,亦是为了防止北冥在这种事情上做些手脚。 北冥使臣笑了下,“王爷可真是谨慎。” “不谨慎一些,谁知道你们是否可靠呢?”秦王冷笑,低头看了信,沉声道:“北冥帝的意思本王知道了。” 北冥使臣笑了起来,“如此,那就有劳王爷了?” “本王会给你们便利,但若是你们自个儿没办法,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北冥使臣脸上笑容一变,“王爷,这跟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不一样?” 秦王嗤了一声,“怎么?你们想要除掉北宫爵没有办法,因此要跟本王联手。不要忘了,这是你们自个儿找上门来的。本王给你们便利已经不错了,难道你还想叫本王帮你杀了北宫爵不成?若是追查起来,查到本王头上怎么办?” 他是有野心,却也知道与虎谋皮的风险,他可没这么傻,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北冥使臣眯起了眸子,“那王爷要如何给我们便利?” “这个缺也不用你管,你只等着消息就是了。”秦王笑道,“若是给了机会你们还没有得手,那就不怪本王了,是你们太无用!” 北冥使臣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最后咬牙答应了,“那我就等着王爷的好消息了。” 秦王让人送了他出去,吩咐道:“去请王妃过来。” 秦王妃匆匆过来,虽然病好了,却也难掩憔悴,秦王猛地一皱眉,“你病还没好?” 秦王妃讪讪一笑,“稍稍有些起复了。” 秦王道:“这儿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帮我办一下。” 巫仪从姬玄时那儿得了消息,便开始着手准备宴请的事情,正忙着,听兰姑说秦王妃上门了。 巫仪便放下手中的东西,趁机让瑞珠给她按了按肩膀,心里琢磨着,秦王妃不是病了吗?难道说现在病好了?还有,她病好了往她这里来做什么? 秦王妃很快被领着进来,巫仪看了一下,秦王妃虽然敷了厚厚的一层粉,但是还是能一眼就看出病容。 巫仪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病都没好,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 秦王妃很快说明了来意,巫仪有些意外,她深深看了秦王妃一眼,笑道:“皇嫂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提议确实不错,等我跟王爷商量一下,再给皇嫂回话。” 秦王妃笑了笑,见目的达成,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巫仪等人一走,立刻问兰姑,“王爷呢?” “王爷去衙门了还未回来。” “等王爷回来了请他来我这儿一趟。” 兰姑捂嘴笑,巫仪不解地看着她,趣儿笑道:“王妃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咱们王爷哪次回来了不是先往王妃这儿来的?” 巫仪叫她们打趣的脸都红了。 姬玄时一回来就去了巫仪那儿,趣儿在门口守着,见到他便笑个不停,姬玄时心里困惑,忍不住问了巫仪。 那样羞耻的话,巫仪才不会再说一遍,因此跟他说了秦王妃来的事情。 “这事我听管家说了,她来做什么?” 巫仪将秦王妃的意思简单说了一下,秦王妃想着只请老王妃一人也不太好,因此想着将众夫人还有玉都的贵女们都请上,让她们一道陪着老王妃逛一下万春园。 当然,请了老王妃还是不够,想着女眷男眷分开,将北宫爵和大皇子一并请上,也免得叫人说厚此薄彼。 好在,万春园地方大,男女一块儿请也不会怎么样。 “我总觉得,她的目的不一般。”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我叫人去查一下。” 姬玄时留着人盯着秦王府的情况,因此一问便知道了,“北冥的使臣进了秦王府,待了大约一盏茶多点的功夫才离开,随后,秦王叫了秦王妃过去。” 如此,秦王妃会走这一趟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巫仪冷笑,“与虎谋皮,亏他想得出来!” 这件事,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就是北冥的阴谋,“他当真是叫那把椅子迷了心窍!” 巫仪不屑极了,姬玄时也没想到秦王会弄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他想着给北宫爵一个教训,不过这会儿真叫北宫爵在天武出事,可不划算。 “男客那儿,我会盯着的,女眷那儿就交给你了。” 巫仪微微一愣,随即想明白了过来,“你是想请君入瓮?” “这是除掉他的好时机不是吗?” 这一回,可不再是家事,是小打小闹可以糊弄过去的,他的父皇,再怎么样,都得给天武的百姓,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那我去给她回个消息。” 秦王妃那儿,得了消息松了口气,连忙将消息递给了秦王,秦王缓缓勾起唇角,秦王妃心中一突,“王爷,您要做什么吗?” 秦王瞥了一眼秦王妃,跟北冥那些交易,便是秦王妃也是不能说的。 “这是一个打击姬玄时的好时机,我们不能错过。到时候,我会让人制造点混乱的。” 秦王妃神情沉沉地点头,她可不是什么无知的女人,秦王的性格她有所了解,当真只会是一点混乱吗? 第144章 与虎谋皮 秦王妃忧心忡忡回了房间,她想了下,让侍女去准备一下,回了一趟娘家。 老夫人见着她倒是不怎么愉快,病恹恹的回来做什么? 秦王妃这会儿也没心思应付老夫人,随口说了两句,就去了伯夫人那儿。 伯夫人见女儿气色不好,心里揪心,“可是日子过得不好?” 秦王妃对上母亲担忧的眼神,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母亲说笑了,王爷待我极好的。” “当真?” 秦王妃不欲母亲担心,点头。 伯夫人叹了口气,“原本,母亲也只是想着你能加个称心如意的夫君,谁知一朝,你竟是入了皇家。皇家虽好,却也不自由,便是你受了委屈,咱们也只能忍着受着……” “母亲,别说了。” 伯夫人讪讪一笑,“是我说错话了。” 房万君正好这时从书院回来,来给伯夫人请安,“姐姐也在?” “我回来看看母亲。” 房万君看着秦王妃的脸色,“姐姐有心了,不过姐姐也该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秦王妃胡乱颔首,“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万君,你送送你姐姐。” 房万君送秦王妃到二门处,突然道:“姐姐有心事。” 正要上车的秦王妃闻言脚下一错,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幸好房万君扶住了她,“姐姐当心。” 秦王妃看着弟弟,深吸了一口气,“万君,借一步说话。” 房万君跟着秦王妃往旁边走了两步,四处空旷,亦是让人安心,“昨日,王爷让我去了临江王府……” 秦王妃将事情一一说了,深吸了口气苦笑道:“万君,你是怎么想的?” “王爷想要借机生事。” “所以,这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 房万君看着她,“姐姐即便是当局者,不也挺清楚的吗?” 秦王妃苦笑,是啊,她是秦王妃,与秦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可不就是个当局者。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秦王一意孤行,想要借机生事,她一个秦王妃,能做些什么? “姐姐,及时抽身。” 秦王妃浑身一颤,“你……” 房万君拱手道,“姐姐,你便是不想想你自己,也请想一下母亲。” 秦王妃身子晃了晃,“……那我要怎么做?” “姐姐那一日,便称病不要去好了。将自己摘出来,莫要进这浑水之中。” 秦王妃盯着弟弟,重重颔首。 从东阳伯府回去后,秦王妃就有些不太对劲,夜里,就病了。 起了热,叫了太医,折腾了一整夜,才将热度退下,人却也虚脱了,吹不得风,得好生养着。 秦王得知这个消息,他重重锤了下桌子,亲信瞥了眼报信的丫鬟,出声提醒道:“王爷!” 秦王脸色阴沉地让人下去,“你说,王妃这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吗?” “王爷是否想多了?王妃身子本就未好,这些日子替王爷跑了几趟,说不准是吹了风,导致又病了?” 秦王冷笑,“即是知道自己病未好,还回娘家做什么?” 亲信顿了顿,“王爷,且不说王妃是怎么知道的,即便王妃知道了,她与王爷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是了,确实如此。 秦王被亲信劝了两句,也不纠结于这件事了, “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亲信应了声,便退下去了。 姬玄时那儿,也得了消息,“看来,秦王妃不想掺和到里面。” 巫仪笑道:“但凡是个明白人,都知道跟北冥皇帝合作不得,秦王这是……” “与虎谋皮。”姬玄时接了上去,神色淡淡,“我是真的觉得这位皇兄疯了。” “他疯了,我们不疯就成。”巫仪道,“即便是合作,我觉得北宫爵比北冥皇帝更适合。” 姬玄时一张脸瞬间拉长,“你确定?” 巫仪莞尔,“我确定。” 姬玄时哼唧了下,巫仪笑着哄了两句,姬玄时觉得极不走心。 “行了,你也别闹了。”巫仪沉声道:“你该知道的,与北宫爵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姬玄时自然是知道的,但是…… “你很看好他?” “你难道不看好他?”巫仪笑吟吟反问道。 姬玄时不吭声了,要是他不看好北宫爵,也不会这么纠结于他对付了自己一事,说真的,能将他逼到如此地步,他对北宫爵还是另眼相看的。 只是,心里承认跟嘴上承认是两码事。 巫仪早就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悄悄翻了个白眼。 姬玄时自然是看到了,但他只能当做没看见。 “等这次宴客结束,我再去找北宫爵。” 巫仪应了声,抖了抖手上的纸,“你看看,我请这些人可以了吗?” 万春园够大,但…… “你这是把能请的都请了?” “人多热闹嘛!”巫仪笑道,“更何况,他们要的不就是这种热闹吗?” “你这是给他们提供便利?你刚不还看好北宫爵的吗?”难道说女人都是这么善变? “正是因为看好他,所以啊,我相信他会没事。要是他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那我们也不用跟他合作了。” 姬玄时定定地看着巫仪,巫仪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干嘛……” 话还未说完,就被姬玄时偷了个香。 巫仪瞪了他一眼,姬玄时得意笑了笑,他知道巫仪的意思,即使要跟北宫爵合作,也想替他出口气。 巫仪被他看穿了心思,觉得不好意思极了,怪叫了声,直接抽过他手里的那张纸盖在了脸上。 “你这是掩耳盗铃!” 姬玄时笑话了两句,也真怕她恼了,赶紧走了。 巫仪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一口。不过,咬一口的后果……还是算了。 既然定下了人选,巫仪便开始写帖子,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一张张帖子都是自己亲手写的。 姬玄时过来看了两眼,收获了巫仪两个白眼。 “需要帮忙吗?” “那就劳烦你写这些。”巫仪毫不客气,丢给了他一份名单,都是那些公子的,由姬玄时来写,也很正常。 第145章 宴始 临江王妃要用万春园宴客的消息如长草一般的速度传了出去,大家都在琢磨着会有谁收到帖子。 天武帝也听到了些风声,下朝后将姬玄时叫了过来问了这事,待知道巫仪的打算,天武帝都笑了,“她这叫宴客?一股脑全请了,倒是省事的很。” “父皇您也知道,蓁蓁不怎么弄这些事情,真要他搞她也是就打算请老王妃一人的。还是大皇嫂过来,说人多热闹些,她想着只请老王妃也不好,就将北冥皇子和安南王都请了。 只请这么些人,也不算热闹,索性将玉都贵女,贵公子们都一并请了,还请了几位夫人,也算能陪着老王妃说些话。” 听到秦王妃的名字,天武帝眸子闪了一下,“原来如此。” 姬玄时不介意再上点眼药,“只可惜了大皇嫂,提了这么好的建议,原本蓁蓁还要感谢她一番,结果就病了。” “她身子不好,这些事情也就不用她操心了。既然这事朕交给了你媳妇,那就由她准备,只要别闹出什么事情来就行了。” 姬玄时应了声,“儿臣想,应该不会有人没事找事,挑在这种时候弄些事端的。” “那就最好。” 等姬玄时退出去,天武帝笑容就沉了下去。 秦王妃是他亲自挑选的儿媳妇,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他还是很清楚的,没事她可不会上什么临江王府跟巫仪说这些事情的。 这其中,若是没有他那儿子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天武帝重重将茶盏放下,徐公公在一旁添茶加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看到没听到。 在御书房里伺候,就得有点心眼,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 徐公公能在御书房里伺候这么多年,还是心里有点数的。 天武帝深吸了口气,到底是自己儿子,即便不怎么看好,也还是忍不住了说道两句,“老五媳妇那儿,人手定然是不够的,你从宫里挑一些机灵的送过去,帮把手。” 徐公公哪里还不明白天武帝的意思,这是要人盯着,免得到时候秦王真昏了头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徐公公应了声,从底下挑选了几个机灵的小内侍,其中有一个是他自个儿的徒弟,仔细嘱咐了两句。 小徒弟心里清楚,立刻应了下来,也不问原因。 巫仪那儿收到了人,笑着跟徐公公道:“替我谢谢父皇。” 转头跟姬玄时说:“父皇送了人过来,是知道了什么吗?” 姬玄时将上眼药的事情跟巫仪说了,巫仪哭笑不得,“你这样坑他?” “别的事情都好说,就是这件事一旦父皇知道了即便有德妃母族的恩惠在,父皇也不得不把他办了!” 巫仪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即是如此,那就这样。总归有父皇的人盯着,总不至于到时候宴会弄砸了,还要归责于我?”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说了那些话。”姬玄时道:“来的人里头大多数都是徐公公的亲信,是可以信任的。” 徐公公在天武帝身边这么久,做事一直稳当可靠,不是那种随意挑拨的人,有他在,他们也能放心一些。 巫仪应了声,帖子也都写好了,可以发出去了。 她想了一下,便叫人送了出去。 收到帖子的人家很多,有些跟巫仪从未来往,因此怀着困惑去外头稍一打听,结果就知道了巫仪宴客的方式,顿时面面相觑。 这临江王妃宴客如此豪放的吗? 总之,她们还都不曾见过这样的方式,不过既然收了帖子,去不去都是要个说法,但大多数人家还是选择来的。 即使要宴客,就少不得要准备一番,因此每隔多久,巫仪和姬玄时又住了回去。 事情多且杂,好在巫仪没什么事情,一项项安排下去,倒也还算是井井有条。 夜里,巫仪翻来覆去睡不着。 姬玄时翻身将她箍在怀里,“睡不着?” “有点紧张。” 到底是第一次宴客,巫仪也怕做的不好叫别人说。 姬玄时轻轻笑了,“你即便是做好了,难道就没有人说你了吗?” “那倒也不是。” 巫仪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人见人爱的,对她挑剔的,自然会挑剔,即便她做的极好。 “这不就得了?反正,也不见得人人会感激你的操心,何必在乎他们对你的评价?咱们只要把事情做好了就好。” 听了姬玄时的话,巫仪心里松了口气,也没这么难睡着了。 到了宴客这一日,客人陆续来了一些,巫仪笑着跟她们寒暄,举手投足间有大家风范,倒是叫不少人暗暗点头。 瑞珠匆匆进来,在巫仪耳边低语了两句,巫仪笑着说了两句,亲自站在门口迎接。 北冥的马车已经到了,北宫爵亲自扶了老王妃下车,老王妃抬眸,就见一年轻妇人面带笑容,站在不远处。 北宫爵也看到了巫仪,低声道:“母亲,这就是巫族圣女。” 老王妃眸子闪烁了一下,巫仪上前行礼,“见过王妃。” 两人虽同为王妃,但这一位是长辈,巫仪行了个半礼,倒是恰到好处。 “有劳王妃了。” 巫仪笑了笑,引着老王妃往里头走,至于北宫爵那儿,自然是有内侍引着去了另外一侧。 近日宴席,分男女,以万春园中的河流分隔开来。 也不怕会有人打扰。 老王妃笑道:“早就听闻万春园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 “听闻这万春园原是你巫族的?” “是,不过巫族搬离后,就一直没打理过了,宅子也有了新的主子。”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也挺好的。” 巫仪笑了笑,没说话。 老王妃有意将话题往巫族身上引,但看巫仪模样,将心急咽了下去,凡事都得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巫仪引着老王妃上座,不少人纷纷过来行礼,老王妃笑着应付了两句,跟巫仪道:“我看院子里花开的不错,不知道王妃有空没,随我一道走走?” 巫仪自然不会下这个面子,笑道:“能陪王妃,是我的荣幸。” 其余人见状,纷纷也去院子里逛一逛去了。 第146章 受伤 “这花开得可真好。” 老王妃笑着赞了句,其余人纷纷附和,都快将这朵花夸成仙了。 老王妃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个凉亭,捶了捶腿。 巫仪问:“您是累了吗?” “有一点。” “前面有个凉亭,不如咱们去那儿坐会儿?”巫仪提议道。 “也好。” 凉亭不大,能坐的也就一两个,其他人见状纷纷说自己还要再走走,一下子就走了一大半了。 “这里风景也好。”老王妃看着池塘里的莲花,笑道:“这就有莲花了,若是天气再热些,泛舟采莲,倒也是一番乐趣。” “说的也是,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到。” 老王妃笑着道:“小姑娘,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换作是我,大抵也是弄不出来这些的。” “您太客气了。” 巫仪笑了两句,看茶杯空了,便让人去弄点茶水来。 “王爷那边可还好?” 瑞珠低声道:“一切妥当。” 巫仪虽然不知道秦王跟对方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定是有所安排,他们不知道对方要如何下手,但盯紧着一些定然是没问题的。 况且,还有姬玄时的人跟天武帝的人在,再怎么也闹不到她这儿来。 吃食上,巫仪特意前一天去御膳房借的,借了之后就到这里住着了,总不能秦王的手伸的这么长? 巫仪正要回头跟老王妃说话,突然听到“哐当”一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巫仪循声望去,鹅卵石小径上,兰姑瞪大了眼睛,脚边散落了一黑色托盘,茶壶和茶盏已经摔碎,茶水撒了一地。 巫仪下意识皱眉,兰姑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未出现过如此低级的错误,这是怎么了? “兰姑,你没事?”瑞珠匆忙过去。 兰姑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老王妃,朝瑞珠挥了挥手,而后垂眸道:“我没事,手滑打翻了东西,惊扰了贵人们。”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兰姑的身份,知道她是巫仪身边第一人,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说道些什么,即便是殷玥,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下巫仪的脸面。 这关乎的是天武的脸面。 巫仪纵使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这会儿也不好问,更让她惊讶的是,老王妃似乎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巫仪心中一沉,难道这两位认识。 就在这时,河对岸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众人下意识看了过去,立刻将兰姑这茬事情抛在了脑后。 趣儿匆匆走了过来,脸色极难看,“王妃,男客那边出事了。” “怎么回事?!” 趣儿看了一眼老王妃,“方才,王爷带着大皇子和安南王还有几位皇子一道在院子里赏花,突然假山上一块石头掉了下来,砸伤了大皇子。” 巫仪:“……” 这还真是…… 恶人自有恶人磨? 巫仪下意识看了眼老王妃,老王妃匆匆起身,很是担忧,“大皇子受伤了?快带我去看看!” 巫仪不好阻止,跟着老王妃一道过去。 “不如,咱们也去看看?”有人提议道。 “这是不是不太好?”在座的都是妇人和姑娘家,如此过去,岂不是有八婆的嫌疑? “咱们这是去关心一下,若是北冥大皇子真的在咱们这里出事了,岂不是件大事?” 这话立刻得到了支持,一大帮人立刻朝着巫仪离开的方向去了。 老王妃赶到的时候,御医率先一步到了,已经指挥着内侍将北冥大皇子移到了屋子里。 “母亲怎么过来了?” “听说大皇子受伤了,我就过来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御医正看着,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老王妃忧心忡忡,“好端端地,怎么会有石头掉下来呢?” 北宫爵眸子一闪,转头看向姬玄时,“是啊,好端端地,怎么会有石头?” 姬玄时道:“本王已经命人去查看了,过会儿就有消息了,请王爷跟老王妃等一等。” 北宫爵哼了声,“最好不是王爷的过错,否则……” 未尽之言的威胁,在场谁都听得明白。 姬玄时笑了笑,抬头就见巫仪一双晶亮眸子看着自己,姬玄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巫仪知道姬玄时有准备,因此松了口气,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但这里不是什么问话的地方,因此巫仪保持了沉默。 很快,子影带着结果回来了,“王爷,属下在假山上发现了一些痕迹,还有属下请林大人看了一下,发现这石块本来是牢牢放在上头的,有被人移动的痕迹,推测极有可能是有人攀爬上去,将石块推下来的。” 众人哗然。 “什么?!”北冥使臣大吃一惊,怒斥道:“临江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北冥一个交代?!” 北宫爵拢着手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得北冥使臣心里那叫一个恨! 他分明安排了人动手,结果谁知道北宫爵躲开了,砸伤了他们自个儿的大皇子,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北冥使臣差点内伤。 大皇子受伤,又是他动的手,若是空手而归,自然是得不到好。想到这儿,北冥使臣眼眸一厉,不管怎么样,都得叫天武脱下一层皮来! 北冥使臣发难,姬玄时还没说什么,礼部的官员们就急得不行,忙拱手跟他说些好话。 北冥使臣端着架子,拿眼斜睨姬玄时,想看看这一位会怎么做。 谁知姬玄时也只是揣着手看着,北冥使臣怒了,“临江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国大皇子在你这里受了伤,难道你不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交代?”姬玄时先是困惑了下,随后恍然,“那自然是有的,不过,再等等。” “等什么等?!” “自然是等凶手被捉拿呀!”姬玄时诧异极了,“大皇子受伤,我们自是要将凶手捉拿,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北冥使臣心中一阵慌乱,随后镇定下来,这么大的园子,动手的又是不起眼的,即便是大海捞针,亦是不可能找出来的。 他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第146章 受伤 “这花开得可真好。” 老王妃笑着赞了句,其余人纷纷附和,都快将这朵花夸成仙了。 老王妃走了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个凉亭,捶了捶腿。 巫仪问:“您是累了吗?” “有一点。” “前面有个凉亭,不如咱们去那儿坐会儿?”巫仪提议道。 “也好。” 凉亭不大,能坐的也就一两个,其他人见状纷纷说自己还要再走走,一下子就走了一大半了。 “这里风景也好。”老王妃看着池塘里的莲花,笑道:“这就有莲花了,若是天气再热些,泛舟采莲,倒也是一番乐趣。” “说的也是,是我们没有考虑周到。” 老王妃笑着道:“小姑娘,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换作是我,大抵也是弄不出来这些的。” “您太客气了。” 巫仪笑了两句,看茶杯空了,便让人去弄点茶水来。 “王爷那边可还好?” 瑞珠低声道:“一切妥当。” 巫仪虽然不知道秦王跟对方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定是有所安排,他们不知道对方要如何下手,但盯紧着一些定然是没问题的。 况且,还有姬玄时的人跟天武帝的人在,再怎么也闹不到她这儿来。 吃食上,巫仪特意前一天去御膳房借的,借了之后就到这里住着了,总不能秦王的手伸的这么长? 巫仪正要回头跟老王妃说话,突然听到“哐当”一声。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巫仪循声望去,鹅卵石小径上,兰姑瞪大了眼睛,脚边散落了一黑色托盘,茶壶和茶盏已经摔碎,茶水撒了一地。 巫仪下意识皱眉,兰姑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未出现过如此低级的错误,这是怎么了? “兰姑,你没事?”瑞珠匆忙过去。 兰姑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老王妃,朝瑞珠挥了挥手,而后垂眸道:“我没事,手滑打翻了东西,惊扰了贵人们。”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兰姑的身份,知道她是巫仪身边第一人,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去说道些什么,即便是殷玥,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下巫仪的脸面。 这关乎的是天武的脸面。 巫仪纵使心中有太多的疑惑,这会儿也不好问,更让她惊讶的是,老王妃似乎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巫仪心中一沉,难道这两位认识。 就在这时,河对岸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众人下意识看了过去,立刻将兰姑这茬事情抛在了脑后。 趣儿匆匆走了过来,脸色极难看,“王妃,男客那边出事了。” “怎么回事?!” 趣儿看了一眼老王妃,“方才,王爷带着大皇子和安南王还有几位皇子一道在院子里赏花,突然假山上一块石头掉了下来,砸伤了大皇子。” 巫仪:“……” 这还真是…… 恶人自有恶人磨? 巫仪下意识看了眼老王妃,老王妃匆匆起身,很是担忧,“大皇子受伤了?快带我去看看!” 巫仪不好阻止,跟着老王妃一道过去。 “不如,咱们也去看看?”有人提议道。 “这是不是不太好?”在座的都是妇人和姑娘家,如此过去,岂不是有八婆的嫌疑? “咱们这是去关心一下,若是北冥大皇子真的在咱们这里出事了,岂不是件大事?” 这话立刻得到了支持,一大帮人立刻朝着巫仪离开的方向去了。 老王妃赶到的时候,御医率先一步到了,已经指挥着内侍将北冥大皇子移到了屋子里。 “母亲怎么过来了?” “听说大皇子受伤了,我就过来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御医正看着,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老王妃忧心忡忡,“好端端地,怎么会有石头掉下来呢?” 北宫爵眸子一闪,转头看向姬玄时,“是啊,好端端地,怎么会有石头?” 姬玄时道:“本王已经命人去查看了,过会儿就有消息了,请王爷跟老王妃等一等。” 北宫爵哼了声,“最好不是王爷的过错,否则……” 未尽之言的威胁,在场谁都听得明白。 姬玄时笑了笑,抬头就见巫仪一双晶亮眸子看着自己,姬玄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巫仪知道姬玄时有准备,因此松了口气,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但这里不是什么问话的地方,因此巫仪保持了沉默。 很快,子影带着结果回来了,“王爷,属下在假山上发现了一些痕迹,还有属下请林大人看了一下,发现这石块本来是牢牢放在上头的,有被人移动的痕迹,推测极有可能是有人攀爬上去,将石块推下来的。” 众人哗然。 “什么?!”北冥使臣大吃一惊,怒斥道:“临江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北冥一个交代?!” 北宫爵拢着手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得北冥使臣心里那叫一个恨! 他分明安排了人动手,结果谁知道北宫爵躲开了,砸伤了他们自个儿的大皇子,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北冥使臣差点内伤。 大皇子受伤,又是他动的手,若是空手而归,自然是得不到好。想到这儿,北冥使臣眼眸一厉,不管怎么样,都得叫天武脱下一层皮来! 北冥使臣发难,姬玄时还没说什么,礼部的官员们就急得不行,忙拱手跟他说些好话。 北冥使臣端着架子,拿眼斜睨姬玄时,想看看这一位会怎么做。 谁知姬玄时也只是揣着手看着,北冥使臣怒了,“临江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我国大皇子在你这里受了伤,难道你不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交代?”姬玄时先是困惑了下,随后恍然,“那自然是有的,不过,再等等。” “等什么等?!” “自然是等凶手被捉拿呀!”姬玄时诧异极了,“大皇子受伤,我们自是要将凶手捉拿,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北冥使臣心中一阵慌乱,随后镇定下来,这么大的园子,动手的又是不起眼的,即便是大海捞针,亦是不可能找出来的。 他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第147章 故人 然而,他的心才刚落地,就又提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临江王的手下,提着一个人出现,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这人就是自个儿安排的动手之人! “这人是……”北宫爵狐疑开口,目光掠过北冥使臣。 “王爷认识这人?”姬玄时问道。 “有点眼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严大人,这是你的属下?”北宫爵目光笑吟吟落在北冥使臣的身上,北冥使臣被他看得汗都冒了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姬玄时竟然真的将人抓出来了,而北宫爵居然认识这个人! “王爷说笑呢,这是臣的属下不错,但是又怎么能证明这人就是伤了大皇子的凶手?!”北冥使臣暗戳戳看了姬玄时一眼,表达的意思很明白,这是姬玄时为了将自己的责任撇出去做的事情,定然不是他们北冥的人自己弄的。 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姬玄时身上,姬玄时一时没有说话。 北冥使臣缓缓勾起了唇角,就连秦王也在心里大笑,这次他倒是要看姬玄时怎么逃脱过去! 突然,姬玄时目光看了过来,直直撞上了秦王的目光。 秦王心里一惊,就见姬玄时缓缓勾起了唇角,“证据?” “没错,就是证据!”北冥使臣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铮铮言辞道:“还请临江王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北冥绝不受这样不白的冤屈!” 他笃信,姬玄时拿不出证据来。 倒是秦王那边,心里七上八下的,老五刚刚看自己做什么?难道他知道了这背后是他在搞的鬼?不,不可能,他跟北冥使臣接触都是私底下的,且是瞧瞧进行的,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其中做了手脚? “证据本王还真的有。”姬玄时示意子影将此人的鞋子脱下来,“为了让假山更好一些,昨日本王刚刚命人在假山上涂了一点养护的油,这一位若是没有上去,又怎么会在鞋底沾到这些东西?” 秦王心中狠狠一沉,就连北冥使臣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了。 北宫爵鼓了鼓手,目光锐利地看向了北冥使臣,“严大人,你这是要谋杀皇子吗?” 严大人整个人汗流浃背,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桩意外,竟叫人给破解了,话说,谁没事给假山涂什么油啊! “来人,此人谋害皇子,立刻将此人带下去,严加看守起来!”严大人脑子转的很快,厉声道。 “等等。”北宫爵开口。 严大人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但此刻,只能忍着气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严大人,这到底是你的下属,为了避险,还是换个人审问为好。” “王爷有何高见?”严大人心中冷笑,若是北宫爵要说由他来审,那若是审出主谋是他,他也有应对之策。 “这人既然是临江王揪出来的,不如就交给王爷来审,如何?” 严大人心中一沉,正要开口,就听北宫爵道:“严大人,您说呢?” 严大人忍着气道:“这到底是咱们北冥的人,怎么能叫天武的人来审问呢?” 姬玄时道:“严大人此话差矣。正是因为本王是天武的人,才能公平公正,不是吗?” 严大人不说话了。 北宫爵道:“我也相信王爷能够公平公正对待,那就有劳王爷了。” “王爷放心,本王一定要让他活着,吐出背后之人来!” 严大人心中狠狠一沉,下意识看向秦王。 秦王却目不斜视,严大人心中狠狠骂了一句,心里琢磨着怎么把人给弄回来。 “子影,立刻将人送去诏狱。” “王爷这是……”严大人心中一惊,连忙开口。 姬玄时道:“严大人有所不知,诏狱乃銮仪卫的牢房,他们最是擅长审问,且诏狱严守最是严密,定然能吐露出幕后之人来的。” 他哪里问的是这个了! 严大人这会儿更不好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姬玄时的属下将人送去了诏狱! 严大人心里急得不行,但这会儿却是什么都不能做。 房门打开,御医从里头出来,一直沉默着的老王妃问:“大皇子怎么样了?” “大皇子伤了头部,如今人正昏迷着。” 老王妃眉头轻蹙,“那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御医面露难色,“头部是人体最复杂的地方,也是最重要的地方,伤在这儿,何时会醒,谁都说不准。” 老王妃忧心忡忡,北宫爵扶住母亲,“母亲,您放心,我会叫底下的人照顾好大皇子的。” 老王妃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王妃放心,天武这儿,也会尽力医治的。” 老王妃颔首,因着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心思赏花了,“我有些累了,不知这儿可有休息的地方?” “有的。”巫仪笑了笑,“我这就带您过去。” 巫仪扶着老王妃离开。 兰姑得了消息,将屋子收拾妥当后在门口等着。 远远的,就看到巫仪扶着老王妃过来。 兰姑面色复杂极了,掀起帘子,让两位王妃进去。 房间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老王妃在软塌上坐下,摸着下头的软垫,笑了笑,“有心了。” 巫仪觉得奇怪,却只是笑了笑。 身后传来脚步声,巫仪回头,竟是兰姑进来了。 她有些诧异,兰姑是个懂规矩的人,按道理来说,没她的吩咐,定然是不会进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婢子原以为,您已经不在世了,没想到……” 巫仪吃了一惊,因为兰姑这话是跟老王妃说的,难道说,她们两个认识? 巫仪立刻想到了大皇子出事前,这两人古怪的神情。 “珍珠,你替我去院子里摘几朵花回来。”老王妃打发了贴身侍女珍珠下去,这才看着兰姑,眼中满是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再见着你。” 兰姑屈了屈膝,“婢子有幸,被大巫安排到圣女身边伺候着,也是因此,才能得了机会,再见到您。” 老王妃顿了一下,问:“大巫身子可好?” “大巫一切都好。”兰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您看着也一切都好。” 第147章 故人 然而,他的心才刚落地,就又提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临江王的手下,提着一个人出现,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这人就是自个儿安排的动手之人! “这人是……”北宫爵狐疑开口,目光掠过北冥使臣。 “王爷认识这人?”姬玄时问道。 “有点眼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严大人,这是你的属下?”北宫爵目光笑吟吟落在北冥使臣的身上,北冥使臣被他看得汗都冒了出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姬玄时竟然真的将人抓出来了,而北宫爵居然认识这个人! “王爷说笑呢,这是臣的属下不错,但是又怎么能证明这人就是伤了大皇子的凶手?!”北冥使臣暗戳戳看了姬玄时一眼,表达的意思很明白,这是姬玄时为了将自己的责任撇出去做的事情,定然不是他们北冥的人自己弄的。 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姬玄时身上,姬玄时一时没有说话。 北冥使臣缓缓勾起了唇角,就连秦王也在心里大笑,这次他倒是要看姬玄时怎么逃脱过去! 突然,姬玄时目光看了过来,直直撞上了秦王的目光。 秦王心里一惊,就见姬玄时缓缓勾起了唇角,“证据?” “没错,就是证据!”北冥使臣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铮铮言辞道:“还请临江王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北冥绝不受这样不白的冤屈!” 他笃信,姬玄时拿不出证据来。 倒是秦王那边,心里七上八下的,老五刚刚看自己做什么?难道他知道了这背后是他在搞的鬼?不,不可能,他跟北冥使臣接触都是私底下的,且是瞧瞧进行的,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其中做了手脚? “证据本王还真的有。”姬玄时示意子影将此人的鞋子脱下来,“为了让假山更好一些,昨日本王刚刚命人在假山上涂了一点养护的油,这一位若是没有上去,又怎么会在鞋底沾到这些东西?” 秦王心中狠狠一沉,就连北冥使臣的笑容也僵硬在脸上了。 北宫爵鼓了鼓手,目光锐利地看向了北冥使臣,“严大人,你这是要谋杀皇子吗?” 严大人整个人汗流浃背,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桩意外,竟叫人给破解了,话说,谁没事给假山涂什么油啊! “来人,此人谋害皇子,立刻将此人带下去,严加看守起来!”严大人脑子转的很快,厉声道。 “等等。”北宫爵开口。 严大人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但此刻,只能忍着气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严大人,这到底是你的下属,为了避险,还是换个人审问为好。” “王爷有何高见?”严大人心中冷笑,若是北宫爵要说由他来审,那若是审出主谋是他,他也有应对之策。 “这人既然是临江王揪出来的,不如就交给王爷来审,如何?” 严大人心中一沉,正要开口,就听北宫爵道:“严大人,您说呢?” 严大人忍着气道:“这到底是咱们北冥的人,怎么能叫天武的人来审问呢?” 姬玄时道:“严大人此话差矣。正是因为本王是天武的人,才能公平公正,不是吗?” 严大人不说话了。 北宫爵道:“我也相信王爷能够公平公正对待,那就有劳王爷了。” “王爷放心,本王一定要让他活着,吐出背后之人来!” 严大人心中狠狠一沉,下意识看向秦王。 秦王却目不斜视,严大人心中狠狠骂了一句,心里琢磨着怎么把人给弄回来。 “子影,立刻将人送去诏狱。” “王爷这是……”严大人心中一惊,连忙开口。 姬玄时道:“严大人有所不知,诏狱乃銮仪卫的牢房,他们最是擅长审问,且诏狱严守最是严密,定然能吐露出幕后之人来的。” 他哪里问的是这个了! 严大人这会儿更不好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姬玄时的属下将人送去了诏狱! 严大人心里急得不行,但这会儿却是什么都不能做。 房门打开,御医从里头出来,一直沉默着的老王妃问:“大皇子怎么样了?” “大皇子伤了头部,如今人正昏迷着。” 老王妃眉头轻蹙,“那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御医面露难色,“头部是人体最复杂的地方,也是最重要的地方,伤在这儿,何时会醒,谁都说不准。” 老王妃忧心忡忡,北宫爵扶住母亲,“母亲,您放心,我会叫底下的人照顾好大皇子的。” 老王妃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王妃放心,天武这儿,也会尽力医治的。” 老王妃颔首,因着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心思赏花了,“我有些累了,不知这儿可有休息的地方?” “有的。”巫仪笑了笑,“我这就带您过去。” 巫仪扶着老王妃离开。 兰姑得了消息,将屋子收拾妥当后在门口等着。 远远的,就看到巫仪扶着老王妃过来。 兰姑面色复杂极了,掀起帘子,让两位王妃进去。 房间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老王妃在软塌上坐下,摸着下头的软垫,笑了笑,“有心了。” 巫仪觉得奇怪,却只是笑了笑。 身后传来脚步声,巫仪回头,竟是兰姑进来了。 她有些诧异,兰姑是个懂规矩的人,按道理来说,没她的吩咐,定然是不会进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婢子原以为,您已经不在世了,没想到……” 巫仪吃了一惊,因为兰姑这话是跟老王妃说的,难道说,她们两个认识? 巫仪立刻想到了大皇子出事前,这两人古怪的神情。 “珍珠,你替我去院子里摘几朵花回来。”老王妃打发了贴身侍女珍珠下去,这才看着兰姑,眼中满是感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再见着你。” 兰姑屈了屈膝,“婢子有幸,被大巫安排到圣女身边伺候着,也是因此,才能得了机会,再见到您。” 老王妃顿了一下,问:“大巫身子可好?” “大巫一切都好。”兰姑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您看着也一切都好。” 第148章 母亲 这话已经带着几分怨怼之意了。 老王妃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己的。” 兰姑没有说话,巫仪在一旁听着,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念头,只是她很难相信,“兰姑,你们认识?” “是,我们认识的。”兰姑看着老王妃道,“王妃,这一位,就是咱们巫族前一任圣女,亦是假死逃生的那一位。” 兰姑当年是在大巫身边伺候的,原是接替苏嬷嬷的,因此晓得一些往事,当初,这一位假死,亦是在她的帮助下,结果没想到,这一位就这么抛下巫族大任一走了之。 巫仪怔怔地看着老王妃,她是从大巫那儿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前一任圣女,难道说,老王妃就是她的母亲? 怎么会? 巫仪简直不能相信,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兰姑的身份,足以知道这些事情,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错不了的。 巫仪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老王妃,只能垂眸坐在一旁。 老王妃心里记挂着一件事,“阿兰,那个孩子,还好吗?” 巫仪下意识攥紧了衣服。 “婢子不知道。”兰姑垂眸,“当初,是您不要了那个孩子,将她丢在密林之中,如今却问起我们来了是什么道理?” 老王妃苦笑,她当年是不得已为之,否则,哪有一个母亲会狠心到将女儿扔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的? 只是这些事情,即便是她说出来,也不会引得兰姑同情,在她看来,老王妃都是自作自受。 兰姑深吸了口气,“你怎么成了北冥的王妃?” 老王妃摇了摇头,“当初,我在外游历,认识了太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与他两情相悦,只是没想到,他因为急诏回了北冥,留下了我一个人。我年轻气盛,一气之下也回了巫族。后来,我知道他一直在派人找我,只是那个时候,我即将临盆,无法走动。长老院那些人发难,导致我不得不假死,我想着,我索性已经‘死’了,那就让我继续这样死下去就好了。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兰姑嘲讽道:“所以你就抛下了你刚出生的女儿?” 老王妃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没有派人回去找过吗?我跟太子说了这件事,太子立刻就派人回去找了,只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最后太子的手下只带回来一方染血的帕子,那是我放在女儿身上的!我不相信我的孩子没了,我甚至想要去问大巫,可我……我实在是没脸再见大巫,也没有勇气去问!” 她怕知道的是女儿的死讯,因此这么多年来都不管不问,就是给自己留着一丝念想。因为不知道女儿是死是活,她就当对方活着! 兰姑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正是因为知道,更是愤怒,甚至有几分口不择言,“所以,你这不是还是没有找寻过吗?你但凡真的上点心,你会害怕没脸见大巫吗?你不过就是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你这样虚伪的让人恶心!” 老王妃被兰姑问得哑口无语,她知道兰姑说得是对的,她不过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兰姑!”巫仪淡淡呵斥了一句,“注意你的分寸。” “王妃……”兰姑咬着下唇,神色纠结。 巫仪明白了,兰姑也是知道真相的,她在替她不值。 巫仪淡淡笑了,“老王妃累了,咱们就先出去,别打扰她休息了。” “你……” “老王妃有何吩咐?” 老王妃看着她的笑容,突然神情一窒,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住她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对巫族的消息,她关注甚少,就怕关注过多,惹来是非,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当年做了件亏心事,夜夜难安罢了。 “老王妃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巫仪礼数周到,笑容恰到好处,让老王妃一时间晃神了下,人就已经出去了。 “圣女……”兰姑下意识叫了她原来的称呼,巫仪也没有纠正,笑着道:“兰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那种非要有母亲陪伴疼爱的年纪了,所以,你不用替我不值。” 兰姑震惊,“您知道——” 巫仪颔首,“大巫临走之前跟我说过了。” 兰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巫仪自个儿没有纠结,“你先下去。” 兰姑犹豫了下,听话下去了。 巫仪一个人站在廊下平复了下情绪,说是半点感触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越是得知当年真相,越是感觉到心寒。 巫仪自嘲地笑了笑,既是如此,还不如不要叫她知道真相比较好,还不如,让她在记忆中留着母亲的美好。 巫仪半路上遇到了北宫爵,顿时有几分尴尬,如果,她是老王妃跟前太子的儿子,那么这一位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王妃这就要走了?” “外头还有宾客等着,自是要去招待一番。”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话便分开了。 “珍珠,你怎么站在外头?” “回王爷,老王妃刚刚屋里有客人,就让奴婢在外头等着。” 北宫爵想到了刚才碰见的巫仪,下意识就认为客人是巫仪,“我进去看看母亲。” 老王妃坐在榻上发呆,听到脚步声,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放心母妃,特意过来看看。”北宫爵打量着老王妃的神色,眉头突然一皱,“母妃,难道说巫仪欺负你了?” 老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小姑娘,能怎么欺负我?再说了,我是贵客,她们欺负我做什么?不怕不好交代吗?” “那您……怎么哭了?” 哭了? 老王妃一愣,伸手摸了一把脸颊,触感冰凉,原来,她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哭了吗? 老王妃失笑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不提也罢。” 北宫爵没有再问,“若是您累了,儿子先带您回去?” “不了,再等等。”老王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你怎么知道巫仪来过?” “方才儿子碰到她了。” 第148章 母亲 这话已经带着几分怨怼之意了。 老王妃笑容带着几分苦涩,“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己的。” 兰姑没有说话,巫仪在一旁听着,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念头,只是她很难相信,“兰姑,你们认识?” “是,我们认识的。”兰姑看着老王妃道,“王妃,这一位,就是咱们巫族前一任圣女,亦是假死逃生的那一位。” 兰姑当年是在大巫身边伺候的,原是接替苏嬷嬷的,因此晓得一些往事,当初,这一位假死,亦是在她的帮助下,结果没想到,这一位就这么抛下巫族大任一走了之。 巫仪怔怔地看着老王妃,她是从大巫那儿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前一任圣女,难道说,老王妃就是她的母亲? 怎么会? 巫仪简直不能相信,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兰姑的身份,足以知道这些事情,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错不了的。 巫仪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老王妃,只能垂眸坐在一旁。 老王妃心里记挂着一件事,“阿兰,那个孩子,还好吗?” 巫仪下意识攥紧了衣服。 “婢子不知道。”兰姑垂眸,“当初,是您不要了那个孩子,将她丢在密林之中,如今却问起我们来了是什么道理?” 老王妃苦笑,她当年是不得已为之,否则,哪有一个母亲会狠心到将女儿扔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的? 只是这些事情,即便是她说出来,也不会引得兰姑同情,在她看来,老王妃都是自作自受。 兰姑深吸了口气,“你怎么成了北冥的王妃?” 老王妃摇了摇头,“当初,我在外游历,认识了太子,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与他两情相悦,只是没想到,他因为急诏回了北冥,留下了我一个人。我年轻气盛,一气之下也回了巫族。后来,我知道他一直在派人找我,只是那个时候,我即将临盆,无法走动。长老院那些人发难,导致我不得不假死,我想着,我索性已经‘死’了,那就让我继续这样死下去就好了。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兰姑嘲讽道:“所以你就抛下了你刚出生的女儿?” 老王妃突然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没有派人回去找过吗?我跟太子说了这件事,太子立刻就派人回去找了,只是怎么找都找不到!最后太子的手下只带回来一方染血的帕子,那是我放在女儿身上的!我不相信我的孩子没了,我甚至想要去问大巫,可我……我实在是没脸再见大巫,也没有勇气去问!” 她怕知道的是女儿的死讯,因此这么多年来都不管不问,就是给自己留着一丝念想。因为不知道女儿是死是活,她就当对方活着! 兰姑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正是因为知道,更是愤怒,甚至有几分口不择言,“所以,你这不是还是没有找寻过吗?你但凡真的上点心,你会害怕没脸见大巫吗?你不过就是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你这样虚伪的让人恶心!” 老王妃被兰姑问得哑口无语,她知道兰姑说得是对的,她不过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兰姑!”巫仪淡淡呵斥了一句,“注意你的分寸。” “王妃……”兰姑咬着下唇,神色纠结。 巫仪明白了,兰姑也是知道真相的,她在替她不值。 巫仪淡淡笑了,“老王妃累了,咱们就先出去,别打扰她休息了。” “你……” “老王妃有何吩咐?” 老王妃看着她的笑容,突然神情一窒,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住她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对巫族的消息,她关注甚少,就怕关注过多,惹来是非,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当年做了件亏心事,夜夜难安罢了。 “老王妃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巫仪礼数周到,笑容恰到好处,让老王妃一时间晃神了下,人就已经出去了。 “圣女……”兰姑下意识叫了她原来的称呼,巫仪也没有纠正,笑着道:“兰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那种非要有母亲陪伴疼爱的年纪了,所以,你不用替我不值。” 兰姑震惊,“您知道——” 巫仪颔首,“大巫临走之前跟我说过了。” 兰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巫仪自个儿没有纠结,“你先下去。” 兰姑犹豫了下,听话下去了。 巫仪一个人站在廊下平复了下情绪,说是半点感触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越是得知当年真相,越是感觉到心寒。 巫仪自嘲地笑了笑,既是如此,还不如不要叫她知道真相比较好,还不如,让她在记忆中留着母亲的美好。 巫仪半路上遇到了北宫爵,顿时有几分尴尬,如果,她是老王妃跟前太子的儿子,那么这一位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王妃这就要走了?” “外头还有宾客等着,自是要去招待一番。”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话便分开了。 “珍珠,你怎么站在外头?” “回王爷,老王妃刚刚屋里有客人,就让奴婢在外头等着。” 北宫爵想到了刚才碰见的巫仪,下意识就认为客人是巫仪,“我进去看看母亲。” 老王妃坐在榻上发呆,听到脚步声,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放心母妃,特意过来看看。”北宫爵打量着老王妃的神色,眉头突然一皱,“母妃,难道说巫仪欺负你了?” 老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小姑娘,能怎么欺负我?再说了,我是贵客,她们欺负我做什么?不怕不好交代吗?” “那您……怎么哭了?” 哭了? 老王妃一愣,伸手摸了一把脸颊,触感冰凉,原来,她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哭了吗? 老王妃失笑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不提也罢。” 北宫爵没有再问,“若是您累了,儿子先带您回去?” “不了,再等等。”老王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你怎么知道巫仪来过?” “方才儿子碰到她了。” 第149章 太苦 “说起来,我也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样。” 北宫爵笑道:“是啊,听说,她只比儿子大一岁。” “大一岁?”老王妃心念一动,“倒是不知道她父母是谁,竟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听闻巫仪是个孤儿,被大巫收养,由大巫教养长大的。” “孤儿?”老王妃面上不动声色,拢在袖中的手却是紧紧攥起,一颗心也都提了起来。 “是啊,听说是大巫从树林中捡回来的,不过是真是假儿子就不知道了。”北宫爵不是愚笨之人,隐约觉得几分不对劲,“母亲,您怎么对巫仪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有吗?” 北宫爵点头。 老王妃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罢了。” 老王妃休息了片刻,就有人来请北宫爵。 “犯人那儿,松口了。” “你快去。” 北宫爵匆匆跟着来人走了,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只有姬玄时一人在等着。 “王爷这是做什么?” 北宫爵笑着走了过去, 在姬玄时对面坐了下来。 姬玄时示意他看一下桌上的纸张, 手上不断地在煮茶。 “这是那犯人的口供,你且瞧瞧。” 北宫爵看了一眼, 不动声色地放下,“王爷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我有一桩买卖想跟安南王做,不知道,王爷肯不肯?”姬玄时笑着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北宫爵亦是笑了起来, 却没有伸手接过茶杯, “王爷既然提前做了准备,如今又约了我喝茶,显然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可就是不知道王爷为何到现在才说?” “本王挑合作对象, 亦是要看一看的,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是本王能看得上的。” 北宫爵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也就是说,我这个阿猫阿狗, 王爷看上了?” 姬玄时觉得这对话有几分奇怪,“不知这生意,王爷肯不肯做?” 北宫爵笑了笑,以茶代酒道:“我敬你一杯。” 姬玄时亦是笑了起来,因北宫爵的爽快对其高看了些,“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将茶杯中的酒饮尽,北宫爵道:“事发的时候,我是察觉到了有人, 因此虽不知后续发生什么, 就躲开了,没想到大皇子正好这时凑了过来, 成了替身羔羊。也不知道大皇子如今情况如何了?” “王爷很担心大皇子的情况?” 北宫爵沉默了片刻, “我这个皇叔的几个儿子,各有各的盘算, 朝堂之上, 只怕跟天武差不多, 王爷身在其中也知道。不过他们几个虽然各有谋算, 在对我这事上,却是统一意见的, 唯独大皇子除外。” 他这个大堂哥,就是个不涉朝政的人, 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对他跟亲弟弟一样对待,即便是他父亲死后皇叔坐上了那个位置,依旧是这样。 要不是这些年他跟北冥帝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他跟大堂兄之间依旧还是会很好,只是可惜了。 他们终究做不了兄弟。 “大皇子情况都好,就是伤了头,不知道何时能清醒过来,需要养着。”这是御医的原话, 姬玄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去要了大皇子的性命,对他而言, 北冥的人,就算是要出事,也该是他们北冥自己的人动手, 他们天武就不要掺和在其中了。 北宫爵松了口气,只要大皇子性命无碍那就没事了。 “王爷,不知道这个人和这份供词能否交给我?” “自然可以的。”姬玄时淡淡道:“诏狱那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王爷若是要提人,就自个儿去,没有人会拦着你的。” “多谢。” 两人商量好结盟的事情,便很快离开了。 临走前,北宫爵见老王妃模样,忍不住问:“母亲,您是在找什么吗?” 老王妃神情有些僵硬,眼中难掩失望,“没什么,咱们走。” “老王妃请留步。” 老王妃看着巫仪,突然眼睛亮了起来,“你……” 巫仪神色未变, 将一个食盒交给了老王妃的侍女, “这是玉娘子做的巫族的点心,给老王妃带回去尝尝。” 老王妃见她一副划清距离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失望,她望着巫仪,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只是最终什么也没说,“谢谢。” “老王妃客气了。二位慢走。” 上了马车,北宫爵这才开口,“母亲,你跟巫仪……” “我们怎么了?” 北宫爵摇了摇头,“没什么?” “傻孩子,我就是觉得巫仪比较投缘,想着能一块儿说说话也好,你也知道,母亲到这儿来,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能说话的人。” 北宫爵心中疑虑被打消了,“我倒是没想到,巫仪竟然入了母亲的眼。” 老王妃嗔了他一眼,“说得我好像眼界很高一样。” “您在北冥,可不喜欢跟那些贵女们说话。” 老王妃叹了声,“她们心里琢磨着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跟她们说话,一点儿都不自在,说什么说。” 北宫爵摸了摸鼻子,老王妃看他这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我的意思也不是催你,只是啊,难得有个能说话,说得上话的姑娘,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话。” 北宫爵握着母亲的手,这双手,保养的很好,依旧细腻如初,只是,太寂寞了! 自从父亲走后,母亲的日子,过得也太寂寞了! “如果您想,我明儿个去求求天武帝,看看能不能让巫仪多陪陪您。” 老王妃露出了笑容,“也不用求,至少,那孩子乐意才行。” 北宫爵明白这个道理,自个儿乐意了,相处起来就愉快,若是不乐意,便是天武帝点头了,只怕母亲相处起来也不会舒服。 看来,他到时候可以去找巫仪说上两句。 北宫爵对母亲还算是很有孝心的,老王妃看着儿子,想到女儿,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发苦。 这两个孩子,投胎到她肚子里,只怕是一天都没享过福,太苦了,都太苦了。 第149章 太苦 “说起来,我也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样。” 北宫爵笑道:“是啊,听说,她只比儿子大一岁。” “大一岁?”老王妃心念一动,“倒是不知道她父母是谁,竟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听闻巫仪是个孤儿,被大巫收养,由大巫教养长大的。” “孤儿?”老王妃面上不动声色,拢在袖中的手却是紧紧攥起,一颗心也都提了起来。 “是啊,听说是大巫从树林中捡回来的,不过是真是假儿子就不知道了。”北宫爵不是愚笨之人,隐约觉得几分不对劲,“母亲,您怎么对巫仪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有吗?” 北宫爵点头。 老王妃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罢了。” 老王妃休息了片刻,就有人来请北宫爵。 “犯人那儿,松口了。” “你快去。” 北宫爵匆匆跟着来人走了,到了目的地,才发现,只有姬玄时一人在等着。 “王爷这是做什么?” 北宫爵笑着走了过去, 在姬玄时对面坐了下来。 姬玄时示意他看一下桌上的纸张, 手上不断地在煮茶。 “这是那犯人的口供,你且瞧瞧。” 北宫爵看了一眼, 不动声色地放下,“王爷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我有一桩买卖想跟安南王做,不知道,王爷肯不肯?”姬玄时笑着将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北宫爵亦是笑了起来, 却没有伸手接过茶杯, “王爷既然提前做了准备,如今又约了我喝茶,显然是提前得知了消息,可就是不知道王爷为何到现在才说?” “本王挑合作对象, 亦是要看一看的,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是本王能看得上的。” 北宫爵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也就是说,我这个阿猫阿狗, 王爷看上了?” 姬玄时觉得这对话有几分奇怪,“不知这生意,王爷肯不肯做?” 北宫爵笑了笑,以茶代酒道:“我敬你一杯。” 姬玄时亦是笑了起来,因北宫爵的爽快对其高看了些,“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将茶杯中的酒饮尽,北宫爵道:“事发的时候,我是察觉到了有人, 因此虽不知后续发生什么, 就躲开了,没想到大皇子正好这时凑了过来, 成了替身羔羊。也不知道大皇子如今情况如何了?” “王爷很担心大皇子的情况?” 北宫爵沉默了片刻, “我这个皇叔的几个儿子,各有各的盘算, 朝堂之上, 只怕跟天武差不多, 王爷身在其中也知道。不过他们几个虽然各有谋算, 在对我这事上,却是统一意见的, 唯独大皇子除外。” 他这个大堂哥,就是个不涉朝政的人, 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对他跟亲弟弟一样对待,即便是他父亲死后皇叔坐上了那个位置,依旧是这样。 要不是这些年他跟北冥帝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他跟大堂兄之间依旧还是会很好,只是可惜了。 他们终究做不了兄弟。 “大皇子情况都好,就是伤了头,不知道何时能清醒过来,需要养着。”这是御医的原话, 姬玄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去要了大皇子的性命,对他而言, 北冥的人,就算是要出事,也该是他们北冥自己的人动手, 他们天武就不要掺和在其中了。 北宫爵松了口气,只要大皇子性命无碍那就没事了。 “王爷,不知道这个人和这份供词能否交给我?” “自然可以的。”姬玄时淡淡道:“诏狱那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王爷若是要提人,就自个儿去,没有人会拦着你的。” “多谢。” 两人商量好结盟的事情,便很快离开了。 临走前,北宫爵见老王妃模样,忍不住问:“母亲,您是在找什么吗?” 老王妃神情有些僵硬,眼中难掩失望,“没什么,咱们走。” “老王妃请留步。” 老王妃看着巫仪,突然眼睛亮了起来,“你……” 巫仪神色未变, 将一个食盒交给了老王妃的侍女, “这是玉娘子做的巫族的点心,给老王妃带回去尝尝。” 老王妃见她一副划清距离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失望,她望着巫仪,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只是最终什么也没说,“谢谢。” “老王妃客气了。二位慢走。” 上了马车,北宫爵这才开口,“母亲,你跟巫仪……” “我们怎么了?” 北宫爵摇了摇头,“没什么?” “傻孩子,我就是觉得巫仪比较投缘,想着能一块儿说说话也好,你也知道,母亲到这儿来,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能说话的人。” 北宫爵心中疑虑被打消了,“我倒是没想到,巫仪竟然入了母亲的眼。” 老王妃嗔了他一眼,“说得我好像眼界很高一样。” “您在北冥,可不喜欢跟那些贵女们说话。” 老王妃叹了声,“她们心里琢磨着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跟她们说话,一点儿都不自在,说什么说。” 北宫爵摸了摸鼻子,老王妃看他这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我的意思也不是催你,只是啊,难得有个能说话,说得上话的姑娘,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话。” 北宫爵握着母亲的手,这双手,保养的很好,依旧细腻如初,只是,太寂寞了! 自从父亲走后,母亲的日子,过得也太寂寞了! “如果您想,我明儿个去求求天武帝,看看能不能让巫仪多陪陪您。” 老王妃露出了笑容,“也不用求,至少,那孩子乐意才行。” 北宫爵明白这个道理,自个儿乐意了,相处起来就愉快,若是不乐意,便是天武帝点头了,只怕母亲相处起来也不会舒服。 看来,他到时候可以去找巫仪说上两句。 北宫爵对母亲还算是很有孝心的,老王妃看着儿子,想到女儿,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发苦。 这两个孩子,投胎到她肚子里,只怕是一天都没享过福,太苦了,都太苦了。 第150章 失忆 姬玄时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忍不住皱眉,却看到瑞珠从屋子里出来,“王妃还没回来?” 瑞珠看到姬玄时立刻行礼,闻言回道:“王妃已经回来了。” “那怎么不点灯?” 瑞珠犹豫了下道:“王妃回来后就一个人坐在里头,婢子方才进去问过,王妃却说不用点灯。” 姬玄时挥手让她退下,进了屋子。 “怎么不点灯?” 巫仪看着男人愣了愣,正要开口,余光瞥见外头的天色,顿了一下,惊讶道:“天都黑了?” 她这是在这儿坐了多久? 姬玄时笑道:“你都不知道吗?听瑞珠说,你在这儿坐了许久,是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吗?” 巫仪下意识要说话,见屋内灯光有些黑暗,便起身点了个灯,又唤了瑞珠进来,“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弄一些过来。” 瑞珠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松了口气,笑着应声下去了。 不一会儿,瑞珠就回来了,“厨房里这会儿还有些年糕, 王妃要吃吗?” 巫仪看向姬玄时, 姬玄时颔首,“那就做一些上来。” 中午吃了酒席, 这会儿肚子里还是油腻的,吃些简单的正好。 瑞珠退下了。 在等待的时候,巫仪轻声道:“姜玄,我今日见到我的母亲了。” “谁?”姬玄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母亲, 她今日来了?” 巫仪颔首。 姬玄时打量着她的神色,突然一个激灵,面色古怪道:“你别告诉我你母亲是北冥的那位老王妃。” 巫仪苦笑,“就是她。” “这真是……”姬玄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此说来, 北宫爵是他小舅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姬玄时就浑身不得劲,但这会儿, 更重要的是巫仪,他将人轻轻搂在怀里,“怎么了?老王妃给你脸色看了?” “那倒没有,只是……”巫仪抿唇,“姜玄,她从来没想过来找我,甚至,连问一声大巫都没有。” 如若不然, 这么多年, 不会一丁点都不知道她的事情。 巫仪絮絮说着从兰姑那儿听来的,完整的过往, 声音低沉, 神色失落。 姬玄时看见巫仪那么伤心、失落的模样,心中对老王妃亦是有些怨言, 他是早早没了母亲, 不然以他母亲对他的在意, 定然是悉心呵护着长大, 而不像老王妃,为了巫族, 狠心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扔到了树林之中,又为了自己能够走掉, 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了。 这么多年来,但凡老王妃有一点心,跟大巫主动联系,大巫也不会不告诉她巫仪的事情,而如今…… “姜玄,我没有母亲,我从来都没有母亲!”巫仪咬着唇,恨恨道。 姬玄时心疼极了,“好好好, 你没有母亲,但是你还有我, 蓁蓁,别咬伤自己了。” 巫仪扑在他的怀里,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姬玄时抱着她, 没有安慰,让她能肆意的哭泣。 当瑞珠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发现巫仪的眼眶红了, 她心里有些担忧,却也没有问出声,将年糕摆桌好,便离开去找兰姑了。 瑞珠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兰姑,咱们要当做没看见吗?” 兰姑是知情的,况且,这件事压在心里,对巫仪也不好,“就当做没看见。王妃心里苦,对着我们总是笑脸迎人, 也只有对着王爷,才会诉诉苦,哭一哭。” 瑞珠觉得兰姑这话极有道理, 也就将这事抛到脑后不去想了。 屋子里,巫仪和姬玄时一边吃着年糕,一边说着话。 “这样的年糕, 我还是没见过的。” “这在沧州,其实叫汤糕。就是将一些新鲜美味的食材煮成汤,再放年糕进去慢慢煮,这味道渗入年糕之中,就越发好吃了。”巫仪低头喝了口汤,热乎乎的,虽然在这天气里喝下去会出一层汗,但吃些热乎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姬玄时看着她,觉得手中的年糕,越发的好吃了,或许,这就是秀色可餐。 吃饱喝足,两人一道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姬玄时讲了男客那边发生的事,“北宫爵的身手的确是好,那么近的距离,他能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就躲开。” “只是可怜了大皇子,成了替罪羔羊。” 姬玄时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这替罪羔羊是不是用着不太对?” “差不多这个意思就行了,别讲究那么多。” 姬玄时只好笑着看着她,满脸宠溺。 一大早,巫仪看着黑云压着天,有些担忧,“是不是要下雨了?” “大抵会,我这会儿走,省得到时候落雨麻烦。”姬玄时从屋里出来,巫仪连忙叫住他,将瑞珠手中的雨具递了过去,“到底不知道会不会落雨,还是带着些比较好。” 姬玄时应了声,伸手接过,交给了子宵。 天武帝已经得了消息,昨日在御书房里已经发了一顿脾气,今儿个大朝会上,亦是发了一顿脾气,尤其是秦王,前些日子在政务上出了一点差错,今儿个直接被天武帝当着文武大臣的面狠狠训了一顿。 所有大臣都很惊讶,便是几个兄弟亦然,秦王更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可上头那个,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他除了受着还能怎么办?除非有一天,他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 秦王越发坚定了要坐上那个位子的念头,天武帝骂了一通,气顺了不少,等下朝之后,叫了御医过去,“大皇子情况如何?” 御医道:“臣今儿个已经去给大皇子换了药,万幸,大皇子醒了。” “醒了?”天武帝挑眉,“没什么大碍?” “这……”御医神色有些犹豫。 “说!” 御医一个哆嗦道:“大皇子似乎是有些失忆了。” “什么叫有些失忆?” “他记得北宫爵是他的弟弟,但不记得自个儿身份了。” 天武帝:“……” “还能这样?” “回皇上,脑袋是人身上最重要也是最复杂的地方,砸伤了脑袋,什么都有可能,大皇子如今,算是极好的。” 第150章 失忆 姬玄时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忍不住皱眉,却看到瑞珠从屋子里出来,“王妃还没回来?” 瑞珠看到姬玄时立刻行礼,闻言回道:“王妃已经回来了。” “那怎么不点灯?” 瑞珠犹豫了下道:“王妃回来后就一个人坐在里头,婢子方才进去问过,王妃却说不用点灯。” 姬玄时挥手让她退下,进了屋子。 “怎么不点灯?” 巫仪看着男人愣了愣,正要开口,余光瞥见外头的天色,顿了一下,惊讶道:“天都黑了?” 她这是在这儿坐了多久? 姬玄时笑道:“你都不知道吗?听瑞珠说,你在这儿坐了许久,是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吗?” 巫仪下意识要说话,见屋内灯光有些黑暗,便起身点了个灯,又唤了瑞珠进来,“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弄一些过来。” 瑞珠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松了口气,笑着应声下去了。 不一会儿,瑞珠就回来了,“厨房里这会儿还有些年糕, 王妃要吃吗?” 巫仪看向姬玄时, 姬玄时颔首,“那就做一些上来。” 中午吃了酒席, 这会儿肚子里还是油腻的,吃些简单的正好。 瑞珠退下了。 在等待的时候,巫仪轻声道:“姜玄,我今日见到我的母亲了。” “谁?”姬玄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母亲, 她今日来了?” 巫仪颔首。 姬玄时打量着她的神色,突然一个激灵,面色古怪道:“你别告诉我你母亲是北冥的那位老王妃。” 巫仪苦笑,“就是她。” “这真是……”姬玄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此说来, 北宫爵是他小舅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姬玄时就浑身不得劲,但这会儿, 更重要的是巫仪,他将人轻轻搂在怀里,“怎么了?老王妃给你脸色看了?” “那倒没有,只是……”巫仪抿唇,“姜玄,她从来没想过来找我,甚至,连问一声大巫都没有。” 如若不然, 这么多年, 不会一丁点都不知道她的事情。 巫仪絮絮说着从兰姑那儿听来的,完整的过往, 声音低沉, 神色失落。 姬玄时看见巫仪那么伤心、失落的模样,心中对老王妃亦是有些怨言, 他是早早没了母亲, 不然以他母亲对他的在意, 定然是悉心呵护着长大, 而不像老王妃,为了巫族, 狠心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扔到了树林之中,又为了自己能够走掉, 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了。 这么多年来,但凡老王妃有一点心,跟大巫主动联系,大巫也不会不告诉她巫仪的事情,而如今…… “姜玄,我没有母亲,我从来都没有母亲!”巫仪咬着唇,恨恨道。 姬玄时心疼极了,“好好好, 你没有母亲,但是你还有我, 蓁蓁,别咬伤自己了。” 巫仪扑在他的怀里,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姬玄时抱着她, 没有安慰,让她能肆意的哭泣。 当瑞珠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发现巫仪的眼眶红了, 她心里有些担忧,却也没有问出声,将年糕摆桌好,便离开去找兰姑了。 瑞珠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兰姑,咱们要当做没看见吗?” 兰姑是知情的,况且,这件事压在心里,对巫仪也不好,“就当做没看见。王妃心里苦,对着我们总是笑脸迎人, 也只有对着王爷,才会诉诉苦,哭一哭。” 瑞珠觉得兰姑这话极有道理, 也就将这事抛到脑后不去想了。 屋子里,巫仪和姬玄时一边吃着年糕,一边说着话。 “这样的年糕, 我还是没见过的。” “这在沧州,其实叫汤糕。就是将一些新鲜美味的食材煮成汤,再放年糕进去慢慢煮,这味道渗入年糕之中,就越发好吃了。”巫仪低头喝了口汤,热乎乎的,虽然在这天气里喝下去会出一层汗,但吃些热乎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姬玄时看着她,觉得手中的年糕,越发的好吃了,或许,这就是秀色可餐。 吃饱喝足,两人一道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姬玄时讲了男客那边发生的事,“北宫爵的身手的确是好,那么近的距离,他能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就躲开。” “只是可怜了大皇子,成了替罪羔羊。” 姬玄时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这替罪羔羊是不是用着不太对?” “差不多这个意思就行了,别讲究那么多。” 姬玄时只好笑着看着她,满脸宠溺。 一大早,巫仪看着黑云压着天,有些担忧,“是不是要下雨了?” “大抵会,我这会儿走,省得到时候落雨麻烦。”姬玄时从屋里出来,巫仪连忙叫住他,将瑞珠手中的雨具递了过去,“到底不知道会不会落雨,还是带着些比较好。” 姬玄时应了声,伸手接过,交给了子宵。 天武帝已经得了消息,昨日在御书房里已经发了一顿脾气,今儿个大朝会上,亦是发了一顿脾气,尤其是秦王,前些日子在政务上出了一点差错,今儿个直接被天武帝当着文武大臣的面狠狠训了一顿。 所有大臣都很惊讶,便是几个兄弟亦然,秦王更是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可上头那个,不仅是他的父亲,还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他除了受着还能怎么办?除非有一天,他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 秦王越发坚定了要坐上那个位子的念头,天武帝骂了一通,气顺了不少,等下朝之后,叫了御医过去,“大皇子情况如何?” 御医道:“臣今儿个已经去给大皇子换了药,万幸,大皇子醒了。” “醒了?”天武帝挑眉,“没什么大碍?” “这……”御医神色有些犹豫。 “说!” 御医一个哆嗦道:“大皇子似乎是有些失忆了。” “什么叫有些失忆?” “他记得北宫爵是他的弟弟,但不记得自个儿身份了。” 天武帝:“……” “还能这样?” “回皇上,脑袋是人身上最重要也是最复杂的地方,砸伤了脑袋,什么都有可能,大皇子如今,算是极好的。” 第151章 母亲 如此天武帝也是放心了,毕竟人是在天武出事的,虽然下手的人是他们自己。 “那就小心伺候着,务必让他安康离开。” 御医应了声,便退下去了。 天武帝目光扫向一旁站成一列的儿子,挥手让他们下去,“老大留下,其余的该干嘛去就干嘛去。” 所有人下意识瞥了一眼秦王,随后退了出去。 即便人没有留下来,各个王爷也是留了人盯着御书房里的情况的,最后得知,秦王是白着一张脸出宫的。 至于天武帝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能在御书房伺候的,最要紧的就是嘴巴紧。 虽然打听不出什么东西,但能看到秦王吃挂落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傍晚,姬玄时从衙门里出来,就听到有人叫了声“王爷”。 姬玄时回头一看,竟然是北宫爵。 “王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有点事想跟王爷讨个准话。” “什么事?” 两人就在衙门口说话,来来往往那么多官员,一双双眼睛盯着,不过两人落落大方,倒也没什么听不得的东西。 “我母亲,自从我父亲过世后就一直一个人。你也知道,儿子比不得女儿贴心,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没想到这次到了天武, 倒是跟王妃说得开心, 我母亲想请王妃明日过府说话,不知道王爷和王妃意下如何?” 姬玄时一愣, 若是不知道老王妃的身份,他倒也觉得无所谓,可一旦知道…… 姬玄时下意识开口拒绝,但想了一下, 道:“这事我得问过蓁蓁。” “这是自然。”北宫爵笑着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 姬玄时走向了北宫爵相反的方向,回了王府。 很快,这里的消息就传到了天武帝耳朵里。 “老王妃跟巫仪相谈甚欢?”天武帝是不信的,徐公公转头跟小徒弟打听了一下, 道:“那日, 临江王妃一直陪着老王妃,据说大皇子出事后还安慰了许久,许是这样, 两人说得上话。” 天武帝哼笑了声,徐公公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没多久,北宫爵就进宫了。 这样不痛不痒的事情,天武帝自然是同意的,“只要巫仪那儿点头了,朕这里都无碍。” 北宫爵笑着说了两句好话,便出宫去了。 姬玄时将北宫爵的意思带给了巫仪, 同时也将北宫爵入宫的消息告诉了她。 “所以, 父皇那儿点头了?” “这样的事情,父皇没道理不点头。” 巫仪怅然若失, “姜玄, 你说我要去吗?” “由你自己。”姬玄时是知道巫仪的纠结,他自然也不会逼迫她, 巫仪若是不想去, 他就去找了个借口推了。 他跟北宫爵合作是不假, 但是没道理他因为合作要让自己的妻子去受气。 巫仪心里暖暖的, “我还是去。” “你……” “姜玄,你懂我的难处, 我也懂你的难处。这么点小事,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到时候带着兰姑一道过去就好了。我想,有兰姑在,我会好受一些。” 姬玄时颔首道:“那你就自己看着来,若是不痛快了,就回来。” 巫仪应了声,第二日姬玄时出门口便跟兰姑说了这件事。 兰姑是不太想叫巫仪过去的,但她还是将这些话咽了回去,那到底是巫仪的母亲,巫仪就算是嘴上不说, 心里是否想着靠近亦是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陪在巫仪的身边, 仅此而已。 跟门房说了一下,套了辆马车,巫仪带着兰姑出了门。 老王妃那儿, 得了消息,恨不得亲自出去迎接,但这样太过显眼, 会给巫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尤其是,她本就不是那么热络的人,突然对着别国的皇子妃热络起来,太不一般了。 很快,巫仪由人引着从外头进来了。 老王妃目光死死盯着巫仪,直到珍珠唤了声自己,才回过神来,“好孩子,快起来。” 巫仪一愣,抬头看着老王妃,只见她双眼通红, 眼中满是期盼和喜悦。巫仪垂眸,纵使知道老王妃是她母亲, 但她依旧无法觉得愧疚。 大巫因为她的不负责,操劳了一辈子,这一切, 都是无法弥补的。 巫仪在老王妃旁边坐下,老王妃觉得怎么看都不够,这是她的女儿,是她遗失了十几年的宝贝。 “你们先下去,我跟王妃说说话。” 屋子里的人很快就走完了,只剩下巫仪和老王妃还有兰姑。 “好孩子,你……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自然是好的,我有大巫细心教养,怎么能不好呢?”巫仪忍不住刺她。 老王妃察觉到了,红了眼眶,“你知道了?” 巫仪深吸了口气,“大巫临走前跟我说了,不想叫我瞒在骨子里一辈子。” “那你……” “很抱歉,我不想认你。”巫仪温柔又坚定的推开了她的手。 老王妃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怪我当年抛弃了你……” 巫仪摇头,“那是你的选择,身为子女,没有办法去责问父母为何抛下自己。我无法接受的是,你让大巫因你的缘故,痛苦了这么多年。若是认了你,我岂不是对不起大巫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 “你……” “你要我陪你说说话,可以,但也仅此而已。我是天武的临江王妃,而你是北溟的老安南王妃。”巫仪态度坚定,老王妃怔怔看着她,既是欣慰又是难过。 她苦涩地笑了起来,“我原本想,若是你不知道,我就叫你过来说说话,多看看你就好。可如今知道你晓得自己身世了,我又贪心了,想着,你能叫我一声母亲。” “母亲?” 老王妃先是一阵狂喜,而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一声母亲,不是巫仪喊得,而是个男声。 老王妃浑身一僵,同巫仪一道转头看向门口。 北宫爵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亦叫屋里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通过他身上的气势,便能感觉到,北宫爵此刻并不平静。 第151章 母亲 如此天武帝也是放心了,毕竟人是在天武出事的,虽然下手的人是他们自己。 “那就小心伺候着,务必让他安康离开。” 御医应了声,便退下去了。 天武帝目光扫向一旁站成一列的儿子,挥手让他们下去,“老大留下,其余的该干嘛去就干嘛去。” 所有人下意识瞥了一眼秦王,随后退了出去。 即便人没有留下来,各个王爷也是留了人盯着御书房里的情况的,最后得知,秦王是白着一张脸出宫的。 至于天武帝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能在御书房伺候的,最要紧的就是嘴巴紧。 虽然打听不出什么东西,但能看到秦王吃挂落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傍晚,姬玄时从衙门里出来,就听到有人叫了声“王爷”。 姬玄时回头一看,竟然是北宫爵。 “王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有点事想跟王爷讨个准话。” “什么事?” 两人就在衙门口说话,来来往往那么多官员,一双双眼睛盯着,不过两人落落大方,倒也没什么听不得的东西。 “我母亲,自从我父亲过世后就一直一个人。你也知道,儿子比不得女儿贴心,她也没个能说话的人。没想到这次到了天武, 倒是跟王妃说得开心, 我母亲想请王妃明日过府说话,不知道王爷和王妃意下如何?” 姬玄时一愣, 若是不知道老王妃的身份,他倒也觉得无所谓,可一旦知道…… 姬玄时下意识开口拒绝,但想了一下, 道:“这事我得问过蓁蓁。” “这是自然。”北宫爵笑着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 姬玄时走向了北宫爵相反的方向,回了王府。 很快,这里的消息就传到了天武帝耳朵里。 “老王妃跟巫仪相谈甚欢?”天武帝是不信的,徐公公转头跟小徒弟打听了一下, 道:“那日, 临江王妃一直陪着老王妃,据说大皇子出事后还安慰了许久,许是这样, 两人说得上话。” 天武帝哼笑了声,徐公公说的话他自然是信的,没多久,北宫爵就进宫了。 这样不痛不痒的事情,天武帝自然是同意的,“只要巫仪那儿点头了,朕这里都无碍。” 北宫爵笑着说了两句好话,便出宫去了。 姬玄时将北宫爵的意思带给了巫仪, 同时也将北宫爵入宫的消息告诉了她。 “所以, 父皇那儿点头了?” “这样的事情,父皇没道理不点头。” 巫仪怅然若失, “姜玄, 你说我要去吗?” “由你自己。”姬玄时是知道巫仪的纠结,他自然也不会逼迫她, 巫仪若是不想去, 他就去找了个借口推了。 他跟北宫爵合作是不假, 但是没道理他因为合作要让自己的妻子去受气。 巫仪心里暖暖的, “我还是去。” “你……” “姜玄,你懂我的难处, 我也懂你的难处。这么点小事,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到时候带着兰姑一道过去就好了。我想,有兰姑在,我会好受一些。” 姬玄时颔首道:“那你就自己看着来,若是不痛快了,就回来。” 巫仪应了声,第二日姬玄时出门口便跟兰姑说了这件事。 兰姑是不太想叫巫仪过去的,但她还是将这些话咽了回去,那到底是巫仪的母亲,巫仪就算是嘴上不说, 心里是否想着靠近亦是不知道,她能做的就是陪在巫仪的身边, 仅此而已。 跟门房说了一下,套了辆马车,巫仪带着兰姑出了门。 老王妃那儿, 得了消息,恨不得亲自出去迎接,但这样太过显眼, 会给巫仪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尤其是,她本就不是那么热络的人,突然对着别国的皇子妃热络起来,太不一般了。 很快,巫仪由人引着从外头进来了。 老王妃目光死死盯着巫仪,直到珍珠唤了声自己,才回过神来,“好孩子,快起来。” 巫仪一愣,抬头看着老王妃,只见她双眼通红, 眼中满是期盼和喜悦。巫仪垂眸,纵使知道老王妃是她母亲, 但她依旧无法觉得愧疚。 大巫因为她的不负责,操劳了一辈子,这一切, 都是无法弥补的。 巫仪在老王妃旁边坐下,老王妃觉得怎么看都不够,这是她的女儿,是她遗失了十几年的宝贝。 “你们先下去,我跟王妃说说话。” 屋子里的人很快就走完了,只剩下巫仪和老王妃还有兰姑。 “好孩子,你……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自然是好的,我有大巫细心教养,怎么能不好呢?”巫仪忍不住刺她。 老王妃察觉到了,红了眼眶,“你知道了?” 巫仪深吸了口气,“大巫临走前跟我说了,不想叫我瞒在骨子里一辈子。” “那你……” “很抱歉,我不想认你。”巫仪温柔又坚定的推开了她的手。 老王妃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怪我当年抛弃了你……” 巫仪摇头,“那是你的选择,身为子女,没有办法去责问父母为何抛下自己。我无法接受的是,你让大巫因你的缘故,痛苦了这么多年。若是认了你,我岂不是对不起大巫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 “你……” “你要我陪你说说话,可以,但也仅此而已。我是天武的临江王妃,而你是北溟的老安南王妃。”巫仪态度坚定,老王妃怔怔看着她,既是欣慰又是难过。 她苦涩地笑了起来,“我原本想,若是你不知道,我就叫你过来说说话,多看看你就好。可如今知道你晓得自己身世了,我又贪心了,想着,你能叫我一声母亲。” “母亲?” 老王妃先是一阵狂喜,而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一声母亲,不是巫仪喊得,而是个男声。 老王妃浑身一僵,同巫仪一道转头看向门口。 北宫爵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亦叫屋里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通过他身上的气势,便能感觉到,北宫爵此刻并不平静。 第152章 父母 北宫爵缓缓走了进来,又问了一遍,“母亲?” 老王妃脸色煞白,她没有想到,北宫爵这会儿会来,院子里的人也没一个通禀的,竟是叫他全听了去! “你不是出去赴宴了吗?” “我心里记挂着母亲,特意提早赶了回来,没想到……”北宫爵神色复杂,他是真没想到,会在这儿听到这么些话,难怪母亲连珍珠都不留在身边。 北宫爵目光落在巫仪身上,心情复杂,说起来,巫仪救了他一命,给了他伤药和吃食,他记着这份恩情,对巫仪这个人,亦是佩服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巫仪会是他的亲姐姐。 “母亲,能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北宫爵问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是平静,但知子莫若母, 老王妃哪里不明白他平静底下的不平静。 老王妃深吸了口气,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北宫爵目光在这两母女身上转悠了一圈,“您是背叛了父亲吗?” 老王妃皱眉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不然呢?”北宫爵指着巫仪, “她又是从哪儿来的?还是说,您在父亲之前,还有别的男人?” 问出这话,北宫爵心里也不好受。 在他记忆中, 父母是那般的恩爱, 以至于父亲走的时候,母亲都恨不得跟着去了。要不是为了他,母亲也不会振作起来。 可如今,巫仪的存在, 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心里难受极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这样一个女人,也不相信自己从小看到的父母恩爱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老王妃看了一眼巫仪,“阿爵, 巫仪是你嫡嫡亲的姐姐!” “你说什么?”北宫爵错愕,巫仪则是垂下了眸子。 这段过往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说起那些事情来也就不那么艰难了,“当年,我是巫族圣女,在大巫的要求下出门历练,也好叫自己回来的时候能顺理成章接任。谁知,这一趟出门, 我就遇到了你父亲。” 那时候, 她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只是因为结伴通行,相处了两个月, 渐渐产生了感情。 而后, 她有了孩子。 也是这个时候,北冥内乱, 他不得不回去, 但是他承诺等他安顿下来之后, 定会派人来接她。 可是她等了两个月, 也没有等到对方回来。而这个时候,大巫也来信催她, 她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巫族。 大巫又惊又怒, 更气她这般,甚至追问她对方是谁。 但她说不出来。 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他是北冥的皇族,亦是之后的太子殿下。 大巫要她打掉这个孩子,只是,巫族圣女体内,都养了蛊虫,而她的孩子, 因为蛊虫的缘故,血脉相连, 若是打掉,亦是会让她也元气大伤。 大巫无法,只能让她生下孩子, 对外则是宣布她在闭关。 只是没想到,她生产那日,消息走漏, 长老院的人纷纷上巫神殿要个说法。 大巫只能放下一切,在那儿应对着,她拼命生下一个孩子后,她想到了假死。 她让兰姑和几个侍女一块儿将她挪动到了另一个干净的房间,又叫心腹将孩子抱出去,放得越远越好,最后服下了假死药,让兰姑去告诉大巫。 圣女死了,是否生了孩子,这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位置空出来了。 长老院的几个长老们心中也有想法, 因此就作罢了。 事后, 大巫骂她糊涂, 她却笑了, 这是她能为巫族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圣女已死, 她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意思。 大巫劝了劝, 没劝下来也就算了。 问起了孩子,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孩子不见了。 她当时知道后心急如焚,便拖着病体出去了,结果没想到遇到了他。 当时她刚生产完没多久,又在这样情况下遇到了他,悲喜交加下,扛不住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去往北冥的船上。 两人说开了误会,她亦是知道了这位的身份,两人抱着哭了一场,最后她说起了孩子的事情。 太子心里着急,但船已经开,想要回头是不能了,他立刻安排亲信去找孩子,结果只找到一块染血的帕子。 那是她放在女儿身边的,上头绣着北冥皇室的图腾,也是因此会被他的亲信带回来。 “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老王妃看着巫仪,“而我一声不吭丢下大巫走了,我实在是没脸再见大巫,因而这么多年一封书信也没敢送回去。” 巫仪不吭声。 老王妃簌簌落泪,“丢下你,是我的错。你怨我是正常的。但是,你父亲什么都不知道,他至死,都活在愧疚中。” 巫仪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她原以为的真相,是母亲不要自己,抛弃了自己。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 兰姑不是当事人,也不是老王妃本人,有了自己的主观判断,言语间会有偏颇。 北宫爵立刻想到了父亲过世的时候,一直在说对不起,说他可以去下头照顾她了。 原来,是这样。 “原本,你应该是北冥的公主。是我对不起你。” 巫仪心一紧,“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需要静一静。” 老王妃连连点头,“我不是想要逼迫你,只是,想你知道真相。” 巫仪提出告辞,老王妃原本想送送她,但她这模样,实在不好出门,也就作罢了。 “我送送你。”北宫爵淡淡道。 巫仪没有拒绝。 两人一块出门,气氛略有几分沉闷。 北宫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巫仪,但还是在她上车之前,开口叫住了她。 巫仪不解看着他。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但是,父亲临走前,真真切切挂念着你。在我们府里,一直有着一个空白的牌位,我曾问过父母,那是什么。父母告诉我,那是我的姐姐。当年我不清楚,现在我明白了。那是父母给你立的,他们从未忘记过你!” 巫仪怔怔听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第152章 父母 北宫爵缓缓走了进来,又问了一遍,“母亲?” 老王妃脸色煞白,她没有想到,北宫爵这会儿会来,院子里的人也没一个通禀的,竟是叫他全听了去! “你不是出去赴宴了吗?” “我心里记挂着母亲,特意提早赶了回来,没想到……”北宫爵神色复杂,他是真没想到,会在这儿听到这么些话,难怪母亲连珍珠都不留在身边。 北宫爵目光落在巫仪身上,心情复杂,说起来,巫仪救了他一命,给了他伤药和吃食,他记着这份恩情,对巫仪这个人,亦是佩服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巫仪会是他的亲姐姐。 “母亲,能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北宫爵问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是平静,但知子莫若母, 老王妃哪里不明白他平静底下的不平静。 老王妃深吸了口气,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北宫爵目光在这两母女身上转悠了一圈,“您是背叛了父亲吗?” 老王妃皱眉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不然呢?”北宫爵指着巫仪, “她又是从哪儿来的?还是说,您在父亲之前,还有别的男人?” 问出这话,北宫爵心里也不好受。 在他记忆中, 父母是那般的恩爱, 以至于父亲走的时候,母亲都恨不得跟着去了。要不是为了他,母亲也不会振作起来。 可如今,巫仪的存在, 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他心里难受极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这样一个女人,也不相信自己从小看到的父母恩爱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老王妃看了一眼巫仪,“阿爵, 巫仪是你嫡嫡亲的姐姐!” “你说什么?”北宫爵错愕,巫仪则是垂下了眸子。 这段过往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说起那些事情来也就不那么艰难了,“当年,我是巫族圣女,在大巫的要求下出门历练,也好叫自己回来的时候能顺理成章接任。谁知,这一趟出门, 我就遇到了你父亲。” 那时候, 她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只是因为结伴通行,相处了两个月, 渐渐产生了感情。 而后, 她有了孩子。 也是这个时候,北冥内乱, 他不得不回去, 但是他承诺等他安顿下来之后, 定会派人来接她。 可是她等了两个月, 也没有等到对方回来。而这个时候,大巫也来信催她, 她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巫族。 大巫又惊又怒, 更气她这般,甚至追问她对方是谁。 但她说不出来。 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他是北冥的皇族,亦是之后的太子殿下。 大巫要她打掉这个孩子,只是,巫族圣女体内,都养了蛊虫,而她的孩子, 因为蛊虫的缘故,血脉相连, 若是打掉,亦是会让她也元气大伤。 大巫无法,只能让她生下孩子, 对外则是宣布她在闭关。 只是没想到,她生产那日,消息走漏, 长老院的人纷纷上巫神殿要个说法。 大巫只能放下一切,在那儿应对着,她拼命生下一个孩子后,她想到了假死。 她让兰姑和几个侍女一块儿将她挪动到了另一个干净的房间,又叫心腹将孩子抱出去,放得越远越好,最后服下了假死药,让兰姑去告诉大巫。 圣女死了,是否生了孩子,这一切都已经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位置空出来了。 长老院的几个长老们心中也有想法, 因此就作罢了。 事后, 大巫骂她糊涂, 她却笑了, 这是她能为巫族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圣女已死, 她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意思。 大巫劝了劝, 没劝下来也就算了。 问起了孩子,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孩子不见了。 她当时知道后心急如焚,便拖着病体出去了,结果没想到遇到了他。 当时她刚生产完没多久,又在这样情况下遇到了他,悲喜交加下,扛不住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去往北冥的船上。 两人说开了误会,她亦是知道了这位的身份,两人抱着哭了一场,最后她说起了孩子的事情。 太子心里着急,但船已经开,想要回头是不能了,他立刻安排亲信去找孩子,结果只找到一块染血的帕子。 那是她放在女儿身边的,上头绣着北冥皇室的图腾,也是因此会被他的亲信带回来。 “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老王妃看着巫仪,“而我一声不吭丢下大巫走了,我实在是没脸再见大巫,因而这么多年一封书信也没敢送回去。” 巫仪不吭声。 老王妃簌簌落泪,“丢下你,是我的错。你怨我是正常的。但是,你父亲什么都不知道,他至死,都活在愧疚中。” 巫仪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她原以为的真相,是母亲不要自己,抛弃了自己。 却没想到,阴差阳错。 兰姑不是当事人,也不是老王妃本人,有了自己的主观判断,言语间会有偏颇。 北宫爵立刻想到了父亲过世的时候,一直在说对不起,说他可以去下头照顾她了。 原来,是这样。 “原本,你应该是北冥的公主。是我对不起你。” 巫仪心一紧,“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需要静一静。” 老王妃连连点头,“我不是想要逼迫你,只是,想你知道真相。” 巫仪提出告辞,老王妃原本想送送她,但她这模样,实在不好出门,也就作罢了。 “我送送你。”北宫爵淡淡道。 巫仪没有拒绝。 两人一块出门,气氛略有几分沉闷。 北宫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巫仪,但还是在她上车之前,开口叫住了她。 巫仪不解看着他。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但是,父亲临走前,真真切切挂念着你。在我们府里,一直有着一个空白的牌位,我曾问过父母,那是什么。父母告诉我,那是我的姐姐。当年我不清楚,现在我明白了。那是父母给你立的,他们从未忘记过你!” 巫仪怔怔听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第153章 纠结 马车上,巫仪一直沉默着。 兰姑一直心不在焉的,因为她的偏颇,导致她给巫仪许多错误的信息,谁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发展。 老王妃确实心虚,只是心虚的是对不起大巫,而在巫仪的事情上,只能说一句,阴差阳错。 兰姑一心想着这事,见巫仪神色淡淡,犹豫着开口,“王妃,对不起。” 巫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跟我道什么歉?” “是婢子给了错误的消息,差点造成您跟她之间的误会。” 巫仪看着窗外,“这不怪你,毕竟你也不是当事人,自然不会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姑看着她的脸色,识趣的闭上了嘴。 巫仪回到王府,意外的,看到姬玄时在府里。 “你怎么在家?”巫仪惊喜道。 姬玄时笑着看着她坐下,“今儿个怎么样?” 他担心巫仪的情况,因此今儿个早早下衙回到府里等着,他打量着巫仪的脸色,看着还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好。 “听了很多。”巫仪将老王妃的故事说给了姬玄时听, “我很遗憾,我没能见着他。” 这个他, 指的是巫仪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北冥的前太子。 对这一位,巫仪当初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一个惊才艳艳的储君, 只可惜, 英年早逝。 而如今,得知这一位是她的父亲,至死都在牵挂着她,巫仪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直到现在, 她才明白,这抹复杂,叫做遗憾。 她很遗憾, 没有早点知道这位,没有早点了解这位。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他们两个,其实差不多。他对母亲有着遗憾,而巫仪,对这位从未谋面的父亲,亦是有着遗憾。 “我们能做的,其实就是好好活下来, 不是吗?” 这样, 才不会对不起这些在意他们的长辈的关心。 “嗯。”巫仪靠在他的怀里,问起了前太子的事情。 姬玄时了解的也不多, “我只知道, 他叫北宫清,北冥先帝年间许多的政绩, 都是这一位做出来的。” “那他的过世, 是意外还是阴谋?”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 “关于这件事, 我听说过很多个版本,但是你可以听一听北宫爵怎么说。他们最是了解这件事的始末。” 说起北宫爵, 巫仪心中亦是复杂不已,“我真没想到, 他会是我的亲弟弟。” “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会是北冥的公主。” 巫仪嗔了他一眼,姬玄时问:“如果北宫爵和老王妃想要认回你,你会怎么做?” 巫仪下意识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她脑海中闪过老王妃那双含泪愧疚的眸子,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姬玄时见她如此,就知道她的纠结, “好好想一想,左右, 咱们也不着急。” 巫仪应了声。 这一思考,就思考了三日。 这些日子,巫仪一直待在府中, 直到一张簪花小楷的帖子送上门。 巫仪看着上头清秀的字迹,眼前一亮,“阿琼进京了?” “是呀, 王夫人也一道跟着过来了。” “可我不是记得阿琼的好日子是在下半年吗?” “提前入京,做好准备,亦是有的。” 王琼请她去府上坐坐,王家在玉都亦是有着宅子的,巫仪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第二日,她就带着人上门了。 王琼在二门处等着,一见到马车过来,就跑了过去,“蓁蓁!” 巫仪一张脸迫不及待露了出来,“好久不见, 阿琼。” “好久不见!” 王琼领着巫仪先去拜见了一下王夫人,王夫人笑道:“刚入玉都,还有许多事情没能料理清楚,招待不周, 还请担待些。” “夫人客气了,我跟阿琼虽是异性姐妹,却也跟亲姐妹差不多,不用招待的。” 王夫人闻言笑了起来,“是我说错了话。” 两厢打个招呼后,王琼带着巫仪去了自己的院子。 “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巫仪原是想说好,但话到嘴边有几分犹豫,被王琼一眼看出来了,心提了起来,“怎么了?难道是王爷待你不好?” 巫仪笑了起来,“自然不是,王爷一直待我极好,只是……”巫仪叹了口气,脸上笑容淡了下去,“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拿不定主意。” “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听吗?”王琼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巫仪对上她晶亮的眸子,似是下定了决心,“我遇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啊?”王琼小小惊讶了一下,下意识捂住了嘴巴,才没叫这一声惊呼太响,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见着了你的亲生母亲?她是谁?你是不想认她吗?” 巫仪简单的说了一下那些过往,当然,她母亲是老王妃的消息被隐了去。 王琼惊叹连连,但更多地是心疼。 一个阴差阳错,导致巫仪从小就没有父母,可如今…… “你纠结,其实就是你已经原谅了你母亲,是不是?” 巫仪被王琼的一针见血弄愣住了,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王琼赶在她开口之前道:“若不是你原谅了她,你何必纠结是否认她?以你的性子,定然会果断拒绝掉的。” “所以,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巫仪苦笑。 王琼点头,“可不就是。再说了,你母亲当年也不是故意抛下你,而是迫不得已,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阴差阳错。” 巫仪叫她这么一点拨,瞬间有一种拨开浓雾见太阳的感觉,她浅浅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阿琼,谢谢你。” 王琼亦是替巫仪觉得高兴,“你能找着母亲,我是真的很开心,所以呀,你不用谢我。”她悄咪咪凑了过来,“你的母亲,是哪位?” 巫仪这下有些不好开口了。 王琼通透,联系了最近的一些事情,突然眼睛睁大了,“难不成是……那个?” 她指了指北边,巫仪苦笑着点头。 王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有些明白巫仪的纠结了,若是真认了母亲,只怕在两国,都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第153章 纠结 马车上,巫仪一直沉默着。 兰姑一直心不在焉的,因为她的偏颇,导致她给巫仪许多错误的信息,谁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发展。 老王妃确实心虚,只是心虚的是对不起大巫,而在巫仪的事情上,只能说一句,阴差阳错。 兰姑一心想着这事,见巫仪神色淡淡,犹豫着开口,“王妃,对不起。” 巫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跟我道什么歉?” “是婢子给了错误的消息,差点造成您跟她之间的误会。” 巫仪看着窗外,“这不怪你,毕竟你也不是当事人,自然不会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姑看着她的脸色,识趣的闭上了嘴。 巫仪回到王府,意外的,看到姬玄时在府里。 “你怎么在家?”巫仪惊喜道。 姬玄时笑着看着她坐下,“今儿个怎么样?” 他担心巫仪的情况,因此今儿个早早下衙回到府里等着,他打量着巫仪的脸色,看着还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好。 “听了很多。”巫仪将老王妃的故事说给了姬玄时听, “我很遗憾,我没能见着他。” 这个他, 指的是巫仪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北冥的前太子。 对这一位,巫仪当初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一个惊才艳艳的储君, 只可惜, 英年早逝。 而如今,得知这一位是她的父亲,至死都在牵挂着她,巫仪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直到现在, 她才明白,这抹复杂,叫做遗憾。 她很遗憾, 没有早点知道这位,没有早点了解这位。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他们两个,其实差不多。他对母亲有着遗憾,而巫仪,对这位从未谋面的父亲,亦是有着遗憾。 “我们能做的,其实就是好好活下来, 不是吗?” 这样, 才不会对不起这些在意他们的长辈的关心。 “嗯。”巫仪靠在他的怀里,问起了前太子的事情。 姬玄时了解的也不多, “我只知道, 他叫北宫清,北冥先帝年间许多的政绩, 都是这一位做出来的。” “那他的过世, 是意外还是阴谋?” 姬玄时握住她的手, “关于这件事, 我听说过很多个版本,但是你可以听一听北宫爵怎么说。他们最是了解这件事的始末。” 说起北宫爵, 巫仪心中亦是复杂不已,“我真没想到, 他会是我的亲弟弟。” “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会是北冥的公主。” 巫仪嗔了他一眼,姬玄时问:“如果北宫爵和老王妃想要认回你,你会怎么做?” 巫仪下意识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她脑海中闪过老王妃那双含泪愧疚的眸子,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姬玄时见她如此,就知道她的纠结, “好好想一想,左右, 咱们也不着急。” 巫仪应了声。 这一思考,就思考了三日。 这些日子,巫仪一直待在府中, 直到一张簪花小楷的帖子送上门。 巫仪看着上头清秀的字迹,眼前一亮,“阿琼进京了?” “是呀, 王夫人也一道跟着过来了。” “可我不是记得阿琼的好日子是在下半年吗?” “提前入京,做好准备,亦是有的。” 王琼请她去府上坐坐,王家在玉都亦是有着宅子的,巫仪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第二日,她就带着人上门了。 王琼在二门处等着,一见到马车过来,就跑了过去,“蓁蓁!” 巫仪一张脸迫不及待露了出来,“好久不见, 阿琼。” “好久不见!” 王琼领着巫仪先去拜见了一下王夫人,王夫人笑道:“刚入玉都,还有许多事情没能料理清楚,招待不周, 还请担待些。” “夫人客气了,我跟阿琼虽是异性姐妹,却也跟亲姐妹差不多,不用招待的。” 王夫人闻言笑了起来,“是我说错了话。” 两厢打个招呼后,王琼带着巫仪去了自己的院子。 “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 巫仪原是想说好,但话到嘴边有几分犹豫,被王琼一眼看出来了,心提了起来,“怎么了?难道是王爷待你不好?” 巫仪笑了起来,“自然不是,王爷一直待我极好,只是……”巫仪叹了口气,脸上笑容淡了下去,“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拿不定主意。” “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听吗?”王琼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巫仪对上她晶亮的眸子,似是下定了决心,“我遇到了我的亲生母亲。” “啊?”王琼小小惊讶了一下,下意识捂住了嘴巴,才没叫这一声惊呼太响,她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你见着了你的亲生母亲?她是谁?你是不想认她吗?” 巫仪简单的说了一下那些过往,当然,她母亲是老王妃的消息被隐了去。 王琼惊叹连连,但更多地是心疼。 一个阴差阳错,导致巫仪从小就没有父母,可如今…… “你纠结,其实就是你已经原谅了你母亲,是不是?” 巫仪被王琼的一针见血弄愣住了,她下意识想要反驳,王琼赶在她开口之前道:“若不是你原谅了她,你何必纠结是否认她?以你的性子,定然会果断拒绝掉的。” “所以,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巫仪苦笑。 王琼点头,“可不就是。再说了,你母亲当年也不是故意抛下你,而是迫不得已,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阴差阳错。” 巫仪叫她这么一点拨,瞬间有一种拨开浓雾见太阳的感觉,她浅浅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阿琼,谢谢你。” 王琼亦是替巫仪觉得高兴,“你能找着母亲,我是真的很开心,所以呀,你不用谢我。”她悄咪咪凑了过来,“你的母亲,是哪位?” 巫仪这下有些不好开口了。 王琼通透,联系了最近的一些事情,突然眼睛睁大了,“难不成是……那个?” 她指了指北边,巫仪苦笑着点头。 王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有些明白巫仪的纠结了,若是真认了母亲,只怕在两国,都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第154章 冠礼 “其实,你认不认母亲,跟别人没有关系。”王琼沉声道。 巫仪闻言怔了怔,她要认母亲,关系着两国关系,尤其是天武帝,更是不会喜欢看着姬玄时背后势力坐大,她若是要认母亲,困难重重。 所以,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王琼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其实,端看你怎么想。” 巫仪张嘴要问这件事怎么能看她? “你是想独独认母亲,还是想要恢复你的身份?” 巫仪其实并不是想要恢复身份,“我对当北冥公主没有任何想法。” “所以这不就得了?”王琼笑道:“你可以私底下认母亲,或者,寻个由头,比如说,老王妃认你当义女,这样不就好了吗?” 巫仪笑了起来,“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王琼那儿出来,巫仪整个人心境就变得不一样了,兰姑能明显感觉到。 “王妃,您想明白了吗?” 巫仪点头,笑着道:“我想明白了。” 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眸子晶亮, 一看就没有什么烦心事。 兰姑松了口气。 姬玄时记挂着巫仪,也早早回来了, 看到巫仪的笑容,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 巫仪点头,“我想认她。” “那就去。” “你不拒绝?”巫仪好奇。 姬玄时笑了, “你认母亲, 天经地义。我做什么拒绝?” “我若是认了母亲,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难道现在的麻烦还少吗?” 巫仪笑着弯了眼睛,“我打算等你冠礼之后再去。左右也就不过五天了。” 姬玄时握了握她的手,“你自己决定了就好。” 对于姬玄时无条件的支持, 巫仪心中很是感动。 “没想到, 我竟是娶到了一位公主。”巫仪给了他一手肘,“怎么?不是公主你就不打算要我了吗?” “怎么会!”姬玄时揉了揉胸口,一脸痛苦, “不管你是谁,我都是要你的。” “油嘴滑舌!”巫仪哼了声,嘴角却高高翘起。 “不,我这是甜言蜜语。”姬玄时凑了过去,气氛渐渐暧昧,巫仪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很快到了姬玄时行冠礼的这一日,巫仪一大早就起身给姬玄时准备着, 礼服都是礼部昨儿个送过来的, 姬玄时试着很是合身的。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这冠服一穿, 倒也是人模狗样的。”巫仪打趣道。 姬玄时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巫仪一张俏脸立刻红了起来,小拳头锤了他一下, “光天化日, 说什么呢?!” 姬玄时开怀的笑了起来,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 温嬷嬷过来催了催,姬玄时这才带着巫仪出府。 文武百官皆已经到了, 还有北宫爵和北冥的使臣严大人,令人意外的是, 北冥皇子也在。 姬玄时对他们点了个头,随后进去了。 今儿个的主角是姬玄时,巫仪自是不会喧宾夺主,因此去了一旁站着。 两个妯娌也都来了,两厢打了个招呼,巫仪问起了秦王妃的身子。 秦王妃笑了笑,“好多了。” 再多的,她也不说了,只不过, 一个人的好赖,有眼人都是能看出来的, 秦王妃即便今日现身了,也神色郁郁,瞧着并不爽利。 只是人家都说好多了, 巫仪自然也不会说些别的。 几个兄弟都跟姬玄时打了个招呼,鲁王笑着道:“五哥真是风采逼人。” “你这就说的不对了,等冠礼成了, 五哥摘掉了这面具,才真真是风采逼人,你们说是不是?”瑞王笑着道。 其余兄弟应付笑了两声,是敌是友,所有人心知肚明,这种兄友弟恭的画面,倒也不必了。 “可惜了,就是二哥不在。”鲁王似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这大喜的日子,我不该说这些的。” 如此, 即便是有人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说什么。 姬玄时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原以为鲁王是个笨蛋, 没想到, 亦是心里头有点盘算的人。 不过也是, 没点盘算, 只怕在这个宫里也活不长久。 很快,冠礼开始,天武帝带着人从另一边上来,登上了台阶,站在了最高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跪下磕头,齐呼万岁,那场面极为壮观。 天武帝笑着抬手,“平身。” “谢皇上。” 天武帝看了一眼礼官,后者立刻明白,扬声道:“请临江王!” 姬玄时越众而出,站在台阶上。 巫仪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看着那道身影,眼神温柔,这一切,属于姬玄时的,终归还是回归了正途。 皇子冠礼,是要敬告天地和列祖列宗,最后由父亲亲自给儿子戴上礼冠。 礼官对这些礼节都很熟悉,念着冗长的祝词,姬玄时垂眸听着。 天武帝目光落在这个儿子身上,心情复杂。 山脚下,不少百姓围着,目光全都落在姬玄时身上。 姜询也混在人群中,凑了个热闹。 许嬷嬷忍不住红了眼眶,“若是夫人还在,看到这一幕,定然是欣慰的。” “她看不见,就让我们代替她看到这一切。”姜询垂眸,“走。” 许嬷嬷一愣,“主子不看到最后吗?” “总归就是这么些流程,不用看了,咱们走。” 许嬷嬷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礼官念完祝词,姬玄时叩了三个头,随后,由天武帝将礼冠给他戴上,“今儿个起,你就是个大人了,父皇,感到很欣慰,你母亲亦然。” 姬玄时垂眸不语。 天武帝顿了顿,“你脸上这面具,戴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时候摘下来了。” “可以摘了吗?” 天武帝露出了个笑容,“时候已到,自然是可以的。” 姬玄时二话不说摘下了面具,天武帝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脸,神色骤变,脱口道:“阿音——” “阿音?”姬玄时心中清楚这是母亲的名字,却是做困惑模样,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天武帝定了定心神,看着他神色复杂,“你跟你母亲长得很像。朕看错了。” 姬玄时垂眸,“父皇节哀。” 第154章 冠礼 “其实,你认不认母亲,跟别人没有关系。”王琼沉声道。 巫仪闻言怔了怔,她要认母亲,关系着两国关系,尤其是天武帝,更是不会喜欢看着姬玄时背后势力坐大,她若是要认母亲,困难重重。 所以,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王琼道:“这件事可大可小,其实,端看你怎么想。” 巫仪张嘴要问这件事怎么能看她? “你是想独独认母亲,还是想要恢复你的身份?” 巫仪其实并不是想要恢复身份,“我对当北冥公主没有任何想法。” “所以这不就得了?”王琼笑道:“你可以私底下认母亲,或者,寻个由头,比如说,老王妃认你当义女,这样不就好了吗?” 巫仪笑了起来,“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王琼那儿出来,巫仪整个人心境就变得不一样了,兰姑能明显感觉到。 “王妃,您想明白了吗?” 巫仪点头,笑着道:“我想明白了。” 她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眸子晶亮, 一看就没有什么烦心事。 兰姑松了口气。 姬玄时记挂着巫仪,也早早回来了, 看到巫仪的笑容,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 巫仪点头,“我想认她。” “那就去。” “你不拒绝?”巫仪好奇。 姬玄时笑了, “你认母亲, 天经地义。我做什么拒绝?” “我若是认了母亲,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难道现在的麻烦还少吗?” 巫仪笑着弯了眼睛,“我打算等你冠礼之后再去。左右也就不过五天了。” 姬玄时握了握她的手,“你自己决定了就好。” 对于姬玄时无条件的支持, 巫仪心中很是感动。 “没想到, 我竟是娶到了一位公主。”巫仪给了他一手肘,“怎么?不是公主你就不打算要我了吗?” “怎么会!”姬玄时揉了揉胸口,一脸痛苦, “不管你是谁,我都是要你的。” “油嘴滑舌!”巫仪哼了声,嘴角却高高翘起。 “不,我这是甜言蜜语。”姬玄时凑了过去,气氛渐渐暧昧,巫仪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很快到了姬玄时行冠礼的这一日,巫仪一大早就起身给姬玄时准备着, 礼服都是礼部昨儿个送过来的, 姬玄时试着很是合身的。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这冠服一穿, 倒也是人模狗样的。”巫仪打趣道。 姬玄时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巫仪一张俏脸立刻红了起来,小拳头锤了他一下, “光天化日, 说什么呢?!” 姬玄时开怀的笑了起来,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 温嬷嬷过来催了催,姬玄时这才带着巫仪出府。 文武百官皆已经到了, 还有北宫爵和北冥的使臣严大人,令人意外的是, 北冥皇子也在。 姬玄时对他们点了个头,随后进去了。 今儿个的主角是姬玄时,巫仪自是不会喧宾夺主,因此去了一旁站着。 两个妯娌也都来了,两厢打了个招呼,巫仪问起了秦王妃的身子。 秦王妃笑了笑,“好多了。” 再多的,她也不说了,只不过, 一个人的好赖,有眼人都是能看出来的, 秦王妃即便今日现身了,也神色郁郁,瞧着并不爽利。 只是人家都说好多了, 巫仪自然也不会说些别的。 几个兄弟都跟姬玄时打了个招呼,鲁王笑着道:“五哥真是风采逼人。” “你这就说的不对了,等冠礼成了, 五哥摘掉了这面具,才真真是风采逼人,你们说是不是?”瑞王笑着道。 其余兄弟应付笑了两声,是敌是友,所有人心知肚明,这种兄友弟恭的画面,倒也不必了。 “可惜了,就是二哥不在。”鲁王似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这大喜的日子,我不该说这些的。” 如此, 即便是有人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说什么。 姬玄时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原以为鲁王是个笨蛋, 没想到, 亦是心里头有点盘算的人。 不过也是, 没点盘算, 只怕在这个宫里也活不长久。 很快,冠礼开始,天武帝带着人从另一边上来,登上了台阶,站在了最高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跪下磕头,齐呼万岁,那场面极为壮观。 天武帝笑着抬手,“平身。” “谢皇上。” 天武帝看了一眼礼官,后者立刻明白,扬声道:“请临江王!” 姬玄时越众而出,站在台阶上。 巫仪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看着那道身影,眼神温柔,这一切,属于姬玄时的,终归还是回归了正途。 皇子冠礼,是要敬告天地和列祖列宗,最后由父亲亲自给儿子戴上礼冠。 礼官对这些礼节都很熟悉,念着冗长的祝词,姬玄时垂眸听着。 天武帝目光落在这个儿子身上,心情复杂。 山脚下,不少百姓围着,目光全都落在姬玄时身上。 姜询也混在人群中,凑了个热闹。 许嬷嬷忍不住红了眼眶,“若是夫人还在,看到这一幕,定然是欣慰的。” “她看不见,就让我们代替她看到这一切。”姜询垂眸,“走。” 许嬷嬷一愣,“主子不看到最后吗?” “总归就是这么些流程,不用看了,咱们走。” 许嬷嬷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礼官念完祝词,姬玄时叩了三个头,随后,由天武帝将礼冠给他戴上,“今儿个起,你就是个大人了,父皇,感到很欣慰,你母亲亦然。” 姬玄时垂眸不语。 天武帝顿了顿,“你脸上这面具,戴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是时候摘下来了。” “可以摘了吗?” 天武帝露出了个笑容,“时候已到,自然是可以的。” 姬玄时二话不说摘下了面具,天武帝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脸,神色骤变,脱口道:“阿音——” “阿音?”姬玄时心中清楚这是母亲的名字,却是做困惑模样,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天武帝定了定心神,看着他神色复杂,“你跟你母亲长得很像。朕看错了。” 姬玄时垂眸,“父皇节哀。” 第155章 配得上 姬玄时的态度,说不上的奇怪,天武帝还未细想,就叫徐公公打断了,“皇上,下头朝臣们还在等着呢。” 天武帝回过神来,“你去。” 姬玄时垂眸应了声,接受了百官的叩拜。 无疑,姬玄时冠礼的重点,全都在他那张脸上。 尤其是当年有幸得见过姜音的老大人,一眼就认出了姬玄时跟姜音长得很像。 姬玄时却不管这些议论,径直走到了巫仪的面前,“我们走。” 巫仪应了声,将手交到了他的手中,两人一点也不顾旁人的感觉,直接牵着手走了,这般恩爱的模样,刺痛了殷玥的眼。 她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大皇嫂,没想到五弟跟五弟妹如此恩爱。” 秦王妃笑了笑,“这件事,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听说四弟妹跟四弟也很恩爱,在四弟被认回的时候,就向父皇请旨赐婚了。” 殷玥笑容一僵,目光落在秦王妃身上, 琢磨着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没等她考虑完, 秦王妃就累了,由侍女扶着走了, 甚至都没有等秦王。 殷玥眯了眯眸子,这两夫妻之间,貌似出了点问题。 不过,秦王妃都走了, 她留下也不太好。 殷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姬泽, 姬泽犹豫了下,走了过来,“怎么了?” 殷玥心里憋闷,却是摇头, “王爷现在准备回去吗?” “等下宫里还有宴席, 我过一会儿再过去,你先过去。” 如此,殷玥只好一个人先走了。 姬泽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肩膀上。 姬泽下意识想要出手,在发现是鲁王后连忙停下来了,到也没叫人发现异常,“你怎么过来了?” “四哥,我说你跟四嫂差不多也就得了,这么大庭广众下还这么恩爱,是欺负弟弟们都是单身汉不成?” 姬泽笑了笑,没有解释, “那你赶紧找个姑娘成家不就好了?” 鲁王撇撇嘴, “四哥说得倒是轻巧。” 玉都的贵女,基本上都认识, 他还真没哪个看上的, 不过这话说不得,不然, 头一个叫他吃挂落的就是他母妃了。 姬玄时和巫仪回府换了一身衣服, 这才再进宫赴宴。 两人一进场, 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关注, 像是被人围观的猴子,饶是姬玄时知道不平静, 也有点吃不消。 所有人关注点都在姬玄时那张脸上,一时间, 席面上议论纷纷。 老王妃却是不在意那些,她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个人,笑着眯起了眼睛,与北宫爵低声说着:“临江王这副模样,倒是跟巫仪挺般配的。” 北宫爵亦是这般觉得。 原先不知道巫仪身份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样女子,怎么样也得要个才貌双全的配着才行。临江王一直戴着面具,也不知模样好坏,还真不好说。 如今知道了巫仪的身份, 这种感觉更是强烈了。 自家姐姐,千好万好, 不是模样出众的人还真配不上她。 好在,姬玄时并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我听说,临江王跟他母亲长得很相似, 就连天武陛下,在今儿个祭天的时候,都叫错名字了。”不过, 以北宫爵那角度看,天武帝那模样,谈不上什么喜悦,倒是带着几分惊讶,还有几分不自在。 听闻姬玄时是天武帝最宠爱的儿子,更是为了他的母亲登基以来后位空悬,可以他的角度看,却也不见得。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宠爱,那也不该是这么个态度。尤其是下午那模样,全然不是看到最爱的女人的模样,倒像是看到鬼了一样。 老王妃跟北宫爵母子这么多年, 自然是明白对方的,因此听出了些许不对劲来,不过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巫仪自然是看到了老王妃和北宫爵, 想了一下, 还是过来打了个招呼。 毕竟,天武帝都知道老王妃跟她投缘,还找了她过去说话,她这会儿见着人了不打招呼,岂不是不太好。 老王妃自是欣喜万分的,她原以为,巫仪再也不会理她了。 “你……” “前些日子,我跟您说得很投缘,过些日子,不知道能否再去叨扰您?” 老王妃喜出望外,自是愿意的,“你想来就来,我……我自是十分欢迎的。” 老王妃的位置跟天武帝很近,天武帝听了笑道:“没想到,你会跟巫仪这般有缘。” 老王妃忙敛了心神,“说来惭愧。我在阿爵之前还有个女儿,只可惜,出了点变故不见了,一直未能找寻到。因此一直心中留有遗憾,而我自从生了阿爵后一直未能再有孕。如今见着王妃,就觉得十分亲近,或许,这就是天意。” 天武帝笑了笑,幽深的目光落在巫仪的身上,若是他没记错,巫仪是个孤儿,难道……不不不,这也太过巧合了,不会的。而且,巫仪是巫族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大巫也不会将圣女之位交给她,一个没有巫族血缘的人,是没有资格坐上圣女之位的。 “既是如此,蓁蓁,你若是有空,就多去陪陪老王妃。” 巫仪应了声。 老王妃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怕巫仪反感,因此咽了回去,不舍得松开了巫仪的手。 巫仪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但这会儿天武帝还在上头看着,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分。 就在这时,天武帝突然道:“蓁蓁,今晚你就坐这儿陪着老王妃。” 巫仪错愕抬头,天武帝笑道:“老王妃与你如此有缘,也算是你的幸运了。” 巫仪应了声,“是,父皇。” 立刻有宫女送来了碗筷,巫仪坐在了老王妃的身边。 老王妃到底是陪着前太子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虽然高兴女儿在身侧,但也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让自己露馅,这会给巫仪带来麻烦的。 “父皇。”姬玄时摸了摸鼻子,“您这就把儿子的媳妇给安排了?” 天武帝大笑道:“不然你也坐过去?” 姬玄时挑了个眉,“父皇觉得可以?” “怎么?朕觉得可以,你就坐过去了?” 那自然是不能的。 第155章 配得上 姬玄时的态度,说不上的奇怪,天武帝还未细想,就叫徐公公打断了,“皇上,下头朝臣们还在等着呢。” 天武帝回过神来,“你去。” 姬玄时垂眸应了声,接受了百官的叩拜。 无疑,姬玄时冠礼的重点,全都在他那张脸上。 尤其是当年有幸得见过姜音的老大人,一眼就认出了姬玄时跟姜音长得很像。 姬玄时却不管这些议论,径直走到了巫仪的面前,“我们走。” 巫仪应了声,将手交到了他的手中,两人一点也不顾旁人的感觉,直接牵着手走了,这般恩爱的模样,刺痛了殷玥的眼。 她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大皇嫂,没想到五弟跟五弟妹如此恩爱。” 秦王妃笑了笑,“这件事,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听说四弟妹跟四弟也很恩爱,在四弟被认回的时候,就向父皇请旨赐婚了。” 殷玥笑容一僵,目光落在秦王妃身上, 琢磨着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没等她考虑完, 秦王妃就累了,由侍女扶着走了, 甚至都没有等秦王。 殷玥眯了眯眸子,这两夫妻之间,貌似出了点问题。 不过,秦王妃都走了, 她留下也不太好。 殷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姬泽, 姬泽犹豫了下,走了过来,“怎么了?” 殷玥心里憋闷,却是摇头, “王爷现在准备回去吗?” “等下宫里还有宴席, 我过一会儿再过去,你先过去。” 如此,殷玥只好一个人先走了。 姬泽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肩膀上。 姬泽下意识想要出手,在发现是鲁王后连忙停下来了,到也没叫人发现异常,“你怎么过来了?” “四哥,我说你跟四嫂差不多也就得了,这么大庭广众下还这么恩爱,是欺负弟弟们都是单身汉不成?” 姬泽笑了笑,没有解释, “那你赶紧找个姑娘成家不就好了?” 鲁王撇撇嘴, “四哥说得倒是轻巧。” 玉都的贵女,基本上都认识, 他还真没哪个看上的, 不过这话说不得,不然, 头一个叫他吃挂落的就是他母妃了。 姬玄时和巫仪回府换了一身衣服, 这才再进宫赴宴。 两人一进场, 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关注, 像是被人围观的猴子,饶是姬玄时知道不平静, 也有点吃不消。 所有人关注点都在姬玄时那张脸上,一时间, 席面上议论纷纷。 老王妃却是不在意那些,她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个人,笑着眯起了眼睛,与北宫爵低声说着:“临江王这副模样,倒是跟巫仪挺般配的。” 北宫爵亦是这般觉得。 原先不知道巫仪身份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样女子,怎么样也得要个才貌双全的配着才行。临江王一直戴着面具,也不知模样好坏,还真不好说。 如今知道了巫仪的身份, 这种感觉更是强烈了。 自家姐姐,千好万好, 不是模样出众的人还真配不上她。 好在,姬玄时并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我听说,临江王跟他母亲长得很相似, 就连天武陛下,在今儿个祭天的时候,都叫错名字了。”不过, 以北宫爵那角度看,天武帝那模样,谈不上什么喜悦,倒是带着几分惊讶,还有几分不自在。 听闻姬玄时是天武帝最宠爱的儿子,更是为了他的母亲登基以来后位空悬,可以他的角度看,却也不见得。 若是真的若是真的宠爱,那也不该是这么个态度。尤其是下午那模样,全然不是看到最爱的女人的模样,倒像是看到鬼了一样。 老王妃跟北宫爵母子这么多年, 自然是明白对方的,因此听出了些许不对劲来,不过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巫仪自然是看到了老王妃和北宫爵, 想了一下, 还是过来打了个招呼。 毕竟,天武帝都知道老王妃跟她投缘,还找了她过去说话,她这会儿见着人了不打招呼,岂不是不太好。 老王妃自是欣喜万分的,她原以为,巫仪再也不会理她了。 “你……” “前些日子,我跟您说得很投缘,过些日子,不知道能否再去叨扰您?” 老王妃喜出望外,自是愿意的,“你想来就来,我……我自是十分欢迎的。” 老王妃的位置跟天武帝很近,天武帝听了笑道:“没想到,你会跟巫仪这般有缘。” 老王妃忙敛了心神,“说来惭愧。我在阿爵之前还有个女儿,只可惜,出了点变故不见了,一直未能找寻到。因此一直心中留有遗憾,而我自从生了阿爵后一直未能再有孕。如今见着王妃,就觉得十分亲近,或许,这就是天意。” 天武帝笑了笑,幽深的目光落在巫仪的身上,若是他没记错,巫仪是个孤儿,难道……不不不,这也太过巧合了,不会的。而且,巫仪是巫族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否则,大巫也不会将圣女之位交给她,一个没有巫族血缘的人,是没有资格坐上圣女之位的。 “既是如此,蓁蓁,你若是有空,就多去陪陪老王妃。” 巫仪应了声。 老王妃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怕巫仪反感,因此咽了回去,不舍得松开了巫仪的手。 巫仪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但这会儿天武帝还在上头看着,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分。 就在这时,天武帝突然道:“蓁蓁,今晚你就坐这儿陪着老王妃。” 巫仪错愕抬头,天武帝笑道:“老王妃与你如此有缘,也算是你的幸运了。” 巫仪应了声,“是,父皇。” 立刻有宫女送来了碗筷,巫仪坐在了老王妃的身边。 老王妃到底是陪着前太子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虽然高兴女儿在身侧,但也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让自己露馅,这会给巫仪带来麻烦的。 “父皇。”姬玄时摸了摸鼻子,“您这就把儿子的媳妇给安排了?” 天武帝大笑道:“不然你也坐过去?” 姬玄时挑了个眉,“父皇觉得可以?” “怎么?朕觉得可以,你就坐过去了?” 那自然是不能的。 第156章 杀意 姬玄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巫仪正好相对。 一场宴席下来,巫仪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她知道,那是天武帝在打量自己。 巫仪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其实也能明白天武帝的心思,她是想看看,她们这一对母女,有没有相似之处。 不会这或许会让天武帝失望,因为他们母女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也是她没有人第一时间将她跟老王妃联系到一起的缘故。 有些母子或许会长得相似,就如姬玄时和他母亲,但却也谁都不会真将姬玄时当成是一个女的。 巫仪有些庆幸,也有些遗憾。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证明了自己就是老王妃的孩子,她还真的要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了。 想到这儿,巫仪加了一筷子的鱼肉放在老王妃碗里。 老王妃愣住了,“你……” “这个鱼肉很好吃,您尝尝?” “好……”老王妃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又被她很快稳住了。 巫仪瞧着心里有点发酸。 一场宴席吃下来,所有人关注的点都不在菜色上,一部分讨论着姬玄时,另一部分则是讨论着老王妃和巫仪。 严大人坐在后头,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越瞧越不对劲。 正好这时,巫仪跟老王妃说话, 微微侧过了头, 严大人蓦然瞪大了眼睛。 “严大人,我敬您一杯。严大人, 严大人?”旁边的礼部官员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纳闷极了,一抬眼就看到严大人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吓了一跳, “严大人!” 严大人猛地惊醒过来,失手打翻了酒杯。 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酒杯转悠了两圈停了下来, 只里头的酒水洒了。 “严大人, 您这是怎么了?”礼部官员好奇问。 严大人摇了摇头,默默将酒杯捡了起来。 见状,礼部官员识趣没问什么, “严大人,我敬您一杯。” 边说着,边给严大人把酒给倒上。 不等他举杯,严大人已经一口闷了。 礼部官员瞬间愣住了,严大人心中盘旋再三,问他,“你们临江王妃是哪儿的人?” “王妃乃巫族圣女。” 巫族。 严大人对此略有耳闻,又问:“她双亲可还具在?” 她双亲在不在同你何干? 礼部官员心里忍不住吐槽, 嘴上却还是回答:“圣女乃是孤儿, 被大巫抚养长大。” 严大人心中沉坠坠的,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 这一位临江王妃的侧面, 同前太子略有五六分相似。 严大人目光落在了老王妃身上,老王妃身世成谜, 谁也不知道此人来历, 莫名其妙就成了北冥的太子妃。 当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文武百官跪在宫门口请求先帝收回成命。结果没等先帝说话, 那位前太子却是站了出来。 他说了老王妃的辛苦,说了他们一出世就丢了的女儿, 随后,直挺挺跪在了文武百官面前。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都顾不得自己的目的,忙上前去把前太子给扶起来。 一个储君,怎么能跪他们这些人? 结果被前太子这么一搅和,他们连继续跪都跪不下去了。 先帝的态度,更是摆明了不管这事,他们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但这一位,即便是当年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亦是极少跟人打交道,略有交情的, 都知道这一位最是冷漠,上都的贵女们愣是一个都瞧不上眼, 便是能说话的都没有,何曾跟谁如此亲近过? 严大人心中浮起了疑惑,目光探究落在巫仪身上。 若说这一位, 岁数也对得上,难道她真的是老王妃和前太子那失踪了的女儿? 一想到这儿,严大人看着巫仪的目光都变得不对起来了。 若这一位真的是, 那此人是绝不可留下的! 严大人眼中闪过丝杀意,突然,巫仪回过头来,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严大人心中一惊,立刻低下头去。 随后他又忍不住懊恼,他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辆? 再抬头看去时,巫仪已经收回视线。 “严大人?”老王妃愣了愣,没有回头去看,“这事恐怕是要去问下阿爵了。” 老王妃跟这些官员们相处不多,能叫得上名字就不错了。 巫仪应了声, 老王妃见状,心里留了个底。 宴席结束之后, 姬玄时带着巫仪回了王府。 “那个严大人,王爷知道吗?” “北冥皇帝忠实的拥护者, 他女儿如今正是北冥皇帝的宠妃,前不久诞下了一个儿子。”姬玄时拥着她,“怎么问起这事?” “我觉得,他想要杀我。” 姬玄时眸子沉了沉,像是望不到尽头的海域,冰冷。 “你确定?” 巫仪点头,“我体内养蛊,对人的情绪只是敏锐,我不会察觉错的。” 那股杀意如此强烈,她是断不会感觉错的。 “好端端的,他想杀你做什么?” 巫仪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事你别担心,我会去查的。” 巫仪颔首,“若是有消息了告诉我。” “一定。” 回了王府,姬玄时吩咐了子影两句,便去内院陪巫仪歇了个午觉。 早上起得太早,他亦是有些困了。 等两人起身,就听兰姑进来,说是子影有事求见。 “难道这么快就查到了?”姬玄时看了巫仪一眼,“让子影进来回话。” 子影过来,不是因为查到了什么,而是因为北宫爵来了。 “现在?” 姬玄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艳阳高照,这会儿上门,是怕别人看不见是吗? 不过人既然来了,姬玄时自是要接见一番。 子影压着声音道:“安南王是偷偷来的,人如今在您书房,说是想见一见王妃。” 姬玄时了然,既然是偷偷来的,以北宫爵能力,定然是不会叫人发现的,他也就放心了。 “蓁蓁,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幅名家真迹,跟我一道去瞧瞧如何?” “好。” 两人来了前院书房,见到了北宫爵。 他一身短打,肤色也做了改变,看着像是农汉,半点都瞧不出原先模样。 “你这是……”姬玄时惊疑不定看着他,倏地笑了起来,“好手法。” 第156章 杀意 姬玄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巫仪正好相对。 一场宴席下来,巫仪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她知道,那是天武帝在打量自己。 巫仪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其实也能明白天武帝的心思,她是想看看,她们这一对母女,有没有相似之处。 不会这或许会让天武帝失望,因为他们母女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这也是她没有人第一时间将她跟老王妃联系到一起的缘故。 有些母子或许会长得相似,就如姬玄时和他母亲,但却也谁都不会真将姬玄时当成是一个女的。 巫仪有些庆幸,也有些遗憾。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证明了自己就是老王妃的孩子,她还真的要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了。 想到这儿,巫仪加了一筷子的鱼肉放在老王妃碗里。 老王妃愣住了,“你……” “这个鱼肉很好吃,您尝尝?” “好……”老王妃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又被她很快稳住了。 巫仪瞧着心里有点发酸。 一场宴席吃下来,所有人关注的点都不在菜色上,一部分讨论着姬玄时,另一部分则是讨论着老王妃和巫仪。 严大人坐在后头,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越瞧越不对劲。 正好这时,巫仪跟老王妃说话, 微微侧过了头, 严大人蓦然瞪大了眼睛。 “严大人,我敬您一杯。严大人, 严大人?”旁边的礼部官员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纳闷极了,一抬眼就看到严大人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吓了一跳, “严大人!” 严大人猛地惊醒过来,失手打翻了酒杯。 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酒杯转悠了两圈停了下来, 只里头的酒水洒了。 “严大人, 您这是怎么了?”礼部官员好奇问。 严大人摇了摇头,默默将酒杯捡了起来。 见状,礼部官员识趣没问什么, “严大人,我敬您一杯。” 边说着,边给严大人把酒给倒上。 不等他举杯,严大人已经一口闷了。 礼部官员瞬间愣住了,严大人心中盘旋再三,问他,“你们临江王妃是哪儿的人?” “王妃乃巫族圣女。” 巫族。 严大人对此略有耳闻,又问:“她双亲可还具在?” 她双亲在不在同你何干? 礼部官员心里忍不住吐槽, 嘴上却还是回答:“圣女乃是孤儿, 被大巫抚养长大。” 严大人心中沉坠坠的,如果他刚才没有看错, 这一位临江王妃的侧面, 同前太子略有五六分相似。 严大人目光落在了老王妃身上,老王妃身世成谜, 谁也不知道此人来历, 莫名其妙就成了北冥的太子妃。 当时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文武百官跪在宫门口请求先帝收回成命。结果没等先帝说话, 那位前太子却是站了出来。 他说了老王妃的辛苦,说了他们一出世就丢了的女儿, 随后,直挺挺跪在了文武百官面前。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都顾不得自己的目的,忙上前去把前太子给扶起来。 一个储君,怎么能跪他们这些人? 结果被前太子这么一搅和,他们连继续跪都跪不下去了。 先帝的态度,更是摆明了不管这事,他们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但这一位,即便是当年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亦是极少跟人打交道,略有交情的, 都知道这一位最是冷漠,上都的贵女们愣是一个都瞧不上眼, 便是能说话的都没有,何曾跟谁如此亲近过? 严大人心中浮起了疑惑,目光探究落在巫仪身上。 若说这一位, 岁数也对得上,难道她真的是老王妃和前太子那失踪了的女儿? 一想到这儿,严大人看着巫仪的目光都变得不对起来了。 若这一位真的是, 那此人是绝不可留下的! 严大人眼中闪过丝杀意,突然,巫仪回过头来,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严大人心中一惊,立刻低下头去。 随后他又忍不住懊恼,他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辆? 再抬头看去时,巫仪已经收回视线。 “严大人?”老王妃愣了愣,没有回头去看,“这事恐怕是要去问下阿爵了。” 老王妃跟这些官员们相处不多,能叫得上名字就不错了。 巫仪应了声, 老王妃见状,心里留了个底。 宴席结束之后, 姬玄时带着巫仪回了王府。 “那个严大人,王爷知道吗?” “北冥皇帝忠实的拥护者, 他女儿如今正是北冥皇帝的宠妃,前不久诞下了一个儿子。”姬玄时拥着她,“怎么问起这事?” “我觉得,他想要杀我。” 姬玄时眸子沉了沉,像是望不到尽头的海域,冰冷。 “你确定?” 巫仪点头,“我体内养蛊,对人的情绪只是敏锐,我不会察觉错的。” 那股杀意如此强烈,她是断不会感觉错的。 “好端端的,他想杀你做什么?” 巫仪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事你别担心,我会去查的。” 巫仪颔首,“若是有消息了告诉我。” “一定。” 回了王府,姬玄时吩咐了子影两句,便去内院陪巫仪歇了个午觉。 早上起得太早,他亦是有些困了。 等两人起身,就听兰姑进来,说是子影有事求见。 “难道这么快就查到了?”姬玄时看了巫仪一眼,“让子影进来回话。” 子影过来,不是因为查到了什么,而是因为北宫爵来了。 “现在?” 姬玄时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艳阳高照,这会儿上门,是怕别人看不见是吗? 不过人既然来了,姬玄时自是要接见一番。 子影压着声音道:“安南王是偷偷来的,人如今在您书房,说是想见一见王妃。” 姬玄时了然,既然是偷偷来的,以北宫爵能力,定然是不会叫人发现的,他也就放心了。 “蓁蓁,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幅名家真迹,跟我一道去瞧瞧如何?” “好。” 两人来了前院书房,见到了北宫爵。 他一身短打,肤色也做了改变,看着像是农汉,半点都瞧不出原先模样。 “你这是……”姬玄时惊疑不定看着他,倏地笑了起来,“好手法。” 第157章 诱饵 北宫爵明白他的意思,笑了起来,“这是我母亲的手笔。” “老王妃还懂易容?” “是。”北宫爵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母亲跟我说了严大人的事情,我特意过来问问。” 巫仪看着他眼中真真切切的关心,心中一暖。对着老王妃,那些事情巫仪也不想说,并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想叫长辈替自己担心,对着北宫爵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确定?”北宫爵蹙眉,在他印象中,严大人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惹麻烦的人,除非,“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巫仪不解,“我们不过刚刚相认,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在这之前,她跟严大人也是打过照面的,她敢断定,那个时候,严大人并没有产生杀意。 “难道说宴席上,有什么东西让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北宫爵猜测道。 巫仪转头跟姬玄时道,“我当时一直跟母亲在说话,我们并没有表现过分亲热,他又是如何得知?” 北宫爵听到“母亲”两字,突然笑了, “若是母亲能亲耳听到你——” 声音, 戛然而止。 巫仪不解地看了过来,就见北宫爵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北宫爵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沉声道:“可以侧过身去,让我看一下吗?” 虽然不知道北宫爵要求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巫仪乖乖地侧过身去。 “我想, 我知道严大人为什么突然想要杀你,他应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了。” 巫仪皱眉,“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侧脸。” “侧脸?” “你的侧脸,跟父亲有五六分相似。”北宫爵道, “再加上母亲对你的态度, 严大人应该是能够猜的出来。” “原来如此。”姬玄时点头,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严大人突然对巫仪产生了杀意,倒是巫仪, 神色有些怔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姬玄时见状,自个儿开始跟北宫爵交涉,“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严大人这个人,不除掉的,定会对巫仪不利,因此我想趁他出手的时候, 出手解决掉他。” “在天武?” 北宫爵无奈地笑, “这也没有办法,不过, 我会努力一点, 伪装成意外的。更何况,我那位皇叔, 不会为了这么一个人, 而跟天武大动干戈。” “你可知道, 他原本的目标就是你。” “所以, 我除掉了他,也是保障了自己不是?” “可以, 不过他一般都在城内,倒也没什么机会能下手。” “没有机会, 那我们就制造机会。”巫仪突然开口道。 北宫爵挑眉,“怎么说?” “我跟老王妃一道去寺里烧香,人带得少一些,你跟着我们一起,如此一来,这么好的机会摆放在眼前,他会不心动吗?” 北宫爵皱眉,“这个方法会不会太危险了点?毕竟,我们都不知道, 对方手里握着什么底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巫仪神色淡漠,“为了除掉他, 逼出他的底牌,我们不得不如此做。” 北宫爵看向姬玄时,“你也同意?” 姬玄时虽然担忧, 但他不会扯巫仪的后腿,“我们会做好万全之策的。” 北宫爵皱眉,盯着他们两一会儿, 突然笑了起来,“果然胆大,跟我很像。” “所以,我们是姐弟,不是吗?” 北宫爵愣了下,笑了起来,“是啊,姐姐。”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随后,北宫爵悄悄离开了,并回到驿馆,跟老王妃说了这个计策。 “母亲,到时候, 恐怕就要麻烦您了。” “放心, 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老王妃淡淡笑了起来, 她可也是巫族前任圣女,那些手段,亦是有的,只是因为她为了不叫自己被人发现身份,一直低调行事罢了。 很快,老王妃挑选了一个日子,让珍珠去跟严大人说一声,并安排两个护卫给他们。 “老王妃要出门上香?”严大人眸子闪烁了一下,“不知还有何人一同前往?只两个护卫是否不太够?” 珍珠道:“王爷会陪着老王妃一道过去,老王妃亦是给临江王妃下了帖子,有王爷在,两个护卫足以。” 北宫爵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太多自己的人马,只带了两个亲信,为了老王妃安全,过来要两个护卫,也是正常的。 大皇子刚好路过,听了一耳朵,“阿爵跟皇伯母要去上香?” “是的。” “既是如此,我也去。”大皇子抚掌道:“我还没见过天武的寺庙。” 珍珠没有说话,倒是严大人脸色变了,“大皇子,您的身子还没好,还请在驿馆里好生休息才是。” 大皇子略略有些失望,“真的不能去吗?” 严大人很是坚决,大皇子也就没有强求了。 “珍珠姑娘,劳烦跟老王妃说一声,我会安排好的。” 珍珠应了声便回去复命了,大皇子亦是离开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严大人的房间里,“严大人莫不是要趁此机会下手?” “难道不行吗?” “行,不过希望严大人这次能成功。” 严大人沉了沉声,“这次,怕是还要借助你的力量了,黑蛇。” 黑蛇挑眉,笑了起来,“严大人不是最看不惯我们这些死士吗?怎么会想着求到我们头上来了?” 严大人冷哼,“这自然是为了皇上的命令!黑蛇,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黑色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露出阴恻恻的笑,“自然是同意的。” 两人一番密谋。 到了约定好的那一日,巫仪早早来到了驿馆。 “你来了?”老王妃笑着道,“先坐会儿,等阿爵那儿交代好了,咱们再启程。” “您叫我蓁蓁就好。”巫仪笑着坐下,老王妃心口一阵感动,“蓁蓁。” 能跟女儿如此平静的说话,这是老王妃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北宫爵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母亲,都安排妥当了,咱们可以走了。” 第157章 诱饵 北宫爵明白他的意思,笑了起来,“这是我母亲的手笔。” “老王妃还懂易容?” “是。”北宫爵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母亲跟我说了严大人的事情,我特意过来问问。” 巫仪看着他眼中真真切切的关心,心中一暖。对着老王妃,那些事情巫仪也不想说,并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想叫长辈替自己担心,对着北宫爵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确定?”北宫爵蹙眉,在他印象中,严大人不是那种会给自己找惹麻烦的人,除非,“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巫仪不解,“我们不过刚刚相认,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在这之前,她跟严大人也是打过照面的,她敢断定,那个时候,严大人并没有产生杀意。 “难道说宴席上,有什么东西让他发现了你的身份?”北宫爵猜测道。 巫仪转头跟姬玄时道,“我当时一直跟母亲在说话,我们并没有表现过分亲热,他又是如何得知?” 北宫爵听到“母亲”两字,突然笑了, “若是母亲能亲耳听到你——” 声音, 戛然而止。 巫仪不解地看了过来,就见北宫爵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北宫爵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沉声道:“可以侧过身去,让我看一下吗?” 虽然不知道北宫爵要求她这么做是为什么, 巫仪乖乖地侧过身去。 “我想, 我知道严大人为什么突然想要杀你,他应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了。” 巫仪皱眉,“他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的侧脸。” “侧脸?” “你的侧脸,跟父亲有五六分相似。”北宫爵道, “再加上母亲对你的态度, 严大人应该是能够猜的出来。” “原来如此。”姬玄时点头,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严大人突然对巫仪产生了杀意,倒是巫仪, 神色有些怔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姬玄时见状,自个儿开始跟北宫爵交涉,“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严大人这个人,不除掉的,定会对巫仪不利,因此我想趁他出手的时候, 出手解决掉他。” “在天武?” 北宫爵无奈地笑, “这也没有办法,不过, 我会努力一点, 伪装成意外的。更何况,我那位皇叔, 不会为了这么一个人, 而跟天武大动干戈。” “你可知道, 他原本的目标就是你。” “所以, 我除掉了他,也是保障了自己不是?” “可以, 不过他一般都在城内,倒也没什么机会能下手。” “没有机会, 那我们就制造机会。”巫仪突然开口道。 北宫爵挑眉,“怎么说?” “我跟老王妃一道去寺里烧香,人带得少一些,你跟着我们一起,如此一来,这么好的机会摆放在眼前,他会不心动吗?” 北宫爵皱眉,“这个方法会不会太危险了点?毕竟,我们都不知道, 对方手里握着什么底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巫仪神色淡漠,“为了除掉他, 逼出他的底牌,我们不得不如此做。” 北宫爵看向姬玄时,“你也同意?” 姬玄时虽然担忧, 但他不会扯巫仪的后腿,“我们会做好万全之策的。” 北宫爵皱眉,盯着他们两一会儿, 突然笑了起来,“果然胆大,跟我很像。” “所以,我们是姐弟,不是吗?” 北宫爵愣了下,笑了起来,“是啊,姐姐。”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随后,北宫爵悄悄离开了,并回到驿馆,跟老王妃说了这个计策。 “母亲,到时候, 恐怕就要麻烦您了。” “放心, 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老王妃淡淡笑了起来, 她可也是巫族前任圣女,那些手段,亦是有的,只是因为她为了不叫自己被人发现身份,一直低调行事罢了。 很快,老王妃挑选了一个日子,让珍珠去跟严大人说一声,并安排两个护卫给他们。 “老王妃要出门上香?”严大人眸子闪烁了一下,“不知还有何人一同前往?只两个护卫是否不太够?” 珍珠道:“王爷会陪着老王妃一道过去,老王妃亦是给临江王妃下了帖子,有王爷在,两个护卫足以。” 北宫爵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太多自己的人马,只带了两个亲信,为了老王妃安全,过来要两个护卫,也是正常的。 大皇子刚好路过,听了一耳朵,“阿爵跟皇伯母要去上香?” “是的。” “既是如此,我也去。”大皇子抚掌道:“我还没见过天武的寺庙。” 珍珠没有说话,倒是严大人脸色变了,“大皇子,您的身子还没好,还请在驿馆里好生休息才是。” 大皇子略略有些失望,“真的不能去吗?” 严大人很是坚决,大皇子也就没有强求了。 “珍珠姑娘,劳烦跟老王妃说一声,我会安排好的。” 珍珠应了声便回去复命了,大皇子亦是离开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严大人的房间里,“严大人莫不是要趁此机会下手?” “难道不行吗?” “行,不过希望严大人这次能成功。” 严大人沉了沉声,“这次,怕是还要借助你的力量了,黑蛇。” 黑蛇挑眉,笑了起来,“严大人不是最看不惯我们这些死士吗?怎么会想着求到我们头上来了?” 严大人冷哼,“这自然是为了皇上的命令!黑蛇,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黑色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露出阴恻恻的笑,“自然是同意的。” 两人一番密谋。 到了约定好的那一日,巫仪早早来到了驿馆。 “你来了?”老王妃笑着道,“先坐会儿,等阿爵那儿交代好了,咱们再启程。” “您叫我蓁蓁就好。”巫仪笑着坐下,老王妃心口一阵感动,“蓁蓁。” 能跟女儿如此平静的说话,这是老王妃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北宫爵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母亲,都安排妥当了,咱们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