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频文里的炮灰后,我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第1章 一家子都是反派 霍窈穿进了一本叫《首辅》的男频科举升级流小说里。 男主闻宴生出身寒门,但聪明好学,奈何父母早亡,生活拮据落魄,人见人烦,他喜欢的姑娘也不喜欢他。 姑娘叫霍窈,是平和村的小农女,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气质出尘纤弱,乃十里八村未婚男子心目中的神女。 但其实神女虚荣势力,恶毒心黑。 男主初见她时就对她一见钟情,霍窈却对他各种瞧不上,还怂恿爱慕追求者欺他打他,甚至在知道男主是她二哥科举路上的最大劲敌后,伙同几个哥哥设计陷害男主是偷儿,导致男主消沉了好几年。 直到女主出现,男主才重新振作,参加科举,玩转朝堂,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后,亲自监刑,将曾经迫害过他的霍窈,及其几个哥哥满门抄斩。 所以,当霍窈发现自己一觉醒来穿成了pua过男主的朱砂痣之后,整个人都生无可恋了。 虽然现在的剧情线她还没被男主一见钟情,但只要一想到上有刻薄凶残娘,文弱爹,和四个反派哥哥,以及被满门抄斩的结局,就他妈特想现场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 “小妹,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肉沫蒸蛋,你起来吃点好不好?” 霍窈的大嫂何木香,挺着将近八个月大的孕肚进来,消瘦憔悴的脸上挂着小意讨好的笑,眼神中却是对霍窈这个小姑子的畏惧害怕。 原着中,霍窈对何木香这个嫂子可谓坏到了极致,不但把她当老妈子一样使唤,还经常和刻薄娘嫌弃她生了个赔钱货女儿。 最后更是在何木香二胎生下的又是个女儿后,逼得她投了河。 现在何木香怀的正是二胎。 霍窈一颗心都拧巴了起来。 “小妹怎么了?”这时,霍窈的大哥霍力,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何木香怯怯道:“小妹从早上起来到现在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也不知道小妹……” “不知道不知道,成天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霍力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一脸担忧地走到炕前:“小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霍窈还没能接受眼下这个悲惨的事实,闭眼扭头,不理他。 霍力心急起来。 他娘共生有四子一女,小妹是老幺,在家中很是得宠,加上她出生时先天不足,费了好大劲儿才养活,平日娘护她跟护什么似的,娘去了镇上,要是回来知道小妹不吃饭还病恹恹的,饶得了他才怪。 霍力冲何木香训道:“小妹一天没吃饭,你这个嫂子是怎么当的!” “我,我做了小妹爱吃的肉末蒸蛋,小妹,小妹不吃。”何木香小声说。 “小妹不吃肯定是今天不想吃蒸蛋,你不会问问她想吃什么给她做?长了嘴是干嘛的。” 霍力训起何木香跟训孙子似的,何木香也一脸逆来顺受。 她早就习惯了。 霍窈却习惯不了,抄起枕头砸在霍力身上。 “小妹?” 霍力都给砸懵了,倒不是有多疼,而是不明白小妹怎么突然生起气来。 “都给我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等把人赶走,霍窈颇有几分认命的将眼下一应基本信息捋了一遍。 霍家在平和村属于条件很不错的,她爹霍出学是个老秀才,现在在镇上的县衙当师爷,她娘方氏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大字不识,还为人尖酸刻薄,但肚子争气,生的儿女一个比一个优秀。 大儿子勤劳能干,地里活全包;二儿子聪明读书好;三儿子和四儿子也都是读书的料;小女儿肤白貌美,十里八村有名的小美人。 在平和村说起方氏无不羡慕。 方氏也一直以此为傲。 但看过原着的霍窈知道,这几个货,骨子里早就烂透了。 她就不用说了,就拿大哥霍力来说,且不说他平日对何木香非打即骂,就说何木香投河后,他卖了大小两个女儿,拿卖女儿的钱去逛窑子。 霍窈想哭。 苍天啊,她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屋外,霍力紧张的直搓手,虽然小妹平常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和娘一样,嫌弃他脑子笨是个粗人,只亲近会读书的几个弟弟,但也没像今天这样对他。 想到这,又狠狠地瞪了何木香一眼:“说!你是不是做什么事惹小妹不高兴了?” “我没有。”何木香赶紧摇头,嫁进霍家五年,小姑子是什么性子,再清楚不过,她躲都来不及,怎么敢去惹她。 “肯定是你,不然小妹怎么会不吃饭!”还拿枕头砸他。 定是这没用的蠢妇惹小妹生气了! 霍力对屋里的霍窈说:“小妹别生气了,大哥帮你收拾你嫂子。” 说着抄起根棍子朝何木香打去。 何木香脸都白了。 往日她虽没少挨霍力打,但没想到,她大着肚子,他还要打她。 这时嘎吱一声,屋门打开了。 “我说了我要静一静,你耳朵长了是干嘛的!” 霍窈冲过去将棍子夺过来扔到地上,拿霍力刚才的话怼他。 这种只会骂媳妇,打媳妇的男人,怼死一个少一个。 “小妹别生气,都是你嫂子的错。”霍力讨好道。 霍窈狠狠闭了闭眼,她从来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只要别碍着她就是毁天灭地也跟她没关系,但特么,她现在特想揍人。 但她是文明人,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嫂子,你不是做了蒸蛋吗,我现在想吃了。” 何木香从刚才就是呆滞的,以为这顿打免不了了,没想到小姑子不但没有像以往那样在旁边煽风点火,让霍力往死里打她,还把棍子抢了过去,立即去灶房盛了一碗蒸蛋出来。 霍窈也是真饿了,足足吃了两大碗才觉得饱。 然而吃饱喝足的快乐还没享受多少,旁边霍力又朝何木香开始了。 “你在家是怎么伺候小妹的,看小妹饿的。”见霍窈一脸满足,霍力松了口气,只要小妹高兴了,娘回来才不会告状,不告状,娘就不会觉得他没用碍眼。 …… 第2章 对待人渣,就不能手软 “小妹,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霍力巴巴去灶房又盛了一碗蒸蛋出来。 霍窈注意到跟在何木香脚边,瘦巴巴的小女孩一直盯着蒸蛋偷偷吞咽口水。 是霍力和何木香四岁的女儿霍丫。 说起来这一家子也是够让人无语的,对她这个女儿、妹妹就各种宝贝疙瘩肉,对霍丫却像是捡来的,几乎没给她吃过一顿好的。 “我吃饱了,把这碗给丫儿吃。” 不想她这话一出,何木香就变了脸,还扯着霍丫让她跪下。 “小妹,求求你别卖丫儿,她虽是个女孩,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你要嫁妆我帮你攒,明天,不,今天开始我就做绣活,赚的银子都给你添作嫁妆好不好?” 何木香一边说一边哭,她哭霍丫也哭。 霍窈都给俩人哭懵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卖丫儿了?我现在才十五着急什么嫁妆……” 没说完,霍窈就想起来了。 原着中,霍窈有次撞见何木香偷偷把她吃剩下的肉给霍丫吃,她一向霸道惯了,认为家里的好东西都是她的,就算是她吃剩下的,拿去喂狗,也必须她点头才行。 就怂恿她娘:“多给霍丫吃点好的,把她喂胖些卖了,以后给我添嫁妆。” 而她娘,竟也同意了。 显然,在这个时代,蒸蛋属于好的那一挂。 霍窈:“……” 妈的,简直是不让人活的节奏。 “姑姑,丫儿不吃好的,你别卖丫儿,丫儿给你磕头。”霍丫一边哭一边把头往地上磕,又脆又响的音儿,听得霍窈心里不是滋味。 “不卖你,赶紧起来。”霍窈将霍丫抱起来放到凳子上,把蒸蛋塞给她:“吃,姑姑不卖你了。” 霍丫却还是不敢吃,吃好的喂胖些卖了,已经成了小小的她心里面的阴影了。 “姑姑让你吃你就吃,哭什么哭!”霍力虽然震惊小妹怎么突然间对丫儿这么好了,可他更怕小妹不高兴,一大嘴巴子直接抽在丫儿身上,然后转头问霍窈:“小妹,你找人牙子了吗?” “什么人牙子?”初来异世,霍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人牙子是什么,皱眉看着丫儿脸上的红印子,忍了好几忍才忍住没抽回去。 “当然是收孩子的人牙子啊,说给多少钱了没?” 霍窈在心里默念:我是文明人,不能用暴力解决问题,我是文明人…… 去他妈的文明,爱谁文明谁文明,老子文明不了了! 去外面找了根比刚才霍力打何木香还要粗两倍的棍子,回来就往霍力身上招呼。 “你是人吗,丫儿是你的闺女,不是买卖的东西,就算我要卖她,你当爹的也应该阻止,还问我多少钱,你的良心呢?被狗啃了?” 棍子结结实实打在身上,霍力才回过神来,一边躲一边惊呼:“小妹,你打我干什么,你要不想卖丫儿添嫁妆就不卖呗,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霍窈听到这话更来气,别以为她不知道,丫儿现在没被卖,半年后也没逃掉被卖的命运。 当然,害何木香投河的她和方氏是主因,但霍力更是个人渣。 这种人渣活着也是浪费空气,让她打死算了。 然而这副身体一直被娇养着,不过打了几下,就没力气了。 霍力赶紧把棍子抢过去:“好小妹,别生气了,我再也不提卖丫儿的事了,成不成?” 小妹身子娇弱,他皮糙肉厚的挨几下子也就挨几下子,但要把小妹气出个好歹来,爹娘和几个弟弟非生吃了他不可。 何木香母女俩都吓傻了。 特别是何木香。 自从女儿出生后,没有人不嫌弃她是个闺女,别说抱抱她,就是正眼都没瞧过一眼,可刚才,一向对丫儿最坏,每次见了她不是打就是踹的小姑子,不但抱了丫儿,给她蒸蛋吃,还说不卖她了,现在更是为了丫儿打霍力。 虽然霍窈自来与老二他们亲近,对霍力这个大哥嫌弃得很,但也没像今天这样动过手。 还是为了丫儿。 打了霍力一顿,霍窈出了些气,心里倒也舒坦了不少,没再搭理外头的三人,转身回屋了。 躺炕上,霍窈将原着剧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现在距离霍家满门还有五年,她认命了,但绝不会认命的活着,像原着中那样,落得个头身分家的结局。 况且,这里虽然是小说世界,但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穿到人家女儿、妹妹身上,尽管不是她自愿的,于情于理都做不到袖手旁观。 思来想去,要想不被灭门,首先不能陷害未来是首辅的男主,即便不能与之交好,也不能交恶。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这话古往今来都受用。 其次,改变何木香原着中的凄惨结局,改造四个哥哥,就算不能让他们成为人人竖大拇指的好人,也必须正直善良,至少三观必须要正。 不然即便她日后能阻止得了一次,若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这一个个不省心的货,还是早晚会被团灭。 要知道在原着中,满门霍家的,不只是男主一个。 所以,这是要逼她开大啊。 霍窈再次从屋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姑姑,丫儿,丫儿把蒸蛋吃完了。” 望着霍丫胆怯的小模样,霍窈摸了摸她没几两肉的脸:“乖。”随即冷声问正踩着梯子修房棚的霍力:“娘什么时候回来?” 霍丫和霍力都愣了愣。 前者是因为姑姑摸她的头,还说她乖,后者是因为霍窈不冷不热的语气。 “娘去镇上给爹和二弟他们送腊肉了,应该快回来了,小妹,你不会等娘回来告状?大哥知道错了,你别跟大哥计较了好不好?”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但只要认错就对了。 不然等娘回来,定饶不了他。 看着明明五大三粗却一副卑微讨好的霍力,霍窈就忍不住想要叹气。 霍出学常年在县衙,家中方氏是一家之主,而方氏是个极度偏心眼的,倒不是说她重男轻女,毕竟对她这个女儿是真疼进了骨子里,对霍力却是嫌弃得很,与其说他是这家的长子,倒不如说是长工更要来的贴切。 就连几个兄弟也把他放在眼里,以至于养成了现今对谁都卑微讨好的霍力。 当然,对何木香和霍丫除外。 …… 第3章 目标 “你以后对嫂子和丫儿好点,我就不跟娘告状。”扔下这句话,霍窈没有去看呆滞住的霍力,去了灶房。 此时正值晚夕,何木香正在灶房里准备晚饭。 “嫂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何木香在团馍馍,闻言嗒一声,团了一半的馍馍掉在了面板上,苍白的脸上更显慌乱惧怕。 霍窈见状摸了摸鼻子,得,也不问了,自己给自己找活干。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生活技能,在灶房转了一圈,看看这个不会,看看那个不会,最后只得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灶前烧火添柴。 唔,目前她只会这个。 可即便只是这样,何木香也简直要受宠若惊了,这么多年了,小姑子别说帮忙,就没进过灶房。 霍窈可不管何木香怎么想,她深受现代思想教育,人人平等,互相尊重是基本,既然她来了,像以前那些歪门邪风就绝对不能再有。 “娘,丫儿把菜菜洗好了。” 霍丫端着比她脑袋都大了好几倍的盆儿进来,里面的小青菜洗的干干净净,码的整整齐齐。 霍窈坦然承认,霍丫比她有生活技能,拿刀切了块小孩拳头大小的腊肉塞到她嘴里。 “奖励你的。” 好像已经意识到姑姑不会卖她了,霍丫将腊肉团在小手里,蜡黄的小脸上咧出一个有点丑的笑:“谢谢姑姑。” “去院里玩。” 把霍丫从都是油烟的灶房赶出去,霍窈一回头就看到了端着盆儿不知所措的何木香。 看了看她的大肚子,上前把盆儿接过放到一旁,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嫂子,你把丫儿教的很好。” 比她强,她四岁的时候还抱着洋娃娃给它扎辫子。 “小妹……” 何木香诺诺道,神情不安极了,她不知道这个小姑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主要她也实在怕了。 霍窈也知道自己让何木香不安了,毕竟她过去的所作所为早已根深蒂固,现在突然转变,在何木香看来,更吓人。 但没办法,她做不来原着中那种恶行,即便有心想学,然而只要一看到何木香的大肚子,就不行了。 况且,她的目标之一是改变何木香在原着中的结局,要是她像以前那样,也干脆别说什么改变了,四个哥哥也不用改造了,直接回去躺着等五年后被团灭好了。 这边姑嫂二人心思各异,外边一家之主方氏回来了。 一回来就看到霍丫在院子里玩,玩就玩,但她手上拿着块腊肉。 方氏一下就恼了,直接上去一巴掌将霍丫扇倒在地上,嘴里刻薄道:“小贱蹄子,敢趁老娘不在家偷吃老娘的腊肉,让你吃,我让你吃!” 边打边骂。 毫不手软。 霍窈和何木香听到动静从灶房出来,前者还没反应过来,后者就已经扑了上去,挡在霍丫前面。 登时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何木香脸上。 当场半边脸就红了。 霍窈反应过来正要上前,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霍力。 霍力站在屋檐下,不但没有阻止,反倒跟看戏似的。 霍窈冷冷一笑,当即脚下方向一转,冲霍力去了。 刚才从灶房里出来的急,她的手上还掐着烧火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霍力身上抽打。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不认为暴力能解决问题,但从现在开始,她决定把这句话束之高阁,就霍力这狗德行的,你忍不住不打,也不打不行。 “啊,小妹你干什么又打我,我没招你惹你啊。”霍力不敢跟霍窈动手,只能躲。 霍窈冷笑,你是没招我惹我,但你老婆和女儿被打,你作为丈夫和父亲在旁边看戏,就是欠打的表现。 而且不打你,怎么吸引火力。 果然很快,这边的动静便吸引了方氏,见女儿追着长子打,也顾不上何木香和霍丫了,急忙跑过来抱住霍窈。 “妞妞别打了,你身子不好,伤着自个儿就不值当了。” 方氏话里话外,都是向着霍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心寒,为霍力感到心寒。 霍力是人渣,这一点毋庸置疑,但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不论是霍力,还是在镇上学塾读书的老二老三老四,他们有最后的结局,方氏都是最大的功臣。 原着中,霍窈的脾气秉性,完全复制了方氏;何木香会投河,霍窈和方氏,一个是罪魁,一个则是帮凶;霍力以后会卖女儿,也是因为方氏长久以来的偏心,在家中找不到认同存在感,才流连窑子,花银子在青楼女子身上找尊重。 老二老三老四会烂,也都是方氏无下限无三观纵宠的结果。 霍窈深呼吸口气,将烧火棍扔掉,“娘,刚才你打大嫂和丫儿,大哥在看戏,我瞅着生气。” 方氏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女儿今天怎么就生气了? 这还是她那个一天不煽风点火,挑事使坏就浑身不得劲儿的女儿吗?当然,就算女儿使坏挑事,在她眼里也是她的宝贝。 然而不管怎么看,眼前肤白大眼,琼鼻菱唇,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女,都是她的女儿。 不过还是有些变化的,就是眼睛里好像多了些她看不大懂的光。 霍窈又说:“娘,我今天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嫁人了,婆家对我一点也不好,婆婆很凶,会打我,每当她打我的时候,我丈夫就会跟大哥一样在旁边看戏,娘你说,气不气人?” 方氏想了想,点点头。 气人。 敢这么对她的宝贝疙瘩,她要在,非打的他们爹妈不认识。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女儿已经及笄,她的亲事自己该好生把把关了。 像她刚才说的人家,就绝对不能嫁。 最好是没有婆婆,这样女儿才不会被欺负。 当然,她也下意识忽略了,一向只有她女儿欺负人,还从来没有人欺负得了她女儿。 霍窈不知道自己一句铺垫,竟会引发方氏一连串的决定,继续说:“刚才您打大嫂,大哥就在旁边看戏,我就想到我做的梦,娘,你说我以后会不会真的像梦里那样啊。” …… 第4章 共情催眠来一波 霍窈悄悄把眼睛揉的通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些,然后捂着脸跑回了屋。 方氏果然就不行了,什么亲事婆家统统抛到了脑后,狠狠瞪了眼一头雾水的霍力,连忙追着进了屋。 原以为宝贝疙瘩躲屋里哭,结果没想到,霍窈正坐在土炕上,巴掌大的小脸上干干净净的,手里还把玩着一枚铜钱。 那枚铜钱在她手上跟活了似的,在她的摆弄下翻出好看的花儿。 方氏注意力不由被吸引了去。 趁机,霍窈对她进行了催眠。 方氏很快陷入了催眠状态。 霍窈诱导她把何木香想象成自己的女儿,把霍家想象成她女儿的婆家,将何木香的种种遭遇,全部让方氏代入成她女儿。 最后又让方氏想象她的女儿二胎又生了个女儿,被婆家逼得投河。 “不,不要,妞妞,娘的妞妞,不要抛下娘……” 方氏已经满脸是泪,手伸到半空中,像是在拼了命的想要抓住什么。 霍窈知道这个共情催眠在某种意义上有些残忍,但却是最直观有效的方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感同身受,她硬着心肠,在方氏耳边轻声说:“生而为人,与人为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怎么对你儿媳妇,他日就会报应到你女儿身上。” 她的声音如魔鬼低语萦绕在耳边。 方氏哀求道:“不要,不要报应我女儿,我的妞妞,不要……” 方氏小声哭泣起来。 霍窈轻轻叹了口气。 方氏这人蛮横强势,霸道偏心,在家里唯我独尊,所有人都要听她的,也必须听她的,这样的人,不管旁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法影响到她,因为在她那儿有一套自己的准则。 其实说白了,就是不讲理,甚至没有道理可言。 然,纵她有千般万般不好,有一点却是不容置喙的,那就是对她这个女儿,没得挑。 在现代,霍窈是个高级催眠师,不得已出此下策,以共情催眠手法将方氏代入催眠。 这个家的问题太多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问题要一个一个的解决,但何木香临产在即,她的生死更迫在眉睫。 她能保证自己不会逼她,可方氏呢? 方氏倒是对她这个女儿百依百顺,她可以从中调和,但这样的做法,不过是在一切丑陋表象上蒙上一层遮羞布罢了,等遮羞布揭开,依旧还是老样子,并不会改变什么。 所以,她催眠了方氏。 只要方氏态度改观,何木香的结局就可以改,甚至有可能,还会成为她的保护伞。 霍窈打了个响指,将方氏从催眠中唤醒。 方氏睁开眼睛,看到女儿,像是历经了一世般,嗷一声将她狠狠抱住,歇斯底里大哭起来。 方氏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可实际上,从开始到结束,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方氏越哭越大声,声音大到霍力都听到了,赶紧跑进来,看到屋里抱头痛哭的娘和小妹,懵了下。 “娘,小妹,你们怎么了?” 正巧何木香做完了晚饭,过来唤她们吃饭。 何木香是个清秀的小佳人,此时她顶着被方氏打得通红的脸颊,神情更显唯诺。 尤其在触上方氏看过来的眼神时,肩膀都抖了抖。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看到娘哭了吗,滚一边去,别让娘看着你心烦。”霍力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甚至觉得是何木香和霍丫惹娘哭。 自从娶了她,他在这个家,在娘心目中的地位不但没有改观,反而娘觉得他更没用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想到何木香生的赔钱货,霍力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 何木香正巧站在门槛处,被这一推,脚下趔趄了下,肚子直接往门板上撞去。 霍窈顾不得多想,冲过去做了她的肉垫。 “嫂子,你没事?”霍窈将何木香扶稳站好。 何木香脸很白,几乎都不见什么血色,但她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低着头摇了摇。 霍窈确定她没伤着,不满地看向霍力。 霍力有些心虚:“她,我没用力,是她自己没站稳。” “你要不推她,她能站不稳?”方氏在旁目睹这一幕,不由想到她可怜的女儿,梦中她的女儿在婆家就是受此待遇。 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到大,生怕受一丁点委屈的女儿,那黑心肝的婆家居然逼得她投了河。 当然,她也知道只是一个梦,当不得真,可她清楚记得梦里有道声音告诉她,今日她怎么对何木香的,他日就会报应到女儿身上。 再加上,女儿在她之前也做了个差不多的梦…… 方氏不信报应,但事关女儿,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而且同一天,她们娘俩都做了类似的梦,巧合是解释不了的。 越想方氏就后怕,同时一股无名火也随之窜了上来,脱下鞋,一鞋底结结实实呼在霍力身上,她的脸上还挂着泪,但丝毫不损那凶煞的气势。 “再让老娘看到你欺负你媳妇,老娘拆了你骨头。”说完把鞋一穿,拉着霍窈:“走,妞妞,咱们吃饭去。” 霍窈则满意地拉着怔愣的何木香,果然她预计的不错,方氏已经开始护着何木香了。 霍力站在原地,看着走远的三个女人,直接就傻眼了。 天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他今天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小妹打他,娘也打他。 他也很委屈啊。 霍窈不是不知道霍力委屈,他虽是长子,但在这个家没什么存在感,不管干多少活,也讨不了方氏的喜欢和认可,因为方氏只喜欢会读书的老二他们,所以霍力经常打骂何木香,以此从她身上找优越感。 然而不管什么改变都需要一个过程,就好比谁也一口吞不下一个大胖子的道理是一样的。 所以,他就先忍忍。 当然,霍窈也承认是故意的。 谁让霍力太惹人恨了。 何木香的厨艺不错,饭桌上码着标准的三菜一汤,一荤两素。 霍出学和老二他们都在镇上,只有休沐的时候回来,此时饭桌上,方氏坐主位,霍窈为次,霍力最末,至于何木香和霍丫,根本没有上桌的资格。 …… 第5章 显着效果 把饭摆好后,何木香就要带着霍丫过去灶房,那里才是她们吃饭的地,吃的也是稀汤寡水,菜汤之流。 “等下。” 方氏还没从梦中彻底缓过神来,她的眼睛还红着,嗓音也有些沙哑,大概是常年强势,即便如此,那命令的口吻,让母女俩齐齐僵住。 “坐下,在这吃。” 方氏拿筷子指着一旁的空位置。 霍窈笑了笑,伸手招呼霍丫:“过来姑姑这边坐下。” 霍丫不敢动,仰头看她娘。 何木香也很无措。 因为这么多年,婆婆从来没有让她们娘俩上桌吃过饭。 “让你坐下吃就坐下吃,磨蹭什么!”方氏不耐烦了,扯了嗓子吼道。 何木香吓得赶紧带女儿上桌坐下。 霍窈柔声说:“娘,您吓着嫂子了。” 一旦面对漂亮的女儿,方氏强硬的态度立马就软了,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乖乖,吃饭。” “谢谢娘。”霍窈只要想,她的嘴能甜死个人,果然,她一番挤眉弄眼,难受的方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饭桌上的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 何木香和霍丫即便是上了桌,也是心惊胆战的,连菜都不敢夹,一味地埋头扒饭。 霍窈自然也不能指望方氏的态度立马就大转变,她能为了何木香警告霍力,让何木香母女上桌吃饭就已经是催眠后最显着的效果了。 她分别夹了菜和肉,放到何木香和霍丫的碗里。 “谢、谢谢小妹。”何木香含着泪。 霍丫:“谢谢姑姑。” “吃。” 霍力看着老少四个女人,有种自己被彻底排除在外的感觉,尤其看到娘只顾给小妹夹菜,虽然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可还是有些难受,就连妻子和女儿都比他待遇好,虽然是小妹夹的。 这时,斜里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上面夹着满满一筷子肉,而且还都是瘦的。 然后霍力眼睁睁看着那些肉被送进了他的碗里。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霍窈冷漠的小脸,而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霍力这个大男人哭出来:“大哥干活最多,多吃点。” “小妹……” 方氏皱起眉,虽然不喜女儿不吃给大儿子吃,还都是女儿最喜欢的瘦肉,但也没说什么。 其实方氏并不太情愿让何木香母女上桌吃饭,在她看来,这个儿媳属实没用,生不出儿子在这个家就没有价值。 但当何木香领着霍丫去灶房时,她就不由想到了那个梦。 梦中她的闺女在婆家就是如此,全家人吃饭,她就只能带着女儿在灶房里,蹲在地上吃菜汤。 然后梦里那道声音响起:报应…… 所以当即叫住了她们。 大儿子,女儿,大儿媳,孙女。 虽然家庭成员不全,不过这个气氛,好像并没有那么糟。 “娘,您最喜欢的,您吃。” 方氏看着碗里女儿夹给她的菜,一向都是她给女儿夹菜,这还是女儿第一次给她夹菜。 不,不是那么糟,是非常好。 吃过晚饭,霍窈帮着何木香收拾碗筷。 “小妹,谢谢你……”井台刷碗时,何木香小声说。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婆婆像变了个人似的,但看得出,是因为小姑子。 还有丈夫推她,也是小姑子帮她。 小姑子,好像没有那么坏了。 这声谢,霍窈受之有愧:“嫂子,腊肉的事,对不起啊。” 给霍丫腊肉,纯粹是瞧小丫头可怜,懂事,奖励她的,也是想给她吃点好的,结果怎么也没想到,方氏在那个空档回来了,还让霍丫和何木香挨了一顿打。 “没,没事的。”何木香低下头,其实一开始她以为小姑子是故意的,故意给丫儿腊肉,掐算着婆婆回来的时间,让婆婆收拾她们,可后面发生的,让她这个怀疑彻底打消了。 尤其,要是小姑子故意的,她会很直接地表达出恶意,而不是用这么委婉的借刀杀人,更不会在后面救她,饭桌上给她和丫儿夹菜夹肉。 小姑子,当真与以前不一样了。 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而对于霍窈的突然转变,何木香也没多想,霍窈以前就喜怒无常,让人难以捉摸。 …… 穿书前霍窈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穿书后也不想改,就去二哥他们屋里找来了纸和炭笔,回屋写下了穿书第一天的感慨和所得。 临睡前又习惯性回忆了一下一天的经历,才慢慢添了睡意。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 方氏对幺女一向纵容宝贝,自然不会叫她,霍力和何木香更不敢。 霍窈洗漱出来时,见何木香正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洗衣裳,旁边小小的霍丫在帮忙抬水。 霍窈上前把水接过,倒进木盆里。 何木香见她起了,立马扶着肚子站起来:“小妹,灶房里留了早饭,我去给你热热。” 霍窈拉住她:“不用,我自己去。” 经过昨天,霍窈对烧火掌握了些窍门,自己把早饭热了吃完。 这边她正拿着碗筷去井台洗,一个手拿绢帕,头上别着朵大红花的妇人走了进来,一进院子脸上就笑开了花:“霍家媳妇,洗衣裳呢,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快生了?” “快生了,王媒婆,您怎么来了?” 何木香见邻村的媒婆来了,放下手上的衣裳,由霍丫扶着站起来。 王媒婆? 霍窈搜了下原着,就知道王媒婆来做什么了。 原着里,王媒婆是来给她二哥霍文说亲的,而说亲的对象,是他们村的一个姑娘。 这姑娘是个有大野心的,听说霍文才学出众,以后高中状元的可能性很大,想当状元夫人,就眼巴巴塞了王媒婆些好处,使其前来说亲。 后来霍文也的确中了状元,只不过她没当成状元夫人,因为方氏把三个会读书的儿子当宝贝一样,寻常女子哪入得了她的眼眶,当场就给拒了。 那姑娘一听没成,另起了心思,在霍文休沐回来的路上,来了一出现场投怀送抱。 然后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还偷食了禁果。 …… 第6章 一个糖人 之后霍文高中状元,娶了大将军的嫡女,这姑娘领着私生子找上门,一通作天作地的闹腾后,如愿以偿进了霍家门,成了霍文的妾。 霍文后来会宠妾灭妻,将大将军的嫡女打的一尸两命,包括霍家会灭门,虽有大将军和男主的报复成分,但都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王媒婆的笑脸险些没崩住,这霍家的小女儿看她的眼神怎么看就像要生吃了她。 不是说这小女儿纤弱可人,很多儿郎都欢喜她,要不是方氏宝贝,年龄又还太小,这霍家的大门恐怕早就被媒婆子踩破了。 本人怎么跟她听到的不大一样? 不管了,反正又不是来给她说亲的。 想着,王媒婆直接略过霍窈,问何木香:“你婆婆呢?在家没?” 方氏在屋里早听到动静,走出来,好像也已经有数了,不冷不热地让她进屋。 王媒婆心里咯噔了下。 她不了解霍窈,但了解方氏,一看这反应八成是没戏。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王媒婆失落地离开了。 “我呸!我家老二以后是要当状元郎的,什么脏的臭的女人也敢惦记。”方氏站在门口,对着已经走远的王媒婆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嘴里极尽刻薄。 霍窈若有所思。 算算时间,三日后学塾休沐,老三老四这次休沐没有回来,这也是那姑娘向霍文投怀个正着的主因。 看来后天她有必要去一趟镇上。 亲自接霍文回家。 当晚,霍窈就把去镇上接霍文的事同方氏说了。 方氏知道幺女一向跟老二他们亲近,也没多想,但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而霍力得去地里干活,何木香又挺着个大肚子,霍丫还是个不顶事的。 思来想去,最后方氏一锤定音:“娘陪你去,顺便去镇上给你添两件衣裳。” 三日后一早,霍窈难得没有懒床,吃过早饭,同方氏一起出门了。 到镇上时,学塾还没到下学的点儿,方氏就拉着霍窈给她添衣服首饰。 方氏这人其实挺抠门的,但再抠门的人,也有让她愿意大方的人,显然,霍窈就是那人。 “我家妞妞漂亮,穿这个颜色的衣裳更俊了。”成衣铺子里,方氏拿了件衣裳在霍窈身上比划了一番,都不问多少银子,直接叫伙计包了起来。 买完衣服又去买首饰胭脂水粉,一套齐活后,方氏方才拉着霍窈大包小包去学塾接霍文。 路过一个糖人摊子时,霍窈停了下来:“娘,我们给丫儿买个糖人回去好不好?” 那小丫头长这么大,估计连糖是什么滋味都还没尝过。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霍窈打心眼儿里喜欢霍丫那小丫头。 主要小丫头也懂事的招人疼。 就拿昨儿个来说,她在灶房烧火时弄脏了衣裳,换下来本来打算睡起午觉再洗,结果起来后,衣裳已经洗干净晾在院子里了。 一开始她以为不是方氏,就是何木香洗的,毕竟在她穿来之前,她的衣裳都是她俩人洗。 谁想,不是方氏,也不是何木香,是霍丫。 问她的时候,小丫头还以为自己做错了,绞着小手指可怜兮兮地说:“姑姑,丫儿洗的很干净的,真的很干净。” 看到糖人,她就想到了那小丫头。 方氏却嘴一拉:“一个赔钱货吃什么糖人,没得浪费银子!妞妞走了,你哥该下学了。” 闺女停下,还以为是她想吃糖人了,结果却要买给家里那个赔钱货,方氏立马把掏到一半的银子往回一塞,拉上霍窈走人。 “娘~”霍窈反手拉住她,腻着音儿原地撒娇:“娘,买一个,给丫儿买一个嘛~” 方氏的反应霍窈早有意料,虽然有共情催眠的影响,但也主要只针对何木香,况且有些观念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当然,方氏这两天对何木香和霍丫的态度变化还是挺大的,虽不说有多好,也比以前强多了。 但这并不包含让抠门的方氏,掏银子给霍丫买糖人。 为了霍丫那个可人疼的小丫头,为了家庭和谐,世界美好…… 霍窈决定把自己这张老脸豁出去了。 方氏正满心不乐意,她觉得这两天已经挺给那娘俩脸了,现在又让她掏银子给赔钱货买糖人,想都别想,撒娇也没用!就看见小闺女小红嘴唇一嘟,唧一口,亲在她脸上。 耳边是天底下最动听悦耳的声音。 “娘,我最最最最最好的娘亲~” 方氏咬了咬牙。 不就一个糖人吗? 买! 于是,霍窈如愿以偿的让方氏掏出了银子,给霍丫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糖人。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还会远吗? 霍窈在许多糖人中挑了一个小兔子造型的,眼底盛满了狡黠。 是人都有软肋,而恰好,方氏的软肋是她。 到学塾时,正巧赶上下学的点。 方氏熟门熟路地带着霍窈找了个显眼的地方,一边从来来往往学子中找儿子,一边对霍窈说:“妞妞你帮娘看着点,你三哥和四哥要跟同窗小聚,这次不回家了,你只看你二哥就成。” 上次来镇上送腊肉,老三和老四跟她说的。 霍窈应了声,跟着找了起来,正找着,就听走来的两个学子说:“闻宴生那手文章简直绝了,我现在总算知道夫子为何看重他了。” “可不是,看完他的文章,再看自己写的,真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闻宴生! 原着男主! 文章! 妈的,光把心思放在怎么掰正老霍一家上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剧情点给忘了! 原着中,在霍文被投怀送抱的同一天,霍文因为嫉妒男主的文章获得院第一,抢了他的风头,伙同几个同窗将男主堵在学塾后面的小胡同里揍了一顿。 当然,揍得也不是很重,既没有断胳膊,也没有断腿,就是伤到了眼睛,没瞎,但也差点瞎了。 “娘,您先找着,我,我去方便,方便一下……” 说完,霍窈匆匆跑了,直奔学塾后面的小胡同。 果不其然,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对话。 …… 第7章 救男主 “我说闻宴生,你跑什么啊,咱们又不能吃了你。” “顶多揍你一顿,哈哈……” “霍文,你休要欺人太甚,读书本就各凭本事,我文章做的好,是我自己努力的成果,你与其把心思放在针对我上,不如多从自身找找原因!” “听听,大家伙都听听,不愧是咱们院第一闻宴生,这口才,咱们拍马都赶不上,我说闻宴生啊,你不会就是凭这张嘴让夫子对你赞赏看重的?行了,也甭废话了,上次我就警告过你,再跟我抢风头就要你好看,哥几个,揍他!” 霍文,她反派二哥。 闻宴生,原着男主,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 在原着中,闻宴生学问好,深得夫子看重喜爱,霍文虽也不错,但比起第一的闻宴生就差了点。 简称万年老二。 万年老二心胸狭窄,对第一各种嫉妒恨,然而嫉妒却没能成为他加强自身能力的动力,反而尽想些旁门左道针对第一。 这次的矛盾是由一篇文章引起的,男主的文章获得院第一,夫子把他的文章拿出来当模板,出尽了风头,霍文嫉妒的要死,就将男主堵在小胡同里。 男主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对霍文记仇的,日积月累,积少成多,最后堂堂首辅亲自监刑,灭了老霍一家满门。 想到这,霍窈的头皮都麻了。 而此时小胡同里,闻宴生被踹倒在地,拳头一下接一下打在身上。 很疼,但他没力气反抗,今天一整天他只吃了一个白薯。 “用力打,让他给我长长记性!”霍文觉得打的太轻了,大声说。 顿时,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闻宴生眼神中满是悲愤和屈辱,他看向在场每一个人,把每个人的脸都记住,最后定格在霍文身上。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把今日所遭受的,加倍还回去!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霍文被闻宴生看得心里直发慌,抬脚冲闻宴生那双慑人的眼睛踢过去。 闻宴生偏头想躲,可头被人按着,眼看着霍文的脚就要踢下来了,他下意识闭上眼睛,阵阵绝望涌上心头。 “都住手!” 忽然,一道制止声在小胡同里响起。 霍文等人吓了一跳,以为是夫子来了,俱是白了脸。学塾有明文规定,不得私下斗殴,若有违背者,轻则记过,大则从学塾开除。 而闻宴生又一向得夫子看重,更是重点培养对象…… 正心惊胆战着,来人走过背光,出现在在场每个人的眼前。 一愣。 一个漂亮,柔美,纤弱的小姑娘? “小妹,你怎么在这!” 看到霍窈,霍文有些意外。 霍窈不动声色打量他,不同于五大三粗的霍力,霍文一身书生气,只是那一脸的阴暗,怎么看也与通身气质格格不入。 “我和娘来接你回家,在外面找了你许久。” 霍窈的声音淡淡的,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 霍文滞了滞,觉得有些奇怪,以前小妹见他哪次不是欢喜着,从没像现在这样,不冷不热的,还用发凉的眼神看他。 看得他直发毛。 就,就好像,他即将命不久矣了似的。 如果霍窈知道他的心里活动,定会说一句,殴打男主,可不就是命不久矣了吗。 霍文还在奇怪着,他旁边的朋友便纷纷笑开了:“原来是霍文的妹妹啊,吓我们一跳,还以为,还以为……”还以为是夫子呢。 不过这霍文的妹妹长得可真俊。 以前就听说霍文有个妹妹,但一直没见过,倒是霍文经常说起他这个妹妹,说他妹妹长得怎么怎么好看,每次听到这些,都说他吹牛,毕竟,霍文长得不说多丑,可也不说多好看,还有他那两个弟弟,当哥哥的都长成这样了,妹妹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不想今天一见,霍文还真没吹牛。 他这妹妹,不止长得好看,还长得跟小仙女似的。 霍窈没去搭理他们的各色目光,瞥了眼地上的男主,问霍文:“二哥,你在这做什么?” 霍文还没说话,他的一个朋友就抢先道:“小妹妹你不知道,这闻宴生在学塾里处处压你二哥一头,我们正教训他呢,小妹妹你来的正好,到那边给我们望风怎么样,完事了我们给你买糖葫芦吃。” 霍窈脸上浅浅的笑了,眼神却越发的凉。 她看过原着,最清楚不过,霍文每次针对男主,都有所谓朋友从中挑拨,而这些朋友明着和霍文要好,实则各有心思,男主是第一,霍文是第二,两虎相争多半两败俱伤,第一第二没了,可不就是后面的第三第四居上了吗。 这里一共五个朋友,让她分辨,她还真无法分辨出哪个是第三哪个是第四。 反正都不是好鸟就是了。 霍窈问:“你们打算怎么教训他啊?” 小仙女好奇,霍文的朋友更积极了:“当然是揍他一顿,让他以后不敢再跟你哥抢风头。” “揍一顿啊,我觉得不够。”霍窈摇摇头:“我听人说,读书人心气儿都特高,宁愿饿死也不为五斗米折腰,我瞧着他就像那种宁愿饿死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你们揍他一顿,过后,他也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压我哥头上。” 小仙女一针见血! 闻宴生可不就是那种宁愿饿死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那霍文妹妹,你说要怎么做?” 霍窈笑得更深了,捡起不远处一块板砖,塞到霍文手里,然后拉着他走到闻宴生跟前儿。 指着闻宴生的头:“拿这个拍死他,只要他死了,就再也不能压在我哥头上了。” 说着,还空手做了个拍砖的手势。 明明板砖在霍文手上,她手上空空如也,可那一套拍砖的动作做出来,生生叫人脚底发凉,后背不由漫上了一层冷汗。 小胡同里,顿时一片寂静。 霍文的朋友再看向霍窈时,先前的喜色和欣赏,渐被惊惧所取代。 本来他们觉得揍闻宴生一顿就可以了,反正他们挑唆霍文牵头,事后就算闹大了,大头也是在霍文身上。 可没想到,小仙女居然,居然要她哥哥杀人! …… 第8章 无可避免的一见钟情 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大,也就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竟然比他们在场人加起来都狠,最关键的是,在说到拍死他时,那平静的神情,实在镇定的过了头。 书上说蛇蝎美人,今日他们算是领教过了。 闻宴生也没想到霍文的妹妹会这么恶毒,原以为她是黑暗中的那道光,在他绝望之际,照亮他的希望,结果却是十八层地狱派来的修罗。 一瞬间,闻宴生的眸中迸出凛然狠意。 那双恨不得要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睛,直逼霍窈。 霍窈却直直迎上他的视线。 闻宴生不由一怔,眼底多了几许茫然和意外。 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很透彻,没有半点阴暗和不堪,更没有恶毒。 父母早逝,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边读书一边为了活下去挣扎,他见惯了人性丑恶,尝遍了人生百态,以及各种各样,或嘲讽或不屑或阴暗的眼睛。 而她的眼睛,却是他见过最清澈的。 可即便如此,刚才她的言论和行为,都是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正当闻宴生和霍文的朋友一样,将霍窈定性为蛇蝎美人时,就听到清亮的女声问霍文:“二哥,怎么样,我这个主意不错,只要狠狠一下,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压你头上了。哦对,动手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做个准备。” 霍文也被自家妹妹的壮举和壮语吓得不轻,拿着板砖傻傻地问她:“你准备什么?” 霍窈眨眨眼,无辜道:“当然是准备你的身后事啊,二哥,咱爹在县衙当师爷,你不会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偿,偿命! 霍文脸一下白了个彻底。 唬住了霍文,霍窈缓缓看向霍文的‘朋友们’:“还有你们,你们大小也算帮凶,我想想帮凶会怎么判,大概会被判个流放三千里,至于这前程,那肯定也是没有了的。” 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前程就是他们的命脉。 果然,霍窈一席话一出,几人皆变了脸,纷纷道:“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还有事先走先走一步……” 说着互相推搡着往外跑去。 “站住!”霍窈悠悠叫住他们。 “霍文,霍文妹妹,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们刚才说要给我买糖葫芦来着,我这人怕麻烦,不用你们专门跑腿去买了,给我银子,我自己买。” 霍窈自动忽略望风那茬,理直气壮伸手要银子。 这几个人都不安好心,让他们出点血不为过。 她记得这个时候的男主过得很是凄惨。 看着伸过来的纤纤小手,几个人有心想反驳句,我们是说给你买糖葫芦,但那是在你给我们望风,事后的前提下。可霍窈的狠他们刚刚才领教过,没那胆子反驳。 只是很不甘心。 目的没达成不说,还要掏银子! 几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正要装傻糊弄过去跑路,就听小姑娘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也不想我为了几根糖葫芦去找你们夫子?” 找,找夫子! 那今日之事,夫子岂不会就知道了! 虽然闹到夫子那,霍文也逃不掉,可他们也一样逃不掉! 眼前小姑娘实在厉害,把他们每个人的命脉都捏死了。 一脸肉痛地掏出银子。 “一人一支,你们五个人,五份糖葫芦的银子。” 银子到手,霍窈数了数,应该是对的,对不对她其实也不知道,因为她也不知道这里糖葫芦多少钱,不过按照之前买糖人的钱,是够买五个糖人的。 “行了,回去,以后再想揍人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前程。”霍窈数完银子,一脸嫌弃道。 “知,知道了……” 等五人跑出小胡同,霍窈这才过去将地上的闻宴生扶起来:“没事?” 闻宴生此时也彻底回过味来了。 她,不是蛇蝎美人,是聪明,机灵的美人。 闻宴生看着眼前俏生生的少女,久久有些回不过神来。 霍窈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她虽没谈过恋爱,但也看过猪跑,而且原着剧情明明白白,男主初见霍窈,对她一见钟情。 可她能怎么办,就刚才的局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且不说她的三观允不允许她那么做,就说她可是立过志,要和男主交好,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 反正她没想过和男主来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至于男主,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毕竟总不能让她跟男主说:“不要迷恋我,我只是个传说……” 那她真离疯不远了。 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先紧着眼下。 再说,还有女主呢。 想着,霍窈走回霍文那边,把他手里的板砖丢掉,从他身上摸出钱袋,掏出其中一半,和那些糖葫芦钱一起给了闻宴生。 “我,我不要……” “拿着,他们打伤了你,给你赔偿是理所应当。” 霍窈找了个借口把银子一股脑儿塞给了男主,随后去教育还傻站着的霍文。 “跟人家道歉。” “小妹……” “快道歉。”霍窈没什么耐心地拍了他一下。 霍文不乐意,他虽然反应慢了些,但到现在要是再看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小妹哪里是帮他,分明是在帮闻宴生! 闻宴生是他的死对头,小妹帮他,白疼她了。 “二哥,做错了就要承认。”霍窈努力耐下性子说教。 “我没错!”霍文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技不如人,不加强自身,找人家麻烦还说没错?人家比你优秀,那也是人家努力的成果,快道歉。” 霍窈彻底没了耐心,踮起脚按上霍文的后颈,迫使他低头鞠躬,却怎么也不开口,霍窈只好代替。 “今天的事,我代我二哥向你道歉,以后他若再找你麻烦,我给你支个招儿,你就直接告诉你们夫子,让夫子开除他。” 霍窈一番话说的六亲不认。 …… 第9章 共情催眠后的副作用 同时也是认真的。 他要一直这样对男主,还不如被学塾开除呢。 这样倒也省去了她后续麻烦。 这里和现代的学校不同,在现代这个学校开除了,可以去那个学校,这里一旦被学塾开除了,别的学塾也不会再收。 等同于断了科举前途。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那五人那么害怕被夫子知道的原因。 霍文要气死了,“你还是我小妹吗!你居然教他怎么对付我!我要真被学塾开除了怎么办?” 霍窈淡淡道:“要想不被开除,就老老实实的读书,别再找人麻烦。” “你!” 霍窈懒得再理叫嚣的霍文,冲闻宴生点点头后,拽着他出了小胡同。 被拽出小胡同,霍文彻底不干了,当场闹了起来。 霍窈两手抱在前,任由他闹,等他闹完了,才不疾不徐道:“走,娘还在那边等我们。” 霍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口不择言道:“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胳膊肘一直往外拐,你还是我妹妹吗?” 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怪叫道:“你是不是看上闻宴生了?” 肯定是的! 小妹是什么性子,他太了解了,她肯定是看上闻宴生了,所以才一反常态地帮他。 闻宴生的确长得不赖,在他们学塾里算是长得最好看的,小妹一定被他的皮相迷惑了! 霍窈被霍文的脑回路逗笑了,刚要反驳,就听霍文又叭叭道:“我跟你说小妹,你看上谁都不能看上闻宴生,且不说他是我的死对头,他是个孤儿,爹娘都已经去世了,现在连饭都吃不饱……” 面对这么一个反派,霍窈也是没脾气了,“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 “他是孤儿所以呢?他的爹娘去世了所以呢?” “当然是他配不上你啊!”虽然小妹今天一直跟他对着干,还让他跟死对头道歉,让他很生气,但他家的小妹是最好的,闻宴生那种人,根本配不上他家小妹! “首先,我没看上他,其次,他是孤儿这件事,我们没有资格在背后说三道四,再者,如果可能,我相信他也不会愿意自己的爹娘去世,最后,莫欺少年穷,他现在吃不饱饭,不代表以后也吃不饱饭。” 说完,霍窈扔下霍文去找方氏了。 霍文被她一通首先其次再者最后闹糊涂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快走两步追上去,大声喊:“你还说你没看上他,没看上他会这么向着他说话!” 霍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要给身边这货面子。 所以,她忍。 就在兄妹俩离开后,闻宴生从小胡同里走了出来。 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暖光。 他看着走远的兄妹俩,耳边不由回荡起那把清亮的女声:“……人家比你优秀……他是孤儿这件事,我们没有资格在背后说三道四……他也不会愿意自己的爹娘去世……莫欺少年穷,他现在吃不饱饭,不代表以后也吃不饱饭……”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说出了他的心声。 不论是爹娘去世,还是眼下的窘迫。 闻宴生在原地站了很久,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 此时学塾的门已经关了,先前还热闹的街道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方氏早就等得着急上火,没等到二儿子出来也就算了,反正那么大的人了,又是在学塾,丢不了,倒是去方便的闺女。 她的闺女那么好看,见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万一遇到坏人…… 越想方氏越不安,正准备去找找,就看见儿子女儿一起回来了。 只不过脸色,有些奇怪。 “妞妞你去哪儿,担心死娘了。”方氏拉过霍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一番检查,直到确定没受伤,才作罢。 “你们兄妹怎么在一起,碰到了?”方氏问。 霍窈点点头,挎着方氏的胳膊:“娘,我们回家。” 路上,霍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小妹看上闻宴生的事,跟方氏说了一遍。 大概已经冷静下来了,霍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等着方氏说教。 霍文则得意地看着她,他该说的都说了,小妹不听,那就让娘来,反正娘是绝对不会把小妹嫁给闻宴生那样的人的。 结果,方氏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方氏一脸惊喜,路也不赶了,原地停下,抓着霍文胳膊:“你说那个闻宴生父母双亡?” 霍文有点懵,“是啊。” “你还说他是个孤儿?” “是啊。”闻宴生父母双亡,可不就是个孤儿吗。 “你还说,亲戚都嫌弃他,和他断绝了往来?” 霍文再次点头,是这样的没错,闻宴生的事,全学塾都知道。 “你还说,他现在连饭都吃不起?” “对对对,所以娘,您一定要管管小妹,这么一个人……” “哎呀,太好了,可真是太好了!” 霍文的话还没说完,方氏就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嗓子,然后就听她自言自语道:“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和亲戚也断了来往,连饭都吃不起了……没有恶婆婆,也没有倒霉亲戚,妞妞以后嫁过去肯定不会挨欺负,不对不对,让他倒插门,妞妞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放心,就算以后生个闺女,也没婆家嫌弃……” 霍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霍窈也一脸一言难尽。 唔,这算不算是共情催眠后的副作用? 只是这副作用,干嘛副作用到她身上啊! “老二,你再跟我说说这个闻宴生,他长得俊不俊?学问好不好,人好不好,还有性子好不好,有没有不良嗜好……” 方氏跟倒豆似的一大把问题一股脑全砸向霍文。 霍文想象了一下闻宴生成了自己妹夫后的情景,头皮顿时一阵发麻,甩开方氏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本来跟娘说,想让娘管管小妹,结果,结果,这么个结果。 “老二你别跑啊,跟娘说说啊……”方氏跑着追上去,抓着霍文,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 第10章 功亏一篑 从那天的梦过后,方氏就一直在发愁,发愁女儿的终身,发愁真有报应,发愁女儿出嫁后被婆家糟践,发愁她以后过得不好…… 思来想去,决定以后找个上门女婿! 但转而又一想,就算找个上门女婿也没那么中好的,而这时候,她听到了闻宴生。 闻宴生的众多条件,和她理想中想要的上门女婿完全吻合! 霍窈看着一个问一个躲的母子二人,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糟心,但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煎熬。 这几天她也适应的不错。 反正那个世界也没什么牵挂的人了。 霍窈一直以来沉沉浮浮的心,在夕阳无限好中,慢慢沉淀下来。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霍窈看向前方的稻田。 原着中,霍文就是在那里被褚雪莲投怀送抱的。 此时土坑里,褚雪莲趴在地上,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远远走来的三人,清秀的脸上划过一抹不甘心。 霍家不止是平和村的富户,也是周围几个村的富户,霍文聪明学问好,是响当当的人物,所有人都说,以后霍文必能中状元。 她不甘心自己和姐姐一样,以后嫁给山野村夫,虽然姐夫也不错,身材也极好……但乡野匹夫终究是乡野匹夫。 她自觉自己长得不错,做个官夫人都绰绰有余,然而那些当官的要么有妻室,要么七老八十,所以思来想去,与其盯那现成的,倒不如找个有潜力年轻的。 于是,霍文成了她的目标。 一开始她也没想出此下策,就塞了王媒婆些好处,让她去霍家说亲,在这之前,她抱了很大的希望,毕竟她也不差,就开始在家一边等消息,一边准备嫁妆。 可做梦也没想到,霍家居然不同意,王媒婆灰溜溜地回来了。 霍家眼界高,看不上她,无妨,反正霍文她是跟定了,状元夫人,她也当定了。 打听到霍文今日休沐回家,以及他那两个弟弟没一起回来,就提前在他回家路过的地方等着。 这里人少,正好能成事。 褚雪莲想的也很简单,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霍家再不愿意,也必须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除非霍家不要那个脸了,霍文的前程不要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霍文的两个弟弟确实没一起回来,但身边多了两个女人。 在这之前,霍家的消息她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自然认出,老的女人是霍文的娘方氏,小姑娘是霍家唯一的宝贝疙瘩,霍文的妹妹霍窈。 褚雪莲咬了咬牙,大好的机会,她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娘他妹妹在就在,只要她瞅准了位置,扑到霍文的怀里。 她有信心,只要霍文抱了她,她就能让他记住她! 短短一瞬间,那边霍文已经在走近了,褚雪莲计算好距离和方向,快速从土坑里爬起来,往霍文方向扑过去。 从刚才,霍窈就准备起来了,故而在褚雪莲冲出来的那一刻,霍窈反应极快地挡在霍文前面,以身代兄,抱住了褚雪莲。 身前是软软的触感,和设想中男人的胸膛完全是两个极端,褚雪莲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张精致却难掩稚嫩的小脸。 关键,是女的! 褚雪莲急忙往后退,然后看到了被霍窈推在地上的霍文,心里一阵暗恨,她在这躲了一下午,把整个投怀送抱的过程,以及每一个细节都精算好了,甚至投怀送抱后的表情,和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计划,竟然半道杀出了个程咬金。 彻底功亏一篑。 霍窈看着褚雪莲明明暗暗的小脸,心中冷笑。 她不止要让她功亏一篑,还让她悔不当初! “咦,你不是邻村的褚雪莲姐姐吗,你怎么在这?是要回家吗,可你们村子不在这个方向?”霍窈脆生生道。 褚雪莲愣了下:“你,你认识我?” “认识啊,去年见过呢。”才怪。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褚雪莲这个名字一出,方氏怎么想了。 果不其然,霍窈注意到方氏在听到褚雪莲这个名字时,脸一下就拉的老长。 褚雪莲,可不就是那日王媒婆上门给老二说亲的那个姑娘吗! 方氏能成为一家之主,除了她彪悍的性子外,那精明劲儿更是关键。 那天王媒婆一来,话里话外都是那褚雪莲如何如何好,简直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当时她就起了疑心,邻村离着他们村并不远,褚雪莲这号人物她没见过,但也听说过,十七岁的老姑娘了,说亲的人不少,但眼界高出了名的。 王媒婆倒是说的好听,说是褚雪莲家里人托她来的,可方氏是什么样的人,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瞒过她的眼睛。 果然,套了会子话,她就套出来了,是褚雪莲找她来的。 褚雪莲看上她家老二,知道她家老二是未来的状元郎,痴心妄想,想当状元夫人。 这样的人,压根都不用考虑,更何况她家儿子一个赛一个,就算配不上天上的仙女,也不是随便什么脏的臭的女人就能惦记的。 可没想到,这褚雪莲竟然不死心! 她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扑的是她家老二,要不是闺女走在老二身边,反应快,挡在了前面,这要是真扑上去了,就彻底说不清道不明了。 方氏越想越后怕,上去一把抓上褚雪莲的头发,照着她的脸就啪啪两大嘴巴子。 “不要脸的小贱人,先前找媒婆子上门说亲,现在还敢不要脸的勾引老娘的儿子,老娘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破烂货!” 方氏真的生气了。 人都有逆鳞,方氏也不例外,她的逆鳞其一是霍窈,其二就是会读书的霍文和老三老四。 而褚雪莲撞上来的,正好是她的宝贝疙瘩之一。 如果是意外也就罢了,可很明显,这个贱人图谋不轨! 方氏能忍得了才怪。 当时,两嘴巴子下去,褚雪莲的脸就肿了。 嘴巴一张就是血沫子,可见方氏当真下了死手。 …… 第11章 他娘打得太轻了! 从方氏冲上去,霍窈就悄悄地退居幕后了,反正方氏是不可能饶得了她。 她把本来已经回神,又被眼前一幕震住了的霍文从地上拉起来。 “小妹,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霍窈便把那天王媒婆去家里提亲的事说了一遍,霍文听完后看着被他娘暴揍,柔柔弱弱的褚雪莲有些不忍:“让娘算了,反正也没闹出什么事,人姑娘看着也怪可怜的。” 霍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此时,王氏已经把褚雪莲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二,你先带妞妞回家,老娘送这贱货回去。” 当然肯定不是好心送褚雪莲回家这么简单。 霍窈想了想,说:“娘,我跟您一块去。” 方氏的战斗力她不担心,但这褚雪莲的心思属实不简单。 而且,褚雪莲心不死,这次投怀送抱失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关键还是在霍文身上。 霍窈当即,拉上不愿意去的霍文,和方氏一起改道去了隔壁村。 此时正值晚夕,很多庄户都从地里干活回来了,方氏一行人实在惹眼,纷纷投以注目。 有人认出方氏手上拖拽的是褚雪莲,便议论起来。 “这褚家小闺女怎么了,怎么被打成这样?” “谁晓得了,看这气汹汹的架势,想来事不小,走走走,瞧瞧去。” 方氏不知道褚家住哪儿,抓了个人问,问明褚家在哪儿后,直奔褚家门去。 一脚踹门进去。 褚雪莲的娘正在做饭,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闺女脸被打肿了,嗷一声,便扑了过来。 方氏的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三两下便把人踢开,将褚雪莲扔到地上,扯着嗓门就吆喝起来:“大家伙都过来瞧瞧这不要脸的贱货。”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我是平和村霍家……”方氏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其实很多人已经认出方氏了,毕竟霍家十里八村还是挺有名的。 而且方氏又不是个善主儿。 只是奇怪的是,褚家的小闺女怎么招上了她。 直到听完方氏的后话。 “这不要脸的玩意儿看上了我家老二,找了媒婆子上门说亲,这说亲说亲,自是结两头好,可我家老二心思都在读书上,没有成家的打算,我就给拒了,结果这不要脸的玩意儿跑到我家老二回家的道上勾引我家老二,我说你们褚家,是不是这男人都死光了,非盯着我家老二不可?” “你,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大家伙心里都有杆秤,今儿个我把人给带回来,把话撂这,我家老二甭说没成亲的打算,就是有,你家闺女倒贴我家老二,我家也不惜得要!” 方氏刻薄起来能逼死个人,一张嘴怼得褚雪莲的娘半天说不出话来,霍窈在旁边看着,丝毫不觉得方氏过分。 她想到了原着。 原着中,褚雪莲带着私生子进门后,各种挑拨霍文和大将军的嫡女,大将军的嫡女虽将门出身,但性子极为软和,一忍再忍,忍到最后,被霍文打的一尸两命。 她不否认霍文的渣属性,也不否认霍文是个坏胚子,更不否认,大将军嫡女是被霍文打死的,这没什么可洗的。 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但要不是褚雪莲算计大将军的嫡女,怂恿霍文,霍文又怎么可能会动手把人打死? 更可笑的是,大将军嫡女死了后,褚雪莲觉得要坏事,将霍家所有值钱的都打包带走,偷偷跑了。 还有更奇葩的,所谓私生子,根本不是霍文的儿子,而是褚雪莲跟自己亲姐夫生的私生子! 霍窈回忆原着期间,争执已经白热化,她不担心方氏,但不放心褚雪莲,故而从刚才开始,目光一直放在褚雪莲的身上。 果不其然,她看见褚雪莲从地上跳起来,冲着霍文喊:“文郎,我把自己交给你我不后悔,怪只怪你我有缘无分……” 这话如一颗惊雷,瞬间在人群中炸响。 什么叫把自己交给你? 难道说,这俩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在褚雪莲和霍文两者之间徘徊,越来越暧昧,越来越意味深长。 霍文登时头皮一麻,指着褚雪莲喊:“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见都没见过你!” 他是真没见过褚雪莲。 要不是小妹告诉他王媒婆上门说亲,以及她叫褚雪莲,他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 可现在这个女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虽然说,女子的清誉重要,他是男子,不用顾忌那么多,可他也要脸啊! 本来觉得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女子,被他娘打成那样,瞧着实在有些可怜,也猜出他娘送她回来打的什么主意,想着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还存着拦着点他娘的心思。 现在。 他娘打得太轻了!一点也不过分! 褚雪莲泫然欲泣:“文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之前,之前不是这样对我说的,你说你会对我负责的……” “你这女人怎地这么不要脸,我何时对你说过这样的话!我见都没见过你!” 霍文的话,在场没一个人相信。 毕竟谁家姑娘会拿自己的清誉胡说八道,然后就有人说了:“我说霍家的,你们这就欺人太甚了,你家儿子已经占了人姑娘的便宜,你们不想着商谈迎娶的事,还跑过来闹,要脸不要?” “早就听说你方氏刻薄得很,眼眶子极高,你家儿子这还没中状元呢,就做起美梦,你瞧不上人褚家姑娘,难不成还想以后让你儿子娶公主郡主?” 众人七嘴八舌,轻而易举便把兴师问罪变成了倒打一耙不要脸。 方氏气得一蹦三尺高,龇牙咧嘴地便冲着褚雪莲去了。 褚雪莲却先一步,朝墙上撞去,一边撞,一边嘴上喊:“文郎,你既如此待我,我,我们来生再见……” 然后砰一声,撞了上去。 撞之前,褚雪莲计算好了力度,可巨大的冲力还是让她懵了懵,然而清醒后,却依旧没有预期中的疼痛。 还是软软的触感。 …… 第12章 解决一朵大白莲 她下意识抬头,下一刻,对上一双堆满笑意的漂亮眸子。 褚雪莲认识她。 霍文的妹妹,霍窈! 又是她! 刚才坏了她的好事,现在又坏了她的好事! 褚雪莲眼底的愤怒,并没有瞒过霍窈的眼睛,她轻轻推开褚雪莲,小小吸了口气,褚雪莲撞到她胸口上,这具身体还在长身体。 真他妈疼。 “妞妞,没事,撞疼了没有?”方氏扑过来,心疼闺女,责怪道:“你也是,她要撞就让她撞,我就不信她真舍得死!” 褚雪莲确实不舍得死,从她抛下霍家一家子卷财跑路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女人精明狡诈,很怕死。 然即便如此,褚雪莲这么一撞,她死不死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说的那些话,就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霍文也心疼自家小妹,对冤枉他的褚雪莲更为厌恶。 甚至觉得自己之前当真是眼瞎了,竟然觉得她柔弱可怜。 她若是可怜,这世上就没有可怜的人了! 霍窈看到了霍文未曾遮掩的厌恶。 这样就够了。 至少日后就算褚雪莲再扑上来,有今日这一出,两人都绝无可能。 霍窈看向褚雪莲,淡淡开口:“闹够了没有?” 褚雪莲被她看得有些心惊,好像,就好像自己内心的所有阴暗处,都被她看了个透彻一般。 不,一定是错觉。 她们又不认识,她的计划,就是爹娘也不知道,更别说其他人了! “我,我没法活了,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我与文郎乃真心相爱,文郎也说会娶我,我知道自己不是你们霍家心仪的儿媳妇,可我,可我会努力做好的,我会孝敬公婆……” 褚雪莲一边哭,一边说,凄凄惨惨,俨然一副被棒打鸳鸯的可怜模样。更好笑的是,现场竟有人落下了眼泪,一个劲儿的说,霍文太不是个东西了,霍家欺人太甚了,褚家小闺女太可怜了。 霍窈也不着急,等她哭差不多了,说差不多了,拉过霍文的胳膊,朝天举起来。 “二哥,我说一句,你跟着我说一句。” 霍文正被闹得有些烦,没什么好气道:“说什么?” “发誓!” “啊?” “啊什么啊,跟我说。” 霍窈大声说:“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霍文今天发誓,我与褚雪莲一点关系也没有,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霍文这辈子宁可孤家寡人,也不会和褚雪莲有半点关系,若有半句虚言,我霍文愿天打五雷轰!” 一字一句说完,霍窈让霍文跟着她复制下来。 霍文也反应过来小妹为什么让他发誓了,当即毫不犹豫地把誓发完了。 少年掷地有声,所发的誓言毫不含糊。 褚家的小院一下安静了许多。 在这个信奉鬼神之说的时代,没有人不对誓言心存畏惧。 再看褚雪莲,果然脸色极为苍白难看。 霍文的这个誓言一发,她撞墙的行为,以及放出来的话,都好像成了一个笑话。 霍窈漫步走到她面前,倾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识趣,这事到此为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褚雪莲脸上一暗,看着眼前一而再再而三坏她好事的霍窈,弄死她的心都有。 她看向那面墙,又看向霍窈的后脑勺,心里计算起把她推上去撞死的可能性有多大,还要做的天衣无缝,不让人知道她是故意的…… “你说你姐姐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妹妹和丈夫鬼混,会怎么样?是杀了你,还是杀了你姐夫,嗯?” 霍窈的声音压的极低,只有褚雪莲一个人能听到。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 她、她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霍窈拍了拍褚雪莲肩膀上的尘土,如魔鬼低语般,淡淡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要不是为了让我二哥看清你的本质,你以为我会陪你玩到现在?刚才我二哥已经发誓了,这辈子都不会与你有牵扯,现在我把话也给你撂这,再来纠缠我二哥,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扔下这句话,霍窈就退开了,在所有人好奇的注视下,笑眯眯地问褚雪莲:“褚雪莲姐姐,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褚雪莲看着霍窈笑颜如花的模样,后槽牙恨得都快咬出了血,恨不得立马把她掐死。 两人互相对视了两分钟,最后褚雪莲低下头:“是我,是我说亲被拒,心存怨恨,所以跑到霍文回家的路上……” 方氏虽然不知道闺女对褚雪莲说了什么,让褚雪莲一反刚才说了实话,但儿子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当即得意道:“你们都长耳朵了,都听到了,我告诉你们,这就是真相,以后弄清楚了再说话,没得丢人!” 然后对脸色难看的褚雪莲娘说:“我要是生出这么不要脸不知羞耻的女儿,直接把她掐死,省着丢人现眼!” 朝褚雪莲啐了口唾沫,还要继续,霍窈觉得这样下去太跌份了,也没头,上前拉住她:“好了娘,误会解释清楚了,咱们回家,我饿了。” 听到闺女说饿了,方氏只好不情不愿熄了火,“今儿个便宜你们一家子了!” 在霍窈的催促下,才带着一双儿女离开。 看了这么一出翻转的大戏,众人心情格外复杂,纷纷四散而去,只留下褚家一家狼藉。 十里八村很快都知道褚雪莲勾引霍文的事,说是褚雪莲想当状元夫人想疯了,收买了媒婆上霍家说亲,人霍文的娘没看上她,就给拒了,褚雪莲不死心,跑到人家霍文回家路上投怀送抱,被霍文娘当场抓了个正着,送回来闹了好一大出的丑,最后褚雪莲自己承认了,是她勾引霍文。 褚雪莲还没说亲,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在农家,十七岁已经是老姑娘了,而在这事之前,本来她就以眼高于顶出名,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后,之前被她拒绝的人家,纷纷跳出来踩上一脚。 而褚雪莲大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 第13章 喜欢现在的姑姑 那之后,褚雪莲的名声彻底臭了,一直到了二十都没人上门再来说亲,后来倒是她和她姐夫的事不知道被谁给捅了出来,她姐姐知道后,悲愤上吊自杀,留下一双已经记事的儿女。 当然这都是后话,目前褚家还处于人仰马翻吵闹不休的状态。 而另一边,霍文经过这件事,整个人彻底都蔫了,回去的一路上,一个劲儿的说女人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看着那么文文弱弱……怎么这么恶毒!夫子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想到今日的种种,霍文仍不由后怕地打了个寒颤。 他差点就毁在一个女人手上。 霍文的心情,霍窈其实是能理解了,倒也不是因为他是自己二哥向着他说话,抛除其他不说,就这件事而言,他纯属于无妄之灾。 可见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话是有道理可追的。 倒是方氏,打了一场胜场,整个人跟开屏的孔雀似的,十分得意,她警告霍文:“今天的事就是个教训,你现在的重心不应该在娶妻生子上,而是在读书上,等你中了状元,别说是郡主,公主咱们也是能娶得的。” 霍窈默默地摸了摸鼻子,敢情儿您老真把人家讽刺的话听进去了。 还娶公主? 这目标,真不知道让她说点啥好。 “妞妞,你跟娘说,你刚才跟那个小贱货说了什么,让她自己承认了?”这个问题,不止方氏好奇,霍文也好奇。 霍窈纠正道:“娘,褚雪莲是不好,但人家也有名有姓。” 别一口一个小贱货,太难听了。 “好好好,娘听你的,褚雪莲,褚雪莲行了,快跟娘说说,你都跟小贱不是,褚雪莲说什么了?” 触上闺女不赞同的目光,方氏赶紧改口。 霍窈摇摇头:“没跟她说什么,就是告诉她,不准再打我二哥的主意,不然我不会放过她。” 方氏不信:“就这样?” “就这样。” 褚雪莲和姐夫不清不楚的事,方氏若是知道了,必然会闹得天下皆知,褚雪莲不可怜,她那姐夫也不可怜,闹开了也是咎由自取,她是可怜褚雪莲的姐姐。 所以,这事她会烂到肚子里。 当然,霍窈也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早晚会被人知道,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她也没想阻拦,只是觉得,以后怎么样跟她没关系,至少这事不能从她嘴里传出去。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做人的基础。 霍窈的说辞,不论是方氏还是霍文,都是不信的,但她不说,又能怎么办,总不能逼着她说。 更何况方氏不舍得。 霍文也不舍得。 “老二,今天这事多亏了你妹妹,要不然你就真说不清,老娘告诉你,以后对你妹妹好点,要是敢对她不好,老娘第一个不饶你!” 方氏一边威胁,一边做凶狠状。 前半段,霍文是同意的,事实上也的确多亏了小妹,后半段他是不同意的。 因为从小到大,他何时对小妹不好过! 再说了,他就算想,娘也不会放过他啊。 这个家里,谁不知道小妹才是娘的心尖肉,就连他,都得排后。 而且,他还要怎么对小妹好,小妹都把他的软肋告诉闻宴生那个死对头了,他都不敢说她什么,还要怎么好啊。 说起这事,霍文就觉得呕得慌。 在褚家耽搁了时间,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何木香早就做好了晚饭站在门口等着了,见到婆婆小叔子和小姑子终于回来了,连忙小心翼翼地给他们打水洗脸,连问一句怎么这么晚回来都不敢问。 霍力倒是敢问,但那陪着小心的模样,实在辣眼睛。 霍窈扔下一句回屋换衣裳,就走了,留下方氏在那讲如何去褚家闹,又是如何大获全胜。 不过她带走了霍丫。 “喜不喜欢?”回到屋里,霍窈把买的糖人拿出来给霍丫。 看到小兔子造型的糖人,霍丫眼睛都是亮的,蜡黄的小脸也红扑扑的,“小兔子,姑姑,这是小兔子。” “这是糖人,可以吃的,可甜了,给你的,喜不喜欢?” 霍丫听到小兔子可以吃,还是甜的,眼睛都瞪大了,好神奇啊,她都没见过呢。 两只小手团在前,用力的点点头:“喜欢,喜欢的……” “拿着。” 霍丫渴望地看看糖人,却不敢拿,她怯怯地说:“姑姑,丫儿,丫儿不要……” 哪里是不要,分明是不敢要。 小丫头虽然才四岁,但已经看惯了亲人的冷眼。 霍窈抓过她的小手,把糖人塞到她手里:“你给姑姑洗衣裳,姑姑奖励你的。” 好说歹说,霍丫才敢接,一张小脸都明媚了起来:“谢谢姑姑。” “不客气,不过,作为感谢,你答应姑姑一件事好不好?” 霍丫大眼睛里透出不解。 霍窈把她拉到怀里,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只见霍丫小小的身板哆嗦了下,摇头小声说:“丫儿不敢,奶奶,奶奶会打丫儿。” “有姑姑在,姑姑不会让奶打丫儿,奶最听姑姑的话,嗯?” 霍丫还是很迟疑,她害怕奶,奶会打她,她不敢的,可姑姑说,奶不会打她,奶听姑姑的…… 小丫头在心里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直到霍窈换好衣裳,小丫头才决定。 “乖。”霍窈摸摸她的头。 霍丫高兴的小脸通红通红的。 姑姑好温柔,还会摸她的头,跟她说乖。 她喜欢现在的姑姑,不喜欢以前的凶姑姑。 凶姑姑会打她,踢她,踹她,不给她饭吃,现在的姑姑不会,还夸她。 她好喜欢现在的姑姑。 球球老天爷,一直要现在的姑姑。 霍窈带着霍丫从屋里出来时,方氏也已经把自己的英雄事迹讲完了,霍力正捧场,颇为夸张的说娘真厉害。 方氏显然十分受用。 霍窈拍拍霍丫的后背,小丫头踯躅了一会儿,然后才跑到方氏那边,踮起脚尖,小嘴唇凑到方氏脸上,快速亲了一口。 …… 第14章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小声音怯怯,隐隐间还带着颤抖:“谢谢奶给丫儿买糖人……” 说完快速跑回霍窈身边,头都没敢回一下,就怕跑得慢了挨打。 方氏愣了下,下意识追着霍丫看过去,对上霍窈的笑脸,笑了:“行了,知道了。” 不用说,肯定是霍窈教她的。 她这闺女,倒是越来越鬼灵精了。 不过,好像也没那么糟。 晚饭桌上,等方氏他们依次落座后,何木香才带着霍丫在最角落坐下,可即便如此,霍文也狠狠吃了一惊。 他看向方氏,却见方氏什么也没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连霍力和霍窈,都是很平静,好似,好似这不是第一次了。 然而更震惊的在后头,只见霍窈拿起筷子,先给方氏夹菜,完了给霍力,再给何木香,最后给他和霍丫,夹了一圈后,自己才吃。 这这这这这还是他那个在家唯我独尊,霸道不讲理……的妹妹吗? 然而,不管他怎么吃惊怎么震惊,就是他妹妹! 好似觉得他的震惊还不够似的,吃完饭,霍文就看到一向在家里什么活也不干,大小姐一样的小妹,帮着何木香收拾饭桌不说,还跟何木香在井台刷碗! 这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霍文站在门口看了老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惊悚,跑去找方氏说道说道。 方氏听完后叹了口气,“还不是那梦闹得。” “梦?什么梦?” 方氏便把那天霍窈做的梦说了一遍,末了说:“那天我也做了一个梦,我看到你妹妹被婆家逼得投了河,我怎么拉也拉不住……” 霍文什么都明白了,难怪他跟娘说小妹看上闻宴生时,娘不但不管她,还觉得闻宴生不错,还要让闻宴生倒插门。 还有大嫂和霍丫上桌吃饭…… “老二,等回去学塾,你再好生打听打听闻宴生的情况,尤其是他亲戚那边……” 霍文头都大了,“娘,我跟闻宴生是死对头,他一直我……” “那可不成,以后他就是你妹夫了,你这个当大舅哥的要对他好点听到没!”方氏叮嘱。 霍文最后落荒而逃,一出来碰上霍力,用鼻子哼了哼,连声大哥也不叫,就回了自己的屋。 霍力刚扬起讨好的笑脸,彻底僵在脸上,正好看到霍丫拿着糖人在啃,登时一股火烧了起来,上去一把抓过那糖人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两脚,厚实的巴掌一下又一下地打在霍丫身上。 小丫头好像已经习惯了,除了刚开始愣了下,后面抿着嘴不敢吭声,只有眼泪刷刷往下掉。 霍窈还是洗完碗回屋时看到的,脸都变了,上去一脚踹在霍力身上。 霍力踉跄了下,回身看到霍窈,脸白了白:“小妹……” 霍窈沉着脸把霍丫拉过来,拿帕子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四下瞅了瞅,看到劈柴的斧头,过去拿起来。 “最后警告你一次,再让我看到你打嫂子和丫儿,我就拿这个剁了你的爪子!” 说着,霍窈抡起斧头,用力的砍在柴火上。 哗啦—— 摞好的柴火顿时塌了,这么大的动静,方氏和何木香一前一后过来了,霍文也从屋里出来了。 “怎么了妞妞,谁欺负你了?”方氏一出来见女儿绷着张小脸,眉眼间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郁。 霍窈什么也没说,抱起霍丫就回了屋。 方氏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看向无措的大儿子,哼了哼,脚尖一转,去了霍窈那屋。 霍文两手环在前,很是不屑地对霍力说:“大哥不是我说你,成天打媳妇孩子算什么本事,反正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也就这德性了,干啥啥不行,蠢得要死。” 霍文打心眼里瞧不上霍力,就算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在他看来,有这么个没用的大哥,实在丢人。 霍力则低着头,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眼底的哀伤就像乌云,又厚又浓,遮住了所有的光。 他是家里的老大,承担起家里所有的活,可是,不管他干得再多,也始终没有他的位置,娘嫌弃他脑子笨不会读书,弟弟们也嫌弃他蠢得要死,还警告过他,出去了千万别说他是他们的大哥,他们觉得丢人。 有时候他觉得,他不是这家的长子,是这家的长工,一个劳动力,一个永远得不到尊重和地位的存在。 霍力很愤怒,他想发泄,可他敢跟谁说? 以前他难受的时候,还会打何木香和霍丫,现在小妹护着她们,甚至小妹警告他,再打她们,就剁了自己的手。 霍力有些绝望,就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似的,耳边是二弟的讥嘲和不屑。 他的腰慢慢压了下来。 “啧,丢人现眼,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大哥!”说完,霍文转身回屋,却一转身,看到拿着盆儿出来的霍窈。 她站在背光处,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霍文直觉不太好,扬起笑脸刚要说话,就见霍窈砰一声,将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扔到地上。 这一声,吓到了霍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霍窈已经从背光处走了出来。 如地狱上来的修罗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把你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霍窈周身散发着慑人的气息,霍文不自觉地往后退,“什么,什么话。” 霍窈冷笑一声,一把拎上霍文的衣领:“怎么,话说的太多,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你觉得你有这样的大哥丢人现眼,我问你,你凭什么这样觉得,嗯?” “我……”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个读书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书都读到哪儿去了,狗肚子里了?” 霍文被霍窈的模样吓到了,看到方氏出来,连忙求救:“娘,你看看小妹……” 方氏也被外面的一幕惊住了,听到二儿子的呼声,连忙上前,“妞妞,快放开你二哥,你二哥都快喘不过气了。” “他快喘不过气了,那大哥呢?娘,今儿个这事您别管。”霍窈使了大力,拽着霍文的衣领把他拖到霍力跟前。 …… 第15章 收拾老二 “你说大哥没用,那我问你,你今晚吃进肚子里的饭,是谁种出来的?你身上穿的衣裳,又是谁给你赚的?” “是大哥!” “大哥是脑子笨,不会读书,但那又如何?你和三哥四哥能没有压力的在学塾读书,正是因为你们上头有大哥,在你坐在学塾里读书的时候,是大哥扛着锄头下地干活,种粮食!” “小妹……”霍力眼圈都红了,他没想到,刚才还警告他,要剁了他手的小妹,居然会帮他说话。 而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霍窈没理他,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霍文:“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哑巴了?” “我告诉你,比起大哥,你差远了!” 霍窈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叙述每一个事实,没有起高调,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霍文清俊的脸上憋得通红,“娘,你看小妹。” “好了妞妞,少说两句。”比起霍力,方氏到底还是偏心霍文,出来打圆场。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霍窈也不觉得心寒了,只不过没有听方氏的,上手拽起霍文的手,把他拉到霍力跟前,另一只手又拉起霍力的。 两只手放在一起。 霍力的手心都是一个个小口子,布满了厚厚的茧子,而霍文的呢,又白又干净,修长分明,只有指腹间略有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来的。 很显然,任何一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霍力的手,是一双劳动人的手,而霍文,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你自己看!” 霍文愣愣地看着自己和霍力的手。 他,好像从没注意过。 “大哥纵有千般万般不好,但至少,没有人能否认他对这个家的贡献,今天我把话撂这,谁说大哥都行,就你没资格,你要觉得不服气,就说出个让我服气的理由,也不用多,就说说你为这个家做出过什么贡献。” 霍文张张嘴,“我……” 他说不出来,准确的说,他没有。 “我,我和他不一样,我是读书人……”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天生高贵,庄稼汉就天生低贱?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大哥,你这书也读不下去!” 霍力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些年的委屈,以及无视,好像在这一刻全部涌上来了般。 霍力一哭,霍文登时不知所措了,用力挣开霍窈,灰溜溜地回了自己个儿的屋子。 霍窈也没阻拦,随他去,转而看向地上嚎啕大哭的霍力,嫌弃道::“行了,丢不丢人,我告诉你大哥,一码归一码,你的功劳我从不否认,但是嫂子和丫儿,我还是那句话,再动她们一根手指头,我绝不放过你!” 霍窈的语气又凶又狠。 嗝! 霍力被吓得打起了哭嗝,泪眼拔插的模样,跟个小孩似的。 尤其他的鼻子下面还挂着两管鼻涕。 霍窈哼了哼,对一旁看愣了的何木香说:“嫂子,丫儿在我那屋,你去看看。” 何木香用力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去了霍窈那屋。 很快,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方氏脸色很难看,看看地上的霍力,又看看站着的闺女,冷哼一声:“我看以后你们都自己当家!” 便气呼呼地回了屋。 霍窈深呼吸口气,追上去抱上方氏的胳膊,方氏甩开,又抱上,最后方氏被她缠得没招了,才任由她抱着。 屋里,霍窈腆着笑脸凑到方氏跟前儿:“娘,您生气了?” 方氏转身不理她。 霍窈又绕过去,“娘,您别生气了,我知道刚才跳过您,是女儿的不对,但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啊。” “为了我好?我可没看出来!”方氏气咻咻道。 “当然是为了您好啊,您想啊,二哥现在还没中状元呢,就不把大哥放在眼里,嫌弃大哥,等他中了状元,到时候还不得嫌弃您和我爹啊。” “他敢!儿不嫌母丑,他要是敢嫌弃我和你爹,老娘打断他的狗腿!” “那可说不好,这自古以来,这样的事还少啊,就拿去年前村的事来说,那老吴家的儿子娶了地主家的千金,就不要他爹娘了,嫌弃他爹娘老了不中用是累赘,把他们赶回家不说,还要跟他们断绝关系,还有之前隔壁村老王家,中了秀才就到处对外面人说,爹娘双亡,他是个孤儿,他爹娘活得好好的,他哪儿是个孤儿,分明就是嫌弃自个儿亲爹亲娘,觉得给他跌份儿……” 霍窈又接连举了几个例子,方氏一开始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但听着听着,就觉得在理了,毕竟这些,都是身边发生的,老吴家那儿子断绝关系那天,她还去凑热闹了呢。 见方氏听进去了,霍窈直接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虽说二哥没那胆子,但保不齐以后啊,您说二哥敢这么做就打断他的腿,可到时候他做了大官,手底下都是仆人,您怎么打?恐怕还没等您打二哥,二哥就先命人把您打一顿。” 方氏打了个哆嗦,一把抓上霍窈的手:“妞妞,你二哥,你二哥真会这么对娘?” 霍窈一脸沉重:“不好说,毕竟二哥对一母同胞的大哥都这样,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更过分啊。” 方氏很努力地把这些年老二是如何对老大的,过了一遍,越回忆,那颗心就越凉,以前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起来,哪儿哪儿都不对了。 霍窈一直将方氏的反应看在眼里,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微处,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道:“不过娘,您也别担心,只要您让二哥记住,不论什么时候,到了哪里,都是父母大于天,再把他的坏毛病改掉,咱们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那你说,怎么才能让你二哥记住父母大于天?”方氏的声音都带了些哆嗦。 霍窈问问一笑:“您交给我,我会让他记住。” 把方氏哄好,霍窈一身轻松地出来,转身拐进了霍文的房间。 ……? 第16章 亲妹妹,能咋办,那就宠着呗 霍文正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开门声抬起头,对上进来的霍窈,一脸讪讪。 霍窈可不管他别的,“三字经背过吗?” “我十岁就倒背如流了。”霍文得意道,他虽然不会种地,但读书这家里没人能比得过他。 “那好,你默写出来。” “啊?”霍文傻眼了,原以为小妹是来哄他的,结果却是要让他默写三字经的! “明天早上给我。” 扔下这句话,霍窈就出去了。 直到关门声传来,霍文才反应过来,喊:“一晚上根本写不出来,而且你要三字经干什么?” “写不出来也得写,不然没饭吃!”霍窈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屋里,何木香已经给霍丫洗干净脸了。 霍窈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应该是霍力打她没几下就被她看到了,不是很严重,就是胳膊上被掐过的地方出了青紫。 “以后你爹再打你,就喊姑姑知道吗。”霍窈叮嘱霍丫。 霍丫小幅度地点点头,“姑姑,糖人,没了……” “没事,下次去镇上姑姑再给你买。” 安抚好了霍丫,霍窈就让何木香带她回去睡觉了。 霍窈却始终睡不着,一直在想这个家的诸多问题,不过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 她哄得方氏站在了她这边,有了方氏的支持,至少以后就方便多了。 霍力她不是很担心,毕竟人一直在眼皮子底下。 唯独今天刚回家的霍文。 褚雪莲已经不足为惧,有了今日这出,相信短时间内,霍文对女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就是男主那边…… 看得出霍文对男主心结挺深,可说一千道一万,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从始至终都是霍文嫉妒挑事。 要是霍文像霍力一样,在眼皮子底下倒好说,可他待不了两天就要回学塾了。 鞭长莫及。 还有霍文身边那几个‘朋友’。 虽然她把对付霍文的招儿告诉了男主,这多少会让霍文有所忌惮,但那几个‘朋友’实在让她不能放心。 她倒是能直接把这事跟霍文说说,但依着霍文那自大的性格,就算信了她的话,也不会当回事。 看来,要逼她重操旧业啊。 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霍文。 他不是睡不着,而是不能睡,正在伏案熬夜默写三字经。 写一会儿,抬头打个哈欠,又写一会儿,再打个哈欠,周而复始,循循环环。 最后写得手腕都酸了,才写了三分之一。 霍文停下来,在心里再次默念了一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然后总结了一下,他今儿个跟女人犯冲。 先是小妹,再是那个叫褚雪莲的,现在又是小妹。 真搞不明白让他默写三字经做什么。 不明白也得写,谁让那是自家的小妹,唯一的亲妹妹,而他又一向对她有求必应,拿她没办法。 用凉水洗了把脸,感觉精神了些,霍文回到案上继续先前的写。 …… 第二天,霍窈的精神还不错,倒是霍文,一宿没睡,眼下都挂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他幽怨地把熬夜默写出来的三字经交给霍窈。 霍窈检查了一遍,不得不说,霍文的这笔字写得不错,都说字如其人,只看这手字就能看出,并非无药可救那种。 吃过早饭,新的一天便开始了,霍力扛起锄头下地干活,霍文则回屋补觉去了,霍窈也没着急付诸行动,而是先帮着何木香把家里的活忙活完,又把三字经用针线装订成册,快中午了,霍文差不多起了,才敲门去了他那屋。 果然,霍文刚醒,正是精神不集中之际,这样的状态最容易催眠。 这次催眠的时间很短,霍窈打了个响指将霍文唤醒,不动声色确定他的状态没问题后,才出去。 霍文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但也没多想。 说来也奇怪,他现在居然越来越习惯小妹不按常理出牌了。 主要也是拿她没办法。 亲妹妹,唯一的小妹,能怎么办,纵着由着宠着呗。 中午霍力不回来,以往都是何木香去地里给他送饭,自从霍窈穿来后,就主动接手了这项工作。 提着篮子,霍窈去地里给霍力送饭,身边是一蹦一跳的小霍丫。 大概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家,小丫头整个人明显变得活泼了不少,看到蝴蝶都稀奇得很,跑过去追,追了一半,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霍窈,见姑姑不生气,还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才放心地继续去追蝴蝶。 平和村背后靠着大山,霍家的地在山脚下,倒也不是很远。 等霍力吃完,霍窈提着篮子,牵着从刚才见到爹就安静下来的霍丫往回走。 “小妹……” 霍力突然叫住她。 “有事?”霍窈眼神平静地看他。 霍力搓着手,看看霍丫,又看向霍窈,小声说:“小妹,我听你的,再也不打你嫂子和丫儿了,你,你别生气了。” “只要你说到做到,我自然不会生气,大哥你忙,我带着丫儿先回去了。”最后霍窈想了想,还是给了霍力一个笑脸。 虽然很淡,但足以让霍力松了口气,就连下午干活,都有力气了。 回去路上,霍丫仰头问霍窈:“姑姑,爹不会打丫儿了吗?” “有姑姑在,不怕。” 霍力是不是再也不打丫儿了,霍窈也不能保证,但是她能保证的是,只要让霍力得到家里人的尊重和认同,他就不会再用打何木香和霍丫来寻找发泄点和存在感。 反正慢慢来呗,不论是霍力还是霍文,亦或是老三老四,她会一个个掰正他们,让这个家里,兄是兄,弟是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兄长是长工,弟弟是将长工呼来喝去,随意打骂的少爷。 霍丫虽然有些失落,但姑姑说得对,有姑姑在,她不怕。 霍丫恢复了来时的活泼,挣开霍窈的手,跑到路边采了一把野花,回来送给霍窈。 “送给姑姑。” 霍窈也来了兴致,拉着她在路边坐下,用她采来的野花编了个花环,扣到小丫头的头上,可把小丫头给高兴坏了。 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土坑里还蓄着些雨水,小丫头便凑到水面上,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人影,小脸都红了。 回去的一路上,小手一直攥着霍窈的,那依赖亲近的样子,是从来没有过的。 …… 第17章 霍窈等于长期饭碗 “这不是霍家小闺女吗,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邻居出来倒水看到霍窈跟她打招呼。 “去地里给大哥送饭了,您吃饭了?” 霍窈的回应,让打招呼那人愣了愣,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哪次碰见霍家小闺女不是爱搭不惜理的,那高傲的模样,活脱脱跟家里养的老母鸡似的。 哪像现在,还问她吃饭了没。 邻居愣了好半天,直到霍窈和霍丫快进家门了,才反应过来,突然上来拉住她:“先别回家,你家来人了。” 啊? 来人就来人,怎还不让她回家? 好似看出霍窈的纳闷,邻居把霍窈拽到自家门口:“你家小姨来了。” 这么一说,霍窈就懂了。 方氏一共姊妹三个,方氏是老大,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妹妹,也就是霍窈的舅舅和小姨。 舅舅早些年便去了邻镇,在邻镇支了个摊子做小生意,家也搬去了邻镇,小姨是老小,嫁给了距离平和村不远的来家村。 这小姨是个苦命的,男人早些年死了,只剩下她和一个儿子相依为命,方氏一直挺可怜这个小妹,时有接济,这一接济就接济出事来了。 方氏就被埋怨上了。 原来小姨和她男人是当年方氏给说成的,小姨就觉得方氏害了她一辈子,给她说了一个短命的男人,非要让方氏负责到底不可。 所谓负责,就是让方氏管他们娘俩吃喝,还要管一辈子,更可笑的是,她那儿子今年都快二十了,胳膊腿健全,不自己劳动生活,非要赖着方氏。 不过方氏要是能这么容易被赖上,就不是方氏了,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行,于是,一顿整治娘俩倒是真老实了,但老实是老实了,却打起了霍窈的主意。 没错,就是打霍窈的主意。 大概娘俩知道霍窈是霍家的宝贝疙瘩,就缠着方氏把霍窈嫁给她那好吃懒做的儿子。 说白了就是找个长期饭碗。 方氏的逆鳞首当其冲就是霍窈,那可是她的命根子,打她命根子的主意,就是要她的命,方氏就这样单方面和这母子俩断了关系,而这母子俩不死心,隔一段时间就会上门来闹一闹,也不闹别的,就是赖着不走,让方氏把霍窈嫁给她儿子。 而每次,都是以方氏拿扫帚赶出家门落幕,但即便如此,母子俩依旧隔一段时间就上门一趟,而每次闹的,村里人尽皆知。 隔着院门和院墙,霍窈听到自家里传出来的尖锐女声:“大姐,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要不是你当年给我找了这么个短命鬼,我会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吗,我家明城会早早没了爹?” 只听方氏骂道:“当初是我给你说的亲不假,但又不是我逼你嫁的,是你自己看上了明城他爹,现在人没了,就把这事赖到我头上,我欠你的该你的?老娘告诉你,前些年明城他爹没了,老娘养了你们娘俩好几年,已经仁至义尽了,想打我闺女的主意,这辈子都没可能!” “哎呦喂,听听,大家伙都听听,没良心啊,这做人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大姐,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少跟我在这哭哭啼啼的,赶紧给我滚蛋,再来我家,老娘打断你儿子的狗腿!” 方氏也是真失望了,前些年她觉得自己就这么一个妹妹,弟弟在邻镇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唯一的妹妹又成了寡妇,家里条件不错,就想着能多帮衬点是一点,总归不会把人饿死就是了。 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母子俩就是那稻田里的蚂蟥,缠上你了就不撒口了,如果这样就算了,看在死去爹娘的份上,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打自己心肝肉的主意! 其实如果他们是诚心求娶自家闺女,她也不会跟妹妹撕破脸,可这俩人想什么门儿清,无非就是见她闺女是这个家里的宝贝,娶了闺女,等于娶了个长期饭碗,好赖上她家。 她把话撂这,别说她已经找到符合所有条件的女婿,就是没有,就是她养她闺女一辈子,宁愿让闺女在家当个被人戳脊梁骨的老姑娘,也绝不把她嫁给王明城! 王明城是她看着长大,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好吃懒做不说,还偷鸡摸狗,前些年她没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这样的人,她敢把闺女嫁过去? 小方氏见方氏抄起了扫帚,立马往地上一坐,耍无赖道:“打,你把我们娘俩都一块打死算了,反正孩儿他爹已经死了,我早就没盼头了,让你打死,正好我们一家团聚,打打,打死我们。” 说着,小方氏拿脑袋往方氏身上撞,那无赖模样,纵然是方氏,也自觉不及其三分。 气得她真恨不得把扫帚抽在她身上。 摊上这么个妹妹,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娘,我和丫儿回来了。”霍窈婉拒了邻居让她去她家躲一会儿的好意,带着霍丫进了家门。 一看到她,霍文急了,赶紧上前把她往门外推:“先去外面待会儿,我一会去找你。” 以前每次小姨带着王明城来闹的时候,他们都把妹妹藏起来,今日来的巧,正好小妹去地里给霍力送饭了,本来以为会晚些时候回来,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要是被小姨和王明城看到了那还得了。 然而,他动作再快,用身体把小妹挡住,小方氏和王明城也已经看到了。 母子俩同时眼睛一亮。 前者是终于看到了姐姐家的宝贝疙瘩,反正是个不大的小姑娘,随便哄哄还不得上钩,后者是终于看到了以后的饭碗,但没想到,一年多没见,饭碗居然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跟个小仙女似的。 娘让他娶霍窈他本来还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那丫头片子在他的记忆中丑得很,现在,真是女大十八变,娶个小仙女还是以后的饭碗,一万一千个乐意啊! “哎呀,妞妞回来了,可想死小姨了。”小方氏哧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直奔霍窈而来。 …… 第18章 对女性生物彻底幻灭了 霍文脸色难看地挡在小妹前面,“小姨,你吓着我家小妹了。” “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你都叫我小姨,我怎么会吓着妞妞,再说,小姨我疼她都来不及。”然后从身上可劲儿摸索了一番,摸出一个破纸包,里面包了几块零碎的桂花糖。 桂花糖在这时候可是好东西,比糖人还贵。 小方氏一脸得意,“我家明城昨儿个特地去镇上给妞妞买的,妞妞,还记得你明城哥哥,来,快过来。” 霍文从刚才身体就紧绷着,胳膊伸直了挡在霍窈的前面,不让她过去。 霍窈却拍拍他的肩膀,“二哥,我有数。” 然后从他身后走出去。 没了霍文的遮挡,霍窈的脸和身段,王明城看得更清楚了,脸上瞬间漾起色眯眯的笑,眼神也直往霍窈的胸口上打转。 气得霍文忍不住挥起拳头往他俩眼珠子上打。 霍窈拦住他,伸手接过桂花糕,“谢谢小姨。” 把桂花糕包好,交给霍文。 见霍窈收了,小方氏虽然一阵肉疼,但更多的是得逞,她就说,小姑娘最是好骗了,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包桂花糖能让小姑娘跟她亲近,值了。 小方氏正想着,突然看见刚才还一脸乖巧的小姑娘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她身后的位置,而后尖叫一声,躲到了霍文身后。 边躲边说:“姨夫,姨夫怎么在这,身上还都是水……二哥,我怕。” 小方氏:“!!!” 霍文:“!!!” 刚要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姨夫前些年就去了,你看错了,就听见小方氏尖叫起来,在院子里又跑又叫:“不可能,你已经死了,别缠着我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快滚,快滚啊……” 霍窈垂下眼睑,遮住内里的冷光,声音抖抖索索地说:“娘,真的是姨夫,姨夫正在追小姨。” 方氏差点没跳起来,正巧小方氏正往她这边跑,连忙往儿子闺女身边躲,搂着身子都在颤抖的小闺女,“你看到你姨夫了?真是你姨夫?” 霍窈窝在方氏怀里,“真的是姨夫,他说是小姨害死他的,让小姨给他偿命。” 这话一出,方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当下什么也不管了,上去抓上还在尖叫乱跑的小方氏,以及吓傻了的王明城,狠狠用力一推,砰一声关上门,把俩人关在了门外。 隔着门说:“以后不准再来我家,从今以后,我没你这样的妹妹!” 说完,也不管外面怎么闹腾,一左一右拉上儿子闺女回屋,霍窈不忘拉上霍丫。 何木香从刚才一直躲在屋里,是婆婆让她进屋的,说她挺着个大肚子,在外面也是废物添乱,就让她进屋。 见婆婆他们进门,赶紧过来倒水。 “娘,这怎么回事啊,姨夫早些年不是已经去了吗?”霍文一脑门问号。 相较于他的疑惑,霍窈则淡定多了,拿过桂花糖,打开破纸包,虽然纸包是破的,里面桂花糖也零碎的,但检查了一下,很干净,便拈起一块,喂进了霍丫的嘴里。 小丫头顿时被甜到了,想说好吃谢谢姑姑,却意识到氛围不对,小嘴绷紧,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流露出满满的欢喜。 霍窈摸摸她的头,把桂花糖都给她,让她去一旁吃,然后才听方氏讲话。 方氏没有注意到女儿和孙女的小互动,她抱着碗水,显得还有些惊魂未定。 “你们姨夫去的时候,你们还小,当时我和你们的爹去了王家,你爹带着王明城给你姨夫穿的衣裳,回来告诉我,你姨夫不像是病死的,像是像是被呛死的。” “啊?”霍文惊了一下,“呛死的?被水?” 方氏点点头,“你爹说你姨夫肚子很鼓,像是被灌了一肚子的水,当时我还觉得你爹胡说,也没当回事……” 直到刚才。 闺女说看到了姨夫,姨夫身上都是水,就站在小方氏身边,还要让小方氏偿命,她就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前些年她去来家村也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说是自家妹妹心黑,经常打家里的男人,估计人不是病死的,是被她打死的。 这些在刚才一起涌上了她的脑子,再加上小方氏那又跑又叫的模样,都在说明着一个事实。 那就是空穴无来风。 听完方氏的话,霍文彻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看老娘,又看看霍窈,再看看何木香,最后又看看霍丫。 他现在,对女人真的,打心眼里畏惧! 以前看到自家小妹,明着是小仙女,实则蛮横得很,当然,她再蛮横霸道不讲理,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不会嫌弃,不过倒是因此而想过,以后一定找一个温柔性子好的媳妇,当然,也不要跟何木香这样,懦弱的烦人。 所以昨儿个一见到褚雪莲,不论是长相还是那份柔弱,都与他理想中的媳妇一模一样,可后来发生的事,到现在让他回想起来也一阵后怕。 今早儿写完三字经,他就胡思乱想了会儿,想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媳妇,至少,绝对不要什么温柔这样的。 然而小姨的到来,再加上老娘的怀疑,他现在,发现自己对女性生物彻底幻灭了。 身边的这几个女人,都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但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让人怀疑人生。 怕了怕了,他还是老老实实读,女人? 不想了不想了。 霍窈也没想到,小方氏来闹一场,她的一次精神催眠,还有这么一个意外惊喜,如此一来,在男女之事上,彻底不用再为霍文担心了。 他那几个所谓朋友,也不用再担心,没了朋友的挑唆,霍文针对男主上,更是大打折扣。 只要不被男主记恨,甚至与男主交好,霍家就多了一条生路。 霍窈回屋伸了个懒腰,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世界也美好多了。 而另一边,小方氏母子被方氏赶出来后,又在村里闹腾了很长时间,当年的真相,也在随着小方氏被死去丈夫鬼魂缠上的惊惧中,一一揭开。 第19章 长大了像姑姑那样 正如来家村人怀疑的那般,小方氏以前经常打丈夫,她的丈夫也不是得急病去的,而是被小方氏失手推进了井里淹死的。 小方氏怕担责任,也怕会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儿子,就对外声称丈夫是急病去的。 这套说辞外人或许相信,但来家村人大多是不信的,只不过没有证据,顶多就是怀疑怀疑,而现在,小方氏自己亲口说了出来,而且这种丑事还是在平和村闹开的,传播的力量是伟大的,很快,便闹得人尽皆知。 小方氏被吓着了,回去就病了,而她病着还要应付丈夫家那边的人,一时间身心憔悴,也没精力再去霍家闹了。 霍窈听着方氏从外面带回来的流言,内心十分的平静,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些,毕竟看过原着,所以,在与小方氏对视时,对她进行了精神催眠,并用言语暗示她,就有了小方氏看到死去丈夫回来索命的假象。 对付这样的人,跟她硬碰硬是没用的,来软的也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是人都有软肋,同样的,也有内心最惧怕的东西,小方氏的软肋她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儿子王明城,也许是别的,但她知道她最惧怕什么。 那就是被她推进井里淹死的丈夫。 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亏我一直对她感到愧疚,前些年对她娘俩掏心掏肺的帮衬,每次听到她说自己是寡妇,我就难受,现在算是明白了,寡妇也是她自己找的。”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件事对方氏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当天晚上就蔫了,饭也不吃了,歪在炕上叹气。 霍窈撒娇卖乖逗了她一会儿,好说歹说才吃了碗面,只是这精神头到底是差了些,以至于第二天送霍文出门也无精打采的,只说了句好好读书,就回了屋。 “大哥,你去送送二哥。”霍窈突然说。 霍文和霍力同时看向彼此,然后一起沉默了,最后还是霍力听小妹的,点点头,拿过霍文的书篓,先出了家门。 事至此,霍文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他始终闹不明白,小妹让他熬夜写的三字经作何用。 霍窈笑得神秘:“以后你就知道了,时间不早了,快走。” 时间确实不早了,霍文只好把疑惑放在了心里,冲屋里的方氏喊了句:“娘,我走了。”便跟着霍力后面出了家门。 霍窈一直站在门口,直到看不到兄弟俩的身影,才打算回家,就听到不远处两个村妇在磕牙,说的无非是邻村的褚雪莲,和来家村的小方氏。 霍窈听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回了家。 她前脚进门,后脚那两个村妇八卦的对象就换了人。 “发现了没,霍家那小闺女跟变了个人似的。” “哪能没发现啊,昨儿个我碰到她去地里给霍力送饭,还跟我打招呼呢,那和善的模样,差点让我认错人。” “就是就是,跟我也是,以前在路上碰到跟她打招呼都是爱搭不惜理的,现在倒好,跟她打招呼她都回应你了,还对你笑。” “不过别说,霍家这小闺女越长越俊了,那一身白皮子,都不像咱们村里养出来的闺女。” “还不是霍家养得好,霍家有条件,养得出这样的闺女也正常,说起来挺奇怪的,我家离得霍家近,以前经常听到打骂声,最近这几天都没听到了。” “不会是把她家那媳妇给打死了?跟来家村方氏妹妹那样……” “去去去,少胡咧咧,我昨儿个晚间还看到她家那媳妇了呢,那肚子可大哩,瞧着快生了,不过看那怀相,八成又是个闺女。” “又是个闺女啊,这下又有热闹瞧了……” 此时霍窈也在想这个问题,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何木香的临产越来越近,不过想来想去,发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刚把这事丢开,就看到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霍丫的小脑袋伸了进来。 看到她,霍窈招招手让她进来。 小丫头哒哒跑过来,伸出小手,是一小撮桂花糖,“姑姑,吃……” 霍窈把糖接过,没有自己吃,而是给了小丫头,“姑姑是大人了,不吃糖,你吃,不过也不要吃多了,对牙齿不好。” 小丫头好像没听懂,用很懵懂的眼神看她。 霍窈摸摸她的头,也没过多解释,反正只要记住少吃点就成了,把她抱过来,“丫儿,想不想认字?” 霍丫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小声说:“娘说我是女孩,不能认字,以后,以后是要嫁人的……” 这教育孩子的方式,也是绝了。 果然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女孩子就算要嫁人,也可以认字,也能读书,读书会教你做人做事的道理,也会提升自身修养和气质……” 说着说着,霍窈觉得自己说的太深奥了,小丫头估计听不懂,就准备换个通俗易懂的解释,谁知小丫头却眼巴巴地看着她:“丫儿读书,以后长大了会跟姑姑一样吗?” “啊?”跟她一样? 不对不对,她哪样了? 霍丫说不上来,毕竟四岁的小孩表达能力有限,她只知道现在的姑姑好漂亮,身上好像会发光,每次待在姑姑身边,她都好舒服好舒服的,特别欢喜。 想长大了以后像姑姑那样。 小丫头表达能力有限,但霍窈也差不多听明白了,顿时有些心疼。 小丫头从未被人善待过,所以出现个善待她的人,才会格外依赖。 “为了丫儿,姑姑也会努力成为丫儿的榜样,好不好?” 霍窈伸出小手指,勾起霍丫的,“我们拉钩。” 小丫头从来不知道拉钩是什么,一时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懵懵地跟着霍窈的动作。 拉完钩,霍窈就把霍文默写的三字经拿过来,开始教霍丫认字学三字经。 这边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用心,另一边,霍力将霍文送到村外,一路上兄弟俩谁也没说话,那晚的事,更是绝口不提。 快要分别之际,霍力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三支毛笔。 ……? 第20章 三支毛笔 一眼霍文就认出,这三支毛笔不是买的,而是自己打磨了做的。 果然。 “这是我闲来没事给你们做的,老三老四没回来,你给他们带去。”说完,霍力把毛笔往霍文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文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那抹健壮的背影远去。 他突然想到了刚才把毛笔塞给他的那双手,耳边回荡着那晚小妹说的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那么一个冲动。 霍文把手圈在嘴边,冲着霍力的背影大喊:“谢谢大哥。” 霍力背影顿时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隔着一段距离,霍文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看到,大哥的眼睛是红的,他也不是很确定,但确定的是,大哥在笑。 不是以前那种讨好的笑。 而是,来自大哥的笑。 回到学塾后,霍文把东西放回学子舍房,然后去找老三和老四。 学塾分三个等级班,分别是初级,中级和高级。 是根据入门时间分的。 目前老三霍双和老四霍全都在初级。 霍文找过去的时候,老四不在,只有老三在,捧着本书在看,笑得很是猥琐,连他进来都没听到。 霍文觉得奇怪,什么书让他笑成这样,结果走过去一看,差点没恶心的吐了,竟然是那种禁书,而且还是两个男人…… 霍文一把把书抓过来,当场撕了个粉碎。 霍双都懵了,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想上去抢,可已经晚了,只留下一地的碎片。 “二哥你疯了!干嘛撕我的书!”霍双立马炸了,愤怒大喊。 霍文一脸难看,“你还有脸说!谁让你看这种书的!你知不知道你是来读书的,不是来看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 他也是从三弟这个年纪过来的,对男女之事好奇乃是人之常情,他就曾好奇过,甚至在这次回家之前,还曾幻想过,虽然幻想彻底破灭,但凭心而论,三弟的好奇,他懂,但他这是对男女之事好奇吗,他分明是对男男之事好奇! “我,我就是觉得有意思,所以才看了看……” “有意思?有意思就看?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看了,如果被我知道你还看,看我怎么收拾你!”霍文拿出兄长的派头。 “知道了知道了。”霍双不耐烦道,脸上是浑不在意,一看就知道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霍双脸一沉:“你有完没完,我都说知道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别以为你是二哥就想管我,先管好你自己。”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舍房。 兄弟俩的争吵很大声,门口有不少学子过来看热闹,霍双没好气地呵斥道:“看什么看,都滚!” 霍文被气得不轻,也回去了,回去后才想起毛笔还没给老三老四,可想到老三刚才的德性,是怎么也不愿再回去的。 把毛笔啪一下拍在案上,突然猛地一怔,脑海中浮现出大哥那张脸。 老三是他的弟弟,他也是大哥的弟弟,老三这么对他,他很生气,那大哥呢? 小妹的话,如魔咒一般,再次在耳边响起。 霍文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 正反思着,同舍房的几个同窗也回来了。 如果霍窈在,定然一眼就认出,不多不少,正好五个,而且还正好是小胡同里霍文的‘好朋友’。 “霍文,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霍文回过神来,抬眼看了下五人,没什么心情道:“没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不刚进门就看你在发呆,咦,这哪来的毛笔,这么粗糙,谁做的,这手艺也太差劲了。” 五个人笑了起来。 霍文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声音闷闷的:“我大哥做的。” “哦,就你那个脑子笨,蠢得要死的大哥啊,不过说真的,霍文,你爹娘挺会生的,你们兄妹几个都不一样,还有你那小妹……”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毒的小丫头。” “可不是,那天的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一身冷汗,对了,那天咱们没成事,再找个机会收拾收拾闻宴生怎么样?刚才我看到他,还是那副拽的要死的模样,就好像谁也不在他眼里。”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咱们霍文才是院第一,敢抢咱们霍文的风头,简直不知死活!” 五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霍文脸色越来越难看,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将他的一应反应看在眼里,几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眼底俱是鄙夷不已。 哼,还是院第二呢,蠢得要死,被他们耍得团团转都不自知。 不过也多亏霍文太蠢了,被他们利用去针对闻宴生,不然他们就得自己上,有霍文挡在前面,日后就算闹出事来,也是霍文占大头,跟他们没关系。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正想把收拾闻宴生的事定下来,就见霍文蹭一下站起来,一脸阴沉,还以为他是要去跟闻宴生拼命,准备看好戏,谁知,霍文冲着他们来了。 “闻宴生不是个东西,你们就是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我对付闻宴生,出了事我顶包,你们就坐收渔翁之利,等我和闻宴生没了,你们就能居上了是不是!” 霍文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都失去了控制般,没有任何意识的,就把这番话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他愣住了,五个人也愣住了。 然后又一想,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闻宴生是院第一,他是院第二,第一第二没了,第三就会成为第一,第四就是第二,以此类推。 而不多不少,眼前五个人,分别是第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他还在想着,对面五个人就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笑说:“霍文,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这么想。” “就是,咱们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咱们心知肚明,我告诉你,你们看不惯闻宴生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以后少拿我当枪使!” …… 第21章 想当我妹夫,门都没有 说完,霍文自己都惊呆了,整个人也有些慌,匆忙从舍房出来了,出来前不忘把大哥做的毛笔夺过来,想了想,又哼了句:“我大哥再蠢,脑子再笨,那也是我大哥,还有,你们的大哥会给你们做毛笔吗?哼,我大哥会!” 从舍房出来,霍文莫名有些暗爽,就好像整个人突然通透了许多,这时,看到了门口不远处的闻宴生。 闻宴生在这站了好一会儿了,准确的说,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来找霍文的,具体找霍文做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让他来找他,他就来了。 可没想到,一来就听到霍文的几个朋友在挑唆他对付他,原以为霍文会像以前那样,找他麻烦,跟他作对,霍文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也以为他是要来找他,结果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什么看!”霍文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跟个孩子似的哼了声就要走。 “你有个好妹妹。”闻宴生发自内心的说。 同在一个学塾里,霍文针对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都是小打小闹,他也不放在心上,那日挨揍却是第一次,其实他也知道,霍文多数是被人挑唆的,毕竟他身边那五个人的眼神中,满满都是恶意。 这一点是瞒不过他眼睛的。 而休沐回家两天,再回来,霍文居然通透了,他可不认为是霍文自己想通了,几乎是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他的妹妹。 那个漂亮又聪明的小姑娘。 闻宴生说这话是真心的,也是羡慕的,因为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很羡慕霍文有妹妹,不想霍文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怒火冲天地对他说:“我妹妹再好,那也不是你能肖想的,我警告你,不准打我妹妹的主意,否则我让你好看!” 他的妹夫以后必然是人中龙凤,而显然,闻宴生就是个臭虫。 配不上他妹妹! 闻宴生白净的脸上莫名有些发红,也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戳穿了心思羞得,但在霍文的眼里,他就是在打自己妹妹的主意。 登时气得不行,拽上闻宴生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家小妹乃是我家的宝贝疙瘩,你想当我妹夫,门都没有!” 闻宴生也不生气,任由他拽,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些不耻下问:“如何才能有门?” 想当他妹夫门都没有,那他就自己找门。 “当然是才高八斗,状元郎,大官,你?”霍文不屑地将闻宴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配不上!” 语毕把他往后一推,直接走人,故而没有听到闻宴生自言自语:“状元郎,大官……我也可以,莫欺少年穷,我现在配不上,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 如果霍文在这,听到这话,估计杀了他的心都有。 远在家中,正在教霍丫读三字经的霍窈,并不知道霍文刚回到学塾,就跟那五个人刚上了,也不知道他和男主之间的对话。 霍丫是个很聪明的小丫头,记性也非常好,几乎教过的她都能记住了,虽然会说的磕磕绊绊,但看得出,是个记忆超群的小天才。 一上午的时间,收获斐然,正好到了做午饭的时间,霍窈让霍丫待在屋里继续看三字经,自己则去灶房帮何木香烧火。 说起来还是挺悲催的,她自认自己不说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但在学习方面还是天赋异禀的,不管学什么都很快就能上手,可唯独这生活技能,实在没那天分。 这几天她也试着跟何木香学,何木香做的时候也不错眼地盯着看,事实证明,她是真没那天分。 所以,目前为止,她仍然只会烧火。 方氏一直窝在屋里没出来,期间霍窈倒是去看过她,劝了她两句,虽然没什么用,不过从这件事上倒是看出了方氏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她有底线。 她刻薄尖锐,霸道不讲理,但对人命却是很尊敬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接受不了自己妹妹淹死丈夫的事实。 通过发现方氏的优点,霍窈对改造这个家更有信心,至少不管是方氏还是霍文,以及霍力,骨子都还没有真的烂透。 换而言之,还有救。 “小妹,这些给你。”霍窈正坐在灶前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烧火,就听见何木香叫她,抬起头,只见何木香手里捧着一沓帕子。 每方帕子上,都绣着好看的花样,惟妙惟肖,比前世机器加工出来的都好看精致。 霍窈有些吃惊地看向何木香的手。 那是一双标准农家妇人的手,大概常年做活的缘故,她的骨节格外粗,皮肤也粗糙得很,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居然绣出了这么好看的花样。 “这是我做的绣活,拿去镇子上卖应该能卖些钱,那钱,给你做嫁妆……”何木香小声说:“谢谢你不卖丫儿。” 丫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家里纵然再嫌弃,她这个当娘的,也不会嫌弃,只是她太懦弱了,保护不了她。 以前她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起来,闺女被小姑子卖了,以至于她一直活得战战兢兢。 小姑子那天说不会再卖丫儿,她多少是不信的,甚至觉得,这是小姑子的缓兵之计,等把丫儿养胖些,还是会把她卖了。 可经过这几天,她亲眼目睹小姑子是如何对丫儿,又是如何在丈夫打丫儿的时候,护着她,现在更是主动教丫儿读书认字。 丫儿也对她亲近很多。 她才相信,小姑子应该是真的不会卖丫儿了。 但她还是害怕,害怕突然有一天,小姑子会翻脸,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既然卖丫儿是从嫁妆开始的,那她就给她钱,只不过她没钱,身上也没值钱的东西,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手还能看的绣活。 这几天她熬夜就做出这些,不过她会再继续做的。 霍窈接过帕子,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嫂子,你手真巧。” 至少她就不会绣。 看着手上的这些帕子,霍窈突然想到了一个将方氏和何木香这对婆媳拧起来的方法。 …… 第22章 点亮嫂子财神爷技能 想着,也不管何木香胡思乱想些什么,拿着那些帕子去找方氏。 方氏也很意外儿媳妇有这么一手好绣活,不敢置信地问闺女:“真是她绣的?” “您看,谁能拿别人的冒充自己绣的,又不是要跟别人比。” 有道理。 “娘,您看这些能卖多少银子?” 方氏想了想,“这个不好说,她这绣工好,应该能卖不少。” 方氏说的不少,是在卖帕子中的不少。 “不过少了点。” 霍窈等的就是这句话,“那还不简单呀,让嫂子再绣呗,您想啊,这么好的绣工就是钱啊,有了这么个进项,咱家日子不是更好了吗?” 方氏当即便在脑子里叭叭算了起来。 确实,自家虽然日子不错,男人是老秀才,每年朝廷都会分发饷银,他又在衙门里给县太爷当师爷,每个月的银子也不少,老大种地,老二读书好,学塾免除束修,只有老三老四要交束修,收入不少,支出同样也不少,每年都几乎没多少剩余。 可如果家里添了这么个进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么一想,方氏心里头都热切了起来,也顾不得难受了,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下来,抓过那些帕子,扔下一句:“我出去一趟。” 就跑出了家门。 霍窈知道方氏要去哪儿,肯定是拿着那些帕子找个明白人估价去了。 果不其然,过了会儿,方氏眉开眼笑地回来了,跟霍窈说:“我找了个明白人问过了,就这帕子,要是卖去镇子上,一方至少三十文!” 三十文啊,一方就是三十文,十方就是三百文,一百方就是…… 而且还是至少。 方氏本来就抠门,见家里马上就要多一笔进项了,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霍窈则趁机说:“这么说,嫂子马上就是咱们家的财神爷了?” 送银子的,可不就是财神爷吗。 方氏用力点头,真是没想到,那个被她看不上的儿媳,还有这么个能耐。 “我去找你嫂子。” 霍窈赶紧拉住她:“您找嫂子干什么?” “当然是让她多绣点帕子好拿去镇上卖钱啊。” 就知道是这样。 霍窈感叹道:“您找嫂子也没用,嫂子挺着个大肚子,每天还要忙里忙外的,也就晚上那点空,再说人家也得睡觉啊,一直这么熬着,身体早晚也得垮。” “那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放长线钓大鱼啦!” 点亮何木香财神爷技能,还愁方氏以后对她不好? 又给何木香身上加了一层护身符,霍窈再回到灶房时,心情美滋滋,倒是何木香,从刚才霍窈拿着帕子离开,到方氏出门回来,就一直忐忑着,此时见霍窈回来,有心想问什么,但又不敢,只一个劲儿的拿眼看她。 霍窈权当什么也没看见,直到吃饭的时候。 方氏对于家里多了个财神爷,心情一下就通泰了,也有了胃口,饭桌上还主动给何木香夹了块肉。 何木香整个人都傻住了,捧着碗饭不知所措极了。 这,这还是婆婆第一次,真的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给她夹菜。 “吃啊嫂子。”霍窈说。 何木香愣愣地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娘。” 就赶紧埋头扒饭。 方氏整个人都透着舒坦,可何木香却不安至极,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饭后,方氏把她叫过来。 “这些帕子是你绣的?” 何木香心里一个咯噔,忙解释道:“娘,我,我没用家里的布,是我,是我以前从娘家带过来的布……” “我没问你这个,我就问你,这些帕子是不是你绣的。” 方氏脸拉了下来,虽然极力克制,可瞅着儿媳妇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就心烦,也心塞,因为这让她又不由想到了之前那个梦。 “你怕个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方氏到底没忍住,猛地拍了下桌子。 这一下,彻底把何木香吓哭了,她哭,霍丫也哭,只不过小丫头有了经验,知道往霍窈那边躲了。 霍窈头疼,方氏的脾气真是愁人,本来挺好的事,被她这么一拍桌子,就变了味。 只好跳出来打圆场:“娘,您吓着嫂子了。嫂子,娘不是问你这布,我和娘是觉得你绣的挺好的,以后会给家里增添个进项。” 何木香抹了把眼泪,小声说:“我,我会多做点绣活。” 方氏要的就是这句话,“家里的布你放开了使,还有,家里的活以后分一些给老大,老大忙不过来就喊我。” “好,好。” 方氏站起来,瞅了眼何木香的大肚子,吭吭哧哧道:“也别太累着自个儿。”要是累坏了自己,还怎么给她赚银子。 闺女可是说了,来日方长,要放长线钓大鱼。 于是哼了声,便回屋歇晌了。 方氏一走,何木香几乎站不住了,还是霍窈过去扶着她坐下,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里一阵庆幸,庆幸她穿的是这家的闺女,要是穿成了何木香,那真是绝望。 之后,方氏对何木香又好了不少,虽然是带有目的的,就算是带有目的性的,霍窈也高兴,人活着本来就该有个目标,先从小目标完成,小目标完成后再进行下一个目标。 甭管方氏有什么目的,至少何木香在这个家的地位在一点点改变是真的。 下午,霍窈睡起午觉又继续自己的教育事业,霍丫也是个好学生,教起来一点也不费劲,然后晚上霍力从地里干活回来,第一时间就嗅到了这个家里的变化。 尤其他发现,娘居然给何木香夹肉了! 这可是他都没有的福利! 虽然有小妹给他夹,可小妹和娘是不一样的。 霍窈也觉得,自己下一个目标就是改善霍力在这个家的地位了。 说实话,霍力甭管别的,他是个孝顺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要换了她被这么长期精神虐待着,早就打包东西走人了,而霍力不但没有,还始终任劳任怨的干活,对方氏也十分孝顺。 就从这一点看来,霍力至少在为人子这一方面,是极为合格的。 …… 第23章 父女亲近 只是可惜,方氏不喜欢他,那种不喜欢就像是霍力不是她亲生的一样。 当然,霍力是她亲生的,这是实打实的。 只是偏心这东西,最是玄妙,说不大好。 霍窈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急,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过在这之前,倒是可以拉近一下霍力和霍丫的父女关系。 大概是以前经常挨打的缘故,霍丫至今对霍力都怕得很,每次见了都恨不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于是在井台刷完碗,霍窈去找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的霍力,“大哥。” “小,小妹,有事吗?” “你也给丫儿做支毛笔呗。”霍窈说。 霍力瞪大眼,“你,你怎么知道我会做毛笔?” 当然是她看到的。 那天夜里她睡不着,就是让霍文抄写三字经那晚,看到外面有光,出来一看,就看到霍力就着那微弱的光在做毛笔。 她看的很清楚,是三支,家里目前能用毛笔的就四个人,霍出学在县衙,毛笔都是县衙供用,唯独在学塾读书的霍文和老三老四。 显然三支笔是做给霍文他们的。 所以今天早上,她让霍力去送霍文。 一来是给他们兄弟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二来也是让霍力把毛笔送给霍文。 她不知道霍文收到毛笔是什么心情,但从霍力当时回来扛锄头去地里干活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还不赖。 “我今天开始教丫儿写字读书,那丫头没笔,二哥他们的笔不适合她用,你给她专门做一支她能用的,行吗?” 做支毛笔是没问题,反正材料都是现成的,只是一个赔钱货丫头读书,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心里想着,就说了出来,霍窈忍住想揍他的冲动:“又不花钱,浪费什么?再说丫头怎么了,你别忘了,你就是丫头生出来的!” 方氏以前可不就是从丫头过来的。 霍力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诺诺应承下来今晚就给做。 看着他那模样,霍窈有些不落忍,在他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大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是男人,要多担待点,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小妹……” 霍窈拍拍他的肩膀,又和他聊了会儿,让他早点休息,也回屋了。 回屋后写下了今天的日常日记,写完后回过头来看看前几天写的日常日记,每天都有一点点的收获。 不错。 第二天,霍力把做好的笔交给霍窈。 霍窈看了下,虽不如买的,但已经很不错了,毕竟让她做,她还做不出来,不过她又把笔还了回去。 霍力以为她不满意,“晚上回来我再重新做一支。” “不是,这支就挺好,我是让你亲自给丫儿。” “啊?” 霍力傻眼了,让他亲自给丫儿? “啊什么啊,想不想过好日子了,想就听我的,去把笔给丫儿。”那丫头长这么大,估计这支笔,是她收到她爹给的第一份礼物。 霍窈的话,霍力不敢不听,虽然他不知道好日子跟他亲自把笔给丫儿有什么联系,但他又不是真蠢,看得出,这个家最近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与小妹脱不了关系。 而且小妹是这个家,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认同他,知道他委屈的人。 尽管他也很纳闷,小妹突然间怎么变化这么大,但好的变化,谁不喜欢? 于是,霍力乖乖地捧着笔,去给了霍丫。 果然如霍窈所意料的那般,小丫头的确是第一次收到她爹给的东西,而且还是她想要的笔。 自从昨儿个姑姑教她认字开始,她就想要支笔,但她不敢开口,小小的她已经知道,笔是要用银子买的。 奶不会给她买,娘没银子,爹也不会给她买,姑姑会给她买,可姑姑没银子。 没错,霍窈是真没银子。 身上满打满算就一个铜板,还是她留着催眠用的。 可才过了一晚上,她就收到了一支笔,而且还是动不动就打她骂她的爹给的。 小丫头无措极了,想接,又不敢。 “你爹给的,还不快拿着。”霍窈在旁说。 小丫头这才怯怯地伸出小手,把笔接过来。 “大哥,蹲下。”霍窈突然命令道。 霍力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蹲下了。 “丫儿,那天我是怎么教你谢奶的?” 霍丫本来就聪明,只不过一直被埋没着,此时经过霍窈提醒,一下就想起来了,捏着笔的手攥了又攥,挣扎了很长时间,才慢吞吞过去,嘟起小嘴唇,在霍力黝黑的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爹……” 霍力呆了,何木香看着这一幕哭了。 霍窈的眼圈也有些红,她把霍力拉起来,“都会好起来的。” 霍力现在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小妹要让他这么做,为什么会将好日子跟他亲自送丫儿笔联系在一起。 这是闺女第一次亲他。 那软软的小触感,与任何触感都不同。 他哑声说:“好好跟姑姑读书。” 就近乎逃跑般,扛起锄头下了地。 霍窈笑笑,跟霍丫耳语了句什么,小丫头哎了声,便哒哒跑到门口,去送她爹。 霍力都走出去老远了,回过头来还能看到门口的小身影。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当爹了。 霍丫送完她爹回来,何木香已经哭的差不多了,她走过去用自己的小手给她娘擦了擦眼泪。 何木香抱住她,哽咽道:“丫儿长大了。”然后看向霍窈:“谢谢你小妹。” 让丫儿和何木香待了会儿,霍窈才带她回屋上课,有了笔,又从老二房里拿了墨,霍窈就正式教霍丫写字了。 好在她以前在大学时参加过书法社团,写得虽不说多好,但教霍丫也绰绰有余。 至于自己教霍丫读书写字这种异常之举,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做了那场梦之后才变的。 而且说句无赖话,她再怎么不同,人还是那个人。 关于读书写字,这具身体本来就会,从小就会,家里有个老秀才爹,又有三个读书兄长,可以说,除了没有读书天分的霍力,以及本来就不识字的方氏,基本上都多多少少有点墨水。 哦对,何木香她不清楚,毕竟原着中,她几乎没有出场的机会,只有在描述霍窈时,为了凸显她的恶毒,才会出现她的名字。 …… 第24章 去镇上照顾爹 日子就在这种一日一丁点细微变化中度过,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了,又到了学塾的休沐日。 霍窈盘算着时间,也是时候开始她的教育大计了。 “姑姑,我写好了。” 霍窈回过神来,检查了下霍丫写的,不错,小丫头进步神速,一本三字经已经学会一半了,霍窈点出两个错字,正在跟霍丫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跟着没多会儿,何木香脸色苍白地扶着肚子跑了进来,“小妹,爹在衙门出事了!” 啊? 霍出学? 霍窈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忆原着剧情,只可惜,霍出学只是个路人甲,根本没什么戏份,就是有也只是一句反派爹带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霍出学在满门抄斩之列。 也就是说,在满门抄斩之前,他是活得好好的。 这么一想,霍窈脚下慢慢稳了起来,到了前屋,就看见方氏稳坐泰山,心神更是一定。 “妞妞过来,见过你黄叔。” 方氏看到闺女过来,笑眯眯地指着旁边坐着的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穿着县衙衙役的制服,姓黄,名通,是县衙的衙役,特地过来霍家报信的。 霍窈福了福身,“黄叔。” “哎,这是妞妞啊,好久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嫂夫人,您可真能干,瞧瞧这家里,拾掇的多好,孩子也一个比一个养的好。” 黄通先是夸了霍窈,然后又捧了方氏,把方氏高兴坏了,她最喜欢听人夸她的儿女。 两人互相谦虚了一来一回,才说到正事。 这事说起来并没有何木香说的那么吓人,霍出学是师爷,给县太爷处理一些案头工作,昨儿个遇到个案子,小镇上的案子大多都是偷鸡摸狗,狗屁倒灶的小事,这个案子也不例外。 报案人家的牛丢了,指控是邻居偷的,经过衙役调查,确实邻居的嫌疑最大,然而邻居不承认,还大闹了公堂,霍出学脑袋被砸了下,倒不严重,不过见了血,也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只是这事总归是要跟家里说一声,这不,黄通就过来了。 “嫂夫人,您们也别担心,大夫说了是小伤,不打紧的,养两天就好了,本来我们大人是想让霍师爷家来养的,只是霍师爷头晕,暂时下不了床,我们大人就指派我来报个信,一来,跟你们说道说道这事,二来是想让您过去照顾两天。” 用霍窈的理解其实就是,霍出学伤了脑袋,脑震荡了,暂时不能下床,需要人照顾,衙门里倒是有人照顾,但觉得还是家里人照顾的贴心。 方氏自然是首选,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何木香又大着个肚子,不方便,最后商量了一番,定下了让霍窈去镇上住几天。 去照顾爹,是为人子女义不容辞的事,只是她本来打算,这次霍文他们兄弟三人休沐都会回来,实行自己的教育计划,出了这么档子事,看来是要延后了。 当即,方氏给霍窈收拾了些衣裳,好生叮嘱了她一番,说实话,她是不放心让闺女去照顾她爹的,主要是,闺女自己照顾自己都够呛,哪会照顾人啊。 同样的,霍窈也不放心,她倒不是不放心自己照顾不好霍出学,除了生活技能欠缺之外,让她照顾人还是没问题的,她是不放心自己走了之后,这个家好不容易被她维系到今天的和谐,再一次性回到解放前。 于是,等方氏对她叮嘱完了,霍窈又狠狠叮嘱了方氏一番,把方氏弄得哭笑不得,这还不算,她又去找了何木香和霍丫,又是一番叮嘱,这可把黄通给看糊涂了。 怎么瞧着这霍家不像方氏当家,倒像是这小闺女当家? 一个时辰后,霍窈该叮嘱的叮嘱完了,才拎着自己的小包袱,跟黄通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这个时间点,村里人大多都去地里干活了,只有几个婆娘凑在一起磕牙,看到霍窈,扬声招呼她这是要出门啊。 “去镇上看我爹。”霍窈礼貌回了句。 等到了镇子上,天差不多要黑了,黄通问她累不累,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歇再去县衙。 小姑娘瘦瘦弱弱的,小胳膊小腿,不比他这个大男人。 谁知小姑娘抹了把头上的汗,说不累,不用歇息。 黄通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半响,黄通得出这么个结论。 小镇的衙门并不如她前世电视上看到的衙门气派威严,还有点破破烂烂的,一路走来,碰到不少和黄通穿着同样衣裳的衙差,纷纷对黄通旁边的霍窈抱以浓厚的好奇。 “这是霍师爷的小女儿,来照顾霍师爷两天。” “啧,真是没想到,霍师爷居然有个这么标致的女儿。”说话的衙差大概是个直肠子,那匪夷所思的模样,都不知道掩饰,好似霍师爷能生养出这么标致的女儿,是多么稀罕的事般。 最后还是黄通把他给打跑了。 到了后院,黄通带着霍窈来到一间房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 是霍出学。 霍出学是个标准的文人,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脸上有好几道褶皱。 看到来的是霍窈,霍出学狠狠吃了一惊:“妞妞,你怎么来了!” “瞧瞧你爹这话说的,你闺女当然是来照顾你的啊。”黄通先是对霍窈说,后又对霍出学说。 霍出学神情讪讪,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自家闺女什么样,他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她哪会照顾人啊,从小到大,她连自己的衣裳都没洗过。 她来照顾他? 他照顾她还差不多? 黄通不知道霍出学这些弯弯肠子,关键也是他对霍家不了解,对霍窈更是不了解,以前见了就觉得这小闺女是霍家的另类,生得都不像是霍家人,但仔细看的话,她那眉眼唇鼻分明就是方氏和霍出学的复制版,只不过人家会长,专挑父母好的地方长。 把霍窈送过来,黄通就离开了,离开前告诉了霍窈后院的分布,比如厨房在哪,井台在哪儿之类的。 ……? 第25章 遇狗血 霍窈送黄通回来,见霍出学正挣扎着爬起来,大概是头晕了,停在那半天没敢动,脸上满满都是痛苦。 霍窈上前扶着他慢慢躺下,“爹,您要什么,我给您拿。” 霍窈这一开口,霍出学就愣了下。 这语气,还您…… 真是他闺女? 他愣愣道:“我想喝水。” “好,您等下,我去给您倒。” 霍窈起身去给霍出学倒了杯水,水是热的,大概是她来之前这里的人给打好的,还烫手,她就从旁边的凉水茶壶里倒出来点掺了掺,试了下,刚刚好,才端给霍出学,扶着他半坐起来喝。 霍出学一边喝,一边偷偷打量闺女,人还是那个人,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就好像,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一天一个样,家里养了那么多孩子,早就有经验了。 这么一想,霍出学就放心了不少。 知道自己大概不用照顾闺女,而是闺女照顾他了。 喝完了水,霍出学就跟霍窈聊了起来,问她家里的一些情况,霍窈如实告知,在说到小方氏的事时,霍出学沉默了很长时间。 良久后叹道:“当年我就觉得你姨夫不大对劲,还跟你娘说了这事,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唉,何必呢。” 再来之前,霍窈就分析过霍出学的性格,他这人是软弱,但也不是那种软骨头,与其说他软弱,倒不如说他是个好好先生。 不过说起这么一个性格的人,霍窈挺好奇他是怎么和方氏那种霸道强势性子的人过到一起去的。 想着便问了出来。 霍出学愣了下,转而笑了起来,“这事啊,本不该对你这个孩子说,其实当年是我先看上了你娘,好说歹说才把你娘娶回家。” 这个答案霍窈还真是没有想到。 好似说起了往事,霍出学也来了兴致,把他当年是怎么看上方氏的,又是怎么把方氏娶进门的,以及这么些年,怎么过来的,统统都跟霍窈说了。 “其实你娘最初也不是现在这个性子,你娘家里姊妹三个,也是个富户人家,后来岳父岳母,也就是你外祖父外祖母去世后,家里的亲戚就盯上了那点地,你娘又是家里的老大,为了弟弟妹妹,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霍窈突然觉得,自己自认为了解方氏,把方氏的性格分析的不能再透彻了,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她所以为的了解,不过是些浅表。 “那娘对大哥……” 霍出学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明白,自从你大哥出生你娘就不太喜欢他……不过也是自己的孩子,哪有真不喜欢的,你娘那人就是嘴巴毒,心其实软得很哩。” 父女俩聊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人敲门,来的是黄通,他来给父女俩送晚饭。 一进来,他就看出霍出学的眉飞色舞,笑道:“是不是闺女陪着,跟自己一个人就是不一样?” 霍出学看着闺女笑呵呵:“是不一样,还没谢谢你呢。” “嗨,客气什么,霍师爷我是真羡慕你啊,有儿有女,不像我,家里的小子,一个比一个不听话,说起来我就愁人。” 霍出学好好先生技能满点:“愁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自己去,等他们自个儿当了爹,就知道你的苦心了。” 黄通聊了会,以不耽误你们吃饭作为结束语回去了。 晚上,霍窈住在隔壁,出门前她忘记把自己的日记带上了,便睡前用脑子过了一遍今天的日常,最后总结出人不可貌相,以及,无论什么人,都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也不能轻易为任何人定性。 …… 霍窈在县衙里照顾了霍出学两天,霍出学悬着的那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他家闺女是真的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第三天的时候,霍出学就好多了,能下来走动了,晚上吃完饭,霍窈和霍出学出来散步,迎面走来一名少女,少女身边跟着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 “是大人的女儿……”霍出学还没说完,少女便带着婢女走近了,看到霍窈时愣了愣,然后就见她身后的小丫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少女一脸恍然大悟。 “哦,你就是霍师爷的女儿啊,长得也没多漂亮嘛。”少女将霍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颇为不屑道。 霍窈有些明白霍出学未完的话要说什么了,加上这两天听到的,基本上就组织出了一条信息。 县太爷姓顾,不同于霍出学子女多,顾大人至今只有一女,而这女儿还不是正室生的,是妾室所生。 顾大人年纪和霍出学差不了多少,对唯一的女儿顾湘十分溺爱,以至于顾湘嚣张跋扈,很小的时候就有小霸王的威名。 如果是以前的霍窈,要是和顾湘遇上,那肯定是火星撞地球,只可惜,霍窈早就换了芯子,一个小丫头的挑衅,自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不论顾湘表现的有多么不屑,霍窈都左耳进右耳出,这让霍出学很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闺女一个忍不住跟顾湘硬刚,依着顾大人对顾湘的溺爱,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家闺女,虽然他是个师爷,可师爷再大,也没县太爷大。 不过闺女这么沉得住气,倒是让他意外不已。 大概是见霍窈不接茬,顾湘自己也没得意思,哼了哼,带着小丫头走了。 本以为以后不会再碰见,因为霍出学好差不多了,她也准备回家了,结果第二天又碰上了。 而且这剧情,貌似还有点狗血。 霍窈看着不远处一男一女对峙的场面,决定先躲一躲,等那边闹完了再离开,于是便躲到了假山后头,可人躲起来了,那边的吵闹声却完全阻隔不了。 只听顾湘期期艾艾地说:“启越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那个夏月月有什么好,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顾小姐麻烦你自重,我从未承诺过你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你缠着我不放,我也拜托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和月月已经私定终身,你要是还知道廉耻,就自此打住,否则,也休怪我不客气。” 第26章 真相只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什么,你们私定终身了!” “是的,所以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董启越你无情!你忘了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你现在中了秀才,就不要我了,凭什么!要不是我,你和你娘早就饿死了!” 大概是恼羞成怒了,顾湘近乎于歇斯底里,尖锐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两人吵了起来,都是女人控诉,男人死不承认。 闹了很长时间,最终以男人离开落下句点。 霍窈悄悄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等顾湘哭够离开。 不想等了半天,顾湘竟然跑了过来。 霍窈是有些尴尬的,毕竟这种事算得上是丑事,而且还被她这个外人碰见了。 “那个……” 有心想解释两句,谁想顾湘突然嗷一声,扑到了霍窈的怀里,一边把眼泪往霍窈身上蹭,一边控诉董启越是如何如何对她的。 这事其实挺简单也挺俗的,就是县太爷千金爱上了个穷小子,穷小子本来是下人之子,下人死了后,孤儿寡母活得艰难,县太爷千金因为爱穷小子,掏心掏肺地接济母子俩,然而穷小子去年中了秀才后,就翻脸了,对从小被溺爱长大的县太爷千金各种嫌弃,最后还和表妹在一起了。 捋顺完,霍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戏码,古往今来还真是不缺,不对,不一样的是,在现代表哥表妹是近亲。 当然,这里就没那个顾忌,他们还认为这是亲上加亲。 霍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觉得胸口湿的实在有些难以忍受,说了句:“不必担心,他不会考上状元的。” 这是实话。 原着中,这方叫清河镇的小镇,总共就出了两个状元,一个是霍文,一个就是男主,至少在男主当上首辅,以及最后大结局,清河镇也再没出过第三个状元。 更没出过叫董启越的这号人物。 顾湘哭声顿了顿,过了半天才仰起小脸,泪眼拔插地问霍窈:“真的?” 霍窈无比诚恳地点点头。 顾湘擦了擦眼泪,歪着头疑惑道:“不应该啊,启越哥哥学问很好的……” 霍窈:“……” 她决定,先溜为敬。 这脑回路,她至今遇到了两个,一个是霍文,一个就是顾湘,而哪一个都挺让人无语的。 顾湘还在纳闷,等回神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霍窈的影子。 回屋后,霍窈把衣裳换下来,本来打算洗洗的,但现在洗了明天也干不了了,她明天就要回家了。 干脆把衣裳装起来,回家再洗。 晚饭,霍窈和霍出学坐在饭桌上,说起她明天回家的事,霍出学已经拜托了个衙役明天送霍窈回家。 霍窈没有拒绝,自己回家那么长的路,她多少是有点发憷的。 正说着,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屋门被人推开,黄通气喘吁吁地进来:“霍师爷,出事了!” 霍出学饭不吃了,问出什么事了? “嫌疑人自杀了!” 黄通把事情经过快速说了一遍,还是害得霍出学受伤的偷牛一案,嫌疑人是丢牛苦主的邻居,死活不承认他偷了牛,大闹了公堂之后,又添了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名,这两天黄通一直处理这个案子,结果半个时辰前发现嫌疑人自杀了。 好在他去的巧,把人给救了下来,但正因为把人救下来了,才彻底透露出了这个案子的诸多疑点。 霍出学也觉得蹊跷,毕竟偷盗并非死罪,顶多就是赔点银子,严重的在牢里改造一段时间,之后出去一样可以正常生活。 可人自杀,要么是畏罪,要么就是真冤枉。 畏罪不至于,那么就只剩下后者了。 “走,咱们看看去!” 霍出学和黄通一起走了,霍窈想了想,也跟着去了。 黄通把嫌疑人救下来后,就带回了县衙里,此时后面的一处房屋,霍出学和黄通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但却没有结果,嫌疑人至今不承认自己偷了牛。 两人讨论的投入,谁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后面的霍窈。 直到两人走远,霍窈在外面吹了会夜风,最终还是迈上了台阶,推门进了屋。 她不爱多管闲事,但事关人命,没碰上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了,就做不到视而不见。 能帮一把是一把,若不能,自己也算尽力了。 大概是怕他再自杀,用绳子把嫌疑人捆了起来,嘴巴也被布堵着。 嫌疑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到霍窈进来嘴里呜呜直叫。 霍窈把门关上,走到床前,“别叫,我来帮你的,现在你放轻松。” 霍窈宽解了他很长时间,对方才放松下来,趁此机会,霍窈对他进行了催眠,然后把他嘴里的布拿下来。 “牛是你偷的吗?” “不是我,我没有偷。” “那你与丢牛的苦主有什么恩怨?” 对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很长时间才说:“我以前是个偷儿,坐了大半辈子的牢,出来后邻居都嫌弃我,他们不希望我住在那里,说我会偷他们家的东西……” 说到后面,他的情绪很激动:“可我真的没有再偷东西!自从我坐牢出来,我爹娘死了,我就决定要当个好人,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再去偷人东西了!” 最后他哭了起来。 霍窈叹了口气:“我相信你。” 好似这几个字成了对方的力量,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霍窈把布塞回他嘴里,将他唤醒。 刚醒来他很迷茫,尤其对自己莫名其妙哭很奇怪。 “别再做傻事了,真相只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说完,霍窈出去了。 出来后,她并没有去找霍出学或者黄通,而是回了房间,一直到很晚了,霍出学才拖着一身的疲惫回来。 回来时看到闺女正在灯下看书,欣慰地笑了笑。 这几天他发现闺女变化当真不小,懂事又乖巧,尤其是跟县太爷家的千金一比,怎么看都是自家闺女最好。 “爹,案子处理完了吗?” 霍出学叹了口气,“明天就要定案了,可是目前找不到别的证据,再加上他有前科……” …… 第27章 老二老三打起来了 霍窈点点头,“那就是他偷得呗。” “可他不承认……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妞妞,在看什么书啊?” “从您的书架上找的,还挺有意思的呢。” 见闺女兴致勃勃,霍出学也来了兴致,“什么书这么有意思?” 说着就要拿过去看。 霍窈躲了下,“不行爹,女儿想考考您,我说些书里的内容,您猜一下书名可好?”末了又道:“您不是跟我说,这些书您已经都看过了吗。” “好啊,爹让你考,你说。” “这书里面内容杂,都说的话一晚上肯定说不完,我跟您说其中一个小故事,说完了您再猜怎么样?” 霍出学同意了,摆出架势,让霍窈出题。 “有个可怜的小孩得了传染病,家人把他送出去治病,几年后小孩治好病回来了,可亲戚朋友都觉得他的病还没好,会传染给他们,每次小孩去他们家里,就会把小孩赶出去,就连他的爹娘,也一起赶出去,最后连他们的邻居,也害怕小孩,就诬陷小孩偷了他们家的银子,可实际上小孩并没有偷他们的银子,丢银子的那户人家也没真的丢银子,而是被他们自己家藏了起来,可最后小孩和他的家人被赶走了,没多久,他们因为没有钱,饿死了。” “我的小故事讲完了,爹,您猜到书名了吗?” 霍出学一脸深沉,然后蹭一下站起来:“妞妞你早点睡,爹还有事。” 然后便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霍窈把盖着书名的手指挪开,将论语放回了书架上,打了个哈欠,回隔壁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第二天起来时,霍出学正好一脸喜色地从外面回来,一见到霍窈便说:“妞妞,偷牛的案子已经解决了,原来啊,那户人家没丢牛,是把牛藏起来了,他们是怕嫌疑人以前是个偷儿,会偷他们的东西,所以就用这样的方式栽赃陷害。” 霍窈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不动声色道:“这不是贼喊捉贼吗,有点过分了啊。” “是啊,但他们的心情也能理解,毕竟咱家要是隔壁住着个犯过事的人,咱家恐怕也会不安。” “爹,话不是这么说的,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谁还不犯点错呢,只要知道错了,悔改,就该给他机会。” 有道理。 正如闺女说的,人生当中谁敢保证自己不会犯错,小错是错,大错也是错,只要意识到错误,改正过来,人人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家妞妞真是长大了。”霍出学欣慰道,他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女儿说教。 关键还十分在理。 当日上午,顾大人开堂审理了此案,也正式为这个案子结案。 霍出学把闺女的话,跟丢牛那人复制了一遍,最后说:“你们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监督他,倘若他真有差错,不必你们说,大人也不会饶过他,可若是你们为了一己私心诬陷他坐牢,日后你们是放心了,良心上恐怕也过不去。” 倒是被诬陷偷牛的那人神神叨叨地念叨着:“她说得对,真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她说的对啊。” …… 送霍窈回家的是另一个很年轻的衙役,霍窈认出,正是她刚来那天的直肠子。 直肠子也不叫直肠子,叫许丰宝,是个有点可爱的名字。 许丰宝不但是个直肠子,还是个话痨,一路上霍窈只听他一个人在那叭叭,最后说到了偷牛一案上。 许丰宝对霍窈说:“这案子多亏了霍师爷,要不是他发现了疑点,恐怕真有可能出现一桩冤假错案。” 霍窈是个很好的听众,虽然觉得许丰宝有点烦,但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礼貌地回应。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了,霍窈一进门,就闻到了不对劲。 何木香最先看到她,勉强笑了笑,“小妹回来了,这位是……” “这是许大哥,爹托许大哥送我回来。” 何木香连忙请许丰宝进屋坐,又去屋里将方氏请出来。 方氏脸色有些憔悴,精神也不好,看得出很勉强。 许丰宝也不傻,明显霍家有事,坐了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送走了许丰宝,霍窈才问方氏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这一问,方氏直接哭了起来:“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东西,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不生呢。” 方氏嚎啕大哭,霍窈都被她吓了一跳,安慰了一会儿,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儿个学塾休沐,老二老三老四都回来了,方氏很是高兴,张罗了一桌子好吃的,结果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吃完饭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二和老三吵了起来。 而且吵得还很凶。 老大上去拉架,被老三给踹在了地上,老二就生气了,照着老三的脸打了一拳,然后两个人就你一拳我一巴掌打了起来。 老大和老四负责拉架,好不容易才把两人拉开,方氏气得胸口疼,就问两人好端端的打什么架,老二一个劲儿的说问老三,老三就说老二管闲事。 然后又吵,吵了半天,方氏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因为什么事。 之后第二天,老三就回了学塾,老二和老四是今天一早回去的。 反正这次休沐,家里被闹得鸡飞狗跳,关键方氏压根儿都不知道两人是因为什么打架。 霍窈听完后挑了挑眉,对老二知道帮老大感到很欣慰,也不枉她在他们身上下了一番苦功夫。 “妞妞,你说得对,这儿子以后谁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一个个的现在就不省心了,等以后他们翅膀硬了,还能管我和你爹的死活吗!” 方氏难受死了,一个个的都不听话。 霍窈留下将方氏好一番安慰,直到她哭累了睡着了,才出来。 何木香和霍丫站在院子里,大概察觉到家里的氛围不对了,霍丫虽然看到姑姑回来了很高兴,但没有像之前那样缠过来。 霍窈把路上买的糖葫芦给她。 银子当然是从霍出学那里要的。 …… 第28章 顾湘 “嫂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何木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很突然吵起来了。” 霍窈回忆了下原着,原着中并没有这出剧情,搜刮到最后,也没得出有用的讯息,就想着等霍力回来问问他。 结果霍力也不知道,当时他只是看两个弟弟吵起来了,就上去拉架让他们别吵了,然后拉出事来了,老三让他滚开,还踹了他一脚,然后老二就骂老三,跟他打了起来。 霍力说这过程的时候有些高兴,倒不是高兴弟弟打架,而是高兴,老二是维护他,才打老三的。 这是一直以来的头一次。 都不知道打架的原因,索性霍窈也不问了,反正人还会回来,等回来再说。 只不过这件事的影响波及还是很大的,方氏为了这事难受了好几天,以前每天没事的时候她就出去串门子,跟村里的长舌妇东家长西家短,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就连村里有热闹,也勾不起她的兴趣。 本来还以为这种难受还要维持一段时间,可没想到,没两天方氏自己想通了,对霍窈说:“娘决定不管了,让你管!” 就这样,方氏把教育儿子的大计,交给了闺女。 之前闺女那么有信心,死马当活马医。 霍窈:“……” …… 又过了几天,何木香的帕子已经绣到三十方了,方氏当即决定去镇上卖,顺道去看看自家男人。 虽说闺女那天回来说男人没事了,也已经好了,但不亲眼看看怎么也不放心。 谁知方氏刚要出门,老远就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她认出是那天从闺女回来的许丰宝。 果不其然,马车在自家门口停下,然后从车上下来一个俏丽的少女。 经过许丰宝在旁介绍,方氏才知道少女是县太爷顾大人的千金,顾湘。 而顾湘来她家,是来找闺女霍窈的。 霍窈正准备教霍丫学习,就听到方氏叫她,转身一看,惊了一下。 这脑回路的奇葩怎么来了! “我说你这人,回家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拿不拿我当朋友!” 霍窈一脸一言难尽,心说,我什么时候跟你是朋友了! 统共就见了两次。 然而她发现,顾湘是个自来熟,而且脑回路严重与正常人不同,用霍窈的话来说,就是她认准了的东西,根本不听别人说。 就比如,她认为和霍窈是朋友,就是朋友,霍窈否认也是朋友。 说白了就是朵奇葩。 不过这奇葩也有优点,是个直性子,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肠子,这一点,霍窈还是很喜欢的,所以,就很勉强的把顾湘留在家里吃了顿午饭。 本来以为吃完饭她就该走了,人家愣是不走,她拿教霍丫学习为由委婉的下逐客令,顾湘则一脸兴致盎然道:“你还会教人读书啊,正好,我也要听听。” 霍窈没脾气了,在顾湘一再催促下,只好开始为霍丫授课。 一开始见霍窈讲的是三字经,顾湘就没了兴趣,这玩意儿她早就会背了,可很快,她就被霍窈的讲解吸引住了。 因为霍窈不但讲解了这一段是什么意思,还用小故事的方式,让人记忆深刻。 等结束后,顾湘问霍窈:“一本三字经,你为什么要这么复杂,直接背下来不就完了?” “背谁都会背,要学会运用才是我的目的。” 三字经,随便找个小孩就能背下来,但背下来不会用,有什么用。 顾湘一直到快天黑了才离开,方氏自然也没有去镇上卖帕子。 “妞妞,你和顾大人的千金是怎么认识的?”方氏问霍窈。 “去镇上照顾爹的时候见过两回。”真的就两回。 方氏却撇嘴:“两回人家大老远就来找你?我看她挺喜欢你的,跟这种千金多交往没坏处。” 市侩之意不要太明显。 霍窈也知道对待方氏就好比温水煮青蛙,不能太着急了,便也没说什么。 倒是霍力在旁激动道:“小妹跟县太爷的千金成为朋友,这身份就不一般了啊!” 霍窈对方氏宽容,对霍力却不会,直接开怼:“怎么不一般,我就不是你妹妹了,还是我就也成千金了?” 霍力讪讪道:“小妹,我没那意思,到哪儿你都是我妹妹。” “哼。” 怼了霍力一顿,他就老实了,吃过饭后,霍窈便回了屋。 第二天,顾湘又来了,还是许丰宝送她来的,一待又是一天,直到傍晚才离开。 顾湘虽然闹腾,大小姐脾气大,但至少还是能跟她讲通道理,而该安静的时候也会安静,就比如她给丫儿教学的时候,顾湘就安静的在一旁听着。 讲道理,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之后顾湘几乎每天都来,而很快,平和村的村民都知道,霍家的小闺女和镇上县太爷的千金交上朋友了。 人县太爷的千金还大老远来找她耍。 这日晚间吃完饭,霍窈见方氏晚饭吃的有点多,就拉着她出来消食。 这个时间正值初夏,村里很多妇人晚饭后凑在一块闲聊。 老远看到她们娘俩,纷纷打招呼。 “霍力他娘,你家小闺女了不得啊,都和县太爷的千金交上朋友了,咱们村这是要飞出只金凤凰来啊。” 这话说得就有点酸了,霍窈抬眼看过去,认出是村西头的夏兰她娘。 夏兰和她差不多岁数,以前俩人说起来也是朋友,后来夏兰越长越胖,霍窈就看不上她这个朋友了,两人就这样渐渐疏远了。 霍窈在心里补充了句,是她穿来之前。 霍窈听出来了,方氏自然也听出来了,怼道:“那有什么办法,我家闺女长得讨人喜欢。” 夏兰她娘哼了声,嘟囔了句什么没听清,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旁边人见火药味浓,纷纷把话茬岔开:“对了霍力他娘,听说你家邻居要回来了。” 方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就是高家那一家子啊。” 方氏皱眉:“他们一家子不是搬去镇上了吗,怎么回来了?” “听我家男人说,高家那口子买卖赔了不少钱,把镇上的房子都卖了,没地方住,可不就得搬回来吗?” …… 第29章 收拾王明城 方氏八卦了会儿,才跟闺女去消食,路上跟霍窈说:“就高家那一家子的德性,我猜着早晚都得回来,还真给我猜对了,哼,等那婆娘回来了,我非得好好瞧瞧热闹不可!” 这高家,霍窈也有印象,主要这一家子比较有特点,特点是爱跟人借东西,小到一头蒜,大到就没数了,还借了不还。 而方氏这人,什么都吃,就是从来不吃亏,在发现高家这一德性后,再来借东西就不借了,为了这事还掐过好几次,后来高家买卖做大了,一家子搬去了镇子上。 好像前前后后才一年的功夫。 消完食回到家,霍窈写完了日记,便洗洗上了炕,睡前将今天一天的收获总结了一下,小到何木香差点摔倒方氏扶住她,大到碗里还剩下一块肉,她说给大哥吃,方氏就给了霍力吃。 总结完慢慢添了睡意睡下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霍窈被一阵陌生的窒息感憋醒了。 睁开眼一看,眼前的一幕吓了她一大跳,只见她屋里多出了个人,就着外面的月光认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王明城。 王明城用力捂着霍窈的嘴,声音极尽猥琐:“好表妹,别叫,表哥不会伤害你,表哥会好好疼你的。” 王明城是有备而来,身体几乎都压在霍窈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他单手扯过带来的绳子,欲要将霍窈绑起来。 霍窈前世今生虽然没经历过这些,但也知道,王明城大半夜不睡觉跑进她屋里,不是来串门子的! 她想喊,可嘴被死死的捂着,只能拼了命的挣扎,谁知王明城看着瘦巴巴的,力气却极大,三两下便将她捆了起来,又抽出自己的腰带塞进霍窈的嘴里。 “啧啧,表妹,别这么看着我,谁让你娘不把你嫁给我,我只好先跟你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成了我的人,你娘就是再不同意,你也是我王家的媳妇了。” 仿佛怕吵醒隔壁的方氏,王明城说话时,几乎是凑在霍窈的耳边上,他呼出来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那股子口臭熏得霍窈头疼。 她目露嘲讽,眼底充斥着慑人的冷意。 她这人一向与人为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一旦犯我,她也不会手软! 王明城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外衫,一边朝着霍窈压过来,一边低声说:“听说你跟镇上县太爷的千金是朋友,等你嫁给了我,县太爷这个关系……” 王明城还没说完,霍窈就已经瞅准了时机,屈起膝盖朝着王明城的裤裆狠狠顶了下,然后脚尖一勾,将炕尾处的小桌子踹到了地上。 夜深人静,这一声砰很是清晰响亮。 尤其还配上王明城的痛呼声。 隔壁的方氏一下从睡梦中惊醒了,她听着闺女那屋的动静不对头,连忙扯着嗓子一边喊霍力,一边着急忙慌披上衣裳出来。 一把推开霍窈的屋门。 眼前的一幕让方氏睚眦欲裂。 她嗷一声。 “王明城老娘杀了你!”便扑过来,将挨了霍窈一脚至今还没缓过劲儿来的王明城一脚踹倒在地上。 霍力匆匆赶过来,站在门口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也立马上来,一把揪起王明城的衣领,一顿狂揍。 霍窈想翻白眼,讲道理,你们先给我把身上的绳子解开再开揍也不迟啊。 最后还是赶来的何木香,给霍窈松了绑。 此时霍力一脸凶狠,压着王明城打,方氏在旁用爪子抓,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王明城那一张本来就有点有碍观瞻的脸,彻底不能看了。 “娘,大哥,别打了。” 霍力恶狠狠道:“小妹你别管,让我打死这畜生!” 敢碰他的妹妹,简直是不想活了! 方氏在旁难得和长子统一意见:“对,打死这小畜生!” 以前的她真是瞎了眼了,居然对他们娘俩接济照顾,结果,一个好玩意儿都没有! 当娘的那副狗德行,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畜生! “他死有余辜,可杀人要偿命,好了大哥,为了这种人不值得。”霍窈劝住了霍力。 霍力这才停手,把已经半死的王明城扔在地上,喘了口气,说:“这么放过他太便宜他了!” 霍窈冷冷一笑:“谁说我要就这么放过他。” 她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既然王明城觉得生活太枯燥,那她就帮他增添点调味剂! “娘,您看如何?”霍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霍力是赞同的,只不过到底是习惯听方氏的,况且,王明城再怎么说,也是方氏的亲外甥。 可惜,方氏现在已经把外甥当成了个死人。 有个这样的外甥,还真不如让他死了呢! “就听妞妞的,老大,你来弄,把他拖出去弄,没得脏了你妹妹的眼!”方氏冲着地上的王明城啐了口唾沫。 霍力应了声,单手拖起王明城便出了霍窈的屋子。 “娘的妞妞,吓死娘了。”直到这一刻,方氏才后怕起来,一把抱上霍窈,眼睛通红,她实在不敢想,如果不是妞妞聪明踹倒了凳子…… 最后的结果,她只要想想就一身冷汗。 “王明城那个小杂碎,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方氏恨得后槽牙都快咬出了血。 她放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疙瘩,平日连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一下,那个小杂碎竟敢! 霍窈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搁在平时他或许不敢,现在人人都知道,我和县太爷的千金是朋友。” 一旦牵扯上利益,狗急了都能跳墙,更何况王明城这种人。 方氏一听,登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方氏是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闺女会因为这件事,被人惦记上,还差点毁了清白。 本来还有些得意自家闺女和县太爷千金成了朋友的方氏,顿时觉得,这种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之前,方氏恨不得顾湘天天来找霍窈,自从那晚的事后,方氏恨不得把闺女藏起来,顾湘来了也不让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霍文已经按照霍窈的吩咐准备好了,方氏就和他一起,抬着彻底晕死过去的王明城出了家门。 …… 第30章 小方氏求上门 第二天,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发现了一个奇观。 那就是在几个村子中心点的大树上,一个赤着身子的男人被绳子捆在上面,在他的旁边还支着一方木牌,上面写着——我是淫贼,各家女儿小心。 众人围成密密麻麻的圈,对着大树上的男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然后就有人认出来了。 “这不是来家村的王明城吗,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差点没认出来。” “还用说,肯定是这畜生祸害谁家的闺女,被人给抓了个现行,打得呗。” “王明城可不是个好东西,一直偷鸡摸狗,调戏人家姑娘,也不知道是谁,为民除害了。” “管他是谁,反正是做了一件好事,以后大家伙都注意了,尤其是家里有闺女的,千万得看好了。” “照我说啊,这种人就该送去见官,把他关牢里。” 霍力今天没去地里干活,一大早早饭都没吃就出门了,一直躲在暗处,听了满满一耳朵各村村民的讨论才回到家。 方氏听完后咬牙切齿道:“这种小畜生死一个少一个!” 霍窈在旁边没说话。 “小妹,你没事?”霍力看出霍窈的沉默,担忧道。 方氏也看过来,也担心闺女会受什么影响。 霍窈摇摇头,“我没事。” 或许当时那一瞬间是害怕的,现在已经过去那劲儿了,至于王明城,有了这件事,众人都会盯着他,就算他以后还想干坏事,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干不起来。 虽然霍窈说没事,但方氏和霍力觉得,一个小姑娘家经历了这种事,肯定会多少受影响的,所以方氏今天什么也没干,一直陪在闺女身边,给她宽解。 中午霍窈正在睡午觉,被外面的吵闹给吵醒了,趴窗户上往外看了看,就看到了小方氏。 霍窈穿上衣裳从屋里出来,何木香正带着霍丫站在屋檐下,看到她来了,赶紧过来,小声说:“小妹,你还是进屋。” 霍窈问她:“怎么了?” “王明城被人送去见官了,小姨来找娘帮忙。” 一段时间没见,小方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眼下还挂着两个淤青,显然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自打她看到死去的丈夫跟着她,要她索命后,她就再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虽然后来她再也没见过死去的丈夫索命,但她隐瞒多年的真相,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婆家几乎天天上门来闹,要她偿命,而她也一直病着,可即便如此,唯一的儿子出了事,什么也顾不上了。 那边方氏一把推开拽着她不撒手的小方氏,脸上很冷:“你甭求我,求我也没用,老娘不是县太爷,管不了这事。” 别说她管不了,就是管得了也不会管。 王明城是她的外甥不假,但霍窈还是她的亲闺女,更是她的命根子。 王明城大半夜的摸进她家,还把她闺女捆起来意图不轨,她当时没去灶房拿刀把他那根玩意儿剁下来扔去喂狗,已经是看在王明城叫了她这么多年大姨的份上。 “大姐,我求求你了,我就明城一个儿子,男人死了,他就是我的倚仗,他要是出点什么事,你让我咋活啊。” 她不说男人也就算了,一说方氏更来气了,狠狠将小方氏推倒地上,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你给老娘闭嘴!你男人死了也是你自找的,亏得老娘这些年觉得愧对你,你现在就给我滚,以后别来找我,咱俩没关系,我不是你姐,你也不是我妹!” 方氏自认自己是个狠的,但从没敢害过人命,而她的妹妹却敢,不但敢,害得还是枕边男人的命,还隐瞒了这么多年。 最可恨的是,反过来恶人先告状,埋怨她,让她愧疚了这么多年,养了他们娘俩这么多年,还给王明城收拾了好几年的烂摊子。 现在,他为了搭上县太爷来糟践她的女儿! 这简直就是一大嘴巴子糊在她这张老脸上。 小方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让方氏去找霍出学帮忙,霍出学是县衙的师爷,他说话一定好使,还说妞妞跟县太爷的千金是朋友,她说话一定好使云云…… 霍窈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现在的小方氏是瞧着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是与人为善,但不是黑白不非,是非不分,没有下限和底线的圣母。 直接拉上霍丫回了屋,专心继续自己的教育事业。 至于外面的吵闹,跟她没关系,反正她只要知道方氏的态度就可以了。 这一闹,一直闹到了小方氏哭厥过去落幕。 方氏指挥霍力去喊两人把她抬回去,她对他们娘俩已经仁至义尽了。 院子里闹完了,霍窈的课也上完了,出来时就看到方氏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霍窈倒了杯水走过去。 方氏正口干舌燥,喝了碗水舒坦多了,看着面前出落的越发标志动人的闺女,摸了摸她的脸。 霍窈就着她的手,在她手心蹭了蹭,劝她:“娘,别难受了,这样也好,省得日后连累了您,再连累了我哥他们。” 方氏突然打了个激灵。 坏了,差点忘了,差点忘了老二他们。 王明城已经从根子上没救了,日后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坏事来,她的儿子以后是要考秀才,考状元的,要是因为王明城毁了前程…… 方氏越想越后怕,站起来对霍窈说:“你说得对,幸好老娘刚才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不然连累了你二哥他们,后悔药都没得找!” 小方氏又是哀求又是磕头,又是拿以前的事说事,说她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还抬出了早已经化骨的父母。 还说父母临终前曾叮嘱过她,让她这个大姐照顾好弟弟妹妹。 小方氏抬出父母时,方氏其实已经心软了,只不过想着差点被王明城糟践的闺女,这才强硬起来。 现在,爱谁谁,只要能连累她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霍窈见方氏眼底越发坚决,唇角微微翘了翘。 …… 第31章 目标铺垫 小方氏像今天这样来闹来求几次,时间一长,方氏最后肯定会心软,但只要捏住她的软肋,这事就了结了。 方氏的软肋是她,和老二他们。 一边是闺女,一边是亲妹妹,这就好比把她俩人放在天平秤上,一时间她虽然占了优势,但后面就不好说了。 毕竟她到底没出事。 可如果,在她的身边放上老二他们,那么结果自然就是毋庸置疑的。 她一个不够,两个,两个不够三个。 果然,事关儿子的前程,之后小方氏再来求方氏,方氏都无动于衷了,赶不走就让她待着,自己该干嘛干嘛,等小方氏哭累了闹累了,要么她自己回去,要么找人把她抬回去。 大概是看出方氏铁了心,小方氏之后也没再来,倒是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几回,把方氏给闹病了。 本来只是个小伤寒,加上心里堵得慌,这才一下病倒了,倒不是很严重,喝两副药,再发发汗就没什么大碍了,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学塾休沐的时间,三个儿子一个没回来,只让人托了话回来。 这下,方氏气得小病成了大病,烧了一天一夜才退。 这期间,霍窈一直在炕前伺候着,本来何木香是想来伺候的,她没让,让她给赶了出去。 她大着个肚子,又临近生产,要是传染了,可大可小,索性她年轻,这副身体虽说也不大好,但总比何木香强,霍力要干活,霍丫更不成,她就一直伺候着。 好在方氏平日身体素质不错,退了烧后就好多了。 方氏虽然这两日烧得迷迷糊糊的,但也知道,一直是闺女在炕前寸步不离的照顾她,感动的抹起了眼泪。 这要搁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闺女没白疼啊,长大了,懂事了,也知道孝顺了。 然而闺女懂事孝顺了,却越发凸显出三个儿子的狠心来。 方氏心里更堵得慌了,拉着闺女的手,说自己这么多年真是白疼他们了,说每当家里有肉,她自己不舍得吃,先紧着三个儿子,就怕他们读书读累了,身体跟不上,她是如何掏心掏肺地对他们,现在倒好,她病了,三个儿子一个也不回来看看。 霍窈劝她:“我二哥他们一直在镇上,不知道您病了。” “哪能不知道啊,我早就找人托话给他们了。” 霍窈惊呆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事? 方氏确实早早托人给霍文他们带话了,只不过她没说。 “妞妞,娘现在越来越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了,我病了,你二哥他们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等以后他们出息了,眼里还有我这个娘才怪。” “你三个哥哥娘不管了,你管,他们要是不听你的,你就跟娘说,娘打断他们的狗腿!” 这倒是意外之喜。 虽然之前方氏也说过类似不管了的话,但霍窈心里明白,说是一回事,真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方氏把三个儿子可是当宝贝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以后的教育大计,应该不必担心什么了。 方氏这一病,拖拖拉拉了快半个月才好,人瞧着明显消瘦了不少,霍窈就跟何木香商量,给她杀只鸡熬汤补补身子。 但杀鸡这种事,还是得霍力来。 于是晚饭桌上,就多了一大碗老母鸡汤。 霍窈给方氏盛了一碗,“娘,这是嫂子特地给您补身子的。” 方氏抬了抬眼皮,看了何木香一眼,用鼻子哼了声,“这么多我自个儿喝不完,你也喝一碗。” 何木香哎了一声,却不喝。 这些时日,婆婆对她和善的让她受宠若惊,过了最初那段时间的提心吊胆,她仍不敢放松,毕竟头些年的阴影,让她至今想起来都发凉。 霍窈却不管那些,拿了碗给何木香盛了一碗,又给霍力和霍丫分别盛了一碗。 霍力和霍丫先是看看霍窈,最后齐齐看向方氏。 这可把方氏气坏了,啪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都看我做什么,我难道不让你们喝了?” 霍力和霍丫忙低下头。 “娘,您吓着大哥和丫儿了。” 面对闺女,方氏态度明显软和多了,嘴上却仍是不饶人:“这一个个,没一个省心的,老娘病了这么长时间,就妞妞一个伺候,养了这么多个,关键时候都没良心!” 这话霍窈就不赞同了,虽然是夸她的,软声说:“娘,您可冤枉大哥了,大哥怕我身子不好累着,要伺候您,可地里那些活我也干不了啊,还有这家里的里里外外,哪一样离得了大哥和嫂子。” 方氏闻言抬眼皮看了老大一眼,哼了哼,“行了吃饭。” 霍力感激地看向霍窈。 霍窈也只是实话实说。 吃过晚饭,霍窈带着方氏出去遛弯,在路上再次给方氏洗脑:“娘,您对大哥好点,大哥虽然不会读书,可人各有所长啊,再说了,您想过没有,您生了我们兄妹五个,要是大哥也跟二哥那样读书,这地里的活可全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了,您到时候还不得累死啊。” “叫我说啊,这一切都是天意,老天爷不忍您太累,就让大哥在家帮您,其实想想,大哥这些年也不容易,我爹常年在镇子上,一年到头回不来几回,二哥他们又要读书,休沐倒是能回来,可回来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两天,能指望他们干点啥?” 其实这些话,霍窈一直以来没少说,每次都只说一点点,给方氏心里头种下颗种子,然后隔几天就浇点水,隔几天浇点水。 日积月累,那颗种子已经发芽了,毕竟现在方氏对霍力,不再像以前那样动辄骂他没用脑子蠢。 而每次说的时候,方氏除了一开始的敷衍,到后来的沉默,包括这次,但霍窈知道,她听进去了。 不过她知道,还缺了一把火。 霍窈仰头看向阴沉沉的夜色,估计这几天都不会是好天。 霍窈勾了勾唇,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来了天时。 于是遛弯回来,霍窈就去找霍力了。 …… 第32章 目标进行中 霍力听完她说的话,吃了一惊:“小妹,你怎么知道月湖艾草能治娘的腿疾?” 方氏有腿疾,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平日的时候没什么,但一到阴天下雨就会疼。 在立好改变霍力地位的目标后,霍窈之所以一直没有太实际的动作,便是在等一个恰当的契机。 而现在,时机到了。 “先前我不是去镇上照顾爹吗,我问过给爹看诊的老郎中,他说月湖艾草虽不能根治娘的腿疾,但能缓解疼痛,那东西也不值钱,咱们后山多的是,这两天应该会下雨,大哥,明天你去采点回来,到时候我教你怎么做。” 闻言霍力点点头,道了声好。 他现在唯小妹的话是从,对小妹也彻彻底底信服。 而且不就是去山上采些艾草吗,又不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况且还是为了娘。 第二天果然如霍窈所预料的那样,一大早天色便阴沉的厉害,霍窈叮嘱霍力早点回来,恐怕要下大雨。 霍力先去地里忙了会儿,然后去山上采摘月湖艾草,紧赶慢赶,还是被雨淋了,到家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娘和小妹呢?”霍力擦了擦身上的雨水,问何木香。 何木香小声说:“娘腿疾犯了,小妹在屋里陪着,不过小妹说,让你回来就把这些草用水煮沸。” 这番话,何木香说的战战兢兢,虽是小妹说的,但这是在指使霍力干活。 虽然丈夫这些时日再也没有打过她和霍丫,对她和霍丫也和善了许多,可她被打怕了,实在担心一个不对,丈夫又跟以前那样动手。 谁知,她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被指使干活,霍力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点点头,拎着艾草去了灶房。 何木香心里的那根弦慢慢放下了,眼底的笑意逐渐化开,脚尖一转,去了灶房帮忙。 霍丫见爹娘都在灶房,也蹬蹬跑了过去。 霍窈掐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出来看看霍力回来了没有,便看到了灶房里一家三口忙碌的一幕。 虽在忙碌,但气氛颇为温馨。 如来时般,霍窈悄悄离开了,没惊动里面的一家三口。 站在房檐下,她看着泼天雨幕,眉眼含着浅淡的笑意。 人心都是肉做,小的细节虽不足为人道,但再不起眼的小细节,一旦积少成多,作用就是无限的。 霍力和何木香的夫妻之情,要说没有也不尽然,只不过霍力的暴力,让何木香对他只有敬畏和害怕,所以夫妻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以至于现在坐在一起都无话可说。 因为一个不屑说,一个不敢说。 不管是夫妻之情还是霍力与霍丫的父女之情,症结都在霍力的暴力上,霍力的暴力不难化解,其一便是以暴制暴,其二就是让他不再失控,简单点说,就是让他在这个家找到应有的位置和认可。 她这段时间的调节,方氏对霍力态度改善,再加上她对霍力的一码归一码,以及,老二和他之间的微量变化,霍力再也没有失控。 因此他和何木香的关系逐步缓和,和霍丫也越发亲近。 不过她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毕竟不彻底解决,还会有复发的一天,而眼下,她要做的,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方氏对霍力不喜,极大部分是觉得这个儿子没用,不会读书,她花了很长时间铺垫,已经让方氏意识到,大儿子不会读书,也有不会读书的好,不然累死累活的就是她,之后只要让她知道这个儿子对她的孝顺,那么这中间的关系,自然还会再变一变。 霍窈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站在屋檐下等,没多会儿,霍力从灶房出来了,看到她愣了愣。 “煮好了?”霍窈先小声问。 霍力点点头。 霍窈更加小声的跟他耳语了很长时间。 霍力迟疑道:“我,我可以吗,娘,娘……” “大哥,不管娘对你如此,你需要记住一句话,你再不好,也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霍窈掷地有声道。 霍力脸上的游移慢慢变成了坚定。 对,小妹说得对,他再没用,也是娘生出来的,养大的,说句难听的,养只狗养这么多年都有感情,更何况他这个亲儿子。 而且一直以来,小妹就没错过! “好,我听你的!” 霍力咬了咬牙,转身回了灶房,再回来,手上端了个木盆,盆里装着熬好的艾草。 霍窈对他点点头,示意他进屋。 屋里,方氏正捂着腿难受。 她有腿疾,很多年了,平常的时候不疼,一到阴天下雨,就痛得厉害,成宿成宿痛得睡不着觉。 也看过不少郎中,银子没少花,却始终没什么变化,气得她也不浪费那银子,反正也治不好,大不了忍忍就过去了。 可这疼起来,是真要人命啊。 那种滋味,恨不得拿刀把这两条腿砍了。 方氏正烦闷着,就听到屋门被人推开,然后闻到了一股子难闻的草药味,那味道难闻的很,让人作呕。 方氏本来就烦着,这下更是一股火直通天灵盖,尤其看到进来的是霍力,那股子熏人的味道是从他端着的盆里散发出来的。 当时就拿起桌上的茶碗照着霍力的脑袋砸了过去。 她手上没留情,那只茶碗砸在霍力的额头上,当时就红了。 霍力很疼,但再疼也没心里疼,恨不得立马转身就走,找个地方一个人待着,可他想到了进来前小妹说的话。 小妹说得对,再不好,他也是娘的儿子。 霍力深呼吸口气,“娘,我听说您腿疾犯了,老郎中说用艾草热敷会好很多,我给您敷敷。” 霍力边说着边上前,好似做了很大的决定般,掀开棉被,撩开方氏的衣裳,露出两只膝盖。 方氏很瘦,皮肤也黑,再加上年纪大了,皮肤都松垮了许多,和他的,和何木香的都是两个极端。 霍力抬头看向他娘,直到此时才发现,一向强悍的娘,不知何时,已经很老了。 他闷着声音,“有点烫,娘您忍忍。” …… 第33章 母子关系更进一步 霍力不顾烫手,将艾草水里的帕子拧掉水,分别敷在方氏的两只膝盖上。 冰凉的膝盖,顿时被热气覆盖,那股子钻心的寒气瞬间冲散了不少。 方氏舒服的叹了口气,脸上的凶狠也淡化许多,眉眼间的难受也被舒适所取代。 霍力的两只大手分别覆盖在帕子上,觉得凉了后重新浸泡在艾草水里,再拧掉水敷在方氏的膝盖下,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方氏周身被热意弥漫,那股子寒气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样的热敷,一直持续到半夜,方氏终于没有那么痛了,人也舒坦多了。 就着屋里的灯火,她看向眼前这个一向不被她喜欢的长子。 长子已经是大人了,身强体壮,她现在已经需要仰头看他了。 突然,她想到了女儿的话,虽然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也正是因为长子,她才如此轻松。 “老大。” 安静的屋里,方氏干涩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霍力嗯了声,“娘。” “这些年难为你了。” 霍力再也绷不住,眼泪一下掉了出来,“娘……” 方氏皱眉,撇开头,没好气的说:“一个大男人成天哭哭啼啼的也不嫌害臊,行了,我不痛了,回去歇着。” 然后嫌弃的赶人走。 只是霍力真的出去了后,她的眼睛却是红了的。 终归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这么些年她一直无视他,然而他却任劳任怨,没有一句怨言,知道她腿疾犯了,给她弄来草药,为她热敷。 而且还敷了这么长时间。 刚才她注意到,长子离开时,两条腿都是打颤的。 霍窈已经不在廊下了,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小妹的屋里和他的屋里亮着光。 霍力蹲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这么多年,这是娘第一次跟他说这样的话。 值了,真的值了。 即便现在让他立马去死,他也没有遗憾了。 霍力哭了很长时间,将这些年的压抑和痛苦都哭出来后,擦了擦眼泪,去敲霍窈的门。 “什么事?”屋里传出霍窈清淡的询问声。 “小妹,是我,我给,我给娘敷好了,娘好多了……” 霍窈始终没有开门出来:“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大哥回去歇着。” 外面安静了会儿,半天才想起霍力细微的声音:“谢谢你小妹,娘说,娘说这些年难为我了……我,我知道是小妹,谢谢你小妹。” 听出他的哽咽,霍窈叹了口气,“大哥,都是一家人,家和才能万事兴,以后,对嫂子和丫儿好点,她们不是外人。” “嗯,我以后都听你的,都听你的。”他现在彻底信服小妹了。 把艾草水放去灶房后,霍力才回了屋。 霍丫已经睡了,何木香正在灯下做针线活,霍力认出,她在为他缝衣裳。 “相公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端水洗脚。” 霍力拉住她,“娘子,以后,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这一晚,外面雷声阵阵,大雨纷飞,而霍家的这一方小院,却温馨如春。 家,终于像家了。 霍窈在今日的日记上,只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 方氏对霍力的态度,在那晚过后,很明显发生了一个质的跳跃,家里的气氛更是热闹了起来。 用霍窈的话来说,终于有了点人气。 而在这个时候,西边一直空着的邻居搬回来了。 天好了,方氏的腿也不疼了,从家里抓了把瓜子跑到外面看热闹。 说是看热闹,其实是看笑话。 霍窈在院子里摆弄那一方小菜地,隔着这么老远,都能听到方氏刻薄的嘲讽。 霍窈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没多会儿,方氏如同打了胜仗的孔雀得意的回来了,跑过来跟霍窈说:“哼,让那死婆娘得意,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娘,我们中午吃豆芽好不好?”霍窈用午饭吃什么菜转移话题。 方氏点点头:“成,你跟你嫂子说。” 然后又说起高家如何如何来了。 霍窈没有在背后道人长短的嗜好,只好再次转移方氏的话题:“娘,嫂子最近又绣了些帕子,您看这几天天也好了,咱们拿去镇子上卖了如何?” 这次话题转移的很成功。 上次方氏就想拿去镇子上卖,然后家里来了顾湘这么个娇客,后来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搁置了,闺女这么一说,的确该去镇上卖了。 “明天一早就去。”说着,就回屋把明天要卖的帕子数一数,再大概估算一下能卖多少钱。 然后霍窈就发现,一下午,方氏的心情都处于一个极度兴奋的点上。 估计明天要多一笔进项在高兴。 中午睡起午觉,霍窈正准备给霍丫上课,多日不见的顾湘来了。 顾湘有些日子没来了,方氏都快忘了这人了,然而她一来,她就想到了王明城。 王明城那畜生敢这么狗胆包天欺负她女儿,多半是因为这个县太爷的千金,相较于以前,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明显到连送顾湘来的许丰宝都看出来了。 结果顾湘愣是没看出来,因为她正抱着霍窈哭。 从她一进门,顾湘就如乳燕投林般,扑进她怀里,揪着她的一小撮衣裳,一边哭,一边骂。 她骂了半天,霍窈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点说,还是因为那董启越。 “他定亲了,他和夏月月那个贱人定亲了,呜呜,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呀……” 霍窈推开她,到一旁坐下,声音淡淡的:“三个怎么办,第一,去把人抢过来,然后他心里没你,和他死缠烂打一辈子,也浪费你自己一辈子。” “第二弄死夏月月,你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然后等第二个夏月月出现。” “第三,和俩人同归于尽,一起去见阎王。” 这一席话一出,别说是顾湘了,就是方氏和许丰宝都吓了一哆嗦,何木香更是夸张,差点把茶碗摔了。 唯独霍丫依偎在霍窈身边,懵懂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仰头看向自己的姑姑,用眼神询问同归于尽是什么意思? 霍窈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去院子里玩。 …… 第34章 家里添进项 过了老半响,顾湘才回过神来,期期艾艾地问霍窈:“没有第四个怎么办吗?” “有。” 顾湘松了口气,“快说快说。” 前三个怎么办太凶残,不是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就是搭上自己这条命。 她可是很惜命的。 “第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 “呃,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这世上不是只有董启越一个男人。” 顾湘纠结了,“可我就是喜欢他。” “那就更简单了,从前三个里面选一个。” 顾湘连忙摇头,“我怕死。” “既然怕死,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为何还要一条道走到黑,不会转个弯走别的路?”霍窈喝了口水,声音依旧很清冷,但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敢忽视。 顾湘沉默了。 霍窈对这姑娘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忍不住多说了句:“男人经常说一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同理,对女人来说,男人也可以成为那衣服,这件不喜欢,就换那一件。” “霍窈,你的想法,好,好别致啊……”顾湘磕磕绊绊了半天才憋出别致这个评语。 霍窈微微一笑,不是她的想法别致,而是她看得淡,人生不应该以男欢女爱作为目标,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为自己而活。 每个人一生就那么短暂。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而且,也不见得顾湘真那么非董启越不可,与其说她喜欢董启越,倒不如说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桃树,眼看着马上就要摘果了,果子却被别人给摘了去。 顾湘待了一下午,傍晚离开时跟方氏说:“我可以带霍窈去我家住几天吗?” 方氏连忙摆手摇头,“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大概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直白了,委婉道:“她得在家里干活。” 顾湘理直气壮道:“不是还有你们吗?” “这……” “我娘说得对,确实不合规矩,你要想来,就过来找我,我去镇上,有时间也会去找你。”霍窈说。 顾湘恹恹道:“那好,那你来镇上一定要来找我啊。” 顾湘离开后,方氏拍着胸口直喘气,“她可千万别再来了,再来几次,老娘这条命非短寿不可。” 霍窈打趣她:“您之前不是还要我和她好好相处吗?” 方氏一噎,“那不是以前吗。” 她早就后悔了,但对方是县太爷的千金,而且自家男人还在县太爷手底下当师爷,于情于理都不好直白的做的太过。 第二天一早,方氏便提着装着帕子的包袱去镇上了。 霍窈没有跟着去,留在家里平淡日常,等到晚夕,方氏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一回来顾不得喘口气,就跟霍窈说她今儿个收获颇丰,那些帕子,卖了足足将近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啊,那可不是一笔小进项。 “妞妞,娘是真没想到,你嫂子绣的帕子居然这么值钱,你不知道啊,那掌柜一个劲儿的拉着我跟我说,再有这么好绣工的帕子,还送他那儿,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这个结果在霍窈的意料之中,给方氏倒了杯水,说:“那您以后可真得对嫂子好点。” 方氏嗔了她一眼,“老娘现在对她还不够好?” “好,没说不好啊,这不是让您再好一点点吗,娘您看,咱们家现在的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了,家里每天都有笑声,这才是真正的家,您说对?” 方氏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以前家里死气沉沉的,现在鲜活了,也有人气了,也不像以前那样,除了打骂声就是打骂声。 “对了娘,糖人买了吗?”方氏出门前,霍窈撒娇痴缠,让她买个糖人带回来。 方氏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纸包,扔给霍窈,撇嘴道:“买了买了,诺,你看看。” 霍窈打开纸包,里面包着个糖人,是她要的小兔子造型的。 霍窈唧一口,亲在方氏脸上:“谢谢娘。” 方氏摸了摸被闺女亲到的地方,嘴上嫌弃得很,脸上却满满都是笑容。 霍窈偷偷笑了笑,叫来霍丫,把糖人给她:“奶给你买的。” 霍丫捏着糖人高兴坏了,上次的糖人她吃到一半就被爹扔了,那甜滋滋的滋味,她到现在还记得,姑姑说下次再给她买。 下次真的买了。 霍丫看看霍窈,又看看坐在桌前喝水的奶,这次不用霍窈说了,她自己哒哒跑过去,踮脚在方氏脸上软软的亲了一口:“谢谢奶……” 方氏低头看看小小的孙女,又看向女儿:“你就教她,不教好。” 霍丫以为奶生气了,下意识跑到姑姑那边。 霍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方氏说:“那以后不让她亲您了。” 方氏脸一拉,“我是这么个意思吗?” “哦,那这么说,您喜欢丫儿亲您。” 方氏蹭地站起来:“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就回了屋,一副懒得跟你们多说的模样。 霍窈小声在霍丫耳边说:“看见没,奶害羞了。” 霍丫好一番震惊,眼睛瞪得很大,跟个兔子似的。 方氏在屋里看着这一幕,脸上的刻薄不知不觉被抚平了不少。 果然,方氏发现了何木香的优点,打那以后对何木香明显态度更好了。 转眼进入了新一月。 天气越来越热,而何木香的产期也在逼近。 霍窈掐算着时间,满心期待新生命的到来,而这个新生命,不会再像原着那样不受欢迎待见。 她现在很有信心,何木香即便二胎生下的是个女儿,方氏也不会太嫌弃她,因为何木香已经在方氏面前体现出了她的价值。 虽说用价值来维系关系有点现实,但目前来说只能如此了,毕竟何木香和霍力不同,霍力再怎么样,也是方氏的亲生儿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何木香则只是儿媳妇。 自古以来婆媳之间就是个博大精深的课题,谁也无法搞清楚搞明白。 反正只要人活着,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 第35章 大嫂生产 霍窈在想这个问题,同样的,何木香也在担心这事。 她虽然不会看,但她会听,她不止一次听村里的婆子说她这个怀相八成还是个闺女,她的心就凉了一大截。 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这胎生下的还是个闺女,婆婆会对她怎么嫌弃。 虽然现在婆婆对她和善了许多,但这份和善不代表着她可以生个闺女。 因为这事,何木香一直心不在焉的,整个人明显就消瘦了许多,霍窈深知她的不安在哪儿,就找了个方氏出去串门子的机会劝她。 “嫂子,别太担心了,生儿生女乃是老天爷说了算,你说了也不算,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霍家人,是我侄子侄女。” 霍窈这话也是一种变相的表态。 何木香没想到,小姑子居然知道她在不安什么,看着旁边一脸认真的小姑子,她生出了想要跟她说道说道的冲动,然而还没张口,门外就传来了方氏的吵闹声。 “你这个死娘们再敢乱说话,老娘就撕烂你的臭嘴!” “本来就是,你那媳妇的怀相一看就是个闺女,你这婆娘亏心事做多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你想要孙子,偏生给你孙女!” “有本事你再给老娘说一句!我告诉你,我媳妇怀的就是个儿子,她也一定会给我生个孙子,不信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我倒要看看,等生出来的是个女娃,看你还怎么得意!” 霍窈认出,跟方氏对骂的是搬回来的高家婆娘,听着两人为了何木香肚子里是儿子还是女儿吵闹,就觉得头疼。 本来何木香正为这事不安,偏生还要来这么一出火上浇油。 眼看着方氏要跟高家婆娘对赌,霍窈刚要上前阻止,就听到霍丫的哭声:“娘你怎么了,娘你别吓丫儿,姑姑,姑姑,我娘……” 霍窈连忙回头,就看见何木香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她的身下还有一滩水。 她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倒是方氏知道怎么回事,一脸喜色:“要生了要生了,妞妞你看着点,娘去找接生婆。” 霍窈听到要生了,就无措了起来,说到底她前世今生都是个黄花大闺女,没经历过生孩子,身边的朋友倒是有结婚早的,可都是孩子生完了,她去医院看望,在现代她倒是知道这种情况往医院送,可这里,哪里知道要做什么。 还是东边的邻居进来帮忙,霍窈这才知道要先将何木香扶到屋里,再去烧热水。 烧火她会,热水也没问题,拜托了邻居帮忙留下照看照看,就去灶房烧热水了。 很快,热水就烧开了,而这时候,方氏也把接生婆找来了。 高家婆娘还怼在门口看热闹,大有一副不看到热闹不罢休的架势。 然后霍窈就听到方氏说:“我媳妇这一胎就是儿子!” 霍窈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算到了开始,以及每一个过程,就唯独没算到半路杀出个高家婆娘这个程咬金。 然而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接生婆已经在要热水了。 她连忙把热水送过来,方氏也跟高家婆娘放完狠话过来了,将霍窈赶出去,“你一个姑娘家去外面等着,别进来了。” 霍窈点点头,看着方氏那满含期待的表情,有心想说两句,然而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方氏就已经把门关上了。 很快,屋里传出何木香痛苦的叫声,听得霍窈心惊胆战的,霍丫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时不时地叫娘。 去地里干活的霍力听到消息赶了回来,在霍窈眼前走来走去,嘴里嘟嘟囔囔:“一定是儿子,一定是儿子……” 霍窈本来就心里乱,听到他的嘟囔更是乱上加乱,没好气道:“闺女就不是你的闺女了?” “小妹,你还没成亲不懂。”闺女当然也是他的闺女,但儿子才是延续香火的根,而且娘也一直想抱孙子。 霍窈是没成亲,也没结婚,但这个问题跟成没成亲结没结婚根本没关系。 她还记得她的朋友,她朋友和大学男朋友毕业后就结婚了,很快就生出了个闺女,两年后又怀上了二胎,她的婆婆一心想抱孙子,为此找来各种什么能保证生男孩的偏方,以及,就算怀的是女孩,也能变成男孩的方子。 而那些方子没有一个是经过科学印证的,人喝了本来没有问题也会出问题,果不其然,她朋友流产了,而她婆婆却说她身体不中用,才会流产,后来她朋友又怀上了,她婆婆又是逼着她喝这种补药那种生男灵方,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求上了她,求她给她婆婆催眠,不然再这么下去,这个孩子也会出问题。 她帮了她,她婆婆之后也再没逼她喝这个喝那个,但正如她说的,根本问题不解决,只是在一切问题的表象上蒙上了一层遮羞布。 果然,朋友十月怀胎生下的又是个女孩,她婆婆的嫌弃以及谩骂,差点把她朋友摧毁,后来以离婚作为终结,而最好笑的是,两个孙女,她婆婆一个也不要,让她儿子也不准要,她儿子要是要,她就跳楼。 大概正如霍力说的那样,她没成亲,不懂那些生男生女的重要性,但她就想问他一句,女孩怎么了,这世上不管男女,是不是都是女人生出来的! 没有女人,哪来他? 只是她知道,跟他说这些没有意义,因为他也听不进去。 但她还是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霍力说不出话来了,最后闷声闷气道:“反正要儿子。” “儿子不是不让你要,这个不是,你和嫂子还年轻,再生呗。”这里又没有计划生育,只要想生,敞开了生。 霍力的重点却不在再生上,“你的意思是说,你嫂子,生的还是赔钱……”货字没说出口,霍力就识趣地改了口:“闺女?” 霍窈没吭声,原着中,何木香二胎确实生的是个闺女。 果不其然,在生了三个时辰后,里面传出了新生儿的啼哭声。 …… 第36章 又当姑姑了 没多会儿,方氏黑沉着脸开门出来了。 霍力刚要问娘是男是女,看他娘这脸色,就什么也懂了,顿时肩膀一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怎么又是个赔钱货,怎么又是个赔钱货……” 霍窈不理他,走到方氏跟前,“娘……” 方氏刚要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一直等在门口的高家婆娘得意的脸,抬脚就照着霍力踹过去。 霍窈见状,急忙挡在霍力前面。 一看到闺女,方氏赶忙收了脚,沉着脸说:“妞妞,让开!” “娘,您不能打大哥。”不然这一脚要是下去,她前期所做的努力就彻底白费了,而且,她也不觉得霍力或是何木香做错了什么。 生男孩生女孩,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在穿来之前,她从来不认为暴力能解决问题,穿来之后,不可否认,有些事确实需要靠暴力辅助,做错了该打,但没错,就不该挨打。 而霍力没错,何木香也没错。 “妞妞,让开!” 霍窈不让,“娘,您要是真打了大哥,我就心寒了,您别忘了,我也是个闺女。” “妞妞……” 霍窈悄悄把眼睛揉红:“其实我一直没告诉您,每次听到您说赔钱货,我这心里就很难受,您说闺女是赔钱货,我不也是赔钱货吗。” 见女儿哭了,方氏登时急了,“妞妞,娘从来没把你当做赔钱货,你是娘的肉,是娘的宝贝……好了好了,娘不打你大哥,也不说了行不行?” 方氏最终妥协了,她心里又何尝不难受,之前和高家婆娘说的话还历历在目,结果才不过几个时辰,儿媳妇就生了个闺女,再加上高家婆娘一直站在门口看戏,那眼神,臊得她眼睛疼。 尤其是心里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瞅着门口的儿子,那股子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可闺女拦着。 她能怎么办。 霍窈知道方氏并不是真气霍力,她只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毕竟之前的事,她目睹了整个过程。 但还是那句话,做错了该打,没错就不能打。 高家婆娘是真开心啊,她一向看不惯方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就是会养孩子吗,不就是儿子会读书吗,哼,还不是抱不到孙子。 “我说方氏啊,你这脸疼不疼啊,哈哈,孙子?我呸,你就没抱孙子的命!” 方氏刚被霍窈压下去的火,腾一下又窜了起来,正要冲过去给这死婆娘两大嘴巴子,就见她家小闺女走了过去。 “大娘,口下留德,我大哥和嫂子还年轻,孙子我娘早晚会抱上,况且,就算是孙女,也是我霍家人,至少在我们家做不出卖女儿养儿子这种缺德事来,其实我觉得,这世上真有报应也不好说,不然你们也不能搬回来是?” 在平和村谁不知道,当年高家日子难,为了养活儿子,把女儿卖了,又拿着卖女儿的钱,做起了买卖,现在连买卖也赔了,灰溜溜地回来了老窝。 不是报应是什么? 霍窈的话简直就是往高家婆娘心窝子上扎刀。 高家婆娘气得脖子都粗了,尤其说这话的女孩和被她卖掉的女儿差不多大,嗷一声就冲着霍窈扑过来。 “臭婆娘敢打我闺女,老娘打死你!”方氏一看就急了,抄起扫帚就朝高家婆娘打过去,直把她打的抱头窜回了家。 如此也不解气,方氏又对着她家门狠狠踹了好几脚,边踹边骂:“丧良心的狗玩意儿,你女儿被卖的时候已经记事,你最好祈祷她过得不好,不然,人家指不定哪天找上门泼你一脸粪!” 直到出了一口恶气后,才拎着扫帚回来,对她闺女说:“妞妞说得好,说的太好了,你把娘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看着刚才还一副嫌弃的要打霍力,现在却一脸战胜得意的方氏,霍窈有些无奈,“好了娘,接生婆还在家里呢。” 方氏心情转换很快,再进屋时,就是一脸笑模样了,路过霍力时顿了顿,说了句:“你小妹说得对,都是我霍家的孩子。” 霍力垂头丧气地点点头。 霍窈拍了下他弯下去的后背:“大哥,打起精神来,你不喜欢女孩,我喜欢,再说,你好好照顾嫂子,等她把身子养好,儿子早晚会有的。” 霍力下意识挺直腰杆:“谢谢你小妹……” “娘也不是觉得你没用,你当时在地里干活,没见到,高家婆娘和娘吵架,又一直在门口看好戏,你知道娘那人要面子,这才把邪火发你身上了。” 霍窈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讲清楚的好,不然心里埋下种子,早晚会生根发芽,方氏和霍力的母子关系好不容易改善了许多,她可不允许回到解放前。 霍力抹了把脸,“嗯,我知道的。” 他又不是真的傻,就算一开始没猜到,刚才闹的那一出也猜到了。 方氏这时送接生婆出来,大概也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说:“你们也别泄气,我瞧着你家媳妇身子骨不错,好生养着,来年你家一定添丁。” “借您吉言了,今晚辛苦您了,改天,改天我去看您。” 方氏塞了酬劳给接生婆,把人送走了。 送完人回来看到闺女领着丫儿去了厨房,正对着灶台一脸愁苦,看到她回来,眼睛都亮堂了:“娘,帮个忙。” “啥?” “我想给嫂子做两个荷包蛋,我不会做,您给搭把手?” 方氏眉头一皱,刚要说生了个赔钱货吃什么荷包蛋,就看到闺女还红着的眼睛,抿了抿嘴,进了灶房给何木香做荷包蛋。 荷包蛋做完了,方氏让霍窈去送,霍窈却不去,“我刚才进去了一趟,那屋太味儿了,我闻着恶心,娘您去给嫂子送。” 方氏也没多想,以为闺女娇气了,便端着荷包蛋进了屋。 何木香很累,但她不敢睡,或许是早有准备这胎还是个闺女,所以在接生婆告诉她生了个闺女时,失望说不上,就是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 第37章 一碗荷包蛋 甚至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好日子到头了。 最让她害怕的是,婆婆会把孩子送走或是卖掉。 越想越怕,偷偷地抹起了眼泪,丈夫在外面,她不敢哭出声,牙齿死死咬着被子,泪眼拔插的样子可怜极了。 方氏端着荷包蛋进来,就看到儿媳妇在抹眼泪,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她哭,但这次哭的让她瞧着格外刺眼。 “坐月子呢,哭什么哭!哭瞎了眼睛还得人照顾,我告诉你,你要是眼睛瞎了,老娘就把你赶出去,家里不养瞎子!” 方氏抓了块布,胡乱给何木香擦了擦,然后把荷包蛋塞给她:“吃,把身子养好了再生,又不是不能生了。” 她现在也算是想开了,孙女已经生了,能怎么办? 掐死? 干不出来。 不过倒是有想过卖掉,反正丫儿那时候她就动过这种念头,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还没往深里想,女儿的话就提醒了她,哎呀妈呀,那高家就是卖过闺女的,现在干啥啥都不顺,这妥妥的报应啊。 她家绝不能遭报应! 她年纪大了,报不报应的也不在乎了,但她还有几个在读书的儿子,还有小闺女,之前的梦她到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她不怕遭报应,可不能不管儿女。 就养着。 孙子再生就是了,反正儿媳妇现在能给家里赚钱,别说多养一个女娃,就是再养个也是能养得起的。 这么一想,方氏越发通泰了,主动拿勺喂何木香吃荷包蛋。 何木香脑子彻底傻住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开口,又是怎么把一碗荷包蛋吃下去的。 只是回神的时候,一碗荷包蛋已经进了肚子。 “行了,养着。”方氏端着碗出去了。 何木香又哭了,这次不是害怕的哭,而是激动的哭。 婆婆不但没有骂她,嫌弃她,也没有说要卖女儿,而是让她养着再生,还给她做荷包蛋,还亲自喂她吃…… “娘,嫂子怎么样?”霍窈一直等在门口,见她娘出来了,上前问道。 “还不错,鸡蛋都吃完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屋睡去。”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我进去看看小侄女再睡。”说完霍窈便进了屋。 方氏愣在原地,她不是嫌屋里有味吗? 刚出生的孩子讲道理挺丑的,但对于新生命,霍窈是敬畏的,逗了会儿小侄女,霍窈对何木香说:“嫂子,你安心养着,这段时间让丫儿跟我睡。” 何木香眼睛还红着:“谢谢你小妹。” “大哥,照顾好嫂子。”霍窈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外面的斧头,威胁意味十足。 霍力讪讪地直说好。 霍丫一向是个懂事的,霍窈说让她跟她睡,她就乖乖的跟着霍窈回了屋。 大概是习惯了一个人,现在身边冷不丁多个小丫头,霍窈很不习惯,干脆爬起来找出自己的日记,翻看起来。 从穿来那一天,一直到今天,时间过得很快,收获很多,感触也很多,相较于一开始的生无可恋,现在已经越来越习惯了。 她是霍窈,平和村霍家幺女。 霍窈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回忆过后总结出,自己是这个家的调和剂,调和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虽然是不起眼的调和剂,但她很满意。 霍窈制定好接下来的目标,感觉到了困意,才回到炕上。 小丫头大概知道她回来了,小小声的叫了声姑姑,然后小身体往她怀里拱了拱。 小丫头养了这么长时间,还清瘦的厉害,小小一团不软,反而有些硌人,不过,很暖,心暖。 何木香生了的消息,第二天方氏就托人给镇上的霍出学送信,学塾里的老二老三和老四也分别得到了消息。 霍文听完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又是个闺女,估计娘气坏了,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迎面而来的老三。 霍双手上卷着本书,霍文现在对他手里的书有阴影了,“你拿的什么书,给我看看!” 他的口气极差,带着命令。 霍双把书往怀里一塞,怒道:“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哥!拿出来给我!” “哥?屁!我再警告你一遍,少管我闲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现在正值休息时间,三三俩俩的学子就看到霍家兄弟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本来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挺有意思的,结果不知道哪一句不对付,竟然动起手来,倒也不算真动手,就是霍家老三推了霍家老二一把。 说来也是巧,霍家老二身后地上有块石头,被推的一脚踩在石头上,摔在了地上。 本来摔一跤也很正常,可谁也没想到这一跤摔得有些厉害,只见霍家老二半天没起来,一脸痛苦模样。 闻宴生路过发现了不对劲,上前:“你怎么样?” 霍文头上直冒冷汗:“胳膊,胳膊……” 声音带着颤抖,话都说不全了。 众人这才察觉到不对,急忙上前的上前,去找夫子的找夫子。 夫子看了看,忙找来几个人送霍文去医馆。 …… 何木香坐月子,家里的活尽数落到了方氏的身上,以前还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一天忙下来,腰酸背痛的厉害。 霍窈把霍丫叫到身边耳语了一番,然后就见小丫头跑过去,“奶,丫儿给你捶捶。” 霍丫力气小,捶在身上刚刚好,方氏换了个坐姿,让丫儿更方便给她捶腰。 身上没有那么难受了,方氏难得看霍丫顺眼多了,给了她一个果子。 “谢谢奶。”霍丫踮脚在方氏脸上亲了口,然后跑去将果子切成四份,一份给方氏,一份给霍窈,一份给没去地里干活的霍力,最后那份才自己吃。 她想给娘的,奶说娘坐月子,不能吃凉的。 虽然她不懂坐月子是什么,但她记住了,娘不能吃凉的。 小丫头这一举动虽然不起眼,但让人暖烘烘的,尤其方氏,在接到那一份切开的果子时,都愣了。霍力也很意外,果子吃到嘴里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缘故,竟然觉得格外甜。 …… 第38章 霍文受伤 一个小果子,一家人分着吃和自己吃是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院子里很安静,空气中却流动着温馨,这时,有人敲响了院门。 霍力离着近,走过去开门,门外的来人吓了他一跳。 “二弟?!” 方氏听到声音蹭地站起来:“老二回来了?学塾没休沐啊。” 霍窈也是不解,直到看到霍文被人扶着进来。 方氏嗷一声扑过去:“老二,你,你这是怎么了啊?” 霍文一条胳膊用布吊着,脸色有些苍白,他就着送他回来同窗的搀扶,坐在凳子上,喘了口气,才说:“没什么事,胳膊抻了下,郎中说休息几天就好了。”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 方氏的声音又大又急,霍文一脸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闭口不语,这可把方氏急死了,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浅淡的声音:“霍大娘,您别着急,郎中说霍文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方氏抬头看过去,入目之中是个清瘦白净的儿郎,儿郎穿着学塾的统一蓝布长衫,五官生得好看,用方氏的话来说,就是个长得很俊的儿郎。 “你是老二的同窗,还有你们几个,快坐快坐,瞧我刚才都急糊涂了。” 等几人都坐下后,方氏一边倒水,一边问:“你们跟大娘说,我家老二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我家老二了?” 几人对视一眼,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看得方氏更急了,问那个好看的儿郎:“你看你们,快把大娘急死了,到底怎么了!” “是这样的大娘,霍文跟他弟弟吵架,摔了一跤抻到了胳膊……” “闻宴生你给我闭嘴!用得着你多嘴吗!”霍文脸色难看地大喊道。 没错,送霍文回来的几个人中,其中就有闻宴生。 方氏的心思都放在受伤的二儿子上,故而没注意熟悉的人名,听到霍文是跟弟弟吵架摔倒,脸一下变得很难看:“你是不是跟老三?你们兄弟是怎么回事,在家吵不算,还在学塾里吵,现在还受伤了……” 方氏越说越上火,“老三他人呢,今儿个我非好好收拾收拾你们不可!” 霍文沉着脸:“他没回来。” 方氏看向闻宴生,见后者点头,才缓了缓,有心想问他们到底因为什么吵架,但碍于霍文的同窗在,只好憋住了。 “谢谢你们送我家老二回来,时候也不早了,都留家里吃饭,大娘给你们做些好吃的,都别客气,一定要留下啊!” 几个人纷纷婉拒,奈何方氏热情,又都是些单纯的学子,实在不好意思,便看向闻宴生,然而却发现闻宴生正看着某处发呆。 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霍窈。 其实他们打一进来就看到霍窈了,主要是她是这个院子中最惹眼的那一个,小姑娘穿着浅淡色的布裙,头发简单的束着,没有多余的首饰,脸上也白白净净的,却给人万千光华集于一身的惊艳。 “都看什么看!小妹,回屋去!” 霍文注意到几个同窗如狼似虎的眼神,尤其是闻宴生的,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大声喊道。 霍窈当然不会回屋,她又不是见不得人,不过在这个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时代,自己留下确实不合适,便去了灶房。 小仙女走了,众人才依依不舍把目光收回来,意识到刚才的失态,纷纷红了脸,脸上羞愧,心里则感叹,霍文这小妹长得可真好看。 有了这么一出小插曲,几人都忘了拒绝方氏,方氏就让霍力留下招待,自己则去灶房准备晚饭。 方氏说做好吃的,还真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大方的模样俨然和她抠门的人设严重不符。 然只有霍窈知道,方氏可不是让外面那些人白吃的。 方氏的原话是这样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尤其他们这些读书人,脸皮都薄,老娘做这么多好吃的,他们只要吃了,就不好意思不照顾你几个哥哥。” 霍窈:“……” 现在是夏日,这么多人挤在屋子里吃饭又闷又热,霍力便把饭桌子抬到了院子里。 好在霍家人口本来就多,饭桌子也够大,霍文的几个同窗坐上去,倒也正好。 霍文将闻宴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我警告你,不准打我小妹的主意!” 从下午闻宴生主动跟夫子提出送他回来,他就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 整个学塾的人谁不知道,闻宴生这人独来独往,跟谁也不多说几句话,更从来不管闲事,今儿个却罕见的主动提出送他回来,要说心里没鬼,鬼都不信。 更何况这段时间,闻宴生一言一行都跟他套近乎,他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这小子怕是对他妹妹有意思。 哼,简直痴人说梦! 闻宴生唔了声,回答的十分不走心,霍文用好胳膊扯了他一下:“闻宴生你听到了没有!” 正在上菜的方氏猛地看向那个俊俏的儿郎,难掩惊喜道:“你就是闻宴生?” 方氏一开口,霍文就觉得不大好,“娘,灶房里还有菜呢,别糊了。” “去,你妹妹在呢,糊不了。”然后不再看儿子一眼,一屁股挤到闻宴生身边,用看女婿的眼神,将闻宴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父母双亡,孤儿,和亲戚还断了联系,长得也俊。 简直就是她理想女婿的不二人选! 方氏搓着手,正要拉着闻宴生说话,灶房里传出女儿的声音:“娘,菜糊了,我不会弄。” 方氏只好起身,拍了拍闻宴生的后背:“宴生啊,多吃点,这都是我家闺女做的。” 霍文和霍力差点没呛死。 兄弟俩罕见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谁不知道,小妹压根儿就不会做饭,以前是从不进灶房,现在进了灶房也不会干别的,只会烧火。 这一桌子菜要是她做的,他们连盘子都吃了! 而且,这称呼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好像知道俩人在想什么,方氏警告地瞥了他们一眼,好似在说,敢拆台要你们好看! …… 第39章 男主是女主的 回到灶房,方氏的心情都是飘忽的,一边盛菜,一边对霍窈说:“原来闻宴生长这么俊啊,妞妞……” “娘,您别听二哥胡说,没有的事,我才多大,您别让人误会了。”霍窈也没想到,方氏到现在还记着这事。 方氏笑眯眯地说:“现在小,过两年就不小了,娘先帮你看着。” 霍窈无奈:“可我不喜欢他呀。” 这是实话。 对男主的目标,她一开始是想与他交好的,后来对什么一见钟情实在敬谢不敏,就退而求其次,只要不结仇结怨,也是一种变相的交好。 所以即便闻宴生作为原着男主颜值是极为过关的,也跟她没关系,男主和女主才是官配。 况且她也干不出和女主抢男人这么没品的事来。 当然她也知道现代父母早亡,亲戚不亲,所以眼看要剩下了也不会有人催婚,但这里不一样,嫁人是早晚的事。 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重点并非男女之情,而是改变原着中被满门抄斩的命运。 然而,不管霍窈怎么说,方氏就是认准了闻宴生,打定了主意趁这个机会,把想知道的情况问清楚,霍窈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用各种法子把她留在灶房里,最后没办法了,使出杀手锏:“娘您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霍窈一脸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方氏这才作罢,但仍不死心:“你真没看上闻宴生?可你二哥……” “娘,我若看上了,会不跟您说吗?”霍窈有气无力道。 “这倒也是,既然没看上,那就算了,反正你还小,等你二哥考上了状元,咱们一家搬去京城,娘再给你说个好婆家。” 方氏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转而又一想,京城儿郎多的是,那闻宴生也不见得就是最好的,等儿子中了状元,闺女就是状元郎的妹妹,到时候这天下儿郎还不是任她闺女挑选。 方氏的心思并不难看穿,霍窈很无奈,但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在她看来是不切实际异想天开,但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儿女是最好,自然也值得天下最好的一切人和物。 不过她惹不起总躲得起。 “我去给嫂子送饭。” 谁知一出来,就撞见了门口的闻宴生。 闻宴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他的脸掩在背光处,霍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也猜到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差不多了。 这样也好,至少他知道了她的态度。 霍窈于是若无其事地冲他点点头,去给何木香送饭了。 何木香在屋里坐月子,一早就听到外面的吵闹,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约约听到霍文回来了,好像还受了伤之类的。 说起霍文受伤,霍窈就有些纳闷,上次她去镇上照顾霍出学,霍文在家就跟老三吵架打架,现在又是跟老三吵架受伤,问他缘由还一副讳莫如深。 这些,原着中都没有。 霍窈觉得,事情发展到动手的一步,就有必要搞搞清楚了。 于是何木香吃完饭她就出来了,正想找个机会跟霍文单独说话,霍文便喊她扶他回屋。 霍力作为主家得在场招待,霍窈过去将霍文扶回了屋,把他扶上炕后,便开始各种花样套话。 霍文却跟那蚌壳似的,不论她怎么套,始终不开口,最后也只是一脸讳莫如深道:“小孩子家家的别问这么多,甭管了。” 霍窈见他不愿说,也没紧逼,反正只要她愿意,再紧的嘴,她也撬得开。 方氏的厨艺好,闻宴生等人吃的很是开怀,吃完饭后就告辞了,方氏让霍力去借了辆牛车送他们回学塾。 离开时,闻宴生站在几个人当中,纵然穿着同样的布衫,也依旧是最亮眼的仔。 他看霍窈很久,直到同窗唤他,才低着头离开。 回去路上,几个同窗看出他心不在焉,便问他怎么了? 闻宴生摇摇头:“没事。” 闻宴生的为人,几人都清楚,也没想真问出什么来,左不过他表现的太过明显,作为同窗问一句意思意思罢了。 把人送回学塾,霍力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半夜了。 方氏那屋灯还亮着,隐隐听到里面传出大骂声:“不让老娘管,没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让老娘管!” 霍窈好不容易把暴怒的方氏哄睡下,刚出来就被霍力拉住了:“小妹,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霍窈看了眼霍文那屋:“还不是为了二哥和三哥吵架的事。” 前脚男主等人离开,后脚方氏也去找了霍文,和霍窈一样,不论怎么问兄弟俩因为什么原因吵架,霍文愣是一句不说,最后被逼问的不耐烦了,依旧是那句:我有数,您别管了。 这话对霍窈说没事,但对于一家之主的方氏,如同踩了地雷,这不被霍窈拉回屋一直骂到刚才。 “大哥,找个时间你去问问二哥。” 她和方氏没问出来,说不准霍力能套出点信息。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霍文的嘴严程度,霍力也无功而返。 之后霍窈又找了霍文几次,结果都一样,霍窈也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了,然而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催眠霍文,何木香的娘家人来看她了。 何木香娘家在山的那一头,要大半天的路程,何木香是家里的长女,底下弟弟妹妹不少,也因此养成了她家务活一把好手的技能。 此次来的是何木香的娘刘氏和她的三妹何飘香。 在外面坐了会,刘氏进屋看闺女,屋里就她们娘三,说话也没了顾忌,刘氏便说开了:“我这次过来,你婆婆和善了许多,她现在对你还那样?” 霍何两家是亲家,亲家之间按理说来往该是很频繁的,然而方氏对何木香不好,也瞧不上何家,刘氏不想让长女在中间为难,所以平日都很少来往。 何家虽不如霍家,但吃穿无忧,日子倒也不孬,就是唯一一点,家里没个读书人,这也是一向重文轻农的方氏瞧不上何家的原因。 …… 第40章 蝴蝶效用 “现在待我挺好的,小姑一直在中间调节,这次我生了个闺女,娘也没说什么,还给我做鸡蛋吃。” 刘氏狠狠吃了一惊,“给你鸡蛋吃?” “还喂我吃的。” 刘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旁边何飘香压低声音说:“这么反常,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啊?”毕竟,方氏的刻薄,这些年他们家没少领教。 刘氏也一脸担心。 何木香笑得温和:“我有什么主意可打?而且婆婆那人我还算了解的。”她对任何人任何事,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就属于那种坏都是坏在明面上。 要说她背着她打什么主意,她是不信的。 就拿之前帕子的事来说,婆婆对她好,也直接抬到了明面上,就想让她多做绣活给家里赚银子。 还有给她荷包蛋时也说的很明白,让她养身子再生。 “反正大姐你小心点错不了。”何飘香说。 何木香道了声好,只是没往心里去,自己再怎么小心,也是这家的媳妇,婆婆要拿捏她,轻而易举。 以前不就是个例子。 “你这小姑子倒是出落的越来越好看了,说人家了没有?”刘氏想到之前见到的霍窈,问何木香。 “还没。”说起小姑子,何木香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这两天她吃的都不错,霍力跟她说了,是霍窈的功劳,包括那晚那俩荷包蛋。 也是小姑子让婆婆做的。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太清楚小姑子一夜之间怎么这么大的变化,但这样的变化成了她的福气。 “要不要我给她说一家?” 何木香吓了一跳:“娘您说什么呢,可千万别提这事。” “那咋地了?” “您不是不知道,小妹是家里的宝贝,您要是跟婆婆说了,指定跟您急。” 刘氏不乐意了:“再怎么宝贝,以后不也是要嫁出去嘛,再说了,那丫头也十五了,虽然看起来小了点,但年龄在那,十五的姑娘早该定下来了。” “那是别人,小妹不是别人,总之,您别掺和这事。”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小姑子现在好了,她也想她在家里多留两年,等以后再找个好婆家送她出嫁。 也不是她偏心小姑子,主要小姑子那等容貌,她所知道的人家,就没有一个配得上的。 再说她可听婆婆嘀咕过,因为小姑子之前那个梦的缘故,要么找个倒插门的,要么就找个无父无母的。 最关键在这两点的基础上,对方必须是她婆婆能看上的人。 而这样的人,恰恰好不多。 刘氏被长女这么郑重其事的叮嘱彻底不乐意了,没好气道:“让我掺和我还不惜的掺和呢,当是什么稀罕金疙瘩,我呸!” “好了娘,人家的闺女,你操哪门子闲心,再说了,您要是真掺和了,我大姐岂不是就要为难了,她现在日子好容易好了点,就算为了大姐,您就别管了。” 何飘香的话说到刘氏的心窝子上了,嘟嘟囔囔道:“我不是瞧你舅舅家的小幺一直没说亲吗……” “什么,敢情儿闹了半天,您要给老幺说亲啊,我告诉您,这事可坚决不成!” 何飘香也急了,她舅舅家的小儿子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从小到大没个消停,在他们那村没有人不知道他的恶名,他也不是一直没说亲,而是跟没有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方氏对霍窈的重视她来几次见几次,这要是让方氏知道她娘给她闺女说的是这么一户人家,非闹上一闹不可。 闹倒是小事,反正两家住的远,可问题是,他们能躲了,大姐不能躲啊。 最后倒霉的不还是大姐? 两个女儿一起说,刘氏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没说吗,不说就是了。” 看完何木香出来,何飘香像有人追债似的,婉拒了方氏的留饭,拉着刘氏便匆匆跑了,生怕慢一步,她娘就把这事给说了。 “这娘俩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狗追了呢。”方氏纳闷道。 霍窈也觉得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转头去了灶房,帮做饭的方氏烧火。 直到吃过午饭,霍窈切了盘甜瓜,端着去找霍文。 催眠的过程十分顺利,霍窈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吃甜瓜,一边问他:“你和霍双为什么吵架?” 今天的甜瓜格外甜,霍窈忍不住多吃了几块,正吃着,便听已经进入催眠状态的霍文说:“霍双喜欢男人!” 咳咳! 霍窈差点被噎死,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男人?” “他自己说的!” 霍双自己说的? 这就奇怪了。 原着中霍双确实喜欢男人,这一点,霍窈一开始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过去阻止,把弯了的霍双掰直,因为她从不觉得同性相吸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在她看来,感情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就好比,有的人喜欢身材好的,有的喜欢外貌好的,有的人吃桃子,而她就喜欢吃甜瓜的道理换汤不换药。 只不过同性相吸,在现代普遍,在这个什么都落后封建的古代,便是有悖伦理的行径,因而一直以来,霍双都把自己的取向隐瞒的极好,包括对家人。 根本不会对人言。 当然,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霍双是断袖,最后还是爆了出来,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不是霍双自己爆出来的,而是被他喜欢的男人。 可说到底,这些,都是在霍文高中状元,搬去京城后才发生的。 怎么霍文提前这么早知道了? 还是霍双自己说的? 甜瓜再甜,霍窈也觉得不甜了,把吃了一半的甜瓜扔到盘子里,拿帕子擦了擦手,问霍文:“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喜欢男人,还说我管不着,让我不准管他的闲事。” 霍窈挑了挑眉,随之又问了几个问题,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整件事情的前后脉络捋顺清楚。 说起来,这一切的起因,还是在于她一次无心衍生出来的蝴蝶效用。 …… 第41章 不丢人 霍力做了三支毛笔,分别给霍文,霍双,以及老四霍全,只不过那次休沐,只有霍文回来了,于是,霍力就在霍窈制造的机会中,把毛笔给了霍文,让他捎给老三和老四。 回到学塾,霍文去给俩人送毛笔,巧的是,老四不在,只有老三霍双在,然后他便看到霍双在偷看男男为爱鼓掌的禁书。 霍文很生气,兄弟俩最终不欢而散,过后霍文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以为霍双只是一时好奇,毕竟自己也是从好奇的年纪过来的,他以前就曾好奇过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 虽然霍双好奇的是男男之间的那档子事。 直到再次休沐回家,再一次撞见霍双偷看禁书,还是那种男男不伦画册。 于是霍文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次可以说是好奇,还看,就过于反常了。 或许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霍文这次倒是没有发火,只问霍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直看这种书?是好奇,还是另有隐情? 一开始霍双并不说,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霍文的态度出了问题,还是霍双不耐烦了,总之两人又吵了起来。 而在吵架的过程中,霍双冲他吼道:“不是好奇,我喜欢男人,我就是喜欢男人,你满意了!” 之后激烈的争吵爆发,霍力过来拉架,霍双踢了他一脚,霍文跟霍双动了手。 再回到学塾,霍文看霍双哪儿哪儿都不对了,尤其以前没有注意到,再观察却发现,霍双跟一个同窗极其要好,甚至比跟老四的关系还要紧密。 之后,霍文对霍双的行为举止,更为上心。 也或许是太过上心了,激发了霍双的逆反心理,这便有了霍文受伤。 弄清楚了前前后后,霍窈心情有些复杂,问霍文:“跟霍双要好的同窗叫什么名字?” “陆百川。” 霍窈冷冷一笑,果然是他。 这个陆百川,可是《首辅》这本小说中,她最佩服的一个人物,就连男主,都没他那么的能屈能伸。为了自己的前途,明明心里恶心的要吐,却与霍双虚与委蛇,玩暧昧,这等心理素质,就说,值不值得佩服? 没错,之于霍双来说,陆百川不只是他交好的同窗,而是他暗恋的人! 只不过,这个人不值得他的喜欢! 霍窈打了个响指,将霍文从催眠中唤醒。 “我怎么睡着了?” 霍文满脸茫然,他记得小妹来给他送甜瓜,然后闲聊了几句,再之后他就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很困,迷迷糊糊睡着了,可他却并没有睡了一觉的舒适,反而感觉口干舌燥。 好像说了很多话似的。 霍窈若无其事地给他倒了杯水:“你不但睡着了,你还说梦话了。” “梦话?我?”霍文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能的笑话,矢口否认:“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说梦话!” 霍窈一脸认真,“你真的说梦话了!” 霍文表情一滞,“真的?没骗我?” 难怪他醒来感觉口干舌燥的,要是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可是,他怎么会说梦话?跟他同舍的没说过他有说梦话的习惯啊。 霍文觉得小妹在逗他,便顺口问了句:“我说什么梦话了?” “你说三哥跟你说,他喜欢男人。” 噗…… 一口水,呈直线从霍文嘴里喷出来。 他下意识看向屋门,见门关着,才松了口气,也直到这时,才认真起来,小妹没有在逗他,他恐怕真的说梦话了! 不然,小妹又怎么会说出他最近这段时间,横在心头的事! “我,我还说什么了?” 霍窈压下眼底的狡黠:“你说了很多,反正能说的都说了,包括你去给三哥四哥送毛笔,撞见三哥看……” “好了别说了。”霍文急声打断道,然后叮嘱她:“小妹,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跟娘说,大哥也不要说。” 霍窈点点头,“二哥,这么说三哥真的喜欢男人啊?” 霍文抹了把脸,“我也不确定,但他自己都说了,恐怕是真的,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等找个机会,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不要脸?” “一个大男人喜欢男人,不叫不要脸叫什么!我跟他同在一个学塾,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他自己丢脸是活该,我怎么混?” 霍窈眯了眯眼,“你别告诉我,你不跟我们说你和三哥吵架的原因,是怕这事传出去,你在学塾没法混!” “不然呢?老三不让我管,说我多管闲事,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姓霍,要不是都知道他是我霍文的弟弟,我才懒得管他!” 霍文咬牙切齿:“喜欢男人?简直没有廉耻,不要……” “你给我闭嘴!” 霍窈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拍了下桌子,“喜欢男人怎么了?喜欢男人就没有廉耻,不要脸?那你喜欢女人,怎么不觉得自己没有廉耻,不要脸?” “小妹你在说什么呢,你脑子也不清楚了?男女喜欢,那是阴阳相合,是与生俱来的异性相吸,男人和男人,那是断袖,是有悖伦常!” “那也是个人选择,我们谁也没有资格评价置喙!” 霍文气笑了,“我看你也和老三一样,脑子不清楚了。” “我脑子很清楚,二哥,我本来觉得,你对大哥不好,或许不是个好弟弟,但至少在这件事上,是个维护弟弟的好哥哥,现在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 “我今儿个告诉你,三哥喜欢男人,不丢人!” “你……” 霍文气得不行,蹭一下从炕上下来,正要和霍窈好好掰扯掰扯这个问题,屋门砰一声被踢开了。 “老二你干什么!谁给你胆子欺负你妹妹的!”方氏老远听到屋里传出儿女的争吵声,但又听不大清吵什么,但确定的是,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和二儿子。 结果一踢开门,就看到二儿子从炕上下来,气势汹汹地朝女儿冲过去。 这还得了! 上去一把将霍文推开,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 第42章 老二挨揍 “你个没良心的,忘了上次要不是你小妹,你早就被逼着娶褚雪莲那贱皮子了,你还敢欺负你小妹,不省心的东西,在学塾跟老三吵,回来跟你小妹吵,老娘给你个梯子,你是不是打算想上天!” 霍窈嘴角抽了抽,想笑,但忍住了。 “娘,我没跟小妹吵,真的,你不信问问小妹。” 霍文有苦难言,他哪里敢跟小妹吵架,不过是意见不和起了争执,关键这件事他还不能细说,不然凭着方氏的精明,定然会深挖出一些边角。 其实就算方氏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倒霉的是霍双,但他还偏偏不能说,不然到时候一个不小心传出去,他在学塾就真没法混了。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被人知道,他霍文的弟弟,是个断袖,喜欢男人! 霍文还是有些崩溃的,瞒了这么长时间,就差把自己变成一个蚌壳了,结果突然莫名其妙睡着了,还又说了梦话。 好死不死的,说的还是这件事!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霍双惹出来的,他如果不喜欢男人,也没有今儿个这么多事! 然而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妹倒是赶紧说话啊,不然娘绝对饶不了他。 在霍文期盼中,霍窈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然后如他所愿的开口了,只是那小音儿,怎么听怎么委屈。 “娘,二哥就是在跟我吵架,怪我把给他的甜瓜都吃了。” 霍文惊呆了。 方氏蹦高了。 追着霍文打,一边追,一边骂:“你个没良心的,为了一盘破甜瓜,敢怪你小妹,你是怎么答应老娘的?敢欺负你妹妹,老娘打死你!” 霍文虽然伤的胳膊,但脚也崴了一下,再怎么围着屋子跑,也不及追他打的方氏的凶猛,不过一会儿,身上就已经挨了好几下了。 他娘一向把他当眼珠子护着,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打过他,霍文心里那个委屈啊,可他偏偏还不能解释,还不能说! 霍文其实不知道,方氏确实把他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因为霍文是她四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更是她这辈子所有的希望,对霍窈,她确实也是疼爱,但真要分出个更疼谁,是分不出来的,只能说,在她心里,霍文和霍窈同样重要。 如果说,一个是她的心,那么另一个就是她的肝。 然而不巧的是,方氏心里攒了一股火,对霍文正不满,这下逮着机会,怎会不出口气。 不过到底是最疼爱的儿子,方氏打了几下就舍不得了,喘了口气,恶狠狠道:“你给我听好了,再欺负你小妹,老娘下次就不是用手了!” 而是用棍子! 霍文哪里还敢说什么,一迭声点头应下。 方氏满意了,拉上霍窈:“走妞妞,回屋歇晌。” “好嘞娘。” 霍窈乖巧地跟着方氏走了,离开前回头朝正瞪着她的霍力吐了吐舌头,顺道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 气得霍力恨不得脱下鞋子丢过去。 然而他还没付诸行动,方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一记眼刀子飞过来。 霍文立马老实了,身上挨打的地方还疼着,笑得极为谄媚。 “哼!”算他小子识趣。 回了屋,霍窈躺在炕上,虽然对霍文一万个不满,但唇角上翘的弧度,却始终没有拉平。 霍窈想到了自己上辈子。 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他们留下许多遗产,足够她挥霍生活一辈子,所以,她从来没有缺过钱,即便参加工作后,她的生活质量,都是最好的,住的,也是全市最好地段的复式公寓。 可以说,她什么都不缺,生活也很充实,但再充实,也充实不了她寂寥的内心,和孤独。 很多人都羡慕她,可没有人知道,她宁愿拿这些物质去换亲情,父母。 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长,也慢慢麻木了。 而就在麻木中,她穿到了这里,一个不同于科技文明,什么都落后的古代,还面临满门抄斩的结局。 一开始,她确实是崩溃的,甚至一度也怨天尤人过,毕竟再强大的内心,也经不住这么两极化的一遭。 后来她认命了,同样也接受了这个悲惨的事实。 可现在,她却觉得庆幸。 她有了父母,兄长,嫂子,侄女,尽管各有不如意,但生活,本就如此。 最初,她想改造四个兄长,是为了扭转被满门抄斩的结局,换而言之,主要目的为了她自己,现在,不管为他们做什么,她都甘之如饴。 因为,这里已经是她的家,而他们,也都是她的至亲。 霍窈入睡时,唇角始终噙着笑,霍丫悄悄从外面进来,手脚并用地爬上炕,乌黑的眼睛盯着姑姑的睡颜看了很久,然后抿着小嘴,轻轻偎进姑姑的怀里,小手指勾着姑姑的,也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这一觉,霍窈睡得很沉,直到被霍文的嚷嚷声吵醒。 霍丫比她早醒了,蹬蹬跑进来,小脸上有些慌乱:“姑姑,二叔生气了。” 二叔即霍文。 霍窈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二叔跟谁生气了?” “叫闻宴生的叔叔。” 霍丫的记性好,虽只见过闻宴生一次,却已经记住了他的名字,故而霍窈问起来的时候,直接便道出了其姓名。 闻宴生? 男主? 男主来了? 霍窈穿好衣裳出来,果然是男主来了,正在院子里跟霍文吵架。 说是吵架,其实是霍文一个人嚷嚷的独角戏,闻宴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听他嚷。 大概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闻宴生看过来,霎时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眸。 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漾开一丝丝的笑意。 隔空冲霍窈点点头。 霍窈微讶,顿了顿,礼貌地回以颔首。 霍文正吵得起劲儿,就看到闻宴生越过他,看向他身后,转头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霍窈。 脸一下黑了个彻底,用好的那只手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很尖。 “闻宴生!” 闻宴生看了他一眼,浅淡地嗯了声。 …… 第43章 不准打我妹妹的主意 他明显敷衍的态度,彻底将霍文激怒了,正要发飙,方氏端着一盘切好的甜瓜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闻宴生坐下吃瓜,然后冲霍文训道:“你怎么回事,人家好心好意来给你补课,你倒好,从刚才就一直扯着嗓子嚎,是不是记吃不记打,皮又痒痒了你!” 霍文快要气死了:“娘您知道什么呀,他哪里是来给我补课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当他傻啊,闻宴生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他一门儿清,之前主动送他回来不算,今儿个又大老远跑来给他补劳什子课,分明就是惦记上他小妹了。 “什么酒不酒的,好好跟人相处,再嚎老娘收拾你。” 方氏可不懂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知道人家闻宴生好心好意来给儿子补课,只要事关儿子的学业,便马虎不得。 霍文自知跟老娘说不清楚,总不能让他直接说这小子看上小妹了,他娘本来就对闻宴生十分看好,要是让她知道闻宴生对小妹有意,那还得了。 当即冲霍窈喊道:“小妹,带着丫儿回屋去,不准出来!” 霍窈本来就有此意,带着霍丫回屋了。 直到看不到霍窈的身影,闻宴生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昨晚上他一晚没睡,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和霍窈的第一次见面,以及昨日的第二次见面。 他虽没有经验,也不曾经历过,但也知道,自己对这个聪慧漂亮的姑娘一见钟情了,因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所以在听到她说不喜欢他的时候,心里才会那么难受,像是要窒息了般。 其实他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听到喜欢的姑娘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不喜欢自己,他的尊严是不允许他继续下去的。 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就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在夫子授完课,主动找夫子请缨大老远来给霍文补课。 当时夫子愣了,他自己也愣了。 一路走来,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他想了很多,也挣扎了很久,最后总结出,自己属实有些急躁了,毕竟据他所知,她才十五。 还是个小姑娘。 而且,即便他现在娶了她,也什么都给不了她。 所以他决定,慢慢来。 他会让自己变得很优秀,让她喜欢上他,也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她,在未来,能成为给她好日子的那个人。 这么想着,闻宴生突然对人生有了新的目标,更有了无穷的动力。 霍文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闻宴生的细微变化,狐疑地看向旁边一脸如沐春风,好似焕然一新的闻宴生,有点陌生,但感觉又有了点生气。 但是! 他也休想惦记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是小仙女,虽然小仙女越来越让他琢磨不透,让他生气,中午的时候还陷害他挨了一顿打,但她仍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们家的宝贝! “闻宴生,不准打我妹妹的主意,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闻宴生偏头看向一脸凶狠,却难掩认真的霍文,顿了下。 他认识霍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般神情。 微微一笑,“任打任骂,我不还口也不还手。” 什么意思? 霍文一脑门问号,过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刚要拍桌大骂他无耻,就见到方氏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戏,想当我妹夫,你这辈子都做梦!” “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她。”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霍文自动忽略他说的现在。 闻宴生也没有解释,他本来就不是话多之人。 傍晚,闻宴生婉拒了竭力留他吃晚饭的方氏,伴着夕阳离开了霍家。 霍窈从里面出来,看着他夕阳下远去的背影,感慨了句:“他也不容易。” 她看过原着,很清楚在高中状元之前,闻宴生吃了很多苦,父母早亡的他,在没有任何家底的情况下,一边读书,一边还要做工养活自己。 刨除别的不说,男主这份心性就非常人所比,而且,在普遍金手指的主角中,闻宴生这个男主是实打实一步步靠自己努力往上爬的。 所以,她还真挺想跟这样的人交朋友的。 不过也只是想想,有那一见钟情的梗在,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还不容易呢。” 霍文不乐意了,没良心的小丫头,他为了她绞尽脑汁地各种警告闻宴生,结果小丫头来了句,闻宴生不容易。 真是白疼她了! 霍窈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他那双养尊处优的手上,“以后多看看别人的手再说话。” 说完,直接去了灶房给方氏烧火。 霍文不乐意道:“又是手,这事怎么就过不去了!” 后知后觉想起之前的事还没掰扯明白,忙追了上去,一直追到灶房门口,见方氏也在,中午挨打的事还心有余悸,最后缩着脖子走远了。 霍窈抿嘴笑。 不得不说,方氏这个一家之主,威信足足的。 晚饭过后,霍窈左手挽着方氏,右手牵着霍丫出去遛弯消食,不出意外,又遇到村里妇人聚堆磕牙。 方氏本就有此爱好,加上前段时间病了,错过了不少八卦,便打发霍窈和霍丫自行遛弯,自己则凑过去东家长西家短。 直到霍窈和霍丫遛了一圈回来,才跟着一块家去。 看着走远的老少,原地婆子妇人顿时换了八卦的对象。 “这老霍家真是让人越发看不明白了,她家媳妇生了个闺女,竟然没闹腾,还乐呵呵的,跟转了性似的。” “什么转性,你们把方氏想的太好了,还不是觉得她家媳妇有用了,才没有闹腾。” “这话怎么说?” “她家媳妇有一手好绣工,绣的帕子能卖不少钱,媳妇能干,给家里添进项,可不得对她好着点,不然就方氏那天生心是偏着长的,媳妇又生了个闺女,哪会这么消停。” “啧,媳妇都能赚钱了,霍家日子这是越来越好了啊,我听说霍家村那霍家,近些年可不大好……” …… 第44章 惊喜 “小妹,睡了吗?” 晚间,霍窈带着霍丫刚准备躺下,霍文前来敲门。 知道他是为何而来,隔着门回了句:“要睡了,有事明儿个再说。” 霍文:“……”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霍窈呵了声,拍了拍霍丫,让她先睡,自己则找出日记,习惯性的记下一天的日常。 写完的时候,霍丫已经睡着了,过去给她掖了掖被子,望着桌上的一豆灯火,微微出神。 脑子里想的也都是老三的事。 原着中,她三哥在床上弄死了一个十几岁的男童,此行为可谓令人发指,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霍双可恨,但也可怜。 被自己喜欢的人先是捧上了天堂,又推进了十八层地狱,以至于最后,心理扭曲,闹出了人命。 她尊重他的取向,只是陆百川这个人…… 须得细细筹划一番。 三哥不能毁在这么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手上! 于是第二天,霍文再次找过来时,霍窈没有再避之不见。 屋里就他们兄妹二人。 霍文坐下后开门见山道:“小妹,老三的事,家里就你我知道,趁现在还来得及,想个法子,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堕落下去。” 霍窈喝了口水,漫不经心地问他:“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让他回归正途!” 霍窈笑了,喜欢男人就是歧途? “你笑什么?”霍窈笑得让他发毛。 “没什么。”问他:“怎么个回归正途法?” 霍文难以启齿道:“昨天我想了想,觉得老三堕落是因为他见过的女子太少了,所以我想……” “说下去。” “带他去青楼,让他长长见识,等他见的女人多了,就会发现,女人比男人好。” 全然一副要带领弟弟走上正途的好哥哥模样,但霍窈却清楚,他是在为自己! “说来说去,二哥仍是不耻三哥喜欢男子喽?” “还用说!这事要是爹娘知道,也会跟我一样!小妹,你可别跟老三似的,脑子不好使,犯糊涂。” 看着一脸气恼,神情中极致不屑的二哥,霍窈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恐怕都没意义。 其实想想也是,这里的思想,和现代终归是不同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老三并非心血来潮,别说去青楼,就是带他见遍这世间所有的女子,到头来,也只是无用功。 然而此时的霍文根本听不下去,更何况,他的不认同中,还掺杂着自己的利益。 霍窈想了想,索性让他自己折腾去,等到了黄河,即便不说,他自然也会死心。 随后两天,霍文眼下多出了浓浓的黑眼圈,方氏还以为他是熬夜读书了,心疼的不行,张罗着杀只鸡给他补补。 这天下午,闻宴生又来了,相较于昨日,霍文今日明显状态不在,人也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霍窈正在屋里给霍丫上课,听到敲门声抬头看了过去,对上闻宴生带着惊喜的眼睛。 闻宴生来了有一会儿了,一开始只是不想打扰她,但没想到,她的授课内容让他耳目一新,最基础的三字经经她讲解,内里的深邃令人不由感触良多。 就连私塾的夫子,都不曾有她讲的这般透彻。 “找我有事吗?”霍窈见闻宴生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好看的眉头拧了拧。 闻宴生回过神来,声音似激动,又似踯躅:“你,你讲的很好。” 她的聪慧,她的透彻,她独特的美丽,以及自身的魅力,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惊喜。 这段时间,关于她,关于霍家,他有意无意地做过许多了解,他知道,方氏生了四个儿子,最后才生出这么个闺女,因为出生时先天不足,又是家中最小,备受霍家上下宠爱呵护。 而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却没有养成娇气恃宠而骄,反而聪慧的让他信服,以至对她一见钟情,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还十分博学。 三字经他很小的时候就倒背如流,即便现在让他背,也能随口而来,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通透。 霍窈笑笑:“不过是些小把戏,登不得大雅之堂。” 这一点,霍窈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所讲,都不过是后来几代人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成果,非她之功,倒是男主,全是真才实学。 当然,真要比拼一场,她也是分分钟能将他碾压,可说到底她和真才实学,没有现代知识所倚仗的男主不一样。 总是有些心虚的。 “对了,你过来有事吗?”霍窈问他。 闻宴生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找过来的来意,白净的脸上多了几许红色,“你二哥心事重重的,冒昧问一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后面,闻宴生神情间透出几许急切。 他自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可霍文是霍窈的兄长,他担心霍窈。 霍窈看向院中正明显发呆的霍文,笑了下,“不用管他,过些时间就好了。” 这两天霍文一直是这么个状态,方氏跟她念叨,老二读书累的,对此还十分心疼,但霍窈却是知道,他这哪里是读书累的,而是在发愁带霍双去青楼的事。 青楼镇上有好几家,只要有银子,就去得,然而学塾有明文规定,读书期间,不得出入烟花之地。 而且他现在和霍双已经撕破脸了,且不说霍双一个弯的愿不愿去,就是他愿意,霍文也自觉拉不下那个脸跟他示弱,还要背着学塾,不能被人发现。 学塾那边倒是不大用担心,关键他还顾着自己的面子,因此找霍窈帮忙,让她出面劝霍双,一来,他们兄弟几个不管有多少内部矛盾,对于小妹是一致统一,无条件纵容的,小妹出马,必然手到擒来;二来,他也不用觉得丢面子。 然而霍窈不管,她不反对,只是因为反对了没用,让霍文自己折腾,但想要她帮忙,就甭想了,想了也没用。 找了她几次,大概看出她铁了心的不管,这不就有了现在。 眼前少女的笑靥,明媚如月,闻宴生不由看痴了。 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 …… 第45章 自大是病,得治 霍丫大眼睛懵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自己姑姑,然后拉了拉霍窈的衣裳,在她弯腰之际,在她耳边小声说:“姑姑,闻宴生叔叔在看你,他的脸好红,是不是病了呀?” 小霍丫的声音很小,但闻宴生还是听到了,白净的脸上瞬间像开起染坊,眼神却时不时地看向霍窈,关注她的反应。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霍窈很平静,不但没有看他一眼,且十分淡定地对霍丫说:“是今儿个天太热了。” 闻宴生所有的羞涩被这句话彻底打散,他点点头回到了院中。 “姑姑,闻宴生叔叔好像很伤心。”小家伙对身边人的情绪极为敏感。 霍窈戳了戳她的脑门,“以后不可背人道人长短知道吗?” 霍丫现在一点儿也不怕霍窈了,被戳脑门还嘻嘻笑起来,歪着小脑袋,摇头晃脑道:“丫儿知道,姑姑讲过,君子不能在背后道人长短,道人长短非君子所为。” 霍窈摸了摸她的小脸,“那你解释一下,何为君子。” “君子就是正直良善的人,我说的对不对呀姑姑。” “对,丫儿真聪明。” 霍窈很欣慰,在霍丫身上没有白费功夫。 闻宴生今日走的早,霍文始终心不在焉的,给他讲的课,几乎都没听进去,再讲下去也只是徒劳无功,索性就回去了。 方氏将人送走,颇有几分感慨道:“真是个好儿郎,性子好,学问也好。”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向霍窈。 霍窈权当不知,女儿不接茬,方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本来她对闻宴生只是觉得这儿郎长得好看,父母早亡,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而在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后,感官越来越好了,不论是脾性还是学问,都没得挑,这样的儿郎实在是很好的女婿人选。 只是她也看出来了,闺女对他是真无意,因为每次闻宴生来,闺女都是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从未往前凑过。 当然,她也看出,闻宴生对自己闺女有意,他看向闺女的眼神,瞒不过她。 然而闺女无意。 方氏有些可惜,霍文却不高兴了,“您又不识字,怎么就知道他学问好了。” 他见不得别人夸闻宴生,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娘。 虽然他总觉得闻宴生来给他补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不可否认,他的的确确有用心帮他补课。 两次补课,他都受益匪浅,尽管今天他没心情。 当然,他依旧不觉得闻宴生有多厉害,在他心里,没人比他聪明会读书! 这话一出,方氏脸一下拉了下来,“老娘是不识字,怎么,你嫌弃老娘不识字了?!” 霍文赶紧喊冤:“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嘛……”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是你娘,不识字也是你娘!” 方氏生气了,她本来心里就一直扎着刺,霍文的话一下将这个刺暴露了出来,认为儿子嫌弃她大字不识。 方氏生气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严重到不做饭了。 霍窈在灶房里对着冷锅冷灶看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去哄方氏,然而方氏这次是真生气了,不论她怎么哄,始终就一句:老娘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妹几个养大,有好吃的好喝的自己不舍得吃,全紧着你们兄妹,现在你们长大了,翅膀硬了,反过来嫌弃我这个娘了,饿死你们这些没良心的。 霍窈有些头疼,她知道霍文并没有嫌弃方氏的意思,那货只是嫉妒的毛病犯了,不乐意方氏夸闻宴生。 可她能怎么办,该说的都说了,该解释的也解释了,方氏压根儿就不听,只能说她把种子埋的太深了,以至于方氏成了惊弓之鸟。 最后没办法,霍窈再次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可这次杀手锏也没用了,不过方氏倒是软下了声音:“妞妞,娘心里难受,你饿了就去灶房吃点馒头。”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做饭。 霍窈灰头土脸地从屋里出来,一直等在门口的霍文立马上前:“怎么样,娘还生气呢。” 霍窈看着他那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模样就来气,沉着声音说道:“我说过,有嫉妒旁人的功夫,不如提升自己,人家学问好那是人家的本事,你不如人家还嫉妒,只会显得你很没本事!” “我没本事?小妹,你说我没本事?”霍文脸色很难看,他本来就有些埋怨小妹不帮他,现在一下恼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这个家就我最有本事,大哥脑子蠢,老三……又是个不中用的,老四就更不用说了,爹一辈子了,也只是个秀才,而我,比他们任何人都强!” 那通身自大的劲儿,看得霍窈特想抄起棍子揍他一顿。 她咬了咬牙,忍住了,一字一句道:“好,你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强,那你说,为什么你一直是院里第二,而不是第一?” “那是闻宴生运气好!”霍文理直气壮道。 霍窈笑了,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况且,一次是运气,两次是运气,三次难道还是运气?” “反正,反正他就是运气比我好!” 霍窈闭了闭眼,深呼吸口气,告诉自己,跟这样的人动手,没用,要让他服气,必须是心服口服。 当即,霍窈拖着霍文来到水缸前。 水缸里的水是满的,都是每天晚上霍力填满的。 里面的水很清澈,清楚的将兄妹俩映照其中。 “看到了什么?”霍窈问他。 霍文皱着眉,“你想说什么。” 霍窈按着他凑近水面,然后指着水面中他的脸,“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现在的模样,嫉妒的丑陋。” 霍文一把甩开她,“我不想跟你吵。”便回了自己屋。 霍窈并没有就此放过他,追上去,拿过纸墨笔砚,“你不是说你是这个家最会读书,最厉害的吗,那我们就比比。” “你?跟我比?”霍文笑了起来,眉眼间满满都是不屑。 霍窈也不生气,“就是我跟你比,我们各自给对方出五道题,三日之内,谁把题答出来了,谁就赢了。” …… 第46章 兄妹对赌 “我要赢了,你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的读书做学问,少想些有的没的,怎么样,敢不敢比?” 霍文被这么一激,立马应下了,“我霍文没什么不敢的,比就比!” 兄妹俩当场击掌。 霍文先出了五道题,霍窈看也没看,便揣到了身上,随即也出了五道题。 “三日之内,我等你答案。” 霍文嗤笑道:“不必三日,我现在就给你答案。” 说完拿笔沾了沾墨,准备答题,却在看清题目时,愣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霍窈:“你,你出的题?” “你眼瞎?” 她刚才当着他的面写的,没看到? 霍文噎了下,“不是,我的意思是……” 说了半天,霍文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霍窈见他久久不动笔,就知道自己出的这几道题把他难住了。 那是当然,她可是把自己当年高考时答错的题目,用这个时代的方式出给霍文。 “二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嫉妒会使人进步,但过度嫉妒,只会显得你很丑陋不堪,自大更是让你很跌份儿。” 扔下这句话,霍窈就走了。 反正霍文别说现在,就是三天之内也答不出来,这次,她非得好好治治他那身自大的毛病,省着辣眼睛。 不过现在她饿了,还有坐月子的何木香和霍丫,没功夫跟他耗。 霍窈离开后,霍文坐在那半天都没有动弹,脸上一会儿疑惑一会儿迷茫。 他知道小妹识字,学问也不错,但她懒,又娇气,从没认真学过,再加上女子无才便是德,方氏又心疼她,读书识字这方面,一直都是纵着她的。 可他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出如此深奥的五道题,第一道题,就把他难住了,更别说五道。 越想霍文越觉得古怪,又去找方氏了。 方氏本来就在气着,看到他更是搓火,抄起旁边的针线笸箩冲他扔了过去,里面还有把剪刀,直接擦着霍文的脸颊掉在地上。 方氏吓了一跳,霍文也吓得不轻。 “老二,你没事,娘不是有心的。”方氏也顾不得生气了,急忙扑过来查看。 霍文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看看地上的剪刀,摇摇头,想到自己的来意,赶忙安抚着急忙慌的方氏:“娘,您看看这个。” 霍文把霍窈出的题拿给方氏看。 方氏刚才还担忧后悔的脸,立马变了,四下找东西打他,但又害怕真的伤到宝贝儿子,最后只是在他后背拍了下,“你个没良心的玩意儿,明知老娘不识字,还拿这些玩意儿糟践你娘,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方氏嚎了半天,霍文才反应过来,无奈道:“娘,我没嫌弃您,您听我说,这是小妹给我出的题。” “妞妞?”方氏不嚎了,眨眨干干净净的眼睛。 “是啊,小妹这几道题难住我了,娘,小妹在家平日都干什么?” “能干什么,教丫儿读书写字,要不然就去你们兄弟几个屋里拿书看。”方氏如数家珍般,把霍窈的日常倒豆似的倒了一遍,末了欣喜的问霍文:“真的是你小妹做的,还难住你了?” 霍文脸色有点红,含糊了两句,便走了,回去后,霍文难得的检讨了一下自己,他自觉了解小妹,殊不知,小妹早已不是以前那个见了他就欢喜跑过来的小姑娘了,而是大姑娘了。 霍文有点失落,也有点感伤,但看看面前的几道题。 又头疼起来。 难。 真难。 最终晚饭,霍窈热了些剩菜,泡着馒头和霍丫对付了事,也送了一份给何木香,至于霍文,反正有手有脚,饿不死。 今日霍力回来的有些晚,天都黑透了才回来,他背着一个竹筐,里面都是新鲜采摘的月湖艾草。 “我瞧着西边黑云压下来了,估计要下雨,娘怕是又要腿疼了,就趁着得空去山上采了些艾草回来备着。”霍力一边扒霍窈留给他的晚饭,一边含糊解释自己回来晚的原因。 “对了小妹,娘呢,出去串门子了?” 自打上次他给方氏热敷后,母子俩的相处模式改变了不少,方氏对他和善了,霍力也不再打骂何木香和霍丫了,人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以前说话的时候总是跟个小媳妇似的,现在明显轻快爽朗了。 虽然说,未来她依旧任重而道远,但她每一次的调和,都有着显着的效果。 “娘在屋里生闷气呢。”霍窈托着腮慢吞吞道。 霍力一顿,不解道:“谁惹娘生气了。” “是二叔。”霍窈示意霍丫,小丫头脆生生的说,但又怕二叔听到,鬼鬼祟祟的模样,将霍窈逗笑了。 霍力却笑不出来,“二弟惹娘生气了?”他吃惊地问霍窈,“还是为和老三吵架的事?” “不是。”霍窈便简单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霍力听完后哦了声,把碗里的饭扒完,抹了抹嘴巴子道:“没事,娘最疼二弟了,明儿个就好了。” 霍窈注意到,霍力在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嫉妒也没有不忿,只是在叙述事实。 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大哥,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啊?” 霍力愣了下,常年劳作被晒得黢黑的脸上有些泛红,抱起碗筷:“我,我去洗碗。” 便跑了。 霍丫蹭到霍窈跟前儿,“姑姑,爹怎么了?” “你爹害羞了。” 霍丫捂着小嘴偷偷笑了起来,一副原来爹也会害羞的模样。 正如霍力所说的那样,当天半夜就打起了响雷,霍力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 旁边的何木香也被他惊醒了,“相公?” “没事,你睡,我去看看娘。” 一边说着,霍力一边爬起来,快速穿上衣裳出了门,直奔方氏那屋。 果然听到里面方氏痛苦的口申口今声。 霍力推门进去,就看到方氏抱着两个膝盖,脸上满满都是痛楚。 “娘,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我去给你煮艾草热敷。”给方氏倒了杯水后,霍力赶紧去了灶房,将摘回来的艾草烧火煮沸。 …… 第47章 夜伴风雨声 霍文一直没睡,点灯熬油地解题,外面的动静自然没错过,披上衣裳出来,就看到霍力端着盆散发着浓重刺鼻气味的热水从灶房里出来。 “二弟,你还没睡呢,别为了读书熬坏了身子。”霍力小声说。 霍文看向他手上的盆:“这是什么?” “艾草,天不好,娘老毛病犯了,我给她热敷一下,不然今晚要睡不着了。”又叮嘱番霍文早点睡,就端着盆去了方氏那屋。 大概是着急,屋门并没有关严,留下一道缝。 霍文站在门口,透过那道缝看屋里的情景。 他看到霍力给方氏热敷,看到方氏原本痛苦的表情,在霍力的热敷下,慢慢散去,看到方氏最后睡着,霍力一直等到水凉才出来。 出来前,不忘给方氏盖好被子。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距离天亮没有几个时辰了。 霍文看着霍力疲惫的脸色,脑海中盘旋着霍窈训斥他的声音,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二弟?怎么还没睡?”霍力看到霍文有些意外,压低声音说:“快去睡,我也回去睡了。” “大哥。” 霍文突然叫住他,“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 霍力愣了下,半响才搓着手说:“不打扰你吗?” “不打扰。” 霍文带着霍力去了他那屋。 从踏进霍文的屋,霍力就有些激动,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进过二弟的屋子了。 霍力还记得几年前。 到了饭点,他来叫霍文吃饭,霍文正在读书,骂他打扰他读书,还嫌他不敲门就进来,二弟骂他,娘也骂他,还警告他,以后不准再进霍文的屋,敲门也不许进。 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二弟的屋子。 他不敢,也害怕。 这次,二弟主动让他进来坐坐的。 霍力想到了往事,霍文也想到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尤其看着坐在那,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大哥。 “大哥。” “哎。” 霍力磕磕巴巴的应了声,然后局促的等着他下文。 “娘的老毛病经常犯吗?”霍文干涩的声音,在这雷雨夜,显得格外压抑沉重。 霍力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低头小小喝了口:“也不是,就是阴天下雨会犯,你别担心,那艾草有效的。” “那、那每次阴天下雨,你都是像今晚这样,给娘煮艾草热敷?” 霍力老实巴交道:“就两次,是小妹跟我说艾草能治娘的腿疾,我听小妹的。” “小妹?” “是啊,小妹长大了呢。”说起霍窈,霍力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 这一晚,兄弟俩聊了很久,一直快天亮了,霍力才回去睡觉。 何木香一直没怎么睡着,等霍力,见他回来诧异了下。 相公好像心情很好。 而霍文,却再次彻夜未眠。 吃过早饭,雨便停了,霍力扛起出头就要去地里干活,方氏喊住他:“今儿个别去了,在家歇着。” “娘?” 方氏嗯了声,却没有多说什么就出去喂鸡了。 霍窈在收拾碗筷,对霍力说:“娘是心疼你,让你在家歇着。” 昨晚的动静,她自然也醒了,虽然没有出去,但一直趴在窗前,直到霍文将霍力拉去他那屋才重新入睡。 方氏再怎么心硬如铁,霍力如此待她,也会软化。 而且霍力也是真孝顺,虽然缺点很多,但他是真的憨厚。 就这一点而言,比善妒自大成狂的霍文强了不知道多少。 想到这,霍窈瞥了眼霍文紧闭的屋门。 早饭霍文没有出来吃,方氏让她去叫,她不去,方氏自己又抹不开脸,就让霍力去,被霍窈阻止了,说了句:“一顿不吃饿不死。” 霍文这个人,她已经看得透透的,对待这样的人,就应该晾着他,不然他就越来劲儿。 虽然雨停了,但天气依旧阴沉的厉害,到了中午也没见到太阳,反而乌云遮天,像是还要下雨。 大概是天气不好,闻宴生没有再来,到了下午,果然又开始下雨了,而在这雨声阵阵中,霍窈的屋门被敲响了。 来的是霍文。 “小妹。” 霍窈嗯了声,让开些让他进来,又拿布巾给他擦擦脸。 霍文擦完后把布巾搭在架子上,打量起眼前的房间。 小妹的房间他以前没少进来,故而一眼就看出了前后的变化,要说有多大变化也不尽然,毕竟家具还是那些家具,位置还是那个位置,只是感觉不一样了,好像多了些书卷气息,与以前的胭脂水粉气息完全不同。 而在墙角处还摆放着一个沙盘,旁边的书册看着有些眼熟。 是他先前写的那本三字经。 “丫儿,你去找奶,二叔有话跟姑姑说。” 自何木香坐月子后,霍丫就一直跟着霍窈住,此时外面下雨,小丫头便趴在桌前,握着支粗糙的毛笔写字。 霍文自然也认出,那支毛笔和之前霍力给他们兄弟几个做的毛笔一样,唯一的区别,霍丫手里这支要短一些。 更合适小孩用。 待霍丫出去后,霍文才慢吞吞地开口:“小妹,三弟那边,你真打算冷眼旁观?” 虽然霍窈的态度明确,他也不愿再来找她碰灰,反正他就不信了,自己还能没个办法,然而纠结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又有了五道题,他现在说是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直到昨晚,和霍力聊了半宿后,他知道了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也知道了家中每一个细微的转变,都离不开霍窈。 更知道,不论是霍力,还是何木香,亦或是霍丫,他们现在在家中地位的改变,都是小妹从中调节,帮忙。 他到现在还记得昨晚霍力的话:“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相信小妹,但就是相信她,大概她是我们的小妹。” 霍力嘴笨,表达有限,但他却听明白了。 所以在思考了半天后,他还是来找小妹了。 他觉得,小妹连一向最是瞧不上的何木香,厌恶的霍丫都帮,没道理不管老三,不管他。 要知道,比起霍力,她可是与他们最亲近的。 …… 第48章 可恨,但又可怜 要是霍窈知道霍文在想什么,定会嗤笑一声。 的确,在她穿来之前,原身对霍力这个大哥嫌弃得很,也与他们最为亲近,可他们并不知道,她之所以亲近霍文,只因为他们是读书人,尤其霍文,她觉得二哥以后大有前途,所以各种亲近,是好等着日后沾光,过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而霍力呢,只会种地,日后就算再如何,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再加上方氏对他的嫌弃,自然懒得跟他亲近。 至于何木香和霍丫,那就更简单了,前者懦弱,原身欺软怕硬,再加上她虚荣,做梦都想当有丫鬟下人伺候的千金小姐,就把逆来顺受的何木香当老妈子使唤。 对霍丫,在霍丫出生之前,她是家中最小,霍丫出生后,霍丫就是最小,她怕自己的地位被霍丫抢走,所以就从中各种挑唆使坏,以至于霍丫成了赔钱货的代名词。 要说她跟谁最亲近,不是娘方氏,不是爹霍出学,不是四个兄长的任何一个,而是跟自己。 因为原身,她只爱自己! “我不听你的,按你说的计划帮你去找三哥,就是冷眼旁观?”霍窈喝了口水,凉凉道:“你说对了,我就是冷眼旁观了,你怎么办。” 霍文傻了下,“小妹……” “别叫我,我说过,不管就是不管,你想折腾随便你,别找我,找我也没用。” 霍文不乐意了,“小妹你太无情了,你别忘了,老三是你三哥,我是你二哥!” “你也说了你是我二哥,也口口声声叫我小妹,那我问你,你有听过我的意见吗?连意见都不听,只顾你自己,不考虑三哥的感受,我太闲了,帮你?” “你说的意见是不管老三,让我怎么听?你知不知道一旦被人知道老三……我在学塾就彻底混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到头来还是只为了他自己。 霍窈在心里叹了口气,真不愧和原身是亲兄妹,就这份自私,说他们不是兄妹都没人信! “你只考虑你自己,有没有考虑过三哥?二哥,喜欢男人不丢人,你也知道这种取向为世俗所不容,三哥本就饱受心理压力谴责,这个时候你不帮他,反而为了自己不顾他,还让我帮你,二哥,你太自私了,自私的让人心寒。” 霍文大声说:“你让我考虑他,那他有没有考虑我!”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考虑你?你当喜欢男人是他愿意的,是他能控制的?而且他若是不考虑你,怎会费尽心思瞒着所有人?” 并非她向着霍双说话,只不过说的是事实,原着中,霍双之所以隐瞒自己的取向,一来是世俗不容,二来,便是为了霍家,为了霍文,也为了同在学塾的霍全。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的取向问题被人知道,霍文和霍全都会受到连累,霍家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他千方百计,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对陆百川的喜欢,直到搬去京城,方氏逼他成亲,他才想为自己争取一下。 便跟陆百川表白。 在表白之前,他不是没考虑过任何一个结果,但就是没想到,陆百川不但没有鄙夷他,还跟他说,他也喜欢他。 霍双的欢喜,可想而知,当时看书的时候,透过文字,霍窈都能感受到他那得到了全世界的欢喜,即便所有人都不认可,可是,爱人的回应,就足以让他有勇气对抗这世间的一切。 其实,如果陆百川没有给他希望,也就不会有了后面的反差。 以及,一错再错。 霍文有能力,这一点很明确,尽管他这个状元郎是因为陷害男主,没了男主这个劲敌,才中了状元,即便没有陷害男主,男主也参加科举了,也许状元没他的份,但榜眼探花,必有他。 故而在入朝为官后,霍文如鱼得水,官途亨通,很快成了朝廷中最前途无量的新贵,霍双是新贵的弟弟,陆百川自知与之交好的好处,所以霍双跟他表白时,尽管内心早已恶心吐了,但为了前途,还是忍着反胃,说了违心的话。 霍双天真的以为,陆百川是真的喜欢他,便一头扎进了爱情的旋涡,义无反顾的为爱人筹谋,为他求霍文,然而,他的义无反顾,殚精竭虑,在陆百川得偿所愿后,换来的是这世间最恶毒的羞辱和鄙夷。 陆百川某得一官半职,自觉前途无量了,便懒得再与霍双虚与委蛇,找他摊牌,告诉他,他从来不喜欢男人,只喜欢女人,被霍双这个断袖喜欢,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屈辱,让他不要再找他,他觉得恶心丢人,因为看到他,就想把隔夜饭吐出来。 如此言语羞辱还不够,陆百川过后又把霍双是断袖一事,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霍双的名声也自此一落千丈,也是直到这时,霍家才知道,霍双之所以逃避成亲,不是想要先立业再成家,而是他压根儿就不喜欢女人! 可想而知,霍家会就此发生怎样的十级地震。 爱人的羞辱,家人的谴责,以及外界的流言蜚语,身边人的鄙视,嫌弃,彻底压垮了霍双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此他破罐子破摔,浑浑噩噩度日,结识了几个纨绔子弟,出入见不得光的暗场子,迷上了男童。 便有了后面在床上,将男童弄死的人命官司。 霍文那时候已经是大将军的女婿,霍家权利也大了,帮霍双抹平这事并不难,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霍家被判刑时,这件事也被挖了出来,为满门抄斩加砖添瓦。 这便是,原着中霍双的遭遇。 可恨,但又可怜。 或许是看过原着,而作者又有文笔功底,将霍双内心的挣扎,以及心理活动刻画的代入感极强,所以一直以来,霍窈都记忆深刻。 对于霍双,她过去不是没有纠结过,更想过,将弯了的他掰直。 可想了想,便放弃了,这就好比有人逼着她吃不喜欢吃的桃子一般。 做不到,也不想做。 然而现在,霍文却想做。 …… 第49章 隐形才女 如果霍文是真心为了霍双,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反而还会佩服他,至少他再烂,对弟弟还是有维护盼好之心的。 可他却只是为自己,他反对,是觉得丢人,觉得无耻,堕落。 幸好霍双不知道,要是知道,该是何等的心寒心凉。 “你说不是他自己愿意的,我看他倒是愿意得很!为我考虑?他要是真为我考虑,就不会不要脸的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霍窈看着又是拍桌,又是一脸愤慨的霍文,觉得跟这样的人,真是没话说。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管,你也别找我!” “你!” 霍文气得胸口疼,怒道:“连大哥那样的你都帮,却不帮我?霍窈你真是好样的!” “大哥那样的?我问你,大哥哪样的?!”霍窈蹭地一下站起来,尽管身高不如霍文,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直直碾压。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甭管你什么意思,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以滚了。” 霍窈的无情,让霍文又气又急,来时的胸有成竹,这一刻尽数化为恼怒。 恼霍双自甘堕落,怒霍窈不公平对待。 凭什么连老大那蠢的,她都管,凭什么何木香和霍丫那两个没用的,她也管,却不管他,不管老三! 但再恼再怒,霍文也不能拿霍窈怎么样,一来他不敢,二来他不舍得。 正如霍力昨夜所说,大概是因为,她是他们的小妹。 霍文气呼呼地往外走,刚拉开门,身后便响起霍窈的声音:“等下。” 霍文脸上一喜。 小妹,小妹改变主意了? 谁知他刚惊喜回头,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给你。” 霍窈把纸拍给他。 “这是什么?”霍文有点懵。 霍窈让他自己看。 霍文狐疑地把纸翻过来,在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整个人都懵了,连被霍窈推出门都不知道,直到霍力见他站在小妹门口老半天,叫了他一声,才恍然回神。 目光复杂地对着霍窈的屋门看了大半天,末了才垂头丧气地掐着纸,回了自己那屋。 大概在房檐下站了很长时间,他的一边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湿淋淋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但他现在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舒不舒服上,而是,在他面前这张纸上! 纸他认识,是他常用的纸。 熟悉的手感,与他桌上摆放的一摞纸,丝毫不差。 满满一张纸的字,前小半部分,他也无比熟悉,因为那是他的字迹,但后面清秀,显见青涩的字迹,不是他的。 他也认出,是小妹的字迹。 说实话,对于小妹的字迹,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因为小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读书写字了,之所以一眼认出是小妹的字迹,是因为,刚才在小妹屋里,他看到过她教授霍丫写的字。 与眼前纸上后部分青涩的字迹,如出一辙。 然而,这些也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他昨天,给小妹出的那五道题! 小妹,居然全部都答出来了! 比他都快! 小妹给他出的题,他目前一道都还没答出来! 不过答出来算得了什么,得全部答对才算数! 霍文对自己出的题很有信心,也对霍窈的学问胸有成竹,他可不认为小妹有那本事,尽管她给他出的五道题,第一道就把他难住了,到现在半道都没解出来。 但他依旧不觉得自家小妹学问比他好,肯定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至于眼下五道题的答案,霍文更有信心霍窈全部答错,要知道,这几道题,都是他读书这十几年来,所遇到,最难的题。 其中有两道,就连学塾里的夫子,都解不出来! 就这样,霍文暗戳戳地一番心理活动后,开始看霍窈解出来的答案。 一个眨眼过去了。 三个眨眼过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霍文彻底傻住了。 五道题,居然,居然全都对了,甚至比他所知道的答案,还要简练简洁。 不对,准确的说,三道题全对了,因为那两道连夫子都解不出来的题,他也不知道答案,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霍窈答的对不对。 但,但是,三道题都答对了,另外两道的答案,也八成错不了啊! 这一刻,霍文怀疑人生了。 想到兄妹俩对赌时,小妹的自信,想到小妹出的五道题,他通宵达旦,至今半道都还没解出来,想到刚才小妹拍给他时的模样…… 难道,他家小妹,是个隐形的才女?! 这边霍文的纠结,霍窈不知,即便知道,也不会当回事,霍文那五道题,在这个时代或许很难,但对于博士学位的霍窈来说,完全难不住。 至于自己出的那五道,她很有信心。 总之,这次她非要用自己的实力,好好治治霍文自以为是的毛病! 让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整天觉得自己无所无能,谁也不如他。 连她都不如,有什么自大的资格! 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才放晴,一大早,霍力去地里干活了,霍窈先帮着方氏做了个些自己会做的家务,之后才带着霍丫上课。 而相较于霍窈的有计划日常,霍文就要崩溃多了,一边是老三的问题没解决,一边是霍窈出的那五道题。 因为他现在,依旧还是半道都没解出来! 正当他抓耳挠腮之际,闻宴生来了。 霍文眼睛一亮,一把将他拽进了自己那屋,把那五道题给他,嘴上却嘴硬道:“你不是一直自负自己学问好吗,这五道题你要答得出来,我就承认我不如你。” 闻宴生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霍文却直接把题塞给他,把他按在书桌后,让他答题。 闻宴生无法,只好看题,然后便愣住了,“这题谁出的?” 霍文没好气道:“你甭管谁出的,你就说你能不能答出来。” 闻宴生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半响悠悠道:“是你妹妹出的?” “你怎么知道!” 霍文脱口道,说完反应过来了,脸色很难看,沉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妹妹出的。” …… 第50章 嗯,我不如她 他不知道,只是猜的。 他和霍文是同窗,霍文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这五道题每一道都十分深奥新颖,是他从未见过的,霍文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题,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的妹妹霍窈。 而且他之前听过霍窈给霍丫讲课,一段三岁孩童都会背的三字经,被她剖析透彻,显然,她是个富有才华的才女。 所以一看到题,他就想到了霍窈。 “你妹妹很有才华。”闻宴生由衷说道。 霍文一脸骄傲:“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 虽然小妹的种种做法让他很难堪,但能怎么办,那是他的妹妹,还是唯一的。 “怎么样,能不能做出来?” 闻宴生摇摇头,“可否让我复写一份带回去?” 见闻宴生也答不出来,霍文莫名感到平衡了,也不抓耳,也不挠腮了,大方的摆摆手:“你随便。” 闻宴生拿笔墨,在纸上将五道题,一字不落地复写了一份。 随后把墨迹吹干,折起来贴身放起来。 刚放好,就看到了桌上,被霍文拿书半压着的一张纸。 纸的另一半被书压着,他看不到内容,但露出来的那一半,他看到了,上面的字迹也十分熟悉,正是刚才复写五道题的字迹。 也就是,霍窈的字迹。 于是闻宴生将纸从书下抽了出来,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眼前顿时一亮。 他已经记住了霍窈的字迹,很显然,这上面五道题的答案,是她写的。 自然也认出,有两道连夫子都解不出来,包括他,也包括霍文。 他虽然不知道,这俩兄妹在玩什么,但他知道,夫子解不出来的题,霍窈解出来了。 本来以为,她是个才女,但没想到,才女之名都辱没了她! “你干什么!”霍文久不见闻宴生动静,结果看过来,就看到他正拿着小妹的解题看,顿时觉得臊得慌,一把把解题抢了过来。 “这也是你小妹解出来的?”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肯定。 霍文恶声恶气道:“要你管!” 闻宴生微微一笑,霍文这人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自大成狂,但还算有自己的底线,干不出把别人的劳动成果,当成自己的。 他这么说,显然自己所猜不错。 “能不能也让我复写一份?”闻宴生请示他。 “又干嘛?” “我认出其中两道题夫子也不曾解出来,我也一直深受其扰,想带回去学习一下。” 听到闻宴生这么说,霍文心里那叫一个舒服啊,好似自觉找到了羞辱闻宴生的机会,大方的把解题给了他,嘴上叭叭道:“我跟你说,这题是我小妹解出来的,你连我小妹都不如,以后……” 闻宴生把解题复写完,头也不抬顺从道:“嗯,我知道不如她。” 霍文一噎,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不爽。 闻宴生这次是上午来的,中午在家里留了饭,饭桌上方氏一度对他很热情,也终于问到了她之前一直想知道的情况。 而闻宴生,不论方氏问什么,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态度配合至极,回答的也进退有度,方氏对他更是欢喜了。 于是饭后把霍窈拽进屋,不死心的跟她说闻宴生怎么怎么好。 霍窈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颇感无奈道:“娘,您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啊。” 按理说,满打满算,方氏前后没见过闻宴生几次,而且她又一向眼高于顶,鲜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而闻宴生虽然不错,但方氏对他的看好实在过于奇怪。 方氏自己也觉得奇怪,一开始她对闻宴生,完全是因为老二告诉她,闺女看上了他的同窗,而这个同窗各方面条件都与她理想中的女婿相符合,就上了心,之后见过本人后,对他的模样很满意,甚至想过,再看看,要真是个好的,他就是她的女婿了。 然而闺女却斩钉截铁告诉她,她根本没有看上闻宴生,是老二胡说,方氏虽然失望,但转头又想开了,拿掉女婿光环再看闻宴生,却依旧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甚至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人必须要成为她的女婿。 很奇怪,也解释不通。 “好的儿郎谁不喜欢,而这闻宴生长得也好看,虽然性子看起来冷淡了些,但说话让娘觉得很舒服,妞妞……” “娘,您要是真喜欢他,不如我给您支个招儿?”不待方氏把话说完,霍窈突然灵光一现,打断道。 方氏顺口问她什么招儿。 “您认他做干儿子啊。” 霍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真不错,且简直就是共赢。 一来,男主认了方氏做干娘,她就不必再像之前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到时候她和男主就是兄妹。 二来,也无形中将男主和霍家绑在了一起,更不用担心会被男主记仇报复。 三来,男主以后是首辅大臣,变相的就是一个坚实的后盾。 霍窈越想越觉得靠谱,不顾方氏的呆滞,有些激动道:“娘,就这么定了,您快去跟闻宴生说这事。” 本来她想去说的,但想了想不大合适,便催促方氏出去说。 方氏被推到门口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娘以后都不把你和闻宴生撮合到一块行了。” 看来闺女对闻宴生是真无意,不然也不会让她认闻宴生为干儿子,和闻宴生成为兄妹。 结果霍窈却一脸认真道:“娘,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跟您说真的。” 方氏不信,摆摆手,“娘知道了,娘以后再不说了。” “娘!” 霍窈抓上她的手,脸上半点没有玩笑,方氏怔了下,“你,你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不成不成,你们兄妹几个已经够我操心的了,再来个你娘我还活不活了。” “您放心,他不会让您操心的。”霍窈喝了口水润润喉,打算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方氏到底,不过在说之前,过去把屋门关上。 “娘,您听我说,您认闻宴生,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第51章 锦鲤属性大哥 “啊?” “我打听过,闻宴生在私塾里学问最好,就连夫子也十分看好他,这么说,二哥学问已经很好了,但比起闻宴生,还是差了点。” 方氏震惊了,“闻宴生真这么厉害?” 比她引以为傲的儿子都厉害? “当然,我不怕告诉您,闻宴生日后一定会高中状元,虽然我二哥以后也不会太差,但是您想想啊,两个状元的娘,您到时候该多么风光啊。” 霍窈这话,真可谓说到了方氏的心坎里了。 方氏这人本就极为好面子,她只要想想就有点飘了。 两个状元的娘啊,古往今来,都没有过! 方氏立马心动了,可还是很犹豫,虽然她看好闻宴生当自己的女婿,作为女婿人选,他无父无母,也无亲戚可靠,这一些都是优势,而一旦换个身份,这些女婿人选的优势,就会成为劣势。 想到闻宴生温饱都成问题,方氏就更迟疑了。 霍窈深知她在想什么,小声说:“娘,闻宴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这两天也了解的很清楚,我敢说,您就算认了他这个干儿子,他也不会靠您的。” “你这话怎么说?” “您想啊,您几次留饭,他都婉拒,可见不是个贪图他人便宜的人,而且我看得出他很有骨气,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这样的人,是不大可能接受他人馈赠的。” 她看过原着,也记得很清楚,原着中闻宴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宁愿饿死,也不会去占别人的便宜,即便他人馈赠,他也秉持无功不受禄这样的信条。 即便接受了他人的馈赠,也会用别的方式回馈对方。 越想,霍窈就越对闻宴生好感爆棚,刨除其他一切,她是真心想跟男主做朋友,毕竟这样的人,完全符合她的交友三观。 只是心有顾忌,所以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一旦两人的关系变了,这个顾忌自然而然也就荡然无存了。 于是,霍窈更加发挥自己所有的语言技能,竭力说服方氏,让方氏相信闻宴生不会占她的便宜,而且以后高中状元后,她就是两个状元的娘等等。 方氏要说不心动是假的,最后咬了咬牙,拍大腿道:“行,娘听你的!就算他占老娘的便宜,老娘也不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霍窈摸了摸鼻子,行叭,只要同意了,您开心怎么想就怎么想。 不过这种事,方氏还是想跟霍出学说一声,虽然她能做得了主,但平白多出一个大儿子,实在有些惊悚。 “爹那边不用担心,他一向都听您的,我觉得,您还是要问一问闻宴生。”比起霍出学,她更担心闻宴生会拒绝。 方氏本就是个急性子,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拖拖拉拉,于是当即出去找闻宴生说这事,谁料闻宴生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霍文抓抓头,“刚才走的,也就一刻钟,是要跟您说的,可那屋不是关着门吗,他以为您在歇晌,就让我跟您说一声。” 当然,闻宴生的原话是:“霍文兄,请帮我跟伯母转达,谢谢她今日的招待。” 嗯。 他自动忽略了。 娘最好对他生出恶感来,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夸他了。 如果霍窈知道霍文的心理活动,定会问他一句,大哥,您今年贵庚啊。 然而他想要的效果没有达到,方氏早就被霍窈洗脑成功了,闻言点点头:“那就改天再说。” 说完便要走。 “娘等下,您要跟闻宴生说什么啊。”霍文抓住了重点,将方氏拦下。 方氏还对他有余气,没好气道:“老娘要认他当干儿子!” 霍文嘴巴张得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等反应过来时,方氏已经走远了,他急忙追出去,“娘,您要认闻宴生当干儿子!” “怎么,不行?” “当然不行!您要是认了闻宴生当干儿子,那我和他就是兄弟了,这怎么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这都叫什么事啊,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让他跟闻宴生当兄弟,下辈子! “你说不行就不行,这个家老娘做主,该干嘛干嘛去,别烦我。”她现在看着这个儿子,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正巧这时,霍力拎着只兔子回来了。 “娘,今儿个地里活不多,我就早点回来了。”霍力以为方氏对他早回来不满,连忙解释道,然后提了提手上的兔子,“我瞧着时间还早,就去山上采些艾草回来备着,不想这兔子自己撞上来了,正好给二弟打打牙祭。” 这是霍力多年来总结出来的经验,娘偏心二弟,只要对二弟好,娘就会高兴。 谁知方氏没好气的说:“给他吃没得浪费了,咱们自己吃。” 然后自动上前,接过霍力背上装满了艾草的竹筐,眼眶一热,嘟囔了句:“养了四个儿子,到头来就数你孝顺。” “娘……” 霍力呆住了,站在那半天回不了神,还是霍窈听到动静出来,而此时方氏已经在说这兔子要怎么做了。 霍窈过去问哪来的兔子。 “你大哥去山上采药,这兔子自己撞上来的,估计是个蠢的,咱家正好开开荤。”方氏有些高兴,说起来她也很久没吃过兔肉了。 自己撞上来的? 霍窈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熟悉,当然不是因为原着剧情熟悉,而是有点像她穿来前看过的锦鲤和福气包小说。 这时,霍丫也出来了,看到小兔子很是欢喜,然而在听到奶奶要杀了小兔子,顿时紧张的不得了,走过去拽上霍窈的小手指,想说什么,但奶奶和爹,二叔都在,不敢说。 霍窈捏了捏她的小手指,“娘,别杀了,养着它给丫儿当个玩伴。” 方氏不乐意了,指着家里养的鸡:“找它们当玩伴去,这兔肉咱们今晚吃。” 她馋兔肉了。 霍窈跑过去,抱住方氏的胳膊,摇了摇:“娘,别吃了,这小兔子挺可爱的,要不咱们先养着,说不定能养出一窝小兔子,以后还能卖钱呢。” …… 第52章 谢谢二叔 方氏把兔子拎起来,左右看了看,“是只公的,养不出兔子。” “那还不好说啊,等大哥得空了,去山上再抓只母的回来不就行了。” 霍窈一番撒娇痴缠,方氏很快就举手投降了,把兔子扔给霍丫,“行了,不吃了,儿女都是来讨债的,老娘这辈子是甭想享福了,连吃口兔子肉都没得吃。” “谁说的,我敢说您的福气在后头呢。”然后趴在方氏的耳边说,“您以后可是两个状元的娘呢,天底下您是最有福气的娘。” 方氏顿时眉开眼笑了,摸了摸闺女光滑的小脸蛋:“你这张嘴啊,跟吃了蜜似的,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 但别说,就是管用。 只能说,霍窈捏住了方氏的命脉,再对症下药,还怕方氏不妥协。 霍力和霍文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小妹三言两语从方氏口中‘救’下了兔子,关键方氏还被她给哄得眉开眼笑。 小妹就是小妹啊。 小兔子不会被吃了,奶也要她养着,霍丫高兴坏了,等方氏离开后,抱着小兔子便蹬蹬跑到霍窈跟前儿,小嘴唇一嘟,在霍窈脸上亲了口:“谢谢姑姑。” 霍窈很受用,拍了拍小丫头,“兔子是你爹带回来的。” 霍丫顿时就懂了,又蹬蹬跑过去,把她爹拉着蹲在地上,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口,“谢谢爹。” 霍力不是第一次被霍丫亲了,但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触,捏了捏闺女干黄的头发,“爹给你做个笼子。” 霍丫更欢快了,跟着霍力抱着小兔子,去看她爹做笼子了。 霍窈也觉得新鲜,跟着过去搬了个小凳子看霍力做笼子。 唯独霍文站在原地,跟个局外人似的。 之前他就发现这家里的风气不一样了,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直观,尤其想到方氏刚才对霍力的态度,霍力和霍丫之间的互动。 这都是以前没有过的。 而他这个曾经方氏最喜欢的儿子,却成了被冷落的那一个。 霍文的失落,霍窈自然也知道,本来不想搭理他的,霍文这样的,就该冷一冷,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改善霍力在这个家的地位,但不是用捧一个踩另一个这样的方式。 于是招呼他:“二哥你过来,给大哥搭把手。” 霍力闻言,连忙想说不用不用,不就是一个笼子,他自己就可以,谁知一抬头,便对上小妹警告的眼神,顿了顿,突然明白了什么,把到嘴的话咽回去,往旁边挪了挪,给霍文让地方。 不过他觉得,二弟那般骄傲清高的人,是不会过来的。 结果,霍文不但过来了,还屁颠屁颠的,过来后还主动问他:“大哥,要我帮什么忙?” 霍力呆愣了半天才回神,支支吾吾分给他一些小活。 霍力的手本来就巧,又有霍文帮忙,一阵叮叮当当后,很快一个小笼子便成型了。 霍丫高兴的把小兔子放进笼子里,还找来了家里不要的破衣裳,给小兔子做了个窝。 安置好小兔子,霍丫又香了霍力一口,然后提着笼子去给她娘看。 霍窈叫住她,“二叔也帮忙了。” 霍丫有点为难,但她听姑姑的话,扭着小手慢吞吞地上前,踮起脚,在霍文诧异中,在他脸上唧,香了一口。 小奶音软软的:“谢谢二叔。” 然后便跑远了。 霍文在原地很久没有回过神来,脸上被霍丫亲过的地方,隐隐发烫,也暖呼呼的。 一直以来,霍丫虽然是他的侄女,但他从未把她放在心上过,一个赔钱货的丫头片子罢了。 直到刚才,才发觉,丫头片子,好像挺贴心的。 至少不惹人烦。 霍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回屋睡午觉了。 睡前迷迷糊糊的想着,她曾经看过一篇小文章,上面有写过,孩子是联系爸爸妈妈的桥梁,她没生过孩子,也没当过妈妈,所以无法证实这话是否有依据,但她知道,孩子是这世间最纯粹无害的存在。 因为纯粹,无害,所以不让人心生防备。 霍丫虽然长得不咋好看,当然,也主要是太瘦了,一点也不软糯,加上环境因素导致她怯懦,见了谁都是唯唯诺诺的,这样的性格,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并不太讨人喜欢。 因为会让人觉得,很烦,有种欺负了她的不爽。 但懂事,乖巧,活泼的小孩,只要不是特别厌恶孩子的人,一般都会喜欢。 所以,她花了很长时间,让霍丫释放本属于孩童的本性,再架起一座,叫霍丫的桥梁。 穿插联系着这家里的每一个人。 睡得晚,霍窈起来的也晚了些,院子里很热闹,在屋里都能听到笑闹声。 霍窈穿好衣裳出来,就看到家里来客人了,是何木香的娘刘氏,和一个脸生的妇人。 那妇人一见到霍窈,眼睛都亮堂了,冲刘氏挤挤眼,然后热情地招呼道:“大姐姐,这是你家小闺女,哎呦喂,长得咋这么漂亮呢,跟个小仙女似的,我活了这把岁数,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那妇人有一张巧嘴,三言两语便将方氏逗得开怀,眉眼间遮不住的得意,嘴上也毫不谦虚道:“不是我自夸,我家闺女确实长得好,这十里八村就没有比她还漂亮的丫头。” “可不是,大姐姐,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养的,这孩子养的也太好了,简直让咱们羡慕啊。” “我闺女打小就好看,都说不像我老霍家的人,可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是我老霍家的孩子,只不过她比几个哥哥都会长,专挑了我和他爹好的地方长。” 方氏啦啦的一通育女经,而刘氏和那妇人十分捧场,时不时的附和一句原来是这样,真是个有福气的,大姐姐你也是个有福气的,生养的儿女一个赛一个,真是羡煞咱们了。 霍窈觉得太夸张了,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霍丫去看何木香了。 而她不知道,身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看她。 …… 第53章 被相看了 先是看她的后背,最后落到她的屁股上,这屁股小了点,看着不像是能生养的,不过没事,养胖点就好了。 大姑子说的没错,这霍家的小姑娘,勉强配得上她的宝贝小儿子! 何木香在坐月子,月子期间忌讳多,屋里不能见风,加上现在是夏日,屋里跟蒸笼似的,还有股子味道。 霍窈掩了掩鼻子,适应了一会儿才去了里面,就看到何木香一脸焦虑,神情很是慌乱,见到她明显透着不自然。 霍窈也没多想,以为是霍力又骂她了,正好这时霍力从外面进来:“大哥,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啊,没忘啊。”霍力挠挠头,“我一直记着呢。” “那我嫂子为何这样?” 何木香一听就知道霍窈误会了,连忙小声解释:“小妹,你大哥没,没骂我,我是,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 何木香看看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姑子,又看看外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嫂子。” 何木香摆摆手:“没,没什么,我娘和舅母来了……” “原来是嫂子的舅母,嗯,我刚才还去打过招呼。” 何木香一把抓上霍窈,声音很急:“她们没跟你说什么?” “没有啊,嫂子你怎么了?” 听到刘氏她们没说什么,何木香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霍窈又不傻,何木香分明是有心事。 只不过何木香不说,她也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嗜好,逗了会儿小侄女,就出去了。 霍力将霍窈送走后,来到炕前:“娘子,有什么心事跟我说。” 自从那晚夫妻俩说开后,便亲近了不少,再加上霍力人开朗了,对何木香是从未有过的和善,偶尔俩人也会说些家常话。 可这并不代表着,何木香敢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 她摇了摇头,“没,没什么的。” 霍窈出来时,何木香的娘和舅母还没走,依旧在拉着方氏各种神夸,霍窈看了会儿,看出了点门道来。 她发现,何木香的舅母热情的过头,而且大多数话题都是围绕着她打转。 她回想了下原着,无果后也就丢开了,反正有方氏在,甭管何木香的舅母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方氏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快到傍晚,两人才离开,走之前何木香的舅母热情地拉着她的手,“我一见你就喜欢,好孩子,有空去我家耍啊。” 霍窈扯了扯嘴角,但笑不语。 等把人送走,方氏脸突然一下拉了下来,然后直奔何木香那屋。 霍窈觉得有点不太对,赶紧跟了上去。 “你跟老娘说,你娘在憋什么坏水!” 方氏指着何木香的鼻子破口大骂,她又不是真的傻,何木香的舅母明显热情的过了头,且话里话外都是围绕她闺女,很显然,打上她闺女的主意了。 闺女被人看上,她高兴都来不及,这说明她的闺女优秀啊,只要派了媒婆子上门来说亲便是,当然,同不同意那是另说,可对方却绕过媒婆子自己上门,明显是来相看她闺女的,这一点就让人膈应了。 她都还没同意,就来相看她闺女! 她闺女又不是东西! 但总之,方氏生气了。 “我娘她,我娘她……” 何木香急得满头大汗,霍窈叹了口气,扶着方氏坐下,“嫂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们说说,我和娘心里也好有个谱。” “哼,她那舅母明显惦记上你了,你跟我老实说,你那舅母是什么来头,还有你娘又是怎么个意思,给我一字一字的说清楚!” 在方氏又是拍桌,又是恐吓下,何木香抖抖索索把事情说了一遍。 “娘,小妹,我真的已经跟我娘说清楚了,我也没想到她会带着舅母上门来。” 何木香是真的不知道,原本以为那天过后,她娘已经歇了心思了,再加上三妹是个明白人,她会看着娘,所以那之后也没往心里去,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娘居然和舅母直接上门了。 她当时就觉得不好,可她娘根本不听她的,舅母也说的很难听,说她不中用,她就是来看看霍窈,是不是真是个好的,配不配得上她儿子,又不是要怎么样,瞧她怕的那副德性。 霍窈听明白了,和她猜测的差不离,虽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这事跟何木香没关系,便劝方氏:“好了娘,嫂子也是不知情,再说她还坐月子呢。” “你跟我说说你那舅母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方氏刻薄起来,连霍窈也没招儿。 何木香怯怯懦懦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她其实自从嫁进霍家后,就鲜少回娘家,对于表弟的了解,也仅限于闺阁中,以及回家时听妹妹说起来。 方氏听完后,当时就炸了,往地上吐唾沫:“我呸,就这么个玩意儿也敢说给老娘的闺女,还敢跑来相看,不要脸的老东西,再进老娘家门,看老娘不打死个老货!” 霍窈头有些大,强行将方氏拉走了,出来后方氏依旧在骂,霍文知道怎么回事后,也很生气,要跑去找何木香,被霍窈拉住了。 “你找嫂子做什么,又不是嫂子主张的,跟嫂子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是她娘和舅母!” “你也说了是嫂子的娘和舅母,不是嫂子!行了,别闹嫂子了,让她安心坐月子。” 霍文恨恨道:“一家子玩意儿,当初怎么跟这么一家子结亲!” 方氏也直呼后悔,当时媒婆子来说亲时,觉得何木香性子不错,好拿捏,再加上对霍力的不重视,也就没考虑太多,在当时的她看来,她能给霍力张罗亲事就不错了。 事实上何木香也的确极好拿捏,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进门这么多年,愣是没敢跟她顶过嘴,虽然何木香没给她生出个孙子来,但总体而言,这个儿媳妇还是勉强凑合的,再加上那个梦的缘故,以及何木香有一手不孬的绣工,能为家里添进项,总算对她顺眼了些。 …… 第54章 矛盾爆发 可现在。 后悔啊。 后老悔了。 早知道有今天,她宁愿让老大打光棍,也不娶这么个媳妇。 霍窈不是圣母,心里对今日之事也是很膈应,让她有种自己是货物,被人评头论足的憋闷,但对何木香,她的的确确没有埋怨,何木香的人品她还是了解的,这事根本就跟她没关系。 更何况,依着她的性子,她也没那个胆子。 将何木香迁怒进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霍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方氏和霍文安抚好,结果霍力那边又闹了起来。 听着霍力的骂声,霍窈只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手痒。 想打人。 当然打是不可能真打了,只是将霍力从屋里拽了出来,“这日子,你还过不过了!” “嫂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背了,她拼死拼活的给你生孩子,还在月子里,你就这么对她,大哥,你就不怕嫂子对你心寒吗?” “心寒就心寒,怎么说她也不能背着咱们搞这么多事!” 小妹的亲事,别说他,就是老二他们都不敢说什么,那婆娘倒是好,竟然在背后惦记上了。 霍窈深呼吸口气,“嫂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作为枕边人还不清楚吗,说句不好听的,她有那个胆子吗?” 何木香是什么性子,这个家里没有人不清楚,平日里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违逆任何人,那胆子比蚂蚁都小,就算借她胆子,也不敢在背后搞事情。 霍力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霍窈叹了口气:“这事今日就翻篇了,都不要再提了,我再说一遍,嫂子是家人,咱们是一家人,不是外人。” 霍力从嗓子眼里闷了声嗯。 霍窈知道他没听进去,便在他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大哥,我不是不识好歹,我知道你骂嫂子是心疼我,可是嫂子也很委屈啊,你是男人不明白,但我明白,嫂子是姓何,可她已经是何家嫁出来的人,就不是何家人了,你作为她最亲近的丈夫,要是不拿她当家人,嫂子就没家人了,你可明白?” 霍力眸子动了动。 霍窈再接再厉:“而且,做人要黑白分明,不能是非不分,你就算不想想别的,想想她为你生了两个女儿,这大热天的她闷在屋子里坐月子,就当是心疼心疼她,可好?” 霍力头低了下去,半响才点了点。 “走,跟我去给嫂子赔个不是。”霍窈拉起霍力,不顾他的不情愿,直接将他拉到了何木香的炕前。 何木香正在掉眼泪,眼睛都是红的,看到霍力下意识地瑟缩了下。 霍窈有些气霍力,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下好了,被他一通骂,直接回到了解放前。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责怪这个埋怨那个都没有意义。 于是霍窈打起精神,在炕前坐下:“嫂子,别难受了,你这坐月子呢,月子里哭可要坏眼睛的。” 何木香拉上霍窈的手:“小妹,对不起……” “别这么说,我知道跟你没关系,你也别怪大哥,要怪就怪我,大哥也是心疼我,可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招人喜欢呢。” 霍力:“!!!” 何木香:“???” 屋子里流动着诡异的安静,霍窈偷偷的吐了吐舌头,忍着反胃,一脸无辜地问何木香:“难道我说的不对,嫂子你不觉得我招人喜欢吗?” 何木香还没反应过来,霍力就已经连声附和:“对对对,小妹说的对。” 小妹说什么都对,况且事实,他家小妹确实招人稀罕。 他还记得小妹小时候,软软糯糯的,好不可爱,每次抱出去,谁不说漂亮好看。 很多人都说小妹不像是霍家人,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嫉妒! 他不说话霍窈还忘了,当即拍了霍力一下,“大哥,快跟嫂子赔不是。” “不用不用,是我不对……”何木香一脸惶恐,用力的摆手,丈夫只要不骂她,埋怨她,她就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敢让他给自己赔不是。 霍窈却不管这些,做错了就是要道歉。 她加重语气:“大哥!” 霍力不太情愿地说了句:“我骂你不对,小妹都说我了,你好好坐月子,别哭了。” 霍窈还算满意,见霍力和何木香两两相对,悄悄起身,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的出去了。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他们夫妻的事了。 虽然有霍窈在中间调节,霍家的炸药味没有那么浓了,但这件事所带来的余震还是很大的,尤其晚饭桌上,方氏的脸色一直就没缓过来过,霍文也阴着张脸。 霍力则闷头扒饭,倒是小霍丫,一个劲儿的往霍窈身边蹭,小脖子缩着,家里的气氛让小家伙害怕。 吃过晚饭,霍窈又去找了方氏,好容易才把人哄笑。 一家之主笑了,家里的气氛终于缓和多了。 经过一晚上的消解,这事本来已经过去了,第二天的时候,谁也没再提,结果快中午的时候,何飘香来了,这一下,方氏压过去的火,一下重新窜了上来。 “你又来干什么,给我滚,我家不欢迎你!”方氏两手抱在前,凶巴巴的撵人。 一看方氏这反应,何飘香心里就咯噔了下,知道怕是霍家已经知道了,连忙赔笑道:“大娘,昨儿个我娘冒进了,您别生气,我今儿个来就是专门替我娘赔不是的。” “别介,我受不起,只要以后你们姓何的少在我面前出现,老娘我就烧高香了。”她本来就不待见何家,经过这事,这份不待见更是达到了极致。 如果可能,恨不得立马脱离关系。 “三姐来了,快进来。”霍窈从屋里出来,看门口的架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上前拉着何飘香进来。 昨儿个何木香说的很清楚,从一开始刘氏的想法,何飘香就是反对的,何木香也说,她娘带着舅母来,八成是瞒着何飘香的。 她也从何木香那侧面了解了一下,何飘香在何家是半个当家,为人爽利能干,虽然是个他们村人人在背后说小话的老姑娘,但人是好的。 再说,一码归一码,谁的锅找谁。 …… 第55章 一块糖 何飘香被霍窈拉进院子里松了口气,感激地对她笑笑,团着她的手:“好妹子,这事是咱们家做的不对,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我娘那边已经让我劝住了,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啊。” “三姐看你说的,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嫂子都说清楚了,咱们也不是是非不明的人家,对娘。”后面的话,霍窈是对方氏说的。 方氏哼了哼,没有说话,但也不再挡门口了,气呼呼地进了屋。 何飘香诧异地看着霍窈,本来大姐跟她说她还不信,现在看来,大姐说的没错,她这小姑子当真通透了,而且还很机灵。 就拿刚才,她虽是问方氏,但也同时让方氏沉默妥协,毕竟方氏要是说不是,那就间接承认他们霍家是是非不明的人家。 何飘香又跟霍窈说了会儿,才去看何木香,一进门便担心道:“大姐,你没事,他们没为难你?” 昨儿个她回去,听说她娘带着舅母来霍家相看霍窈,就知道这事要坏,她倒不担心这门亲能不能成,就算她舅母看上了霍窈,人霍家也不愿意,她是担心大姐。 她这个大姐哪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软了,说好听点是软,说难听点就是懦弱。 但再懦弱,也是她的大姐,长姐如母,她至今还记得,小时候是大姐带着他们几个妹妹弟弟,家里最穷的时候,大姐自己不舍得吃,都给她们吃。 当年娘把大姐嫁给霍力时,她第一个反对,霍家的情况她打听过,不说霍力不是主事的,就是他娘方氏,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下有小叔子小姑子。 大姐嫁过来,不会有好日子的,事实也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只是那年她还只是个丫头片子,在家里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姐出嫁,看着大姐被婆家人磋磨。 从那之后,她就放弃了嫁人的念头,当家做主,不求富贵荣华,但求姐妹无人敢欺。 后来她也真的当了家,在家里有了话语权,可现实却是残酷的,她能做得了家里的主,做不了姐姐婆家的主。 说到底,她只是个外人,人家一句我们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算哪根葱,就能让她哑口无言。 一直以来,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大姐,也知道霍家瞧不上他们何家,她也没想让霍家瞧上,毕竟家里吃几碗饭她是清楚的,达不到让霍家瞧上的标准,能做的,也只是时常托人给大姐送些东西,给霍家送些东西,至少让霍家看在这些微薄东西上,能善待她的姐姐。 原本以为,有得熬了,可万万没想到,老天开眼,大姐的小姑子懂事了! 想到霍窈,何飘香悬着的那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再看她大姐,虽然眼眶通红,但精神还不错,再加上大姐跟她说,霍家虽然难为她了,但小姑子从中调和,倒也没怎么被为难。 “倒是你,大老远专门跑一趟,你受委屈了。”何木香虽然在屋里,但婆婆的大嗓门还是听得真真的。 而且婆婆那人她也了解。 何飘香摆摆手:“我倒没什么,左不过不住在一起,而且我也没被为难,你小姑子让我进门了,那小丫头是个聪明的,大姐,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说起以后,何木香的脸上也多了些许期盼:“是啊,以前没盼头,现在有盼头了,也是小妹,三妹,她让你姐夫跟我赔不是呢。” “赔不是?姐夫跟你?当真?”何飘香都快惊呆了。 何木香笑着点点头,把昨日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何飘香直呼不可思议,虽然大姐一向报喜不报忧,但她有找人打听,霍力一天不打她骂她都不算一天。 可现在发生了这么膈应人的事,霍力虽然骂她了,但却跟她赔不是了。 实在匪夷所思。 何木香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嫁给霍力这么多年,日常打骂已经成了习惯,赔不是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然而小妹却做到了,不但霍力不再像以前那样动辄打她骂她,还跟她赔了不是,就连女儿丫儿,也跟霍力明显亲近了许多。 所以她才说,以前是真没个盼头,过一天是一天,现在,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希望和盼头。 何飘香感慨道:“确确实实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估计这个家里,也就她是个明白人了,说真的大姐,要是老幺是个好的,说不准还真会是一门不错的姻缘。” 霍窈要是嫁去了她舅舅家,依着方氏对霍窈的宝贝程度,多少会有所顾忌,就算不会对她大姐有多好,也至少不会再跟以前那样磋磨大姐。 可惜啊,老幺那副德性,人霍家注定瞧不上,就是瞧上了,她做干不出明知前面是火坑,还把人往火坑里推的事来。 姐妹俩正说着,霍丫端着一盘切好的甜瓜进来了。 “三姨,吃瓜。” 何飘香将带来的糖塞给霍丫,看了眼切得整整齐齐的瓜,问她:“是谁让你送来的?” “姑姑!”霍丫得了糖很是欢喜,小奶音嘎嘣脆。 果然。 何飘香与何木香对视了眼,随即又塞了些糖给霍丫:“去给姑姑送去些。” 霍丫听话的团着糖去找霍窈了,霍窈还在宽解方氏来者是客,对何飘香客气点,整个事都是刘氏搞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迁怒何木香说不过去,迁怒何飘香也说不过去,就被小丫头塞了两块糖:“三姨让丫儿给姑姑。” 霍窈笑笑:“有没有替姑姑谢谢三姨?” 霍丫咧了咧小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她忘了。 “谢什么谢!就她娘干的破事,几块糖就想打发了?我呸!”方氏阴阳怪气道,霍丫吓得缩了缩脖子。 霍窈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当着方氏的面吃了一块糖,又给方氏嘴里强行塞了一块,末了笑眯眯地问她:“娘,甜不甜?” 看着眼前笑得跟朵花似的闺女,方氏没好气的嗔了她一眼,不说话。 ……? 第56章 不满 霍窈便抱上她的脖子撒娇:“娘~” 方氏这才没招,嗒嗒嘴,不情不愿地嘀咕了句:“还行。” 霍窈趁势说:“您吃了人家的糖,就对人家客气点好不好?来者是客嘛~” 方氏瞪大眼:“是你塞给我的!” 又不是她愿意吃的! 霍窈耍赖:“您是不是吃了?” 方氏哼哼唧唧又不说话了。 霍窈脑袋枕在方氏的胳膊上:“娘,吃人嘴短,这话可是您说的哦。”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闻宴生他们送霍文回来,方氏做了一桌子菜招待,在灶房里说的就是类似的话。 何飘香知道方氏现在极为不待见她,故而霍窈留午饭时,识趣的婉拒了:“大娘,我走了,改日再来看您。” 方氏眼皮都懒得抬,还是被霍窈拿胳膊拐了下,又指了指她嘴里还没完全融化的糖,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再来。” 何飘香将娘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应了声,冲霍窈感激地笑笑。 霍窈送她出门时,何飘香握着她的手:“好妹子,我大姐哪哪儿都好,人也能干,就是性子绵软了些,不大通世故,以后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妹子你在中间多多周旋,担待一二。” 说话间,何飘香塞了霍窈一支银簪子。 霍窈不要:“三姐,嫂子是我嫂子,是一家人,你这样就见外了。” “不见外不见外,也是我跟妹子投缘,快拿着!” 最后何飘香干脆把簪子塞给霍窈,转身跑了。 霍窈没法,只好捏着簪子回了家。 方氏又是一阵不屑,只是脸色好看了些,然而霍窈没要簪子,转头去把簪子给了何木香。 何飘香与何木香姐妹感情好,担心大姐受委屈,知道她说得上话,所以用簪子与她示好,这份维护姐姐的心情,霍窈能理解,只是簪子,不能要。 有没有簪子,她都会对何木香好,没有任何杂质的好。 可一旦收了簪子,性质就变了。 方氏却不大乐意,在灶房做饭的时候一直说这事,一会儿说何家忒得小气,一支破银簪子也好意思拿出手,一会儿说霍窈傻,居然去给了何木香,然后又说何木香也是个眼皮子浅的,给她她就拿着? 总之,一支簪子,方氏哪哪儿都不满意了。 霍窈知道,其实她这哪里是不满意簪子,而是不满意何家,借题发挥呢。 趁着方氏往锅里添水的空档,霍窈抱上她的肩膀,软声说:“娘,您真误会嫂子了,您想想也知道,嫂子怎么可能要,是我强行塞给她的。” 正如她说的,在说明簪子是何飘香给的,何木香怎么也不要,一口一个这是三妹的心意,还是她学了何飘香,把簪子强塞过去才作罢。 方氏撇嘴:“强塞就拿着?塞块牛粪她是不是也要拿着?” 霍窈:“……”摸摸鼻子:“这马上要吃饭了,您干嘛说牛粪啊。” 知道闺女娇气,方氏忙描补道:“好好好,是娘刚才口误。” 不管怎么说,方氏发了一通牢骚后,这事也算是揭过去了。 做完饭,霍窈去地里给霍力送饭,回来听到方氏在霍文那屋发脾气,小霍丫躲在房檐下,看到她回来,迈着小步子连忙跑过来。 今儿个太阳毒,霍窈没有带霍丫去,把人揽到跟前儿,问她怎么了? 小丫头依恋地抱着她,声音糯糯说:“奶喊二叔吃饭,二叔不吃,奶生气了。” 霍窈从小丫头那了解了始末,让她先去堂屋,自己则去了霍文那屋。 屋里,霍文一脸不耐地坐在书桌前,方氏站着掐腰起高调:“老二,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这一天天的,到底是要闹哪样!” “娘,我就是没胃口,您甭管我,饿了我自己会过去吃。” “老娘管你饿不饿,告诉你老二,你也给我听好了,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不欠你什么!” 霍文的脾气也上来了,“我不就是不吃饭吗,您至于扯些没用的嘛!” “没用的?哎呦喂,没良心的狗东西,你这个不孝子,现在就嫌弃我这个娘没用了,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方氏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干嚎,霍文本来就烦,这下更烦了,但又不能拿自个儿娘怎么着,蹭一下站起来往外走。 走到门口看到霍窈,眼神躲了下,绕过她出了家门。 霍窈收回视线,上前拉方氏起来:“娘您这是何必呢,二哥又不是小孩了,还能不知道饿不饿,您就甭管他了。” 就着闺女的搀扶站起来,方氏拍了拍身上的土,也不嚎了,只是声音有些没什么力气:“我还能不知道,我就是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方氏跟闺女抱怨道:“上次你爹在衙门受伤,你二哥他们一个也没去瞧过,我只要一想起这事,心里就堵得慌,还有我之前生病,明明知道我病了,一个个都没回来瞧过一眼,把他们拉扯大,临了这么对我和你爹,娘心里难受啊。” 说起这事,霍窈其实心里也不大满。 虽说霍出学伤的也不重,但霍文他们,愣是一个也没去看过,要说离得远也就算了,可学塾距离县衙,只有三条街的路。 清河镇就那么大点,别说是三条街,就是一个在镇东,一个在镇西,又能远到哪儿去? 这事老二他们的确让人有些心凉。 可这时候跟方氏说这些,无异于火上浇油,霍窈只好劝她别生气了,还要帮着老二他们圆,说他们课业忙云云,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人劝好。 结果一阵气性过去,方氏又担心起霍文来:“这大中午的,太阳毒得很,这时候跑出去,晒着了怎么办?” 霍窈笑了,得,她是白担心了。 又是一阵拉扯,方氏才回堂屋吃饭,霍窈落后了一步,捡起书桌上散落的纸张。 纸上都写了字,霍窈认出,是她出的五道题的解题思路。 字迹从一开始的整齐,到后面的凌乱,昭显出写字人的心境。 算算时间,距离她和霍文的三日对赌之期快到了。 霍窈随手把书桌整理了一下,便也去了堂屋。 ……? 第57章 差太远了 经过饭前这一闹,方氏到底还是影响了胃口,午饭都没吃多少,一直拿眼瞅外面。 霍窈知道,她这是在担心霍文。 洗好碗筷,霍窈擦擦手便出了家门,绕着村里找了好几个地方,才在村后的大树下找到了正低头耷拉脑袋的霍文。 “二哥,回家了。” 大概没想到霍窈会出来找他,霍文顿了顿,撇开眼道:“你先回去,我自己在这待会儿。” 霍窈没有回去,而是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下,也不说话。 等了半天,最终霍文最先按捺不住了。 “小妹,老三的事,你当真不管?” 霍窈拿眼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你都叫我小妹,我是最小的,哪里敢管哥哥的事。” 霍文一噎,不服气道:“可你管大哥了!” “大哥都跟我说了,他现在在家有分量,是因为你,还有嫂子和霍丫,你连他们都管,为什么不管老三!” 霍窈叹了口气:“二哥,距离你和三哥上次休沐在家吵架过了多长时间了?” 霍文不知她这话何意,但还是皱眉道:“快一个月了。” “也就是说,你知道三哥喜欢男人,快一个月了,这期间,你没管吗?”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管!”他能不管吗,事关自己的名声。 “那管用了吗?” 霍文不吱声了,要是管用的话,哪里还有现在的苦恼。 他听出小妹是什么意思了,可她是他们的小妹啊,他管不管用,小妹不一样,老三肯定会听她的! 霍窈被他的逻辑气笑了,“你不是三哥,怎么就知道管用了?” “我当然知道,老三听你的,从小到大就这样!” 不只是老三,他们兄弟几个或许关系并不好,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统一的,那就是对小妹。 小妹说话老三一定会听。 霍文的执拗让霍窈无语,但也知道,他就属于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那种人,于是如他所愿的点点头,“好,等见着三哥,我会跟他聊聊,但能不能管用,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结果肯定是不管用,但总该让霍文认清现实。 “你跟他说肯定管用!”霍文无比坚定道,他才不管管不管用,反正只要小妹点头了,就肯定管用! 因为他不允许不管用! 更不允许他霍文的弟弟,是断袖! 回家路上,霍文嘟嘟囔囔抱怨:“娘现在就跟吃了炮仗似的,每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做什么她都瞧着不顺眼,她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嘛。” 霍窈冷笑:“嫌娘瞧你不顺眼,怎么不想想你做让她顺眼的事了吗?!” “我做什么了我,我不就是不饿,没胃口不想吃饭,你刚才也看见了,就为了这事朝我发火,骂我没良心。” “你觉得自己有良心吗?” “我怎么没良心了?” “你怎么就有良心了!”霍窈细数:“爹在县衙受伤,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你去看过他一次没有?” 最初她以为,霍文他们并不知道霍出学受伤的事,后来从镇上回来,才听方氏说,她前脚随黄通去了镇上,后脚就托人给霍文他们传信了。 也就是说,霍文他们知道霍出学受伤,却都没去看他,而且学塾还与县衙离得这么近! 霍文理直气壮道:“老三和老四不是也没去吗?” 霍窈倏地停下,目光沉沉地盯着霍文看。 “你,你做什么这么看我,我说错话了?”霍文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明明现在是大中午,一天当中日头最毒,最热的时候,却生生感觉到冬日里的冰寒。 “你可真有本事,跟自己的弟弟攀比,你怎么不去跟河西攀比呢!” 河西是平和村响当当的人物,并非这个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相反,他就是个普通人,准确的说,是个读书人,但他做的事,却一点也不普通。 河西他爹从山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他娘早些年就去世了,河西上头还有俩哥哥,都成家立业了,老爹出事后,两个哥哥不想被老爹拖累,直接搬家走人,而河西爹也知道,自己成了个废人,活着也只是拖累儿子,便不想活了,也付诸了行动,其实只要河西顺着他爹,也没人会说什么,可他并没有,不但阻止了他爹,还在学塾退了学,回家承担起照顾他爹的责任。 十年如一日,一直伺候到他爹老去。 而河西,也从当年的年轻人,成了中年人。 河西家贫,这样的人家,一般姑娘是瞧不上的,然而他却娶了镇上米铺老板的女儿,对方知书达理,长得也漂亮,但凡是见过的,都说河西配不上她,但人家就看上了河西。 她就说:我不图他别的,就图他的这份孝心。 现在河西已经不住在村里了,早些年搬去了镇上,接下了老丈人的米铺,儿女双全,夫妻琴瑟,在平和村成就了一段佳话。 迄今为止,仍时不时有人说起河西,但每每说起来,都没有一句糙话。 霍窈便拿河西臊霍文,同样是读书人,而且人家学问还不如你,有本事,跟人家比。 果然,霍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霍窈哼了声:“三哥和四哥都比小,叫你哥哥,你作为兄长不以身作则,居然还跟弟弟比,况且,这是可以攀比的事吗!” “我,我……” “你也甭说那么多了,不只是娘现在对你不满,我亦如是,二哥,读书不只是学问好就够了,人都不会做,学问再好,有什么用?” 说完,没有再理会霍文,推开门进了家门。 转而又想到什么:“不只是爹,还有娘,娘上次生病,你也没有回来看看,哪怕句关心的话,都没找人捎回来,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帮大哥,不帮你吗?我为什么要帮一个连爹娘都不孝顺的不孝子?大哥或许没用,没有你读书好,空有一把子力气,但是,在做人方面,你和他,真的是差太远了!”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霍文在原地呆了很久。 …… 第58章 小棉袄生病了 见闺女把儿子找回来了,方氏才放了心,但好面子,哼哼唧唧两句回屋歇晌了。 家里很快安静下来,霍文站在院子里,感受这份午时的静谧,却只觉万分压抑,几乎如仓惶般,再次逃出家门。 他在村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遇到几个村里人,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问他来年考秀才有没有把握。 不知不觉,走到了农田。 霍家地是村里最多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漫天之中,只有霍文佝偻着腰在忙碌着。 只见他手上动作灵活,一会挥舞锄头松松土,一会儿清理野草,一会儿见他抬起腿,揪掉贴在腿上的蚂蟥。 而随着他的动作,霍文看到他的小腿上,都是一个个红色的斑点。 那是被虫子咬的。 霍文没有再走,而是找了个地方,一直看着田间忙碌的霍力。 家里农田多,小时候的时候,他也帮着干过活,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的是又累身上又酸疼,后来他不想种田干农活,立志好好读书。 他也的确很有些天分,这一读,就是十几年,而自打他展露出读书的天分后,他娘就再也没让他干过一丁点的农活。 他娘说,他天生就是会读书的料,让他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地里活有大哥。 时间一长,他也越来越觉得理所当然,甚至,也忘记了当初干农活时的辛苦,以及劳累。 直到前段时间,以及最近。 …… 大概是中午出去了一趟被晒着了,午睡起来,霍窈便觉得不大舒服,头疼,身上也绵软无力,一开始只当是热的,然而没多会儿竟发起了烧。 方氏察觉到闺女的异常,伸手一摸她的脑门,“唉呀妈呀,怎么这么烫,妞妞你发烧了!” 霍窈刚要说我没事,多喝点热水回去捂身汗就好,眼前就猛地一黑,身体失去平衡往地上砸去。 方氏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她,可还是晚了一步,不但没扶住霍窈,反而自己也被拉拽倒在了地上,可即便如此,在倒地前,方氏还是翻了个身垫在闺女身下。 此时霍窈已经晕了过去,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若是目睹,定会为这个家,为这份情,鞠躬尽瘁。 因为,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人对她好一分,她愿意回馈十分。 屋里的动静不小,霍丫正在院子里洗脸,听到声音蹬蹬跑过来,看到姑姑闭着眼睛,眼泪刷一下就掉了下来。 扑过去:“姑姑你不要死,丫儿不要你死,姑姑,姑姑……” 方氏气得不行,若不是现在倒不出手,真有可能一巴掌抽过去:“闭上你那张臭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过来给老娘搭把手,把你姑姑扶起来!” 小霍丫虽然小,但好歹也有点力气,在她的帮助下,方氏将霍窈扶到炕上,又去院子打了盆凉水,为闺女冷敷散热。 结果一摸霍窈的后颈,都是虚汗,身上也滚烫的更厉害了,方氏一边给霍窈脱衣服擦身子,一边指使霍丫:“去,去找你二叔,让他去请郎中。” 霍丫抹了把泪,赶紧去了,没多会儿哭哭啼啼地回来了:“奶,二叔,二叔没在家。” 方氏又是一阵恼火:“该死的东西,关键时候找不着人,养儿子有什么用!” 可再骂,人也不在,何木香又在坐月子,霍力在地里干活,眼下就只能指望她自个儿,方氏麻利的扒下霍窈的衣裳,给她擦完身子刚换上衣裳,就见昏迷的霍窈突然抽搐起来,这下别说霍丫,就是方氏也慌了。 闺女身子打小就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直到这些年才好些,可也没像现在这样过。 她见霍窈无意识地咬着嘴唇,嘴唇都给她咬破了,怕她伤到自个儿,想也没想把她的嘴用力掰开,将自己的手塞进去,让她咬她。 这个时候,无法再脱身去找郎中,方氏忍着疼指使霍丫:“去地里找你爹,让你爹去找郎中来一趟。” “奶,我知道,我知道郎中爷爷家,丫儿去找郎中……”说着霍丫便快速往外跑,大概是太着急了,被门槛绊了一下,唧,小丫头直直扑倒在地上。 霍丫没哭,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连衣裳上的土都不顾上拍,甩着小短腿便跑去找郎中了。 方氏看到这一幕,对还在抽搐的闺女说:“你呀,倒是没白疼她一场,是个有良心的丫头。” 对于霍丫,方氏始终是不冷不热的,虽说没有再像以前那般虐待,但也真称不上有多好,尽管有那梦在前,打心眼里还是嫌弃霍丫是个赔钱货,对她所有的善意,也都是因为闺女。 但这一刻,方氏觉得小丫头虽然是个赔钱货,没用,但是个有良心的。 尤其想到霍丫之前对她的孝顺亲近,眼底的刻薄越来越淡。 霍丫很快将郎中找来了,而此时,方氏的手已经被霍窈咬出了血。 郎中给她扎了一针,这才停止了抽搐。 “好了大妹子,把手拿出来。” 方氏有点犹豫,她怕闺女又抽,咬自己的嘴唇。 “没事了,不会再抽了。” 方氏这才把手从霍窈嘴里拿出来,“老叔,我家妞妞这是怎么了,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老郎中抹了把汗,“没什么大事,中暑了,加上心火旺盛,养几天就好了。” “都是老二,要不是妞妞出去找他,怎么会中暑!”方氏气呼呼道,心里对霍文更是不满了。 老郎中留下两副药便回去了,方氏先是在屋子里守了霍窈一会儿,见她睡得沉稳,并没有再抽,这才出去给她煎药。 去了灶房发现,霍丫也在,小小的人正蹲在炉子前,手上拿着把破蒲扇,炉子上坐着药,只听她小嘴里嘀嘀咕咕:“郎中爷爷说,要把药煮开,等一刻钟,再给姑姑喝。” 方氏眼底多了些许温情,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蒲扇,拿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药,“郎中爷爷教你的?” …… 第59章 一个梦 霍丫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奶,丫儿都是按照郎中爷爷教的,没,没弄错。” “还不算太笨,去,别在这碍眼,去屋里看着你姑姑,有事喊奶。” 将霍丫从火炉一般的灶房赶出去,方氏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炉子前,一边看着火,一边自言自语:“这小的都比大的懂事。” 药煎完,霍窈还没醒,方氏就硬掰开她的嘴,将放的热度正好的药灌了下去。 药给霍窈灌下去了,方氏也累出了一身汗,让霍丫在屋里守着,自己则出去了。 刚出来,就听到开门声。 何木香扶着门出来,“娘,我不放心小妹,小妹没事?” 她一直在屋子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知道小姑子病了,就左等右等,然而等了大半天,也没个人过来,实在不放心,就把自己裹了裹,出来看看。 “出来作甚,吹了风以后遭罪的还是你自个儿,赶紧滚回去。”方氏的态度属实说不上好,可她却亲自把何木香送回了屋里。 “你小妹没什么大事,刚才给她灌了药,人还没醒,你老老实实坐你的月子,等你小妹醒了,我让丫儿过来告儿你一声。” 见何木香老实上炕,方氏这才出去,去灶房给霍窈熬了些粥,放在一旁,等她醒了好喝。 结果一从灶房出来,就看到刚才一直找不着人的霍文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扛着锄头的霍力。 一看到他,本来就被她强行压下去的火,一下窜得老高,去灶房抄了烧火棍出来,直接就冲着霍文去了。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自己不省心也就算了,还连累你小妹,老娘今儿个非好好拾掇拾掇你不可!” 方氏冲过来的突然,气势却又凶狠,霍力以为是冲他来的,毕竟他以前没少挨方氏打骂,尽管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娘生气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站在那,低着头,等着挨打。 谁知他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熟悉的疼痛,反倒是二弟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娘您干什么打我,我又怎么您了!” 方氏抄着烧火棍打下来的时候,霍文整个人都傻了,完全不明白,娘怎么又打他,上次打他也就算了,毕竟是小妹故意让他挨打,可今天怎么又打他! 就这么一懵的功夫,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子,火辣辣的疼,霍文反应过来,连忙闪躲。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小妹病了,中午为了出去找你,她中暑了,现在人还没醒,你说怎么了!” 方氏现在打死霍文的心都有,要不是他的话,闺女怎么会生病,又怎么会还没醒! 想到闺女抽搐时的一幕,方氏眼眶都红了,打的也更狠了。 “娘,您刚才说小妹病了?”霍力冲过来拦住她。 方氏眼泪刷一下掉了下来:“病了,病了,都晕过去了,现在烧还没退,你妹妹人都抽了,嘴唇子也被她自己给咬破了,我让他去找郎中,可他倒好,没在家,要不是丫儿记得郎中的家,你妹妹,你妹妹……” “老娘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老娘也不活了!” 说着,方氏呜呜哭了起来。 霍力拿粗糙的大手给她擦眼泪,手足无措的安慰她:“娘您别哭了,小妹福气大不会有事的。” 直到这时,霍文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怎么会这样! 随即连忙跑去霍窈那屋。 一进门就看到霍丫守在炕前,炕上的小妹额头上罩着帕子,人事不省地躺在那儿,原本粉嫩的小脸此时苍白不见血色。 嘴唇上的咬伤应该已经是处理过的,可那突兀的伤口,不难看出咬的不轻。 方氏从后面追上来,狠狠地拍了下霍文的后背:“这下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霍文硬生生接下这一巴掌,低着头:“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 方氏是真对他不满,和老三吵架动手,丈夫受伤不去探望,她生病也不回来,嫌弃她不认字,不让她管他,现在又连累闺女生病。 这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方氏对他的埋怨,可谓达到了极致。 霍文不再回嘴,任由方氏骂他,可到底是自己最看好,寄予厚望的儿子,疼了这么多年,真要打出个好歹来,最后心疼的还是她自个儿。 “行了,滚回你那屋,省着让老娘看着你碍眼。” 霍力赶紧把霍文拉走,“二弟,娘现在气头上,等过去这阵就好了。” 去了霍文那屋,霍力如是劝道。 霍文点点头,“我知道。” 见他没什么事,霍力便出去了,去找方氏,问问她有什么要他做的。 而此时霍文屋里,他看到了收拾整齐的书桌,草稿纸放在一起,没用过的纸放在一起,毛笔挂着,砚台用盖子扣上了,里面磨好的墨汁,照出他此刻的模样。 有愧疚,有后悔。 他知道,书桌定然是霍窈收拾的,第一,何木香在坐月子,即便没有坐月子,也不会来他这屋;第二,他娘倒是会给他收拾,但不会磨墨;第三,东西归类的这么整齐,目前这个家里,只有霍窈。 小妹虽然对他各种嫌弃,不满,说教,打击,但小妹…… 霍文想到了昨天中午,也是小妹叫他过去帮大哥给兔子做笼子。 …… 而此时,昏睡着的霍窈,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正浑浑噩噩地做梦。 她梦到了许久未见的顾湘。 在梦里,她就像是个旁观者,看着顾湘被朋友邀约去游湖,在船上被一个少女挑衅刺激,而那少女又站到船边上,对顾湘笑的得意,在顾湘的喝问下,转身一头扎进了湖里。 少女被船上的人救了上来,却指控顾湘推她落水。 顾湘拼了命的辩解,告诉船上的人,自己是被陷害的,她没有推她,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然后霍窈便醒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刚刚从梦里醒来,霍窈还有些懵,愣愣地看向炕前守着的方氏和霍丫。 ……? 第60章 一针见血 方氏正撑着头打瞌睡,霍丫最先发现她醒来,激动的喊:“奶,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方氏一个激灵醒过来,见霍窈醒了,一把抱住她,“妞妞你可算醒了,都快吓死娘了。” 霍窈脑袋还懵着:“我怎么了?” “你病了,发烧了,烧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才退烧,不过现在醒了就没事了,这两天不要再出门了。” 方氏一顿殷殷叮咛,随即说:“饿坏了,灶上给你热着粥,娘去给你端来。” 说着,匆匆去灶房给闺女端粥。 等粥端来,方氏又亲自拿勺子喂她吃,霍窈看到了她手上的咬伤:“娘,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事,不小心弄……”方氏话还没说完,霍丫就在一旁说:“姑姑咬的!” 方氏脸一唬:“多嘴!” 霍丫吓得缩着小脖子,爬上炕躲到霍窈的身后。 霍窈安抚的拍了拍她,然后问她细节,这才知道,自己不但病了,还晕倒了,晕倒后人也抽了,方氏怕她咬坏自己,就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手上的咬伤,就是她咬出来的。 霍窈有些眼热,她虽昏迷着,但透过霍丫的讲述,也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被人这么照顾过。 父母去世后,每次生病,她都是一个人,有时候病的严重了,请的家政阿姨把她送去医院,也会照顾她,但到底差了点东西。 她知道,是爱。 “娘,我很幸运,以后,我就是您的闺女,我孝顺您一辈子。” 方氏眼圈也红了,把闺女抱进怀里,“胡说什么呢,你不就是我闺女吗,你也甭孝顺我一辈子,只要你以后好好的,娘这辈子就没什么可求的了,再说,还有你大哥他们,他们又不是吃干饭的。” 霍窈没有解释她其实不是她的闺女,是异世来客,然而,她现在,就是她的闺女。 这话说起来或许矛盾,但是她明白,也懂。 大概昏睡了一下午,晚上霍窈怎么也睡不着了,方氏守到她半夜,才被她劝回去,走的时候,霍窈让她把霍丫也带走了。 她现在病了,霍丫再跟她睡恐会传染。 对此,方氏并没有多说什么,领着霍丫回了自己那屋,只不过仍是不放心霍窈,让她一旦有什么不舒服,就叫她,还怕她又突然晕倒,将一只茶杯放在炕头,要是来不及叫她,就把茶杯推到地上,听到声音她就会过来。 夜深人静,霍窈满足地躺在炕上,生病让她大脑有些朦胧,但心中充斥的欢喜,却是实打实的。 躺着躺着,便想到了她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真实的好像是现实当中发生的。 霍窈仔细回想了一下梦里看到的细节,越回想,越心惊,因为她记起在梦的最后,顾湘愤怒叫着的名字——夏月月! 夏月月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但是她并没有见过本人,可梦里的夏月月,那张脸极为清晰。 就连她眼中的嘲讽和狡诈,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霍窈又回想了原着,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没在原着中找到与顾湘和夏月月相关的剧情。 正惊疑着,敲门声响起。 “小妹,是我。” 霍文见霍窈屋子里的灯亮着,在外头徘徊了很长时间,才抬手叩响了屋门。 霍窈深呼吸口气,将心头种种暂压下去,“进来。” 霍文推门进屋,看着病恹恹的妹妹,心里有些个别的滋味。 “小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霍窈摇了摇头,“已经好多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 神情不自然至极。 霍窈似笑非笑道:“是吗,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没事,回去睡。” 霍文却犹犹豫豫的并不走,最后咬了咬牙,一屁股坐在炕前:“小妹,我是不是特别混账?” 霍窈挑眉:“怎么说?” “娘今儿个打我了……” 方氏,打他? 这倒是有点意外。 霍文接着说:“我这才知道,娘现在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可是,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到底有做错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让小妹生病不该,可是,可是他也没想到啊。 还有中午,他不就是不吃饭吗,娘那通脾气发的也实在莫名其妙。 后来倒是也知道,娘发脾气是怪他在爹受伤时没去看爹,她生病的时候没有回来看她。 再加上他一直瞒着他和老三吵架的原因。 可也不至于打他啊。 这么多年,娘何时舍得对他动过手! “二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我……” 霍窈笑了笑,只是眼底,却没有分毫的笑意,反而透着些许的寒凉:“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装不明白,你呢,也不是因为我生病愧疚,你是接受不了娘打你,因为在你眼里,你是娘最看重的儿子!” 霍窈的话,一针见血。 霍文觉得难堪,大声反驳:“我没有。” “有没有咱们心知肚明,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让你默写三字经吗,去那边把最厚的那本册子拿过来。” 霍文过去把册子拿过来。 “打开看看。” 霍文依言打开。 入目当中,是扭扭歪歪生涩的字迹,几乎一眼,霍文就认出,是霍丫的字迹。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丫儿对三字经的理解和见地,我还记得你说过,三字经你很小的时候就会背了,可你确定,你对三字经的理解和见地,有丫儿深刻?” 霍文说不出话来了。 话说到这,霍窈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她说:“爹在县衙受伤,你不去探望,你找借口三哥和四哥也没去看,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去看?有没有想过,你这个哥哥都不去,他们是在跟着你学!” “还有娘生病,其实我也理解,你或许是想回来的,只不过三哥的事,让你不敢回来,但三哥的事呢?你口口声声担心自己的名声,怕丢人,全然想的只是自己,你阻止三哥,也并非是因为你是他的哥哥,而是为了你自己!” …… 第61章 出事了 “二哥,我承认,你对我很好,也可以说没得挑,你疼我,宠我,纵我,你对得起我,可三哥也是你的弟弟,还有大哥,咱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妹,不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你觉得自己很能,所有人都不如你,瞧不起大哥,骂三哥丢人,凭什么呀?没有爹娘,没有大哥,你又有什么能耐?” “你或许会说,我会读书这一点就比任何人强,但人各有所长,大哥是不会读书,可你会种田吗?有大哥种的好吗?”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有去注意闻宴生的手,你笑他无父无母,日子穷苦,连饭都吃不上,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他,恐怕连他一半都不如!”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我赞同,但是,生而为人,与人为善,反之,你即便读再多书,也只是空谈。” 说了这么多,霍窈有些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之前的对赌,输赢已定,我不需要你什么承诺了,因为口头承诺,都没有行为来的实际,你把这本册子带回去看看,我言尽于此,你若听进去了,不枉我说这么多,若是听不进去,想要连丫儿这个小丫头也不如,我也没办法。” 霍文和霍力到底不一样,前者什么也不缺,单纯被宠惯坏了,以至于觉得自己是地球中心,而后者缺失尊重和同等对待。 所以比起霍力,霍文要棘手的多。 因为他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团面团,捏来捏去都那样,不过她也想开了,霍文要是本性无转移,说这么多还是听不进去,那就随便他,但是日后什么结局,她说了算! 当然,也并非真那么无可救药,像霍文这般自大成狂的人,最不经刺激,所以她把他拿霍丫做对比,有了这个刺激,这本册子,他即便是再不屑,也会回去好好看看。 至于看完后会如何,那也无所谓,只要看了,就会留下印象,到时候只要多看顾一些,便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果然如霍窈所料的那般,回去后,霍文便将册子打开看了起来,他自然是不信自己会不如个丫头片子。 还是个才几岁的奶娃娃! 而这些,霍窈都没有再关注,虽说趁热打铁,但也要看什么样的铁。 霍窈在炕上躺了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这天她好容易得了方氏的准许,去院子里坐着吃甜瓜,思绪却散发到那天的梦上。 “从刚才就瞧你在发呆,想什么呢?”方氏刷完碗过来。 霍窈回神,“我在想顾湘,好久没见到她了。” 说起许久未见的顾湘,方氏也觉得奇怪,以前三天两头来找她闺女,算算好长时间没有来了。 “八成是忙呢。” 随口说了句,便话题一转,转到霍文身上。 这两天霍文像是转了性子似的,一直闷在屋子里,偶尔出来碰到霍丫,就听他莫名其妙地嘀咕一句:“一个丫头片子,切!” 方氏学得惟妙惟肖,霍窈一边听一边笑。 看来自己的口舌没有白费,她的话,霍文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正当母女俩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女高音。 “这人呐,缺德事做多了,这不就要遭报应了,都瞧着,霍家,得意不了多久了!” 听到高家婆娘的嗓门,方氏是懒得理会的,在她看来,高家婆娘就是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间,可那婆娘点名道姓霍家。 而在平和村,就只有她家姓霍! 又是在她家门口,不是说的她家又是谁家! 当即蹭一下冲了出去,“死婆娘你胡咧咧什么,再诅咒老娘,老娘撕烂你的臭嘴!” “呸,你就凶,我看你还能凶多久!” 高家婆娘两手抱在前一脸的得意,看向方氏的眼神透着不屑,好似被压制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轮到她扬眉吐气了一般。 方氏嗷一声就要扑过去,被旁边人给拉住了:“霍力他娘,快别跟她计较了,你家男人出事了!” 此话一出,方氏立马顾不上高家婆娘了,忙抓着那人问:“我家男人出什么事了?” “我们也是听她说的。” 这个她,是指高家婆娘。 “镇上县太爷被州府大人罢官了,你家男人好像也被罢免了,哎呀,反正就是出事了,你们快去镇上瞧瞧。” 本来村里看不惯方氏得意的,不只高家婆娘,私下里也都没少说方氏仗着男人儿子出息,谁也不被她看在眼里,早晚有她哭的一天。 人就是这样,心里总有点阴暗面,见不得有人比他们好,而方氏,不但比他们好,儿女能干聪明还漂亮,实在让人羡慕又嫉妒。 但是嫉妒归嫉妒,一旦涉及自身的利益,这点嫉妒就完全不算什么了。 霍出学是县太爷的师爷,而他们村,也一向受清河镇管辖,因为霍出学的缘故,平日里大家伙都没少沾光,而霍出学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只要不是太过分,随便大事小情,但凡找到他,他要能办了,都没二话。 可一旦霍出学出事,那么沾光什么的,以后就没有了,私心里,他们是并不希望霍出学出事的,所以,几乎没卖什么关子,就把知道的事情跟方氏说了,霍出学怎么着也干了这么些年的师爷,他的儿子在学塾也有分量,说不准霍家在中间活动活动…… “看也没用,我告诉你,你家男人这次绝对完了,你家好日子到头了!” 方氏现在满心都是顾大人被罢官了,自己男人被罢免了,哪里还顾得上搭理旁人,立马回了家,将霍文从屋子里喊出来,让他去地里将霍力叫回来,再去借牛车去镇上。 “娘,让大哥留家里照顾嫂子和丫儿,我和二哥陪您去。”霍窈刚才在院子里把外面的动静都听了个清楚,方氏安排的时候,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那日的梦。 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直觉。 总感觉,那个梦,不只是单纯的一个梦那么简单。 …… 第62章 梦境成现实 “你病刚好,留在家里,别去了。” 方氏不同意女儿跟着去,奈何霍窈坚持,最后方氏见拗不过她,再加上霍窈说,顾大人的女儿顾湘总归和她有几分朋友交情,她想去看看顾湘,只得同意了。 牛车借来,霍文赶车,驮着方氏和霍窈去镇上。 霍文的胳膊经过这几日的将养,好的已经差不多了,虽不能干重活,赶个牛车还是不在话下的。 去的路上,方氏忧心忡忡说:“唉,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官都给罢了,顾大人这人挺好的,平日对你爹很照顾,对咱家也宽厚得很。” 霍窈宽慰她:“娘您别太担心了,去了镇上找到爹问问他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方氏还是忍不住的担心,叹道:“你爹要是真被罢免了,咱家日子,恐怕以后真要难了许多。” 霍出学一旦被罢免,家中就少了一个收入来源,上上下下都需要银子,还有一大家子,想想方氏就眼前发黑。 虽说儿媳妇能赚银子了,可她现在坐着月子呢。 还有闺女大了,嫁妆也要提前备起来了…… 这一通算下来,哪哪儿都离不开银子。 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最关键的是,想到高家婆娘那张看好戏,等着看她笑话的嘴脸,方氏就心口疼。 要是这都是真的,高家婆娘得看她好几年的笑话! 就在方氏诸般纠结矛盾中,牛车进了清河镇。 “娘,咱们现在去哪儿?”霍文转头问方氏。 方氏勉强打起精神,看向县衙的方向:“去县衙!” 到了县衙,牛车还没停下来,就看到两个人正推搡着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 砰一声,一只包袱被丢在了牛车前。 “赶紧滚,再赖着不走,仗刑伺候!” 中年男子被俩人用力推倒地上。 “是你爹!” 方氏最先认出自家男人,想也没想从牛车上跳下来,直奔男人而去。 好在本就到地方了,牛车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牛车停下,霍文和霍窈也纷纷跑了过去。 “爹,您没事?” 霍出学没想到老妻和儿女都来了,摆摆手,笑呵呵道:“没事没事,我们走。” “真给罢免了?”方氏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霍出学依旧笑着,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点了点头,“罢免了。” 方氏顿时心都凉了半截,当即怒道:“就算被罢免了,也不能这么对你,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要是摔伤了算谁的!” 虽然想到以后的日子方氏就觉得绝望,但是,男人就一个,银子重要,男人更要紧! 说着,方氏就要冲上去找那俩人算账。 霍出学连忙拉住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里头的州府刘大人,不像顾大人和善。” “那也不能动手!” “也是我,顾大人待我不薄,此次他被罢官实在冤枉,我忍不住替他多说了几句话,刘大人才命人把握赶出来的。” 闻言方氏更恼了:“你也是,干嘛多说那两句话!就算把你赶出来,赶人就赶人,推人干什么!” 还是要找人算账。 霍窈拉住她:“娘,听爹的,别去。” “妞妞你别拦我,他们凭什么推你爹,我非要找那劳什子州府刘大人说道说道!” 霍窈看了看县衙门口,正虎视眈眈瞪着他们这边的陌生衙役。 县衙她来过,也在此住过几日,对于里面的人还算熟悉,而这几人,脸生得很,摆明了是那州府刘大人的人。 做人要能屈能伸,这个时候上去,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于是劝方氏:“娘,您这时候过去,不但帮不了爹,您还会吃亏,先听我的,离开这再说。” 县衙门口,实在不是说话的地儿。 霍窈好说歹说,才把方氏拉走。 一刻钟后,一家四口找了个茶摊坐下。 喝了杯茶,在方氏的催促下,霍出学才说起整件事。 霍窈一直坐在一旁听着,却是越听越心惊。 因为,霍出学说的,跟她那日做的梦,严丝合缝! “几日前顾湘小姐受朋友邀约前去游湖,在船上和个叫夏月月的姑娘起了争执,期间夏月月落水,被人救上来后,说是顾湘小姐将她推下水,意图谋杀她。” “顾湘小姐的性子是不怎么好,被大人和两个夫人宠坏了,我也算看着她长大的,骄纵是骄纵,但本性不坏,干不出推人落水,谋杀害人的事来。” 方氏回想了一下,点点头,“那次她去咱家找妞妞,我正杀鸡,她看都不敢看,吓得躲屋里半天没出来,就是个纸老虎,看着唬人,其实胆子比黄豆还小。” 表达完自己的看法,让霍出学接着说。 “顾湘小姐自己也说,她没有推夏月月,是夏月月自己跳下船的,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当时也在场,她也看到了夏月月跳船。” 听到这,霍窈微微动了动身子。 她的梦到这就结束了,之后也再没梦到。如今她已经确定了,自己做的,确实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梦,而是真实发生的! “只是顾湘小姐名声在外,人人皆知她被宠坏了,她说不是她,没人相信,这事过后,夏月月报了官,告顾湘小姐谋杀她。” 霍文喝了口水:“当时就没人看到夏月月自己跳船?” “查过了,没有,唯一的目击证人,就是伺候顾湘小姐的丫鬟小桃,而按照律法,丫鬟的证词不能被采信。” “大人觉得这事有蹊跷,想要彻查到底,对夏月月提出的补偿方案并不理会,可没想到,夏月月居然直接告去了州府。” 平和村受清河镇管辖,而清河镇上面还有州府。 州府的刘大人与顾大人又一向关系不好,这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刘大人的侄子盯上了清河镇这块地方,本来是囊中之物,结果空降了顾大人,而顾大人又是个正派人,与刘大人政见不合,多有矛盾,可谓新仇旧恨加在了一起。 这些年刘大人数次找机会想把顾大人拉下马,但顾大人也不是吃素的,直到发生了这事。 …… 第63章 找个权利更大的人 顾大人其实不必被罢官,只要让顾湘低个头,暂时补偿夏月月,过后再查明真相,这事也就过去了,然顾大人不屑于此,更不愿让顾湘受委屈。 州府大人又一直拿顾湘威胁顾大人,然后便有了眼下。 霍窈有点好奇夏月月提出了什么补偿。 不只是她好奇,方氏和霍文也好奇。 “夏月月两个补偿条件,一个是让小姐上门道歉赔罪,二要一百两赔偿银。” “什,什么,一百两!这,这狮子大开口啊!” 方氏震惊了,但转而又一想,一百两或许在他们家是个天文数字,但对做官这么多年的顾大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而且以前男人跟她说过,顾大人的正妻刘氏,娘家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富户。 一百两真不算什么。 正如方氏所言,一百两的确对顾大人来说不算什么,但顾大人不愿拿。 因为拿了,就代表他的女儿真的谋害。 方氏摆摆手:“算了算了,顾大人都给罢官了,咱们就是小老百姓,扯不上关系,走,回家回家。” 霍窈却在沉吟片刻后,问霍出学:“爹,顾大人他们一家现在在哪儿?” 虽然疑惑闺女问这个做什么,但好先生霍出学还是很老实的回答道:“应该在家收拾东西。” 州府刘大人做得极绝,不但罢顾大人的官,还限期三日内,让顾家一家搬离清河镇。 “您能带我去吗?”顾大人另有家宅,霍窈不知道在哪儿。 “妞妞,你去做什么?”方氏同样不解。 “娘您忘了,我与顾湘有几分朋友情,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想去看看她。” 霍出学也听说顾大人的千金很喜欢自家闺女,之前还去他家好几次,初始的时候也震惊过顾湘那般心高气傲的人,会跟闺女交朋友,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家闺女长得好看,没道理没人会不喜欢。 于是点点头:“应该去走一趟,咱家这些年没少受顾大人帮衬,孩子她娘,就陪姑娘走一趟,顺便也去送送大人。” 男人都这么说了,方氏还能说什么,就这样,由霍出学带路,霍文赶着牛车,去了顾府。 正如霍出学所言,顾府如今上下一团忙乱,当家的被罢了官,还被刘大人驱逐出清河镇,正收拾家当搬家。 下人认出霍出学,忙带着一家四口去了前厅。 过了有一会儿,顾大人才过来。 顾大人顾怀海是个很有气势的中年男人,年岁比霍出学要小上好几岁,但大概是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人看起来憔悴苍老许多。 见到霍出学勉强笑了起来:“衙门的事我听说了,连累你了。” 到底也经营了很多年,自有消息渠道,几乎是前脚霍出学为他说话,被刘大人赶出来,后脚顾怀海就收到了消息。 这份情,他记下了。 “大人言重了,属下也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也得有人敢说,愿意说,出学兄就莫要谦虚了。”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随即介绍霍文和霍窈。 方氏顾怀海是认识的。 “出学兄好福气,儿子文质彬彬,女儿娇美可爱。”随即看向霍窈,“小女与你是好友,小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帮我去劝劝她?” 知道自己连累了父亲,一向活泼骄纵的顾湘,如霜打了的茄子,见到霍窈时,笑得也十分勉强。 “多谢你来看我。” 人也在一夜之间好似长大了许多。 霍窈摸了摸她瘦了两圈的小脸,“可是心里难受?” 一句话,顾湘便红了眼眶,她很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我不想哭的,可我忍不住,霍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霍窈在梦里目睹一切,抱住她:“想哭就哭。” 大概是压抑的太久了,顾湘在霍窈的怀里嚎啕大哭,连她的丫头小桃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霍窈没有宽解,任由她发泄,只是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用此举告诉她。 她在。 不知哭了多久,顾湘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好似有点不好意思,一边拿帕子擦脸,一边小声说:“对不起啊,弄脏你衣裳了。” “无妨,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真的谢谢你霍窈。”对霍窈,顾湘是打心眼里感激的,自打出事后,过去那些围着她,巴结她的朋友,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时至今日,也就只有霍窈来看她。 爹常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一直不太理解,直到今日,方才恍然这句话的真谛。 一开始她也曾埋怨过,后来爹告诉她,人心本就如此,若是较真儿,苦的只是自己。 “谢我不必,你若觉得自己委屈,便打起精神,为自己正名。” “啊?” 顾湘瞪大通红的眼睛,惊诧地看她。 霍窈淡淡问她:“你甘心受此冤枉,灰溜溜地离开清河镇?” 顾湘几乎是立即摇头,“我不甘心!更不甘心连累我爹!可是,能想的法子都想了,根本没有用啊。” “而且刘大人是州府,他的权利比我爹大,即便我们觉得冤,他也不会帮我们翻案的。” “刘大人确实权利大,那就找个,比他权利还大的人!”霍窈一字一句道。 “比他权利还大的人?” “没错。” 顾湘摇摇头:“整个州府刘大人最大,没有比他权利还大的人,京城倒是有,可我们家没有关系啊。” 但凡有点关系,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那刘大人也不敢如此猖狂,说把她爹的官罢了就罢了。 “没错,就是京城的人!” 霍窈压低声音在顾湘耳边耳语一番,后者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道:“这,这能行吗?” “除非你对自己的清白没有信心!”霍窈斜眼睨她。 小姑娘她还算了解,都是经不得人刺激的主儿。 果不其然,顾湘咬牙道:“我去!我没推她,我没害人!” “那便随我走。” “好。” 顾湘当即换了件衣裳,跟着霍窈出门了,在路过前厅时,扔下一句:“爹,我同霍窈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不等顾怀海反应,便拉着霍窈匆匆跑了。 ……? 第64章 正名路上 顾怀海阻止都来不及,无奈对霍出学说道:“这孩子真被我给宠坏了,不如你们在此歇息歇息,等湘儿和你家闺女回来,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 霍出学和方氏面面相觑,也只能如此了,他们倒是可以先回去,可把闺女留下实在不放心,顾家如今又是多事之秋。 另一边,霍窈和顾湘去了车行,租了一辆马车,然后直奔城外亭子。 “霍窈,你真的听说钦差大人会路过这里?”顾湘有些不大放心道,主要在这都等了半天了,也没见个人影。 “我何时骗过你?” 顾湘想了想,的确,她虽与霍窈相识不久,但霍窈从未骗过她。 霍窈在凉亭坐下,知道顾湘不安,便拿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把当日发生的事,跟她说一说。 果然,顾湘的注意力随之被转移到那日,开始娓娓道出。 “她被人捞上来后,就说我推她,我知道自己是她陷害了,就辩解,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他们都相信夏月月,说我是因爱生妒,因为董启越娶夏月月不娶我,所以谋害夏月月。” 顾湘愤愤道:“他们怎么也不想想,我要是想害死夏月月,何至于等到现在,早就动手了!再说,我爹是县太爷,我怎么会不知道杀人偿命,我还没有那么蠢,为了她拼上自己的一辈子!” “天知道我都很长时间没见过董启越了,自打你跟我说了四个怎么办之后,我就慢慢想明白了,还特地跑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男人最多,找不着好的,找个孬的还是能找到的!” 霍窈抽了抽嘴角,“你真跑到大街上了?” “那是自然!”顾湘理直气壮道。 行,姑奶奶,不服谁,服你了。 “去街上看过我就想明白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他既然不稀罕我,我顾湘也不是没人要,我也不稀罕他了。” 所以自那之后,顾湘就再也没有去找过董启越,董启越都不去找,更何况夏月月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游湖时,夏月月居然也在! 还发生了后面的事! “我不在乎我名声好不好,但我愧疚连累了我爹,我爹在这个小位子上这么多年,因为我毁了前途,我真恨不得跑去找夏月月,她不是想要我道歉吗,不是想要我赔银子吗,我给她道歉,我给她赔银子。” 可她爹说,银子是小,道歉是大,她没错,为什么,凭什么给夏月月道歉。 也正是为什么凭什么,她爹丢了官。 他们一家,还被赶出了清河镇。 等待中,顾湘跟霍窈说了很多,情绪也反反复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怪自己,一会儿对着苍天说她上辈子定然是个善人,不然怎么会成了她爹的女儿。 霍窈被她说的也有些感触,而恰在这时。 “霍窈?” 少年清越的嗓音响起。 霍窈顺声看过去,果不其然是闻宴生。 原着中,这个时间段闻宴生外出路过此地,帮了路过的钦差大人一把,后来在闻宴生被陷害是偷儿,遇到女主后才重新振作,钦差大人欣赏他的品行,为他写推荐信。 后来男主参加科举,与钦差大人还成了莫逆之交。 “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看到霍窈,闻宴生有些意外,但也有些激动。 霍窈却是略过他,看向远处驶来的马车。 来了!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车夫说:“大人,前方有个凉亭,可否要过去歇一歇?” 马车里有道虚弱的声音:“好。” 车夫并两个护卫扶着一青年男子下了马车,往凉亭这边而来。 从听到那声大人,顾湘就十分激动,紧紧拽着霍窈的手。 霍窈当时在她耳边说,她听说今日会有钦差大人路过城外,说不准钦差大人会帮她正名,她爹也不会再被牵连。 她真的没有骗她! “稍安勿躁。”霍窈压低声音劝住顾湘别急,现在不是时候。 正如她所说,现在的确不是时候,因为气度不凡的钦差大人正饱受折磨,不停的打喷嚏。 原着中,钦差大人有花粉过敏症,而男主也有,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钦差大人奉旨办差回京途中,路过一片花圃,当时就犯了病,一直到了清河镇遇到男主。 钦差大人的护卫颇有礼貌:“诸位公子小姐,我家大人身体有恙,可否将凉亭让予我们一半,让我家大人稍作歇息?” 霍窈拉着顾湘到一旁,“请便。” “多谢。” 闻宴生也没有意见,只是眼睛一直时不时地看向打喷嚏,鼻子通红的钦差大人,好似有些犹豫,最终下定决心般:“冒昧问一句,你家大人可是花粉过敏?” 听到护卫诧异的声音,霍窈微微一笑,拉着顾湘,等待后续时机。 “我也有此症,每当犯病之时,都会用此药,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拿去用。”闻宴生拿出一瓶药,“只需让你们大人闻一会儿,就能缓解很多。” 护卫有点为难,说到底也是萍水相逢,对方身份不明,给的东西自然也要好生掂量几分。 钦差大人倒是看了眼闻宴生,见对方目光清明,打了个喷嚏,声音带着浓重鼻音:“多谢公子。”然后吩咐护卫:“把药拿来。” 药拿过去闻了不过一会儿,钦差大人就觉得好受多了,喷嚏也不再一个接着一个的打,虽然还打,但没有那么频繁了。 “公子,你这药倒是妙极,多谢你慷慨相助。”钦差大人行了一礼。 闻宴生倒也不怯场,还了一礼:“大人不必如此,恰好我也有花粉过敏的症状,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钦差大人闻言,对眼前儿郎多了几分好感,不卑不亢,又态度谦和,虽有些清淡,但与性情有关。 “公子可是读书人?” “是,小生乃清河镇人士,清昌学塾的学生。” “嗯,不错不错,祝愿公子来日金榜题名。” 霍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心道,男主不但会金榜题名,日后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与你更是成为至交好友。 ……? 第65章 峰回路转 “霍窈……” 旁边的顾湘却是按捺不住了,如今的她,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 而且救命稻草,就在眼前。 霍窈看了眼用了男主的药已经好很多的钦差,时机差不多了。 于是轻轻对顾湘点了点头。 顾湘当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人,小女有冤情,还请大人还小女,与我父清白!” 另一边顾家。 女儿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霍出学和方氏俱是焦虑不已。 “大人,可有消息了?” 顾怀海从外面进来,急忙起身相询。 “出学兄莫急,适才我派人外出找过,下人回来报,我家湘儿与你女儿租了一辆马车出城去了,我已派人抓紧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出城?出城去做什么,妞妞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说这话的时候,方氏不停地拿眼看顾怀海,意思很明白,与其说她的闺女不懂事,倒不如说是,顾湘不懂事。 当时明明白白,是顾湘拉着霍窈离开的! 顾怀海也知这一点,一脸尴尬,然而眼下除了加派人手出去找,也别无他法。 时间越来越晚,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等待的方氏越发不安,她的闺女漂亮,又是两个女孩子,要是出点什么事,这不是要她的命嘛! “都是你,我说不来不来偏要来,这下好了,妞妞病刚好,要是出点什么事,霍出学,老娘跟你没完!”方氏气得拿手拧霍出学。 “祖宗,你小点声。”霍出学讨好道。 “我为什么要小点声!本来就是,妞妞是我的命,她要是,她要是……让我怎么活啊!” 方氏哭了起来,霍出学心疼之余更觉得尴尬,讪讪道:“大人莫怪,内子也是担心糊涂了,您,您请见谅。” 顾怀海摆摆手,“是我家湘儿任性,嫂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人……” “老爷!” 顾怀海的话还没说完,管家匆匆跑过来。 “小姐回来了!” “妞妞!” 方氏一蹦三尺高,像一阵风似的往外跑,见到不缺胳膊不缺腿的闺女,悬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放下来。 一巴掌拍在她身上:“死丫头你死哪儿去了,你要担心死娘啊!” 挨了一巴掌,说实话,霍窈是有点懵的,这还是方氏第一次打她,然而看着她娘通红的眼圈,心就软了。 忙道:“是我思考不周,出门之前不曾交代一声,让娘担心了。” 方氏抹了把泪,“你也是,别人拉人你你就出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霍窈纠正:“顾湘没有拉我出去的,是我要出去的。” 方氏脸色僵住,“你,你要出去的?” 恰好顾怀海走过来,听到这话稍稍松了口气,心道霍出学这位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好在不是他女儿拉着她女儿出去的,不然,不得给埋怨死。 “爹,咱家来贵客了。”顾湘跳出来道。 “贵客?” “是钦差大人。” 闻言,顾怀海快速和霍出学交换了一下眼神,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茫然。 钦差大人这个称号他们不陌生,但没听说钦差大人要来啊。 顾怀海虽说已经被罢官了,可说到底,他被罢官迄今也才不过两日而已。 二人还在茫然着,就看见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器宇轩昂。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佩刀护卫,看架势,就不是一般的护卫。 果然,其中一位护卫朗声道:“我家大人薛长蕴,乃皇上钦封的钦差,路过清河镇,这位小姐称有冤情,前来处理。” 随即拿出证明身份的信物。 信物是对的,而薛长蕴大名,即便远在清河镇,顾怀海亦早有所耳闻,忙和霍出学下跪行礼。 薛长蕴,当今圣上左膀右臂之一。 灯火通明的大厅,身着水蓝锦衣的薛长蕴端坐正位,顾怀海和霍出学则分立一侧,在薛长蕴的示意下,二人快速将始末及前后依次道出。 末了顾怀海跪在地上:“求大人明察,还小女冤情,还下官清白!” “此事我已了解,既知便不会置之不理,至于你父女二人是否有冤情,还需本官调查过后方能判断,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前往县衙,在此之前……” 薛长蕴顿了顿,在顾怀海等人期盼中,淡淡道:“搬离一事暂缓。” “多,多谢大人。” 钦差薛长蕴的出现,对于顾怀海来说可以说黑暗中出现的一道曙光,尽管结果尚不明确,但只要有人愿意管,而且还是陛下钦封的钦差,就有回旋的余地。 况且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查,就怕不查! 薛长蕴谢绝了顾怀海的设宴招待,带着他的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送走了钦差,顾家原本压抑的气氛,终于得以缓和,顾怀海也没了先前那般的愁容,抱着顾湘说:“好闺女,长这么大,你可算办了一件正经事。” 顾怀海有些欣慰,早前就发现,历经此事后,闺女成熟长大了不少,他还为此自我安慰,也算因祸得福。 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闺女出门一趟,居然请来了钦差! 顾湘摸摸头,“是,是霍窈教我的,她跟我说钦差大人会路过城外,咱家现在这个情况,只有钦差大人能救,我,我就跟她出城了。” 就连见了钦差怎么说,怎么求,也是霍窈教她的。 顾大人狠狠吃了一惊,看向霍窈:“你怎知钦差大人会路过城外?” 霍窈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来的路上我听人说的,想着碰碰运气,是大人官途未绝。” 官途未绝出自真心,连她都没想到,顾怀海被罢官,顾家出事,和男主初识薛长蕴居然十分赶巧儿的无缝衔接。 其实依着霍窈的性子,要是没有做那个梦,今日的她或许真就在接上她爹后,一家人就此回家了。 只是有梦在前,又明知顾湘是被冤枉陷害的,且顾湘与她确确实实称得上有几分朋友情分,于情于心,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故而来顾家之前,她一直在想破局之法。 …… 第66章 又做梦了 结果想来想去,也找不到能为顾湘洗清冤情的法子,倒是能直接去找当事人之一的夏月月。 且不说夏月月与她素不相识,会不会见她,就说她即便见了夏月月,也用了自己的法子,顾湘的冤屈倒是能洗得清,可因此而被罢官的顾怀海呢? 当然,她也可以对顾怀海罢官一事袖手旁观,可在她的字典里,自来就没有做事做一半的字眼。 既然要帮,就帮到底。 然话又说回来,她一无权,二无利,如何帮? 所以,她便试图从原着剧情中寻找突破口。 便有了后面的一应前后。 正如她对顾湘说的,州府刘大人纵然只手遮天,但仍有官大一级压死他的人。 而这人,便是钦差薛长蕴。 霍窈的一句官途未绝,使的顾怀海开怀大笑:“好一个官途未绝,出学兄,你当真生了个好女儿啊,今日之事,我顾怀海欠你家一份大情。” 霍出学也很意外事已至此居然还能峰回路转,嘴上谦虚道:“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什么应该不应该,你们来看我们,这份情谊我记下了,如今你家女儿又让我顾怀海绝处逢生,这份情,你们当得。” 也是直到这时,顾怀海才真正正眼看向霍窈,越看越意外。 因为顾湘的关系,他对霍出学的这个女儿一点也不陌生,说实话,并没当回事,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才十五岁的小丫头。 之前见她时,也只觉得人家闺女会长,瞧瞧长得多好看,比他闺女都好看,当然,闺女再不好看,在他这个当爹的眼里,都是最好的。 但凭心而论,顾湘确实没有霍窈好看。 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此女还性情沉稳,眼眸清透,面对他的打量,微笑而立,不见丝毫的怯场。 就这不卑不亢的态度,不冒进,不居功的气度,就足以让人另眼相看。 顾怀海在心里点点头,又狠狠夸了霍窈一通,还极致邀请霍家人在他家住下,又命人准备好酒好菜,他要好生招待霍出学一家。 时候也确实不早了,加上明日去县衙,霍出学也要去,方氏便带着儿女,在顾家住上一晚,霍窈对此没有意见,她本来就想留下等结果。 便找顾湘借了个人,回家知会霍力一声,省着他在家牵挂。 开席前,顾怀海的两位夫人也来了,大夫人刘氏,是个大方端庄的官家太太,顾湘的生母乔氏,则清秀好看。 虽然对于顾家内宅的事,霍窈不曾刻意打听过,但也从过去顾湘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的生母和大娘感情不错,虽是一妻一妾,但一向和睦,或许是刘氏没有子女的缘故,对顾湘十分疼爱,俨然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顾湘会如此娇养的缘故。 酒席分了两桌,一桌是顾怀海和霍出学,以及霍文,哦对,还有闻宴生。 城外亭子中时,顾湘那一跪,闻宴生就在现场,加上他本来就要回镇上,就一道回来了,然后又一道来了顾家。 也不愧是男主,薛长蕴走的时候,还叫过他,这魅力也是无人能及。 不过被闻宴生婉拒了。 之前方氏一直拉着他说话,临到开席,顾怀海听闻他是霍文的同窗,清昌学塾的学生,便一并留下了。 女眷那边人就多了几个。 刘氏和乔氏已经知道了钦差薛长蕴已经下令他们暂缓搬离清河镇,在桌上对霍窈十分具有好感,时不时的夸方氏会养孩子,儿子女儿都这么优秀。 一顿酒席下来,方氏都飘飘然了。 顾家备了三间客房,原本是霍出学和方氏一间,霍窈和霍文各一间,然而方氏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睡,就让霍出学和霍文一间,她和霍窈一间。 回房歇息前,闻宴生已经回了学塾,霍窈觉得今日真是不凑巧,她娘认男主干儿子的事,到现在还未敲定下来。 不过转而又一想,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差在这一时半刻。 晚上躺在床上,方氏拉着闺女说话,“妞妞,你什么时候听到钦差大人会路过城外?” “就是来的时候有人在说,我就听了一耳朵。”谎言说多了,她自己都要被骗过去了。 方氏感慨:“看来是老天爷开眼,顾大人官途未绝。”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待顾湘洗清冤屈,顾大人便可官复原职,我爹也会重回衙门,顾大人如今又念我爹的好,日后我爹会更轻松一些。” 方氏想了想,嘿,有道理啊。 本来她就发愁,丈夫被罢免,家中少了一项收入来源,日后日子要难了,现在有了这峰回路转,一切就都妥帖了。 也不用再担心了。 “不过,也得真的能洗清冤屈才好。”方氏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娘,只要有人查,就不怕查不出端倪。” “可之前顾大人和你爹不是也查过吗,要是查清了,又怎会有此?” 霍窈皱起眉头。 确实,顾怀海和她爹什么也没查出来,她倒是能作证,但总不能让她跟所有人说,是在梦里看到的。 估计她距离被人骂疯子不远了。 看来这件事,还要从要当事人之一的夏月月入手。 这般想着,霍窈渐渐添了睡意。 夜深人静间,她又做梦了。 梦中一切依旧真实的不像话,她还是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看到上次霍出学受伤,她去县衙照顾时无意中见过一次的董启越在出入赌坊。 看到他被赌坊的人赶出来,上门打砸讨债,看到董启越给夏月月下跪,求她帮他。 看到夏月月去找关系,登上了游湖的船…… 到这,画面突然一转,梦里的主角换成了顾湘一家。 她看到顾怀海被罢官后,顾湘一家被赶出清河镇,回到了顾怀海的老家,在老家他们备受身边人嘲讽,欺辱,没过两年,顾怀海便郁郁而终,刘氏和乔氏也先后离世,最后只剩下一直没嫁人的顾湘。 顾湘被当地的恶霸看上,强行被掳回家,受尽屈辱折磨,求生不得,求死都做不到。 梦到这依旧没有结束。 …… 第67章 查董启越 霍窈又看到,恶霸在折磨了顾湘两年后便腻歪了,瞧她有几分姿色,随手将她卖去了青楼。 在被逼着接客前,顾湘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 看到这时,霍窈微微松了口气,老天爷终于要善待小姑娘了,就看见小姑娘在逃到城门时没有再逃,而是从高高的城门,纵身一跃。 顾湘死的那一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漫天白茫茫之中,鲜血如同盛开的彼岸花,染红了白雪,也猩红了眼……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霍窈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动弹,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梦中的一帧帧。 心惊之余,更多的却是后怕。 该是怎样的绝望,让一个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磕破点皮都会吱哇叫唤的小姑娘,站上城墙,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霍窈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回家,庆幸来了顾家,庆幸…… 没有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有了之前的印证,她一点也不怀疑梦里所发生一切的真实性。 甚至坚信,那就是顾湘,顾家的结局。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一个梦,就好像她会穿到这里一样。 “妞妞,你咋了?”方氏见闺女从起来就一直坐在那里发呆,脸上的表情时不时转换,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又笑。 奇怪得很。 霍窈回神,“娘,我爹呢?” “你爹?应该刚起,你找他?” 霍窈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快速起身穿衣,去隔壁客房找霍出学。 霍出学和霍文果然刚起不久。 趁霍文出去打水洗脸的功夫,霍窈拿话引导霍出学。 “你说,查董启越?!” 听完闺女的话,霍出学大吃一惊,见她点头,不解道:“为什么要查他?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对于董启越,霍出学自然是不陌生的,可他想不通,查他做什么,人尽皆知,整件事从始至终围绕的是顾湘和夏月月两个人,与董启越并无关系。 霍窈眸中泛着凛然寒光,说出的话亦是透着难言的讽刺:“如何没关系?爹您忘了,他可是将顾湘和夏月月联系到一起的人!” 霍出学一想,好像还真是。 顾湘和董启越过去有过一段情,现在夏月月却是董启越的未婚妻,若没有董启越,顾湘一个县太爷的千金又怎么会认识寒门女子夏月月? 经过霍窈这么一提醒,霍出学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一开始,还真把这个人给忽略了。 因为他没有在现场,也从始至终未曾露面,从而便忽略了,他可是将夏月月和顾湘串联到一块的人。 “最好去查一查赌坊。”见霍出学对调查董启越上心了,霍窈再次给出准确的调查方向。 “赌坊?” 霍窈点点头,不露异常道:“上次您受伤,在衙门我见过董启越,昨日我和顾湘去租马车,路过一家赌坊,看到一个人和董启越长得很像,但当时着急出城,也没多想,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一个读书人,怎会去赌坊?爹,这里面恐怕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不但有内情,董启越还已经沾上了赌瘾! 只不过她不能说。 就好像她不能说,不是租马车时路过赌坊看到的董启越,而是在梦里。 霍出学脸色已经十分严肃了:“如果你没看错的话,恐怕确实另有内情。” 霍出学当师爷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经他手的案子不计其数,什么狗屁倒灶的都有,更有赌徒为了银子卖儿卖女。 他也见过不少赌徒,一旦沾染上了赌瘾,便六亲不认。 先前夏月月提出的补偿是道歉和一百两,道歉可以理解,但一百两却要的十分突兀,可如果董启越沾上了赌瘾…… 越想,霍出学的思路就越发通泰,不过事情是否如此,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求证,于是当即去找顾怀海,两人一合计,早饭也顾不上吃了,出门直奔县衙。 此时县衙已经被州府刘彭刘大人掌控,而钦差薛长蕴还没有到。 有人报给了刘彭,刘彭挺着怀了几个月身孕的肚子出来。 “顾怀海你胆子不小啊,本官命你三日内搬离清河镇,今日便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 “刘大人莫急,此事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你个头!既然给脸不要脸,那本官就不客气了,来人啊,去顾家帮咱们顾大人搬家!” 刘彭嘿嘿一笑,“瞧本官这脑子,你现在不是大人了。” 一队衙役齐齐应是,眼底或多或少都是贪婪。 据说顾怀海的夫人是江南一带富绅的女儿,十分富足,顾怀海又当了这么多年官,家底必然颇为可观。 说是帮忙搬家,这究竟是真搬家,还是另有深意,众人心知肚明。 顾怀海脸色沉了沉,“刘彭,你休要欺人太甚,我来此,是奉了钦差大人的命令……” “钦差大人?我看你被罢官罢疯了,钦差大人这种胡话也编得出来,我且告诉你,别说钦差,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好使,来人,把这俩东西给我打出去!” 拿着棍子的衙役朝顾怀海和霍出学逼近。 两人相互拉着一边闪躲,一边往后倒退,可即便如此,身上还是挨了好几下子。 “都给我住手!” 一道娇喝平地而起。 霍窈疾步而来,“爹,您没事?” “你怎么来了?” 看到闺女来,霍出学有点急,低斥推搡着她赶紧回去。 刘彭出了名的好色,荤素不忌,也一向无法无天,他闺女长得这么漂亮…… 霍出学的担忧霍窈看在眼里,她自然也清楚刘彭是个什么坏东西。 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不放心找过来。 说起来是她忽略了,原着中,州府大人刘彭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角色! “来了还想走?当县衙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果然,霍窈一来刘彭就看上了,正色眯眯地拿眼在她身上打转儿。 啧啧,真没想到,清河镇这小破地方,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小娘皮。 瞧瞧这身段,瞧瞧这白皮子…… 他改主意了! ……? 第68章 傀儡催眠 刘彭猥琐下令: “来人,把三人都给我带进来,本官要亲自,嘿嘿,好好审一审!” “你想干什么!” 霍出学如何看不出刘彭在打什么坏主意,连忙将霍窈藏在自己身后,顾怀海脸色也十分难看,他知道刘彭不是好鸟,但没想到,光天化日,竟敢如此肆意包天! “刘大人你可想好了,你乃朝廷命官,如今钦差大人就在镇上……”顾怀海再次搬出钦差大臣,试图让刘彭有个忌惮。 可他失算了,刘彭压根儿没听说过钦差大臣来了清河镇,而且这个小娘皮,要是错过了,甚是可惜。 当即命人强行三人硬拖进县衙。 顾怀海后悔自己莽撞了,在家听到霍出学提出查董启越,且给出的思路有理有据,更是霍窈亲眼在赌坊看到过他,以为找到了突破口,一时激动拉上霍出学跑来县衙,却忘了现今的县衙早已由刘彭掌控。 霍出学亦是后悔不迭,他拼了命的反抗,死死抱住拉扯霍窈的衙役:“妞妞快跑!” “给脸不要脸,给我打!”刘彭不耐烦了。 跑,自然是有机会跑的,且不说作为人,让她扔下顾怀海和霍出学自己跑,就说,她既然来了,就没想过白来一趟。 霍窈浅浅一笑,“大人何必动气,您不就是想要小女跟您进去吗,小女跟您进去就是,何必为难我爹和顾大人。” “妞妞!”霍出学眼睛都急红了。 霍窈却是拍拍他的手,主动走到刘彭身边,声音又娇又软:“不过,您不能为难我爹和顾大人。” “小娘们,你倒是比你爹识趣,成,只要你乖乖听话,你爹就是我未来的岳丈大人。”说着,咸猪手拉起霍窈的小手。 霍窈反手拍了他一下,羞答答道:“大人这么多人呢,咱们进去说话。” “对对对,进去说话,进去说话。” 霍窈走在前面,按照上次来的记忆,引着刘彭去了一间空房,刘彭早就色迷心窍了,以为霍窈是想跟他行欢好,哪想别的,更何况在他眼里,霍窈的爹在他手上,而霍窈就是个弱女子,根本不足为惧。 故而,在霍窈关上门时,他想也没想快速脱掉自己的外衫。 看着随着他的动作,一身肥肉四处乱晃的刘彭,霍窈心中寒意更甚,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那枚铜钱,趁其色心上头之际,快速对他进行了催眠。 噗通。 已经进入催眠的刘彭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又猛地睁开眼睛,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站在那,一动不动。 霍窈擦了擦额上的汗,催眠的最高境界,便是把被催眠人变成傀儡。 这种方式,在现代是严令禁止的,但这里,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只是所需精神力过于庞大,连她都有些吃不消。 不过好在,成功了。 霍窈坐在那缓了一会儿,待不适感散去后,走到刘彭面前。 “跟我走。” “好。”刘彭眼神空洞,在霍窈的指挥下,穿上衣裳,整理好仪容仪表,跟着霍窈去了公堂。 此时钦差薛长蕴已经到了,刚听完霍出学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的闺女被刘彭掳了去,求他救救他的闺女,就看见,昨晚见过的妙龄少女缓步而来,她的身后跟着刘彭。 “妞妞,妞妞!”霍出学一把抱住霍窈,“妞妞,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啊,有没有?” “爹,您别担心,女儿没事。”然后对薛长蕴说:“大人,刘大人说有话要跟您说。” 薛长蕴闻言,看向刘彭,就见后者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我有罪,我罪大恶极,我罪无可恕,我强抢民女,把好人家的女儿掳回府,折磨打死;我跟土匪合作,他们负责抢劫,我负责为他们开道;我看上大宅子,派人给他们下毒,把一家十五口毒死,最后推给土匪身上,霸占了大宅子;我……” 随着刘彭桩桩件件的自述,这个公堂之上针落可闻。 而薛长蕴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没想到小小州府,居然隐藏着这么一颗毒瘤! 相较于众人的震惊,霍窈则显得要平静很多,原着中,刘彭横行州府多年,男主在后来意外得知,将刘彭查了个底掉儿,他的每一桩每一件罪过,都列数的清清楚楚,当然,最后刘彭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如今,被她提前了。 也算为后来受刘彭迫害的受难人免除了一场灾难。 刘彭跪在地上,前前后后自述了半个时辰,期间他的人倒是想打断,然而薛长蕴早有准备,他的护卫当场把人拿下,直到刘彭自述完毕。 薛长蕴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彭,他不管这人是脑子抽了还是被门挤了,居然蠢到自述恶行,他只要知道,眼前这人,无恶不作,且所犯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来人!” “属下在!” “摘了他的官帽,扒了他的官服,押进大牢,待本官一一证实他所犯之罪,再行处置!” 刘彭的手下脸都白了,“你凭什么!我家大人乃堂堂五品州府,你说你是钦差就是钦差……” “尚方宝剑在此,皇上圣旨在此,尔等睁大眼睛给本官好生看看清楚!” 随着薛长蕴的话音落下,他的护卫即刻间请出明黄色的圣旨,以及尚方宝剑。 小地方的人,或许没见过尚方宝剑,但是,但凡是在衙门里任职的,都见过圣旨,因为不论是顾怀海,还是刘噢鞥,他们都会在衙门供奉所收到的任命圣旨。 而眼前这道,明显是真的! 而且,谁他妈敢伪造圣旨! 圣旨都是真的了,那尚方宝剑…… 哗啦,公堂之上顿时跪倒了一片。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窈缩在柱子后,努力把自己挡住,她现在是平和村的霍窈,可她的内心还是现代思想教育,对于下跪,目前她还在适应阶段。 更何况,让她跪天跪地跪父母都没问题,但让她跪一把剑,一块黄布…… 恕她做不到。 不过都跪了,她要是站着,太过扎眼。 所以,躲了躲了。 …… 第69章 官复原职 “如今,谁还有话说?” 薛长蕴犀利的眼神,直逼适才说话那人。 那人腿都软的,众人早就起来了,只有他还瘫在地上。 薛长蕴冷冷一笑:“来人,将刘彭及其属下一干人等,押进大牢!” 除了那人,其他人纷纷下跪:“钦差大人饶命,饶命啊……” “尔等只要是清白的,本官自会放人,带走!” 刘彭的人多,而薛长蕴人手不够,顾怀海和霍出学就一起帮忙,将一行人送进了大牢。 傀儡催眠的后遗症还在,霍窈背靠在柱子上,额上冒出了虚汗,身上也无力的紧。 她闭着眼睛,微微喘气,突然,感觉身前多了道陌生的气息,倏然眼睛睁开,下一刻对上一双深邃且充满了探究的黑眸。 是薛长蕴! “要不要为你请大夫?” 霍窈打起精神,“多谢大人好意,小女没事。” “叫什么名字?” 霍窈刚要说,男人磁性的嗓音便回荡在耳边:“扭扭?” 霍窈:“……” 这话,他妈怎么接! 薛长蕴看着眼前少女一脸如同吞了苍蝇的表情,不由低低笑了起来,“今年多大了?” 霍窈扭头,不想理他。 薛长蕴又是笑了笑,这时,顾怀海和霍出学回来了。 “大人。” 霍出学诧异地看看薛长蕴,又看看自己闺女,不知为何,感觉两人的气氛有点微妙,尤其他闺女,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顾大人,你的案子如今无需查也已然十分明了,本官命你即刻官复原职,辅助本官查明刘彭所犯罪行!” 一个是作奸犯科的刘彭,一个被刘彭罢官,自言冤情的顾怀海。 前者和后者,是个人都能分辨出其中天壤的差别。 虽然目前尚不能确定刘彭是否确有罪行,须得进一步查证方能盖棺论定,但适才刘彭的自述详尽之极,其中的细节亦是精确,更何况,若非确有其事,谁又会无端端的给自己强行加罪过。 尽管刘彭蠢到极致的自述仍是个谜。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只是大人,下官和霍师爷对小女之事已有些头绪,还请大人为下官主持公道。” 能立马官复原职,顾怀海自然高兴,但之前的事已经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要是不把事情理清楚,给镇上百姓一个交代,他即便官复原职,也无人尊他信他,到时候,只怕刘彭的案子,也会生出波澜。 薛长蕴挑挑眉:“哦?说说看你们的头绪。” 顾怀海让霍出学说。 这也算是还他一个人情,让他在钦差大人跟前儿露脸。 于是,霍出学便将霍窈与他分析的一切,交代的清清楚楚,薛长蕴听后,立马下令彻查赌坊以及董启越。 结果不会那么快出来,霍窈需要回去休息,就跟霍出学说了声。 霍出学心里还记着刘彭将她带走的事,尽管按照当时的情形,不论怎么看都是他闺女主动,于是跟顾怀海打了个招呼,送霍窈回顾家。 “本官派马车送你们回去。”薛长蕴突然说道。 “这,这不合规矩,属下……” “无妨,来人,送霍师爷和霍小姐回去。” 薛长蕴的一个护卫上前:“两位请。” 事已至此,霍出学只好接受,道了好一番谢,才带着霍窈离开县衙。 路上,霍出学几度开口要问霍窈,只是碍于薛长蕴的人在,只好暂且先按捺不提。 马车在顾家停下,霍出学扶着霍窈下车,跟护卫道完谢后,才带着霍窈进门。 方氏他们一直在等消息,看到丈夫女儿回来,急忙迎上来:“妞妞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霍出学摇摇头,一副眼下不适合多说的模样,对刘氏她们道:“两位夫人,小姐,你们不必忧心,钦差大人已经下令,让顾大人官复原职,如今正派人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我爹,我爹官复原职了?”顾湘激动道。 霍出学点点头,“已经官复原职了,你们可以放心了。” “太好了,我爹官复原职了,霍窈,我爹官复原职了……” 顾湘激动地扑过来抱霍窈,然而此刻的霍窈本就在强撑,被顾湘这么一扑,直接眼一闭,晕了过去。 现场登时一片混乱,还是刘氏稳得住,派人速速请郎中来。 郎中请来时,霍窈已经被霍文抱回了客房,检查的结果也不错,只是劳累过度,休息几日就好了。 霍窈病刚好,又病了,顾怀海官复原职,霍窈当记首功,故而顾怀海得知霍窈晕倒后,直接命人回来传话,让霍窈在顾家休养,待养好身子之后,再回家,还让刘氏和乔氏好生照看。 顾家上下几乎很快都知道,不但不用搬家了,顾怀海还官复原职,而这一切,都是霍窈的功劳,上上下下,都把她视作恩人,照顾的细心备至。 就连刘氏,都把她身边的丫鬟原翠拨过来伺候霍窈。 霍窈醒来后知道这些,连忙谢拒,只道不必如此,这都是顾大人官途未绝,顾家人心善的成果。 “好孩子,你就莫要谦虚了,咱们都知道怎么回事,你为我顾家做的一切,咱们心里都记着。”刘氏握着霍窈的手,怎么看眼前这姑娘怎么喜欢。 不骄不躁,关键还十分聪颖,她可都听说了,她不但帮他们请来了钦差,就连查董启越,都是她提出来的,且不说目前还没有结果,就凭她所做的这一切,就足以提任何要求都不过分。 然而她没有,就连给她伺候的丫鬟,她都谢拒。 说实话,对于方氏,她还真有些不大喜欢,但方氏养的女儿,当真讨人喜欢。 看着漂亮的不像话的霍窈,刘氏心头微微一动,有个念头冒了出来,还没等她抓住,就不见了。 “你就安心在家里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霍窈见拒绝不掉,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刘氏知道她刚醒身子正累着,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前头还有许多事等她处理。 刘氏刚出来,就碰到了端着鸡汤跑来的顾湘。 …… 第70章 刘氏的想法 “慢点跑,慢点跑,当心摔着了。” 顾湘吐了吐舌头,“大娘,我听说霍窈醒了,她现在怎么样啊?” “精神还不错,就是脸色瞧着还不大好,你让厨房的人做的鸡汤?” 顾湘使劲点点头。 “好啊,我们湘儿知道心疼人了,也长大了,会看人了,这么多年,你可算交了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这个朋友,是霍窈。 顾湘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以前是我太天真了,人家捧我两句,就飘飘然了,直到出了事才知道,她们捧的是县太爷的千金,不是我顾湘。” “只有霍窈,从始至终都当我是顾湘,我出了事她不但来看我,还帮我出谋划策,爹官复原职也多亏了她。” 这话虽然听起来矛盾,但顾湘却心中澄明, 以前,终归是她太天真了。 所谓朋友,锦上添花时不显,雪中送炭时方显。 “霍窈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刘氏颇为赞同道。 顾湘又笑了起来:“大娘也觉得她好?以前我就挺喜欢她,也说不上来,大概她是第一个跟我说,董启越以后不会高中状元,我还邀请她来咱家住过呢,只不过她不乐意。” “哦?还有这事?” “她娘也不乐意,不过现在她要在咱家住一阵子了,我要和她好好说说话。” 转而想到什么,顾湘有些失落道:“不过她还会回去,要是她以后都在咱家就好了。” 刘氏笑她:“刚说长大了,又孩子气了,霍窈是霍师爷的女儿,自然要在自己家,短时间住在咱家可以,时间一长,就有人该说闲话了。” “那就让她成咱家的女儿不就好了嘛!”顾湘噘着嘴说。 刘氏摸她头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 她知道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了! “你想跟她做姐妹吗?” “当然了。” 刘氏微微一笑,“好。” 于是当天晚上,顾怀海从衙门回来,刘氏就跟他说:“老爷,我是真孩子,不如让我收她做干女儿可好?” “干女儿?”顾怀海微讶。 刘氏点头:“是啊,经过此事,霍师爷的人品咱们也十分确定,霍窈又帮了咱家这么大的忙,还是个聪明漂亮的孩子,让咱们两家更亲一些,岂不是更好?” 虽然霍家出身农门,霍出学尽管在衙门里任职,可说到底,无官无爵无财,两家门第差距极大,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 但他家本就没有门第之分,也从未瞧不起过任何一个谁,两家差距大又如何,只要人好,其他都不重要。 再说,他们看上的是霍窈这个人,又不是她背后的家,更不图他们什么。 顾怀海果然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想法好极。 而且霍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要是没名没分的住在他家,时间一长,指不定说出什么样的闲话,可有了干亲关系,就不一样了。 他就是长辈,而霍窈,是晚辈。 当即,夫妻俩便把这事敲定了。 只不过眼下并非认女儿的好时机,怎么着也得等事情查明,真正官复原职后,毕竟现在也没那个心情。 “老爷,还没结果吗?” “哪那么简单,不过倒是查到了,董启越近些时日确实经常出入赌坊,霍窈在赌坊看到的,就是他。” 刘氏叹了口气:“赌坊那地方,去了一次,就很难再出来,真是没想到,董启越居然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当初我就不喜欢那小子,他那眼睛都是市侩,可湘儿喜欢,我心思着,只要以后看着点,出不了什么乱子,可哪里想到,董启越居然如此沉不住气,不过是中了秀才,尾巴就翘天上去了,害得湘儿名声臭了,还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 顾怀海喝了口茶,接着说:“不过他会进赌坊,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连自己几斤几两重都认不清楚的人,能有什么大出息,不过是早晚的事。” 对于董启越,顾怀海是真不喜欢,倒不是因为他的出身,他自己也本身是寒门出身,若不是岳家资助,也不会参加科举,走官途。 他是单纯不喜欢董启越那个人,他那眼神里的算计,能骗得过顾湘,却骗不过他。 仔细想想,现在这样的结局也挺好 与此同时,霍家三口也在说话。 “下午我让老二赶着牛车先回去了,我留下陪妞妞。”方氏如是对自家男人说道。 在霍窈醒来没事后,霍出学便又去了县衙,直到晚间和顾怀海一块回来,从他那儿,霍窈也得知了调查的进展,倒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 “这顾大夫人对咱妞妞倒也是上心,吃的是最好的,还把自个儿的丫鬟派过来照顾妞妞。”方氏又说。 霍出学点点头,“顾大人是个重情的,两位夫人也是记好的,妞妞现在身子不好,就先叨扰几日,在顾家养养。” 方氏动了动身子,“顾家再好,可也没自家自在,我看等妞妞好些,就赶紧回去。” 顾家算是镇上大户,宅子大,伺候的下人也多,生活品质同样也是自家拍马不及的,但金窝银窝再好,在方氏眼里,也没自家狗窝好。 这才一天,她就浑身透着不自在,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享不了福,没那享福的命。 霍窈知道,她娘哪里是没享福的命,而是没人八卦,没地方串门,最关键的是,她听可她娘说了,想赶紧回去打那高家婆娘的脸。 顾怀海已经官复原职,霍出学就更是不用说了。 来之前,高家婆娘的冷嘲明讽,方氏一直都记着呢。 第二天一早,霍出学和顾怀海便去了县衙,吃完早饭,顾湘就来找霍窈了,小桃在旁边笑着说:“我家小姐以前哪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头,像现在这般一大早起来,那都是没有过的,还是霍窈小姐有本事呢。” 顾湘嗔怪地打了她一下:“我哪有你说的那样,我也有早起的时候!” 小桃一点也不怕她,挤眉弄眼道:“是啊是啊,您的每次早起,还不都是为了董启越……” …… 第71章 人间众生相 话出口,小桃就后知后觉的连忙闭了嘴。 可还是晚了。 随着董启越这个名字,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顾湘也不见了笑模样,冷着脸不说话。 小桃无措地向霍窈求救,霍窈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待小桃出去后,屋子里就只剩下霍窈和顾湘两个人了。 霍窈推了她一下,“生气了?” “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就是,就是……”顾湘摇摇头,心情复杂道:“我就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去赌坊那种地方,我还记得他以前说过,最是看不上流连赌坊,最后落得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人。”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他从前最看不上的人,而他却成了那些人当中的一员。 一开始她知道的时候,还一度问是不是弄错了,结果到头来,却是发现,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不了解这个人。 不过想想也是,她若是了解的话,又何至于有现在。 “这大概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于董启越,凭心而论,要说彻底放下了,并不尽然,再怎么说,也喜欢了这么多年,况且,就算没有情爱的喜欢,也有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 董启越进入赌坊,顾湘多多少少还是难受的。 “他不适合你。”霍窈淡淡道。 董启越和陆百川都是一种人,陆百川为了前途利禄,利用霍双,而董启越为了生存,利用顾湘。 这种人,霍窈是理解不了的,也无法将心比心,只能说,不是一种人。 顾湘拍了拍自己的小脸,扬起笑脸:“不说这个了,你今日感觉好些了没?咱们出去玩啊?” 霍窈无语,这姑娘心是真大,这事还没过去,就想着出去玩了。 当然,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且不说方氏愿不愿意让顾湘带着身子不好的闺女出去,就说刘氏和乔氏,也不同意。 于是,顾湘最后也只是拉着霍窈逛她家的园子。 期间顾湘那张小嘴一直叭叭不停,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最后不知怎么又说到了钦差大人薛长蕴身上。 “我瞧着他很年轻,这么年轻就是钦差大人了,京城的官儿都这样吗?” 霍窈摇摇头,避重就轻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自身有能力。” “不过他长得可真好看,霍窈,你没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霍窈点点头,薛长蕴长得确实挺好看的,和男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如果说,男主的好看是清越,而薛长蕴的好看则像这园子里盛开的月季花,惊艳但又透着疏离的清贵。 在园子里闲逛了一会儿,太阳上头之时,俩人便回去了。 方氏正在屋子里闲的数自己的手指头,见闺女回来,也没什么精神,她真的是,太无聊了。 霍窈便对她说:“娘,不如您出去逛逛?” “镇上我恨不得天天来,有什么可逛的,再说太阳这么大,出去挨晒啊。”说话间,方氏打了个哈欠。 “要不,我陪您去园子里走走?”霍窈提议。 “算了,昨儿个我已经去过了,还不如咱家后头山上好看。”关键她觉得,自家后头山上更让她自在些。 不过方氏这人,是闲不住的,她也不会让自己太无聊,不过一个中午的功夫,霍窈就见她往外跑,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直到傍晚她喜滋滋的回来,精神极好,一扫上午的蔫嗒。 她先是关心了女儿一番,然后不等霍窈询问,她自己就说了:“老娘可算找着乐子了。” 原来方氏所谓的找着乐子,是找到能跟她说话的人。 对于能跟她说话的人,方氏的标准很简单,那就是能和她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而显然,刘氏和乔氏都不是这样的人。 方氏结识了顾家几个跟她志同道合的厨娘,这一下仿佛找到了大本营,人也不无聊了,精气神儿都跟着明显见好了。 不但如此,小半下午的功夫,她就已经灌了一肚子的八卦回来。 “诶,妞妞,我跟你说啊,原来这顾大夫人是身子坏了,才不能生养。”说这话的时候,方氏跟做贼似的,生怕被原翠听到。 原翠是刘氏的丫鬟,现在被派来照顾霍窈。 霍窈无奈:“娘……” “哎呀,你就让娘跟你说说,再不说,老娘都要憋死了。” 霍窈只好让她说。 “这顾大夫人也的确出身江南富绅,她们还说,顾大夫人的娘家,是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呢。” “嗯嗯。”霍窈不想给回应,然而不给回应方氏不乐意。 果然,见女儿回应,方氏犹如打了鸡血似的,继续跟女儿八卦:“只是她命不大好,亲娘早早就没了,后娘进门, 对她一点也不好……” 说到这,方氏情绪有点激动,咬牙切齿道:“这后娘就没一个好玩意儿,都是些丧良心,天打雷劈的狗东西,老天爷怎么不降下道雷,把这些玩意儿劈死呢!” 霍窈一开始并未当回事,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娘会激动,不是同情刘氏,而是因为她爹,霍出学。 “她后娘也是个毒辣玩意儿,生了个闺女更是个坏坯子,厨娘是跟着顾大夫人陪嫁来的,她说,顾大夫人以前有过一门亲,但那男人被她继妹瞧上了,就把她的身子弄坏了,让那男人家不要顾大夫人了。” 霍窈皱起眉头,“还有这样?” 见闺女终于除了嗯嗯,给别的反应了,方氏连忙道:“可不是,她那继妹嫁给了那男人家,顾大夫人就可怜了,一直在家待到了二十,好在她那爹还算有良心,为她说了顾大人。” “你爹以前常跟我说,顾大人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娘嘴上应和,过后就没当回事,心道你爹就是老好人一个,他哪懂什么重情重义啊,在他眼里,就没个不好的,不过现在,顾大人还真重情重义。” 刘氏一辈子无法生育,顾大人知道后,不但没有嫌弃她,还在婚后待她极好,不过这人呢,感情都是相互的,刘氏也不忍心顾家绝后,就为丈夫纳了乔氏这个妾室。 …… 第72章 结果 乔氏身子倒是好的,可最终也只生了顾湘一个闺女。 刘氏原本还想再为丈夫纳一妾的,是顾怀海拒绝了,当初他同意纳乔氏,也是因为刘氏说,她不能做顾家的罪人,他也不能,这才纳了乔氏,乔氏生了顾湘,之后几年再没身孕,顾怀海就觉得,自己就没儿子的命,强求也强求不来,所以在刘氏提出再为他纳妾之时,给拒绝了。 大概是没什么可争的,也大概顾怀海立在中间,刘氏和乔氏这些年一直相处的十分融洽,也一直以姐妹相称,几年如一日,从未有过龃龉。 说完刘氏的八卦,方氏啧啧不已,小声跟霍窈说:“这顾大夫人,真不是一般人。”这要换了她,管什么绝不绝后,坚决不会给丈夫纳妾。 而顾大夫人不但给丈夫纳妾,还对小妾生的女儿视如己出。 最终方氏得出结论:“是个好人啊。” 然后刘氏就发现,方氏对她突然很热情了,看她的眼神也很奇怪,有时候还跑来跟她聊家常,尽管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鸡同鸭讲。 奇怪,真是奇怪得很啊。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霍窈却觉得,此乃人之常情,都是女人,而且都是相差岁数不大的同辈人,刘氏的很多经历,都会让方氏有共情之感。 从而衍生出点点同情。 这份同情,便是让方氏亲近她的桥梁。 …… 对董启越的调查,终于在三日后有了结果。 “妞妞给的方向是对的,果然与董启越有关!” 一得到结论,霍出学第一时间回来告诉霍窈她们。 “董启越沾上了赌瘾,欠了赌坊很多银子,他还不起,赌坊威胁要剁他手,夏月月为了帮他还债,这才在游湖的时候,跳船陷害顾湘小姐。” 也就有了后来一百两赔偿。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夏月月算到了开头和过程,却独独漏算了顾怀海的为人。 顾怀海不但没有如她所愿让顾湘去给她道歉,奉上一百两的赔偿,且还要彻查此事,这个结果让夏月月慌了神,不知打哪儿听说刘彭与顾怀海不合,就找上了刘彭。 两人便达成了交易,刘彭给她一百两,她帮助刘彭借此事将顾怀海拉下马。 结果一出,众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还是过了半响,顾湘喃喃道:“所以夏月月提出的赔偿条件,是一百两?” 霍出学叹了口气,“是啊,赌坊那边回复说,董启越一共欠了他们连息带本,八十两,而根据夏月月的交代,剩下的二十两是为了两人成亲之用。” “混账!”刘氏愤怒拍桌,“他们把我们家湘儿当什么了!当成为他们还赌债的金库?董启越自己没本事,沾上了赌瘾,夏月月也是个蠢的,为了这么个男人以身犯险,陷害湘儿,更可笑的是,都这样了,居然还要成亲!” 更可笑的是,就连成亲的银子,也想让湘儿掏! 乔氏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两手并拢,霍窈坐的位置离她近,听到她隐约在念叨老天爷保佑,上苍保佑。 “他们二人现在在哪儿?”刘氏问。 “已经关押进大牢了。”霍出学说:“目前还没有处置结果,不过应该不会太重。”毕竟有律法在,顶多最后只判个陷害未遂。 结果无非两个,要是重点,坐几年牢,要是轻点,关几天便了事了。 顾怀海知道她们都一直在等消息,自己又一时脱不开身,便让他回来说道说道,一来让她们放心,二来,其实也是想看看顾湘什么态度。 毕竟她和董启越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之前又有过那么一段,而且,夏月月陷害的也是她,她是第一受害人。 只是这话,霍出学不好说出口,也觉得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有些残忍。 结果出来,众人并没有太多欢喜,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当然,这并不包括霍窈,或许是早就在梦里看到了,只觉得好笑,这人心啊,还真是不可捉摸的东西。 “有什么想法,便说出来。”霍窈握上顾湘的手,轻声对小姑娘说。 小姑娘还懵着,眼神迷茫中透着彷徨,“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这个结果说是意料之中,但真正面对了,却又不想面对。 霍窈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对她爹说:“让她静一静。” 霍出学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县衙还有一摊子事呢。” 刘氏和乔氏亲自送他出门:“霍师爷,真是多谢你了,你们一家对我们的恩情,任何言语都不足以表达。” 霍出学好先生道:“都是应该的,内子和小女在府中多有叨扰,多谢夫人照顾。” 送完霍出学回来,刘氏和乔氏就看到顾湘偎在霍窈的怀里,闭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 刘氏便对乔氏和方氏说:“让两个姑娘单独待一会儿,咱们去我那喝茶。” 方氏跟着刘氏和乔氏走了。 大厅的丫鬟也被刘氏吩咐在门外候着,此时厅内,只剩下霍窈和顾湘两人。 霍窈知道小姑娘需要时间,也不打扰她,任由她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窈觉得有些不太对,低头看向怀里的顾湘,细微的鼾声糊了她一脸。 霍窈:“……” 得,都白担心了。 霍窈只好喊来小桃,让原翠帮忙,将顾湘扶到内室的软塌上,让她舒服的躺着睡。 出来时,小桃一脸尴尬,她家小姐,真的是…… 原翠则去汇报刘氏她们。 三人正坐在一起喝茶,说是喝茶,其实就刘氏和乔氏喝,方氏对这些不感冒,在她看来,再好的茶,喝在嘴里,都是一个味。 茶叶味。 听完原翠的汇报,刘氏登时哭笑不得,对乔氏和方氏说:“得,咱们高看她了。” 方氏却说:“我觉得这样挺好,没心没肺,长命百岁。” 刘氏点头,“不过我觉得你闺女好,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持重,言行举止间都透着大气,说真的霍夫人,我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还真没见过如霍窈这般的,日后啊,谁家儿郎娶了她,都是夫家的福气。” …… 第73章 去州府 女儿被这么夸,而且对方还夸的这么认真,方氏登时笑得牙不见眼,倒也不谦虚,挥手得意道:“不是我自夸,我家闺女真就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长得好看,性子也好,细数下来,整个州府都找不出跟我闺女一样的。” “那是自然,霍夫人,不瞒你说,我是真喜欢霍窈,你要不介意,咱两家认个干亲可好?我和我家老爷收霍窈为干女儿,日后待她出嫁,这出嫁的嫁妆,我们自当也出一份。” 刘氏的话一落,方氏惊呆了,她愣愣地看向刘氏,然后再看向正冲她笑着点头的乔氏,半响才呐呐道:“认干女儿?” “是啊,这事先前我便跟我家老爷说过,老爷是一百个同意,只是那时候事情还没了结,心想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若是结果好,自当是好的,可若是不好,认了霍窈,岂不是坑害了她,现在也算是了了,刚才话又赶到这儿了,不知霍夫人意下如何?” “这这这这……” 认干女儿对方氏来说,属实太意外,回神后道:“你们能看上妞妞是我家妞妞的福气,只是那孩子主意正,还有她爹那边,我,我回去问问,问问。” 刘氏也知道,不是小事,也没想立马就有个结果,就对方氏说等她好消息。 方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刘氏那儿出来的,回到客房的时候,霍窈已经回来了,手上正卷着本书看。 外间日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光束中浮尘可见,而她的女儿就坐在那儿,那些浮尘好似长了眼睛般,隔绝在外,片点不沾她身。 她姣好的面庞如剥了壳的鸡蛋,面上脂粉未施,唇不点而红,眼眸清亮点漆。 方氏真的是,她上辈子定然是做了了不得的好事,这辈子才生出这般天地间少有的好闺女! “娘,您回来了。” 霍窈放下书,拧了帕子给方氏擦汗。 方氏随手擦了擦扔到一旁,拉着女儿坐下,“妞妞,你知道顾大夫人方才跟我说什么吗?” 霍窈眨眨眼:“说什么了?” “她和顾大人要认你做干女儿!” 霍窈惊诧道:“大夫人说的?” “可不是,就刚才,亲口跟我说的,小夫人也在,还冲我点头呢,哦对,顾大夫人还说,日后待你出嫁的时候,还会为你出一份嫁妆呢。” 连嫁妆都给出,看来不是玩笑。 霍窈便问她娘:“您怎么回的?” 她娘不会当场就给同意了? 应该不会,她娘这人她算十分了解,虽然财迷,但更看重她。 果然。 “我跟她说,回来跟你和你爹商量商量,没应她。”在一般事情上,她做主也就做主了,可这事,她倒是也能做主,但到底事关女儿的意愿,万一闺女不愿意呢? 而且中间还有个男人。 她家男人是顾怀海的师爷,闺女认了顾怀海,确实让两家更亲了,可县衙的事她又不懂,万一影响到男人怎么办? 不得不说,在要紧事上,方氏还是拎得清的。 “妞妞,你觉得这事怎么样?”方氏问她。 霍窈摇摇头:“让我想想。” 方氏赞同:“是该想想,还有顾湘,你和顾湘是朋友,那小祖宗又一直是家里的祖宗,你喊她爹干爹,喊她娘干娘,估计得不乐意。” 幸好她没有糊涂的答应。 晚间,顾怀海和霍出学一块回来的,吃完饭,方氏便把霍出学拉进屋里跟他说了这事,霍出学也是十分惊异,虽然大人近日常当着他的面夸闺女,但也不曾多想,只当大人记着闺女的情。 完全没想到,会衍生出认干女儿这件事来。 “妞妞怎么说?” “她说要想想,孩子她爹,我想了一下午,觉得这事不坏,就是怕耽误你衙门的事。” “县衙能有什么事,大人和夫人要是再提,妞妞也愿意,你就同意了,就是认个干亲,也不是把妞妞给人家,以后多几个人疼妞妞,不是更好。” 男人这么说了,方氏立马通泰多了,“我就是这么想的,既然你都说没事,妞妞要是愿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方氏呵呵笑了起来,闺女成了县太爷的干闺女,等回去后,她能拿这事打那高家婆娘一年的脸! 霍窈那边还没点头,顾湘便找了过来,一进来便抱着她说:“大娘跟我说了,要认你做干女儿,太好了,我算了算咱俩的年龄,咱俩同岁,但我比你大半年,以后你就要叫我姐姐!” 霍窈瞪大眼,还能这样? “走走走,你现在就跟我去找大娘,把这事敲定了,咱们找个好日子,把亲认了。”说风就是雨,顾湘拉起霍窈就往外走。 刘氏却在忙,顾怀海要去州府一段时间,她正和乔氏给他收拾东西。 “去州府?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爹说起过啊。” “就刚才定下来的,霍窈,你爹也去,你娘应该也才知道,你回去帮帮你娘,看看有什么缺的就跟管家说,要不就找我,千万别客气啊。” 霍窈应了声,又跟刘氏道了声谢,才回去找方氏。 果然如刘氏所言,方氏也才刚接到消息,正急三火燎的给霍出学收拾行李,见霍窈回来,喊她过去帮忙。 “也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反正多准备点。” 霍出学那日从县衙赶出来时,他的东西也都扔了出来,在顾家住下后,就都在客房里,好在县衙本身就是霍出学的第二个家,一应物品倒也齐全。 不必再行添置。 收拾好东西,刘氏刚要派人一并给送去县衙,县衙那边,又来人了。 来的是熟人,许丰宝。 随着顾怀海被罢官,原本的衙役都被刘彭给遣退了,现在顾怀海官复原职,黄通许丰宝他们,自然也都重新回到了衙门。 许丰宝脸色古怪,刘氏只当他赶来的急了,没多想,就把顾怀海和霍出学的行李给他。 许丰宝却看向霍窈:“霍窈妹子,你也收拾一下东西,你随大人他们一道去州府。” …… 第74章 马甲不保 “什么?霍窈也去?” 刘氏惊讶道。 方氏脸也变了,“大侄子你没听错,我家妞妞身子还没养好,怎么能出远门?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跟你们去州府做什么!” 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家男人和顾怀海去州府做什么,但这两日没少听男人念叨,州府刘彭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黑官,钦差要彻查这事,这次去州府,肯定为这事。 说来说去,就是公事,既然是公事,她闺女去做什么! 而且,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她闺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方氏越想越埋怨自家男人,年纪还不是太大,怎么这就老糊涂了! 方氏能想到的,刘氏自然也想到了,许丰宝却是无奈道:“不是大人,也不是师爷,是钦差薛大人命霍窈妹子同去!” 别说是方氏刘氏,许丰宝自己都觉得霍窈去不合适,更何况顾怀海和霍出学都是这么觉得的,可薛长蕴下了命令,不论顾怀海和霍出学怎么说,就愣是坚持要霍窈去。 薛长蕴坚持的很没有道理,也不说什么缘由,虽不满,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别说他们这些小小的衙役,就是顾大人都没办法。 方氏气道:“就算钦差大人也不能强人所难!我家闺女还病着呢,孩子他爹呢,长了嘴没说?” 许丰宝硬着头皮:“哪能不说,可薛大人说,会带着一名郎中同去。” 方氏彻底炸毛了:“就算带郎中同去,妞妞一个姑娘家,跟你们一群大男人,她的名声怎么办?还要不要做人了!” 越说,方氏越上火,脾气直接点爆:“再说,你们又不是去耍,要妞妞去干什么!那钦差瞧着人模狗样的,怎地办事这么膈应人!” 许丰宝有苦难言,苦笑道:“大娘,您别为难我了,我,我就是个传话的。” “不为难你也成,你现在就回去县衙,就说我这个当娘的不同意!老娘还就不信了,他堂堂钦差还能再不要脸!” 一口一个人模狗样,一口一个膈应人,一口一个不要脸,喷的许丰宝都快哭了,求救似的看向刘氏。 谁想,刘氏并不理他,且不说她喜欢霍窈,要认霍窈做干女儿,就是这事,它本身不合理。 方氏说的话虽然刻薄,但句句都在点子上,对她粗鲁的言语或许不认同,但是,道理她是认同的。 州府,霍窈不能去! 许丰宝最后带着顾怀海和霍出学的行李灰溜溜地回了县衙。 见他一个人回来,顾怀海和霍出学如何能不懂。 前者本身也有个姑娘,都是当父母的,心情完全理解,而霍出学呢,对自家老妻那可是摸得透透的,况且,他本身也不同意这事。 顾怀海咬了咬牙,“我去找薛大人!” 霍出学松了口气:“多谢大人体恤。” 县衙后堂,薛长蕴正在看京中传来的密函,神情越来越凝重。 “大人,可是京中有什么不妥?”手下见大人神色有异,询问道。 薛长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手中的密函,眉目间的沉重越来越深刻。 他是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些年皇上一直在查的事,方向居然也或多或少与州府有点联系。 “大人,顾大人求见。” 手下来报。 薛长蕴回神,将密函收起,以为顾怀海和霍出学准备好了,吩咐手下整装出发。 不想顾怀海不是来找他出发的,而是来跟他说…… “不去?”薛长蕴顿了顿,嗓音中透着诧异。 顾怀海硬着头皮道:“是的,大人,霍窈尚未出阁,这事,这事您看能不能……” “不能!”不待顾怀海说完,薛长蕴便寡淡道:“来人,备车。” 顾怀海不知道他备车要干什么,在薛长蕴的示意下,跟着一道上了车,直到马车停在自家门口,才恍然。 大概有了之前的事,刘氏众人的热情度不高,尤其方氏,看薛长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要不是还有点理智,顾忌薛长蕴的身份,早就开喷了。 “霍小姐,随本官来。” 方氏不悦皱眉,正要说什么,被霍窈压下了,她对她点点头,跟着薛长蕴去了顾怀海的书房。 薛长蕴没有叫顾怀海,但顾怀海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霍小姐,你是个聪明人,理应能猜到本官为何坚持要你去州府。”薛长蕴开门见山道。 闻言,顾怀海诧异地看向霍窈。 只见后者浅浅一笑,声线没什么起伏:“大人抬爱,小女受之有愧,只是小女不过区区弱女子,实在不敢当。” 霍窈如何能猜不到,傀儡催眠最多维持三个小时,按照这里的时间推算,也就一个半时辰。 刘彭一旦恢复神智,前后态度必然是两个极端反差,或许旁人不会觉得怎么样,但精明如薛长蕴,却不会。 从许丰宝前来传话,让她同往州府,便猜到了,毕竟刘彭在反差前后,所接触过的,只有她。 薛长蕴要她同往州府的目的是什么,霍窈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但就这件事而言,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即便去了州府,也是白走一趟。 况且这人太精明了,而这个时代的人,对催眠又有偏见,只会当做蛊惑人心的邪术。 所以,在方氏拒绝反对的时候,她没有说话,只是现在薛长蕴亲自过来了。 薛长蕴和许丰宝不同。 看过原着的霍窈比任何人都清楚,薛长蕴今年尚不到而立,却是先斩后奏的钦差,除了他自身能力不俗之外,他还是当今皇上的左膀右臂。 “是不敢当,还是你在怕什么?”薛长蕴淡淡道:“本官已经审问过刘彭,他说在跟你回房后,就感觉很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没有印象,本官也算走遍大江南北,见过无数能人异士,姑娘究竟是不是弱女子,就不必谦虚了。” 霍窈皱眉,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薛长蕴接着道:“本官没有窥探他人才能的好奇,要你同去,只是为了少去些不必要的麻烦,能尽快了结这桩案子。” …… 第75章 活脱脱的俏郎君 “我……” “本官相信,你既能让刘彭将过去所犯罪行亲口道出,想来是想为他手中的亡魂伸冤,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姑娘没有理由,半途而废。” 对于霍窈这个人,薛长蕴这两日也派人调查过,过去如何他不敢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不论是她,亦或是霍家,都与刘彭八竿子打不着,更不曾有过半点牵扯,既无牵扯,又无恩怨,她却让刘彭道明罪恶,可见是个有自己想法,有意思的人。 至于有意思在哪,从顾怀海这件事中便可窥出。 据他所知,霍窈与顾湘确有几分交情,但人和人之间的交情多了去了,顾怀海被罢官后,平日交好的尽是有多远躲多远,她明明也能躲,毕竟她父霍出学受牵连,但到底无关痛痒,与身家无关。 她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出力,且用心。 帮顾湘出谋,到城外求他主持公道,就连顾湘能正名,也是她给出的调查方向。 其行种种,综合他的判断,小姑娘是个心境清明,持身持正,有为人底线主见的人。 说实话,薛长蕴是有些意外的,毕竟眼前之人,不过芳龄十五,与他过去所认识的女子都不同,且纵然男儿,也恐都不及。 不过他也看出,小姑娘的出发点虽为众人计,但却有限,说好听点不冒头,低调,拎得清自己的身份,说难听点就是闲事她或许管,但极其有限。 这样的人其实有点难搞,因为她有自己的主意想法,但同样的,她也有她的软肋。 从她管闲事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的软肋是什么。 于是,薛长蕴不轻不重道:“想想那些枉死之人,想想那些被刘彭所害的可怜之人,想想尚且在州府境内,烧杀掠夺的匪盗……” 随着他的话,霍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最终低下了头:“别说了,我去。” 正如薛长蕴所料想,霍窈有自己的软肋,而薛长蕴也恰恰好捏住了她的软肋。 这件事,没碰上也就算了,可碰上了,也已经出手了,现在再置身事外,确也不是她做人的基本。 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帮上什么忙,可事已至此,她也确实做不到什么都不做。 不就是去州府吗,去就是了。 能帮上忙最好,帮不上,就当是亲眼看看结果,出去见见世面好了。 薛长蕴笑了,“本官就知道,你是个忧民纯善的好姑娘。” 霍窈呵呵冷笑,不客气道:“大人容许小女告退,回去收拾行李。” “为方便行事,你这身女儿装扮就卸了,顾大人,给她准备几套男装。” 顾怀海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愣愣点头。 “告诉你父母,本官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此行其一,本官会护你周全,其二,所有同行人都会保密,不会坏你了的清誉;其三,日后本官也会请旨皇上,该是你的功劳便是你的。” 霍窈点点头,算是诚意十足,考虑周到了。 从书房出来,大厅中方氏刘氏一直在等消息,见她出来,还没等问什么,顾怀海便也从后面出来了,沉声对刘氏吩咐道:“你去赶紧给霍窈找几身男装,再把其妈妈给霍窈,让其妈妈这段时间跟着照顾霍窈。” 一听这话,刘氏就懂了,叹了口气道:“这都叫什么事啊。” “行了,少说两句。”若是薛长蕴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此行,霍窈还真去不可。 更让他意外的是,霍窈居然有如此之能,就连钦差都点名,非她不可。 刘氏抓紧去安排了,顾怀海也识趣,离开让方氏和霍窈说话。 方氏果然在听到霍窈说同意了,当场跳脚,要自己去找薛长蕴,好说歹说,才把她拦住。 “娘,薛大人安排周全,此次我去州府,女扮男装,也不会让人把这事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 霍窈安抚了方氏好一会儿,方氏才平复下来,抹了把脸道:“我跟你一块去!” “算了娘,您就别去了,出来这么长时间,家里那一摊子活您要累死我大哥啊,再说长途跋涉,您年纪大了,女儿也不忍您受苦。” “可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也是长途跋涉,还在一群男人堆里,你让娘怎么放心?” “您方才不是听到了,顾大人安排了个妈妈照顾我,再说,不是还有爹吗?” “不说你爹还好,一说我就来气,亏他还是当爹的,瞧瞧,这都叫什么事啊!” 方氏埋怨了霍出学一通,霍窈又劝了她一会儿,刘氏便带着加紧买回来的男装过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妈妈。 老妈妈和方氏差不多的岁数,一看就是精明能干的面相。 “霍窈,这是其妈妈,这段时间便让其妈妈照顾你。” “见过霍窈小姐。”其妈妈手脚利索地行了一礼。 霍窈扶她起来:“妈妈客气了,日后劳烦您了。” 男装是现买回来的,都是标准男子的尺码,霍窈穿着并不合适,刘氏让其妈妈量了她的尺寸,又找来绣娘抓紧改了改。 等霍窈再从屋里出来时,已经是个活脱脱的小郎君了。 一身翠绿男衫,俊朗的让人移不开眼。 顾湘夸张的哇了一声,托着腮围着霍窈打转儿:“你要真是男儿身,我保准儿嫁给你!” 霍窈本身长得就好看,现在换上男装,满头长发被同色的帽子盖住,尽管身高不达标,但她本身就稚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公子。 薛长蕴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就等霍窈了,方氏不放心的殷殷叮嘱了很长时间,在薛长蕴手下人的催促下,这才放女儿走。 半个时辰后,清河镇的百姓就看到,好几辆马车出了镇子,往州府方向而去。 霍窈身份特殊,和其妈妈单独一辆马车,为了护卫她的安全,她的马车也只是在薛长蕴的马车后面。 从清河镇去往州府,需要一天一夜的车程,在这期间,霍窈将这个世界的背景,重新过了一遍。 …… 第76章 瞧不上 四国天下,大庆朝是四国之首,国运昌盛,如今在位的是靖和帝,一位十分年轻的帝王,关于这位靖和帝,原着中描述的并不多,只从只言片语中得知,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物。 不过现实百姓间,靖和帝被称为明君。 据说他少时登基,十年励精图治,如今大庆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皆系他之功,比之先帝,更得民心。 当然,百姓本就心思单纯,要的也简单,只要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是明君。 靖和帝身边有一左膀和一右臂。 文乃薛长蕴,武乃少年将军,江陵。 作为男主的莫逆之交,薛长蕴在原着中的存在要比靖和帝多之不胜数,霍窈记得他出身侯府高门,却是庶子,在嫡庶有别的大庆,薛长蕴自小便不受重视,被嫡母迫害,数次险些丧命,甚者有一次在被追杀过程中,几近丧命,若非靖和帝遇见,救他一命,并将其培植,也不会有今日年纪轻轻,便已是代替靖和帝巡视江河,负有先斩后奏之权的钦差大臣。 当然,霍窈自己也承认,若非如此,顾湘的局,也不会轻易破开。 转而想到薛长蕴过去的遭遇,不由又摇了摇头,本来觉得,自家麻烦事够多的了,可跟那些高门大户比起来,自家那些事,还真算不得事。 毕竟再怎么样,也没有权利相争,勾心斗角,尽管结局很是一言难尽,但至少就目前而言,还是十分富足平顺的。 有对比就有知足,霍窈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 就在霍窈捋顺这些的时候,其妈妈也在偷偷观察霍窈。 在被喊来伺候霍窈之前,刘氏把交代的都跟她交代过了,包括认干女儿一事。 但凭心而论,在她看来,霍窈就是个农女,从小出生农家,在农家长大,而方氏这几日在顾府的所作所为,她也有所耳闻。 真心瞧不上。 可这一路观察下来,霍窈的平和和安静,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不是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吗? 估计这只是刚开始。 不过想想也是,待从州府回去,霍窈再怎么样,也跟她没关系,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此次州府一行,霍窈能省心些,这样回去她也能好交差。 当然,她要是不省心,她也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到州府的时候,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州府衙门所在的一条街,却是灯火通明,从街头到街尾,都是身穿铠甲的兵士。 霍窈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被眼前的阵仗惊了一下,也被那寒光四射的铠甲差点晃花眼。 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那无形之中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仍让她心头俱震。 突然觉得,自己到底还是长居一方天地,没有切实的意识到这是个怎样的一个世界。 但同时又有些奇怪,刘彭纵然罪恶滔天,也不至于这么大的阵仗。 就在霍窈奇怪间,马车依次停下,车夫的声音在外响起:“公子,到了。” 霍窈应了声,与其妈妈下了车。 州府衙门大门口,薛长蕴正与一名年轻将领说话。 将领同样身穿铠甲,但与其他兵士的铠甲都不同,从二人熟稔的交谈间,对其身份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霍窈更觉纳闷了,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累不累?”霍出学走过来小声问她。 霍窈摇了摇头,小声回他:“不累。” “要是累了别硬撑。” “好。” 就在父女俩一来一往间,薛长蕴与年轻将领寒暄完了,一同带着众人进了州府衙门。 一进门衙门后面,霍窈差点被眼前的金碧辉煌闪瞎眼。 这,这是衙门吗,分明就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啊! 霍窈看向薛长蕴。 果不其然,薛长蕴脸色十分凝重,问年轻将领:“你来时,这里便是这般?” “吓了一跳,我刚开始也吃了一惊,小小的州府衙门竟比皇宫还要奢华,啧啧。” 薛长蕴深呼吸口气,“若非亲眼所见,我也无法相信。” “还有更让你无法相信的,你去后头金库看看,绝对吓死个人。” 薛长蕴在年轻将领的怂恿下,带着顾怀海等人去了金库,霍窈也跟在后面去了,一进去,眼前都是一片晃眼的金光。 只见偌大的金库中,都是金灿灿的金子! 别说是顾怀海这个清河镇的县太爷,就是薛长蕴,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呵,小小州府!”薛长蕴大概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冷笑不止。 “行了,反正你已经来了,我也带兵前来助你,慢慢料理,这州府,该从上到下换一遍血了。” 薛长蕴点点头,“你把这里的情况可有汇报给皇上?” “哪能不汇报啊,不过我也是今早才到,皇上也应该要过两天才会收到,好了,你们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去吃饭。” 众人重新移步大堂,饭菜很快上桌,而也在这时,霍窈也确定了年轻将领的身份。 正如她所料,靖和帝的右臂,江陵,现今大庆最年轻的少年将军。 至于堂堂将军为何会带兵来州府,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霍窈也知道了原因。 是薛长蕴请旨靖和帝,派江陵带兵前来州府坐镇。 如果只是单纯的官员借职务之便贪赃枉法,自然不必带兵坐镇,关键刘彭与匪盗联盟。 衙役有限,为防万一,这才有了现在。 吃过晚饭,薛长蕴的临时办公地点也已经收拾好了,他把众人叫到一起,过了一遍案子,快半夜了,才让顾怀海和霍出学回去休息,却是留下了霍窈。 对此,江陵很是意外,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这个好看的有些过分的少年,文文弱弱,长得也瘦瘦小小的,还疑惑过,什么时候薛长蕴身边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见他与顾怀海他们走得近,便知道是清河镇来的,可没想到,薛长蕴居然会单独留下他! 说实话,很好奇这人有什么特殊之处,会被薛长蕴留下。 无视薛长蕴赶人的眼神,江陵找了个地方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大爷就是不走,你能怎么着的无赖模样。 薛长蕴自知他犯起混来自己也奈何不得他,索性也不管他,让霍窈坐下。 ……? 第77章 霍窈小先生 “一路上可还习惯?” 霍窈挑挑眉:“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卧槽!” 江陵一蹦三尺高,指着霍窈:“你是女的!” 刚才那道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女人的声音! 之前这小子一直没说过话,至少没在他跟前儿说过话,结果闹了半天,竟然是个女的! 薛长蕴瞪了他一眼,“小点声。” 江陵抹了抹嘴,“不是,你怎么带个女人在身边,这不像你啊?” “我说了小点声!”薛长蕴眼睛一瞪,江陵这才缩了缩脖子,声音倒是小了很多,只是一直好奇,霍窈是女人的身份。 “她叫霍窈,是方才霍师爷的女儿,也是我这次请来的……先生。” 咳。 先生! 霍窈默默抽了抽嘴角。 “啊?就这样?” “霍小姐年纪尚幼,为方便行事,方才化身男装,此事你交代下去,莫要外传。” 薛长蕴说的一本正经,江陵觉得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小子转性了,学会公器私用了。 闹了半天,是请来的先生。 不过倒是有点意外的是,什么样的先生,居然让薛长蕴如此重视且郑重,还特地叮嘱他,关键这位先生还是个女人! 薛长蕴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对霍窈说:“本官想请你再去找刘彭一趟。” 霍窈没有说话,只是等待他的后续。 “刘彭对于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唯独,对于匪盗一事,遮遮掩掩,无论怎么盘问,始终不发一语,本官觉得事有蹊跷,方才请你帮忙。” 霍窈明白了,明白薛长蕴为什么坚持让她来了,原来一开始刘彭便不配合! “还有,他对于所遭他迫害的尸骸位置,始终拒不交代。” “对罪行供认不讳,对埋尸地点却是不交代,这人什么意思?”江陵问薛长蕴。 “他应该还抱有一丝侥幸,只要找不到尸骸,就没有实证,而此人心狠手辣,人证一概惨遭他戕害,他是想僵持着,好留自己一条命。” 江陵乐了,“简直异想天开,就这一金库金子,足够他杀头的了!” “但也只是贪污,那些被他所害之人,永远不能重见天日,霍小姐,你可有把握?” 霍窈嗤嗤笑了声,连不能重见天日都搬出来了,她能说什么? 而且人都跟着来了,临到头又怎么可能矫情不管? “我试试。” “今日你也累了,明日?” “好。” “我命人送你回去歇息。” “多谢。” 霍窈前脚离开书房,后脚江陵便迫不及待地问他:“连你都没让刘彭开口,她一个姑娘能行吗?” “你可不要小瞧她,就是她让刘彭自动交代的罪行,若不是她这一出,恐怕我现在都有可能不知道,这小小州府有这么一颗毒瘤。” “她?” “就是她。” “她怎么做到的?” 薛长蕴摇摇头,“不清楚,我查过,没有下毒,也没有鞭打用刑,具体怎么做到的,明日你可自行看。” 霍窈所住的客房是单独一个小院子,其妈妈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热水,见她回来便要服侍她洗澡。 “妈妈不用了,时候不早了,您也回去歇息,我自己来。” “这……” “去,有事我再喊您。” 其妈妈也没有勉强,她只当霍窈对她不好意思,便点点头也回了房歇息。 霍窈关上门,轻轻脱下外衫,然后解开胸前的束带。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束带绑在身上一天一夜,早就勒出了血痕,轻轻碰一下就疼。 霍窈小心翼翼泡进热水里,胸前的伤口火辣辣疼得厉害,过了会儿才缓解过来。 头靠在浴桶上,思维开始发散,回忆这几日之种种,直到水有些凉了,才出来。 大概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陪着,这一晚,霍窈几乎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起来,其妈妈过来伺候,给她绑束带,不出意料的,看到了那白皙肌肤上,刺目的两道血痕。 其妈妈下意识抬头看向霍窈,却见她虽有些精神不济,但眉目平和恬静,没有丝毫的愤慨抱怨,以及娇气。 其妈妈眸中掠过些许惊诧。 倒是个极为沉得住气的,也不是个娇气性子。 看霍窈这一身白皮子,就知道,此女在家中是没吃过苦的,还有那一双光滑没有茧子的小手,千娇百宠的姑娘,多少都会有点小性子,伤成这般,却是声都没吭一下。 “好了小公子。” 为霍窈穿好衣裳,其妈妈连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声线柔和了许多。 早饭霍窈和顾怀海霍出学一起吃的,这边刚吃过饭,薛长蕴便派人来寻她过去。 过去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江陵也在,霍窈行了一礼,便随着薛长蕴和江陵去了大牢。 大概是重刑囚犯,牢中设有重重兵士看守,一路走来,竟不见一个狱卒。 里面所关的其他犯人,也被提前转移到了别处。 偌大的牢房显得空寂,就连走路都有回音。 刘彭被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中,虽是重囚,所处的牢房环境倒不错,至少没有霍窈想象中的老鼠满地窜,臭气熏天。 看到她时,刘彭眼底闪现丝丝迷茫,眯着眼打量了很长时间,才认出是谁。 “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刘彭翻身而起,朝霍窈扑过来,兵士即刻拦住他,将他牢牢压制在地上不得动弹。 即便如此,那愤怒,恨不得要吞了她的眼神,一直死死瞪着霍窈,嘴里骂骂咧咧极尽难听。 他这辈子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只是小小州府,但在这个地盘上,他就是此地的土皇帝,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皆以他马首是瞻。 可他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折在一个从未被他看在眼里,不屑一顾的女人身上! 关键这个女人,他都还没来得及碰一下! 刘彭猩红眼神中的杀意,根本没有掩饰,连江陵这般常年征战沙场的人,都不免有些发凉,可再看霍窈,没有他想象中的害怕退却,平静的好似无事人一般。 就像是,刘大人恨不得要剥皮拆筋的人,不是她。 不但如此霍窈还让薛长蕴和他暂避一二,她和刘彭单独说话。 ……? 第78章 催眠失败 “小……公子,这人现在一心要杀了你,你确定和他单独呆一块?”江陵似笑非笑地问霍窈。 霍窈微微颔首,“将他捆绑起来即可。” “嘿,有没有人说过,你胆子很大啊。” 霍窈一本正经:“你是第一个。” 江陵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本将军留在这保护你,放心,本将军没有兴趣偷学你的技艺。” 保护是次要的,小姑娘这么有自信,要么是真有本事,要么就是在硬撑,不过比起后者,他更觉得前者更贴近眼下,毕竟,连一向自视甚高的薛长蕴,都比她另眼相待。 同样,他现在对她更是好奇了。 好奇她到底用的什么本事让刘彭开口。 霍窈可不怕他偷学,催眠术不是想要偷学就偷学到的,她是在保护自己。 知道做主的人是薛长蕴,霍窈没有理会江陵,静静地看向薛长蕴。 “大人,君子一诺,驷马难追,言而无信非君子所为。” 薛长蕴深深看了她一眼,下令吩咐:“按照霍先生说的做。” 很快,刘彭便被人用绳子捆了起来。 确保捆结实后,薛长蕴拖着不情不愿的江陵,带着人走了,走前对霍窈说:“我们在门口等你。” 待听到脚步声走远后,霍窈才来到被捆绑起来的刘彭跟前儿。 刘彭四肢不得动弹,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因为挣扎,身上原本白色的囚衣略显脏污,头发凌乱,原本胖胖的脸,经过几日的牢狱,已经明显凹陷。 对这样的人,霍窈从来不会同情。 她面无表情地蹲在那,与他对视良久,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刘彭瞪着她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愤怒,渐渐变得有些疑惑迷茫,因为他的嘴很臭,早已经被兵士拿破布堵上了。 霍窈趁他走神之际,果断对他进行了催眠。 不一会儿,刘彭就觉得自己很困,眼皮也在上下打架,这种感觉很熟悉,他想要挣扎,可抗拒不了,很快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霍窈见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拿掉他嘴里的破布,先是问了他的一些基本信息,刘彭都一一老实作答后,霍窈才正式开始询问。 先是把埋尸地点问到手,然后进行与土匪相关的询问。 然而在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刘彭居然开始抵抗起来,紧闭的眼睛也开始用力滑动。 霍窈知道,这是他潜意识里在抵抗她的催眠,试图从催眠中挣扎出来。 当即加深催眠,不想居然没有用,刘彭豁然睁开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着霍窈:“妖女!去死!” 竟是奋力起身,拿头重重向霍窈顶过来。 霍窈脸色一变,急忙侧身闪躲,可仍是慢了一步。 砰一声巨响,霍窈后背狠狠撞上牢门,顿时眼前晕头转向,耳鸣声四起。 牢中空洞,如此大的回音,等在牢门口的薛长蕴和江陵快速对视一眼,急忙往牢里冲。 只见刘大人还在地上挣扎,嘴里喊着妖女,那架势,不杀了霍窈不罢休。 霍窈则坐在地上,一脸痛楚,小脸也惨白一片。 薛长蕴上去连忙将霍窈扶起来:“你怎么样?” 霍窈头更晕了,还是咬着牙克制晕眩回了句:“刚才被他撞的磕了下头,让我,让我缓一缓。” 江陵上去一脚将刘大人踹翻,“小爷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打女人!” “好了江陵,先把她带出去找大夫来看看。” 就这样,薛长蕴和江陵一左一右,扶着霍窈出了牢房,霍窈本来就头晕,这一路上还要听江陵抱怨:“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呢,啧,小爷说保护你,你还不用,活该。” “你能不能闭嘴!”她都快被他吵得头要炸了。 “嘿你这丫头片子,居然敢叫小爷闭嘴,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就命令小爷,我告诉你……” 好在她的住处很快就到了,终于不用再听江陵叭叭了。 其妈妈见霍窈被扶着回来,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 “受了点伤,大夫呢?”薛长蕴问属下。 “已经去找了。” 霍窈被扶上床不久,随行的郎中便到了,薛长蕴也算诚意十足,此次请到清河镇最好的大夫随行。 正如霍窈自己所料,头晕的这么厉害,果然是轻微脑震荡了。 不过那撞的一下也挺狠,后脑勺鼓起了一个大包,后背也有些擦伤,郎中留下药便走了。 扎了两针,霍窈没有那么晕了,便坐起来,靠坐在软垫上,对薛长蕴说:“我已经问明埋尸地点了,就在后花园的假山下。” “所有?”江陵诧异道。 薛长蕴示意他别打岔,让霍窈接着说:“是所有,刘彭说他将所有被害人都埋在了一块,就埋在后花园的假山下。” 薛长蕴点点头,“土匪呢?” 霍窈皱了皱眉,摇摇头:“关于土匪的一应信息,刘彭却是不言,我用过别的法子,他都一一避开,最后还挣脱我的质问,把我撞了出去。” 薛长蕴神情凝重了几分:“连你也不曾问出土匪的信息?” 霍窈十分坦然的承认,因为这是事实。 不过回想起刘彭当时的挣脱,作为有经验的催眠师,自然是判断得出,刘彭的挣脱,并非她催眠不精,而是他内心里在抵抗。 想了想,还是对薛长蕴说道:“当我问到他埋尸地点的时候,刘彭几乎没有任何挣扎便告诉我了,但只要一问到与土匪相关,他的反应就十分激烈,还十分抵抗这个问题。” 两者的明显差距,同样也说明了其中的问题。 薛长蕴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了,本官会派人继续追查,这次,辛苦你了。” 薛长蕴和江陵很快便走了,已经有了埋尸地点,接下来有得忙了。 送走他们,霍窈又晕了起来,撑着胳膊慢慢躺下,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另一边。 “你相信她说的啊?”江陵问薛长蕴。 薛长蕴安排人手拆假山,头也不抬道:“如今没有线索,假山就在眼前,究竟是不是,挖开看看不就清楚了。” …… 第79章 小先生有真本事 江陵一想也是,只是刘彭将州府建造的十分奢华,便是假山也极为巍峨,拆假山,不是个小工程,他便命人送来一些茶点,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跟薛长蕴闲聊。 聊着聊着,话题便不由聊到了霍窈身上。 “那小姑娘我瞧着挺漂亮的,你刚才在牢里那么紧张,不会是看上她了?” 薛长蕴没有说话。 江陵笑笑:“我听说她出身农家,你要看上这样一个农女,你那嫡母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放鞭炮大摆宴席好好庆祝一下。” 薛长蕴眸底一沉,冷冷道:“你也说,她只是个农女!” “啧啧,怎么,你嫌弃人家的出身?可我怎么瞧着,你对她可是关心得很呐。” “你想多了。” 江陵啧啧有声,“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想少了?” 薛长蕴端起茶喝,不再搭理他,只是眼底,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光。 快到中午时分,假山终于拆完了,将碎石搬开,画出一片地,众人开始挖。 不过几铲子下去,就挖到了白骨。 “将军,大人,挖到了!” 江陵把吃了一半的点心往盘里一扔,惊讶道:“她还真有几分真本事啊!” 很快,后花园假山后挖出许多白骨的消息,便在整个州府衙门传开了,其妈妈听到消息时,刚给霍窈上完药出来。 霍窈胸前的勒痕其妈妈本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然而在送郎中出去时,不自觉地开口问他要了点药。 霍窈在屋里沉睡着,或许是昨晚没睡好,也或许是头晕,睡得很沉。 其妈妈便悄悄解开她的衣裳,在她胸口的勒痕上了药。 结果一出来,就听到有人说,假山底下挖出了许多白骨。 其妈妈吃了一惊。 霍窈在对薛长蕴和江陵说假山底下是埋尸地的时候,她当时也在场,这几天对于霍窈被带来州府,多多少少也有些侧面的了解,但还是那句话,不就是个农户出身的丫头片子吗。 能有多大的本事! 结果,还真被她说对了! 这一刻,其妈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小瞧了霍窈,因为她出身的缘故,对她极为不屑,虽面上在伺候她,但有没有尽心,她自己最清楚。 尽管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屑,但内心里,却是极其瞧不上的。 其妈妈摇了摇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霍窈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其妈妈守在床前,见她醒了,去给她倒了杯水,问她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倒是劳烦您了,要照顾我。” “我本便是奉夫人的命令过来照顾你,哦对了,大人和霍师爷来过一趟,见你睡着就没打扰,现在忙去了。” 霍窈点点头,便问其妈妈尸体可有挖出来? “已经挖出来了,大人和霍师爷便是在忙这件事,我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好多骨头,到现在还没统计好具体人数,这刘彭真是丧良心,害死这么多人,这种人早该天打五雷轰了。” 其妈妈现在想起先前自己去花园看到的那一幕就心惊,州府衙门有顾府两个大,花园自然也是极大的,就只见偌大的花园地上铺满了白布,上面都是一块块尸骸,吓人,但也悲悯。 这些,都是被刘彭害死的人。 被压在假山底下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直到今天才被找到挖出来,重见天日…… 其妈妈看向霍窈。 是这个小姑娘。 “你睡了这么长时间饿了,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做点吃的,有想吃的吗?” 其妈妈的态度有些过于温和,这让霍窈有点意外,她和其妈妈相处几日,亲近真说不上,左不过相敬如冰。 她尽自己的本分,而她呢,尽量不给她添麻烦,彼此默契的相处着。 可突然这么和善,实在让她出乎意料。 她睡觉期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霍窈回神后让其妈妈简单给她做点吃的就成,不用太麻烦。 见她这般说,其妈妈松了口气,小姑娘没有顺杆往上爬,挺好。 一直到了半夜,假山下的尸骸才全部挖掘完毕,数量也统计好了,整整一百零八具。 也就是说,被刘彭害死的,有一百零八个人。 再回到书房时,别说薛长蕴脸色难看,便是江陵亦是灰头土脸的,两人分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手下人送宵夜来。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吃宵夜。”江陵没好气道,他少时便参军,自认杀人无数,但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心惊过。 况且,他是武将,保家卫国视为本分,而刘大人呢,只是一个小小的州府,一个文官,居然如此草菅人命。 实在可恨至极。 “不想吃也要吃点,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薛长蕴长长吐出一口气,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见此,江陵也只好也意思意思的吃了点。 “对了,大牢那边你派人安排好了?”薛长蕴突然问。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还记得白天霍窈说的吗,不只是她有这个感觉,我也感觉事情有点蹊跷,以防万一,在没弄清楚之前,务必看好刘彭。” “你是说,有人会劫狱?” 薛长蕴摇摇头:“不好说,我总感觉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你想想刘彭即便再有权势,可都这么多年了,京城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实在有些古怪。” 江陵摸了摸下巴颏:“你的意思是,他背后还有人?” “说不好,总之把人看好了。” “那我把人安排回去大牢。” 今日花园那边人手严重不足,他就从牢里调派了一半人马在花园帮忙,如今人还在善后,被薛长蕴这么一说,恐怕还真有问题。 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不好了,有人劫狱了!” 薛长蕴和江陵脸色俱是一变,纷纷赶往大牢。 大牢处已经一片混乱,七八个黑衣人正跟兵士交缠。 江陵呸了声晦气,提剑便加入战局,随着他的加入,局势很快扭转,薛长蕴看着明明已经身受重伤,却还在与江陵胶着的黑衣人,觉得不对劲。 …… 第80章 夜半惊魂 对方显然是来劫狱的,也就是说,牢里的刘大人才是目标,可方才手下人来报,刘大人还好好的待在牢房里,而这些黑衣人,也不像是在劫狱,倒像是…… 调虎离山! “江陵别打了,快随我来!” 薛长蕴喊了一嗓子,便立即带人往霍窈的住处赶去。 而此时,霍窈住处。 霍窈原本正在睡觉,一个黑衣人突然闯了进来。 手中拎着的剑在深夜中泛着寒光。 对方蒙着脸。 她虽不曾经历过这般的阵仗,但也知道,来者不善! 连忙摸出铜板,谁知黑衣人居然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嗤笑一声:“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小姑娘,劝你想清楚再动手。” 然后手一挥,一个黑衣人拿刀挟持着其妈妈走了进来。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一切都好说,否则,你就直接等着给老妈子收尸!” 其妈妈穿着里衣,应该和她一样,在睡觉时被人挟持。 其妈妈的脸色很白,脸上满满都是恐惧,嘴唇颤抖一张一合,大概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 霍窈深呼吸口气,把铜板用力攥进手心里,淡淡道:“你们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黑衣人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是个识时务的小姑娘。” “且先容我穿上衣裳。” “快点穿。” 霍窈无辜道:“可我从小被娇生惯养,不会自己穿衣裳,让她过来帮我。” 心里则想的是,薛长蕴不是吃素的,眼下这个时候,首先要确保自己和其妈妈的生命安全,其次便是拖延时间,能拖延一点是一点。 “那就不用穿了!” 霍窈平静道:“那我也不跟你们走了,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就你们两个,只要我愿意,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你就给她收尸!” 挟持其妈妈的黑衣人把刀往其妈妈脖子上逼近了几分。 明明暗暗中,都能看到点点鲜红。 “行啊,我给她收尸,反正我跟她无亲无故的,你们杀了她好了,毕竟我就是个普通人,做不到舍己为人的伟大举动。” 霍窈的声音不大,但其中所透出的镇定和自信,让两个黑衣人迟疑了。 这个女人不是个简单的,在来之前,上面就下过命令,务必活捉,而且,她能让刘大人变成傀儡,保不齐他们也会被她…… 为了绊住薛长蕴和江陵,大部分人都已经去了大牢,如今就他们二人…… 两个黑衣人当即对视了一眼,然后其妈妈便被对方狠狠推给了霍窈。 “快穿,敢耍花招,我不介意带你的尸体回去!” 黑衣人恶狠狠威胁道。 霍窈却是丝毫不接受,他们若是要她的尸体,根本不会墨迹这么多,显然,是要她活生生这个人。 那就更好说了。 霍窈将其妈妈扶起来,快速且小声说:“拖延时间。” 其妈妈微讶,见她点头,连忙低下头,去给霍窈拿衣裳,也不知是屋里太黑了,还是什么,其妈妈被绊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上。 旁边的凳子也砰一声,砸倒在地上。 “等下!”院子外的一段距离,江陵突然叫停薛长蕴,面色凝重道:“里面大概已经出事了,不能硬闯。” 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是基本,那一声响虽然隔着很长距离,但他还是听到了。 深更半夜,再加上薛长蕴的猜测,不难判断出,里面必然出事了。 于是俩人当即一合计,把人马分散开来,悄悄向小院逼近。 “死老婆子,敢耍花招!” 黑衣人举着剑朝其妈妈砍下来,霍窈立马从床上跳下来,也顾不上准没准备好,立即对其进行精神催眠,趁他恍惚间,又再次出手。 她的速度很快,从事这个行业,最快的一次,她的心跳更快,因为她知道,一旦失败,其妈妈老命休矣,自己也极有可能小命休矣。 好在这次连老天爷都帮她,成功了。 黑衣人先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变得空洞。 霍窈身子有些坚持不住,靠在其妈妈身上,有气无力的下令:“去,跟他打一架。” 傀儡黑衣人提着剑,冲门口位置的黑衣人冲过去。 “你疯了!给我醒醒!” 然而不管怎么说,打斗都是一触即发。 然后,外面的薛长蕴和江陵就看到,宽敞的小院子里,两个黑衣人……打了起来! 一个追着另一个打,被追的那个嘴里破口大骂,一边让同伴清醒,一边骂妖女,你使了什么邪术! “这,这怎么回事?”江陵呐呐问。 薛长蕴倒是对这一幕有点熟悉,“应该是没事了,把这俩人围起来。” 一阵混乱过后,霍窈见到薛长蕴和江陵赶到了,知道危险解除,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心里想着,这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傀儡催眠虽然逆天,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大的。 上次晕倒,这次又是。 “霍窈小姐!”其妈妈急忙抱住她。 薛长蕴连忙派人找大夫。 很快大夫便来了,看过之后说是没什么事,只是身体虚弱导致的晕厥,不过她这身子有气亏之相,须得好生调养,不然会落下病根。 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灯,薛长蕴让大夫开药方,为霍窈调养。 等大夫离开后,江陵便问其妈妈:“刚才发生了什么?” 其妈妈眸光微微一闪,低着头,像是受惊过度般,用力地摇摇头,小声说:“我,我就记得我在睡觉,然后,然后就有个黑衣人闯了进来,要杀我,霍窈小姐让我拖延时间……” “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你有没有看到她做了什么!” 其妈妈茫然:“没有啊,霍窈小姐什么也没做啊。” “骗小孩呢,她要没做……” “好了江陵,让霍先生好生休息,你和我去审讯那俩黑衣人。” 薛长蕴拉着江陵便走了。 等他们走后,其妈妈吐出一口气来,看着床上昏睡的霍窈,心情一度的十分复杂。 ……? 第81章 冷血最是令人心寒 其实她看到了,看到霍窈做了一串手势之后,拿刀要杀她的那名黑衣人,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听从霍窈的命令,与同伴打斗。 隐隐约约间,她听到霍窈说催眠什么的。 她大可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但眼下很明显,救了她一命的霍窈,与她更亲,而且她也不确定,霍窈愿不愿意让她多嘴多舌。 就干脆装傻充愣了。 至于霍窈…… 另一边。 “你干嘛拉我,其妈妈肯定是知道什么,我非要弄清楚不可!”说着江陵转身就要往回走。 薛长蕴再一次拽住他,“来之前我跟她做过约定,不会过问她用什么法子。” “那也是你跟她的约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跟你没关系,但你别忘了,大千世界,本就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此女要么是背后有高人,要么便是天赋异禀,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与你我无关,你只要记得,她目前对我们有用即可。” 江陵眯了眯眼,“我说你这人……” 看着一脸漠然无情的薛长蕴,江陵默默地啧啧两声,扔下一句:“怪不得你一直没娶妻,你以后可莫要后悔。”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窈醒来时,不出意外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其妈妈连忙又去找了郎中来,确定霍窈无事才放下心。 送走郎中,其妈妈又去厨房给霍窈做了些吃的,“霍窈小姐……” “嗯?” 霍窈正在吃饭,听到其妈妈欲言又止的声音抬头,“怎么了妈妈?” “谢谢您。” 其妈妈很感激霍窈救了她,正如她当时所言,她们无亲无故,而且还是在生死抉择之际,但凡稍微有点私心的人,如何选择都是显而易见。 可霍窈却还是将她从黑衣人的刀下救了下来。 明明她只是奉了夫人的命令,在州府这段时间伺候她。 明明她只是个老妈子,再怎么自认为高霍窈一等,可说白了,就是个伺候的下人。 明明她自可明哲保身,对她大可不管不顾,霍窈却还是冒险救她。 人都是怕死的,活到她这个岁数,也尤为怕死。 霍窈笑了笑,“妈妈不必放在心上,论起来对方是冲我来的,也是我连累了妈妈。” 话虽这么说,其妈妈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能论之。 总之这份情,她记下了。 两人正说着话,屋门砰一声被人推开,霍出学跑过来,见自家闺女坐在那吃饭,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顿时松了口气。 其妈妈识趣的出去了,让父女俩说话。 “吓死爹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回去了,你娘非吃了我不可。”确定闺女没受伤,霍出学苦笑一声。 “让您担心了,我没事的爹。”霍窈再三保证,自己只是累了,并没有大碍。 没多会儿,顾怀海也过来了,同霍出学一样,也是一番关切担忧,霍窈同样再三保证没有大碍。 “那些黑衣人都是些什么人,为何要杀你一个小姑娘家?”顾怀海想不通。 霍窈却有几分猜测,从昨晚对话中不难判断出,黑衣人八成是与刘彭一伙的,而且,还知道她身有所长。 甚至对此十分忌惮。 霍窈有些奇怪,前后两次催眠刘彭,她都是单独进行,就连薛长蕴和江陵,都不清楚她究竟对刘彭做了什么。 当然也包括顾怀海和霍出学。 顾怀海和霍出学很忙,自打从假山底下挖出尸骸,他们就一直忙的脚不沾地,故而没待多久便被人叫走了。 吃过饭,其妈妈送来药,告诉霍窈这是补气的,她如今身子虚弱,气亏,若是不好好调养,时日一长恐会落下毛病。 喝完药,霍窈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刚洗完脸,薛长蕴便来了。 他倒是开门见山,“通过对黑衣人的审问,可以确定,刘彭并非一个人,他背后另有势力,而且这股势力已经盯上了你。” 霍窈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和她分析的差不多。 “目前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些什么人,而根据黑衣人的交代,刘彭,只是他们的马前卒。” “知道他们为什么盯上我吗?” 薛长蕴难得有些不自然:“是我的疏忽,身边埋伏着对方的眼线而不自知,霍小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若是现在选择退出,本官便派人送你回家。” 霍窈脸色神色淡了淡,“不必了,我相信大人的本事。” 适才他自己也说,刘彭背后的势力盯上了她,这个时候送她回去,州府到清河镇一天一夜,这当中能发生什么,谁能保证? 当然,她自有自保的手段,也对自己有信心,可其他人呢?就像昨晚的其妈妈,连累他人,这是霍窈最不想看到的。 况且,即便她一路平安的回到了清河镇,回到了家,他又能保证,对方没有跟着她? 他也说了,身边埋伏着对方的眼线而不自知,很明显,她的身份,对方已经尽在掌握。 她娘的安危,还有兄嫂的安危,谁又能保障? 原着中对于薛长蕴此人的描述,除了是靖和帝的左膀右臂,男主的莫逆之交,为人正派三观正。。 可如今看来,原着究竟是死的! 现实,才是真的! 毕竟,薛长蕴的冷血,原着中就没有描写出来! 其实霍窈是有些生气的,但也只是有些,说白了,薛长蕴于她,也不是什么熟人。 自那日薛长蕴来过后,霍窈便再也没有看到过他,期间倒是江陵来过两次,每次都给她带一些小东西,话里话外也时不时的套她的话,十分好奇她究竟使的什么本事。 霍出学和顾怀海也来看过她几次,但每次都还没坐下,就被人叫走了。 一百零八具尸骸,身份死因都一一需要确定,而这个工作,由顾怀海负责,霍出学辅助。 这般又过了几日,霍窈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在屋里待的十分烦闷,便出来走走,活动活动。 从住处一路走来,她发现州府衙门的守卫似乎比之前还多了,其妈妈告诉她前两天又来了一些兵士,将整个州府衙门密密保护起来。 走了一圈回来,还没坐下,薛长蕴便派人来寻她过去。 …… 第82章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薛长蕴关心道。 霍窈笑了下,“劳烦大人关切,不知大人寻我来所谓何事?” 薛长蕴皱了皱眉,声音沉了几分:“本官要你再去找刘彭一趟。” 霍窈诧异:“再去找刘彭?” “是,经过那晚一事,刘彭明显被背后的人舍弃了,这几日他的态度没有之前那般强硬,零零碎碎也交代了一些事,只是这些,远远不够,本官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耗,他早已是板上钉钉的死罪,能容他到今日,已经够了。” 换而言之,刘彭的死期到了。 但在他死之前,榨干最后的价值。 还真是直接。 霍窈淡淡道:“倒是还能再试一试,不过成与不成,我亦无法保证。” 上次催眠算不上成功,可以说是失败了,而失败的原因,概因刘彭意志坚定,内心抵触,若是他态度软化,自是另当别论。 事到如今,她也希望此间事能尽快做个了结。 当即,薛长蕴带霍窈去了大牢。 大牢中,江陵也在,自打发生了调虎离山的劫狱事件后,不止是霍窈居住的小院被保护了起来,大牢这边,亦重兵把守,由江陵亲自看守。 像上次一般,霍窈和刘彭在牢房里独处。 一切也正如薛长蕴所说的那般,刘彭不只是态度软化了,就连他心里那道筑起来的墙,也已经残破的不堪一击。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霍窈就给推倒了。 催眠的过程很顺利,所得到的结果,却是让她遍体生寒。 她,她竟然,竟然牵扯进了皇室密辛中! 霍窈心不在焉地出了关押刘彭的牢房,刚走到拐角处,就听到江陵说:“霍窈小姑娘挺好的,人长得好看,性子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瞧着也不错,只要此间事了,她就要回家了,长蕴,你确定对人家没意思?” 好似生怕薛长蕴冲动,江陵又说:“你想好了再说,别到时候自个儿后悔。” “我说过,她区区不过农门之女,于我目前有利用价值。” “农门之女怎么了,霍家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祖上三代都是干净的农户,她爹是老秀才,我听说她几个哥哥也在读书,算得上一家子书香门第,再说,让霍窈往那儿随便一站,那通身气度,要不说她出身农门,谁不觉得她就是个千金小姐?” 薛长蕴漠然道:“野鸡纵然披上了凤凰的皮,也是野鸡本质,变不成凤凰!” “嘿,你这话也太毒了,得亏人霍窈没在这,要是听到你……霍,霍窈!” 江陵眼神闪躲地看着从拐角处走出来的霍窈,脸上神情讪讪的,心道自己这几日真是累了,居然没听到脚步声。 霍窈的脸色十分寡淡,眼神清透,不见怒火,江陵也不大确定,她究竟听到了多少。 不过应该没听到多少的,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冷静。 毕竟要是换了他,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砍人。 可惜,江陵注定要失望了,该听的,不该听的,霍窈都听到了。 要说生气,还真没有,尽管被人比作野鸡,然薛长蕴说的也并非不是事实,她确实出身农门,是个农女,这一点,她从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也从不对自己的出身不满过。 不过,她到底也不是个泥人。 霍窈在两人面前站定,对上薛长蕴的目光,微微一笑:“凤凰虽好,不见得人人都喜欢,就像我,眼界有限,素来只喜欢野鸡,倒是大人你,可千万别小瞧了野鸡,因为野鸡啊,急了,也是会啄人的!” 江陵噗嗤笑了起来,“小丫头没看出来嘛,还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你说的没错,我也喜欢野鸡,饿了的时候还能吃,凤凰好看是好看,却如同鸡肋,食之无味,但开屏的时候,又弃之可惜。” “要我选啊,我自当也选择野鸡。” 说这话的时候,江陵是看着薛长蕴说的。 薛长蕴眉目间的冷漠更甚,问霍窈:“结果如何?” 霍窈深呼吸口气,冷声道:“大人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刮目相看。”说罢,扔下一句:“回去说。”便先行往外走。 见状,薛长蕴面色微微一沉,紧随其后,出了大牢。 江陵摸了摸头,觉得有异,也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到了薛长蕴的临时书房。 下人上了茶,霍窈问薛长蕴:“大人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不知对小女的承诺,是否还有效?” 薛长蕴看了她一眼,“本官答应过的事,从未食言过。” 霍窈对上他的视线,眼底的寒意更甚,“不知可否,再加一条。” “你且说。” 霍窈一字一顿道:“我要我爹,平安!” 经过这段时间,霍窈深刻意识到,这里阶级分化严重,适才薛长蕴的话虽不中听,但也提醒了她,她在他们眼里,是区区农女,同样,她爹亦如是。 说白了,她和她爹在他们这些上位者眼里,如同可随手捏死的蝼蚁。 她没有兴趣去计较太多,况且事已至此,再去后悔已经发生了的,归根结底并没有意义,她本就是现实主义,与其在缥缈的后悔上浪费时间,倒不如为自己,为父,争取生机。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一开始所以为的刘彭作为州府草菅人命,搜刮民脂民膏,而是牵扯到了皇室,关键还是不能为外人道的密辛! 顾怀海尽管只是小官小吏,但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而她爹,说好听点在衙门任职,可在朝廷官员名录中,却是无官无吏。 她不确定她爹知道了多少,而且时间也不容许她去问证,穿来之前也是被不少电视剧小说狠狠锤炼过,很清楚,自古烁今,但凡知道皇家秘辛者,最后的下场都不大好。 换而言之,顾怀海的小官是他的保命符,她爹,没有,所以,她眼下所想要的,只是她能和她爹,从此间事中,全身而退! 当然,她也知道薛长蕴的权利或许没有那么大,但作为一国之君的左膀右臂,这其中就不是一般能涵盖得了。 …… 第83章 是福还是祸 “好,本官答应你。” 薛长蕴几乎没多想便应下了。 霍窈却是浅浅一笑,身体往前微倾,“大人,小女可非几岁稚子,君子一诺或许值千金,但大人,小女却是不敢信的。” 拿自己和她爹的命,相信一个仅利用她的人? 她还没那么蠢! 薛长蕴脸色微变,“既不信本官,何谈要本官承诺!” “大人不必恼,我不信你,但我信圣旨!” 薛长蕴此人冷血无情,这样的人,纵然许下一万个承诺,她一个都不会信,承诺随时能被推翻,但皇权至上的时代,圣旨,却不会! “你要圣旨?!” 江陵蹭一下站起来,望着霍窈惊呼不已。 霍窈红唇微启:“没错,我要圣旨!” 薛长蕴厉声呵斥:“放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霍窈,本官高看你一眼,你休要忘了自个儿是什么身份!” “不必大人提醒,小女一直时刻谨记,也正是因为时刻谨记,才更加清醒明白,正如大人所言,小女不过是区区农门之女,无权无势,也无大人那般的雄心壮志。” “小女眼界浅,只想要一家人平安喜乐,大人或许不屑一顾,于小女却是唯一紧要之事,敢问大人意下如何?” 霍窈的声音不大,但所说的一字一句,却是清晰的传递到薛长蕴和江陵的耳中。 后者久久说不出话来,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看着霍窈。 江陵突然惊觉,自己所认为对霍窈的了解,却不过都是些浅显的皮毛。 这个年龄不大,却在面临任何境遇都不卑不亢,临危不惧的女子,她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明明站在面前,怎么看,也看不到底。 要知道,她要的,不是真金白银,金石玉器,而是一国之君的……圣旨啊! 薛长蕴冷笑:“你口口声声说谨记自己的身份,这便是你的谨记?本官且告诉你,不可能!” “这么说,没得谈了。” 霍窈果决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既然如此,小女告退。” 没什么诚意地作了个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脚下步子平缓,既不曾刻意加快,也不曾刻意放慢,仿佛与往常无异,但只有霍窈自己知道,她此时正在心里默数—— 1、2…… 数到10的时候,她的手也扶上了门把,只要轻轻一拉…… “慢着!” 身后不出意料地响起薛长蕴的声音。 霍窈眼底的了然俱在这一刻,化为寒芒。 “我怎知你握着的,是否值得本官为你冒犯皇威求圣旨!” 霍窈缓缓转身,“大人何必再明知故问,当初你极力将我带来州府,冠冕堂皇地以小女的软肋作为突破点,难道不是你早已算准了此间事不简单,而我,必要被你利用?!” 霍窈不气薛长蕴对她出身的贬低,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气不气,但还是那句话,纵使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既然他能利用她的本性善意,那她为难一下他,不为过。 “你还是没说,你的倚仗。” 到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钦差,霍窈啧啧两声,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传国玉玺。” 然而,再面对大风大浪面不改色的钦差,随着这四个字落下,也猛地站了起来,神情间更是凝重非常。 就连雷打不动的语调,也透出了明显的变化。 “再,再说一遍!” 霍窈却是笑笑不再言语,她既然敢开口,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 从刘彭那儿得来的信息太杂太乱,她尚且没有来得及理顺,但也知道,传国玉玺丢失已经多年,皇室一直在找,尽管外界尚不知情。 当然,这里的外界,并不包括薛长蕴。 一开始她想不明白,刘彭罪行已经清楚明白,薛长蕴为何要坚持要她来州府,当然,彼时她也是真信了他的表面说辞,尽管后来想想觉得不对劲,也没想太多,毕竟,她确实在催眠了刘彭后,得知那一百零八位受害人的埋尸地,并让他们重见天日。 直到刚才,尤其薛长蕴前后的种种反应,方才恍然他那句利用价值,是何意。 她对他的利用价值,不是在于将刘彭的罪行钉死,而是传国玉玺! 准确的说,他知道丢失的传国玉玺,刘彭知情! 也正是因为太过于清醒,所以,她才不惜与之讲条件。 为难薛长蕴只是次要,主要还是传国玉玺的丢失,牵扯到了一桩皇室密辛,她要为自己,为她爹打算。 还是那句话,她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你确定……传国玉玺?你知道在哪儿?”江陵也沉不住气了。 作为靖和帝的左膀右臂,不止薛长蕴知道传国玉玺丢失,他亦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所长在于军中,但他一直知晓,薛长蕴这些年以钦差的身份代替皇上巡视大庆,表面是巡视,其实一直在暗中探访传国玉玺的下落。 在今日之前,薛长蕴倒是话里话外跟他透露过,但他真没想到,刘彭不但与之有关系,且霍窈三言两语,点出了关键。 霍窈依旧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只是静静地望着薛长蕴。 好似刚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不是她一般。 薛长蕴也在看她,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落入一个怪异的怪圈。 不知过了多久,薛长蕴率先打破了既有的沉郁:“本官就问你一句话,你知道传国玉玺在哪儿?” 霍窈知道,他妥协了,点了点头。 “好,你且先回去等本官消息。” 霍窈道了声好,转身拉开门,还未迈出门槛,身后再度响起薛长蕴的声音:“我会尽量护你父女周全。” 霍窈无声地笑了下,尽不尽量她不知道,反正他再尽量,她也不信利用过她的人。 事关生死,她只相信自己! 随着脚步声远去,江陵慢慢坐下来,声线复杂道:“小丫头……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薛长蕴闭了闭眼,然而眼前却尽是霍窈漠然清冷的眼眸。 就在前两日,他还跟江陵斩钉截铁地说过,自己不悔。 ……? 第84章 干爹 霍窈回去后,就把其妈妈叫到跟前儿。 “妈妈,你速速收拾东西,立即回清河镇!” 其妈妈惊了一下,“这,这是怎么了啊,可是清河镇出了什么事?” 不然怎么会让她回去。 难道是夫人? 可也不该是霍窈让她回去。 “您莫多想,清河镇没出事。”霍窈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正当她想措辞见,顾怀海和霍出学便神情有异地过来了。 二人见屋里气氛不对,便问怎么了? 其妈妈看了眼霍窈,小声说:“大人,霍窈小姐让我收拾东西回清河镇。” 顾怀海闻言看向霍窈,却是道:“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霍出学解释:“就在一刻钟前,薛大人下令将整个州府衙门监管起来,任何人不得外出。” 霍窈恍然,不由冷笑:“他的动作倒是快。” “听你这话的意思,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顾怀海的询问,霍出学和其妈妈也齐齐看向了她。 霍窈想了想,最终选择闭口不言,只让他们别问了。 顾怀海和霍出学对视了一眼,前者让其妈妈先出去,待屋门关上,霍出学坐到霍窈身边:“妞妞,到底出了什么事,薛大人为何会封锁州府衙门,不许外出?” 霍窈抬眸看向她爹,又看看同样一脸茫然的顾怀海,始终摇头不言。 不是她不说,而是知道太多,于他们无益。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毕竟那个秘密,她现在想起来,后背都是凉的。 纵然是看过原着的她,都做梦没有想到,现实和原着剧情出入这么大,说到底还是她忘了,原着剧情是既定,但这里是现实。 霍窈有点头疼,闭着眼靠在那养神,霍出学见状还要说什么,被顾怀海拉住了。 “大人?” 顾怀海冲他摇摇头,“让霍窈休息,咱们回去。” 霍窈的本事他不曾亲眼见过,但这几日也刻意的了解过,别的不说,据他所了解到的,假山下是埋尸地,是霍窈告知的薛长蕴。 由此可见,霍窈定然是有其能。 至于是何其能,他也试探过霍出学,可每每得到的结果,除了茫然还是茫然,霍窈他不了解,但霍出学他了解。 显然连霍出学也不清楚。 根据他了解到的,霍窈此时的反常,以及薛长蕴没来由的命令,恐怕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事。 而这事,应该不难判断出,不是什么好事。 霍窈的性情行事,他一直看在眼里,虽与他闺女年龄相差不了多少,但其性稳重,有时候纵然是他,都自认不如。 她既然不说,肯定是有她不说的道理。 当然,促使顾怀海得出此结论,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近日发现,薛长蕴行事神秘难测,数次提起刘彭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在成为清河镇父母官之前,他也曾在京城待过数年,所经历的,见识过的,比霍出学多了不知凡几,自当清楚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既然霍窈刻意不说,那么就权当什么也不知道,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只是霍窈…… 思忖许久,顾怀海还是避开霍出学,去而复返找霍窈。 “大人?” 霍窈对他的去而复返深感意外。 顾怀海摆摆手,“早前就与你说过,叫大人太生疏了,若非来了州府,大概你现在会喊我一声干爹。” 霍窈笑而不语,“您来找我,可是有话要交代于我?” 顾怀海对她的聪敏在心中暗暗点了点头,却不答反问道:“认干亲一事,你是作何想法?” 霍窈怔了下,垂眸浅笑道:“能被大人和两位夫人看上,是霍窈的福气。” 她也不是矫情的人,顾怀海和刘氏乔氏都是良善之人,也一直待她极好,多个爹娘没什么所谓好与不好,只是现如今前路晦涩,此时认作干亲,就等于将顾怀海一家与她绑在了一起。 一旦有所偏差,恐会受到连累。 尽管她对自己有把握。 好似没有看出霍窈的游移,顾怀海当即拍板道:“既然如此,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便唤我一声干爹。” “这……” 顾怀海眯起眼睛:“难道你看不上我这个爹?” “自然不是……” “不是那便叫我爹。” 在顾怀海的坚持下,霍窈如他所愿的开了口。 顾怀海哈哈笑了起来,从身上拿出一方玉佩:“这是当年湘儿出生时,我找人打磨的,是一对,本来是想留给湘儿弟弟妹妹的,只是你干爹我子女缘薄,本来以为这块要一直搁那留灰了,没想到你与我老顾家如此有缘,来州府时我便将玉佩找出来带在身上,现在交给你,以后你和湘儿就是姐妹,都是我顾怀海的女儿。” “来,拿着。”顾怀海拉过霍窈的手,将玉佩郑重放到她的手心里。 霍窈看着笑得开怀的顾怀海,无奈道:“其实您知道现在的时机并不太好。” 顾怀海当官多年,不可能没有嗅出不对劲。 确实,顾怀海不但嗅出来了,还多少猜到了些许皮毛,他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认霍窈风险太大,但凡是聪明,就应该知道如何规避风险。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去而复返。 顾怀海至今都还记得,在他被刘彭罢官,在所有人都指责顾湘,在往日好友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是霍出学,是霍窈,不但登门去看望,还让他峰回路转! 当然,如今回过头去想,哪里是自己官途未绝,分明是有心人帮有心忙。 今日他能好好坐在这里,皆托眼前少女的福,在所有人都对他们家有多远躲多远的时候,霍窈都不曾怕连累,现在他自然也做不出如此现实的作为。 顾怀海笑得爽朗,“你干爹这人呢,有时候就是一根筋,不然当年也不会从京城被贬到清河镇,而且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顾怀海拍了拍霍窈的肩,“你也不必太有压力,人啊,只要问心无愧即可。” …… 第85章 靖和帝 讲真,霍窈是有些感动的。 她也慢慢放松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所以您当初宁愿被刘彭罢官,也不让顾湘去给夏月月赔罪道歉?” “不错,当时事情发生后,我便问过湘儿,她说整件事,自己都问心无愧,既然问心无愧,那又要何可惧。” 霍窈看着朗声说话的顾怀海,不由想到了之前的梦。 梦中顾怀海郁郁而终……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安回到清河镇的!” 顾怀海离开后,其妈妈端着晚饭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霍窈手中的玉佩,惊讶之余,又觉得意料之中。 伺候霍窈这段时间,小姑娘的为人她看的清清楚楚,别说大人和夫人喜欢她,便是她,也不由欢喜。 况且,霍窈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霍窈小姐,吃饭。” 其妈妈将碗筷布好,招呼道。 霍窈净手回来,看着正为她盛饭的其妈妈,眉间微蹙。 老太太照顾她虽不说多用心,但本身她与她就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作为没有关系两不相干的陌生人,她能为她胸口上药,这份情,她是记得的。 尽管每次其妈妈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上药,但勒痕有没有大好,那药味,她还是能看出来,闻出来的。 她爹不可能,其他人更是不用想,只有其妈妈。 所以,她回来后,让其妈妈收拾行李回清河镇,为的不想连累她,毕竟,顾怀海这个官员或许不用她管,她也有把握自己和霍出学全身而退,但这段时间一直照顾在她身边的其妈妈,则不同。 毕竟,在薛长蕴那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里,其妈妈只是个下人,更不值一提。 但没想到,他的动作会如此之快。 不过经过和顾怀海一番交谈,她也想明白了,皇家秘辛又如何,纵然是绝境,她也会杀出一条生机! 大概想通了,晚饭霍窈多吃了一碗,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她吃撑了。 其妈妈收拾好碗筷,见她瘫在那,手抚着肚子,一副难受的样子,便提议出去走走消消食。 谁知两人刚要出小院,就被院外守卫拦住了。 “将军有令,小霍先生不得出此方院子。” 霍窈拧眉,还没说什么,旁边其妈妈便怒道:“你们什么意思,我们公子又不是你们的犯人!” “这是将军的命令,小霍先生请回!” 侍卫油盐不进,其妈妈有心想跟他掰扯明白,却直接被推了回来,哐当一声,院门当着两人的面,从外面关上了。 其妈妈气得不行,用力的拍门,外面的人却始终不为所动。 霍窈觉得没意思,就拉着其妈妈在院子里消食,期间其妈妈很是愤愤不平,但也同时觉得奇怪得很。 她出来进去没人管,就连霍出学和顾大人进来也不管,却偏生不让霍窈出去。 其妈妈觉得奇怪,霍窈却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没想到薛长蕴居然做的这么绝。 这一晚,霍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倒不是担心什么,而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出在牢房催眠刘彭的那一幕。 耳边是刘彭的声音。 折腾了半宿,还是没有睡着,索性坐起来,寻了本书看,只是心不宁,书也看不进去,最后看着桌上的一豆灯火出神。 淮阴公主这个名字,她是今日第一次听到,便是原着中,有关剧情一概没有。 根据刘彭的讲述,淮阴公主是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终身未嫁,却生有一子,而此子的存在,却是不为人知的隐秘。 只因为,这个孩子,是淮阴公主和先皇的儿子! 亲生兄妹…… 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就是在现代,也得物议沸然,掀起十级地震,而她,恰恰好就知道了这桩皇室秘辛。 知道了这么一个秘密,尤其是在意识到,这是个皇权至上,阶级分化严重的时代,她如何不为自己,为身边人打算。 关于传国玉玺,按照刘彭说的,传国玉玺在先皇在位时便丢失了,不是无故丢失,而是被人偷了,这个偷盗之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先皇和淮阴公主之子! 自然也没错,刘彭背后的确另有其人,而这人也不是别人,还是先皇和淮阴公主之子。 这他妈…… 纵然比别人多了一世经历,在得知这些的时候,霍窈还是差点窒息了。 如今想起来,依旧汗毛直竖。 这一晚,霍窈屋里的灯,一直燃到了天亮。 之后三日,霍窈便被彻底封禁在小院里,直到第四日晚间,正准备睡觉,屋门被敲响。 “霍窈小姐,薛大人来了。” 霍窈穿好衣裳出来,薛长蕴看了她一眼,“随我走一趟。” 霍窈让其妈妈先休息,自己则随薛长蕴走了。 去的是薛长蕴的书房,老远就看到书房灯火通明,门口的护卫也多了许多,而且多出来的护卫,也尽是些她没见过的生面孔。 霍窈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猜测。 既然是来书房,薛长蕴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派个人通知她,而是亲自走了一趟将她带来。 看来,京城来人了。 而且来人来头不小,不然薛长蕴不会亲自去带她过来。 “薛大人。”门口护卫抱了抱拳。 薛长蕴看了霍窈一眼,道:“进去禀报。” “是。” 护卫进去有一会儿出来:“主子请薛大人带她进去。” “多谢。”薛长蕴客气地道了声谢,才带着霍窈进屋。 书房中并没有她想象的有多少多少人,反而除了刚进来的她和薛长蕴,只有两个,一个她并不陌生,江陵,一个同为男子,身形颀长,一身玄色锦衣背对着她。 “皇上,人带来了。” 靖和帝! 霍窈愣住了。 她猜到来人来头不小,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 江陵见霍窈傻站着,伸手推了她一下,压低声音提醒道:“皇上在此,还不赶紧跪下!” 霍窈内心极其不想跪,然而根本由不得她,江陵直接压着她,迫使她跪了下去。 霍窈有点崩溃。 没想到避开了跪圣旨,跪一把剑,绕了一圈,还是没避开下跪。 虽然跪的是个人! …… 第86章 危机解除 在霍窈内心崩溃的同时,靖和帝缓缓转过身来。 正一脸纠结的霍窈,不出意料对上一张让天地间都黯然失色的俊美容颜。 剑眉无双,眉目疏阔,眼眸漆黑深邃,鼻梁高挺,唇微薄。 比,比男主还好看! 霍窈倒是记得,原着中靖和帝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尚未登基前,便引得无数女子竞折腰,但是,闻宴生才是男主,作者秉持着,男主才是主戏的信念,对于其他背景板,严苛得很。 就好比,传国玉玺丢失,再好比淮阴公主和先皇。 但不曾想,靖和帝本人竟好看的出乎她对好看这个词的所有认知。 靖和帝景沉眉目威厉,看着地上仰着头看他的霍窈,小姑娘眼中的惊艳几乎没有遮掩,就这么直白地落入他的视野中。 里面有欣赏,赞美,惊叹。 直接,不加掩饰。 景沉抬手阻止要提醒霍窈的江陵,低声说:“好看吗?” 霍窈毫不迟疑地点头。 好看。 “有多好看?” 霍窈再次毫不迟疑地回答:“比我见过的明星还要好看。” “明星?谁?” 陌生透着无上尊荣的磁性男声,霍窈猛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居然看一个男人看呆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忙低下头,装沉默。 小姑娘稚嫩,人也小小的,此时跪在他面前,脖子都是缩着的,像个…… 鹌鹑? 景沉无声地扯了扯唇角,走到案后坐下,“朕听长蕴说你想求一道圣旨?” 说到正事,霍窈收起心中奔腾的万千生物,低声说:“是。” “想要朕的圣旨,要看你是否真有那等本事。” 霍窈低着头不说话,书房里安静了一瞬,直到景沉淡淡道:“说,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霍窈知道,自己可以跟薛长蕴和江陵讲条件,但不能跟一国之君讲条件,毕竟,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掌握着世间每一个人的生死。 包括她。 霍窈也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矫情的人,深呼吸口气,“刘大人背后的人,是淮阴公主之子。” 闻言景沉眉目都不曾动一下,戴着玉扳指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桌面,就连声音都不见分毫的起伏:“哦?淮阴公主终身未嫁,京城之中人尽皆知,小姑娘,你既然说淮阴公主有儿子,那你且与朕说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霍窈顿了顿,“是先皇。” 敲击桌面的声音消失了,与此同时,江陵的低叫响起。 “霍窈!” 这丫头疯了,居然这么直白的把皇家秘辛说了出来! “江陵。” 景沉淡淡叫了声他的名字。 江陵连忙跪地:“皇上恕罪,臣,臣一时情急,御前失仪。” “你继续说。” “淮阴公主之子,他,传国玉玺在他手上。”霍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尽管早有准备,只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心里所承受的,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只是现如今,箭已上弦,发不发,已经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当然,她也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可他妈在她催眠刘彭之前,刘彭已经开口了,尽管还没交代重点,但也是早晚的事。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占得先机。 所以,她便为自己,为她爹,争取最大化,对后续结果,她还是挺有把握的,但没想到,靖和帝亲自来了! 靖和帝瞧着年轻,模样也是丰神俊朗,但她看过原着,纵然属于他的剧情并不多,但他的每次出场,都述说着,景沉,非平庸帝王。 而他本人,也确实如此。 那威严夹杂着磅礴血腥的气势,纵然是她,都有种想要退避三舍的冲动。 书房里很安静,但空气中凝滞的氛围却让人感到窒息,而就在这当中,那道依旧听不出情绪的好听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在哪儿?” “其黄山云傲寨。” 景沉突然笑了起来,起身缓缓走到霍窈跟前儿,对薛长蕴说:“长蕴,你找了个好帮手。” “臣惭愧。” “送她回去。” 直到从书房里出来,霍窈才觉得自己四肢发麻,浑身都透着无力,扶着墙缓了会儿,身上才有了些许力气。 而在这期间,薛长蕴并未催她,直到她能走了,才率先迈步。 “两年后选秀,你做好准备。” 深夜中,薛长蕴突然道。 霍窈脚下一顿,“选秀?” 薛长蕴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道:“你知道,你适才说的这些,皇上这些年明里暗里派了多少人在查吗?”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概因此事。 好似并不需要霍窈的回答,薛长蕴接着说:“多少年了,皇上所查到的,至今都只是一些皮毛,而你,三言两语,便将这些皮毛连贯起来,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对你?” 霍窈面无表情,她当然知道,不然她求哪门子的圣旨,又跟他讲哪门子条件。 “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用我讲,你那里便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你想要活着,便选秀进后宫。” 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如此能人,而其有着为之忌惮的能力,这便是,为君者的大忌。 至于为何要在两年后选秀让霍窈进宫,一来,皇上不希望此事闹大,若是就此带着霍窈回宫,她的出现,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而秘密,永远是经不得人深挖的。 二来,霍窈不是男子,无法入朝为官,所以,只能进后宫。 霍窈点点头,这么说,危机解除了? “两年后是,我知道了。” 这下轮到薛长蕴顿住了,他皱眉道:“你听清我说的什么了吗?” “自然听清了。”她耳朵又不聋。 “不,你没听清,我说的是,你,两年后大选,进宫!”好似怕她不清楚,薛长蕴特别点出:“进宫为妃!” “我知道啊。” “你……” 看着霍窈没什么激烈反应,反而眼底闪烁着明光,顿时冷笑一声:“本官倒是忘了,进宫成了皇上的女人,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多少女人梦寐以求。” …… 第87章 悲剧是人创造 将霍窈送回住处,薛长蕴留下一句讥讽意味十足的话:“野鸡不但会啄人,还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心!”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霍窈看着他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忍住到嘴的那句,出门的时候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转而又把神经病丢到一旁,虽然没有将想要的圣旨拿到手,但让她两年后选秀进宫,便是变相的一道保命圣旨。 至于进宫,霍窈完全不当回事,对嫁人,她早有心理准备,反正嫁谁不是嫁,于她没什么差别。 尽管进宫,不是嫁,而是给皇上当妾。 霍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即便如此,她也很平静地接受了,眼下能保命,以后成了皇帝的女人,也为未来加上一层保险,最关键的是,靖和帝那张脸,她想了想,并不难接受。 当然,她不是颜控,但谁不喜欢好看的人或是物品,更何况,见了靖和帝之后,就算不是颜控,也要变成颜控了。 还有一个原因,选秀是在两年后。 两年,可不短。 之后几日,薛长蕴和江陵像一夜之间消失了般,就连靖和帝的到来,也不曾掀起波动,事后霍窈倒是明里暗里套过顾怀海和霍出学的话,二人皆不知靖和帝那夜来过。 至于薛长蕴和江陵消失去了哪儿,也不难猜。 除了其黄山不作他想。 事实也确实如此。 此时其黄山的傲云寨里。 景沉端坐正位,地上一个男子被五花大绑着。 男子很年轻,长得也好生奇怪,一只眼睛居然是青色的,不止如此,他的脖子是透明的,能清楚看到透明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没想到啊景沉,你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能屈尊降贵,亲自前来捉我这个皇兄,父皇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你如此重视皇兄,估计高兴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男子是景沉的同父皇兄,淮阴公主和先皇之子,景安,比景沉整整大了二十岁,却看起来比二十四岁的景沉,还要年轻。 “怎么,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要跟我装深沉,有意思吗景沉。”景安像个疯子似的,不断的挑衅景沉。 景沉始终不接话,偶尔端起茶盏喝两口,直到江陵从后方出来。 手上捧着一方明黄色的盒子。 “皇上,找到了。” 景沉打开盒子,里面正是传国玉玺。 “哈哈哈哈哈,终归还是被你找到了,不过不是你找到的,是那个小姑娘找到的,你还是不如我啊,不如我……” 景安笑得癫狂,配上那张扭曲的脸,显得格外恐怖。 景沉等他笑完,淡淡道:“父皇驾崩前让我找到你,送你去陪他。” 景安猛地一怔,大吼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对我,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父皇毕生最爱惜自己的羽毛,一心想名留青史,而你,却是他毕生的污点,你觉得,在他心里,是你重要,还是他的身后名重要?” 景安又笑了,眼泪都出来了,“污点,哈哈,我居然是污点,没错,我是污点,可我这个污点,却是他跟自己一母同胞亲妹妹……生出来的!” 他看着景沉,“他把我当做污点,那有没有问过我,是我要他生的?是我要他跟自己的亲妹妹……我是污点,他怎么不说,他是污点的制造者!” “我不人不鬼地活了这么多年,就想得到他的认可,结果到头来,他那么早就死了,还说我是污点……” 好笑啊,太好笑了。 景安笑了很长时间,他笑累了,“算了,我也累了,没意思,没意思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始终不能出现在人前,天大地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父皇在世的时候,对他视作无物,为了让他多看他这个儿子一眼,他偷走了传国玉玺,其实他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想让父皇,多看,多看他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他知道父皇不喜欢他,怎么说呢,正如景沉说的,他的存在,是他的污点。 可没想到,他居然会狠心到留下遗诏,让景沉找到他,杀了他。 景安就着身上的捆绑,躺在地上,闭上眼睛:“来。” 景沉接过剑,“我亲自送你一程。” “无所谓。” 是真的无所谓了,从知道景沉带着人马找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大概早就想死了,所以真正面对了,却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念头。 其实他是想自己的生母了。 淮阴公主。 他的母亲。 曾经他也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时光,尽管很短暂。 也是这世上,唯一不曾怕他,嫌弃他的女人。 她会抱着他,亲亲他,哪怕到死,念着的还是他,只是,她一辈子毁在了皇室的算计中,不但终身未嫁,还生下了他这么个不人不鬼的儿子。 那个柔弱的女人,最终郁郁寡欢,到死都握着他的手说:“安儿,好好活着,如果实在活不下去,就来找娘,娘等你。” 她何尝不知道,世界之大,却容不下一个他。 她不是没想过带他一起走,那把剪刀都举起来了,可最终还是扔掉了。 现在,他要去找她了。 “把我葬在我娘旁边……” 弥留之前,他拽着景沉的衣袍,说。 景沉扔掉手上染血的剑,“好。” “如果下辈子,我想堂堂正正做个人……” 一个能生活在阳光下,普普通通的人。 …… 薛长蕴和江陵是在五日后回来的,当天顾怀海霍出学以及霍窈,便被叫去了书房。 薛长蕴先是问有关刘彭的案卷可否整理成册了,待得知已经整理完毕后,当即便下令,明日当众处决刘彭。 对此结果,没有人意外,但让人意外的是,薛长蕴居然要霍窈明日同他一道监刑。 “大人,不可!”顾怀海立即出声,“霍窈乃女儿身,身无官职,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监刑的!” 他没说的是,让霍窈一个小姑娘去看砍头,此举实在过于残酷。 尽管霍窈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姑娘。 薛长蕴淡声道:“此事不必再议,你二人先退下。” …… 第88章 他,世间主宰 薛长蕴的态度很强硬,还未等顾怀海和霍出学再说什么,就已经招来手下,把人请了出去。 霍窈神色冷了冷,讥嘲道:“大人想要震慑我,不必这么麻烦。” 她又不傻,无端端的怎么会让她监刑。 很显然,要震慑她。 薛长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在此事上多言,而是取出一枚令牌,交给霍窈。 霍窈没有接,薛长蕴沉声道:“这是皇上给你的。” 霍窈挑了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道下文的是江陵:“霍窈,此乃紫吟令,紫吟令出,如陛下亲临。”然后凑到霍窈耳边,快速且小声的说:“紫吟令比圣旨权利大。”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关键时候能保命,变相的免死金牌。” 换而言之,紫吟令比她求的圣旨牛逼。 霍窈:“……” 从薛长蕴书房出来,就看到外头等候的顾怀海和霍出学,二人见霍窈眉目间一派轻松,对视了一眼,想说什么,但显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直到回到霍窈住的小院。 “薛大人怎么说,还是要你明日去监刑?” 霍窈眯了眯眼,顾怀海和霍出学被薛长蕴手下人请出去后,她并没有争取此事,怎么说呢,大概是看透了薛长蕴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本性。 也懒得多浪费唇舌。 见事无转圜的余地,纵然是好先生霍出学也生出了脾气,被霍窈安抚了好一阵子,才同顾怀海回去。 送走两个忧心忡忡的爹,霍窈回房拿出紫吟令,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会儿,便收了起来。 翌日上午,顾怀海和霍出学便过来了,处决刘彭在午时,二人针对霍窈监刑好一番叮嘱,话里话外让她到时候闭上眼睛别看。 犯人砍头,顾怀海和霍出学都是有过经验的,霍出学还记得第一次自己当师爷后,随同顾怀海监刑,事后很长时间都没缓过来。 霍窈自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还算过硬的,然而真正站到监刑台上,看到随着薛长蕴一句斩,刽子手手起刀落,刘彭头身分家的场面,还是被狠狠冲击了一下,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眼前是一片驱之不散的血淋。 以及刘彭大睁的眼睛。 “霍窈小姐,喝杯茶缓缓。”其妈妈给霍窈倒了杯茶。 霍窈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大吐特吐,直到将隔夜饭都吐出来,才感觉好些。 其妈妈拿水让她漱漱口,小声埋怨道:“薛大人也真是,旁人不知你是姑娘家,他难道不清楚吗,让你一个姑娘家去监刑,存的什么心!” 吐过后,霍窈觉得整个人都虚了,让其妈妈去忙,自己则回屋休息。 躺在床上,她看着房梁,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霍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调节自己,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 等到了晚饭时,便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只不过经了这么一遭,到底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最典型的,晚饭吃了没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其妈妈也没有劝她多吃点,而是让她多喝了一碗清汤。 吃过饭不久,江陵意外来访。 “这边事已了,我明日一早就要带兵回军营,过来跟你道个别。” 江陵又说:“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恨长蕴?” 霍窈愣了愣,摇头:“没有。” 恨薛长蕴,还真没有,当初确实是薛长蕴让她来的州府,但最后答应的,也是她自己,后来发展到今天,怎么说呢,后悔和恨谁,都没有意义。 只是她却记住了,以后离薛长蕴远一点。 最好是,永不再见。 “让你去监刑,其实不是长蕴的意思,当时我在场,是皇上下的命令,长蕴也为你争取过……” 江陵还记得那天,处理完傲云寨的事,皇上带着景安的尸体回京前。 当时他未能及时反应皇上此举的用意,还是回来州府路上,薛长蕴对他说,皇上,这是对霍窈有了忌惮之心。 薛长蕴这话,他不太能理解,直到过后才回过味来。 是靖和帝让自己监刑,霍窈顿了下,继而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江陵的未尽之言,她明白,无非是皇上不放心她,所以让她监刑,便是告诉她,为君者,他要谁死,谁就死,他要谁活,谁就活。 今日,他能让她站在监刑台上,明日,他就能让她跪在行刑台上。 “还有,长蕴让我告诉你,皇上虽然给了你紫吟令,让你两年后选秀进宫,但那日之事,你最好还是守口如瓶。” 不必薛长蕴提醒,霍窈也不会多言一句。 江陵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离开前,也不知道是作何想的,竟然将先皇和淮阴公主之间的故事,告诉了她。 霍窈其实是不太感兴趣的,准确的说,她基本上已经摸出了整个故事的脉络。 也或许是江陵的那句:“你以后要进宫的,告诉你这些,多少也能让你警醒一些,皇室没那么简单。” 就这样,在江陵的讲述下,她脑中的故事脉络得到了清晰。 和她分析衔接的出入不大,当年皇室内乱严重,东宫空悬,先皇是当时朝野上下,呼声最高的皇子,然而却不是唯一的皇子。 龙椅就一把,谁都不想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坐上那至尊高位。 明争暗斗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先皇登基,而在之前,先皇遭人算计,阴错阳差与淮阴公主不伦欢好。 后来国君更迭,事务杂乱,等先皇想起那桩荒唐事时,已经是半年后,而彼时淮阴公主已经身怀六甲。 霍窈没有忍住:“淮阴公主难道就没想过打掉孩子?” 当然她也知道,若是打掉了,也就不会有现在,但她还是想问。 结果却是,淮阴公主想过,也数次付诸行动,然而那孩子像是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一般,不论她用什么法子,都打不掉。 换而言之,淮阴公主不是没想过,而是根本打不掉。 一开始便是个错误,孩子的出世也注定了不受欢迎。 …… 第89章 注定做不了平凡人 “景安,就是个怪物。” 景安,便是那个孩子。 因为他的存在,不能为外人知,所以,他的名字,从未出现在皇家玉牒上过,除了淮阴公主和先皇,以及他们的心腹,在当时整个天朝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虽是先皇之子,亦是长子,但没有皇子尊位,皇室也不认同他。 于是江陵,直呼他其名。 大概是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淮阴公主厌恶生下来的孩子,但也是个母亲,所以直到郁郁而终终,她都是个称职的母亲。 而先皇,则视其为污点,淮阴公主去世后,景安也消失了,与他一起消失的,便是传国玉玺。 先皇驾崩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临终前又将靖和帝叫到跟前儿,秘密下了一道遗诏,并把他和淮阴公主生子一事,告诉了他。 “我与皇上从小一起长大,之后长蕴便一直以钦差的身份掩人耳目,走南闯北寻找传国玉玺的下落。” 江陵问过薛长蕴,旁人不知道他的任务,他是知道的,身负要务,当初顾湘求他时,怎么就答应了? 薛长蕴告诉过他,他也是在拿下了刘彭才收到密报,传国玉玺的下落,恐与州府有关。 换句话说,在应下顾湘伸冤之际,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江陵的这个问题,薛长蕴自己也回答不上来,但当时,确实就是答应了,尽管后面发生的事,让他无数次的庆幸自己答应了,但回想起来,仍觉茫然。 怎么就答应了。 “皇上少时便登基,如今也有十年了,十年来,皇上一直暗中查访此事,十年无果,却被你一人道明,霍窈,你的才能,注定做不了平凡人。” 扔下这番话,江陵离开了。 第二天天不亮,江陵带兵离开了州府,随后不久,他的手下前来找霍窈:“这是我家将军给你的信。” 霍窈收下信,那人就走了。 信中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地址,和一句话:若遇麻烦,可找我。 霍窈把信轻轻对折放回信封里,想到那个爽朗的年轻将军,霍窈笑了笑,将信与紫吟令收放在了一起。 随着刘彭处斩,此间事正式画上了句点,转眼便到了回去的日子。 在回去之前,薛长蕴先离开州府,回京复命,并让顾怀海在州府等着,待新任州府走马上任,再行离开回清河镇。 而在新任州府上任之前,顾怀海暂代处理州府衙门的一应事宜。 如果说,江陵和薛长蕴是靖和帝的左膀右臂,那么霍出学,便是顾怀海的左膀右臂,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忙的脚不沾地。 相较于忙碌的二人,霍窈就自在多了,在克服了监刑的冲击后,饮食方面也恢复了常态,加上其妈妈手艺不错,不过几日,就明显胖了一些。 这天中午,霍窈和顾怀海霍出学正在吃饭,衙差便来报:“顾大人,曹大人的车队已经进城了!” 曹大人便是即将走马上任的新任州府。 据霍出学说,这曹大人和顾怀海还是同期入仕的老相识。 巧得很。 “这么快?不是要明天下午才到吗?” 消息无误,顾怀海连忙回去换上官服,带着霍出学去府外迎接,霍窈则吃完饭便回了小院,一直到了晚间,黄通满头大汗地寻过来。 此次来州府,县衙那边来的衙差由黄通带队三人。 “黄叔,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霍窈给他倒了杯水。 “顾大人和你爹都喝醉了,我这边还有差务交接,实在脱不开身,你和其妈妈能不能过去照看一下?” “喝醉了?” 黄通点点头,曹大人走马上任,顾怀海置办了一桌接风宴席,黄通并没有参加,只是不久前曹大人的手下过来找他,说是顾怀海和霍出学都喝醉了。 他赶紧过去把人送回去,二人醉的不轻,已经吐了两回了,看样子还得吐。 曹大人上任,这边州府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原定计划是明日动身回清河镇,只是衙门这边需要跟曹大人的人交接,顾怀海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实在分身乏术,想到霍窈,这不就来找人了。 当即,霍窈和其妈妈便赶去了顾怀海和霍出学的住处。 两人住的地方挨着,其妈妈去照看顾怀海,霍窈则照顾霍出学。 确实如黄通说的那般,霍出学醉的不轻,从霍窈过来,他迷迷糊糊地又吐了几回,折腾到半夜,才睡过去。 霍窈担心他夜里起来还要折腾,索性就在房间里打了地铺。 第二天霍出学先她一步醒来。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坐起来缓了很长时间才好受些,看着地上打地铺的闺女,心头热乎乎的,见时间还早,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给闺女掖了掖被子,开门出去洗漱。 他这边刚洗完脸,顾怀海的房门也开了。 两人隔空对视了眼,齐齐笑了起来。 霍出学给顾怀海打了水洗脸。 “昨晚真是失态了,让出学兄看笑话了。” 霍出学摇摇头,“大人现在感觉可好受些了?” 顾怀海顿了顿,叹了口气,“醉了一场,发泄了一番,身体虽然不大舒服,但心里,是好受多了。” “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不曾想大人在来清河镇之前,还有过如此不平的遭遇。” 算下来,霍出学给顾怀海当师爷已有七八年了,这七八年里,他无数次疑惑过,顾怀海无论是品行,还是能力,都是极为出挑的,然而却一直待在清河镇,当一个芝麻小官。 尤其这次来州府,刘彭的案子顺利了结,刘彭被处决,州府一职空了下来,在整桩案件中,顾怀海一直鞠躬尽瘁,他原以为,会借着此事,顾怀海就此留任州府,接替刘彭。 结果却不曾想,直到薛长蕴离开,不但未曾提及此事,及顾怀海办事得力,反而告诉他们,新任州府在上任来的路上。 这个结果,霍出学没有想到,也为此感到疑惑过,因此便想到了这些年顾怀海都未曾晋升。 …… 第90章 回程 直到昨晚接风宴席上,他这才知道,当年顾怀海被调来清河镇前,在京城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只是得罪了权贵,被发配到了清河镇。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能力出众,为官清廉,却不曾晋升的原因。 顾怀海告诉他,他这一辈子都断无再晋升的可能,他得罪的权贵正好掌握着官员晋升的权利。 霍出学跟在顾怀海身边七八年,都不曾知晓此间往事,顾怀海也不曾提及过,昨晚之所以控制不住,是因为他和新任州府曹大人,都有着同样的遭遇。 曹大人是从京城来的,他的官级已经是四品,也是因为得罪了人,被打发来了州府。 两人本就是同期入仕,过去有点交情,现在又有着同样的遭遇,在接风宴上抱头痛哭,一来二去,便喝多了。 大概是当时气氛渲染,霍出学也没控制住,自己也喝了不少。 霍窈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揉了揉僵硬的后背,将地铺收起来,刚收拾好,霍出学便端着她的早饭进来了。 霍窈吃早饭时,霍出学摸着闺女的头,“我家妞妞长再大,再懂事,还是喜欢睡懒觉。” 霍窈抽了抽嘴角,理直气壮道:“是因为我昨晚睡得太晚了!” “是是,是妞妞睡得太晚了,所以才睡懒觉。”霍出学应和的极为不走心。 “爹!” 霍窈嘴里还塞着食物,腮帮子鼓鼓的,此时她一瞪眼,瞧着分外可爱。 霍出学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说:“爹不逗你了,吃完饭便回去收拾一下,等大人去寻曹大人回来后,咱们便动身启程。” 时间过得飞快,来州府快小一个月了,来的时候还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现在离开却已是夏末了。 州府衙门门口,霍窈跟着霍出学去给曹大人见了一礼,随后和其妈妈先行上了马车,故而并没有看到,曹大人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曹大人?”顾怀海察觉到他的异常,低声唤了声。 曹大人回神,看向顾怀海,意味深长道:“怀海兄的好运要到了。” “啊?”顾怀海一脸茫然。 “你适才去寻我,是想给你的师爷霍出学寻个前程,怀海兄不必再折腾了,他的前程无需你操心。” 顾怀海越听越糊涂,他感念霍出学对他的帮衬,也感念霍窈让他峰回路转,加上和曹大人有些交情,便想着为霍出学寻个前途。 于公于私,他自然是舍不得霍出学的,霍出学性子好,虽说能力一般,但交代给他的事,都办的尽心尽责,漂漂亮亮,这么多年,他公事上早就离不开霍出学了。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清楚的知道,自己这辈子,就坐死在清河镇了,根本不能再往上走,所以,霍出学若是一直跟着他,也只会止步于此,得知曹大人身边没有师爷,而刘彭以前的师爷,也因为与刘彭同流合污,被一并处置了,就跟曹大人推荐了霍出学。 没想到曹大人居然问他:“霍出学是不是有个女儿叫霍窈?” 他说是。 当时曹大人神情就跟现在一般,说不出的意味,他说:“我倒是能安排他,可我要是做得出夺人好运,就不会被贬官来这州府了。” 顾怀海觉得曹大人在卖关子,直到马车离开州府,出城往清河镇驶去,顾怀海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尤其想离开前,曹大人跟他说的那句:“霍出学养了个好女儿。” 当时他没注意多想,但现在前后一衔接…… 顾怀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和他同在一辆马车的霍出学被吓了一跳,“大人,您怎么了?” 见霍出学一脸迷茫,顾怀海张张嘴,但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因为这都是他的猜测,无法确定,不过在心里倒是记下了这件事,并打定主意日后找机会,再好好探探曹大人的口风。 明显,曹大人是知道点什么的。 到达清河镇,是在第二天的傍晚了。 大概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刘氏乔氏带着顾湘等在门口,家里也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 方氏早在霍窈随着薛长蕴去州府的当天,便回了家,按照刘氏的话说,她好几次挽留,让她住着等他们从州府回来,都被方氏拒绝了。 也是直到那时,刘氏才知道,方氏压根儿就住不惯顾家。 金窝银窝再好,也不如自己的狗窝。 还别说,刘氏对方氏改观了不少。 时间太晚了,霍窈和霍出学当晚便宿在了顾家,打算明儿个再回村里。 顾怀海体恤霍出学这段时间劳苦功高,放了他半个月的假。 当天晚上,顾湘抱着被子跑到霍窈所在的客房,拿屁股把她往里侧一挤,自己则在外侧躺下。 现在顾湘对霍窈分外依赖,若非顾忌薛长蕴,当初她也跟着去州府了。 日也盼夜也盼了小一个月,霍窈终于回来了,小姑娘恨不得黏在霍窈身上,拉着她啦啦说话。 见她依旧活泼脑回路不同于常人,并未受夏月月陷害的影响,霍窈便放心了,于是躺在那,任由小姑娘抱着她胳膊,听她叭叭。 一直到了下半夜,顾湘才说累了,靠着霍窈沉沉睡了过去。 霍窈也早就昏昏欲睡了,没多会儿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翌日上午,霍窈和霍出学便拜别了顾怀海和刘氏她们,踏上了回家的路,顾怀海派了马车送他们回去,顾湘收拾了自己几件衣裳,眼巴巴的也要跟着霍窈走,去霍家小住。 当然最后顾湘也没去成霍家,因为被刘氏给拉住了,告诉她霍窈刚回来,人家一家人团圆,她就别跟着掺和了,过几天她要还想去,再让她去。 霍出学和霍窈到家时,快中午了,彼时方氏正坐在自家小院里,听着隔壁高家搬家的动静,一边生闷气,一边想闺女。 闺女一走都快一个月了,期间倒是来过信,她不识字,还是老二休沐回家让他念了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 第91章 回家了 老二说,信是闺女写的,信中说他们在州府一切安好,她好,霍出学也好,其妈妈也很照顾她,让她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当娘的,怎么可能不担心出门在外的闺女呢。 更何况,她从闺女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离开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去州府前,她闺女身子还没好利索。 越想,方氏就越想闺女,想着想着,眼眶都红了。 霍丫眼睛尖,会来事,知道奶又在想姑姑了,不止奶想,她也很想很想姑姑,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呀。 霍丫偷偷地抹了把泪,然后放下手上的毛笔,蹬蹬跑过来,努力腆着一张笑脸,“奶,丫儿给你捶捶背。” 说着跑过去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她身高不够,就只能用踩凳子来凑。 何木香从屋里喂孩子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虽然婆婆脸色不好看,阴沉阴沉的,但她清楚,不是针对霍丫,也不是针对她。 而是隔壁的高家婆娘。 何木香正想着,便听到外面有车轱辘声,不一会儿,院门被人推开。 “爹,小妹,你们回来了!” 何木香连忙招呼还在生闷气的方氏。 方氏一听男人和闺女回来了,一蹦三尺高,蹭一下窜了过来,一把抱住闺女,再也憋不住眼泪,哇哇大哭。 霍窈都给方氏哭懵了,旁边何木香和霍丫也在抹眼泪。 一边抹一边说:“小妹你可算回来了,娘可想你了。” 霍窈闻言也不由有些鼻酸,拿手轻轻地拍打方氏的后背,“娘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您看,我好着呢。” 好似怕方氏不放心,霍窈放开她原地转了两圈,让方氏看她有多好。 回来清河镇,霍窈便已经重新换上了女装。 此时闺女俏生生地在眼前,小脸红润,精神气也好,人瞧着更是胖了一些,方氏吊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看来闺女给她写的信并不假,她确实不孬。 狠狠看了闺女一通,方氏才转向自家男人,大概还在气他让闺女离开她身边这么长时间去州府,相较于对闺女的热切,态度明显就冷淡了许多。 最后还是霍窈在中间说话,方氏的埋怨才少了些,但那些埋怨却并未消去,而是转移到了薛长蕴身上。 听着方氏骂薛长蕴,霍窈难得在心里附和了几句。 “什么钦差,我看他就不是个东西!” 霍窈点点头。 到家的实话。 霍出学自知理亏,也跟着老妻附和,直把老妻哄得笑开颜才乐呵呵地放松下来。 中午饭方氏和何木香一起做的,很是丰盛,开饭前,方氏打发何木香去地里叫霍力回来吃。 霍窈回来了,霍出学也回来了,难得一家人团聚。 当然霍文他们在学塾,霍窈去了州府没两天,养好伤的霍出学就回了学塾,听何木香说,前段时间休沐,老二老三和老四他们都回来了。 何木香早就出了月子,大概月子坐的好,生活也顺心了,比之霍窈穿来时的何木香,人明显圆润了许多。 眉目间的哀愁,也被柔和取代。 饭桌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气氛极好。 尤其霍出学,他坐在主位上,看着一圈的儿女,儿媳,孙女,还有老妻,笑得见牙不见眼。 拿了个鸡腿给老妻,“这些年操持家里,你受累了。” 方氏凶巴巴的嗔了他一眼,“孙女都有了,说这些做什么。” 只是转过身,霍窈却看到她的眼眶红了。 吃完饭,何木香将小女儿抱出来,相较于刚出生时的皱巴巴,养了近两个月,小丫头好看的不行。 大大的眼睛跟霍丫如出一辙,霍窈抱着逗了一会儿,想到什么,问她娘和霍力何木香:“取名字了吗?” 霍力乐呵呵道:“霍小丫。” 霍小丫…… 这名字。 霍窈抽了抽嘴角,“不换一个?” 方氏在一旁说:“换什么换,贱名好养活。” 霍窈还是觉得这名字实在太糙了,姐姐叫霍丫,妹妹叫霍小丫,简直了。 便看向霍出学,“爹……” “我听你娘的。”霍出学急忙表态。 霍窈:“……” 方氏见闺女一脸的一言难尽,噗嗤一声笑了,“行了,逗你呢,小名叫小丫儿,大名还没取,等让你爹翻翻书,给取个大名。” 一个孙女的名字,方氏自然是做得了主的,别说是一个名字,就是这个家,都是她做主。 所以,在那天老大找她说这事的时候,她就说叫霍小丫,但想到闺女对这小丫头的稀罕,又给改成小名叫小丫儿,大名等以后再说。 为此何木香很是战战兢兢了几日,以为婆婆嫌弃小丫儿,嫌弃的连大名都不给取。 以至于每天心不在焉的,小心翼翼的不得了。 最后还是方氏看不下去了,指着她鼻子狠狠骂了一通,骂她眼窝子浅,扶不上墙,但最后还是松口说大名等霍出学回来给取。 何木香这才重新打起精神。 霍窈眼睛都瞪大了,幽怨道:“娘,您学坏了。” 方氏指着她笑得合不拢嘴,而就在这一家团聚说笑的档口,外面传来一道不受欢迎的声音:“方氏方氏,你给我出来。” 是高家婆娘。 方氏刚才的笑脸,瞬间拉了下来,隔着门喊道:“你又来干嘛,上次打你的地方还没好利索还敢来找事?” 霍力偷偷告诉霍窈,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高家婆娘数次来找茬,各种明里暗里损霍家好日子到头了,方氏也不惯着她,每次都有办法让高家婆娘说不出话来,而其中好几次两人一言不合还动了手。 当然,挨打的是高家婆娘。 她娘是不会让自己个吃亏的。 霍窈还记得方氏说过,要回来好好跟高家婆娘炫耀一番的。 看来已经炫耀过了,结果如何,也显而易见。 “呸,老娘要搬走了,谁还懒得搭理你,这些都是我家带不走的,便宜你家了。” 外头接着是一阵东西扔到地上的杂乱声,方氏骂骂咧咧地往外走,“什么破烂也有脸往我家扔……” …… 第92章 上山 屋里,霍出学疑惑:“高家什么时候搬回来的?” 霍窈捏了捏额头,“您一直在镇上,搬回来有段时间了。”随即问何木香:“嫂子,高家这是又要搬走?” 何木香点点头,“听说又赚了点银子,这次应该搬走就不回来了。” 霍窈这才知道,所谓搬走就不回来了,高家把房子卖了。 霍出学纳罕:“居然有人买村里的房子?谁家买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一般都是村里人往镇上去,鲜少往村里来的,就算有,也大多数在外头过不下去,回来老家。 但村里的房子,是不值钱的。 所以霍出学也没认为是外来人买高家的房子,八成是村里人买的。 结果却不是,还真是外来人。 “我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听人说买高家房子的是一对兄妹,家里以前是开镖局的,后来押镖的时候丢了镖,将家底全部都赔了进去,估计是过不下去了,才来咱们村。” 霍力在地里干活,不少人干活之余八卦,他就听了两耳朵。 闲话间,方氏回来了,沉着脸对霍力说:“老大,待会把院子里的东西给老娘丢出去,咱家不收破烂玩意儿。” 霍力应了声,便出去收拾高家婆娘扔来的破烂。 方氏大概在高家婆娘那受了气,回来后便气呼呼地坐在那也不说话,霍窈和霍出学交换了一个眼神,端了杯水上前,“娘,消消气儿,别跟她一般见识。” 方氏对闺女是无下限的包容,自不会把邪火撒到她身上,喝了口水说:“老娘才不会跟她见识,老娘就是气不过,她高家卖女儿养儿子,一个个抠抠搜搜的贪人小便宜,怎么就运气那么好,她家那破房子,都有人买!” “咱家运气也不错啊,您看我爹,本来被罢免了,现在又回县衙了,还有我嫂子,那双手可是巧得很,再说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不看眼下,看以后。” 听闺女说话,就是得劲儿,不过三言两语,方氏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儿就顺多了,拍桌道:“没错,三十年活东,三十年活西,看谁以后笑话谁!” 她的四个儿子,老大虽然蠢笨,但胜在孝顺,一年到头, 她最怕阴天下雨,但现在每到阴天下雨,大儿子觉都不睡,给她煮艾草水热敷,现在就算腿疾犯了,她也不会再成宿成宿疼的睡不着了。 老二聪明会读书,来年就要考秀才了,以后前途更是大好,老三老四也在读书,小女儿人美贴心,是她的小棉袄。 还有儿媳,虽然始终瞧不上她,但胜在听她的话,一手绣工给家里添进项,孙女呢,是赔钱货不假,但懂事,给她捏肩捶背。 还有她家男人,顾怀海官复原职,她家男人也还是师爷。 怎么想,她家运道都不坏。 于是,没多会儿,方氏就自己个儿满血复活了,本来还想去外头瞧高家热闹,被霍窈推进屋歇晌了。 小丫儿也睡着了,何木香抱着她回了屋,倒是霍丫迈着小步子偎进霍窈怀里,小声说:“姑姑,丫儿想你。” 小丫头养了这么长时间,可算有点样儿了,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小嘴微嘟,萌萌的。 霍窈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一旁,“姑姑也想你,姑姑没在家,有没有好好练字?” 听到姑姑说也想她,小丫头欢喜极了,脆声说:“有的!” 然后蹬蹬跑出去,将她练字的成果拿给姑姑看。 霍窈细致地从头看到尾,小丫头明显进步很大,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后面的流畅,不过霍窈还是发现了问题。 因为她发现,到了后期小丫头练的字,不是她教过的。 于是便指着其中一行字问她:“姑姑不在家,谁教过你?” 霍丫含着手指唔唔想了一会儿,翻了翻练字帖,指着其中两页,“这是二叔教的。” 霍窈挑了挑眉,霍文居然会教霍丫写字? 转而又笑了笑。 挺好。 霍丫又指着后面几页:“这是闻宴生叔叔教的。” “闻宴生叔叔教的?他来过?”相较于霍文教霍丫写字,闻宴生教她,霍窈便没有那么意外了。 霍丫用力的点点头,伸出两根三根手指头,“来过三次,来找姑姑。” “找我?”霍窈意外不已。 “嗯嗯,每次来,闻宴生叔叔都问姑姑回来了没有。” 霍窈虽然觉得茫然,但也没多想,检查完霍丫的学习成果后,便带着她回屋睡午觉了。 等下午起来,正巧看到霍力背着竹筐往外走。 “大哥,下午不是不去地里了吗?” 霍力道:“我去山上割点草回来给丫儿喂兔子。” 上次霍力去山上采摘月湖艾草,撞上来的兔子霍丫一直养着,如今养的可肥了,吃的也多,山上最不缺草,一般得空的时候,霍力都会去山上割点草带回来,让霍丫拿来喂兔子。 霍窈来后还没去过山上,一时兴趣大起,便让霍力等等她,她也跟着一块去。 正在沙盘前拿着树枝写写画画的霍丫听到了,也跑过来要跟着一块去。 就这样,霍力带着闺女和妹妹,背着竹筐上山了。 霍家距离大山有些距离,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山脚。 霍力对这里熟,便带着霍窈和霍丫轻车熟路地上了山。 还别说,山上的景儿就是好,满山葱翠,野花开遍每一个角落,加上地处山高,轻风习习,好不悠哉。 霍丫高兴地到处跑,一会儿摘把野花给霍窈,一会儿又拽株野草跑过去放到竹筐里。 只是日头还毒辣得很,霍力便让霍窈和霍丫去那边的树下乘凉,自己则找了一块地方割草,等回来时,竹筐已经满了。 霍窈拉着他在树下歇了会儿,又将从家里带出来的水给他喝。 兄妹俩闲话家常,霍丫就在旁边抱着大树自己玩,突然发现了稀奇玩意儿。 “爹,姑姑,鸟窝!” 霍丫指着树杈间的鸟窝,让她爹和霍窈看。 …… 第93章 大哥福星技能满点 霍力也看见了,唧唧嘴,“这个时候的鸟蛋最是鲜美,就是太高了,我上不去。” 不然非得掏些鸟蛋回去,打打牙祭。 霍窈见父女俩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不由笑了起来,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眼前这一幕,直接让她斯巴达了。 霍窈坐在原地,呆滞地看着霍力正仰头看着鸟窝一边可惜着一边流口水,然后,然后…… 对,关键是然后! 然后霍窈就看到,被霍力可惜的鸟窝,突然掉下树杈,不偏不倚,正正好砸在霍力怀里! 卧槽!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运气! 要不是她亲眼看到,她都不敢相信!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那鸟窝里,满满都是鸟蛋! 看着兴奋的霍力,霍窈心情格外复杂,上次霍力提着兔子回来,她就脑洞大开,心想她这大哥竟然还有福星锦鲤技能。 但是,但是,巧合也是可能的啊! 现在,再他妈说巧合,她自己都不信! “走,小妹,丫儿,咱们回家吃鸟蛋!” 霍力朗声招呼发呆的霍窈和霍丫,一手抱着装着鸟蛋的鸟窝,背上装满了野草的竹筐,一手拉着霍丫往山下走。 霍窈落后两步,看着前方高大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她觉得,这他妈太惊悚了! 回到家,霍力把鸟蛋给方氏,方氏也很高兴,一边数,一边头也不抬道:“妞妞喜欢吃肉末蒸蛋,今晚就用鸟蛋做个肉末蒸蛋,够咱们一家吃一顿的了。” 霍窈还在飘忽着,逮了个空将霍力拉到一旁,问他像今天这类事以前有没有过? 霍力挠挠头,“没有。” “那上次那只兔子……” 霍力点头,“是个蠢的。” 霍窈:“……” 行叭。 甭管兔子是个蠢的,还是霍力福星技能满点,反正不是坏事。 就这样,晚饭桌上,一人一大碗肉末蒸鸟蛋,吃得一家子肚子都鼓了起来。 吃过晚饭,霍窈帮着何木香在井边洗碗,完事后,何木香将霍窈拉到屋子里,拿出了一件粉色衣裙。 “嫂子,这是?” “我闲来没事给你做的,你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给你改改。”何木香有些不好意思道。 霍窈便在何木香的帮衬下,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穿上粉红衣裙。 衣裳很合身,可见何木香将尺码拿捏的极好。 霍窈本来就嫩,五官好看,之前多数穿素衣,此时乍然穿上这么一件粉色衣裙,说不出的好看。 外头方氏切了瓜,过来喊霍窈去吃瓜,一进来就看到闺女身上穿了一件新衣裳,上面绣着好看的花样子,裙摆处绣了一圈展翅飞舞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那些蝴蝶像是活了一样,翩翩起舞,美得不行。 “娘,这是嫂子给我做的,好看吗?”霍窈直接点出功臣何木香。 方氏看了眼正眼巴巴望着她的儿媳,难得和颜悦色地对她点点头,对闺女说:“好看,小姑娘家就该多穿些颜色鲜艳的衣裳。” 然后夸了何木香一句:“你有心了。” 何木香给霍窈做裙子,方氏是不知道的,方氏这人想法有时候特别简单,只要谁对她闺女好,再不顺眼的人,她瞧着也会顺眼。 可以说,何木香这条裙子,做到了方氏的心坎里。 何木香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婆婆的夸奖,她给霍窈做裙子,完全是想给小姑子做,做的时候也没想别的,单纯的想要回馈小姑子一些。 但没想到,小姑子喜欢她做的裙子,婆婆也夸奖她。 何木香一颗心都热乎了起来,小声说:“娘若是不嫌弃,改日儿媳给您做一件。” 方氏刚要说不用,你给妞妞做就成,她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讲究,而她闺女不同,正是花一样的年纪,闺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她就算裹破布瞧着也高兴。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霍窈便替她应下来了。 见状,方氏也没说什么,但看着漂亮的闺女,欢喜的不行,非要拉着出来,给霍出学和霍力也看看。 霍出学只要在方氏跟前儿就没主见,老妻说好看,他就附和好看,老妻说美,就美。 反正只要老妻说什么,他就觉得就是什么。 至于霍力,典型的直男,一边吃瓜,一边点头,“好看。” 还是霍丫小嘴甜,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姑姑好美,比天上的仙女都美。” 方氏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捏了捏霍丫的小脸,“你姑姑没白疼你。” 还别说,不只是霍窈没白疼霍丫,也没白护何木香。 要是以前,何木香躲霍窈都来不及,哪会给她做裙子。 霍窈也挺喜欢何木香给她做的这条裙子,跑回房间照镜子,在镜子前狠狠欣赏了一通。 说到底,她也是女人,女人天生就对好看的衣裳,漂亮的首饰没有抵抗力。 尽管她对外在物没有那么看重,但漂亮衣裳谁不喜欢? 正自恋着,外面起了一阵嘈杂,霍窈出来一看,竟是远在学塾的霍文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与他一起的还有闻宴生,以及两个老者。 方氏和霍出学显然是认识两位老者的,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又一迭声的让霍力泡茶招待。 霍文和闻宴生乖顺地站在两位老者身后,听到动静齐齐看过来,看到霍窈时,只觉眼前一亮。 闻宴生见过霍窈好几次了,他一直都知道,霍窈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上次霍文受伤,他和几个同窗送霍文回来,回去后,见过霍窈的几个同窗至今都说霍文的小妹是个小仙女。 有次他还意外撞见,其中一人偷偷画了霍窈的画像,揣在身上随身携带着。 但他没想到,穿了粉色衣裙的霍窈,如此之美。 好似在这一瞬间,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了一般,他的眼中,也独她一人。 霍文也觉得小妹好看,甚至觉得有此小妹,有种与有荣焉之感,但是! 旁边这货的眼神敢不敢再直白一点! 霍文抬脚,狠狠地踹上闻宴生的小腿。 …… 第94章 女夫子 小腿吃痛,闻宴生才恍然回神,恋恋不舍地低下头,这时,耳边响起霍文警告的声音:“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家小妹,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闻宴生不是第一次被霍文威胁了,可以说都已经免疫了,轻车熟路,自动屏蔽身边人的咬牙切齿。 在两人的小动作间,霍窈已经知道了两位老者的身份。 两位老者有着白胡子的姓崔,是清昌学塾的院长,人称崔院长。 比崔院长稍微年轻一点的姓白,是清昌学塾的夫子。 这又是院长,又是夫子的上门…… 霍窈看向霍文,眯了眯眼,莫不是几个兄长在学塾里惹了事端,夫子找上门来了? 霍窈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 然而她搞错了。 崔院长和白夫子不是为了她几个兄长来的,而是为了她。 “我?”霍窈有点茫然。 不只是她茫然,方氏和霍出学亦是一脸的懵懂。 崔院长说:“咱们来,的确是找你的,原本早想来的,但听说你外出了一段时间,今日下午宴生听说你已回来,便冒昧前来造访。” 霍窈看向闻宴生。 后者点点头,他也是下午外出,路过顾家时顺嘴问了一下门房,门房的人告诉他,昨儿个霍窈就从州府回来了,今日一大早已经回家去了。 他知道学塾的打算,便将此事报告给了白夫子。 之后崔院长也来了,他们一起找到霍文,让其带路,来了霍家。 霍窈一脑门问号,实在想不明白,学塾的院长夫子找她作甚。 直到崔院长道明来意。 “让我去学塾授课?” 霍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觉得应该听错了,便问:“是让我去听课吗?” 崔院长捋着白胡子,笑呵呵的纠正道:“是授课,不是听课。” 这次没错了。 确确实实让她去学塾授课,不是听课! 霍文也是狠狠吃了一惊,崔院长和白夫子要他带他们来家时,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来他家做什么,却什么也没问出来,一路上他都是提心吊胆的,脑子里把近期过了一遍,实在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便不由想到,难道是老三的事被夫子发现了? 当时他整个人就不好了,拼命的想对策,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院长和夫子不但不是为了老三,是为了小妹来的,还要让小妹去学塾授课! 霍出学问崔院长授课一事从何而来,他家闺女一介女子,怎会被邀请去学塾给学子授课? 崔院长和白夫子对视了一眼,后者便拿出了两张纸。 霍窈离得近,一眼就认出两张纸,其中一张是她当初给霍文出的五道题,而另一张,是霍文给她出的那五道题,上面答案也是她做出来的答案。 字,却不是她的。 “小姑娘,你可认识这几道题?”白夫子笑眯眯地问她。 霍窈迟疑地点点头,看向霍文,他们兄妹互相出题对赌的事,除了他们自己,应该没有人知道,可题怎么会到了白夫子手上。 霍文却是看向闻宴生,霍窈不知道怎么回事,霍文却是清楚的。 因为他是看着,闻宴生把两张题抄走的! 闻宴生解释道:“上次回去后,我便研究这几道题,请教夫子的时候,夫子问起来……” 这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夫子问起来,他自当是坦然相告。 白夫子是闻宴生和霍文的夫子,闻言摆摆手,“是我瞧着这几道题题目新颖,很是难得,这才问的宴生,你们也不要怪他,小姑娘有才,是好事。” 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本来在发现了一个小才女后,白夫子并没有太当回事,然而他过后研究过那几道题,凭心而论,他也被难住了。 后来他又将至今没有解出的那两道题的答案钻研了一下,有种醍醐灌顶之感,答题人,才学斐然。 所以他便找了崔院长,两人合计了一下,就想上门来瞧一瞧,结果不巧的是,霍窈外出不在家。 如此便这么搁置了下来,直到下午时分。 霍窈本人说实话,是出乎白夫子和崔院长意料的,他们属实没想到,有此才华的女子,居然人比桃花娇。 俏生生立在那,纵然安静不说话,也让人难以忽视,移不开眼睛。 不过倒是通身的气度,与她的模样不相符,虽然年纪轻轻,但隐隐透着老成的稳重,瞧着比她二哥霍文,都有定性。 本来聘请霍窈去学塾授课,二人只是有这个基础打算,至于最后是否拍板,还是要看过霍窈本人后再做决定。 毕竟学塾不同于别处,所教授的也是未来的苗子,而且小姑娘长得又好看,学塾里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多少是有些不大妥当的。 但这些不确定因素,在与霍窈几次交谈后,全都喂了狗。 白夫子为人爽朗,三言两语便将前因后果道明,说:“大庆虽对女子苛刻,但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出过女夫子,只要你们同意,授课一事咱们便就此敲定可好?” 霍出学是没有意见的,闺女的才学被认可,作为爹,他与有荣焉,只是习惯性地听方氏的,所以他看向方氏。 方氏自然也是欢喜的,她知道有女夫子,也知道但凡女夫子都是歌功颂德的女才子,闺女是才子,当娘的高兴都来不及,但她是女人,想的方方面面也比霍出学多。 比如闺女是女子,而学塾里都是男子。 再比如,她闺女还没说亲,要是因此而耽误了终身大事,哪头轻哪头重,还是要分清楚的。 名声再好,女夫子再受人尊重,她就这么一个闺女,可不想坏了闺女一生。 正当方氏前前后后纠结之际,便听她闺女说:“爹,娘,我想去试一试。” 这是一次进入学塾的机会。 原本她就在想,要不要劝她爹和她娘搬去镇上,因为有些事属实鞭长莫及。 如今让她去学塾授课,可谓瞌睡有人送来了枕头。 方氏脸色变了变,朝崔院长和白夫子笑了笑,拉着霍窈回了屋。 …… 第95章 第一位女夫子 “妞妞,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应了,就成日里跟男子在一块,到时候于你的名声肯定有影响,听娘的,咱们不去啊。” 其实理智上,方氏是想闺女去的,她本来就虚荣心强,闺女一旦去了学塾授课,成了女夫子,足够她吹嘘一年的了。 但感情上,却是不想的,虚荣心再强,也没有闺女来的要紧。 霍窈知晓方氏不让她去的心结,便针对此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她。 方氏始终摇头:“不行不行,要是你日后因此嫁不出去怎么办,坚决不行!” 女夫子名头再好听,在某些时候也是优势,但也改变不了成日待在男人堆里的事实,届时说亲的时候,被人怀疑名节有损,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霍窈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你闺女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因为两年后选秀进宫,当皇上的女人。 皇上的女人,除了一国之母能用嫁,就算是再高阶的妃子,也不能用嫁。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没有告诉她娘,怕吓着她。 虽然不一定是吓。 霍窈笑着逗她,“您不是说要给我找个上门女婿吗,我怎么还能嫁?” 方氏愣了下,没好气的拍了下她的胳膊:“老娘跟你说正经的,还跟我嬉皮笑脸!” 霍窈小幅度的躲了躲,趁势圈上方氏的胳膊:“哎呀娘,您就让我去试一试,我若去了,您可就是女夫子的娘了,我记得咱们十里八村,就是镇上,也不曾出过一个女夫子呢。” 女夫子的娘,确实让方氏心动。 事实上也确实像闺女说的那样,十里八村,包括镇上还有附近几个邻镇,在她有生之年,都不曾出过一个女夫子。 她闺女若是去了,便是妥妥的第一位。 而她,便是这第一位的娘! 然而,再心动,方氏还是摇头反对。 霍窈在大多时候,其实并不太想违逆方氏,只是学塾,她非去不可! 倒不是贪图什么第一位女夫子,而是,她需要进入学塾,有重要事情办。 这其一,便是正对陆百川抓心挠肝的霍双,以及让霍双抓心挠肝的陆百川。 是的,陆百川是霍双的同窗,也是清昌学塾的学生。 其二,便是为了她的四哥,霍全。 当然,不去也成,但霍双和霍全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塾里,只有休沐的时候回家,可每次休沐,除了逢年过节,只有两天时间。 这远远不够。 霍双倒是好说,但是霍全不好说。 要知道,她四哥会心理扭曲,就在学塾。 霍窈深呼吸口气,为了能说服方氏,可谓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好在方氏一向拿霍窈没办法,再强硬,面对闺女没有下限的撒娇卖痴,方氏没坚持多长时间,便举手投降了。 于是等母女俩再出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无奈的方氏,便告诉了他们每个人结果。 果然。 方氏妥协了,但她虽然妥协了,细节问题,还是要搞搞清楚。 比如说,他们家住在平和村,距离镇上不近,对此,学塾是怎么安排的? 崔院长趁着霍窈说服方氏的空档,已经将这些跟白夫子商量过了,于是道:“霍夫人不必担心这个,学塾可以单独为霍窈准备住处,若是夫人还是觉得不放心,学塾也会为她安排马车,每日来回接送。” 可安排住处,也安排接送的马车。 方氏眉目间的褶皱舒展了几分,然后又针对霍窈问了几个学塾的安排,最后抹了抹嘴,“工钱怎么算?” 霍窈:“……” 霍出学干咳两声,“你说这个干什么,院长还能亏待了咱们丫头不成。” 方氏扭了扭身,不让他扒拉自己,理直气壮道:“一码归一码,我当然得问清楚,咱家闺女牺牲这么大,总不能白干。” 再说了,她又不是真图闺女的工钱,她是要把这些工钱攒起来,给闺女以后当嫁妆。 她这个当娘的既然拗不过闺女,自然要提早为闺女打算。 只要嫁妆丰厚,甭管以后闺女是出嫁,还是招个上门女婿,只要手里有银子,这辈子都不用愁。 方氏看得很透彻,她和霍出学瞧着现在还年轻,但已经岁数不小了,还能陪闺女多长时间,还真说不好。 等他们走了,闺女怎么办? 她倒是有四个哥哥,可靠得住吗? 现在只有老大成亲了,老二他们以后成亲了,娶的婆娘再一个个的都不是好相与的,容不下闺女这个小姑子,可怎么好? 当然,要是以后老二他们的媳妇,都跟何木香一样,她自然也不用愁。 还真的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显不出优势。 何木香的软性子,在这个时候,简直是太讨方氏的喜欢了。 因为何木香的性子,以后是绝对不会容不下她闺女的! 想着,方氏看了眼正添茶倒水的何木香,嗯,真顺眼。 霍窈不知道,一个工钱,便引发了方氏这么多的感慨。 而另一边,崔院长和白夫子也没有介意方氏的现实,前者说:“前半年二两银子,后半年根据实际授课能力再加。” 言外之意,若是能力出众,银子好说,若是能力不行,估计二两银子也没有。 对双方都很公平。 方氏虽然觉得银子不多,但也不傻,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最后又吭哧了半天,对崔院长和白夫子说:“我家丫头以后就有劳二位照顾了,她人娇气,年纪又小,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您们二位多多包涵。” 这就是母亲。 心细如发,但又妥帖至极。 敲定了霍窈去学塾授课后,崔院长和白夫子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离开前让霍文留在家里,三日后再跟霍窈一起回学塾。 潜台词是,让霍文跟霍窈说说学塾的情况。 送走了崔院长和白夫子闻宴生,霍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 最后还是霍出学打破沉寂:“咱家马上要出一位女夫子,好事,好事。” 只不过没人搭理他。 …… 第96章 一个…习俗 过了半响,方氏长长吐了口气。 “算了,都这样了,还说什么。”然后问霍窈:“刚才人在这,娘没好意思问你,你去授课行吗?” 别到时候闹个乌龙出来。 她知道闺女自小便跟着霍出学和几个哥哥读书写字,但至于学问怎么样,她还真不清楚,在她看来,闺女会不会读书都不要紧,不是老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此话一出,霍出学也看了过来。 霍窈张张嘴,还没等她说什么,旁边一直沉默的霍文却闷声闷气道:“行,小妹学问……比我好。” 这下,方氏吃惊了。 上次老二拿着题来找她,她权当儿女胡闹,没往心里去,可她不知道闺女学问怎么样,但知道二儿子。 二儿子十三岁就中了童生,整个十里八村都是头一份,在学塾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然学塾也不会免除二儿子的束修。 闺女的学问,居然连二儿子都说,比他好! 霍窈也分外意外,这还是她那个自大成狂,自觉自己很能的……二哥吗? 霍文没好气道:“看我做什么,你是我妹子,难道我在你眼里,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霍窈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你……哼!”霍文气呼呼地回屋了。 方氏却高兴了,闺女还真是才女,她简直太会生了! 至于霍出学则没想太多,上次闺女去照顾他,他就看出闺女长大懂事了,也喜欢看书了,书中自有黄金屋。 闺女自学成才,他除了骄傲还是骄傲。 此时另一边,回去马车上,白夫子看向自打从霍家出来,便心神不属的学生,“你喜欢霍窈?” 闻宴生惊了一下,“夫子?” 白夫子笑道:“你表现的难道不明显吗?” 崔院长也笑着颔首。 自打到了霍家,闻宴生的眼睛几乎就没从霍窈身上移开过,都说少女怀春总是诗,年轻男子也亦是如此。 闻宴生对霍窈的喜欢,根本就遮盖不住。 霍窈出现后,他的眼里就没了旁人。 只是霍窈…… 白夫子想到霍窈的反应,心里暗暗摇了摇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不过年轻人嘛,总要经历一些,才会成长。 他们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闻宴生没想到,自己对霍窈的喜欢,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了,可霍窈却于他无心。 尽管只是情窦初开,霍窈对他有心无心,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转而闻宴生就摇了摇头,将心头的失落驱散,来日方长,日后霍窈到了学塾授课,他们相处的时间更多了。 世间之事,万般都有可能。 …… 定好去学塾的时间,接下来的两天,霍窈都在家里跟方氏何木香在一起,偶尔教教霍丫,期间对于她去州府小一个月的种种,绝口不提。 就连方氏好奇问霍出学,对方也是咿咿呀呀,方氏撇嘴,“什么事你连我都不说?” 老妻不乐意了,霍出学只好告诉她,刘彭被处决了,但事关重大,不能跟她说太多。 方氏一听,就明白一些了,“你要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吗。” 关于薛长蕴让霍窈监刑一事,父女俩都默契的没有提,倒是方氏听说在州府,顾怀海已经认下了霍窈这个干闺女,还给了她一枚玉佩,便准备了起来。 准备什么? 在平和村有个习俗,就是认干亲双方要给对方一些交换礼。 通俗点说就是,霍窈要给顾怀海和刘氏一人做一身衣裳。 霍窈听说这个习俗后,都傻眼了。 完全不敢相信地拽着她娘的胳膊,再三确定:“娘,您没弄错,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习俗?” 她觉得,肯定是她娘记错了。 然而霍出学的话,让她的觉得幻灭了。 “是有这个习俗的,不只是咱们村,在其他村子都有这个习俗,当年我认干亲的时候,就是给干爹干娘各自做了一身衣裳。” 霍出学笑呵呵道,方氏却直接变了脸,“少跟老娘说些有的没的,什么干爹干娘,都是狗屁!” 说完气呼呼地出去了。 霍窈一头雾水,霍出学也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没事,你娘是为我生气。” 然后便让霍窈出去找方氏商量给顾怀海和刘氏做衣裳的事。 霍窈直接头大,也顾不得想太多,跑去找方氏,她娘正在屋子里翻找做衣裳的布料。 一般农家条件有限,都是自家自己做衣裳穿,霍家也存了些布料,但这些布料都是粗布,别说是给顾怀海做衣裳用不合适,就是适合刘氏的都没有。 “娘,咱们能不能去镇上买两套?”霍窈灵机一动,提议道。 方氏心情还不大好,没好气道:“没有这样的说法,都是自己做了给干亲家。” 霍窈垂头丧气道:“可我不会做衣裳啊。” 别说做衣裳,她连做个荷包蛋都不会,缝个补丁都缝不了。 方氏难得见闺女这么蔫,尤其蔫的闺女像个小可爱,心情一下莫名其妙就好了,无比自信道:“不会没事,让你嫂子教你,我闺女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她闺女确实不会做衣裳,但在方氏看来,她家闺女是个连学塾院长夫子都说的才女,肯定是聪明着呢。 霍窈默默地抽了抽嘴角,心想,我何时给您这般的自信了? 您自个儿养的闺女啥样,心里没数吗? 别说她本人,就是她穿来前的原身,都是生活技能为负数。 最关键的是,她也没这天分。 方氏却不管这些,反正她认准了自家闺女聪明,没有合适的布料,便当即拍板,带着闺女去镇上买做衣裳的布料。 顺便再给闺女买些颜色鲜艳的布料回来,让何木香得空再给闺女做几件衣裳。 以前闺女挑剔,自家做的衣裳不稀罕穿,每次都是去镇上买成衣,而现在,何木香的手艺被挖掘,做的衣裳也好看,比镇上买的成衣都好,自然不必再买成衣来穿了。 当然关键是,她闺女也喜欢何木香做的衣裳。 …… 第97章 和睦友爱 霍窈见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跟方氏出门了,刚走到大门口,顾怀海一家来了。 去镇上买布料的事,自然只好暂时搁至了。 顾怀海和刘氏乔氏,不是空手来的,带来了大包小包,有给霍出学和方氏的,有给霍力兄弟四个的,就连何木香,和霍丫,以及出生没两个月的小丫儿,都有份。 当然,给霍窈的最多。 给霍窈的除了刘氏和乔氏准备的,大多数还是顾湘安排的。 多以胭脂水粉为主。 屋里,刘氏无奈道:“我跟她娘都说过了,她喜欢胭脂水粉,霍窈不会喜欢,可这丫头偏生不听,非认为她喜欢的霍窈也会喜欢。” 顾湘在旁不服气道:“霍窈肯定喜欢,霍窈你是不是喜欢?” 最后一句话,顾湘问霍窈。 霍窈没那么不识趣,人家送的是心意,不再于什么东西,点点头,“都喜欢。” 顾湘小嘴一撅,对刘氏得意道:“你听到了,大娘。” 刘氏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众人笑过后,刘氏拉过霍窈的手,“那日你们回来的急,你干爹没来得及跟我说,我也是昨儿个才知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说着说着,刘氏眼眶有些红,哽咽道:“好孩子,能不能叫我一声娘?” 霍窈看了看方氏,见她毫不芥蒂的点头,张口:“干娘。” “哎,好,好孩子。” 刘氏心情有点激动,将霍窈抱进怀里,又拉过顾湘,“我又多了一个闺女,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女儿。” 都是差不多的同龄人,刘氏的心情,方氏多少是感同身受的,也不由红了眼眶,乔氏也低头抹起了眼泪。 最后还是方氏抹了抹脸,朗声说:“大妹子,以后我家妞妞就是你闺女,等你老了,我让她给你养老!” 顾湘举手:“还有我,大娘,以后我也给你养老!” 此番话一出,又惹出了刘氏的眼泪。 她的一辈子,在当年喝下的汤水里,断送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作为一个女人,却不能生儿育女,注定一生都抬不起头。 大概是老天爷也可怜她,煎熬无助,自暴自弃的前半生,换来了后半生的太平祥和,她不能生育,但也有了两个女儿。 尽管都不是她亲生的。 但是,她们说,给她养老。 虽然她自己有银子,也有铺子,身边更有忠心的下人,根本无需谁给她养老,但是无需是一回事,女儿有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湘性情开朗,又有心调节,很快屋里的悲伤便冲淡了许多。 中午,两家人坐在一起,方氏和何木香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中间霍窈去灶房帮忙,顾湘觉得新鲜,也跟着进去了,没多会儿灰头土脸地出来了。 小脸蛋上都是黑灰,头发也乱七八糟的,逗的众人哈哈大笑。 顾湘气呼呼地跑去井台打水洗脸,然而她不会打水,小桃也不会,最后还是霍文给她打了水。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期间方氏说起了霍窈被学塾聘请去授课的事。 听完后,顾怀海和刘氏都吃惊不已,反倒是顾湘很平静,还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境:“我早就想到了,霍窈才学很好的,她听过她给丫儿讲课,爹,霍窈讲的比你给我请的夫子好太多了。” 顾怀海惊过之后笑着跟刘氏说:“没想到咱俩眼光这么好,干女儿竟然是个才女。” 当然,他早就知道霍窈不是普通女子,但没想到,还是个才女。 刘氏也开怀不已,她本就喜欢霍窈,如今这个结果也不过是在原有的喜欢上,加持了几分。 便问方氏:“学塾在镇上,霍窈去授课后住哪儿,莫不是要住在学塾里?” “不用,崔院长说给妞妞安排了马车接送。” 刘氏点点头,说:“实在不行,便去家里住,我给霍窈单独安排一下房间。” 顿了顿又说:“要是霍窈觉得不好,那就阴天下雨的时候去家里住,下雨天路上不好走,你们看这样安排如何?” 方氏第一个赞同点头,刘氏的安排可以说十分细致,毕竟阴天下雨,来回一来折腾人,二来路上不好走也不安全。 顾怀海却说:“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干脆一家搬去镇上,就用不着来回折腾了。” 顾怀海的提议,正是之前霍窈想过的,只不过一直没提出,因为她知道,眼下搬去镇上不大现实。 搬家说的轻松,其中问题却是很多。 首先,就是房子。 家中生活富裕,但再富裕,也拿不出银子一口气在镇上买个房子,而这个时代也没有房贷一说,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现实问题,所以搬去镇上,她也只是想想,并没有真正付诸行动。 故而在提出让她去学塾授课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果不其然,现实问题摆在眼前,搬去镇上目前实现不了。 大概也知道霍家没银子买房子,刘氏便说:“我有处房子空着,你们先可去那住。” “我们在村里早已经住习惯了,大人和夫人的好意心领了,眼下就先这样,等孩子们长大了,他们想折腾,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一直没怎么表态的霍出学,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发表自己的意见。 方氏知道男人是不想占顾家的便宜,也跟着表态。 说起来方氏和霍出学这对夫妻相处模式挺有意思的,方氏强势,又是一家之主,在家里横行霸道,说一不二,而霍出学也文弱,什么事都听她的,但方氏却并未因此而对霍出学吆五喝六,而是很多时候,很听他的话。 就比如现在,霍出学怎么说,她就这么应,完全没有意见。 大概也知道霍出学的为人,刘氏还要再劝的时候,顾怀海便制止了:“就听出学兄的,以后阴天下雨,霍窈就去家里住,反正家里大门随时为你敞着,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那里就是你第二个家。” 霍窈站起来,学男子那般,两手抱在前:“谢谢干爹,干娘。” …… 第98章 新邻居,吴家兄妹 “这孩子,又没正形了。”方氏嗔怪道。 随着这番,搬去镇上的事便就此揭了过去,顾家一家一直待到傍晚才回去,顾湘倒是不客气,要住下来,最后乔氏强行拖走了。 热闹了一天的霍家,渐渐安静下来,如此却也显出了隔壁叮叮当当的声音。 方氏跑过去看,回来后说:“那俩兄妹搬来了。” 因为高家婆娘的缘故,方氏对于买高家房子的兄妹俩,印象十分不好,然而这点不好,在第二天兄妹俩带着二两肉登门时,不存在了。 兄妹俩姓吴,老大是哥哥,妹妹比霍窈大一岁。 大概家里以前开镖局的,兄妹俩的气质有些独特,霍窈甚至觉得有点眼熟,但眼熟在哪儿,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兄妹俩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说还要去别家认认人。 方氏颇为热情地把人送走了,回来说:“别看兄妹俩年纪轻轻,还挺会来事,二两肉啊,大方。” 下午学塾来人,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姓常,是车夫,人称常叔,以后由他负责来回接送霍窈。 与此同时,常叔还带来了两套夫子穿的统一衣裳,及一方身份铭牌。 出入学塾用的。 方氏觉得,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常叔,热情的招待了他,常叔还要回学塾,他这次来,一来熟悉熟悉路,二来给霍窈送衣裳和铭牌,现在任务完成,喝了杯茶便走了。 给霍窈的衣裳是布料不错的布衣,墨蓝色,还配有同色的发带,大概考虑到她是女子,衣裳某些细节明显看出偏女性化,只不过没有女子衣裳的精巧和花哨。 尺码霍窈不合身,何木香便抓紧给她改了改。 改完后,霍窈回屋试穿。 等再出来时,整个人立马大变样。 “哇——” 霍丫捂着小嘴颇为夸张的惊叫。 方氏则绕着霍窈走了一圈,点点头,“这么瞧来,我家妞妞还真有女夫子的样子。” 旁边何木香也点头,表示赞同婆婆的话。 霍窈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个画风有些不大对。 霍出学对霍窈这身衣裳表现出了高度赞同,霍力就是个直男,而霍文心里还有些不大得劲,他只要一想到,叫自己哥哥的妹妹,马上要成为他所在学塾的夫子,就整个人都不好。 所以。 “丑死了。” 霍窈黑了脸,“我丑还是衣裳丑,嗯?” 霍文刚要说,都丑,然而一抬头,便对上他娘虎视眈眈的眼神,以及自家似笑非笑的小妹,顿时头皮一麻,识趣的改口,“衣裳丑,衣裳丑。” 呵呵。 霍窈送了他一声冷笑。 方氏却十分高兴,甭管衣裳丑不丑,反正自家闺女是女夫子了。 当即迫不及待地跑到外面,在村里狠狠地炫耀了一通,回来时那模样,别提有多心满意足。 跟男人和儿女分享她炫耀的成果,“你们是没看见啊,我说我家妞妞明儿个就去学塾授课了,那一个个的,恨不得下巴都掉在地上了,都说我会养孩子,哼,老娘就是会养孩子!” 唯独可惜的是,高家婆娘搬走了,看不到她那副吃了屎羡慕嫉妒恨的嘴脸。 虽然心里有些可惜,但方氏还是十分满足,她开心众人也跟着有福利,最明显的福利就是晚饭。 不要太丰盛。 满满一大盆子红烧肉,馋的霍丫当场留下了口水。 方氏没好气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缺你肉吃!” 嘴里嫌弃得很,却第一个给霍丫夹肉。 赔钱货现在很得她的心,尤其上次霍窈生病,小丫头跟着忙里忙外,这事,方氏一直记着。 孙女有良心啊。 “不过奇怪的很。”方氏往嘴里塞了块肉,唧唧嘴说。 霍出学一向很捧老妻的场,喝了口小酒,问她:“哪里奇怪了?” “不是都说新搬来的吴家兄妹家底都赔出去了吗,我下午出去听人说,他们兄妹俩,挨家挨户都送了二两肉,家家没落,咱们村少说百来户,一家二两,两头猪都不够。” 两头猪可是不便宜的。 少说也得十几两银子。 “每家都二两?”霍文问。 “可不是,现在外头都说兄妹俩大方得很。” 霍出学随口道:“以前是开镖局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的事,甭操心了。” 方氏点点头,“这倒是,估计是有点底子的,不然哪会这么大方,不过他们这一出,咱们村里没人说他们不好。” 吴家兄妹的话题就此打住,谁也不曾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正如霍出学说的那般,人家的事,与己何干。 一盆肉,小丫头吃的有点撑,霍窈便带着她出去遛弯消食,一路走来碰到不少人,纷纷叫霍窈女夫子。 路过夏兰家的时候,霍窈听到里面有打骂声,本来这种事跟自己没关系,然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没用的玩意儿,亏你跟霍窈一块长大,看看人家霍窈,都要去镇上学塾当夫子了,再看看你,笨手笨脚的,一块生出来长大的,差别这么大,我怎么命这么苦,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 夏家的大门并没有关严,霍窈透过门缝往里看。 院子里,夏兰她娘正对一个少女拳打脚踢。 根据原身的记忆,少女便是她童年的小伙伴,夏兰。 夏兰抱着头趴在地上,死死咬着嘴唇,不经意间对上了门外的霍窈。 霍窈怔了一下,继而皱起眉。 “姑姑,她的眼睛好可怕。” 小丫头害怕的往她身后躲。 霍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看了眼看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怨毒的夏兰,抬脚带着霍丫走了。 她确定自己与夏兰没有龃龉,在她穿来之前也没有。 刚才夏兰却那般看她。 实在有些没来由。 遛弯回来,霍窈一直想这事,她不知道的是,此时隔壁,新搬来的吴家兄妹,也在说夏兰。 “明日霍窈便开始去镇上的学塾授课,你暗中随行,切不可大意。” “我已将来回路径熟悉过了,不会出问题,倒是你留在村里,盯着点夏兰,那女人我瞧着有问题。” …… 第99章 成为女夫子的第一天 吴家妹妹点点头。 神情间凝重了几分,转而又不大在意道:“再怎么说,夏兰也不过是个农家女子,应该翻不起什么浪来。” 吴家哥哥:“咱们奉命前来保护霍窈,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任何风险能规避便规避,切不可让霍窈有所闪失。” “我自当谨记任务,我的意思是说,夏兰从小在这平和村长大,应该不是咱们要规避的势力。” “目前看着是这样,但京城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多些防备错不了。” “是,我会盯着她的。” “咱们一家送了二两肉,也算是打进了这个村子,以后行事会便宜些。” 此时已经准备休息的霍窈,丝毫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好,天不亮就被惊醒了。 她又做梦了。 依旧是那般的真实,但梦中的主角却是她自己。 她梦到自己被黑布蒙着脸的黑衣人追杀,背景是一个雨夜,她拼了命的逃跑,纵然有人保护她,她还是被一箭穿心。 跌落悬崖。 那胸口仿佛被撕裂,失重的感觉,明明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却让她从窒息中惊醒。 奇怪的是,胸口也莫名感到细微的疼痛。 霍窈颤颤巍巍地下了炕,给自己倒了杯水,清水入喉,才舒服一些,她坐在凳子上,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暗中不停地回想自己梦中看到的一切。 然而梦的开始,便是雨夜逃命,没有缘由,也没有原因。 不过,她倒是看清楚了,保护她的人! 霍窈眯了眯眼,也是直到这时,方才想起来了,吴家兄妹身上的气质熟悉在哪儿了,她确实曾见过,在州府。 江陵手底下兵士身上。 梦中种种,霍窈激荡的心情逐渐回落,她理智的分析着,有之前两次梦在前,她还不至于天真无邪的当成普通的梦。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梦,不是已经发生过的,就是尚未发生过的。 很显然,眼下属于后者。 胡思乱想着,霍窈回到炕上,没多会儿又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方氏把她摇醒。 “妞妞快别睡了,你今日便要去学塾授课,快些起来吃早饭。”方氏一边把霍窈从炕上拽起来,一边给她准备夫子服。 又去外头打来洗脸水。 见闺女还迷迷瞪瞪地坐在炕上,半天不见动作,方氏只好把布巾用凉水浸透,拧了下水,然后罩在霍窈脸上。 霍窈一下清醒了。 “啊!娘,凉!” 方氏把布巾拿开,掐着腰:“清醒了没?” 霍窈委屈巴巴的点点头,“清醒了。” 方氏也心疼,“我说不让你去,你偏要去,就你这懒床的劲儿,以后可怎么是好,行了,快起来,你嫂子做好饭了,吃完饭你和你二哥便出门。” 霍窈蔫蔫地从炕上爬起来,任由方氏帮着她穿好衣裳,然后吭哧吭哧的洗漱,等穿戴整齐出来,霍文已经坐在饭桌上吃早饭了。 见小妹无精打采的,也心疼,知晓妹妹爱懒床,便说:“要不然你就去顾家住,都在镇上方便些,也不用这么早起了。” 霍窈理直气壮道:“我是昨晚没睡好。” 霍文乐了,“是啊,你天天睡不好,所以才天天懒床。” 霍窈端着粥背过身,不理他。 霍文见状,眼底满满都是宠溺,然而目光在触及到霍窈身上穿着的夫子服时,立马僵住了。 哎,从今天开始,小妹就不再只是他的小妹了,也是夫子了。 在学塾里,学生见到夫子都要行礼,只要一想到这,霍文就窒息。 感觉吃到嘴里的粥都不香了。 还没吃完早饭,常叔便架着马车来接人了。 方氏一边催促霍窈,一边招呼常叔,问他吃饭了没,没吃进来吃点。 常叔回:“大嫂子不用客气,我在学塾吃了的。” 一来一回间,霍窈也吃好了,霍文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跟妹妹一起从屋里出来。 方氏不放心的拉着霍文叮嘱:“你妹妹第一天去学塾,你这个当哥哥的要看好她,不准让人欺负她,还有告诉老三老四,要是你妹妹在学塾少一根头发,看老娘不抽死你们!” 霍文抽了抽嘴角,“娘您就放心,谁敢欺负小妹啊,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他就被她欺负的死死的。 方氏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老娘跟你说正经的,听到了没有!” 霍文连连告饶:“听到了听到了。” 好不容易让方氏满意了,霍文灰头土脸地上了马车,常叔刚要驾车走,何木香突然端着一碗煮鸡蛋出来。 方氏拍了下脑门,“瞧我,差点忘了。” 然后抓过鸡蛋,给常叔塞了两个,又分别给霍窈和霍文塞去。 常叔不要,被方氏给硬到身上:“以后我家闺女还要劳烦你,一个鸡蛋不当回事,不当事儿啊。” 常叔抓抓衣裳,“那成大嫂子,我就收下了,谢谢啊。” 时辰不早了,跟方氏道了谢,常叔连忙驾着车往镇上的清昌学塾赶。 一路颠簸,到的时候都快要上课了,霍窈由人接引,霍文跟她说了声,便去上课了,霍窈则跟着来接引她的小童,去了崔院长那。 崔院长在一间竹屋里,白夫子也在,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根据崔院长的介绍,三位也都是学塾的夫子。 一位姓王,一位姓吕,一位姓韩。 这两天在家,霍文跟她普及过学塾的情况。 除了崔院长,还有四位夫子,便是眼前这四位。 学塾共分为三个班次,分别是初级,中级,和高级。 霍文在高级,授课夫子是白夫子,而王、吕、韩三位夫子,除了韩夫子教授骑射外,其余两位夫子,分别负责授课的是初级和中级。 “崔院长,这便是你和白夫子请来的女夫子?”韩夫子不屑嗤笑道:“分明就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嘛。” 王、吕虽没有开口,但看向霍窈的眼神,处处透着打量和不屑。 显然十分赞同韩夫子的话。 …… 第100章 用实力碾压一切质疑的声音 “可不是。” 白夫子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满是意味道:“就是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解出了围困了我们多年的题!” 王夫子老脸红了红,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的确有这个可能。”白夫子颇为赞同的点点头,笑眯眯道:“可我怎么没见你碰个死耗子给咱们看看?” “你!” 王夫子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也是因为白夫子怼的都到家的大实话。 整个学塾上下皆知,前些年他们碰到了两道难题,穷全学塾之力,也不曾将题解开,后来这两道题,便成了清昌学塾创办以来,久攻不下的两道难题。 这两道题,几乎人人都能随口而来,但就是没有解题的答案。 然而就在两日前,院长告诉他们,这两道题被解开了! 而解题之人,还是个女子。 同时院长告诉他们,他已经和白夫子,将该女子聘请进学塾授课。 对此,他和吕夫子是没有意见的,大庆女子虽不能入朝为官,但史上也不是没有女夫子的先例,远的不说,京城最大的白鹭书院,上一任院长,便是女子。 其门下学生大多都在最后成了朝廷肱骨大臣。 他们下意识的以为,院长请来的女夫子,即便不到他们这般的年岁,也已过中旬,可哪里想得到,不但不是个老女夫子,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是真俊,稚嫩的脸盘儿,五官像是画上去的,气质比她的模样更为出众,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已现沉稳之韵。 然再沉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说起来,王夫子是有些埋怨崔院长的,彼时他只跟他们说是个女夫子,并没有说具体信息,而他们也不曾问。 王夫子张张嘴还要说什么,被吕夫子按下了,只听他跟崔院长说:“小姑娘能否担当传道受业的重任咱们暂且不说,咱们学塾里,除了咱们几个上了年纪的,概是些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让她授课,就不怕……霍乱学塾?” 最后几个字,吕夫子咬的极重。 崔院长一怔,下意识看向霍窈那张漂亮的小脸。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他还真不曾考虑过。 光想着霍窈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家,整日待在学塾里恐对其名声有损,却忽略了,学院里的学生,都是些正值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如果霍窈长相一般或者丑陋无盐也就罢了,偏生还长得这么招人。 崔院长不由想到了那晚自霍家出来,闻宴生摆明着对小姑娘有意。闻宴生这个学生他一直十分关注,对他清冷的性子也算了解。 连孤傲的闻宴生都动了心,其他人……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个值得考虑的大问题。 “你够了!” 白夫子听不下去了,“什么霍乱学塾,亏你也说得出口!咱们这里是正儿八经,传道受业的学塾,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霍窈来了,就是夫子,是老师,你少扯些没边的!” 吕夫子看向他:“日子长着,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脏了学塾这片净土!” “你……” 白夫子气得老脸涨红,这时,旁边传来阵阵扣桌子的声音。 看过去。 只见他们争执不下,一直不曾说话的当事人霍窈,曲着手指扣动桌面。 见众人停止了争论,看向她,霍窈方才缓缓站起来,笑颜如花的对吕夫子说:“虽然我很感动我在您眼里有红颜祸水的潜质,但说来说去,您不过是瞧我年轻,瞧不上我罢了。” 什么霍乱学塾,都是无稽由头。 一句话。 瞧不上她这个毛没长齐的丫头片子。 吕夫子倒是认的爽快,“不错,老朽的确是瞧不上你,小姑娘就该在家里绣花,跑来学塾凑什么热闹!” 最关键的是,他不觉得霍窈有什么真本事,瞎猫碰上死耗子这种事,并不是不可能。 这一点,他和王夫子想法一致。 当然还是因为,她太年轻了,让他跟一个毛没长齐的黄毛丫头平起平坐,同为夫子,想想都不能忍受! 霍窈耸了耸肩:“绣花我还真不会,不过我既然来了,就没想过知难而退,不过打口水仗又非我所长,看日后成果时间又太长,不如我们用实力说话,如何?” 虽然吕夫子话里话外很难听,但凡有点气性的人,怕都会直接甩袖走人,毕竟当初,不是她要来的,而是请她来的,她来了却又是这么一副嘴脸。 甩袖走人或许会显得清高有骨气,换个方向,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变相的不自信。 至于自己的能力,霍窈还是很有信心的,博士学位不是混混学分就能拿到的。那日她会应下来授课,或许主要目的是为了三哥四哥,但她既然应了,就对自己的实力有数,亦会尽到教书育人的责任。 当然,她也清楚,现代和这里,有着极大差距的文华代沟,这段时间她也没闲着,早就靠书本知识,将两者间的文化差融会贯通。 所以,她不但不会因为吕夫子的质疑知难而退,况且来之前,她就对眼下情况做好了准备,只不过出入再于,先质疑她的,不是学生,而是夫子。 无所谓,学生也好,夫子也罢,反正她会用自己的实力,碾压一切质疑的声音! 吕夫子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您觉得我不堪传道受业的重任,而我又对您的质疑不服气,干脆我们设个彩头,学识交流切磋一二,若我侥幸拔得头筹,便留在学塾里授课,并保证,不会再从你们嘴里,听到任何质疑的声音。” “好大的口气!若你输了呢?” 韩夫子拍桌道:“你若输了,自此回家绣花,再不踏进学塾一步!” 霍窈忍了好几忍,还是没忍住,再次声明:“我真不会绣花。” 韩夫子:“……” 这是重点吗! “好,我若输了,自此回家绣花,再不踏进学塾一步。” 韩夫子好似对吕夫子很有信心,补充道:“提前说好,你输了,不准哭鼻子。” 他可不会哄小姑娘! …… 第101章 出场,炸学塾 高级班,学堂里。 “喂,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一人从外面跑进来,冲正温书的众人喊道。 有人头也不抬问:“出什么大事了?” “咱们院长聘请了一位女夫子,你们都知道了?” “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这事前两日就知道了,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就是,不就是个夫子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反正院长聘请来的,不是老妪,就是大娘了。” 众人哈哈笑起来。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女夫子和男夫子只有性别之差,年龄没什么太大差别,毕竟自来能当上夫子的,概是学富五车。 学富五车,年纪都相当不小。 所以,纵然知晓院长聘请了一位女夫子,也不曾掀起太大的波澜。顶多就是对即将为他们授课的女夫子有一丢丢的好奇。 整个学堂都被大笑声笼罩,唯有角落里的霍文暗暗呸了两声:“你才是老妪,你才是大娘!我家小妹如花似玉,等见了,惊掉你们的下巴颏!” 霍文腹诽间,跑进来那人又说话了,“错,大错特错!刚才我有事找院长,看到了女夫子,我告诉你们,不是老妪,也不是大娘,而是……” 那人卖起了关子。 众人也成功被他吊起了胃口。 见关子卖的差不多了,再卖下去就要引起众怒了,才说: “而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漂亮的小姑娘?真的假的,莫要糊弄咱们。” 对女夫子是漂亮小姑娘这一点,完全不相信。 “我拿我来年秀才考试的成绩发誓,就是个贼漂亮的小姑娘!” 学堂之上顿时乱糟了起来。 纷纷对意外而来的信息展开热切的讨论。 好似还觉惊喜来的不够一般,那人拍了拍桌子,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凝结在自己身上后,又说:“不止如此,我还偷偷听到王夫子和吕夫子,还有教骑射的韩夫子,都为难她,说什么女夫子年纪轻轻,不能堪当大任,让她回家绣花。” 本来早已知情的霍文和闻宴生,并未参与闹乱,此时听到这话,不由停下手上翻书的动作,下意识隔空对视了一眼。 霍文最先撇开了头,眉头皱得死死的。 他预料到,小妹的到来会在学塾中掀起轩然大波,尤其听说,院长并未透露女夫子的个人信息,恐怕会有人对小妹不服气。 但他的预料,仅限于对学生,为此,他还特地去找了一趟老三和老四,尤其跟老三,摒弃前嫌。告诉他们小妹今日起,来学塾授课,两人的惊讶自是不必说,也纷纷表态,如果小妹来初级班授课,他们不会让小妹受欺负的。 至于中级班,他也认识两个熟人,只是时间不赶趟,还未来得及过去打招呼,但他觉得,小妹初来乍到,崔院长极大可能让她去初级班授课。 但怎么也没想到,去哪儿授课还没敲定,反倒先被夫子为难了! 霍文刚要问那人让女夫子回家绣花然后呢,就有人先他一步开口了。 是闻宴生。 闻宴生的声音一出,现场陷入了短暂诡异的静谧中。 所有人俱是不大敢置信地看着他。 好似在说——你还是那个诸事不理,杂事不管,独来独往,除了读书生活外,对任何,都一概不感兴趣的闻宴生吗? 对方久久没有说话,闻宴生有些急:“说话!” 急切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那人回过神来,嘿嘿笑了两声:“闻宴生,你不对劲啊,你对女夫子这么关心,莫不是……认识她?” 注意力齐齐落到闻宴生身上。 闻宴生看也不看,直接起身往外走。 那人见状,急忙跑过去拦住他:“行行行,我说,我说。” 闻宴生虽未表态,但反应显然是认识新来的女夫子的,想也知道他要去哪儿。 要是院长知道他偷听,还回来传播,怕又要让他抄书了。上次他偷听夫子墙角抄了整整一本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手腕还酸着呢。 “别的我也没怎么听到,就听到女夫子也不是个吃素的,跟吕夫子要切磋比试一下,如果她赢了,就留在学塾授课,日后吕夫子他们不能再质疑她,如果她输了,韩夫子就让她回家绣花。” 那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听到女夫子说,她不会绣花。” 闻宴生:“……” 霍文:“……” 噗嗤一声。 没忍住,笑了起来。 众人本就因为接二连三的大新闻消化不过来,他这一笑,显得格外突兀。 这才发现,不只是闻宴生奇怪,就连霍文,好似也有些古怪。 有跟霍文说得上话的,便问他笑什么。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的确不会绣花。” 然而放下这话后,霍文就成了蚌壳,不论怎么问你怎么知道女夫子不会绣花的,你也认识她云云,愣是只言不语。 倒是很快,消化完的众人,就被女夫子和吕夫子的切磋比试吸引了注意力。 就有人说了:“甭想了,咱们就等结果好了,夫子比试,不可能让咱们旁观的。” 不然那也太丢人了,要是赢了或是平手还好说,要是输了,丢脸丢大发了。 霍文却不这么想,他家小妹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等着,肯定让咱们旁观。” 霍文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几人都听到了,而闻宴生也是这么想的,好多人都看到,一向不合的第一和第二,在事关女夫子一事上,竟意外默契。 对女夫子的身份更好奇了。 年轻漂亮,小姑娘,霍文和闻宴生又认识…… 还在疑惑着,外头突然传来敲钟的声音。 钟声共敲了九下。 敲钟九下,代表召集大家校场集合。 想到刚才的前后种种,人人一脸诡异,一会看看闻宴生,一会看看霍文,直到二人先后出了学堂,往集合地去,才回神一涌而去。 清昌学塾历史悠久,据说早先只是一个小小草棚子私塾,后来经过岁月,发展成今日的清昌学塾,且在清河镇,及附近几个县镇,占有一席之地。 …… 第102章 比试 清昌学塾对学生要求也独树一格。 年龄仅限十岁到二十五岁,当然,超过二十五岁还在读书,拼前程的也大有人在。 但学塾秉持前程缥缈,现实当下的信念,但凡超过二十五的学生,还没有成绩的,就会劝他们回家自学。 在学塾只会浪费金钱和时间,虚耗至亲光阴。 毕竟超过二十五岁,还没中秀才,前程都渺茫。 骑射课,是清昌学塾前些年才开始施行的一门课程,为此专门设立了校场,供学子上骑射课所用。 同时,校场也是学生集合地。 在校场有个高台,大约成年男子之高。 此时高台上,学塾里的几个夫子都在,他们旁边,多了一位穿着墨蓝色夫子服的年轻小姑娘。 很显然,就是刚才让他们热切讨论的主角。 “真是个年轻漂亮姑娘,我天啊,她长得可真好看。” 有人被霍窈漂亮脸蛋所迷,也有人表示深深的担忧。 这么年轻的夫子,能教他们什么! 而且瞧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吃过苦,娇生惯养,别到时候不但教不了他们,还反倒让他们迁就她。 再好看,事关学业,事关前途,就不得马虎。 霍文无视掉周边的窃窃私语,仰头看台上的小妹,以前没发觉,此时小妹站在几个夫子和院长身旁,才惊觉,他家小妹的气质,不输任何人。 哼,这可是他霍文的小妹! 霍文在看着霍窈,闻宴生也在看她,只不过比起霍文,他更关注于自己所站位置,与台上霍窈的中间距离。 这段距离,看着不长,但层层叠叠的人,都是无形的障碍物,就好像他和她本身。 距离越来越远。 以前,她是同窗小妹,年纪比他小,现在,她依旧年纪比他小,却成了学塾的夫子,而他,还是学生。 闻宴生恍然意识到,他和霍窈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闻宴生还在低落的同时,霍双和霍全也站在人群中看向台上的小妹。 仔细算下来,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小妹了,时隔几个月再见小妹,身份却已然大变,小妹,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俏生生站在那,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全然不见了过往的狂戾,骄纵蛮横。 兄弟俩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再一次齐齐看向小妹。 然而不管怎么看,那都是他们的小妹。 小妹成了夫子,虽内心深处也有些不得劲儿,但更多的是与有荣焉。 小妹优秀,四舍五入,他们当哥哥的,也优秀。 毕竟,都是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初级,中级,高级,三个班集合在一起,崔院长示意学生们安静后,开始讲话。 在崔院长前期铺垫的时候,霍窈眼睛在底下一溜青葱学子中转了一圈。 相较于现代的学校,学塾学生并不算多,三个班,多的五十多人,少的三十多,三个班加在一起,还不到二百人。 想想也是,这里并非现代,读不起书,还有国家政策,这里,却没有。 而且,读不起书的比读得起书的,都多。 胡思乱想着,崔院长结束了铺垫,底下近二百个学子议论纷纷。 除去已知的高级班,初级和中级皆对新来年轻貌美的女夫子,与吕夫子切磋比试,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诧。 高级班也有些惊讶,他们惊讶的点在,将三个班召集一起,见证切磋比试全过程的,居然是霍窈提议的! 此时,底下已经有人认出了霍窈,霍文那些所谓好友脸色极其难看,谁能想到,霍文的小妹,居然会是新来的女夫子! 得知新来女夫子是霍文的妹妹,众人恍然大悟,难怪适才霍文的反应那般的奇怪。 新来的女夫子是霍文的小妹,他反应奇怪不奇怪,但闻宴生怎么也反应奇怪? 当然,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切磋比试是霍窈提出来的,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居然也是她提出来的。 除了闻宴生和霍文,皆明里暗里的表示,霍窈太自以为是,不知所谓了。 谁不知道吕夫子虽然教授初级班,但过去是教高级班的,他的学识比之白夫子不相上下,之所以去教初级班,只是身体近些年有些吃力。 如今新来的女夫子不但要跟他比试切磋,还召集三个班见证。 比试还没开始,众人却好似已经看到了结果,尤其曾在霍窈手上吃瘪,后来再挑拨霍文和闻宴生都不成功的几人。 甚至还塞给了霍文一方脏兮兮的破手帕。 霍文皱眉,“做什么?” “待会给你家小妹擦眼泪用。” 周遭众人哈哈大笑。 霍文脸色难看。 “上头还没开始,你凭什么认为我家小妹会输!” 单从小妹给他出的五道题,并解出夫子都解不出来的题,他就对小妹有信心。 吕夫子学识固然好,他家小妹也不差。 且不说比试还未开始,结果还没定,就算最后小妹输给了吕夫子,他也不觉得丢人,因为他家小妹还年轻,而吕夫子,年纪跟他爹差不多。 输也是输在阅历和年岁上! 再说了,谁说他家小妹会输! “霍文兄就莫要逞强了,谁不知道吕夫子学识出众,早些年更是科举前三甲的探花郎,若非家中老爹病重,吕夫子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辞官回家照顾老爹,如今只怕早已是朝廷命官了。” “你家小妹跟吕夫子比试,简直不知所谓!” “上次就看出,霍文兄的小妹不是一般人,狂妄自大得很,没想到自大到这个地步!” “我说霍文兄,趁着现在还没有开始,你赶紧拉着你家小妹回家绣花,莫要到时候输得太难看,哭鼻子,反过头来怪咱们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一人一句,前后衔接的极快,霍文完全插不上话,气得脸都紫了,刚要冲上去掰扯明白,就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竟是闻宴生。 “你干什么!放开我!” “何必跟无知之人一般见识,比赛马上要开始了,专心看比赛。” 闻宴生神情清冷,将霍文拉到自己身边。 …… 第103章 输了也是他们的妹妹 “你说谁无知,有本事再说一遍!” 闻宴生看向叫嚣那人,眉目冷意不减,他淡淡说:“作为男儿,却背后说女子,不是无知是什么。” “你放屁!我看你是仗着霍文的妹妹帮过你,腆着热脸帮人家说话!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狗样!” 被指着鼻子骂,闻宴生也不生气。 只是声线以显眼的速度越发冷然。 “我闻宴生如何,自当心里清楚,倒是你们,可清楚?口口声声说霍文的妹妹不知所谓,我看不知所谓的是你们!在学塾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们跟她一样,跟吕夫子比试切磋?” 闻宴生肃然的眸子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清脆:“且不说比试尚未开始,结果未定,即便霍文的妹妹输给了吕夫子,那又如何?至少,她一个女儿家,敢跟吕夫子比试,就这一点,便比背后嘲笑的小人胜过百倍,千倍!” “再者说,你们怎么就确定,她一定会输!” 闻宴生掷地有声的一席话,在每个人的耳畔回荡。 尤其最后那句反问,让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之后便有人退后了两步,与适才大声嘲笑霍窈的几人拉开距离。 确实,闻宴生句句说的在理,仅凭她敢跟吕夫子比试这一点,就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强,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敢。 更何况,她还是个姑娘家。 霍文这是第一次,瞧闻宴生没有那么碍眼了,嘴上却是硬气道:“算你有眼光。” 也终于说了一句让他觉得顺耳的话。 底下不平静,台上也各怀心思。 吕夫子和霍窈比试十分简单,一共分为三场比试,第一场由裁判官的崔院长,王夫子和白夫子共同出题十道,二人答题。 成绩以答题的准确度作为计分标准。 谁答出来的题多,准确率高,谁获胜,若是同样的答题数,及准确率,则是平手。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有时间限制的,以一炷香为准,香燃尽,比试便结束。 十道题很快出来了,香也已经点了起来,答题计时开始。 台上两张书案后,霍窈和吕夫子分坐左右,霍窈依旧使不惯毛笔,特地要了一支炭笔,此举自然又引来一番哄笑。 对此,霍窈始终不为所动,手里握着炭笔,伏案答题。 好似被台上紧张的气氛感染了,底下一众学生俱默契的安静下来,大多始终对霍窈不屑一顾,认为她必输无疑,只有少部分人,紧张的盯着那根香。 霍文也很紧张,小声说:“小妹能行吗,我现在一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虽然他对自家小妹有信心,但毕竟对方是科举前三甲的探花郎,吕夫子。 闻宴生唇角也绷成了一条线,只是声线却如常:“她若输了,你待如何?” “输了就输了呗,能如何,我家小妹能跟吕夫子比试,我就骄傲!”霍文拍着胸口说。 当然,他会觉得有些丢人,但再丢人,他也骄傲,那可是他的小妹,唯一的亲妹子! 闻宴生眼底微暖:“那便是了,输了便输了,有何可担心的。” 霍文愣了下,转而一想还真是,最坏的结果他都做好准备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一想,霍文的腰杆又挺直了不少。 另一边霍双和霍全,却十分冷静,反正他们觉得,今日的比试结果已定,虽然到现在还没太搞清楚,崔院长怎会聘请小妹来学塾授课,但仍不觉得小妹会赢过吕夫子。 当然,输了也是他们的妹妹! 大不了被人笑一段时间。 台上崔院长和白夫子也在私下交流,相较于白夫子的紧张,崔院长却是看得很通透。 “你稍安勿躁,切磋比试是霍窈提出来的,她既然要求在学塾一众学子面前进行,想来是有把握的。” 加上今日,他虽只见过霍窈两次,但两次就足矣给他种下深刻的印象,初见时的大气,以及今日的沉稳持重,都让他对霍窈这个人,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印象及认知。 性情稳重之人,大概率不大会冲动,而且霍窈之前种种反应,皆没有半分的浮躁,可见切磋比试,并非冲动所致。 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至于吕夫子的能力,他想,这几日霍文应该没少在家跟她介绍,必然有把握。 不说百分百,至少九成九。 本身就成熟端正,自己又有把握,在崔院长看来,完全无需担心。 “我倒不是紧张这个,我是在想,若是霍窈当真输了,难道真要送她回家?”白夫子将到嘴的绣花咽下去。 崔院长沉吟了起来,半响后摆手道:“等她输了再说。” 关键是,他并不觉得她会输。 尽管霍窈实力有几何,他尚未可知,但他可是知道,比试让众多学子做见证,是霍窈提起来的。 别人或许没听见,他却听见了,听见霍窈嘀咕:“让吕夫子服气,后面还有学生,没完没了,不如一劳永逸。” 当时他不太明白霍窈何意,回过头来细细一品,就明白了。 吕夫子因为她年轻,瞧不上她,学生之中想来也会有人对她不屑一顾,到时候,日后类似的质疑声不绝于耳。 而她当众和吕夫子比试,她若胜了,一来既能让吕夫子闭嘴,二来也能用自己的实力,震慑一众学生。 至少像类似今天这般的质疑声,会少很多。 连日后都想到了,显然霍窈是真对自己有把握。 本来崔院长对她信心也不大,甚至还觉得小姑娘年少轻狂,她究竟知不知道吕夫子的实力,就敢跟他比试切磋。 还一度想要阻止比试,至于吕夫子的质疑,就让时间来证实,只不过后来话赶话,阻止已经晚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随着眼下的进展,不存在了。 而且比起结果,他更担心后面,今日吕夫子的话,算是彻底警醒了他,霍窈长得好看,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又年轻还未说亲成家,学塾里概是正值热血奔放年纪的少年郎…… …… 第104章 认输 想到这,崔院长不由再次看向了正伏案答题的霍窈。 只见她眉目舒展,手中握着的笔蜿蜒飞舞,再看她旁边的吕夫子。 相较于霍窈的轻松,吕夫子却是眉头紧蹙,一张老脸上满满都是凝重。 怔了下,崔院长笑了。 他感觉自己真是受了吕夫子的影响。 霍窈这般的女子,有主见,有数,连冲动都不曾见,怎会看得上学塾里的毛头小子? 连最优秀的闻宴生,都苦思而不得吗。 闻宴生都看不上,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霍窈知道崔院长是这么看自己的,定会忍不住大呼一声,误会,真是美丽的误会啊。 然而眼下,她正在答题。 十道题,都很难,但难不住她。 香在燃到一半的时候,霍窈便放下了笔,托着腮发起了呆。 吕夫子瞥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提醒她:“时间快到了,你不答题发呆做什么!” 霍窈闻言挑了挑眉。 作为比赛的对手,反过来提醒她时间,不得不说,正直这一方面,是不容置喙的。 然而吕夫子适才是如何诋毁她的,尚且历历在目。 霍窈咧了咧嘴,故意刺激道:“我已经答完了。” 一字一句的说完,她盯着吕夫子看,果然看见吕夫子的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掉,转而慌乱低头,继续答题。 霍窈眼眉微扬。 你诋毁我,我刺激一下你。 不为过。 很快,一炷香燃完了。 随着崔院长的一声时间到,吕夫子不情不愿的停下了笔。 因为是两个人的比试,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尽管没有官方认可,一来为了速战速决,二来为了公平起见,当场崔院长,白夫子,还有王夫子便阅题,并给出了结果。 三人皆欲言又止地看着吕夫子。 结果显而易见。 后者不能接受,“不可能,不可能……” 跑过去,夺过他和霍窈的答题。 十道题,霍窈全都答出来了,而且答案都对,最关键的是,她的答案一如他之前看到的答题答案一样,简练精准。 霍窈是现场答题,一举一动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且面前有近二百个学子监督,题又是现场出来的,崔院长和白夫子或许会向着霍窈,毕竟霍窈是他们请来的,王夫子不会。 十道题出的没有问题,也不存在作弊的问题,答的也没问题,要再说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他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毕竟,同样的十道题,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而他,只答出了九道,剩下的一道,时间不够了,他没答完,可即便刨除最后一道没答完的,其余答出来的九道中,也错了一道。 刨除这些都不说,就他的答案,论精简细节,都差了霍窈几分。 胜负已定。 在底下学子紧张期待结果中,吕夫子慢慢放下了手,哑声说:“老朽……输了。” 现场顿时乱了起来,大多不敢置信,还有人说,这只是第一场,后面还有两场呢。 对于后面的两场,吕夫子其实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因为第二场是,他和霍窈分别给对方出十道题,题目随意,也分别以一炷香的时限,他看过霍窈出的题,每一道都刁钻至极,道道难如上青天。 况且刚才的第一场,已经完全证明了她的实力。 只是比试切磋是他应下来的,尽管预料到了结果,硬着头皮也要继续下去! 第二场的比试,也在一个时辰后出来了结果,正如吕夫子所料,霍窈出的十道题,虽然看得出手下留情了,但他也只答出来了几道。 胜负再次已定。 这下整个校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崔院长笑呵呵地问吕夫子:“还比吗?” 三场比赛,两场霍窈都胜了,第三场就算吕夫子赢了,霍窈依旧是头筹,在他看来,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 当然,还是要看吕夫子的意思。 至于输了霍窈两场,吕夫子的心态,崔院长一点也不担心,吕夫子为人虽然心高气傲,很少瞧得起人,但却不是输不起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任其发展的原因。 一开始想要阻止,也是因为担心霍窈不是吕夫子的对手。 果然,吕夫子很快便将颓败挥散,咬牙道:“比,继续比!” 比赛进行到这一步,他已经不再关注输赢了,当然,他已经输了是事实,比起结果,他更想清楚霍窈的能力。 所以,比! 对此,霍窈没有意见,她既然提出了比试,还是那句话,半途而废是不可能的。 对于输了两场比赛的吕夫子,她倒是有些担心,怕对方这么大岁数了,接受不了现实,尤其她知道,不论是现代还是这里,但凡有才华之人,心气儿都高,对于打击的承受能力要较之被生活锤炼过的人,差了一些。 不过看他精神奕奕,中气十足的模样,显然自己想多了。 这样也好,拿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吕夫子立威,后续要轻松许多。 在来之前,霍窈知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换句话说,崔院长和白夫子请她来了,能不能在学塾站住脚跟,就看她自己了。 毕竟有些话王夫子和吕夫子说的在理,她年轻,就凭这张脸,就难以让人信服。 立威这种事,她亦是准备好了,只不过意外在于,最先撞上来的,是吕夫子。 让三个班的学生见证,是她提出来的,她这么做,并非想要让谁难看,只是想省些麻烦,本来还想着,比赛结束后想法圆回来,这样看吕夫子,倒是她想多了。 就这样,霍窈毫无心理负担的和吕夫子开始了第三场。 第三场比试是让在场人出题,任何人都可参与,而霍窈和吕夫子则负责答。 计时依旧是一炷香。 结果怎么说呢,霍窈认输。 吕夫子老脸通红:“你个小姑娘,居然瞧不起老朽!” 霍窈立马喊冤:“人各有所有长,我擅长的仅限于书本,我不曾参加过科举,亦不懂为官之道,这一局,自然是认输的。” …… 第105章 你怎么能是个女儿家呢! 提问的大多是底下学生。 十年寒窗,所求的只一桩,科举入仕,他们的问题,所关心的点,也在这两者之间。 学问,霍窈敢说,只要她愿意,无人能是她对手,但科举入仕,她就是个在门外徘徊的小学鸡。 吕夫子则不同,他参加过科举,也曾入过仕,更曾在外见识过广阔的天际,霍窈坦然承认,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就这一点而言,她输了。 霍窈痛快认输,第三场比试,也至此落下了帷幕,崔院长让尚且意犹未尽的学生回学堂,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回了竹屋。 一进门,崔院长便哈哈笑了起来。 一把白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他拍上霍窈的肩膀:“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境,难得难得啊。” 尤其那一句,人各有所长,既保全了吕夫子的颜面,也凸显了吕夫子的优势,更保证了吕夫子的地位。 这份心境,莫说她才十五岁,便是他这个年纪,都不一定能做到。 崔院长问吕夫子:“如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吕夫子深深地看了霍窈一眼,怅然道:“你怎么能是个女儿家呢!” 她要是个男儿身,他必收为关门弟子,穷尽毕生之力栽培她,并日后为她铺路,保她考取状元。 唉,就是可惜,是个女儿家。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吕夫子的话,让众人愣了愣,继而仰头大笑,白夫子一边笑,一边指着他:“没想到,还有能让你吕夫子可惜的人。” 虽然笑他,但不可否认,吕夫子的话,说出了每个人的心声。 霍窈若是男子,他们清昌学塾,必会在大庆发扬光大,因为她将会是学塾的活招牌。 但还是那句话,可惜是女儿身。 注定此生止步于此。 可惜完,崔院长便针对霍窈去哪个班级授课展开了热切的商议。 经过这次比试,没有人再因为霍窈年纪小,让她回家绣花,她的学识,她的本事,众目所见。 最后敲定,让霍窈教授初级和高级的数理。 霍窈的本事他们都见识过了,但同样的,她的不足也显现出来了,十年寒窗,一朝高中,故而不能让她单独负责一个班,只能取长补短,她的数理高人太多,超出了在场每一个人,由她教授数理,再合适不过。 不过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半,授课一事,自明日开始。 学塾里设有食堂,崔院长还有事,让白夫子等人,带霍窈熟悉一下学塾的环境。 绕着学塾走了一圈后,往食堂走去。 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行完学生礼后,纷纷对霍窈投以好奇的注目礼。 快到食堂时,遇到了霍文和闻宴生。 行完礼后,霍文偷偷的将早上一直没吃的鸡蛋塞给霍窈。 小动作虽然隐蔽,但王夫子和吕夫子还是看到了,一个叫霍文,一个叫霍窈,再看年纪…… 二人登时都不大好了,齐齐看向白夫子。 霍窈是崔院长和白夫子一起请来的,他定然是知道点什么。 只听白夫子笑眯眯地说:“我还没说,霍夫子是霍文,霍双和霍全他们三兄弟的妹妹。” 王夫子的反应还正常一点,吕夫子就不大正常了,他教授初级班,而恰好,霍双和霍全都是他的学生。 现在学生的妹妹和自己平起平坐…… 吕夫子有点不大好。 但再看白夫子,又乐呵了,霍双和霍全是他的学生,但霍文是白夫子的学生,跟学生妹妹平起平坐的又不止他一个。 这么一想,吕夫子就平衡了,转而又觉得可惜,霍文就算了,学塾第二,霍双和霍全不是特别的差劲但也不是特别的优秀。 他们的脑子,要是跟霍窈换一换就好了。 霍文把鸡蛋塞给霍窈就要走,霍窈连忙把鸡蛋塞回去,又塞了一个给闻宴生,然后转身同白夫子他们走了。 闻宴生摸着好似还带着她温度的鸡蛋,有些不舍地还给霍文。 他不舍的,不是鸡蛋,尽管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鸡蛋了。 他不舍,是霍窈给他的。 霍文却推回去,没好气道:“我小妹给你,你给我做什么。” 早上他娘塞的鸡蛋,他没舍得吃,留给小妹,结果小妹给了闻宴生一个,虽然不爽,但他也不愿意违逆小妹。 不就是一个鸡蛋吗。 再说了,闻宴生今儿个这么识趣,帮他小妹说话。 闻宴生想了想,把鸡蛋收下了,只是他没舍得吃,一直放了两日,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才将放的有些味的鸡蛋,剥壳吃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在食堂吃完饭,白夫子领着霍窈去了为她准备午休的地方,一间位置采风都极好的雅室。 雅室位于夫子居,白夫子他们也都住在一个院里,大概是避嫌,霍窈住的雅室外围,用篱笆圈了起来,还安了一扇大门,配了锁。 收好钥匙,同白夫子他们说了声,霍窈便回屋午休了,下午起来,白夫子他们都已经去上课了,她按照记忆,摸到了学堂,在学堂外面找了个地方听课。 她自认自己授课水平达标,但到底不曾给人上过课,前世的时候,倒是受邀请,去大学做过演讲,但演讲和教书育人是不同的。 也不同于在家教导霍丫,毕竟霍丫是个小丫头,少了些顾忌,而她日后要教的则是正儿八经的学生。 行差都不能错。 霍窈先去听了高级班,白夫子讲的课,又去了中级班,王夫子讲的课,最后才去了初级班,吕夫子讲的课。 一堂课结束,快要傍晚了,霍窈正要从角落里离开,准备去找常叔回家,就看到远远走来两个学生。 其中一个学生说:“百川,你别着急,霍窈是我小妹,待明日她正式授课了,你有不懂的问题,我带你去找她。” 另一个学生说:“谢谢你霍双,我真羡慕你,哥哥读书好,小妹还成了咱们学塾的夫子,日后你二哥考取状元更要事半功倍了,不像我,没人帮衬,只能闭门造车。” …… 第106章 来自学生的下马威 霍双拍着自己的胸脯。 “那还不简单,以后你要遇到什么问题,就找我,我带你去找我二哥,再不济找我小妹,有我在,他们肯定都会帮你。” “真的谢谢你霍双,和你交朋友,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两人从另一边的路离开,霍窈从暗处出来,看着逐渐远去的二人,眼底一片晦暗。 刚才位置的原因,她并没有看清陆百川,不过他说话的声音,不但没有这个年纪少年郎的沙哑清脆,反而透着股子说不出的阴柔,浓浓的白莲味。 霍窈收回视线,来日方长。 不着急。 霍窈跟白夫子他们告了礼,便去前头寻常叔。 到家时,天都已经黑了,霍出学一直站在家门口等闺女,老远见到马车,急忙迎上去,跟常叔打了个招呼,热情的邀请他去家里吃饭,常叔拒绝后,又站在门口,一直目送马车离开,才揽着闺女进家门。 “你娘今儿个一天心神不宁的,早早的打发我到村口接你,我没听她的,偷偷的在门口等你,怎么样妞妞,今儿个第一天去学塾授课,可还顺利?” 霍出学有半个月的假期,闺女早上走后,老妻就看他哪儿哪儿不顺眼,谁知到了下午更加变本加厉,他刚歇晌起来,就打发他去村口等闺女。 要不是老妻得忙家里那一套,还要做饭,自己就去了。 但他觉得,老妻的担心过于夸大,便阳奉阴违,明着在老妻的监督下,去了村口,实则绕了一圈,又偷偷的回来了家门口。 又不敢让老妻看到,一直鬼鬼祟祟到了天黑,家里灶房升起了烟,才敢从暗处出来,怵在门口等。 霍窈不知老爹的万般小心思,此时她正沉浸在被人迎接的温暖中。 多少年了,每天下班她都是一个人,何时被人接过。 脸上的笑容浓了浓,心情极好道:“开头比较混乱,过程比较意外,结果嘛,比较不错。” 霍出学愣了下,继而笑了起来,“看来是极为顺利的,你干娘派人来问过,估计明儿个还会派人过来问。” 霍窈全然被温馨包裹,“明日下了学,我去看看干爹干娘,好让他们放心。” 见闺女这么贴心懂事,办事妥帖,霍出学颇有几分感慨道:“我家妞妞真是长大了,只是到了外面,凡事要多长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咱们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好的爹,我都记下了。” 霍窈乖乖应下,刚说完,灶房里便传出急促脚步声,不一会儿,方氏从灶房跑了出来,见闺女回来了,眼睛蹭地一亮,手里还拿着大勺,也不管不顾,拉着闺女巴拉巴拉一通问。 听闺女说一天都很顺利,方氏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晚饭是方氏和何木香一同准备的,杀了一只鸡,说是给霍窈补补身子。 霍窈将鸡分了分,两个鸡腿分别给了方氏和霍出学,何木香和霍力则一人分到一个鸡翅膀,霍窈把胸脯肉给了霍丫,自己则拆着骨头吃。 方氏杀鸡本就是给闺女吃的,见闺女分了一圈,自己却只拆骨头吃,立马把碗里肥大的鸡腿给霍窈。 “娘,我年轻,身子好,早上还吃了鸡蛋,您吃。” 霍窈不管不顾,非让方氏吃。 霍出学在旁也说:“闺女孝顺,你就听她的吃,咱们这么些年,为了几个孩子不舍得吃不舍得喝,现在孩子长大了,知道孝顺了,是咱们当爹娘的福气,你就全了她一片孝心。” 方氏这才没有再让,帮着闺女把鸡拆了,将好肉都一股脑儿塞到了霍窈的碗里。 霍窈自己吃不完,又分了一圈。 一只鸡,一家人吃的肚滚腹圆,吃过晚饭,何木香和霍窈在井台前洗碗,霍丫在旁帮忙,方氏本来不想让闺女沾手的,在学塾累了一天,心疼。 又拗不过她,就搬了个小凳子,一边倒水一边跟闺女说:“今儿个我算了算时间,过几天学塾休沐,明日一早我跟你一块去镇上,买些布回来,趁着休沐,你也学一学针线,给你干爹干娘做衣裳。” 霍窈一僵,手里的碗差点没拿住摔在地上,“娘,我真没那天分。” “天分不天分的无妨,关键是个心意,而且习俗便是这样,再说了,我闺女这么聪明,连学生都能教得,两件衣裳还能不会?!” 霍窈无言以对,也意识到做衣裳这件事,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反正她娘也说了,关键在于心意。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霍窈被方氏拽起来后,经过一番忙乱,同方氏上了马车。 马车到了学塾,方氏跟霍窈说了声,不等她,买完布她就直接回村子了。 霍窈进到学塾,开始了有史以来,自己的第一堂课。 第一堂课是高级班的,对于霍窈的身份,早已在学塾里传开了,虽然对她能赢了吕夫子佩服,但并不太把她当回事。 毕竟在他们看来,霍窈明着是夫子,却是他们同窗,霍文的小妹。 所以,在一番自我介绍后,众人便随意了起来,这个时代没有娱乐的电子设备,那些乱七八糟的娱乐项目也少,随意仅限于交头接耳,说说小话。 霍窈对此一幕分毫不在意,倒是霍文气得不轻,想要训斥,被霍窈用眼神阻止了。 霍窈若无其事的,讲完了一堂课,然后把东西一收,便离开了学堂,全然不提上课期间一个接一个的小插曲。 相较于高级班的随意,初级班的学生大多入学时间不长,对夫子内心里尚存畏惧心理,一堂课下来,倒也没有出现这样那样的小插曲。 傍晚,霍窈先去了一趟顾家再回家,第二天高级班上课的时候,情况一如昨日,许是见霍窈不管他们,甚至更为过分。 而霍窈,也依旧没有管他们,他们小动作他们的,她讲她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日,而霍窈依旧稳得住,倒是白夫子稳不住了,数次上课时敲打自己的学生,但每次都是白敲打。 …… 第107章 一手心理战术,漂亮 过后白夫子跟王夫子和吕夫子说起这事,二人感叹道:“到底还是年轻,压不住那帮小子。” “谁说不是,高级班的学生年纪普遍在十七到二十五岁之间,霍窈今年才十五,光年龄方面,就吃了大亏,听她的才怪。” 王夫子好奇:“霍文不是她哥哥吗,没管?” 白夫子摇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霍文也不帮搭腔。” “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再去找院长,想个招儿。” 然而还没等到实在不行的时候,这天下午,霍窈找到了韩夫子,请他帮个忙。 韩夫子被她这没头没脑的开场白闹了一头雾水,顺口问她:“我能帮你什么忙?” 霍窈笑得依旧自在,说出来的话,却将在场人听得一头雾水。 “帮我将几个人从学堂里拖出来。” “啊?” 旁边的白夫子和王夫子以及吕夫子下意识对视了一眼,皆是不解,于是跟着霍窈和韩夫子去了学堂。 学堂里,在开课之前,霍窈先是点了十几个人名。 被点到的人名, 被她叫了起来,然后指着门口:“现在,出去。” 众人愣了愣,下意识问她出去干什么? 霍窈微微一笑:“我观察你们几日,看得出你们不爱读书,既然如此,何必浪费时间,想玩,想闹,以后我的课,你们去外面玩,想怎么玩随便,我会提前跟院长打好招呼,不会有人管你们。”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了,敢情儿霍窈一直憋着,是在等现在啊。 而她点名叫起来的十几个人,正正好,都是在她上课时,说小话交头接耳的那几位。 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 “你凭什么让我们出去!我们来学塾上课,是交了束修的!”其中一人气咻咻道。 有人说话,就有人声援。 霍窈微微一笑,看向其他没被点名的学生:“你们是白来上课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如实回道:“不是,我们也交了束修。” “大家都交了束修,都是一样的,但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等不喜上课,课堂之上交头接耳,影响了其他学生,我作为夫子,得为其他学生负责,既然你们喜欢玩,但又不能打扰其他学生,就麻烦你们出去玩。” 霍窈眼神轻飘飘的一一扫过那十几人,慢条斯理道:“人各有所志,毕竟不是人人都跟你们一样,来学塾混日子,不想考秀才,参加科举。” 那人脸蛋张红:“谁说我们不想考秀才考科举的!” 这次不必霍窈说话,就有人说了:“你们想考却不好好读书,把时间浪费在玩闹上,还打扰我们!” “就是,霍夫子说得对,咱们想考秀才,日后参加科举,你们就不要在这打扰我们了。” “快出去,快出去。” 十几人不出去,霍窈早有准备,将外面的韩夫子叫进来,“麻烦您把他们拖出去!” 她了解过,韩夫子过去是军营出来的,只不过战场上受了伤,离开军营回来了家乡,后来崔院长开设了骑射课,便请来了经验老到的韩夫子。 总之就一个中心思想,韩夫子力气大,拖几个学生不在话下。 果然,没多会儿,十几个人,就被韩夫子给拖了出去。 霍窈站在学堂门口:“日后我的课,你们便自觉出去玩,否则,我见你们一次,就请韩夫子帮忙拖你们一次!” 然后把门一关,回了学堂,朗声说:“去年秀才考试的卷子我翻了翻,今日课堂,我们便针对几道题讲一讲。” 不远处,王夫子有些看不下去,对白夫子和吕夫子说:“她这样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学生赶出学堂!” “不是她赶的,是学生赶的。” 仔细论起来,整件事,霍窈只是开了个头,剩下的由学生接手,刚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赶十几个学生出来的,学堂之上占了很大一部分。 不得不说,霍窈这一手玩的极好,先是捏住了一些想听讲学生的心理,又将学生读书考秀才考科举的心理拿捏住,最后又放出去年秀才考试的考题。 一来,爱听讲学生成了她的后盾,而那些被驱赶出学堂的学生,又被她把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的,不想考状元的学生不是好学生。 能坐在这里,定然是想谋个前程的,包括那十几个被赶出去的学生。 来年便是秀才考试,不出意外,高级班都会参加,霍窈又拿去年秀才考试的试题讲解,那十几个人,估计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除非他们不想来年考秀才! 果不其然,此时学塾一角,被霍窈赶出来的那十几个学生,正愤愤不平,并商议着将此事高去崔院长。 他们来学塾读书,都是交了束修的,凭什么将他们从学堂上赶出来! 然而就在这一片气愤填膺中,一道声音诺诺道:“我感觉,就算找院长也没用,少数服从多数,咱们是被霍夫子赶出来不假,但许多人都同意了,就算咱们找了院长,霍夫子让咱们回学堂上课,其他人都不见得会同意。”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想到了被赶出前的那一幕,纷纷哑了火。 半响。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不上课了?我可听人说,霍夫子解题思路独特,不过才上了几天课,就已经受益匪浅了。” “我也听说了,还有霍夫子今日讲的是去年秀才考试的考卷,咱们来年就都考秀才了……” 有人哭了起来:“家里供我读书,就是想让我以后有个出息,我不想拿自己前途赌。” 不只是他不想,其他人又何尝想。 就有人说了:“哭什么哭!我就不信她一个女人真能拿我们怎么着!且看着,我敢说,明日她就不能赶我们了!” 然而这话,第二天霍窈来上课时,直接用实际行动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霍窈不但赶了他们,且几乎剩下的同窗,都一起赶他们。 …… 第108章 真香 不出去? 就算没有韩夫子,那大半人也会自动自发的将他们赶出了学堂。 尤其霍窈昨天讲完了去年秀才考卷,今天讲前年秀才考卷。 这下,都慌了神,不敢再像昨日那般去校场玩耍,而是蹲在墙角听,但手上有没有纸和笔,不能做笔记,只能靠着脑袋死记硬背。 下了课,霍窈看也没看门口的十几只,直接抬脚走人。 十几只面面相觑,几乎一同涌过去,七嘴八舌道:“霍夫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扰乱您讲课了。” 霍窈脚下动作分毫未停,好似压根儿都没听到众人的声音一般。 直到噗通一声。 “霍夫子,我家里穷,我来读书都是父母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好好上课,好好读书,再也不在您讲课时说小话了。” 一个人下跪,其他纷纷又有几人跪了下去。 霍窈脚下步子终于停了,转身看向说话那人,沉声道:“你既然明知父母的不容易,对你寄予了厚望,就更应该发愤图强,不聪明不要紧,读书不好也不要紧,若是你连努力都放弃了,我劝你也不必再浪费家里的银子,直接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不夫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努力读书,绝对不辜负夫子的辛劳。” “你错了,你读书不是给我读的,你以后出人头地,日子也是给自己过的,并非是给我,这一点,你要搞清楚!” “我……” “还有你们,不要觉得,书是给别人读的,说一千道一万,受用的都是你们自己,你们日后出人头地了,或许我会跟着沾光,但你们要记住,直接受用的,只是你们自己!” 十几只齐齐低下了头,异口同声道:“夫子教训的是,我们错了。” 霍窈看着他们,无声的叹了口气,“若真意识到错了,有心改过,何时都不算晚,今日下学后,想学的便在学堂里等我,这两日的课,我会为你们补上,但是你们给我记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要知道,我的学生不只是你们自己!” 听到霍窈要给他们补课,众人眼睛齐齐亮了起来。 毕竟,谁都想出人头地。 因为,这就是这个时代最现实的问题。 士农工商,没有人不想做那人上人。 打发他们走了后,霍窈休息了一下,就去了初级班,大概都听说了她是如何收拾那些不听话学生的,上课的时候,一个个的更加老实了。 霍窈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而很快,这件事便传到了崔院长的耳朵里,将白夫子他们叫到一起,免不了又是一番感慨,倒是对于霍窈的能力,没有人再质疑。 毕竟她和吕夫子比试切磋在前,学生受益匪浅在后,都是实打实的。 “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崔院长看向王夫子,吕夫子,还有韩夫子。 韩夫子无所谓,他本就是教授骑射,所教授的课程不一样,也没有文人那些心气高的酸腐气,他看不上霍窈,纯粹就是觉得小姑娘年纪小,不屑一顾罢了。 如今要说还有什么想法,要说没有也不尽然,只不过连王夫子和吕夫子都没话说了,他又何必讨人嫌。 无非以后,眼不见为净就是。 再说,他又不是她的学生。 至于王夫子和吕夫子,二人更是无话可说,一句各有所长,就让他们无言以对了。 见都没话说了,崔院长就打发他们回去了,自己则给自己泡了杯茶,小小口的抿了口。 “真香。” 这天下午下了学,霍窈信守承诺的来到高级班,此时里面乖乖坐了十几只。 霍窈细数了下,不多不少,一个人都没少。 当即针对两天的课程,给他们重新讲解,等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明日便是休沐,霍窈让他们自行回去消化,若是有不懂的,等休沐回来再行找她询问。 “是,多谢夫子,霍夫子辛苦了。” 十几只齐齐站起来,两手在前,正儿八经的行了学生礼。 对于霍窈,他们其实内心真挺瞧不上的,纵然学识出众,但年龄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小,被比自己小,还是小姑娘教导,深处的大男子主义一下被激发出来。 所以,在霍窈上课时,他们想方设法的捣乱,第一天,霍窈不生气,但也不管他们,第二天也没生气,依旧不管他们,第三天同样如此。 原本以为,这就是个好欺负的,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结果谁能想到,还未等他们变本加厉肆无忌惮,被认为好欺负的霍窈,来了下狠的。 还轻而易举的捏住了他们的命脉。 现在,他们是真怕了,也为霍窈不计前嫌给他们补课,这份胸襟心悦诚服。 这声夫子,是发自内心的。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命脉并不难拿捏,而霍窈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 药对了症,还怕搞不定? 让他们早些回家后,霍窈便离开了学堂,学塾休沐,霍文他们在学塾门口等她,一起回家,补课耽搁了一个多时辰,想来是等着急了。 霍窈匆匆往外走,谁知刚走到拐角处,便听竹林那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休沐回来便是测验,闻宴生,你最好识趣些,若是再霸占第一,我们要你好看!” 闻宴生淡淡道:“即便我不是第一,霍文也是第一,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们。” “嘿你这小子!这个跟你无关,你只需要按照我们说的做,多做几个错题,不然,我们就告诉院长,你和新来的霍夫子有龌龊事!” 闻宴生声线冷了几个度:“休要胡说!我与霍夫子清清白白,若是再诋毁霍夫子,我同你们不客气!” “清清白白?你骗谁呢,当咱们不知道,你偷偷藏着霍夫子的画像,你敢说你去霍夫子无意?” “即便我去霍夫子有意,我们之间也是清清白白,容不得你们碎嘴玷污!” …… 第109章 惹不起 “清不清白,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到时候只要我们对外说,你们二人有见不得人的苟且,你说,有几人会相信你清白?” “闻宴生,你是男子不在乎名声,但我可是听说,女子将自己的名节看的比命还重,你说霍夫子没了名节,会不会一头碰死啊?” 霍窈缓步走过来:“既然你这么好奇,不如我们试一试,看看我会不会一头碰死,嗯?” 霍窈的出现,围困闻宴生的几人,脸色登时变了。 “霍,霍夫子……” 此处阴暗,只有些许暗光照进来,光线不足,但也足以让她看清楚围困闻宴生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正是霍文的前狐朋狗友。 只不过现在不同的是,没有了霍文。 几人都是高级班的学生,霍窈已经将他们的名次摸得十分清楚了,但怎么说呢,几人学生再用功,她也瞧不上。 即便没有眼下,她也早已看清了他们阳奉阴违的本质。 霍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昏暗的光洒在她的脸上,看在他人眼里,说不出的阴暗晦涩。 几人顿时有些吃不准,霍窈现在是他们的夫子,还有立威在前,说实话,刚才说的再欢快,此时真正见到了霍窈,内心更多的是畏惧害怕。 害怕霍窈公报私仇,在学业上给他们使绊子。 畏惧霍窈的手段,学塾里的人只见识到了霍窈的立威,而他们却曾见过霍窈狠毒凶残的一面,尽管最后表明都只是她一时的手段。 但也不难看出,霍窈心机之深,至少他们合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霍夫子……” 霍窈没有理会,看向闻宴生:“没事?” 闻宴生摇了摇头,想到四下昏暗,霍窈看不到,说:“我没事,在学塾里,他们不敢待我如何。” 闻宴生没事,霍窈才一一看向五人。 “你们的卑劣,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我的下限。” “夫子……” “甭叫我,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教倒数第一,也不愿教明着成绩优秀,背地里却使些手段,威胁同窗的优秀学生!” “霍夫子,是闻宴生……” “闻宴生怎么了?就因为他比你们优秀?” 有人不怀好意道:“夫子口口声声都在维护闻宴生,莫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邱明,你胡说什么!你若再诋毁夫子,我与你不客气!”闻宴生恼怒开口。 邱明不屑嗤鼻。 霍窈笑了笑,“且不说我与闻宴生什么关系也没有,即便有关系,与你又何干?学塾里可有明文规定,夫子和学生不能有超出师生以外的关系?” 邱明一噎,仔细回想了一下学塾的规定,然而从头细数到尾,都没有。 邱明厉声道:“就算学塾没有明文规定,你作为夫子,却与学生见不得人……” “何来的见不得人?我说亲了还是成亲了?闻宴生是成亲了还是说亲了?且不说我俩什么关系也没有,就算有,那也是男未婚女未嫁,倒是你,作为读书人,心思不放在读书上,却尽想些污秽,我看我该去找找院长,好好说道说道此事了。” 听到霍窈抬出了院长,众人的脸色俱是一变,纷纷拉扯邱明:“算,算了,咱们走。” 邱明也知道轻重,要是真闹到院长那去,到头来没理的是他们,而且若是让院长知道他们威胁闻宴生,到时候此事定不会善了。 想着,邱明狠狠地撞了下闻宴生的肩膀,咬牙切齿道:“闻宴生,我们走着瞧!” 说罢,就要走人。 “站住!”霍窈将他们叫住,缓缓走到每个人面前,一边给他们整理衣裳,一边说:“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与闻宴生即便超出师生之情,也是兄妹之情,若是被我听到有哪些不实谣言,甭管跟你们有没有关系,这笔账我都会算在你们头上,我这人记仇得很,狠起来也不管不顾,相信我,你们是不希望愿意见到的,听明白了吗,嗯?” 霍窈的声音不大,但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包括闻宴生。 别说霍窈狠起来什么样,便是她不狠,凭着她夫子的身份,要收拾他们,实在轻松不过。 真心惹不起! “听,听明白了。” “早点回家休息,路上当心点。”说完,霍窈大方的放他们走了。 直到走远,霍窈淡淡对闻宴生:“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家。” 说完转身走人,不想还没走出去两步,手腕就猛地被一股大力扣住了,一时不察,霍窈脚下踉跄了下,身体失控般往后倒去。 砸在了闻宴生的胸膛上。 霍窈脑袋被震的有点疼,皱了皱眉,第一时间挣开闻宴生的禁锢,奈何他的力气很大,挣了半天也不曾挣开。 霍窈沉了脸:“放开我!” 闻宴生张张嘴,身体往霍窈身上凑近了几分。 霍窈侧身躲开,冷声提醒道:“莫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闻宴生果真停下不动了,过了半响,他慢慢放开了她的手腕。 一得到自由,霍窈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直接抬步走人。 没有再理会在原地的闻宴生。 霍窈若无其事地出了学塾,果然,三个兄长早已等候多时了,说起来,这还是穿来后,霍窈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面对霍双和霍全。 霍双和霍文长得有点像,身材却与霍力像,大块头,五大三粗的,脸上的沟壑不难看出,他经常笑。 霍全则像霍出学多一些,气质文弱,人也看起来瘦小一些。 此时马车上,霍全蜷缩在角落里,相较于同她说话的霍文和霍双,则显得过分怯懦安静许多。 霍窈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在霍文他们看来,霍全性子安静,过于阴柔,但看过原着的她却是清楚的。 他这样的性子,并非与生俱来,而是日常生活所处的环境所造成的! 霍窈胡思乱想着,便听到霍双说:“小妹,三哥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 第110章 给我滚下去 霍窈回神,看了他一眼,心中对他要商量的事,有所感。 果不其然。 听到霍双说:“我有个同窗,就是陆百川,你也认识的,他特别好学,休沐两日也不忘学习,只是平日缺少人指点,你看,趁着休沐的这两日,你能不能指点他一二。” 又是陆百川! 霍文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好在他也学乖了,并没有跟霍双当面硬刚,而是道:“小妹好容易休息两日,你不让她休息也就算了,还给她找事情做,有什么问题,等开学回到学塾再找小妹,这两日不准!” 霍文将兄长的派头拿出来。 然而霍双完全不当回事,不乐意道:“我在跟小妹说话,关你什么事!” “你……” “怎么不关他的事,他是二哥,长兄如父,你我都关他的事!”霍窈按下霍文,平静且又郑重的对霍双道。 霍文感动的快要哭了,他终于体会了把被小妹维护的感觉,也体会到了,小妹维护大哥时,大哥的感觉了。 霍双脸色难看,“小妹,你就说行不行?” 霍双很烦躁,霍文跟他对着干,现在小妹也跟他对着干! 他都已经答应百川了,让他明日就来家里找小妹指点! 小妹现在什么态度! 霍双越想,脸色越是难看,正琢磨着小妹若是不同意,他要怎么办,怎么跟喜欢的人说。 还有小妹,几个月不见,怎地这么奇怪! 不料,霍窈居然同意了。 “小妹!”霍文见霍窈同意了,什么感动,统统都扔去喂了狗,他失态大叫道。 小妹在搞什么,旁人不知道老三和陆百川什么事,她难道不清楚吗? 是小妹自己说的,会帮着他劝一劝老三,现在是什么情况,不帮着劝老三也就算了,居然还听老三胡乱安排,给陆百川指点! 霍文在想什么,霍窈心里一清二楚,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同意。 在学塾,倒是更了解陆百川,也有机会接触,但到底人多眼杂,她同意,一来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二来,她可是记得很清楚,方氏让她趁休沐时间做衣裳。 尽管知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能躲一时是一时。 她也没办法,没有生活技能的天赋,不是嘴皮子说说的,她是真没有,这几天晚上,她没事的时候都会找何木香学习针线。 然而连没脾气的何木香都几欲暴走,十分含蓄的说,人果然不是十全十美的。 最关键的是,她就算想天分不足,后天努力来凑,奈何她是真不行,努力的结果就是,几根手指头都快戳烂了,轻轻碰一下,都疼得厉害。 她觉得,手指上的针眼,得需要好好养养。 嗯,这两日休沐,就当养针眼了。 结果不想,霍双居然还得寸进尺起来。 “小妹,百川家住在镇上,距离咱家远,你能不能让常叔去接他?” 霍窈笑了,完全不必霍文开口,她便道:“既然远,那就不必来了,正好我可以休息两日。” 霍文乐了,小妹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 霍双脸色一僵,“小妹?” 霍窈冷冷一笑,“怎么,我好说话居然让你忘了,知足常乐怎么写了?” “我怎么了,反正你也不用常叔,让常叔跑两趟又如何?” 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话,霍窈当真气笑了,“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问你,常叔的工钱是你给的吗?” “可他不是你的车夫吗?” “你给我闭嘴!什么车夫,常叔只是干的这个活!我告诉你,常叔的工钱不是你给的,也不是我给的,在除了工作之余,你,包括我,都没有资格麻烦常叔!” 如果是正事也会分个轻重缓急,可他这是正事吗? 就因为镇上距离家远,就让休沐也要休息的常叔,给他跑腿接人! 陆百川是缺了胳膊断了腿吗? 再说,镇上到平和村,她不是没走过,是不近,但也没远到十万八千里! 想要学习,却不愿意吃苦,他干脆不用学了,直接在家躺着,做梦等着有天功名砸到他头上算了! 上次方氏去镇上买布,她都没好意思让人家常叔送方氏回家。 方氏也不曾提,显然心里也有数。 可他倒是好,不客气也就算了,还一副理直气壮,理当如此的模样! 霍双被霍窈说的没脸了,恼道:“说的好听,我看你分明就是不乐意!小妹,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 不让常叔去接陆百川就是小心眼? 霍窈不由冷笑:“常叔,麻烦停下车!” 马车停下,霍窈指着霍双,“你,现在给我下去,走着回家!” 不是说她小心眼吗,那她就小心眼给他瞧瞧! 霍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撵我下车?” “既然脑子不清醒,那便运动一下,清醒清醒脑子!” 霍双的要求,真把霍窈惹怒了,三两下,直接把霍双推下了车。 “常叔,咱们走。” 马车重新前行,车里的霍文和霍全都不说话了。 霍文虽然早已经见识过小妹的厉害,但还是觉得意外,毕竟之前,小妹在他面前,可是极尽袒护老三的。 霍窈确实袒护霍双,那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而眼下显然不是一码事。 霍双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走远,尽管还是不敢置信,事实上就是,他被小妹撵下了马车! 霍双脸都黑了,心里的怨念几乎要暴走。 恨不得抓住霍窈狠狠地摇一摇她,让她睁大眼睛看清楚,他是她三哥! 然而,不管霍双再愤怒,再暴躁,也改变不了,他被扔在了半路上,要走着回家的事实。 霍双原地三字经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家挪。 他倒是很想有骨气的不回家了,可此地距离镇上更远,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肚子早就饿了,哪有力气再走回镇上,去投奔交好的同窗。 除了认命,还是认命。 他倒是有想过,回家狠狠告小妹一状,可爹娘本就偏疼小妹,几乎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娘只会偏心小妹。 …… 第111章 怂包老三 马车在霍家门口停下。 霍窈从车上下来,跟常叔招呼了一声,刚要同两位兄长进家门,就被常叔叫住了。 “怎么了常叔?” 常叔一脸欲言又止,适才霍窈他们兄妹的对话,他在外头都听见了,他虽领学塾的薪俸,但在霍窈在学塾稳定下来后,崔院长就让他日后只负责接送霍窈。 换句话说,受霍窈指派。 再换而言之,他领学塾的薪俸,但要听霍窈的。 霍双让他明日接他的同窗来霍家,只要霍窈说话,纵然他心中不情愿,也得受着。 可霍窈并没有。 反而站在他的角度说话,还将霍双从马车上赶了下去。 常叔想跟霍窈道声谢,但眼下说这话又显得不大合适。 正当常叔纠结着怎么开口,方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几个儿女怼在大门口,气氛有些诡异,疑惑道:“怎么不家去,站门口干什么?” 然后热情的招呼神情略显踯躅的常叔到家里吃饭。 常叔哪好意思,忙婉言谢绝,对霍窈小声说:“霍夫子,开学一早我来接您。” “好的常叔,夜路不好走,您路上慢点。” 送走了常叔,方氏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个儿子,“老三呢?休沐他又不回来了?” 这话,霍文和霍全自觉不大好接,默默地看向霍窈。 后者若无其事道:“三哥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清楚,步行回来,说走走清醒清醒。” 深知说脑子不清楚是霍窈的霍文和霍全:“……” 方氏也没多想,嘀咕道:“有马车不坐走回来,越来越搞不懂这个老三了。” 随即招呼儿女进屋,期间问霍窈怎地今日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记得明儿个学塾休沐,几个儿子都回家,她早就担心的让霍力借牛车去镇上接了。 霍窈便告诉她,给学生补课耽搁了些时候,并告诉方氏,日后若是再像今日般回来晚,不用担心,大多在学塾里给学生补课。 没办法,这里没有电话那等先进的电子产品。 方氏嗔道:“白天还不够补课的,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回家路上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霍窈抱着她胳膊撒娇:“您怎么就不盼着我好呢,常叔接送我,能出什么事。” “那可说不好,世道不大太平,劫匪神出鬼没的,万一运气不好撞上了……” 霍窈被自家脑洞大开的娘亲闹得哭笑不得,还是旁边的霍出学听不下去了,“快别说了,顾大人勤政爱民,咱们清河镇方圆几个乡镇,近些年何时出过劫匪。” 要真有劫匪出没,便是顾怀海这个父母官无能了。 方氏也知分寸,抱怨了两句,这个话题倒也就此揭了过去,这时,何木香过来说饭菜热好了,是现在摆上桌开饭,还是等等老三? 方氏瞅了眼大门口,刚要说等等,就听闺女说:“娘,开饭,我和二哥四哥都饿坏了。” 一听闺女饿坏了,方氏哪里还管老三老六,当即张罗着开饭。 于是,等霍双气喘吁吁到家时,众人都吃完了。 走了一路,累得两条腿直打哆嗦,本就气不顺的霍双,一股气直逼天灵盖,也顾不上管不管用了,张嘴就要跟他爹娘告状,控诉霍窈不知道发哪门子疯,将他赶下马车,害得他步行回来。 结果他刚叫了声爹娘,就听方氏说:“你这小子的心思真是越发古怪了,放着马车不坐,要什么脑子不清楚,走着回来,你要脑子真觉得不清楚,明早儿用凉水洗把头,保准脑子清明。” 霍双一口气,顿时噎在了喉咙口。 他看向霍文和霍全,二人正被霍窈指使着,帮何木香收拾碗筷,见他看过来,纷纷低下头,一副忙得不行的模样。 霍双又是一闷,看向霍窈。 后者倒是没有躲开,反倒似笑非笑地回看他。 霍窈的眼睛漆黑漆黑的,一眼望过去,好似望不到尽头。 霍双莫名有些心头发慌,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看错了,刚要再看时,方氏已经从灶房端来了给他留的晚饭。 撵他去院子里洗了手过来坐下吃饭。 霍双回神时,人已经被方氏按着坐在了饭桌子前,而旁边不远处,霍窈抱着霍丫,正跟霍出学闲聊。 大概注意到他的视线,眼神轻飘飘的撇过来,笑眯眯道:“三哥怎么不吃,是不是不饿?” 霍双一愣,对上霍窈的眼神刹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忙低下头,“我饿,吃,这就吃。” 一边埋头扒饭,一边心口微颤。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刚才那一瞬间,好似只要他说不饿,晚饭都没得吃了般。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他知道,在家里,小妹确确实实有这个本事。 况且虽然他很气愤,但冷静下来又有些吃不准。 直觉告诉他,小妹说到做到,不会对他手软! 毕竟,他的两条腿,到现在还抖着。 即便这样的感觉过去从未有过,但就是不容忽视的横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心不在焉的吃完饭,霍双犹豫了半响,还是去找霍窈:“小妹,明日……” 彼时霍窈正在翻看霍丫最近几日练字的成果,这段时间她的心思大多放在学塾上,对霍丫多有疏忽,好在霍出学在家,没事的时候也会指导小丫头一二。 霍窈记得有次她晚上回来,霍出学颇有几分感慨道:“丫儿这丫头聪明,甭管教她什么,一教就会,比当年老二还有天分,就是……” 后面的话,霍出学没有说出来,但霍窈知道其未尽之言。 在这个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霍丫纵然再有天分,也仅只是天分而已。 霍窈却不这么想,读书并非是为了考取功名,一来,提升自身的修养,二来,做人的基础。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小妹?” 霍窈收了神,看向他:“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这两日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指点他一些。” 闻言,霍双吊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搓了搓手,“那让常叔接百川……” …… 第112章 三叔欺负姑姑,坏 “常叔已经回家了,你想让他明天去接陆百川,自己去常叔的家跟他说。” 不待霍双的话说完,霍窈便托着腮笑眯眯的打断道。 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且不说常叔会不会听他的接陆百川,就是常叔的家,霍双知不知道还是两说。 就算知道,她这个三哥为了喜欢的人不怕晚,也不怕远的去找常叔,常叔也不见得会听他的。 一来,她的态度之前已经摆的很明确了,二来,根据这段时间她对常叔的了解,常叔家中有个生病的儿子,每当学塾休沐,常叔都会在家照顾儿子。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有她在,霍双今晚休想走出这个家门。 “小妹,你当真这么绝情?”霍双又不傻,霍窈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尽管没有那么缜密,当即怒道。 霍窈冷下了脸,“不让常叔去接陆百川,便是绝情?我且问你,在没有常叔,在我没有去学塾授课之前,每次回家,你是不是都是步行?你能走得,陆百川为何走不得?他是腿有毛病,还是生来就高贵,走不得这几里地?” “我,你……”霍窈一个接一下的质问,让霍双哑口无言,他看着神情森寒的小妹,咬牙控诉道:“你甭跟我讲些没用的大道理,你就是绝情!” 若是不绝情,怎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他! 他可是她的亲三哥! 又不是做不到,无非一两句话的事! 原本来找她之前,他还抱有一些希冀,尽管小妹将他撵下马车。 可没想到,她居然丝毫不顾及他这个三哥! 霍双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说的高尚,你内心比谁都虚荣自私!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夫子,但我知道,你瞧不上大哥,与老二和我还有老三亲近,是因为我们是读书人,日后参加科举,你想当状元郎的妹妹,你想荣华富贵!” “今儿个我告诉你,以后百川定会考上状元,你一定会为今日的事后悔的!” 霍窈被他一连串的指控气笑了,但也没有否认,因为在她穿来之前,原身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也为此付诸过行动。 她穿成了原身,甭管亲情,还是以前的黑历史,她都接下。 所以,她不会否认,但是! 只见霍窈平静道:“那就等他考上状元再说。” 就陆百川? 状元? 陆百川有几斤几两重,她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学识也还行,但也仅限于还行,聪明却只是还行,矛盾的不难解释,他的聪明,都没用在正道上。 也就她这个三哥,傻傻的,天真的被其玩弄而不自知。 当然,霍窈也大可告诉他,陆百川不但没把他当好友,且在明知他喜欢他的前提下,而与他来往,通俗点说,因为他有个院第二的二哥,利用他。 如今又有她这个小妹。 但她知道,即便她现在告诉他了,或者找个比眼下更好的时机告诉他了,他也不会信。 仅凭三言两语便信,就不是为陆百川掏心掏肺的霍双了。 比起用言语说动他,亲眼目睹,才更为实际。 然而,目前都不是时机。 可惜,霍双并不知道自家小妹的用苦良心,眼下在他眼里,霍窈就是无情狠心,当场与霍窈不依不饶闹了起来。 霍窈不理他,把他的叫嚣左耳进右耳冒,旁边的小霍丫却害怕了,尤其看眼珠子都快瞪凸了,一副恨不得要吞了姑姑的三叔,怕得不行,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撒腿便往外跑。 她要找奶。 三叔欺负姑姑。 坏。 小小的她已经知道,奶奶才是家里的一家之主。 小家伙刚跑出屋,一头撞上了看到霍双去了小妹屋,半天没出来,正考虑要不要进去看看屋里什么情况的霍文身上。 “二叔,三叔坏,欺负姑姑……” 小丫头现在跟二叔近了不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见了霍文就躲着走了,有时候霍文在家的时候,她遇到不认识的字,还会问二叔。 一听这话,霍文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打发霍丫去找何木香,自己则推开门进了屋。 一进来,就看到霍双正指着霍窈的鼻子,骂她虚荣做作,绝情无义,直接上去,一把将霍双推倒在地上。 拎上他的领子,捏起拳头就要打在他的脸上。 “二哥。”霍窈握住他的手腕。 霍文恨恨地放下手,用力地将霍双推回地上,起身站到霍窈跟前儿,沉声说:“为了一个陆百川,你居然骂小妹,霍双你真是能耐了你!” 陆百川算什么东西,他竟敢为了个东西骂一母同胞的亲妹子。 还是为了那么一点烂事! 不就是小妹不让常叔去接陆百川吗,别说小妹不让,就是让,他也不会同意! “我骂她怎么了,她是小妹,我还是她三哥呢!”霍双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霍文怒吼回去。 霍文再度揪上他的衣领,压低声音威胁道:“有本事你再吼啊,把爹娘大哥大嫂都吼过来,让他们看看你自甘堕落喜欢男人!” 这话一出,霍双果然有所顾忌,急忙看向屋门方向,见门关着,松了口气,不服气道:“你少威胁我,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大不了我最后从学塾退学,离开这个家,倒是你,你这么怕丢脸的一个人,若是让人知道……” 啪! 霍双的未尽之言,被糊在脸上的巴掌打断了。 他捂着被霍窈打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好似在说,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霍窈不但打了,还要揍他,只不过碍于方氏和霍出学,忍住了。 她要是真揍了,且不说霍双欠揍,这事势必会闹大,霍双的喜好也极有可能瞒不住。 方氏本三个儿子寄予了厚望,要是让她知道,霍双喜欢男人,必然会遭受灭顶打击。 霍窈深呼吸口气,最终扔掉抄起来的书本,厉声道:“为了娘,我不揍你,但你最好给我收回刚才的话,若是再让我听到离开家这种话,我收拾不了你,但我一个夫子,要拿捏陆百川一个学生,还是轻而易举的!” …… 第113章 改变往往在细微之处 换句话说,陆百川是她的学生,夫子拿捏学生,信手拈来。 只要她愿意,前途亦是能毁的。 “你威胁我!”霍双脸色难看道。 霍窈耸耸肩,坦然承认:“没错,我就是威胁你。” 是威胁,但也是事实。 只不过她不会这么做,尽管原着中,陆百川毁了霍双的信仰,他的一生,但在现实中,毕竟尚未发生。 所以,她不会肆意毁任何人的一生,但霍双不知道。 依着霍双对陆百川的重视,他不会质疑她的威胁。 果不其然,霍双气呼呼地走了,走之前颇有气势的扔下一句:“我们走着瞧!” 然而他的气势,只维持了一晚上,第二天又是一副为心上人低声下气的姿态。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霍文冲霍窈低喊:“你看见了,为了那陆百川他已经疯了,魔怔了,看着,早晚会闹出事来!” 发泄了一通,又质问霍窈:“你不是答应我,劝劝他吗,你为什么还答应帮陆百川,指点他的功课?” 这个问题,霍文憋了一晚上了,在马车上他就想问了,但当时老四也在车上,回来后又一直没找着机会。 此时屋里就他和霍窈两个人,哪里还忍得住。 面对霍文的质问,霍窈淡淡地拿他刚才的话怼他:“你也看见了,我劝了,他会听吗?” 霍文一噎,烦躁的挠挠头。 原本以为,他们兄弟几个内部再怎么不和谐,至少对小妹还是统一默契的,小妹劝的话,老三会不会听或许是两说,但至少会听进去。 起码不会像对待他那般,严重抵触。 事实却是,他忽略了老三对陆百川的重视,忽略了他的感情…… 呸,什么感情,简直恶心! “我看趁着爹在家,不如把这事跟爹娘说了,让爹娘管管他。”霍双适才都冲小妹吼了,完全不顾及兄妹情分。 他也看出来了,为了陆百川,霍双已经疯了,还疯的不轻,六亲不认的地步。 霍窈面无表情道:“爹娘年纪大了,上次你们没回来看她,她就气得生了病,要是让她知道了,有个好歹,你负责?” “我……”霍文说不出话来,他负责不起。 其实按照霍文的性子,完全不会去顾及这些,他只想趁着还没闹开,赶紧把这事解决了,最好是让父母出面,让老三退出学塾。 可现在,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有些顾及,就那样浮现在了脑海中,好似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让他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雨夜腿疾发作,痛苦低吟的娘。 或许是,一向强势的娘,不知在何时,已然垂垂老矣。 霍窈叹了口气,“总之来日方长,日后再找机会。” 不过这件事,她放在了心上,并早已成为她最新的目标。 另一边,回到自己屋子的霍双,气得砸碎了一条凳子,看着书架尤为不解恨,冲上去要砸,手在抓上的刹那,又顿住了,最后慢慢收回了手。 若是砸了书架,势必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堂屋的爹娘还没睡,到时没法解释。 可他刚才砸凳子的动静并不小,耳尖的方氏还是听到了,并跑了过来,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凳子,骂了声作死啊,好好的凳子怎么成这样了? “我,我刚才不小心撞倒了,是是凳子不结实。”霍双努力平复面部表情,解释说。 方氏又不傻,就算凳子再不结实,撞了一下也不至于撞成这副模样,结果还没等她拆穿霍双劣质的谎言,就被跑来的霍文转移了注意力。 “娘,小妹好像有些不舒服,您快去看看。” 顿时,方氏也顾不上这里了,当即跑去看闺女了。 不一会儿,霍窈那屋便传出方氏急促担心的声音。 霍文并没有立马跟着走,而是站在屋门口,看着脸色笼罩在昏黄亮光下的霍双,哼了声,低声警告道:“你自甘堕落是你的事,若是因为你,将娘气出个好歹来,我饶不了你!”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回了霍窈那屋。 屋里,霍窈正在应付方氏,见霍文进来,直接一个白眼送过去。 霍文讨好地嘿嘿傻笑,没办法,为了转移方氏的注意力,除了拿小妹做借口,没有更有效的了。 听到那砰声,他就觉得不大好,果然见他娘出来了。 他跑出来,不是为了霍双,而是为了他娘。 正如小妹说的,爹娘年岁不小了。 霍窈当然没有不舒服,只不过演戏演全套,就借口自己晚饭吃多了,好说歹说,才把急三火燎的方氏安抚住。 夜色深沉,鸡飞狗跳的霍家,渐渐归于深夜的静谧中。 霍窈仅着单衣坐在床前,透过窗子看向天际的玄月,思绪缓缓发散。 原着中,她三哥是兄弟几个当中,人设最鲜明的一个,或许在前期并不怎么出彩,但后期的悲情,一下将他的人设丰满起来。 霍双会心理扭曲,拜陆百川所赐,对于改造三哥的计划,她也早已拟定成型。 只要提前让他看清楚陆百川是什么样的人,一切就会翻盘。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尤其她亲眼目睹了,霍双为了陆百川,已经几近疯狂,甚至连是非都不分了。 若是不一次性来个狠的,只怕最终只会适得其反,功亏一篑。 所以,这个时机,一定要把握好。 霍窈睡不着,霍双同样也没睡着。 他翻来覆去躺在炕上,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又烦躁的躺下。 他很烦,烦所有针对他,不顺心的桩桩件件。 也怨,怨小妹冷血无情。 更躁,他和小妹不欢而散,若是因此小妹反悔,明日不给百川指点了,怎么办? 还有,他已经答应了百川,一早让常叔去他家接他。 越想,霍双就越烦躁,从炕上爬起来灌了一大碗凉水,才好受了些,当即心里想着,明儿个一早,定要跟小妹好好说道说道。 让常叔去接百川已经无法改变了,但至少,不能让小妹反悔。 于是第二天早上,霍窈还在睡着,就被霍双叫醒了。 …… 第114章 对不起爹,儿子不孝 “小妹,你不会反悔的,对?” 相较于昨晚耍狠的霍双,此时他一脸讨好。 霍窈瞧着这一幕有些眼熟,眯着眼想了会儿,才想起眼熟在哪儿了。 和当初卑微讨好的霍力,如出一辙。 而霍双和霍力的情况又不同。 霍窈揉了揉酸胀的脑门,为了霍力的事,她昨晚很晚了才睡,现在又这么早被叫起来,还看到如斯辣眼睛的一幕,心情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好说。 霍双却一个劲儿的问她,话里话外都一个意思。 中心思想,为了陆百川。 霍窈有心想讽他两句,奈何提不起心情,哑着声音嗯了声。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霍双立马松了口气,想着霍窈对他的威胁,放弃了利用完就扔的念头,讨好道:“那你接着睡,接着睡。” 随即从霍窈屋里退了出去。 一出来,便撞上了不知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的霍文。 相较于霍窈的没心情,霍文却是不客气,“昨晚还凶巴巴的对小妹,一早就换了一副嘴脸,为了陆百川,你还真不要脸了!” “与你何干!” 扔下这句话,霍双匆匆忙忙走了,一路出了家门,去了村里有牛车的人家,跟对方借了牛车,往镇上而去。 他答应过百川,要让常叔去接他,他不想让百川失望,不高兴。 马车接不了,牛车接! 霍双离开后,霍窈本想睡个回笼觉,躺了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洗漱,去了堂屋吃早饭。 方氏对于闺女这么早起来,还是在没叫她的情况下,很是意外不已,想着昨晚闺女吃撑了不舒服,忙问她是不是还难受。 不然怎会这么早起来! 霍窈看了霍文一眼,后者自知理亏,埋头喝粥,心里则想着,他也没办法,谁让小妹是娘的心肝宝贝,疙瘩肉。 说起来,他也疑惑过,在别人家,重男轻女是常态,而在他家,却是重女轻男,倒也不是说抱怨什么,毕竟除了对霍力,方氏对他们都非常纵宠。 当然,跟对小妹的纵宠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原本他和小妹倒是不相上下的,也大概是他前段时间做的事,让娘失望了。 霍文偷偷抬头,看着拉着小妹,一会儿关心这里,一会儿又拿手试小妹额头温度的娘,最终目光落在方氏脸上。 早已在不经意的时候,布满了沟壑的脸。 仔细看,鬓间有了些许银丝。 想到娘对他的埋怨,霍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向正乐呵呵看着娘俩的爹。 声音干涩道:“爹,您之前受伤,现在可还有妨碍?” 霍文的声音很小,但在场众人都听到了,吃饭的动作一顿,齐齐看向霍文。 霍出学也在看他,顿了顿后,摆手道:“早没事了,好了好了,吃饭吃饭,都凉了。” 霍文点了点头,低下头重新喝粥,只是喝到嘴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 因为霍文刚才的话,早饭桌上的气氛着实有些压抑。 霍窈却分毫未受影响,她一会儿看看霍力,一会儿又看看霍文,还别说,不论是大哥还是二哥,都不是无可救药的人。 她看着给何木香夹小菜的霍力,又看向眉目间透出愧疚的霍文。 吸溜了口粥。 很香。 吃过早饭,这次不用霍窈指使,霍文主动帮何木香捡了碗筷,然后在霍出学身边坐下,“爹,对不起,儿子不孝。” 霍出学被他突如其来的开场白弄得愣了愣,下意识脱口道:“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事了?” 不然好端端地,怎么冒出对不起,儿子不孝这样的字眼。 霍文吸了吸鼻子,“没有,我就是想到您受伤,我都没去看您,很是不孝,对不起爹……” “嗨,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你学业忙,这点小事就甭放在心上了。”再说,都过去很长时间了,他当时都没感觉怎么样,过后更不会怎么样了。 “不是小事,我就感觉这么些年,很对不起您和娘。”以前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最能的人,不管干什么说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可现在,小妹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了他。 他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学问不如小妹,孝顺不如大哥。 说起来,他也没什么可自觉了不起的。 霍出学是真没放在心上,或者说,不是没有,只不过被霍窈照顾的很好,好到忽略了这些。 仔细想想,毕竟是当爹的,受了伤儿子不来看看,心里要说好受,那是假的。 闺女贴心,在他躺着的那几天,照顾的无微不至,也就没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当时没想,后来也就忘了想。 不过霍出学倒是好奇,一向自视甚高,自大成狂的二儿子,居然会主动跑过来,跟他愧疚自责。 他虽大多数时间在衙门,但几个儿子什么性子,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不过。 这才不过一段时间,闺女长大懂事了,大儿子脾气也没那么暴戾了,二儿子还主动认错了。 还有家里,每次他休沐回家,家里不是老妻训斥儿媳,就是长子打骂孙女的声音,没个消停。 现在这些都没有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坐在一个桌子上,互相给彼此夹菜,主动把好的夹给对方。 实在奇迹。 当然,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老妻,家中的改变实在是太明显了。 也私下问过老大。 所得到的结果,都围绕贴心小棉袄。 想着,霍出学便问霍文,怎么突然间愧疚起来? 依着霍出学的性子,是说不出早干什么来这类的话。 经过一番推敲,霍出学再次从中捕捉到了闺女的影子,不由抬头看向院子里,正跟何木香霍丫坐在井台边刷碗的小棉袄。 脸上褶皱更深了。 闺女的改变好似在一夜之间,突然又古怪。 但好的改变,做父母的,谁会去纠结其他。 再说了,闺女还是那个闺女。 霍出学正欣慰着,老刘家大婶推开大门进来,扯着嗓子问:“老霍家的,你们家霍双回来了没,我家要用牛车哩。” …… 第115章 给三哥收拾烂摊子 老刘家是村里少数不多,有牛车的户。 霍家与刘家来往比较近,一般用牛车的时候,都会去老刘家借。 但霍双借了刘家的牛车,众人却是不知道的。 方氏惊疑道:“老三借了你家牛车?” 刘家大婶声音很尖,“怎么你不知道啊,我们刚起你家霍双就来敲门,说是借牛车去接个同窗,今儿个要用牛车拉货,你家霍双说早饭后就回来了,这吃完饭都快半晌了,你家老三还没回来。” 刘家大婶有些不高兴,他家一向不是小气的人,作为村里少数不多的牛车大户,谁家有点事借,只要闲着,都不会吝啬。 只是今儿个,霍双来借,是不太乐意借的,因为早前就定好了,今儿个用牛车拉货,是霍双自己说,早饭后就给送回来。 本来就吃完早饭再拉货,也不耽误事,就把牛车借给了他。 结果哪里想到,霍双说话不算数,吃完饭都半天了,霍双还没有来送牛车。 方氏并不知道这事,她倒是知道三儿子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接个同窗来家里,不用等他吃早饭,当时她还没来得及多问休沐他同窗不在自家,跑来家里做什么,老三就跑出了家门。 刘家大婶找上门,这才知道,老三还借了人家的牛车! 还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方氏为人不讲理,但她与刘家大婶一向关系不错,而且她家平日都是跟她家借牛车,再加上她昨儿个就听说了,他家今儿个要拿牛车拉货,是正经事。 当即叫住要去地里干活的霍力,又叫上霍文:“你知道老三同窗家在哪儿,赶紧沿路去看看,叫老三快些回来。” 然后拉着刘家大婶坐下,软声跟她说好话,附和刘家大婶的话说老三太不像话了,等他回来,老娘非好好教训教训他。 刘家大婶没有坐,只是说:“让你家老三赶紧回来,平日的时候牛车搁那,你们用多长时间都成,今儿个跟镇上的掌柜定好,去送货呢。” 送走了刘家大婶,方氏立马沉了脸,见霍文站在那半天不动弹,脾气一下上来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你大哥去找找!” 霍文不想去,他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是知道的,尽管不知道老三借牛车,但也知道,他要接的同窗是谁! 陆百川! “二哥,你跟大哥去找找,别耽误了人家的事。”霍文知道,霍窈自然也知道,要说不满也晚了,眼下要紧的是,把霍双找回来。 将牛车给人还回去。 小妹发话了,霍文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霍力出了家门,去找霍双。 霍窈看了看时辰,陆百川家住在镇上,当即算了下从村里到镇上的来回距离,旁边方氏气还没消:“老三太不像话了,这要是耽误了人家的事,得被人戳脊梁骨!” 等他回来,看她不好好收拾他! 然而霍窈却觉得,那都是后话,便跟她爹说:“爹,三哥要接的同窗家住在镇上,我算了算时辰,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里正家也有牛车,您出面去借来用用,先让人刘家大婶拉货。” 霍出学皱眉:“住在镇上?” 从老三出门到现在,才一个多时辰,一个来回根本不够。 随即起身往外走:“我这就去。” 她爹是县衙的师爷,尽管之前被罢免一事在高家婆娘有心渲染下,闹得满村风雨,人尽皆知,但事后大家伙也都知道,顾怀海官复原职,她爹也官复原职了。 所以她爹出面跟里正借牛车,不难。 至于为什么不让方氏去,原因很简单,因为方氏去,铁定借不出来。 第一,方氏跟里正妻子面不和心也不和不是一天两天了;第二,里正是个听老婆话的。 方氏去接,里正妻子肯定不会借。 而霍出学去借,就不一样了。 霍出学是师爷,里正平日受了不少方便,这点请求还是会开方便之门的。 方氏自是也知道这个中间关系,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村里又不是只有他家有牛车,去别人家借了给刘家使不一样?” 霍窈耐心解释:“娘,里正家离咱家近,能省去一些时间,这事本就是三哥不对在先,您也说了,别耽误了人刘家的正事。” 方氏顿时不说话了,但对老三的不满,更是飙到了天灵盖。 霍窈也对霍双的做法有些不满,正如她娘适才说的,村里有马车的不只是里正和刘家,在刘家明确表示出今日要用牛车拉货的情况下,还借,耽误人家的事在前,又失信在后。 为了陆百川,他不但是非不分,还不做个人了! 霍窈眼底流动着狠光,本来想徐徐图之,是霍双逼她的! 屋外的动静很大声,吃完早饭就回了屋的霍全想听不到都难,他从屋里出来,恰好撞上一双凶戾的眸子。 霍窈顿了下,若无其事地冲霍全嫣然而笑。 后者只觉遍体生凉,一种名为不好的预感,毫无征兆的腾空出世。 “四哥,你很冷吗?”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霍全打了个激灵,顺着话说:“是,是有点冷,我回屋加件衣裳。” 说着便跑回了屋。 方氏纳闷地看看艳阳天,“冷吗,现在才夏末就冷了?你四哥不会生病了?” 随即便要去瞧瞧,霍窈托着腮原地看好戏,然后心满意足地看了一场来自方氏爱的关怀。 霍全只觉得自己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前有来自小妹深入骨髓的冰寒,后有方氏的关怀,无缝衔接。 两个字,崩溃。 果然不出霍窈所料,里正家纵然再不情愿借牛车,但看在霍出学亲自去借的份上,还是把牛车借了出来。 不过依着霍出学的为人,在把牛车借到手之前,跟里正家道明了前因后果,所以,牵着牛车从里正家出来后,便直接去了老刘家。 老刘家以为是霍双回来了,刘家大嫂急忙招呼男人搬货,结果却发现,不是霍双,也不是自家的那辆牛车。 …… 第116章 陆百川 霍出学的人品是村里认可的,他把事情一说,并真挚地同老刘家赔了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老刘家倒也没再说什么,但对于霍双的失信,还是表达出了强烈的不满。 霍出学回来时,方氏刚关心完四儿子,见男人回来了,忙问他:“怎么样,借到了吗?” “借到了,已经给刘家送去了。” 随即把老刘家对霍双的不满说了说,虽说已经解决了燃眉之急,但也确实差点误了人家的事。 方氏听完后,立马放狠话:“等老三回来,老娘非好好收拾收拾他不可!” 然而等了大半天,也没见老三回来,就连去找人的霍力和霍文,也没有回来,方氏直跟霍窈说:“幸好去借了牛车给刘家,不然为这事,咱俩家非结怨不可!” 末了又埋怨起老三,经过等待时间的发酵,她对霍双的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便是霍出学这个好好先生,也不由说了两句。 倒是霍窈还稳得住,急得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只是内部问题了。 至于出去找人的霍力和霍文到现在还没回来,如果她没猜错,应该直接找去了镇上。 果不其然,霍力和霍文从村里一路找到镇上,直到找到陆百川家门口,才找到霍双。 攒了一路气的霍文,哪里还绷得住,上去一把扯上霍双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人刘家都找去家里了!你答应早饭后给人把牛车还回去,你自己瞅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别说早饭后了,马上都快要吃午饭了。 霍力虽然也对霍双的做法不满,但也一直谨记出门前,小妹私下将他叫到一旁,跟他说:“找到三哥,二哥要是跟他吵,大哥你拦着点,有什么事,回来家再说。” 不得不说,小妹不但了解二弟,还未卜先知。 连忙上去拉住霍文,末了对霍双说:“三弟,你这事确实做的不地道,老刘家靠编筐生活,干了这么长时间,跟铺子约好一早去送货,你把牛车借出来,要是耽误了人家的事,咱家可怎么跟人交代啊。” 霍双也自觉理亏,但当着喜欢人的面,被霍力和霍文一块儿埋怨,他不要面子的吗。 “你算什么东西,教训我!能耽误什么事,大不了回去了我好好跟他家说说就是了,不就是辆牛车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小妹无情,我会去借牛车吗!” 一听这话,霍文一股火直顶天灵盖,一拳头送上去:“你还有脸怨小妹,你要不让小妹指点他,会有这么多事?我看你才是罪魁祸首!” 挨了一拳头,霍双更觉丢脸了,扬起拳头就还了回去,“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霍文也不是吃素的,于是陆家家门口,霍家俩兄弟你一拳我一拳,直接动起手来。 “别打了,别打了。” 霍力见状,急忙上去拉架,然而拉了半天,受到波及不说,人也没拉开,脑海中忽然想到小妹在交代他拦着老三后,还补充了一句:“大哥不论何时何地,你都要记住,你是我们的大哥。” “都给我住手!” 霍力发了狠,一手一个,用力一扯,生生将两人分开了。 他本来就常年干粗活,一把子力气不是在学塾读书的霍文和霍双能比的。 “打什么打,不怕丢人啊!” 霍力难得将大哥的气势拱足,冲两人低斥道。 霍文老实了,霍双更不忿了,老二管不着他,老大个蠢货更没资格。 然而一抬头,对上霍力猩红的眼睛,愣了下。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过去的卑微怯懦,讨好,只有强硬和压迫,以及威严。 旁边陆百川一直冷眼旁观,看到这一幕,在心里嗤了声,对霍双更加不屑了,本以为他是个能的,结果就是个纸老虎。 “霍双,别打了,都是我不好,让你为难了。”压下心头万千不屑鄙夷,陆百川一副愧疚模样。 霍家兄弟俩打破头也跟他没关系,最好真打破头,闹到官府去,他听说霍双的爹是县衙的师爷,说不准还是他的一个机会。 攀上县衙的机会。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霍双有跟他说过,他爹最近休沐在家。 反正只要他进了霍家的门,这些机会以后都是他的,着重的是眼下,两人打架的地方是他家的家门口,动静这么大,街坊邻里都出来了,正不满着。 他家条件不好,为了供他读书,已经掏空了家底,属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他在学塾读书,街坊邻里偶尔还会送些吃的,若是让他们不满了,便就因小失大了。 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去霍家。 他相信,只要自己表现的嘴巴甜一点,好学一些,刻苦懂事一些,再让霍双这个蠢货从中串线,霍家人,还不是听他摆弄。 没错,这就是他拼了命的跟霍双交好,并退而求其次以指点为由,进入霍家的原因。 什么好学,什么指点,都是名头。 反正他在读书上,天分也就那样了,高不成低不就,只靠读书,以后是没什么大出息的,所以,他要未雨绸缪,给自己的前途,另寻捷径。 霍家,便是他的踏脚石。 别看霍家住在小破村子里,但其潜力却是无限的,第一,便是院第二的霍文,第二,就是在县衙当师爷,跟县太爷关系极好的霍出学。 本来这两点,已经是他接近霍双的优势,但没想到的是,霍双的小妹,居然成了学塾的女夫子。 还极有才情。 虽然吃惊,但也正是说明了一点,他没有看错,霍家确实很有潜力。 来年考秀才,这跟他尚且没关系,但是他都打听好了,清昌学塾是大庆挂名的学塾,夫子可以为学生写举荐信到京城。 霍窈现在是学塾正儿八经的夫子,换而言之,她也能写举荐信。 他现在先打好关系,等到了他科举的时候,让霍窈给他写封举荐信,尽管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很清楚,别说状元,就是榜眼探花都没他的份。 …… 第117章 不请自来,算哪门子客人 但他有别人没有的优势,钻营。 他相信,只要到了京城,凭着一封举荐信,他就能混得如鱼得水,向荣华富贵这个目标前进。 至于霍双和霍全,他们都是霍窈的兄长,还与他同届,没道理不给自己哥哥写举荐信,而给他这个外人写。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让霍窈偏向他! 想到这,陆百川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都说他长得清秀好看来着。 霍窈不过是个十五岁的丫头片子,只要他稍微勾勾手指头,还怕她不上钩。 毕竟,他连霍双都搞得定,就不信搞不定一个丫头片子! 短短一瞬间,陆百川内心丰富的如同戏精,脸上的自责,却未曾受到影响。 “百川,跟你没关系,我看他就是没事找事,见不得我好!”见喜欢人自责,霍双心疼坏了,连忙安抚道。 霍文都要气笑了,“见不得你好?你那是要好吗?分明是不要脸!” 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开打,霍力大声说:“好了,都别闹了,赶紧回去,把牛车还给人刘家!” 在霍力的强硬下,两人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霍双把鞭子扔给霍力,理所当然道:“你来赶车。” 然后直接上了车,招呼陆百川也上车。 陆百川内心是不太想上的,说起这个,他就觉得霍双没用,说好让常叔来接他,结果一早上起来,他站在家门口等了半天,本想让邻居看看,学塾的马车亲自来接他,他在学塾很受重视,以后他们更得巴结他,给他送吃的。 可然后呢! 然后他没等来常叔,学塾的马车,却等来了赶着牛车的霍双! 从霍双欲言又止中,不难猜出他并没有办到。 不是没用是什么! 但他想去霍家,不想两条腿走去,就只能硬着头皮,坐上了脏兮兮的牛车。 回去的路上,霍文不想坐在后面,跟霍双相看两相厌,就跑到了前头,和霍力一起赶车,耳边是霍双和陆百川的说话声。 他真的是,好几次深呼吸,才忍住将后面那俩货扔下车。 回到家时,快中午了,霍文率先从车上跳下来,将鞭子从霍力手上夺过来扔给霍双:“车是你借的,你去还!” 说着,直接拉着霍力进了家门。 别说是霍双了,就是客人陆百川,看都没看一眼。 霍文不喜欢陆百川的原因很简单,霍双为了他,都疯了,还冲小妹大喊大叫,能喜欢才怪,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不喜欢陆百川的那双眼睛。 总感觉那双眼睛里,流动着他看不懂的光。 虽然形容不出来,但他知道,很让他不喜欢就是了。 至于陆百川是客人这一点,不请自来,算哪门子客人! 霍双捏着鞭子,一脸气闷,他让霍力赶车,一来想和喜欢的人坐在后面说话,二来就是到家的时候,顺势让霍力去还车。 刘家已经不满,他知道了,去还车的时候,必然少不得一通埋怨,他才不乐意听这些,反正霍力都听习惯了。 可没想到,霍文竟然反应如此之快。 还这么不给他面子! 最关键的是,居然连喊一声让百川进屋都没有! “百川,你别介意啊,我大哥和二哥一向没什么教养。” 陆百川心里扭曲,面上依旧不显:“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不是,夫子休沐还来叨扰,对了霍双,我跟你一块去还车,若是对方不高兴,我还能帮你跟他们解释解释。” 完全不管,对方会不高兴,是他所致,毫无心理负担的用了帮这个字眼。 霍双高兴坏了,驾着牛车一边往刘家去,一边跟陆百川说:“还是你好,替我着想,不像霍文,就见不得我好。” “你也别这么说霍文兄,他也是一时犯了糊涂。” “哼,什么一时,我看他是天天犯糊涂!” 此时霍家院子里,霍文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肯定是霍双在背后骂我。” 霍力:“……”这话不大好接。 然而也不用他接,方氏就已经嚷了起来。 “老二,你这脸怎么了,让你们去找老三,你们去打架了?老三人呢?” 不怪方氏大惊小怪,主要霍文那张脸实在没眼看,眼角青了,嘴唇破了,还能看见血迹。 “他去刘家还车了。”霍文没好气道,至于自己脸上的伤,也没隐瞒,三言两语便将昨晚的事,一股脑儿的都跟方氏说了。 只不过隐去了霍双对陆百川超出友情的诡异感情。 霍窈趁着方氏听完后,一边大骂霍双,一边拉霍文上药的空档,问霍力:“大哥,他们打架了?” 霍力无奈地点点头,“还真被你说中了,小妹,二弟好似不喜欢三弟的好友。” 他虽不清楚几人有什么恩怨,但又不傻,眼睛看得出,霍文很不喜欢陆百川,对老三也一肚子的不满。 表面看是为了昨晚和今日,但瞧着不只这些。 再加上之前两人数次吵架,还动手。 霍窈没有在背后说人小话的习惯,但对于陆百川的为人,实在有备无患,毕竟他可是最会钻营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大哥进了他的套。 她这个大哥,看着唬人,但心思单纯得不行。 于是对霍力道:“我也不喜欢陆百川,他不安好心,大哥在他面前多注意些。” 霍力认真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不跟他说话!” 霍窈:“……” 看,她大哥就是这么单纯,连问一句陆百川怎么不安好心都不问。 这边她嘱咐完霍力,方氏给霍文上完药了,过来跟霍窈说:“这老三也太乱来了,等他回来,我非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事情的大概,二儿子都跟她说了,虽然闺女有才,她这个当娘的骄傲都来不及,但闺女休息,还要追来家里,这对于一向以闺女为先的方氏来说,就不痛快了。 再说了,她都打算好了,趁这两天,让闺女把给顾怀海和刘氏的衣裳做出来。 现在计划都给打乱了。 还有他借刘家牛车,人家找上门来。 …… 第118章 男白莲 “还有你也是,怎么就答应了,咱们不是说好给你干爹干娘做衣裳吗?” 霍窈一本正经严肃道:“娘,我现在是夫子,学生有疑问,怎能视而不见。” 方氏皱眉:“那衣裳怎么办?” 说到这个,霍窈便有些气不足了:“要不,以后再说?” 方氏愣了愣,倒也反应过来了,没好气道:“老娘看你就是在找借口,亏得我刚才还信了你的邪!” 什么她是夫子,学生有疑问不能视而不见,分明就是借由头躲活! 霍窈抱上方氏的胳膊:“娘,衣裳我真做不来,您看看我这手指,到现在还疼着呢。” 霍窈伸出自己的手指给她娘看。 方氏低头,就看见闺女细白的小手指上,一个个通红的针眼很是醒目,也心疼,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嫂子做,到时候你再做个样子补个小花样,也算是你做的。” 她这也是没办法了,闺女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就是这样。 见这事终于过去了,霍窈立马松了口气,毫不吝啬地在她娘脸上狠狠亲了两口,小嘴叭叭甜:“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方氏被哄得眉开眼笑,这时,霍双臭着脸回来了。 刘家大嫂嘴巴厉害,他整整被损了一刻钟,脸上都不知道被喷了多少唾沫星子,一进门就看到霍窈抱着方氏眉开眼笑的模样,一股气立马飚起来。 冲过去,指着霍窈的鼻子:“这下你满意了!” 霍窈还没反应过来,方氏就把他的爪子打掉了,“你还有脸发邪火,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 说着,直接拧上霍双的耳朵:“你借了人家的牛车,还这么晚回来,害得你爹豁出去老脸给你擦屁股,你倒好,还有脸跟你二哥打架,一个个的,是不是当老娘是死的!” 霍双疼的哎哎直叫唤,用力挣开方氏的手,“娘,你怎么不问问小妹干了什么!她要是让常叔去接百川,我至于去借牛车吗!” 话里话外,我没错,错的都是霍窈。 霍窈托着腮不为所动,她知道,方氏会收拾霍双。 她了解她娘,虽然问题不少,但大事上从来不含糊。 尤其事关她一事上。 果不其然,方氏怒道:“你还好意思怪你小妹,老娘都没好意思指使常叔,你竟敢指使,你算哪根葱?” 方氏确实拎得很清楚,常叔是接送闺女的车夫不假,但她家并未给人银子,再说,以后闺女劳烦常叔照顾的地方多着呢,她好声好气都来不及,怎么会指使人干这个干那个。 毕竟,接送闺女,也分上心和不上心。 她也不能每天都跟着,一天几个来回的路上,不全靠常叔? 上次她跟着闺女坐常叔的车去镇上买布,依着她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性子,早就让常叔送她回家了。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无非就是要一个来日方长。 结果这小子倒好,居然指使常叔去接他一个同窗! 昨晚她就瞧见几个儿女之间有些微妙,但也没当回事,牙齿还有碰嘴唇的时候,更何况儿女之间有小打小闹很正常,只要不过分,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刚才才知道,这些都是老三起的头。 现在这小子还敢反过来埋怨闺女。 简直就是舒坦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找刺激! 方氏本就嘴快,骂起人来都不带重样的,霍双哪里招架得住,更何况,陆百川还在旁边,忙岔开话题:“娘,我朋友在呢,他是咱家的客人。” 本来对于儿子的同窗,方氏都是抱着极大善意的,毕竟几个儿子都在学塾,平日里多少要靠同窗帮衬。 所以上次闻宴生他们送霍文回来,那般热情招待。 但对于三儿子的这个同窗,她第一印象就已经不好了。 若不是他,三儿子怎会一次又一次的闹幺蛾子! “你还有脸跟老娘说!你小妹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休息,你还给她找事情做!再好学,在学塾里不够,跑来家里!你小妹不好意思拒绝,你怎么也不懂事!” 后面的话,方氏是看着陆百川说的。 小子长得不孬,模样清秀,身形看起来单薄些,但确实是一张讨喜的脸。 可惜再讨喜,现在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陆百川又不傻,自然知道自己不被欢迎了,不由有些懵,他还没大展拳脚呢,怎么就先出师不利了。 也有些后悔,早知道不为了那一点点虚荣心,怂恿霍双让常叔去接他了。 这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陆百川偷偷地深呼吸口气,上前两步,愧疚不安道:“大娘,您别怪霍双,都是我不好,家里条件差,平日里帮爹娘干活,读书的时间少……” 说到这,顿了下,再开口时,声音更为低落:“但不管怎么说,在夫子休息时间前来打扰,都是不应该,霍双也是怕我时间有限,这才不懂事,您别怪霍双,要怪便怪我,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番话,起承转合无缝衔接,方氏有些动容。 她很清楚,一般家庭供一个读书的很吃力,她家若不是霍文免了束修,男人又是老秀才,还有师爷这份活计,都供不起老三和老四。 方氏气不由去了一大半,心里想着,算了,也是个不容易的,这小子爱读书,说不准以后有出息了,会记着今日的情。 方氏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刚要把这事揭过去,耳边便响起闺女的声音。 “二哥,我瞧着闻宴生又瘦了,是不是生活上又拮据了?” 霍文本来听着陆百川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然后一想,这他妈不是以退为进是啥,正要开腔扯碎他的虚假,就被小妹牛唇不对马嘴的询问愣了下。 好在他反应也不慢,立马就懂了小妹的意思,接话道:“好像是,你也知道,他从来不把苦楚挂在嘴上,唉,没爹没妈就是可怜。” 哼,你家条件不好,至少还有爹娘,可闻宴生呢,谁不知道闻宴生爹娘早没了,亲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你生活苦,能苦得过闻宴生吗! …… 第119章 没有对比没有差距 “上次我给他塞了一个鸡蛋,他说什么也不要,要不是我强行塞给他,他非还回来不可。” 霍窈说完,霍文又快速接话:“他就那样一个人,你对他好,他恨不得掏心掏肺还回来,上次你跟爹出门了,我回学塾的时候,娘让我带了几个馅饼给闻宴生,好说歹说他才收下,过后又偷偷还了我一些宣纸,我听说他给人写信赚银子,买的宣纸。” 霍窈愣了愣,然后眨眨眼,还有这事? 她娘还给闻宴生馅饼? 方氏也很意外,霍文养好伤回学塾,她做了一些馅饼给他捎带着,又想到闻宴生,单独包了几个,让儿子带给他,但并不知道,闻宴生拿宣纸还馅饼! “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事?”方氏皱眉。 霍文也有点懵。 完了,一时嘴快,说漏嘴了。 “跟你说话呢,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这事?” 霍文心虚道:“我,我这不是忘了吗。” 才不是,他是故意不说的! 说了干嘛,让他娘对闻宴生更喜欢了? 他才没有那么傻缺呢! 他到现在还记着,他娘要认闻宴生做干儿子的事!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不可否认,闻宴生在做人方面,的的确确没毛病,连他也有些佩服,当然,以前他不曾换位思考,只觉得跟他没关系,但现在一旦换位思考了,就会成为一种不受控制的惯性。 还会发现很多不曾想过的点。 比如闻宴生,确确实实是个不错的人。 至少,比这虚的要死的陆百川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闻宴生还他宣纸时,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后来察觉到不对劲,问了一圈,最后还是一个同窗告诉他,他看到闻宴生曾将一沓宣纸放在他的桌子上。 随即去找闻宴生,问他是不是他。 闻宴生说是。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还馅饼的情,还说,他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些宣纸,贵的他承担不起。 过后一次无意间,从同窗那听说,闻宴生为了买宣纸,通宵达旦的给人写信。 说实话,他当时特别感动,毕竟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闻宴生的生活有多么不容易了。 不过问起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他,而是偷偷给他的时候,闻宴生的回答让他刚凝聚起来的感动,瞬间崩塌。 他说:“不是偷偷,只是恰好你不在。” 听听,听听,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方氏很欣慰:“真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你小妹没看错人。” 她一直都记得闺女对闻宴生的评价,以前倒是也觉得闻宴生不错,但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直面过。 有了闻宴生的对比,她刚对陆百川生出来的怜惜,立马化为了灰烬。 他不容易,但有闻宴生不容易吗! 而且闻宴生从来不把自己有多难挂在嘴边博同情,陆百川倒好,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似的。 没错,就是博同情。 陆百川自然也看出,霍窈和霍文在拆他的台,脸色很是难看,但他反应一向不慢,站在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示弱装无害就对了。 霍窈勾了勾唇,倒也见好就收,反正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于是带着陆百川去了一旁给他指点,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她一定,保证,肯定,好好,再好好地指点陆百川。 至于霍双,有方氏和霍文在,他甭想太好过。 有句话霍文说的不无道理,如今霍双为了陆百川就已经是非不分了,要是长此以往下去,还指不定更过分。 当然这些原着中都没有,她现在也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原着是原着,而这里,是现实。 霍窈说好好指点陆百川,当真好好指点,刻板一丝不苟,然而陆百川的能力有限,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很吃力了。 很快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霍窈终于暂时停止了精神上对陆百川的凌虐,倒也没小气到吝啬一顿饭。 招呼他去吃饭。 只是方氏有些不大乐意,尤其看到陆百川一个劲儿的挑肉吃,更是不满。 下午,霍窈又开始了凌虐陆百川,没多长时间,陆百川就受不住了,数次企图散发自身的魅力蛊惑霍窈,像抛媚眼,更是不止一次。 然而他就算抛的眼睛抽筋,霍窈都不曾给过他一个眼神,陆百川没办法,只好想尽办法跟她搭话。 霍窈脸色一正,沉声说:“你若是来跟我搭讪的,大门在那边,不送!” 霍窈丝毫不给他脸,直接戳破他的小心机。 陆百川闹了个没脸,心口憋着一口气,心道,霍窈太不识抬举了,等把她勾到手,看他怎么让她后悔! 甭管陆百川心里怎么想的,但他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霍出学和方氏。 作为好好先生的霍出学,也不由难看了脸色,对方氏说:“老三这个朋友,心术不正,以后还是离远点。” 不用霍出学说,方氏也看出来了,黑着脸上前:“行了行了,今日到这,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帮你爹娘干活。” “大娘,我……”被赶,陆百川都懵了,下意识寻找霍双,然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霍双的影子,只好硬着头皮找话留下。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是他说,平日帮爹娘干活,现在反口说没什么活,无疑自己打自己的脸。 霍家人对他的印象恐怕更差了。 陆百川还在绞尽脑汁的找能留下的话,方氏已经没了耐心,直接把他的东西一收,往他怀里一塞,往门外撵。 陆百川小体格子不是方氏的对手,不过几下,就被推出了门外。 “大娘……” 方氏皮笑肉不笑说:“明日也不要再来了,有什么问题去学塾问夫子,我家丫头身子不好,累坏了还得吃汤药,你走。” 完事把大门一关,也不管陆百川听到,呸了口唾沫,骂道:“什么玩意儿,还好学呢,分明就是打老娘闺女的主意!我呸,跟宴生比起来,差了一大截,不要脸的东西!” …… 第120章 小妹,你现在真让我恶心 闺女受欢迎,方氏乐见所成,但陆百川言行举止,明摆着下作不堪。 尽管陆百川做的隐蔽,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数次对闺女动手动脚。 这种狗东西,打她闺女的主意,也配! 方氏的唾骂又大又不掩饰,门外的陆百川听得清清楚楚,清秀的面上,又羞又愤。 看着眼前紧闭的霍家大门,眼底一片阴鸷。 但回想自己的行为举止,又觉茫然。 不错,他确实打着勾搭霍窈的主意,但他向来讲求循序渐进,今日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中,并不包含勾搭霍窈。 只要今日博得了霍家众人的好印象,日后他来霍家的机会有的是,何愁勾搭不了霍窈。 所以,他今日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打进霍家内部。 结果不但一开始,霍文和霍窈坏了他的好事,自己还莫名其妙生出一股急躁,乱了计划,对霍窈动手动脚。 陆百川对自己超出掌控的举动很迷茫,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他只记得,自己在与霍窈独处时,行为举止,都失去了控制。 不由自主地对她动了手脚。 相较于百思不得其解的陆百川,在对着大门骂了个痛快的方氏就忧虑多了,跑到霍窈跟前儿:“妞妞,你没看上宴生,娘不勉强你,但陆百川这玩意儿,你不准看上!” 她宁愿闺女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看上这么个死玩意儿。 毕竟,陆百川长得也算不错。 霍窈哭笑不得:“娘您都说哪去了,我眼睛好着呢。” 方氏愣了下,大笑起来,抱着闺女直乐:“没错没错,我家妞妞眼神好得很。” 末了又可惜起来,俗话说没有对比没有伤害,有了陆百川这个对比,闻宴生更得她的心了。 甭管模样还是人品,都没得挑。 唯一的毛病就是,闺女没看上。 霍双吃完饭后,就强行被他娘关进了屋子里,听到动静出来时,院子里已经不见了陆百川的影子,当即问:“百川呢?” 骂过后,方氏本来已经消了气,此时又听到这个人名,刚压下去的火蹭一下又冒了起来:“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问陆百川呢?你看看你结交了个什么破烂玩意儿,竟然敢勾搭你小妹,不要脸的东西!老娘告诉你,以后不准他再来家里了,你要再让他来,看老娘收拾你!” 霍双都听懵了,“娘你在胡说什么,百川怎么可能勾搭小妹,你别乱说话!” 方氏一气正要开骂,被霍出学按住了,“你娘没有乱说,我也看到了,此子心术不正,尽量不要深交。” 霍出学没有把话说死,用了尽量二字,孩子大了,跟谁交好是他们的自由,但作为父亲,还是要提醒一下。 然而霍双并不领情:“爹,怎么连你也这么说!百川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你们看错了!” “哦我知道了,你们合起伙来诬陷百川!” 肯定是这样! 他早就看出来了,爹娘对百川印象不好,吃饭的时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是你!肯定是你挑唆诬陷百川!”霍双指着霍窈,眼珠子都瞪红了。 爹娘之所以对百川印象不好,就是她跟霍文一唱一和所致。 肯定又是她,陷害百川! 霍双义愤填庸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为了陷害百川,连这么下作的诬陷都说得出!” “死小子,你说什么!”方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自己的眼睛:“老娘亲眼看到的,难道还有假?” “你当那破玩意儿是什么要紧人?你小妹平白无故的,为何要诬陷他?老娘辛辛苦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送你去学塾读书,你就读成这副狗德行?” 方氏气坏了,她看出三儿子和陆百川好,但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自己的亲妹妹! 以前几个儿子纵然再有不合,对闺女却是统一宠爱纵容。 现在,哪里还是那个宠妹妹的哥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陆百川。 想到区区陆百川,把她儿子影响到这个地步,对陆百川的厌恶,更是达到了高峰。 并在心里做出决定,陆百川再敢来她家一次,她就打出去一次! “为何诬陷他,她心里有数!反正我了解百川,他不是那样的人!” 从霍窈种种言行举动,不用想也知道,霍文把他喜欢陆百川告诉了小妹。 小妹肯定也和霍文一样的想法。 就是小妹诬陷百川! 让他对百川产生怀疑,从而断了那些心思。 他们妄想! “你……”方氏还要说什么,被霍窈按住了。 “妞妞?” 霍窈冲她娘摇摇头,她看向霍双:“你说你了解陆百川?你真的了解他吗?” 霍双仰头,“当然,我了解他,他不是下作之人,倒是你,小妹,你现在真让我恶心!” “混账!” 别说是方氏,就是霍出学也沉了脸,“作为兄长居然这么说自己的亲妹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我看你是白读了!” “反正我没说错。”霍双扭过头,转身就要出去追陆百川。 “三哥,你见过这个吗?” 结果刚走到门口,身后响起霍窈的声音。 霍双下意识扭头,只见霍窈手上拿着一方雕刻着好看花样的木盒子。 他顿了下。 “你与陆百川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对这个盒子,想来是不会陌生的。”霍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布绢珠花。 不名贵,但胜在别致精巧。 霍双脸色变了变,这方木盒子,他确实不陌生,在陆百川身上看到过,就在来的牛车上,当时他还问过他,里面装了什么,陆百川含糊以对,他也没太当回事。 可现在,原本陆百川的东西,却在小妹的手上,里面还是女子用的珠花。 不由的,陆百川当时的含糊,被无限放大。 霍双摇了摇头。 这种盒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物,物有相似,对,就是物有相似。 霍双的自欺欺人,维系不过片刻,就被霍窈接下来的话打碎了。 …… 第121章 难得糊涂 “这是方才陆百川送我的,三哥若是不信,大可直接追过去,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这方盒子。” 霍双脸白了,“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霍窈耸了耸肩,不管霍双再如何的自欺欺人,这方盒子,包括里面的簪子,确确实实是陆百川送给她的。 只不过她动了一点点小手脚。 原着中,并没有陆百川勾搭她的戏份,但她看过原着,了解陆百川这个人,再反复推演一番,不难料到他的算盘。 当然,她没有未卜先知的异能,关键还是陆百川对她有意无意地贴近,小心机地在她耳边吹气。 对方都送上门来了,若不利用一番,都对不起自己。 于是,她催眠了陆百川,就有了后面陆百川的急躁,对她动手动脚。 当然,她都一一躲过去了。 毕竟她也没有牺牲自己,唤醒兄长的伟大抱负。 至于珠花,算是意外之喜,本来她并不打算要,但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做的很有先见之明。 霍双与陆百川超出普通关系的亲近,陆百川身上有什么东西,恐怕身上哪个地方有颗痣,他都一清二楚。 说一百句,也抵不过一个实际。 虽然霍双不曾正面回答,但他在见到盒子时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霍窈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三哥,陆百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原本她没想过如此激进,但陆百川对霍双的影响,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二哥的话虽然夸张,事实上也确实,若再继续放任下去,三哥以后还指不定会被陆百川怂恿,做出更惊天动地的事来。 她也知道,仅凭这点事,很难撼动陆百川在三哥心里的地位,她也没有那么贪心,所要的,只是借着此事,在三哥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要再动些小手脚。 霍窈背对着霍出学和方氏,悄无声息地,对霍双展开了一波催眠。 将“陆百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只要印象深刻,还怕不能提醒他。 当然,她也大可直接催眠霍双,扭转他的取向,但那只是暂时的,有朝一日,他还是会挣脱催眠。 毕竟,有些东西,是天性。 她能压制一时,压制不了一世。 况且现在霍双对陆百川已经到了言听计从,不辨是非的地步。 即便她催眠,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甚至有可能,一着不慎,让霍双对她产生抵触心理。 正如她先前所说,现在的霍双是听不进话的,说再多,到头来只会触底反弹。 “百川……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单纯……?” 霍双双目茫然了片刻,在霍窈催眠结束后,才恢复清明,他犹疑地看着霍窈。 “我知道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发现,去看。” 霍窈的话,在霍双的脑海中徘徊不去,他猛地夺过那方木盒子,跑出了家门。 方氏见状连忙追上去,被霍窈拦住了,不用想也知道,霍双是去找陆百川了。 说白了,即便有催眠,即便他明知眼见为实,也不相信她。 这就是陆百川对他的影响。 “妞妞,你别拉我,他肯定是去追陆百川了,不能让你三哥去!” “让他去,您拦不住他。” 现在的霍双,谁若拦他,谁就是他的敌人。 为了一个陆百川,内部失调,不值得。 “怎么行,你也看到了,陆百川不是个好玩意儿,你三哥再跟他玩,更不得了了!” 一直没说话的霍出学,拉住她:“让他去,孩子大了,别操心了。” 声音透着沉重的沙哑。 方氏对男人的话,一向听,但这次怎么听怎么刺耳:“什么叫别操心了,你说的容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当我跟你似的心大!” 霍出学张张嘴,有心想说两句,老妻却不给机会,哼了一声,直接挣开霍窈的拉拽,跑了出去。 霍出学叹了口气,一脸的颓败。 霍窈宽宥道:“爹,娘也是关心则乱,您别放在心上。” “你娘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吗,妞妞,你跟爹说实话,你三哥是不是犯了什么糊涂事,进了糊涂阵里了?” 霍出学在县衙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霍双那点心思,根本瞒不过他,只是怎么说呢,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实在过于惊世骇俗了。 霍窈倒是没想到,霍出学居然会看出端倪,不动声色道:“如果是呢?” 霍出学老脸一白,转而强笑道:“妞妞别跟爹开玩笑。” “您别担心,我在学塾会看着三哥的。” 霍出学突然想到什么,看着闺女:“你,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事,才答应去学塾授课的?” 看闺女的反应,不像是才知道,倒像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再联想到一些细节,很快便衔接到一起。 霍窈依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放心爹,我有数。” 霍出学看了闺女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老妻说他心大,可是不是心大,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与其说是心大,倒不如说是看得更通透。 像在州府。 像现在。 只是有些事,他习惯了沉默,以笑应对,这一习惯,便是快一辈子了。 霍出学精神一下萎靡了不少,干巴巴地对霍窈说:“你还有爹。” 霍窈鼻子有些酸,亲昵的将脸贴在父亲满是茧子的手上,父亲的手很大,很干燥,但也,很暖。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活得最明白的,是霍出学。 也因为太明白,所以更没有存在感。 或许这话说起来有些矛盾,毕竟,她自己也解释不了。 生活本就如此,并非桩桩件件,都能用言语表达的。 霍出学伸出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才缓缓落在闺女的头上,轻轻地抚了抚,“这人啊,有时候就得难得糊涂。” …… 第122章 种子扎根 霍出学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意义深奥。 但霍窈听懂了,在父亲的手心蹭了蹭,哑声嗯了下。 方氏没追上霍双,她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她不知道陆百川家住在镇上哪里,只好无功而返,结果一进来,便看到眼前温馨一幕,眼眶不由有些红。 所有的愤怒,也在这一刻,被顷刻间瓦解。 因为老三的事,这一天家里的气氛委实说不上太好,尤其到了晚饭时候,霍双还没有回来,一下子被低气压笼罩。 一直到了很晚,霍双才回来,回来后,免不了被方氏狠狠教训了一通。 面对方氏的教训,霍双一反之前的态度,不但满口应承,还一脸赔笑。 霍文小声问霍窈:“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天还是恨不得为了陆百川,要跟家里所有人决裂,现在却跟换了个人似的。 当然,换一个人是不可能的,毕竟像她这种穿越的几率,比火星撞地球还要渺茫。 至于霍双态度九十度大转变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是陆百川的影响。 霍窈眯了眯眼,对于这个结果倒也不算意外,不过她对自己,更有信心。 在霍双挨完训,跑来跟她赔不是,霍窈更为笃定了。 “小妹,之前是我犯浑,你别放在心上啊。” 霍窈直逼霍双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在说起陆百川时,没有了白日的坚信,而是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大概是霍窈的眼睛带着看透人心的能力,霍双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慌,连忙掩饰的拿出一支冰糖葫芦:“这是,这是百川给你买的,他让我带话,你别误会他,都是误会。” 霍窈接下了糖葫芦,似笑非笑道:“是吗。” 若是误会,为何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亲手种下的种子,已经扎根了。 霍窈转手把糖葫芦给了霍丫。 小丫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好似被甜到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谢谢姑姑。” 霍窈捏了捏她的小脸,“不客气。” 甭管糖葫芦是陆百川买的,还是霍双买的,反正有得吃,不吃白不吃。 就当是给小丫头的零嘴了。 霍双待了会儿,像完成任务似的离开了。 霍窈抬头,托着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下时间,看来,还得再等一段时间了。 “他这又是搞的哪出?”这时,霍文从外面进来。 霍窈心不在焉:“谁知道。” 霍文打发霍丫出去,在霍窈身边坐下,“小妹,你也看到了,陆百川就不是个东西,这才多久,就把老三挑拨成这样,时间长了,怕是更变本加厉,不如咱们想个法子,把他撵出学塾去怎么样?” 霍窈睨了他一眼,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你就不怕三哥跟你闹,把事情闹大?” “闹大就闹大,他自己都不怕丢人,我怕个鬼!”霍文想也没想道。 话出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傻了下。 有些话,就像是一个开关,让人从死胡同里找到了岔路。 霍文此时便是如此。 好像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被人指点一段时间,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霍双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霍窈支着下颌,眼睛眯了又眯,看来最近她二哥没少看霍丫的练字帖。 说起来也是讽刺,当叔叔的,要靠侄女点醒。 但结果是好的,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小妹,你倒是说话啊。”霍文想明白了,催促霍窈表态。 “太缺德了,不好。” “可你也看到了,老三听那陆百川的,甭管香的臭的,只要是陆百川说的,他就奉若神明。” 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可真要把陆百川从学塾里赶出去,好像还真有些缺德,不是有句话吗,断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 不大地道。 当即想到他之前的提议:“明天我带他去青楼怎么样!” 霍窈顿了下,好笑道:“你确定不是你想去。” 霍文脸一红,底气不足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现在见了女人就害怕!” 当然,他也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想去。 毕竟没去过嘛,新鲜。 霍窈本来就不赞同这个提议,现在依然不赞同,她不确定霍文听不听她的,但没想到,他的行动力居然这么麻利。 第二天上午霍窈起来,得知霍出学和方氏出门去了,就连霍文和霍双也一大早出去了,愣了下,但觉得在叛人死刑前,还差一道程序,于是问何木香:“嫂子,二哥和三哥可有说去哪儿了?” 何木香这个真没注意,倒是一旁的小霍丫注意到了:“二叔和三叔出门了,爷爷和奶奶也出门了。” 霍窈捏了捏她的小脸,“那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啊?” “二叔和三叔说去镇上,爷爷和奶奶……”小霍丫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脆声说:“有人死了,来找爷爷。” “丫儿别胡说。”何木香把女儿赶出去,小声跟霍窈说:“霍家村来信,老公公要不行了,爹娘被叫了过去。” “老公公?谁?” 霍家村她知道,距离他们村很远的一个村子,里头的人都姓霍。 霍出学也姓霍。 霍窈突然有所感,而何木香接下来的话,让她微微惊讶:“小妹,是咱们爷爷。” “咱们有爷爷?”不怪她惊讶,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有爷爷,当然,这并不是说霍出学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不过,怎么说呢。 原着中,她爹的戏份很少,更没出现过爷爷这样的人物。 而原身的记忆中,也没有相关记忆,她下意识的以为,他们家就她爹娘,四个哥哥,一个嫂子,一个侄女,哦对,现在是两个侄女。 所以,她很惊讶,自己居然还有爷爷。 何木香点点头,“有的,住在霍家村。”曾听丈夫说过一嘴,公公和原生本家的关系并不好,早在很多年前就断了往来。 好像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 第123章 你满意了吧 霍窈听得一脑门雾水,何木香知道的也不多。 她忘了是什么时候,听霍力说过一两句,多了霍力没说,她也不敢问。 嫁进霍家这些年,也只是知道有个老公公,公公出自霍家村,年轻的时候在平和村落了户,与本家断了关系。 所以当一个叫二叔公的人上门时,她是茫然的。 倒是出门前,公婆在屋里头吵了一架,她在外头,只大概听到婆婆嚷着不让去,公公声音小,听不清,只知道最后,婆婆和公公同来的二叔公一块去了霍家村。 出门的时候,婆婆脸色很不好看,交代她照看好家里。 霍窈问何木香:“大哥呢?” “去地里干活了,小妹,要不要我去把你大哥叫回来?” 二叔公找上门来时,霍力已经去地里干活了,公婆出门后她倒是有犹豫过找丈夫回来,只是她一向没什么主意,正巧这时候,小姑子起来了。 霍窈摇摇头,虽然按照何木香了解的情况,以及细节推演出来的猜测,她爹和本家关系不好,甚至老死不相往来,但她爹娘是谁? 一个精明到家,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一个通透,活得比谁都明白。 而且比起突然冒出来的爷爷,她更关注一大早出门的二哥和三哥。 两人还闹着矛盾,一块出门,联想二哥昨晚说的话,即便没有证实,也能猜到他们去了哪儿。 虽然她没去过青楼,但也有基本常识。 一大早的,青楼恐怕不会开门的? 霍窈抽了抽嘴角。 有点想笑。 何木香见小姑子表情一言难尽,不由担心道:“爹娘去霍家村,不会被难为?” “不会,娘在呢。” 何木香想到婆婆的彪悍,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婆婆这个人,不止是家里没人敢惹她,就是在村里,也难逢敌手,当即把心一放,招呼小姑子吃饭。 吃过早饭,霍窈正带着霍丫在院子里看书,突然听到霍全那屋传来一道闷响,霍窈过去推开门,就看到四哥摔趴在地上,一脸痛苦。 “四哥。”霍窈急忙上前把他扶起来,“摔哪儿了,给我看看。” 不想霍全挡掉她要查看伤势的手,并身体往一旁躲了躲,低头轻声说:“没事,不小心绊了一下。” 霍窈不放心,刚才那一下应该摔得不轻。 “我说了没事,你听不懂吗!”霍全突然发脾气,推了霍窈一把。 霍窈脚下趔趄了下,反手握住他的胳膊,刷一下掀开他的衣袖,顿时,刚才看到那点点红痕,整个清晰地撞入眼帘。 “谁打的!”霍窈脸色深沉。 “不小心磕的,我没事,你出去。”霍全近乎慌乱的,把霍窈掀起来的袖子扯下来赶人。 “你当我眼瞎吗?!” 尽管这道红痕看着有些日子了,但是不是磕的,还是能看出来的! 分明是被人打的! 想到原着中,四哥自入学塾开始,便备受同窗霸凌,时常伤痕累累,因为这些遭遇,他的心理逐渐扭曲,终致暴力。 最后成为人人唾骂,闻风丧胆的恶棍。 霍全和霍力的暴力还不一样,霍力的暴力仅限于对弱势的何木香和霍丫,而霍全的暴力,并没有仅限性,谁让他不顺心,就残暴动手,不管对方是谁。 哪怕是无缚鸡之力的孩童,老人。 但这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并非天性,而是环境,后天所造。 如果说,霍力是因为方氏的偏心,那么霍全则是长期受欺辱。 欺辱他的,不是方氏,也不是家中的任何人,而是在学塾与他朝夕相伴的同窗。 说起这事,霍窈对霍文和霍双是有些不满的,旁人也就算了,可他们作为兄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亲弟弟被霸凌。 她去学塾授课,为了三哥四哥,这段时间也明里暗里一直在观察,她知道四哥被霸凌,但至今还未曾撞见过。 想来她以夫子的身份出现在学塾里,让欺负霍全的那些人有所顾忌。 毕竟,整个学塾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是霍文,霍双和霍全的妹妹。 因为没有撞见过,她只好暂时按兵不动,一来总不能跑到四哥跟前儿,问他是不是被同窗霸凌? 四哥是男人,正值好脸面的年纪,她要是这么问了,只会让四哥难堪。 二来,原着中只说霍全被同窗霸凌,霸凌他的同窗又是背景板,不配拥有姓名,所以并不知道,学塾里哪些人,欺负四哥。 所以想着,暂时先按兵不动,之后再见机行事,结果还没等她见机行事,老三先撞了上来,再加上休沐,也就将四哥暂且搁置到一旁,可不想刚才,查看四哥摔伤哪儿时,无意中窥见了他掩在袖子下的伤痕。 “告诉我,谁打的!” 霍窈抓着霍全,势要他说出欺负他的人。 “我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你有完没完?” 霍全推开她,霍窈施施然道:“行,你不说,明儿个去学塾,我自个儿问。” 说完往外走。 霍全一把拽住她:“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把打你的人找出来。” 霍全脸色发白:“然后让全学塾的人都知道,我被打了?” “没错,我就是被人打了,被欺负了,我没本事,弱得被人欺负,你满意了!” 说到最后,霍全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大到,外面的何木香和霍丫都听到了,纷纷跑过来,见屋里兄妹俩对峙的一幕,愣了愣。 “嫂子,你带丫儿先出去。” 何木香看看霍全,又看看说话的霍窈,担忧道:“小妹,有话,有话好好说,别,别吵架。” 一步三回头地带着霍丫出去了。 随着屋门关上,霍窈对胸口剧烈起伏的霍全说:“四哥你冷静点……” “你都要看我笑话了,让我怎么冷静?!” 霍窈皱眉:“我何时说过看你笑话?” 霍全满脸讥嘲惨然:“你是没说,可你不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难道还能是为他讨公道? 别说笑了。 小妹怎么可能帮他讨公道,她看笑话都来不及! …… 第124章 四哥,对不起 霍全还记得很多年前,因为从小性格孤僻的原因,村里的孩子都不乐意跟他玩,还经常合起伙来捉弄他。 那天刚下完一场大雨,地上泥泞不堪,他被人推进泥坑里,当成靶子一样,被人拿泥团扔。 他们还比赛,看谁能把泥团扔到他嘴里。 至今他还记得那满嘴腥臭的黄妮味,更记得,他的小妹站在一旁,不但没有帮他,还笑话他一身泥泞。 回家时,他仿若一个泥人,他娘误会他调皮捣蛋,在泥里打滚,他大声解释,自己没有调皮捣蛋,他是被人欺负了,小妹可以作证。 然而,小妹不但没有为他作证,还说他撒谎,他娘本就偏心小妹,因此他挨了一顿打。 而他的小妹,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当时的他,虽然愤怒,但并未记仇,他觉得,他年纪小,小妹比他还小。 不懂事。 直到后来,又发生类似事件后,方才知道,与年纪无关,小妹就是那般的一个人。 唯恐天下不乱,看他笑话的一个人。 他从入学塾,就因为性格孤僻,不合群,从一开始的绊一脚,到后来的拳打脚踢,他不是没想过告诉二哥和三哥。 也尝试着跟他们说过,可二哥呢?二哥好面子,只觉得有他被同窗欺负的弟弟丢脸,让他滚远点,不准对外说,不然就跟娘说他学问不好,让他从学塾里退学。 他娘一向对学问好的二哥无条件顺从,只要是他说的,最后退学的必然是他。 他想读书,不想退学。 而三哥呢,心思只在陆百川的身上,其实他也不傻,看得出三哥对陆百川不为人道的心思,可他自身都难保,如何敢去管他的三哥。 同样的,他能看出三哥对陆百川的心思,三哥自然也知道他被同窗欺负,知道也选择冷眼旁观,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给了陆百川。 丁点都不愿意放在他这个亲弟弟的身上。 因为他觉得浪费。 一母同胞的兄弟都如此,他又如何指望他人,他倒是也想抵抗,可从小被欺负,承受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一一忍了下来。 这一忍,又是麻木的习惯。 小妹到学塾授课,他是欢喜的,一来,他的小妹学识出众,得到认可,他这个兄长为她高兴,尽管多年来,她对他的身心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在他眼里,她始终是他的小妹。 那个小时候软软糯糯一团,拉着他的手,甜甜喊他四哥的小丫头。 二来,他发现,自从小妹的身份传开后,那些经常欺负他的同窗,再也没有欺负他。 其实霍全自己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他们发现小妹对他这个四哥也就那样后,一切就会恢复如常。 但对他来说,能平静一日是一日。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腿抽筋不小心被凳子绊倒在地上,小妹居然如此眼尖的,发现了他胳膊上的旧伤痕。 发现了又如何,知道是谁打的又如何? 小妹只会看他的笑话罢了。 尽管他也发现了,小妹变化很大,用他爹的话说,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 他也承认,现在的小妹,比过去的骄纵蛮横,搞事使坏的小妹讨喜多了。 但并不代表着,连二哥和三哥对他被霸凌都视而不见,小妹能帮他。 她不看他笑话,他就该偷着笑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妹,就是这样一个人。 大概太多的怨怼积攒在心头,此时霍全冲着霍窈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 末了他如同哀求一般,对她说:“小妹,就当我求求你,你就安安静静地当你的夫子,我的事,你就当没看见,不知道,行不行?” 霍窈看着他,一时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霍全的控诉种种,原着及原身的记忆里,都没有,但她知道,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这确实像是原身干出来的事。 她的三观,早已经崩得稀碎。 至于原身的记忆里为何没有这些,也不重要,无非是坏事做的太多,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但有一点却是实实在在的,那就是,她曾给霍全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尽管伤害霍全的,不是她。 还是那句话,她现在是平和村的霍家幺女霍窈,好的,烂摊子,都是她的。 “四哥,对不起。” 霍窈轻轻地说,她的声音不大,但透着认真。 霍全愣了愣,他看着神情间不似作假的小妹,苦笑了声:“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不稀罕,只要你以后对我的事视而不见,我就知足了。” 霍窈想跟他说,她从来没想过看他的笑话,话到了嘴边,看着对她一点信任都没有的霍全,又咽了回去。 最后也只是道:“你是我四哥。” 所以,她这个做妹妹的,做不到视而不见,即便没有原着剧情。 而且她这人,本就护短。 敢欺负她四哥! 霍窈冷冷一笑,开门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霍全脸上浮现点点茫然。 他没说他不是她四哥。 何木香一直带着霍丫等在外头,见小姑子出来,连忙上前:“小妹,没事?” 有心想问,怎么好端端的和四弟吵起架来,可她不敢。 霍窈也没有跟她说缘由,只是道了句没事,便准备回房,却在这时候,霍文和霍双回来了。 一看到他俩,霍窈只觉一股气直冲天灵盖。 她上去一把拽上霍文,将他拉进屋子里。 霍文正心情不爽,被霍窈没头没尾的一拽,不满道:“你干嘛呢,我又哪儿招你惹你了?” 霍窈神情冷肃,看得霍文心头有些发凉。 这样的小妹,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每次小妹摆出这副模样,都不是什么好事。 霍文的不满顷刻间被疑惑取代,他努力回想了下最近,然而想破了头,也没想起自己有招惹过小妹。 难道是因为,他带老三去青楼? 没错,一大早霍文找了个由头将霍双诓骗出去,就是带他去青楼,而对此,小妹并不赞同,出门前也没跟她说。 不会因为这事? …… 第125章 往事浮现 小妹那么聪明,就算没跟她说也猜得出。 想到这,霍文有些讪讪地低下头:“咱待会小声点,别让爹娘听见。” 爹娘要是知道,他带着老三去青楼,尽管是事出有因,也饶不了他。 更何况这个因,还不能让爹娘知道。 当然,他也不怕老三告状,本就心里见不得人的人,就算让他告状,他也不敢。 小妹把他拽进来,明显是避着人单独跟他说话,除了他带老三去青楼的事,他想不出其他。 虽然他也有点后悔自己莽撞了,此去一遭,不但没有得偿所愿,反而打草惊蛇。 蛇:老三。 想到这些,霍文就有些咬牙切齿,挠着头,根本不用霍窈开口,自己就先抖了出来:“早知道这样,我就听你的了,这下好了,青楼没进去不说,还被老三知道了我的打算,以后甭想再把他骗出去了。” 看着霍文的样子,霍窈抽了抽嘴角,心里窜上来的火去了一半,她发现自家二哥还有傻白甜的属性。 别说,有点萌。 霍文噘着嘴又叭叭抱怨:“可我哪里知道,早上青楼不开门啊,都是些什么破规矩,晚上开门,害我白跑一趟。” 回来的路上还被老三各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回来后又要面对小妹的冷脸。 容易吗他。 剩下的火,也随着霍文的抱怨消失殆尽了,看着这样的他,霍窈由心叹了口气,算了,已经发生了,纠结过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更何况,不只是霍文有责任,论起来,她也有责任。 说起来,霍窈觉得自己是该好好检讨一下了,因为大哥的改变,家里与日俱增的和谐,以及二哥的变化,在不知不觉间,松懈了许多。 说白了,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论是对三哥还是四哥,心里想着如何如何,实际上至今都不曾付诸过行动。 霍窈坐下,“二哥,你先出去。” 霍窈的前后反应让霍文莫名其妙,小妹把他拽进来,难道不是为了责怪他带老三去青楼? 当然,不是最好。 霍文如蒙大赦出去了,说实话,他现在还真挺怵小妹的。 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只要她眼睛一瞪,看着他的时候,就觉得说不出的心虚。 霍文出去后,霍窈坐在那很长时间都没有换一个动作,直到外头响起霍文的喊叫声。 “什么,爹娘去霍家村了!” 霍窈从屋里出来,就看到自家二哥一脸的阴沉,“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着就要往外走。 恰在这时,地里干活的霍力回来了,今日活不多,他干完了就回来了。 “二弟这是要去哪儿?”霍力一进门,便撞上霍文,看他的架势,要出门。 霍力看了看时间,快到中午了。 见到他,霍文大声喊:“大哥,那老不死的不行了,来找爹,爹娘去了霍家村!”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他看向何木香。 何木香有些慌,二叔子从小姑子屋里出来问她公婆怎么不在家,她就告诉他,老公公不行了,二叔公来找爹,爹娘去了霍家村。 不想二叔子反应这么激烈。 得知是自己早上出门干活后,二叔公来的,霍文要去霍家村,霍力让他在家,自己去霍家村走一趟。 明日学塾上课,霍家村离着他们村很远,耽误了明日上课,不值当。 等霍力出了门,霍文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 “爹和本家怎么了?”霍窈觉得兄弟俩的反应有些意味深长,霍文还直接称呼爹的爹老不死。 霍文咬着牙说:“老死不相往来了!” 又是老死不相往来? 霍窈看向不远处的霍双,除了从屋里出来,沉默的霍全,霍窈觉得,好似就她不清楚,也不对,还有何木香和小霍丫。 她爹好好先生性子真真的,能让她爹老死不相往来,恐怕不是普通的恩怨能说得过去的。 本来没觉得怎么样,现在看来,好像还挺复杂。 果不其然。 从霍文口中,霍窈这才知道,她确实有个爷爷,当然,是亲的,只不过奶奶不是亲奶奶,这事要从很多年很多年前说起了—— 霍出学刚记事的时候,娘就去世了,半年后,亲爹霍松娶了后娘洪氏,洪氏也生了个儿子,霍出学就不受待见了。 洪氏是个坏心烂肝的,不但折磨继子,还把他赶去猪圈住,给他猪食吃,若不是霍出学凭着一股劲,自学读书,后来考中了秀才,还不知要被磋磨成什么样。 可即便中了秀才,他也只是从猪圈里搬进了牛棚里。后来朝廷举办科举,进京赶考需要盘缠,洪氏便挑唆霍松,不给出盘缠,生生断其前途。 霍出学能自学考中秀才,其心智和毅力,就非常人所能比的,即便不给盘缠,他也会自己赚盘缠。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霍出学很有志气,在错过了一届科举后,花了几年的时间,一边读书,一边去镇上做工,好不容易攒够了盘缠,洪氏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伙同霍松,将霍出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起来的盘缠,强行抢走了。 洪氏还怂恿霍松,把霍出学赶出了家门,美其名曰让他自力更生。 “什么自力更生,她分明就是怕爹比她生的儿子有出息,得个功名回来!爹的前程,就是被那个毒妇给毁了的!”说到这,霍文愤愤拍桌道。 霍窈也没想到,她爹童年这么惨,难怪当初她娘在听到刘氏的遭遇时,会说出后娘都没个好玩意儿的话来。 难怪她爹会活得那么明白,因为他已经看尽了世间最丑陋的人心。 然而事情到这并没有完,霍松是霍家村的里正,霍家村那时候是几个村子最富饶的村子,里正家不说富得流油,但也条件极好。 霍出学是个好好先生,又是读书人,自觉生养之恩大于天,即便被赶出了家门,洪氏一次又一次的断了他的前途,也对霍松这个父亲恩大于过,该孝顺还是孝顺。 …… 第126章 断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 后来,霍出学来了平和村,并在村里落了户,没两年娶了方氏。 头些年,夫妻二人过得极苦,从什么都没有,一点点盖起了房子,买了地。 方氏一直觉得,男人有才,该去参加科举,中不中功名是两说,至少该去参加,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于是就开始攒银子,准备等科举的时候,让男人去京城。 然而就在科考的那一年,霍松中风了。 霍窈听到这算了下时间,那时候她大哥已经出生了,大哥今年二十五岁,也就是说,距离霍松中风至今,满打满算也有二十年了。 根据她了解的,这个时代人的寿命平均在六十八岁左右,一个中风人士,在中风后,可能活二十多年吗? 心里想着,便说了出来,屋子里登时一片沉默。 还是霍文冷笑着说:“你说的没错,中了风的人,确实很难再活二十多年,因为他压根儿就没中风!” 是骗他爹的! “没中风?” 兄弟之间的矛盾,好似在这一刻化解了一般,霍双接过霍文的话:“没错,他没中风,是为了骗爹的盘缠!” 霍窈其实有些猜测了,毕竟根据原身的记忆,确实没有她爹去参加科举的记忆,再加上,后奶奶洪氏接连两次阻止她爹参加科举。 有一有二,就有三有四。 只是没想到,还有装病这么一个操作。 霍松所谓中风后,还为了演戏演全套,连里正都卸任了,当然,他把里正的位子传给了洪氏生的儿子。 霍家村的里正,是世袭制的。 而洪氏,想方设法地抠方氏和霍出学辛苦攒下来的盘缠,不给就哭天喊地,骂霍出学不孝。 霍出学一开始并不知道霍松是装的,以为他真中风了,一次又一次的拿银子出来,直到攒下来的盘缠被抠的一干二净,还欠了外债后,霍松和洪氏才露出了真面目。 自然而然的,霍出学再一次错失了科举,大概也心灰意冷了,对霍松这个父亲,也冷了心肠,提出分家,断绝关系。 经过装病一事,霍松许是看出了霍出学的冤大头特质,不舍得失去一大进项,不同意分家,四处说霍出学不孝,害他臭名远扬。 方氏年轻的时候,尚没有现在的彪悍,但俗话说,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她打小就要强,不吃亏,只不过碍于男人,对霍松和洪氏,一忍再忍。 男人主动提出了断绝关系,方氏不再忍了,洪氏和霍松腆着脸闹,她就比他们还闹,这样闹了几年,霍窈出生后不久,才把这关系断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来往,经过现实的蹉跎和锤炼,霍出学也没了再参加科举的雄心壮志,老老实实地教了几年书后,直到县衙找师爷。 听完这些,纵然是心绪平和的霍窈,也不由动了肝火。 昨晚她才说过,断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结果这世上,还真有如斯缺了大德的人。 因为这些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这一天,家里的气氛委实沉闷许多。 就连小霍丫也安静极了,多数时间依偎在霍窈的身边,老老实实地不说话。 到了傍晚,霍出学和方氏,以及霍力都没有回来。 晚饭桌上出奇的安静,吃过饭,几个人等到很晚,才各自回屋睡觉。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霍窈躺在炕上久久没有睡着,脑海中一一闪过白天发生的桩桩件件,耳边是四哥的控诉。 回想这些,深夜中,叹息绕梁不绝。 这一晚,霍窈又做了个梦,梦里她看到童年时期的霍全,被几个孩子推到泥坑里,被他们当靶子,一个个的泥团扔在他身上。 而不远处,奶奶团团的她,在看热闹,笑得露出缺了的门牙。 就好像,被欺负的不是她的四哥一样。 梦境终结于何木香的呼唤声中。 天亮了。 大概没睡好,霍窈的脸色有些苍白,何木香以为小姑子是在牵挂一晚没回来的公婆。 没错,不止霍出学和方氏一晚上没回来,就连霍力出门后也没个消息。 霍窈揉了揉发沉的脑袋,这个时候,就凸显出科技发达,通信先进现代的优势了。 方氏没在家,叫霍窈起床,帮她收拾,就落到何木香身上。 她将小姑子叫起来,给她从柜子里拿出夫子服,又去外头打了水给她洗脸。 细致的不像对小姑子,倒像是照顾女儿。 “嫂子,我自己来就行。”霍窈到底脸皮不大厚,接过布巾,不让何木香再给她忙活了。 何木香也不勉强,让她收拾完就出来吃早饭。 收拾完出来的时候,霍文霍双和霍全都已经在了,正坐在桌前吃早饭。 霍出学和方氏一晚上没回来,都有些担心,但今日得回学塾,于是,常叔赶着马车停在学塾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兄弟几个告诉霍窈,晚上回去要是爹娘回来了,明天来学塾记得告诉他们一声。 霍窈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她有些不舒服,从早上起来头就昏沉得厉害,用凉水洗了脸,清醒了清醒,吃完早饭,原本以为会好些,可坐了一路的马车,那股不适更强烈了。 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吐了。 此时霍文他们已经去了学堂,常叔见状,连忙过去,见霍窈脸色苍白的厉害,便喊来一个学生,让他去找院长他们。 将早饭吐了出来,霍窈不但没觉得舒服些,反而开始耳鸣,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些什么。 但说了什么,却是听不清。 崔院长他们闻讯赶过来,见霍窈的状态极其不好连忙招呼常叔送她去医馆。 医馆距离学塾并不远,很快就到了,霍窈被扶着从车上下来。 说来也是巧,医馆的坐堂郎中,正是之前随着去州府的那位。 “霍窈小姐?”马郎中一眼认出霍窈,吃了一惊。 虽然去州府全程,霍窈都是着男装,但她是男是女,脉象很明白,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这个郎中。 “李郎中,你认识她?”跟来的吕夫子诧异。 …… 第127章 去顾家养病 马郎中点点头,“认识的,霍窈小姐这是怎么了?” 吕夫子看向常叔,常叔说:“霍夫子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刚才下了车就吐了。” 在问明霍窈的症状,马郎中也已经为霍窈把完了脉,叹了口气:“早就说过,小小姑娘家切忌心思过重,怎地不听呢。” 吕夫子问他情况怎么样,什么毛病。 马郎中看向已经睡了过去的霍窈,对他说:“她打娘胎里就弱,加之没有休息好,心率交瘁,严重亏气,我开个方子,先调养两日看看。” 吕夫子便问他:“那今日,她是不是就上不了课了?” 马郎中想起刚才他们对霍窈的称呼,惊讶不已,在州府的时候,他就看出小姑娘不是一般人,但没想到,这才回来多长时间,居然就成清昌学塾的夫子了。 因为医馆离着学塾近,几位夫子他都认识,自然一进门的时候,就认出送霍窈来的,是学塾的吕夫子。 “这两天就让她休息,今日之前我给小姑娘看过两次,她的身体外强中空,底子原本就不好,再不养,以后有得罪遭。” 吕夫子恍然,“原来这样。” 随即让常叔回学塾报信, 只是安置霍窈,却成了一个问题。 霍窈在学塾有居室,可没人照顾,学塾里倒是不缺人,但都是男子,照顾她一个小姑娘家,不合适。 她三个兄长在,倒是能照顾,不过还是要问问崔院长的意思。 结果没想到,常叔再回来时,身后跟着霍文霍双和霍全三兄弟。 说来也是巧,常叔回去给崔院长报信的时候,正好碰上老刘家去学塾报信。 这才知道,在他们出门不久,霍力回来了,老刘家正巧来镇上结账,就让他去学塾跑一趟,给霍窈他们报个信,让他们回家。 “说是他们兄妹的爷爷没了。”趁着霍文他们担忧霍窈之际,常叔小声对吕夫子说。 霍文兄弟三个听说小妹被送来了医馆,急得不行,跟着他过来了。 霍窈睡得很沉,再加上马郎中不让吵醒她,在问明小妹的身体情况后,对于安置她商议了起来。 依着霍文他们的意思,是要回家的,何木香会照顾她,但马郎中却说最好不要,她现在脾胃虚,暂时不宜长时间颠簸。 吕夫子也觉得难办了,本来他还想着把人带回学塾,让霍文几个照看,可现在霍文他们的爷爷没了,得回去披麻戴孝。 这种事关孝道之事,马虎不得。 放在医馆也不合适,关键医馆还要接诊,没有地方安置她。 最后还是霍文说:“去顾家。” “顾家?哪个顾家?” “县太爷家。” 霍文便把霍窈和顾怀海的关系简单的说了下,“暂且就先劳烦两位夫人照顾一下小妹了。” 霍文的提议,得到霍双和霍全的赞同。 当即便由常叔驾车,将霍窈送去了顾家。 顾家门房不认识常叔,但却认识霍文,打发一个人进去通报刘氏,剩下的则帮忙将霍窈从马车上抬下来。 刘氏很快就到了,得知霍窈病了,几乎是跑着过来的,顾不得跟霍文他们客气打招呼,急忙招呼其妈妈她们,送霍窈回房。 正如霍文说的,在顾家,霍窈有自己的房间,是那天从霍家回来后,刘氏和乔氏置办的,只不过霍窈还没来住过。 她的房间就在顾湘小院的隔壁,一处单独的小院子,里面的摆设不说有多名贵,但很是精巧,显然是用了心的。 得知霍窈已经看过郎中了,药也带回来了,其妈妈从霍文手上接过药,记下三碗水煎服,便去煎药了。 “夫人,我家小妹就暂且麻烦您了。”霍文是兄弟三个最大的,他谦逊感念道。 刘氏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霍窈是我闺女,在这你们就放心去忙。” 霍文刚才便告诉她了,他们爷爷去世了,得赶回去。 将霍窈交给刘氏和乔氏,霍文兄弟三个就告辞了,刘氏派了马车送他们,常叔却主动接过了这个活,他一直记得霍窈的情,即便顾家有马车,根本无需他跑这一趟。 就这样,常叔驾着马车,将兄弟三个送回了家,霍力早就等着了,身上已经换上了素服,马车刚停下,他就上前来,先跟常叔道了声麻烦您了,就接几个弟弟妹妹下车。 等霍文兄弟三个从车上下来,却不见小妹,问道:“小妹呢?” 霍文便将小妹病了,现在在顾家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霍力担忧不已,听说小妹没什么大碍,得调养,才放下心来,连忙招呼何木香去霍窈的房间收拾些衣物,让常叔帮忙带去顾家,并让三个弟弟回屋换身衣裳,去霍家村。 在换衣裳的期间,霍力将事情跟三个弟弟通了气。 “我昨儿到的时候,老爷子就咽气了,爹说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也一笔勾销了,无论如何,咱们几个孙子,得去送老爷子一程,给他披麻戴孝。” 霍双不满道:“爹就是好性子,都忘了他们曾经是怎么对他的。” 霍双不满,霍文同样也不满,只是事已至此,抱怨也没意义,反正老爷子没了,以后就更跟他们家没关系了。 兄弟几个换完衣裳出来,常叔还没有走,何木香已经把霍窈的衣物收拾好交给他了。 “常叔?” 常叔把装着霍窈衣物的包袱放到一旁,跟霍力兄弟几个说:“霍家村挺远的,我驾车送你们过去。” 于是就这样,常叔驾着马车,将兄弟四个送到了霍家村,然后才绕路回去镇上,将衣物送到顾家。 常叔过来送衣物的时候,霍窈已经醒了。 初初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环境有些茫然,看到守在一旁的刘氏和乔氏,才恍然自己这是在哪。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个儿,还这么年轻,要是熬坏了身子,就是一辈子的事,以后可要珍惜着点儿,知道吗?” 刘氏以过来人的身份,殷殷叮咛霍窈。 …… 第128章 探病 霍窈也没想到,不过一晚没睡好,居然就病了。 对刘氏的叮嘱,一一应下,只是好奇,自己怎么会被送来顾家? 通过刘氏的话,霍窈这才知道,霍松没了,几个兄长得去霍家村戴孝,又脾胃虚不能颠簸,在学塾没人照顾,就把她送来了顾家。 常叔过来看了看霍窈,见她醒了,精神尚可,放下心来,并告诉她,她几个哥哥他给送去了霍家村,让她不用挂怀。 “麻烦您了常叔。”霍窈跟他道谢。 常叔笑笑没有说话,人啊,都是相互的,霍窈护他,他一直都记着呢。 常叔坐了会儿就回了学塾,将霍窈醒了的消息告知了崔院长等人。 霍窈病了,最近几日恐怕都不能回来授课,于是崔院长便跟白夫子等人商议了一下,先将霍窈的课暂停,等她好了再接上。 高级班里,白夫子告诉学生:“霍夫子病了,最近几日有关她的课,先暂停,由别的课代替,等她病好回来,再补上。” 此话一出,在学堂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众人纷纷关切霍夫子。 对霍窈这个从未有过的年轻女夫子,他们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如今的心悦诚服,不过短短几天,霍窈的教导便让他们受益匪浅。 尤其她不同于传统授课,不但拿出历年秀才考试的试题给他们讲解,还才思敏捷,所教所授通俗易懂。 霍窈病了,都十分关心。 毕竟休沐前,霍窈还好好的,还在下学后,单独给学生补课。 白夫子听着学生七嘴八舌的关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教了他们好几年了,他生病的时候,也没见这一个个小兔崽子关心过他! 白夫子没好气道:“一群白眼狼,眼里只有霍夫子!” 当然,不是滋味归不是滋味,旁的倒没有的,他都这把岁数了,还能去嫉妒一个后生,就是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不大爽。 好似也知道白夫子并不是生气,纷纷嘻嘻哈哈笑着,中间就有人大声说:“夫子您可别嫉妒,咱们心里也是有您的。”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这时,一道清然的嗓音穿过一学堂的笑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夫子,霍夫子病的严重吗?” 学堂里安静了一瞬,先是看看说话的闻宴生,又齐齐看向白夫子。 白夫子深深地看了闻宴生一眼,说:“没什么大碍,看过郎中了,休养几日就可回来。” 说完,白夫子招呼众人安静,开始上课。 上头白夫子侃侃授课,下头闻宴生却完全没有听进去,早在听说霍窈病了,他的心思,便飞离了学堂。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闻宴生看着白夫子离开,急忙把东西一收,追了出去。 白夫子倒是不意外闻宴生会追上来,调侃道:“就这么不放心啊?” 白夫子本意是打趣他的,谁想闻宴生却一脸认真的点头:“不放心。” 白夫子噎了一下,看着他眼睛里浓浓地担忧,叹了口气,“她没事,只是身子虚了点。” 闻宴生并没有因为白夫子的话而松口气,而是跟白夫子请假,他要去探望霍窈。 白夫子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些年你从未告过假,现在却为了这点事告假?” 霍窈对闻宴生的态度,他看的清楚又明白,加上这段时间的观察,看得出,霍窈从未将闻宴生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 当然,也不是说闻宴生不是男人,而是,在霍窈的眼里,他不是。 顶多就是个少年郎。 有时候霍窈看闻宴生的眼神,就像是长辈看小辈,那种感觉很微妙,但也说明,她对闻宴生,并没有男女之情。 如果两情相悦,他倒是乐见所成的,但很显然,并不是这样。 闻宴生有喜欢的女子,很正常,毕竟他也曾是他这个年纪过来的,要是不经历点事,算不上成长。 所以他袖手旁观,可现在,从来没有告过假的闻宴生,现在居然为了霍窈,打破了记录。 但也由此看得出,他对霍窈真上了心了,正是因为真上了心了,他才更担心。 闻宴生是他的学生,是个什么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实在怕他因此钻了死胡同,耽搁了前程。 还是那句话,他要和霍窈是两情相悦,所有的担心,也就荡然无存。 “宴生,明年便是秀才考试,你应该把心思放在考秀才上,而不是放在别处。”白夫子郑重其事地提醒他。 闻宴生敷衍道:“我知道的夫子,今晚我便回来,还请夫子允许。” 得,白说了。 白夫子摆摆手,“这事我不允,你回去读。” 说完,便略过闻宴生离开。 “夫子。”闻宴生拉住他,“请夫子允假。” “你……” 看着固执的学生,白夫子拗不过他,“好,我允,但你要答应我,今次回来便收心,为明年的秀才考试做准备!” 闻宴生满口答应,当即便要去平和村。 “她不在家,在县太爷家。”白夫子又说:“我就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必须回来。” 顾家距离学塾几条街,一个时辰虽然少,但只要能让他亲眼看看霍窈,他就满足了。 从学塾出来后,闻宴生绕了条街后方才直奔顾家。 门房的人来报的时候,霍窈刚喝完药,正与刘氏乔氏说话。 她醒了有些时候了,却一直不曾看到顾湘,问了刘氏和乔氏才知道,顾湘前几天从霍家回来,便去了老家小住了。 老家? 霍窈正觉得这词有着怪异的熟悉感,还没等她搞清楚怪异在哪,就被告知,闻宴生来看她了。 对闻宴生,不论是刘氏还是乔氏,都不陌生,知道他是霍文的同窗,也知道小伙子对霍窈有意思,更知道,他曾是方氏看好的女婿。 只可惜,霍窈没看上。 刘氏见过闻宴生一次,还是很久之前,霍窈和顾湘将钦差薛长蕴请来的那晚。 而那时候,正乱着,并没有去过多关注他。 现在人送上门来了,她倒是要看看,被方氏视作女婿的人,当真有那么好? …… 第129章 万一呢? 要是不好,别说干女儿没看上,就是看上了,她也不同意! 于是,下人带着闻宴生过来的时候,刘氏和乔氏都在。 怎么说呢,模样长得俊,气质也不错,瞧着就正派,刘氏和乔氏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还别说,单看这个人,是挺不错的。 同样都是读书人,至少比董启越强! 说起董启越,两人俱是心头沉了沉,董启越在牢里关了一段时间,就给放出来了,自打从牢里出来后,那烂人就将不要脸三个字发挥到极致,若非被他缠得不行,顾湘又怎么会跑去老家小住! 想到这事,两人就待不下去了,跟霍窈说了声,留下其妈妈,便回去了。 闻宴生接过其妈妈倒的茶水,小声道了声谢,然后眼睛一直在霍窈的脸上打转。 她的脸色很苍白,眼下遮不住的憔悴,病容一览无遗。 闻宴生将绕路买的零嘴儿拿出来,他买不起别的,身上的银子,只够买点不值钱的小零嘴儿。 “给你买的,没事的时候甜甜嘴,你别嫌弃。” 霍窈接过,看着闻宴生窘迫的模样,捻了一颗放进嘴里,声音有些哑:“刚才喝了药,嘴巴正苦,谢谢了。” 见她不但没有嫌弃,反而当着他的面吃了,闻宴生内心的窘迫可算去了许多。 亲眼看到了霍窈,闻宴生就回去了,他想通了,在囊中羞涩,只买得起一些小零嘴儿的时候,他就想通了。 现在的他,可谓是寒酸到家,霍窈病了,他连点有营养的补品都买不起,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去奢望她。 他要专心读书,来年考中秀才,再往上爬,这样的他,才有资格。 白夫子发现,自打闻宴生去看过霍窈回来后,就比以前更加刻苦好学了,那劲头儿,就好像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一般。 虽然疑惑,但这是好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霍窈在闻宴生离开后,捧着小零嘴儿一下没一下的吃着,脑子里早已发散思维。 她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直到手里的零嘴儿被其妈妈拿走。 “待会便要用饭了,现在吃多了零嘴儿,要吃不下了。” 霍窈接过其妈妈端来的水漱漱口,随后问她:“其妈妈,上次去我家,没听顾湘说要去老家,怎地突然去了老家小住?” 其妈妈知道她不是外人,便叹了口气,“还不是那董启越闹的……” 其妈妈的话还没说完,霍窈猛地怔住了。 董启越这个名字,如同开关,打开了她所有的记忆。 霍窈想起来了,她做的那个梦,梦里顾湘一家被赶出了清河镇,回到老家,之后顾怀海郁郁而终,刘氏和乔氏也相继去世,顾湘被当地的恶霸垂涎…… 其妈妈还在抱怨,小姐怎么就看上了董启越那么个没脸没皮的男人,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都死光了云云,就被霍窈一把抓住:“其妈妈,谁跟顾湘一块去的?” “啊?”其妈妈被问的愣了愣。 霍窈声音大了许多:“快说啊,谁跟顾湘一块回的老家!” “这,小桃跟着去的,老爷和夫人不放心,还派了两个衙差护送,霍窈小姐,你怎么了?” 想到霍窈跟顾湘关系好,其妈妈便猜测,霍窈小姐怕是在担心小姐。 霍窈确实是担心顾湘,在梦里,她亲眼看到顾湘被恶霸抢回家,受尽屈辱折磨,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却已是举目无亲,了无生存的希望…… 恶霸是当地的霸主,顾湘娇美可人,她不确定现实会不会像梦里那样顾湘被看上,但万一呢? 顾怀海虽是清河镇的县太爷,但说白了,也鞭长莫及,即便有两个衙差和小桃,可她在梦里看得清清楚楚,顾家一家回去时,恶霸就看上了顾湘,手下地痞流氓无数,堪比一个黑帮。 有些事,一旦开始想了,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尽管一切都与梦里不同,但顾湘回了老家是事实。 霍窈想到那满地的鲜血,眼睛都染上了猩红,她的声音都沙哑了几分,“干娘呢,小夫人呢,干爹呢?” 霍窈的激动很反常,其妈妈被她吓了一跳,尤其那双眼睛,让她心头狠狠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刚才还好端端的,突然间霍窈小姐闹得哪一出,但想到前后,由小姐去老家引起的,再加上她曾亲眼目睹过霍窈的本事…… “老爷在县衙,两位夫人应该在前厅。” 霍窈翻身下床,只是身体还虚弱,刚下地便一软,往地上扑去。 其妈妈赶紧扶住她,霍窈却扣着她的胳膊,很用力,声音虚弱却透着不容置喙:“其妈妈,我要见干娘,我要见干娘!” “好好,霍窈小姐你别着急,我这就喊人来。” 其妈妈被她的迫切感染,将霍窈扶到床上,跑到门口喊来下人,让下人去将两位夫人找来。 霍窈坐在床上,心里乱糟糟的,直到刘氏和乔氏过来,才捋清了思绪,心绪也平静了下来,她对刘氏和乔氏说:“干娘,小夫人,我不放心顾湘,你们能不能派人将她接回来?” 如果只是她杞人忧天,想多了自然是好的,可若不是她想多了呢? 不管怎么说,将顾湘接回来。 刘氏不解道:“湘儿只是回老家,有什么不放心的。” 乔氏也说:“是啊,这些年咱们虽没怎么回去过,但每年来也都派人回家打理,老爷的许多不出五服的亲戚也都在老家。” 再说了,还有两个衙差,有什么不放心的。 霍窈咬了咬牙,“不瞒干娘小夫人,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顾湘被老家当地的恶霸看上了,他将顾湘强行抢了回去!” 她现在身子连下地都难,加上她一没银子,二没人,自己去接顾湘根本不现实,只能让两位夫人出面将顾湘接回来。 可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自己说的话,不但很难取信,还透着莫名其妙的无理取闹。 于是,她想到了用梦做借口。 …… 第130章 抵达宁阳郡 当然,她也并非撒谎,自己确实是在梦里看到的。 或许对别人来说,只是个梦而已,但她清楚,这不单单只是梦,而是现实发生的。 只是她说不明白,就好比,她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穿来这里一样。 只能圆了些说辞。 见刘氏和乔氏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霍窈接着说:“干娘,我做的梦,一向很准,不怕跟你们说,钦差薛大人路过清河镇,不是我听人说的,而是我梦到的,事实也证明,薛大人的确路过了清河镇!” “这……这是真的?” “自然,干娘,我在梦里看到,顾湘被抢了回去,受尽了折磨,好不容易逃出来后,她想不开,从高处跳了下来!” 她不是有心吓干娘和乔氏,但要是不说的严重些,她们恐怕不会上心,当回事。 果然,听了霍窈的话后,刘氏和乔氏纷纷变了脸,面面相觑间,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怀疑,以及担忧。 怀疑霍窈说的梦,倒不是说霍窈在撒谎,她话里话外都是担心顾湘,没有撒谎的基础,再说,霍窈的为人,还是值得肯定的,她们怀疑的是,毕竟只是个梦而已。 担忧霍窈的为人,又说的斩钉截铁,且事关顾湘的清白和安危…… 当即刘氏挣扎了片刻,派人去将顾怀海请了回来,在顾怀海回来的期间,刘氏问了霍窈许多梦的细节,又问到上次她既是梦到的薛大人路过清河镇,为何不说实话? 霍窈若无其事道:“干娘,我便是说了实话,谁会信呢?” 刘氏说不出话来了,的确,没有人会信,就好比现在,尽管派人去找顾怀海了,尽管霍窈斩钉截铁,尽管事关顾湘的清白和安危,也始终半信半疑。 毕竟,太匪夷所思了。 只不过,不敢赌罢了。 顾怀海是在半个时辰后回来的,从州府回来,他就一直不得闲,加上霍出学休沐半个月,没了左膀右臂,说是焦头烂额也不为过。 刘氏派的下人没说什么事,只说让他立马回家。 发妻不是小题大做的人,这么说,想来是出了事。 结果一回来,下人便告诉他,两位夫人在舒窈院。舒窈院他自是知道的,那是给霍窈辟出来的院子。 霍窈来了? 在去舒窈院的路上,下人告诉他,霍窈病了,被送了过来,因为不能颠簸,家里的老爷子也去世了,她的几个兄长都回了家,这才被送来了他家。 难道是因为这事,叫他回来的? 顾怀海有些埋怨刘氏,刚才还想发妻不是小题大做的人,现在不是小题大做是什么。 霍窈是他的干闺女,他也挺看重这个干闺女的,但不是说,霍窈身子没什么大事吗,晚上回来再看不也一样? 不知道他忙? 心里不满,见了霍窈,顾怀海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进来,刘氏和乔氏都是一脸凝重之色。 “跟你干爹说说。”刘氏对霍窈说。 顾怀海一脸茫然,说什么? 而他的不满及茫然,在听完霍窈的话后,尽数被震惊所取代。 “什么时候的事?”顾怀海问她。 “刚才睡着的时候。”霍窈脸不红气不喘道。 旁边其妈妈低下头,没有去拆穿霍窈,老爷和两位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霍窈是不是真做了梦,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从她抱怨董启越不要脸开始的。 她知道轻重,而且比起老爷和两位夫人,曾在州府伺候了霍窈一个月的她,更相信霍窈。 她不是危言耸听的人。 顾怀海盯着霍窈看了很长时间,又低着头思索了良久后,扬声吩咐:“去衙门召集人马,去宁阳郡!” 霍窈:“干爹,我也去。” 顾怀海想了想,“你身子行吗?” 不是说了,不能颠簸吗? 霍窈道:“行的。” 顾怀海同意了,不过让其妈妈跟着照顾她,又把她的药带上,趁着霍窈在屋里换衣裳的功夫,刘氏将顾怀海拉到外头。 “老爷,霍窈那梦……” 顾怀海脑子里回想在州府的一切,以及薛长蕴对霍窈的看重,他点点头:“八成是真的。” 即便梦不是真的,霍窈既然说了,那么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尽管不清楚她是从何得知,但他却是知道,他这个干女儿,不能以普通而论之。 连顾怀海都这么说了,刘氏和乔氏不由担心起顾湘来。 顾怀海脸色也十分凝重,接连派人去衙门传话,让所有衙差,半个时辰内到顾家集合。 不到半个时辰,人就到齐了,霍窈也换好了衣裳,当即顾怀海领头,出发去老家。 顾怀海的老家比州府还远,是一个叫宁阳郡的地方,已经出了州府的范围。 路上快马加鞭,行驶了两天一夜,第三天的中午,才抵达宁阳郡。 顾怀海带着人,直奔祖宅。 护送顾湘来宁阳郡的两个衙差,除了熟识的许丰宝,还有一个叫姜岩的。 此时两人正在嚼着花生米吃小酒,听到外头的大动静也没当回事,宁阳郡和清河镇差不离大,虽然地势偏僻些,但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只当是商队路过。 直到大门被敲响,出来看到本该在清河镇的顾怀海,两人差点被嘴里嚼到一半的花生米噎着。 “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赶了两天一夜的路,加上担心,顾怀海嘴里满嘴都是水泡,他看着许丰宝和姜岩神色正常,不像是出什么事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放了下来。 “湘儿呢?” “小姐?小姐和小桃出去玩了。”许丰宝偷偷地抹了把嘴上的酒渍,说。 自打来了宁阳郡,顾湘跟撒了欢儿似的,天天跑出去玩,一开始他们还会跟着,可跟着跟着,没等他们不耐烦,顾湘先不耐了,就不让他们跟了。 想着也不会有什么事,这不,俩人就喝起了小酒。 可怎么也没想到,毫无征兆的,顾怀海过来了。 顾怀海从马上下来,不一会儿,霍窈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 第131章 顾湘出事 看到霍窈时,许丰宝又是一惊,“霍窈大妹子?” 赶了两天一夜的路,霍窈的脸色更加惨白,整个人瞧着都是病恹恹的,她冲许丰宝点了点头,哑声问他:“顾湘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最晚下午就回来了。” 顾怀海招呼她先进去,让许丰宝去整治午饭。 老家的祖宅,很多年没有人住了,但每年顾怀海都会派人回来整修打扫,除了没什么人气,空荡荡的外,里面一应物品一样不少。 只是相比顾家,要小很多,此次出来,顾怀海带来了所有的衙差,人多,房间少,霍窈便被安置跟顾湘一间,其妈妈和小桃一间,其他人几间房挤一挤也勉强能住得下。 老宅没有厨子,只有常年看宅子的老伯。 老伯也姓顾,是顾怀海快出五服的亲戚,原本有个儿子,早些年朝廷征兵走了,之后就是死讯传来,老伴哭瞎了眼睛,没两年就没了,顾怀海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老来无生活来源,就让他帮着看老宅,每年给他一些银子生活。 老伯年纪大了,做不了这么多人的饭菜,其他人也都是大老粗,许丰宝就和姜岩去酒楼要了几桌饭菜送来。 顾怀海让他给霍窈叫了一盅鸡汤,闺女病着,但这两天赶路,却愣是一声苦都没叫,其妈妈告诉她,霍窈背着人吐了两次,可每当他问起来的时候,都是挺好的,丝毫不让他担心。 这样的闺女,让人心疼。 而且她之所以遭这份罪,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尽管都是女儿,但到底她大可在家等,不必跑出来遭这份罪。 顾怀海觉得,他们家欠霍窈的越来越多了。 吃过饭,顾怀海就让其妈妈扶着霍窈回房间歇息了,霍窈认床,大概是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加上身体不给力,认床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 躺下没多会儿就睡了,再醒来时,已经快傍晚了,其妈妈趁着她睡觉的功夫,将周围环境整理了一番,见她醒了,给她打了水洗脸。 “瞧着脸色好了些,大人也说,先在老宅住两天,等过两天咱们再回去。” 霍窈点点头,问其妈妈:“顾湘回来了吗?” 其妈妈摇头,“还没,不过大人已经派了许丰宝和姜岩出去找了,应该快回来了。” 霍窈这边刚收拾好,外头便起了一番嘈杂。 出来一看,竟是顾怀海在发脾气。 “怎么会找不着人?她出门前说去哪儿了?找!再去给我出去找,把人都派出去找!” 许丰宝额头上都是汗,心里直发苦,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今日大人刚来,小姐就找不着人了。 小姐来老家小住,来之前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好小姐,结果小姐早上出门,到现在未归,他和姜岩出去找了一圈,把小姐会去的几个地方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人。 许丰宝匆匆领命出来,便撞上了门口的霍窈。 “怎么了?” “小姐不知道去哪儿了,找不着人了。” 霍窈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可有说去哪儿玩了?” “倒是说过,小姐最近迷上了听戏,说去听戏楼听戏,我和姜岩去了听戏楼,并没有找着小姐。” “那你们可有问过听戏楼的人?” 许丰宝愣了下,一拍脑门:“我这就去!” 瞧她,都急糊涂了。 许丰宝急匆匆出门去听戏楼,并让姜岩留下,画了一份宁阳郡的地图,发给其他人,让他们出去找。 不一会儿,老宅便人去屋空。 霍窈给顾怀海倒了杯茶,“干爹喝杯茶消消火。” 顾怀海接过茶,随便喝了两口,便问霍窈:“你再跟我说说你做的梦,还有你看到的那个恶霸!” 顾湘虽然胡闹,但不是个不知事的,尤其在发生了夏月月诬陷一事后,整个人都长大了不少,许丰宝说过,顾湘出门前说过,最晚下午就回来了,可现在都傍晚了。 关键是,许丰宝和姜岩出去找,没找着人! 他就不由地担心了起来。 关于那个恶霸,霍窈也说不出个具体来,她只记得恶霸叫荣金,人称金爷,别的就没有了。 顾怀海当即叫来了老伯,老伯是本地人,且一直住在宁阳郡。 “老叔,咱们当地可有个叫荣金的恶霸?” 老伯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啊。” 闻言,顾怀海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把霍窈的梦想多了,尽管她说出了人名,但宁阳郡并没有这号人物。 霍窈却记得,梦里所有人只叫荣金金爷,于是问老伯:“金爷呢?” “有个金爷,咱们当地有名的恶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很好色,很多好人家的女儿,都给他糟蹋了。” 随着老伯的话,顾怀海刚松下来的那口气,立马卡住了,他猛地瞪大眼:“你确定?” 老伯笑笑:“老叔在这住了一辈子了,哪能不确定啊。” 顾怀海看向霍窈,他错了,根本没有想多,霍窈的梦,是真的! 不然,她第一次来宁阳郡,怎么会知道连他都不知道的恶霸金爷。 “老伯,您可知道,这个金爷住在哪儿?”相较于顾怀海的万千心思,霍窈的目标就明确多了,别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将顾湘找回来! 老伯摇头,“这我可不知道。” 然后问怎么好端端的问起金爷来了? 他知道顾怀海这个小辈在清河镇当县太爷,难道是金爷在清河镇犯了事,他带人来抓? 可瞧着又不像啊。 然而,没有人有心情回答老伯的问题,霍窈继续问他:“那您可知道,谁知道他住在哪儿?” 老伯依旧摇头:“他们这些人,狡兔三窟,今天住这,明天去客栈捣乱,住客栈。”再说了,金爷是当地闻风丧胆的恶霸,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躲都来不及,谁还关心他住在哪儿。 “不过我倒是听人说过,金爷是郡马爷的外甥,郡马爷的姐姐死的早,一直跟着郡马爷长大,他应该知道。” 郡马爷? 霍窈看向顾怀海,后者一脸凝重,跟她说了郡马爷是何许人。 …… 第132章 催眠在手,天下我有 宁阳郡原本不叫宁阳郡,后来当地出了个宁阳郡主,这才改了名,至于这宁阳郡主,传说很多,有人说她是某位王爷流落在民间的女儿,因为生母出身乡野,皇室自有一套血脉制度,王爷无法将女儿接回去认祖归宗,便封了民间郡主,为了体现她的身份尊位,还将出生地改名为她的郡主封号。 宁阳郡主有个郡主府,甭管她被不被皇室承认,她是郡主这一点毋容置疑,普遍皇室公主郡主,都不叫嫁人,叫入赘。 宁阳郡主的郡马便是本地人。 金爷之所以敢在宁阳郡为非作歹,所倚仗的,也无非是宁阳郡主这层亲戚关系。 而根据老伯补充的,宁阳郡主膝下无子,荣金又是郡马爷抚养长大,早已视荣金为半子。 顾怀海脸色沉了又沉,要是顾湘真被金爷掳了去,这事情就要麻烦了。 他是朝廷命官不假,可说到底,也只是清河镇的县太爷,平日里连见郡主的资格都没有,而且这里是宁阳郡,不是清河镇。 “干爹,别担心,先等等许丰宝,说不定只是顾湘贪玩,忘了时辰。”毕竟,现实和梦里的出入极大的。 霍窈如是安慰顾怀海,亦安慰自己。 尽管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也在许丰宝回来得到了证实。 “小姐今日确实去了听戏楼听戏,但根据听戏楼的人说,小姐早早就离开了,我沿路出来打听……” “我没功夫听你说书,你只管告诉我,湘儿现在人在哪儿!”顾怀海打断道。 许丰宝擦了擦汗,“属下属下听小贩说,小姐,小姐恐怕被一个叫金爷的恶霸掳走了!” 随着许丰宝的话落下,顾怀海和霍窈先后变了脸色。 最终,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霍窈捏了捏额头,她头很沉,昏昏欲睡,但这个时候,她要清醒,要冷静。 霍窈用指甲用力地掐掌心,问许丰宝可有打听金爷住在哪儿,去哪儿能找到他? 许丰宝自然是打听了的,可打听来打听去,也只是知道顾湘被金爷手底下的人掳走了,他住在哪儿,去哪儿找,没有人知道。 倒是有人说过,他住在一户大宅子里,回来报信前他先去找过,可大宅子早已空置很长时间,没有人。 他听说过这个金爷,是宁阳郡的土霸主,因着背后有宁阳郡主府撑腰,没有人敢招惹他。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金爷,居然掳走了顾湘! 顾湘可是堂堂一镇县太爷的女儿啊! 这金爷,实在狗胆包天! 然而许丰宝并不知道,跟宁阳郡主比起来,顾怀海这个县太爷,算个屁。 许丰宝不知道,顾怀海却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才更为慌乱无措。 “我这去郡主府!”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去一趟,他就不信,宁阳郡主再大,还敢真无视法度! 再怎么样,他也是朝廷命官! 顾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 霍窈拉住他,“干爹等下,我陪你一块去。” 顾怀海不同意,此去还不知道结果如何,若是好的,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反之,他不想连累霍窈。 其实他知道,此行不会顺利,毕竟老伯说的很清楚,荣金是宁阳郡主的半子。 霍窈不怕连累,“干爹,您忘了在州府跟我说的话了吗?” 当初顾怀海都不怕连累,如今她又怎会怕。 而且她和顾湘之间,早已结下了不解之缘。 事已至此,来都来了,又怎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只是霍窈让顾怀海等一下,她回去换身衣裳。 等霍窈再回来时,顾怀海已经出门了,他还是不想连累霍窈,留下话让他留在家里等消息,他很快回来。 “霍窈小姐,怎么办?”其妈妈手上捧着个盒子,问霍窈。 这是刚才霍窈在屋里换衣物出来时,给她的,没跟她说里面是什么,只让她拿好,不但如此,霍窈身上的衣裳并没有换。 古怪得很。 霍窈面无表情道:“走,追上去!” 然而,姜岩得了顾怀海的命令,不让霍窈出门,此时他带着几个人,拦在大门口,“霍窈小姐,你别为难咱们了,大人说过,若是咱们放你出了这道门,就让咱们好看。” 霍窈问他:“许丰宝呢?” “许哥跟着大人去了。” 霍窈瞅了挡在前头的人一圈,没有几个眼熟的,沉下脸,用气势威慑道:“都给我让开!” 奈何她病着,再怎么一鼓作气,那气势还是差了些许,加上她生得好看,年纪小,再怎么摆架子,在旁人眼里,力度也是不足的。 其妈妈劝道:“霍窈小姐,要不咱们就听大人的,回去。” “妈妈,你也糊涂了?那金爷敢在这个地界为非作歹这么多年,郡主府怎会不知,想来同气连枝,干爹一个清河镇的县太爷,如何能与郡主对等?!” “可你去了又能如何?”好歹大人也是朝廷命官,而霍窈五官无爵,又能如何? 霍窈看了眼她手上的盒子,她确实无官无爵,比之顾怀海还不如,但是,她既然同去,自然有同去的倚仗。 霍窈一口气憋着,咳嗽起来,其妈妈怕她气着,继续劝她回去,霍窈缓了会儿,甩开她的手,“您忘了,顾湘还在那金爷的手上。” 其妈妈一怔,也没有那么坚持了,的确,顾湘还在金爷的手上,多耽搁一些时候,就会危险一分。 霍窈握上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您要相信我。” 霍窈的眼睛又黑又沉,其妈妈脸上划过一抹茫然,等再回神的时候,霍窈不知何时手上多出了一枚铜板。 她耗费了仅剩不多的精神力,将姜岩等人催眠。 “让开!” 随着霍窈的话,姜岩等人竟然真的让开了。 大门打开,其妈妈看着已经走出去的霍窈,对眼前的一幕尤为熟悉,她想到了在州府的时候,霍窈就像刚才那般,将黑衣人……对,催眠。 “你若不想去,我自己去。” 其妈妈还在愣神间,耳边传来霍窈清冷的声音。 其妈妈回神,跺了跺脚,跟着出来了。 …… 第133章 紫吟令 霍窈让姜岩驾车,去了郡主府。 郡主府位置宁阳郡人尽皆知,很快便到了地方。 而此时的郡主府门口,顾怀海正在等下人通传,就看到霍窈来了,驾车的是姜岩,登时脸色一变,上前来,低声呵斥道:“我不是让你拦着她吗!” 姜岩还沉浸在催眠状态,无意识道:“听霍窈小姐的。” “什么?”顾怀海皱眉,这时,霍窈从车上下来,“干爹,别为难他了,是我要来的。” 顾怀海无奈道:“你怎么不听话,现在快些回去。” “干爹,救顾湘要紧。”霍窈沉声说。 顾怀海如何不知,但他做不来为了救自己女儿,而连累别人的女儿,说什么也要霍窈回去。 这时,进去通报的下人出来了,“我们郡主说了,她不认识什么顾怀海,让你等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顾怀海闻言,顾不上霍窈了,拿出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低声下气道:“劳驾再去通传一二,我乃清河镇的县太爷,此时来访郡主,有要事……” 谁知,顾怀海的话还没说完,那下人看也没看,就把他的令牌丢到了地上,“管你什么县太爷老太爷,郡主说不见就不见,赶紧给我滚!” 说着,将顾怀海狠狠推倒地上。 许丰宝见状,带着人上前:“大胆,我家大人好说是朝廷命官,你一个下人敢如此无礼!” “嗤,朝廷命官又如何?这里乃是宁阳郡主府!滚滚,再不滚,休怪我不客气了!” 直接招来人,人手一根棍子,一字排开挡在郡主府门口,大有谁敢上前一步,就打走的架势。 顾怀海见状,一颗心沉了又沉,他想到此行不会顺利,霍窈能想到,金爷能在宁阳郡为非作歹,定然与郡主府的纵容脱不开关系,但没想到,竟连门都进不去。 可顾湘怎么办? 顾怀海咬了咬牙,冲许丰宝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人,立马与郡主府的下人对峙起来。 将官威摆出来: “本官乃清河镇县令,尔等速速让开!” 下人笑得讥嘲:“什么破县令,敢跑来郡主府撒野,来人,上!” 许丰宝等人立马拔出佩刀,眼看着两相打斗一触即发,一道虚弱的女声平地而起:“县令的令牌不好使,那这个呢。” 下人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病歪歪的小姑娘,身形单薄地站在那,好看的小脸苍白憔悴。 “你又是何人?” 霍窈微微笑了笑,将其妈妈手上的盒子拿过来交给他,“我是何人,由郡主自行判断,一刻钟,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若不然,后果自负!” 霍窈气势不足,但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压迫。 尤其她那双眼睛,没有愤怒,没有嘲笑,只有成竹在手。 下人接过盒子,迟疑在当下,犹豫着此女莫非来头很大,不然怎么这么有底气? 还在他犹豫的时候,霍窈徐徐道:“一刻钟,现在计时开始。” 一听这话,下人突然有些发寒,心道,跑一趟又如何,若只是个唬人的纸老虎,再收拾她也不迟。 最关键的是,他完全不相信,一个丫头片子,能让他怎么个后果自负法。 “等着。”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抱着盒子进去了。 那一字排开的下人并没有散去,依旧威风凛凛地挡在郡主府大门口,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不屑和看好戏。 顾怀海沉着脸问霍窈:“那是什么?” 霍窈倒也没有瞒着他,只是避重就轻道:“上次帮薛长蕴忙的报酬。” 钦差? 顾怀海不解:“报酬?” 霍窈避重就轻道:“干爹只要知道,那里面的东西,能让咱们进去就行。” 另一边,下人去到前厅,宁阳郡主和郡马爷正准备用晚饭,见门房的人去而复返,宁阳郡主看了下身边的下人,后者上前两步:“郡主说了不见便是不见,你们门房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干脆都领了罚滚出郡主府!” 下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说:“郡主饶命,是外头来了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威胁咱们,说是一刻钟不让他们进来,就,就……” 侍女皱眉问:“就如何?” “就要咱们郡主府好看……” 啪! 宁阳郡主脸色阴沉,“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跑来我郡主府撒野!给本郡主打出去!” 她在宁阳郡霸道惯了,还没有人敢威胁她,简直不知死活。 下人闻言,心里一喜,哼,让你恐吓老子,害得老子差点被问罪。 下人一副领了命就要下去办的模样,窸窸窣窣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是跪的时间长了,还是什么原因,只见他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上,人倒是没摔倒,但揣在他怀里的盒子,却就势掉在了地上。 盒子没有锁,咔哒一声,摔了开来,掉出里面的令牌。 侍女见令牌不是金贵不像是俗物,至少不是眼前下人能拥有的,登时一巴掌甩过去:“好啊,你居然敢背着主子拿人好处,我说怎么去而复返,敢情儿是拿人手短!” 下人被打懵了,急忙解释:“没有,小的没有,是外头丫头片子给小的,让小的给郡主。” 正在喝汤的宁阳郡主闻言,随意地看了过来,在看到那枚令牌时,砰一声,手里的汤碗掉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下人立马跪了下去。 郡马不解道:“郡主怎么了,可是这汤做的不和你胃口?” 宁阳郡主却是看也没看他,直接上前,捡起那枚令牌,左右翻看了许久:“没错,没错,就是紫吟令,是紫吟令……” 她在很多年前,在父王那里看到过紫吟令,当时觉得好看,瞧着也是个宝贝,就跟她父王要,父王因为觉得愧对她,一向对她有求必用,但那次,却拒绝了她。 父王告诉她,此乃皇家之物,世上也仅此几枚,皆是皇上所赐,没有皇上圣旨,无人敢赠与他人,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她觉得父王小题大做,很是嗤之以鼻:“不就是一枚破令牌呢,还抗旨不遵,父王吓唬我呢。” …… 第134章 人,不能惹,也惹不起 父王却严肃呵斥她:“休得胡说!今日本王便告诉你,你这个郡主是圣旨所赐,而紫吟令,两道圣旨,也比不过一枚紫吟令!” 有这枚令牌,不但能随意出入大庆任何一个地方,还能调动地方驻军,其作用,绝非圣旨能比的。 短短一瞬间,宁阳郡主的脸色便变了几变,这时,郡马爷走过来:“这是何物?” 宁阳郡主依旧没有理会他,抓住那下人:“谁给你的此物?人呢?” 下人从宁阳郡主拿起令牌,就慌了,原本他藏起令牌,就是想借着郡主,让门外那猖狂的丫头好看,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盒子居然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掉出来也就掉出来,可郡主对令牌反应很是让他不安,他总感觉,自己,自己怕是看走眼了。 “说话,人呢!” “在,在外头。” 宁阳郡主握着令牌,带着人亲自去了门口。 顾怀海正在惴惴不安,下人进去好一会儿了,一直没有动静,顾湘还在金爷手上,多在一会儿,就多一会的危险。 相较于顾怀海的不安,霍窈还稳得住,那枚令牌她虽从没用过,但江陵的话,还是能信一信的,至于她方才放出的大话。 反正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 正当这么等着的时候,里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个身着华贵的中年贵妇人走了出来。 宁阳郡主依次看向顾怀海和霍窈。 “这是谁的?” 她的手上,拿着的正是紫吟令。 霍窈出声:“我的。” 宁阳郡主顺着声音看过去,确实像下人说的,是个丫头片子,但她能拿着紫吟令,就不是丫头片子这么简单。 连她父王都说,世间紫吟令寥寥数几,皇上赐出去的每一枚,宫中都有记载。 这种东西,是冒充不了的。 宁阳郡主揣着诸多疑问,侧身让了让:“姑娘里面请。” 此举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顾怀海。 气氛有些微妙。 “郡主客气了,今日我们父女不请自来,是有事求郡主帮忙。”霍窈没有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宁阳郡主看着眼前漂亮,不卑不亢的小姑娘,不答反问道:“不知姑娘是何身份?” 霍窈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着说:“不瞒郡主,民女曾有幸,见过薛长蕴大人,和江陵将军,此令牌,便是他们所给。” 她还没有那么傻,说自己见过皇帝,淮阴公主的事,势必会成为见不得光的秘密,她早已咽死在肚子里。 至于薛长蕴和江陵,宁阳郡主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自称民女,却身负紫吟令,还见过薛长蕴和江陵,宁阳郡主自知,得到这些讯息,已经足够了,她能安守宁阳郡,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况且她能抬出薛长蕴和江陵,便已经涵盖了一切。 “不知姑娘,想让本郡主帮什么忙?” 聪明人说话,便是如此,霍窈直接了当道:“我姐姐来宁阳郡小住,今日带着丫头外出,一直不曾回来,派人出去找,意外得知家姐被一个叫金爷的人请去做客了,家姐年少无知,被家中骄纵,父亲唯恐家姐冲撞了金爷,听说郡主与金爷有层亲戚关系,不知郡主,可否周旋一二?” 从听到霍窈说出姐姐来小住,她就有所感了,妹妹生的如此漂亮,姐姐想来也是不差,能在宁阳郡失踪,除了荣金,不做第二人想。 宁阳郡主心头暗恨,下人来报清河镇的县太爷求见时,便猜到与荣金有关,只不过荣金是她的半子,有关荣金的事,她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直接命人把人打发走。 加上一直一来荣金还算有数,只在宁阳郡为非作歹,出了宁阳郡就老老实实的,因而一直以来,她都鲜少管他。 可没想到,清河镇的县太爷可以不当回事,却有个拥有紫吟令的女儿! 小姑娘话说的漂亮,但究竟怎么回事,人家岂会不知,如若不然,又怎会拿着紫吟令找上门来! 宁阳郡主眉头狠狠跳了几下,将风波尽数掩在笑脸下:“姑娘且宽心,本郡主这便派人将你姐姐寻来。” 随即给身边下人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出门去了。 “时候也不早了,姑娘和你父亲想来还没用膳,不如今日本郡主做东,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霍窈笑笑:“本不该麻烦郡主,如此便多谢了。” “请。” “郡主请。” 霍窈拉上顾怀海,这才进了郡主府,到前厅时,之前那张狂的下人还跪在地上,他见郡主不但亲自出去了,还把人带了进来,就知道,自己今日,恐怕要凉。 霍窈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来,拿在手上擦去盒子上的灰尘,交给其妈妈收好,然后进了前厅,期间看也没看那下人。 宁阳郡主见此,私下跟身边侍女吩咐了句什么,不一会儿,便有人将那下人堵了嘴拖了下去。 霍窈全然当做没看到,她不是圣母,顾怀海挨打,令牌被扔,她小本子上都记着呢。 宁阳郡主始终不曾放弃探寻霍窈的身份,霍窈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也知道,在这里,有关系才好办事。 尤其在上位者的眼里。 于是在表明自己身份的同时,还明里暗里透出她与江陵时常通信。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不管宁阳郡主在想什么,有江陵这个挡箭牌,她多少都会顾忌一些。 果不其然,宁阳郡主虽一直生活在一方,但京城的诸多消息,还是不曾错过的,真正论起来,当今皇上要唤她一声姑姑,只是她这姑姑,实在名不正言不顺,空有郡主名头,却无郡主实权。 自然也知道,当今圣上有两个左膀右臂,一个是薛长蕴,从文,一个是江陵,从武,且手握兵权。 薛长蕴她或许不会惧,但手握兵权的江陵,却是不得不忌惮几分。 当然,宁阳郡主也不傻,自然知道霍窈有自己的心思,此女可是聪明得很。 且不管其他,她只需知道,人,不能惹,也惹不起。 …… 第135章 在绝望中逆袭 另一边,一处宅院里,顾湘手握着碎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也许是太过用力,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粘稠,又疼又不舒服。 可再疼,也没有眼下处境来得让她不安恐惧。 她满眼警惕地看着眼前肥头大耳的男人,一边往后退,一边喊:“你别过来,我乃清河镇县太爷的女儿,你若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爹饶不了你!” 男人荣金不屑一顾:“小娘子,这里是宁阳郡,是我金爷的地盘,不是什么清河镇,你乖乖地从了我,只要让爷高兴了,改日爷就把你娶进门,让你做爷的夫人。” 话虽这么说,荣金其实多少是有些忌惮的,因而从把人掳回来后,他一直不敢真正动手,她不是清河镇县太爷的女儿也就算了,若真是,这样的麻烦,他向来不碰。 所以,早些就派了人出去打探,目前还没有消息。 不过这小娘子,还真让他心痒难耐。 荣金注意顾湘好几天了,从她踏进宁阳郡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注意上了。 小姑娘肤白貌美,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小脸长得好看,就连脾气,也对极了他的胃口,原本他早就想动手了,只是一直以来,她身边都有两个侍卫,这让他多少有些顾忌。 能带着侍卫,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本来他想着,等把她的身份打听好了再决定动不动手,可没想到他带着人去铺子收保护费,撞上了小娘子。 小娘子打抱不平,加上她的身边没见那两个侍卫,只有一个伺候的小丫头,大好机会,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把人掳了回来。 结果她居然说自己是县太爷的女儿,官家出身,一个县太爷,他是不惧的,宁阳郡的县太爷,他就从不当回事,更何况是几百里之外的清河镇。 但到底是官家的女儿,清河镇又不是他的地盘,所以犹豫来犹豫去,不想竟被她寻到机会,打碎了茶杯,捏着碎片以死相挟。 顾湘看着脸色明明暗暗的荣金,心里头很是后悔,早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她就不单独和小桃出门了,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两天她迷上了听戏,经常出入听戏楼,期间听人说起过荣金,金爷的名号,知道他是宁阳郡无法无天的恶霸。 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为了躲避董启越,跑来老宅,倒是躲开了无赖不要脸,却也撞上了恶霸。 她毁的肠子都青了。 谁能来救救她啊。 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暗,这个时候,许丰宝和姜岩应该已经知道她出事了,可话又说回来,这里不是清河镇,纵然知道她被荣金掳走,荣金手下这么多,仅凭着他们两个,能顶什么事啊? 她爹在清河镇,就算许丰宝给她爹传信,等她爹过来,那个时候,也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顾湘有些绝望,过去的骄纵在这一刻,只剩下不安,彷徨,无助。 正在这时,荣金的手下进来:“金爷,打听到了,她确实是清河镇县太爷的独生女,前几天回来老宅小住,前两天跟着她的侍卫,是县衙的衙差。” 荣金皱眉:“没弄错?” “没有。” “那可麻烦了。” 居然还真是棘手的主儿。 两人的交流声音很小,顾湘听不清,但猜到是在讨论她,不由升起了丢丢希望。 荣金一抬头,便对上顾湘明亮的眼眸,顿时某个地方,跟着抬起了头。 管她是不是县太爷的女儿,爷上了她,就是爷的女人! 当即,荣金主意一定,挥手让手下人退下,然后把门一关,搓着手向顾湘逼近。 顾湘退无可退,后背贴在冰凉的墙上,身上的冷汗一与墙面贴近,冷热交替,不由打了个激灵:“你别过来,别过来。” “小娘子,何必呢,我荣金好歹在这里有钱有地位,只要你乖乖地,我就娶你过门。” 不就是县太爷的女儿吗,大不了他娶了她就是了。 到时候他人也到手了,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就不信那县太爷能拿他怎样? 闺女清白没了,不嫁给他,难道当老姑娘,出家当姑子吗? 顾湘眼眶包着泪,她努力眨巴眼睛,让自己看得清楚些,她看见荣金越走越近,她大喊着,让他别过来。 “有本事你刺啊,爷才不信,你下的去手。” 荣金玩女人无数,在他面前,寻死觅活的比比皆是,但真正能对自己狠的下去心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人就是这样。 他的哪个女人一开始是老老实实的? 可在成了他的人后,不都是老老实实地等他去宠爱。 顾湘没想到荣金如此没有顾忌,她下意识想跑,却被荣金一把拽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爹不会饶了你的……!”顾湘疯狂大叫,她喊救命,威胁荣金,可任她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救她。 荣金捏着顾湘,欺身而上,将她整个人都压在自己的身i下。 荣金的力气很大,顾湘根本挣脱不开,看着荣金向她压下来的臭嘴,一股股绝望,让她窒息,她咬上自己的舌头,她宁愿死,也不愿被人糟蹋! 突然这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既然连死都不怕,那你还有何可惧?” 顾湘顿了顿,是啊,死她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身下的顾湘渐渐老实了,荣金以为她想开了,心里很是嗤之以鼻,果然女人都是一个德性,装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实际上骨子里都是骚i贱。 本来还以为她与其他女人不同 哼,没什么不同。 荣金对顾湘的兴趣淡了许多,但肉都在嘴边上,不吃都对不住自个儿陪她耗了这么长时间。 就在荣金的肥手扯上顾湘的衣裳时,只见顾湘趁隙甩开他的禁锢,抓起不远处的碎片,直接抵上了荣金的脖子。 “你……”荣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顾湘拿着碎片的手,一点点用力,迫使荣金从她身上起来。 …… 第136章 若非不得已,谁又想死? 荣金生得肥硕,身体并不灵活,再加上脖子上有个随时能划破他肉的利器,颤颤巍巍的,好几次都起到一半,又砸回顾湘身上。 顾湘不耐烦了,在他再次起来时,直接伸出去一脚。 砰一声,荣金重重跌坐在地上,屁股传来剧烈的疼痛,摔得他七晕八素。 趁他还晕着,顾湘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手上的碎片重新抵在荣金的脖子上,但经过刚才的动静,外头荣金的小弟察觉到里面的不对劲,对视一眼,纷纷推门进去查看。 一进门就看到他们的老大被掳回来的小女人挟持了! “金爷!” 嘈杂的喊声让荣金从晕眩中回过神来,看看脖子上已经染了他几许血迹的碎片,大叫:“救我,救我……” 手下立马上前。 “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割断他的脖子!”碎片锋利,顾湘用力扣着荣金,随着她的动作,深入荣金的血肉。 疼痛传来。 荣金赶紧叫他的人站住,之前的猖狂劲儿被畏惧取而代之,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你放了我,我,我放你走。” 才怪,等他安全了,看他怎么弄死她!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顾湘早已褪去了过去的天真,她即便不是荣金肚子里的蛔虫,也知道,自己便是放了他,也难以脱身。 更何况,她既然选择孤注一掷,就没想过活着。 但在死之前,势必拉荣金垫背! “都给我出去!”顾湘冲荣金的手下喊。 手下面面相觑,一时为难不已,荣金是宁阳郡主的半子,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们谁都不会好过,可荣金的小命捏在顾湘的手上,就不得不顾忌三分。 “你到底想要什么?”大概也意识到顾湘不好骗,荣金试图跟她讲条件:“你放了爷,不管你要什么,爷都给你。” 顾湘不理他:“给我出去!” 荣金气得脖子都粗i了,破口大骂:“给脸不要脸,都给我上,弄死她!” 他本就猖狂惯了,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手下人得了命令,齐齐涌上去,顾湘见状,死志已坚,惨然不舍,爹,大娘,娘,女儿不孝,来生,来生再孝顺你们。 霍窈,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此生已经知足。 就是可惜,你我朋友缘分太浅了。 顾湘握着碎片,用力地往荣金脖子里扎去,就在这时,一声怒吼自门口传来:“住手,都住手!” 宁阳郡主的侍女心蕊赶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目眦欲裂,赶紧大喊。 “姑娘你且慢,你父亲和你妹妹如今在郡主府,我奉郡主的命令,前来带你过去。”生怕她真的要了荣金的命,心蕊连忙说道。 随着她的到来,荣金的手下都停在了原地,顾湘眼神中划过片刻的迷茫:“我父亲,妹妹?” “他们现在正在郡主府,你随我走,我带你去见他们。” 顾湘不信,她爹在清河镇,怎么可能来宁阳郡? 还有,众所皆知,她是她爹的独生女,哪来的姐姐! 此刻的顾湘忘了,她确实是独生女,但她爹不久前认了霍窈为干女儿,因为比霍窈大两个月,便以姐姐自居。 人在生死攸关的关头,谁又会去想那些。 心蕊让荣金的手下后退,退到她身后,方才接着说:“姑娘你若不信,大可随我去瞧瞧。” 顾湘认为,她在骗她,什么爹姐姐,无非是骗她放了荣金的手段。 不过能离开这里,机会摆在面前,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但她也知道,荣金是她的保命符。 虽然死志已坚,可局势扭转,自是想活着的。 若非不得已,谁又想死? “好,我跟你去,你带路。”顾湘的态度很明确,她跟着她去瞧瞧,但荣金,她是不会放的。 心蕊为难不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决定,倒是荣金喊道:“都还愣着干什么,快救爷。” 荣金也和顾湘一样的想法,认为这不过是心蕊救他的手段。 虽然他也奇怪,心蕊怎么会找来这? 就算是来找他的,可哪次不是找个下人传话? 然而眼下并非是想这些的时候,要紧的是,平安脱身,然后弄死这个敢威胁他的贱i婊i子! 谁想,心蕊却拦住他的人:“都别动!”随后对顾湘说:“好,依你,但你不可伤害少爷。” 心蕊快速让人找来一辆马车,让顾湘以挟持荣金的姿势,拖着他上了车,自己也随即跟了上去。 马车很快便动了起来。 心蕊坐在对面,看着一脸视死如归的顾湘,不由想到了来之前,大门口那个病弱的少女。 还别说,不愧是姐妹,就这股劲儿,说她们不是姐妹都没人信。 荣金这些年祸害了多少少女,就连少妇,也没少糟蹋,弄出的人命也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人敢伤金爷。 这少女倒是好,不但伤了金爷,还拿金爷要挟。 再看她虽然凌乱,但尚且完好无损的衣裳,很显然,金爷并没有得逞。 一路上,心蕊好几次想找顾湘搭话,顾湘都不予理会,她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自己手上。 直到马车在郡主府停下。 心蕊让顾湘下车。 顾湘却是不下,一边用力的抵着荣金的脖子,一边掀开帘子,郡主府三个鎏金大字匾额,顿时映入眼帘。 确实是郡主府。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本事,下了马车,一切就不是她能掌控得了,尤其看着郡主府外重重守卫。 各各手持利器。 所以,她不下车,只是让心蕊下去,“你不是说我爹和姐姐在郡主府吗,让他们出来!” 不下车,还有一搏的余地。 心蕊点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于是便下了马车,让跟着来的荣金手下不可轻举妄动,又以防万一,交代了两声守卫,才匆匆进府禀报。 荣金没想到,心蕊居然弃他不顾,之前也就罢了,尚且算她顾忌自己,可现在都到了郡主府,守卫不说上千,也有百八十,她倒是好,居然受这个贱人的摆布! …… 第137章 危险解除 不由想着,难道这贱人的爹和姐姐当真来了郡主府? 可那又如何? 不过是个区区小县令,舅母可是堂堂的郡主! 大概到了郡主府,荣金的底气足了,冲着顾湘大骂,“贱人,最好赶紧放了爷,否则爷弄死你!” 侍女回来时,宁阳郡主已经命人备了宴席,顾怀海和霍窈紧邻而坐,正面和心不和地应对着宁阳郡主,就听说找到顾湘了,现在就在府外的马车上,只是人不下来,顾湘让顾怀海和霍窈出去。 当即,顾怀海和霍窈往外去,宁阳郡主落后一步,心蕊上前,在她耳边,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将荣金此时被挟持着道明。 宁阳郡主脸色变了变,“这个蠢货!” 说完便也随之出去了。 “湘儿?” 马车被厚重的帘子挡着,看不到里面的光景,顾怀海试探地唤着女儿的名字。 顾湘身子一颤,居然,居然真是的是她爹。 “顾湘,你在里面吗?” 是霍窈的声音! 对,她忘了,她比霍窈大两个月,她是她妹妹! 爹和霍窈,当真来了宁阳郡! 厚重的帘子慢慢被打开,顾怀海和霍窈担忧的脸,立马映入顾湘的眼帘之中。 眼眶蓄满了泪水,她恍如隔世般,看着眼前的至亲:“爹,霍窈……” 随着帘子打开,马车里的情形一点点进入顾怀海和霍窈的视野。 顾湘指间染血,满身狼狈,死死抵着一个肥头大耳男人的脖子。 顾怀海睚眦欲裂,看男人一身华服,就知道他恐怕就是荣金! 顾怀海杀人的心都有。 霍窈气血也在翻涌,她先是冷冷地看了眼荣金,然后对顾湘说:“我和爹在,你安全了,没有人敢伤害你,过来这边。” 霍窈冲顾湘招手。 终于,顾湘慢慢放开了荣金,一步步伸出手,向霍窈的手靠近。 眼看着两手即将相握,突然身后一股大力,踹在顾湘的身上。 “小心!” 顾湘被突然出现在宁阳郡的爹和霍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忘记了身后被她挟持过的荣金,身体失去平衡,往马车外面扑去。 霍窈连忙伸出手接着她。 砰砰—— 两声沉闷的落地声,伴随着痛苦的口申口今。 霍窈做了顾湘的肉垫,后背与地面紧密相连,全身的骨头好似被人打碎了重新组起来的般,眼前也被砸的,一片凌乱的光景。 顾怀海赶紧过来,先扶起顾湘,又和顾湘扶起霍窈:“有没有事,伤哪儿了?” 霍窈靠着两人缓了一会儿,才好些,白着小脸摇摇头:“我,我没事。” 不想霍窈这话一落,荣金就蹬蹬从车上下来,一把揪上顾湘的头发,往后拽:“妈的,贱人,敢挟持爷,爷弄死你!” 顾怀海和霍窈俱是变了脸色,许丰宝等人上前来,眨眼间便将荣金团团围住。 荣金可不管这些,在他看来,这里是郡主府,舅母的地盘,而他是舅母的半子,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他现在,就想狠狠出口恶气,弄死这个臭i婊i子! 荣金抓着顾湘的头发,扬起手就要朝她打下去,突然,手腕被扣住。 荣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少女。 只不过少女脸色苍白,眼神深沉难辨。 明明瞧着很小的姑娘,人也病歪歪的,力气却出奇的大,他挣了半天,竟也不曾挣开。 宁阳郡主随后出来,看到这样的一幕,忙喊道:“金儿,快放了那位姑娘!” 宁阳郡主不认识顾湘,但也不难猜测出她的身份,她不清楚自己不过落后了一步出来,怎么造就了眼下这一幕。 但她知道,顾湘伤不得! “舅母?”荣金不敢置信地大喊。 宁阳郡主由心蕊扶着上前,“休要无礼,速速放开她!” 声音沉了几分。 荣金更为不解了,难道舅母还忌惮区区一个破县令? “快放手!”荣金还在疑惑,宁阳郡主带着命令的声音再度响起。 荣金还是畏惧宁阳的,虽然舅母膝下无子女,自己在她身边长大,是他的半子,但荣金很清楚,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宁阳郡主给的,宁阳是舅母,但也是他的靠山。 尽管不情愿,还是放开了顾湘。 顾湘一得到自由,就扑倒霍窈怀里,经历了这么多,现在危险解除,又看到最亲近的人,原本强撑起来的视死如归,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她抱着霍窈,身体隐隐颤抖,哭声又小又可怜。 霍窈松开了荣金的手腕,将怀里的小姑娘抱紧,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顾怀海也过来,用自己不算宽大的怀抱,将两个女儿揽住,听着女儿的哭声,纵是他,也不由红了眼眶。 宁阳郡主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温存:“姑娘,让你受惊了,你放心,本郡主必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补偿。” “舅母?!”荣金更震惊了。 “你闭嘴!”宁阳郡主呵斥道。 “舅母你怎么了?” 不就是一个破县令的女儿吗,舅母至于这么好声好气放低身段吗? 还给补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金很纳闷,难道是他的信息出了差错? 只是可惜,眼下没有人去为他解决疑惑。 霍窈将还在颤抖的顾湘交给顾怀海,同宁阳郡主说:“既然如此,我等便先回去了。” 宁阳郡主倒是没想到,霍窈居然是这么个态度,纳罕之余又松了口气,不追究就好,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荣金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半子,只是碍于紫吟令。 现在霍窈态度尚可,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对她的识趣很满意。 当即命人护送他们一行人回去。 等马车远去,荣金终于忍不住了,将心里的疑惑问出,“舅母,不就是个破县令吗,您至于待他们这么好?” 宁阳郡主脸色不虞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一个破县令本郡主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让她放在眼里的,是手持紫吟令的霍窈! 荣金更茫然了:“那您这是?” “回去说!” …… 第138章 杀! 待回到郡主府,郡马爷和荣金一样,对宁阳的反常姿态纳闷不已。 宁阳郡主叹了口气:“你们知道什么,那叫霍窈的姑娘,可不简单,她拿的紫吟令,乃是皇上的信物,便是我,也没有。” 当年若非在父王手上看到过,她也不会知道紫吟令是什么样子。 说白了,她这个郡主,连紫吟令都没见过。 更别提拥有了。 此话一出,郡马爷和荣金都愣了:“皇上的信物?” 关于紫吟令,宁阳郡主知道的也不多,但这种事,不知道的话实在微妙,她淡淡道:“你们只需记得,紫吟令能调动驻军。” 换而言之,便是灭了她这个郡主府,有紫吟令在,也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除非皇上亲临。 这话,便是宁阳自己也觉得不现实,她虽名义上是皇上的姑姑,但毕竟不是亲的,她的存在本身就不受皇室认可,皇上能把紫吟令给霍窈,孰重孰轻,显而易见。 虽然霍窈说,给她紫吟令的是薛长蕴和江陵,她又不傻,岂会不知,若非皇上授意,薛长蕴和江陵纵然再得君宠,也不敢将紫吟令给一个女子! 不过倒是奇怪得很,霍窈究竟有何本事,能得到紫吟令? 看来,她的身份,要搞搞清楚。 当然,眼下的重点是,怎么给霍窈的妹妹补偿。 说到这事,宁阳便训斥荣金:“你一向最知轻重,今日怎地了?你差点惹了大祸知不知道!” 荣金还没完全消化紫吟令能调动驻军的信息,听到宁阳的训斥,后背不由泛起了凉意:“我,我不知道她后台是皇上……” 他要是知道,巴结奉承都来不及,怎么还敢去招惹她的姐姐。 想到自己适才踹了顾湘一脚,还抓了她的头发要打她…… 荣金咽了咽唾沫:“舅母,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一出,宁阳脸色缓了缓,“应该不会。”不然刚才不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丝毫不提如何问责荣金,直接回去走人。 而且她也看得出,霍窈是个聪明人,再怎么说,自己也是郡主,但这些,都是在她姐姐没有被糟蹋的前提下。 想到这,宁阳连忙问荣金:“你可有碰她?” 荣金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还没来得及碰她,就被她挟持了,您看我脖子上还流血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宁阳就看到,白白胖胖半子的脖子上,被划破了,伤口尚且在出血,只不过不深,出血量也不多。 看起来只是小伤。 但宁阳还是很心疼,唤来人给荣金上药。 “你没碰她,一切就都好说了,明日一早,你随我过去一趟,赔个不是,这事也就过去了。” 荣金正由着侍女给他上药,一听这话,蹭地站起来,大叫道:“什么,还要我去给那个贱人赔不是?舅母,她都挟持我了,还把我弄伤了,你还让我去给她赔不是?” 有没有搞错! 荣金不甘心,宁阳又何尝甘心,一直以来,她在宁阳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她是此地的土皇帝,都不为过。 荣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一直是知道的,可那又如何,她既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肯定是心里纵容的。 她宁阳郡主的半子,有为非作歹的资格! 可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小丫头,她手上的紫吟令狠狠地压了她一头,尽管忌惮,但更多的是不平。 她堂堂宁阳郡主,凭什么被个丫头片子压一头! “舅母,您不就是忌惮紫吟令吗,我去给您抢过来,看她还怎么压您一头!”荣金恶霸之气尽显。 宁阳闻言,心头动了动,没了紫吟令,就凭着一个破清河镇的县令,有何可俱? 只是紫吟令在皇室都有记录…… 荣金又说,只是这次,声音小了很多:“舅母,人蒸馒头争口气,那紫吟令听着了不得,但于咱们并无用处,反正咱们在宁阳郡,已经呼风唤雨了,紫吟令不稀罕,但这口气,咱们得争,您想想,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让咱们矮她一头?” 要说宁阳不心动,是假的,一直以来,在她的地盘上,何曾受过被人压制的气。 尽管霍窈的言行举止,从始至终都不曾冒头,来她郡主府,也是为了救姐姐,但她拿着紫吟令,就是不行! 她才是宁阳郡说了算的人! “你想怎么做?” “杀!” 荣金做了个砍头的手势,眼睛里都是腾腾杀意和狠光,接着说:“到时候咱们就把所有知情的都处理了,若是日后有人追查起来,就说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没见过紫吟令。” 此时顾家老宅,马车停下,其妈妈扶着顾湘从车上下来,又去接后面的霍窈。 进了门,霍窈让其妈妈带着顾湘回屋收拾一下,然后问顾怀海要笔墨。 老宅生活用品不缺,但独独缺少笔墨,一来顾怀海多年不曾回来住,二来此次来的仓促,并没有带;三来老伯不识字,也用不上那些。 顾怀海就叫来了许丰宝,让他出去买。 霍窈紧随其后添了一句:“不要毛笔,要炭笔。” “你要笔墨做什么?”打发许丰宝去购置笔墨后,顾怀海如是问霍窈。 霍窈喝了口热水,冰凉的身子暖和了许多,只是声音更为沙哑了:“给江陵写信。” “嗯?”顾怀海不解。 霍窈不知道怎么解释,倒是顾怀海意有所察,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顾怀海对于霍窈还算是了解的,她不是攀附权贵的人,若是,当初在州府就攀了,而今日,就会是另外一番局面。 可不论是对薛长蕴还是江陵,霍窈始终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再加上,她就算给江陵写信,什么时候写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写? 所以,霍窈在这个时候给江陵写信,必然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是什么,想也知道,怕是与今日之事有关。 还有霍窈拿出来的那枚令牌,究竟是何令牌,居然不但让他们进了郡主府,宁阳郡主还对他们如此客气小意。 …… 第139章 有备无患 霍窈也没有瞒着他,告诉顾怀海,宁阳郡主给她的感觉一直不太舒服,看着客客气气,有求必应,但那双眼睛里,却隐藏着被掩饰得极好的恶意。 若非她从事心理行业,恐怕也很难看出并分辨出。 更何况,怀璧其罪。 尽管她搬出了薛长蕴和江陵,也数次拿江陵挡在前面,但宁阳郡主隐藏的不忿,并没有瞒过她的眼睛。 而这里,又是宁阳郡,宁阳郡主的地盘,以防万一,所以她必须做两手准备。 江陵当初留给她的地址,早已印刻在脑海里,而他所在的军营,距离宁阳郡并不算远。 顾怀海现在只关注一件事:“那令牌究竟是何来头?” 否则,宁阳郡主为何明明恶意,却是客气小意顺从? 关于紫吟令,霍窈知道的也不多,她只是知道,紫吟令胜过圣旨。 啪嗒。 顾怀海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水四溅,溅在了衣摆上,他也全然不在意,不可思议道:“你是说,你手上的,是紫吟令?!” 在朝为官,顾怀海自然是知道紫吟令的,但从未见过。 所以,宁阳郡主才顾忌如斯? 可既然忌惮,恶意又从何而来? 霍窈无奈:“干爹,我没有读心术啊,我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 而且,人心这东西,本就是复杂的,上一刻如何,下一刻如何,谁又说的好? 如果是她多虑了,自是好的,如果不是,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当然,霍窈没有告诉顾怀海的是,她虽然没有读心术,但对于人心的掌控,却是有的。 就在霍窈和顾怀海说话间,许丰宝买来了笔墨纸砚,买的自然是霍窈要的炭笔。 霍窈把信写完,看了一遍,确定无误后,装进信封里,封好,把地址给许丰宝,让他亲自去送。 许丰宝收好信,记下地址,便收拾了一下,连夜出发去送信。 许丰宝前脚走,后脚顾湘就收拾好过来了。 见到顾怀海和霍窈,小姑娘通红的眼眶包着泪,“爹,霍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她是当真抱了死志,那侍女要是晚来一步,她就划断那头肥猪的血管,自己撞墙自绝了。 亲人就在身边,顾湘那颗慌乱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想到她的丫鬟小桃,也被荣金抓走了,忙道:“爹,霍窈,小桃,你们救救小桃,她还在那个坏人手上!” 顾怀海脸色一沉,刚要派人去找,就被霍窈按住了:“我已经让姜岩跟着去了,不出意外,应该快回来了。” 当时宁阳郡主示意心蕊去找荣金时,她就给姜岩下达了指令,让其偷偷在后面跟着,心蕊的注意力都在顾湘身上,如果不出所料,姜岩会解救小桃。 顾怀海早前便领教过霍窈的缜密心思,但没想到,在那种关头,她居然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还一步步,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他这个干闺女,当真让人不能小觑。 好似为了应和霍窈的话,外头有人喊:“姜岩回来了。” 随后,姜岩带着小桃进来了。 小桃是顾湘的丫头,长相普通,倒也没被瞧上,因此被抓回去后,只是被荣金的人关进柴房里,之后宁阳郡主的侍女和荣金的下人,都被将荣金挟持的顾湘转移了注意力,没有人去关注一个丫头,这也给了姜岩机会。 趁着都去了郡主府的时机,姜岩将小桃从柴房里救了出来。 至于为何这么晚回来。 姜岩看向霍窈,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记得自己按照大人的吩咐,拦着霍窈小姐不让她出门,之后发生的事,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小桃就在身边了。 按照小桃说的,是他将她救出来的。 可是这段救人的记忆,他并没有。 因为太过于匪夷所思,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所以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才这么晚回来。 至于自己怎么了,他说不清楚,只是知道,在记忆空白之前,他接触的是霍窈。 但这种事,他都弄不清楚,又如何对人道。 总之,莫名其妙地,他就成了小桃的救命恩人。 对,就是莫名其妙。 小桃也平安无事,顾湘终于有了些真实感,她坐在顾怀海和霍窈的中间,一左一右抱着至亲,声音还透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爹,你们怎么会过来?” 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爹和霍窈没来,自己现在会怎么样,或许已经血溅当场,连至亲人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顾怀海也是后怕的,当时他要是没听霍窈的危言耸听,不,不是危言耸听,根本不敢想象,女儿会如何? 想到帘子掀开的刹那间,看到的一幕,顾怀海就又怒又惧:“荣金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强抢民女!” 比起荣金敢强抢民女,霍窈更关心顾湘:“他没伤害你?” 顾湘摇了摇头,“我宁愿死,也不会受他欺辱!” 到底还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顾湘很快便精神不济,顾怀海和霍窈也没有再为难她,劝着让她吃了些饭菜,就送她回房歇息了。 可即便如此,当天晚上,顾湘还是发起了高烧。 霍窈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身边顾湘呓语:“不要……放开我,不要碰我……我杀了你……” “顾湘,醒醒,顾湘。”霍窈呼唤她,可唤了半天,也没把人唤醒,点亮油灯,看到顾湘不正常的脸色,伸手试了试。 触手的温度滚烫。 顾湘发烧了,霍窈连忙去叫住在隔壁的其妈妈和小桃,没多会儿,顾怀海也被惊醒了,准确的说,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他几乎没怎么睡,故而在听到外头的杂乱时,即刻就醒了。 得知顾湘发烧了,急忙找人去请郎中。 在郎中来的期间,其妈妈打来了一盆凉水,沾湿帕子,给顾湘降温。 “我来。” 霍窈接过帕子,盖在顾湘的小脸上,很快冰凉的帕子就被敷热,霍窈拿下来正准备重新用凉水沾湿,就被昏睡中的顾湘,抓住了手腕。 …… 第140章 步步谋算 “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顾湘很激动,大声呓语着。 屋子里很安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顾湘是什么性子,都清楚,能让她一个小姑娘说出绝望的同归于尽,并付诸行动,没有人能想象到,在她的身上,都经历了什么。 郎中很快来了,所给出的诊断结果是受惊之下寒气攻心,留下两副药,交代如何煎服,顾怀海就让人将郎中送回去了。 其妈妈去煎药了,等把药煎好,又费了些力气,给昏睡的顾湘灌下去。 大概喝下去的药发挥了效果,没多会儿,顾湘便沉沉睡了过去,许久也没有再听到她的呓语。 “干爹,这里有我,您快回去歇着。” 顾怀海眼眶通红,自责道:“早知道发生这种事,当初就不让她来老家了,说起来这都怪我啊。” 若非他顾惜董启越的秀才之才,不忍其断送前程,按照律法中最轻的责罚,只将他在牢里关了一段时间就放了出来。 本以为经了这件事,董启越会老实些,没想到他从牢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顾湘。 董启越缠着她,一次又一次的苦苦哀求,让顾湘原谅他,要跟她重新开始。 顾湘虽然对他已经心寒,但在顾怀海看来,终归两人还有着从小到大的情分,而且顾湘看着尖刻,但他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女儿的心,比谁都柔软。 或许她当时不会心软,可日子一长,谁也说不好。 他本就不喜欢董启越,只不过过去碍于顾湘喜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事实已经说明,董启越非良配,这样不要脸,没脸没皮,吃软饭的男人,他是万万不会把女儿托付给他的。 为了防止顾湘对董启越旧情重燃,他就跟两位夫人商议了一下,暂时让顾湘离开清河镇一段时间,本来两位夫人的本意是让顾湘去乡下的庄子上小住几日,后来他想着,女儿长这么大,还从没来过老家,所以,就让她来了老家宁阳郡。 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因为一念之差,差点让他的女儿丧命。 他这个当爹的,再了解自己的女儿不过,从小她就是个小娇气包,别说流血,就是稍微磕了碰了一下,就娇气的不行,这么娇气的女儿,居然被逼到要与人同归于尽! 他不敢想象,究竟都经历了什么,才让顾湘与人同归于尽。 纵然是大男人,顾怀海也不由喉头哽咽,细微的啜泣,从他捂着脸的指缝间溢出。 他自责,也愧疚,更恨自己。 明明知道,伤害女儿的恶霸就是荣金,却不能将他怎么样,甚至,若不是霍窈,他这个爹,连女儿都救不出来。 他恨自己,也恨荣金,更恨宁安郡主。 恨得想杀了荣金,将他大卸八块! “干爹,我不会就这么放过荣金的。”霍窈也知道,顾怀海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现在发泄出来,对他不见得是坏事。 于是也没劝他,只是任由他发泄,等他发泄完了,方才沉声说。 即便没有今晚,她也没打算放过荣金,今日顾湘运气好,攒了一口气,等到他们到来,可在顾湘之前呢? 荣金无恶不作,坏事做尽,强抢民女,被他糟蹋的好人家女儿,没有几十,也有十几。 这样的毒瘤,若是继续放任,只会生出更多的受害者。 过去她无力扭转,但未来,她说了算! 顾怀海闻言,愣愣地抬头看向她,“你……” “荣金是宁阳郡主的半子,我纵然有紫吟令在手,但这里终归是他们的地盘,硬碰硬,对咱们并没有好处。”所以之前在郡主府,她半点没有提让永宁郡主给个交代这样的话。 狗急了都能跳墙,更何况是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若非如此,又怎会荣金欺负顾湘后,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然,表面上是如此,内心,却早已将这一切记在了小本子上。 至于怎么让荣金付出代价,她早就想好了。 不过不急,慢慢来! “干爹,我知道您现在很生气,我也一样,但您要听我的,此事咱们不着急,且交给我。” 霍窈握上顾怀海的手,冲他郑重地点点头。 顾怀海顿了顿,“所以你才写信给江陵?” 霍窈摇摇头,“我给江陵写信,是为了针对宁阳郡主。” 荣金,她会亲自来。 霍窈一向有自知之明,尤其上次在州府,她被要求监刑,就清楚的知道,在这个时代,皇权才是主宰。 宁阳郡主光身份上,就不是她一个农女可比的,当然,她也没想比,只是事实摆在面前。 宁阳是郡主不假,江陵也不差。 且手握兵权。 对于霍窈,顾怀海自然是信任有加的,一来,他曾无数次见识过她的缜密心思;二来,虽然他至今对她的能力感到神秘不已,以及好奇至极,但他了解她的为人。 于是,对霍窈的安排,顾怀海表现出百分百的配合,所以第二天宁阳郡主带着荣金登门的时候,纵然想到昨晚发烧说胡说的女儿,恨不得冲过去将荣金大卸八块,脸上依旧不显分毫。 好似面前人不是差点糟蹋了他女儿的恶霸一般。 宁阳郡主倒是有些意外,在霍窈他们回来后,她一直派人在暗处盯着,自然一大早就听说了,顾家老宅半夜请郎中的事。 她的人找过郎中,也知道,顾湘受惊过度,病了。 而今日,霍窈和顾怀海神情无异,不见丝毫愤慨,霍窈也就罢了,她昨日就见识到了,这是个聪明人,顾怀海这个亲生父亲,也平静如斯,实在意外不已。 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有紫吟令这个倚仗。 相较于宁阳郡主的警惕,荣金的心思则在见到霍窈时,就偏了。 昨儿个太晚,周遭昏昏暗暗的,加上他只顾着自己被顾湘挟持威胁的恼恨,对霍窈并未怎么注意,今儿个日光明亮,霍窈姣好的面庞清晰落在他的眼睛里。 荣金心头痒痒。 这才是绝色。 …… 第141章 赔不是 他自认阅女无数,宁阳郡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尝过其滋味,但还没见过,像霍窈这么好看的。 倒也不是说她倾国倾城,只是她本就长得出色,再加上气质斐然,一张脸,一身气度,碾压宁阳郡所有女人。 都不夸张。 其妈妈送来茶水,霍窈亲自端着,分别送到宁阳郡主和荣金手边。 在送给荣金手边时,她停顿了片刻。 霍窈微垂着头,露出自己好看的侧脸,及纤细的脖颈。 咕咚。 堂屋里有些安静,加上距离不过寸余,吞咽唾沫的声音,落到霍窈的耳边。 她缓缓抬头,将尺度拿捏的极好,对上荣金惊艳垂涎的眼睛。 四目相对,一触即分。 霍窈羞涩的低下了头,然后退开。 荣金顿时就不行了,蹭地一下站起来,下意识跟着霍窈走,还是宁阳郡主拉住他,冲他摇了摇头,才回神。 依依不舍地重新坐下,心中想要得到霍窈的古欠望在加剧。 这么个美人,一定要得到手! 本来想制造个意外,让所有人都死在意外中。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这样的美人死了多可惜! 荣金是宁阳郡主带大的,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宁阳郡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恨铁不成钢。 都什么时候了,还被女人冲昏了头! 再这么纵容下去,他早晚死在女人手上! 宁阳郡主不知道的是,自己下意识的一个想法,在不久后尽数成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她是带着荣金来善后的。 “金儿这孩子,被本郡主跟郡马爷宠坏了,昨日本郡主已经将他狠狠教训了一番,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今日特来赔不是,不知顾小姐何在?” 宁阳郡主好似不知顾湘生病。 霍窈心头微冷,宁阳的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其他人也都不是吃素的,或许一开始,没有发现,但时间长了,总会露出马脚。 霍窈想到去给江陵送信的许丰宝,许丰宝尚且年轻,但胜在心思细腻,在他拿着信出门时,就发现了宁阳派来盯着人,并让传话回来。 原本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提早未雨绸缪,在得知自己被盯着后,她就知道,自己的未雨绸缪并非杞人忧天。 霍窈若无其事道:“家姐病了,还烧着,不宜出来见风,失礼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宁阳本就不是非要见顾湘不可,有此一问,就是想看看霍窈是个什么态度,目的达到,见不见顾湘,都无所谓。 她刚要说些什么,将昨日之事揭过去,就被荣金抢了先。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来。”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霍窈,其心思不言而喻。 改日再来赔不是是假,奔着霍窈来是真。 宁阳皱眉,还没多想,霍窈便说:“如此,金爷有心了。” 见霍窈跟他说话了,荣金一颗心都飘了起来,她的声音真好听,又软又懦,那股子风情劲儿,让他整个人都起了反应。 他激动道:“你是顾小姐的妹妹,叫霍窈对吗,让你姐姐受惊了,我这心里悔得很,说来也是惭愧,平日我不是这样的人,都是手底下人糊涂,见我至今还未娶妻,办了坏事。” 话里话外,将掳走顾湘的责任,都推到手下人不懂事上。 还把自己表达的正人君子,并将自己是单身点出。 霍窈看着明明肥头大耳,却努力伪装成翩翩公子模样的荣金,纵然她从不以貌取人,也不由被辣到了眼睛。 面上依旧不显,垂首轻轻浅笑,手上捏着帕子,摁在唇角上,颇有几分欲语还休的绰约。 “金爷还未娶妻?” 荣金眼睛一亮,赶紧说:“是啊,舅母早些年便催着我娶妻了,只是我觉得,还没遇上愿意共度余生的人。” 说到最后,荣金就差说,现在遇到了,就是你。 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霍窈小脸恰到好处地红了红,微笑着说:“原来还有人与我想法一般无二。” 荣金更激动了:“小姐也是如此想的?” “自然是的。” 荣金站起来,往霍窈那边去,宁阳一把将他拉住,“金儿,休要无礼。” 荣金好似要将翩翩有礼公子的人设维持到底,生疏地行礼,“是我唐突了。” 霍窈更为羞涩,摇了摇头。 宁阳眼睛眯着,盯着霍窈看,想要从她羞涩的表面看到内里,奈何不论她怎么看,都不曾看到丁点的不妥。 难道,她当真看上了荣金? 仔细想想,荣金有钱有地位,背后又有她这个郡主舅母撑腰,即便他在宁阳郡以恶霸闻名,但依旧有不少人,为了攀附上她这个郡主,主动献出女儿。 霍窈纵然有紫吟令,可那又如何,据她所知,不论是薛长蕴还是江陵,都不曾娶妻,二人都是青年才俊,且前途无量,霍窈与二人都相识,她不信她会没有想法? 经过一晚上,宁阳已经将霍窈的身份了解的清清楚楚,她只是顾怀海的干女儿,父亲只是顾怀海的师爷,出生于农户,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农女。 这样的身份,恐怕连给薛长蕴和江陵做妾都不如。 而不难看出,霍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越是聪明的女人,野心越是不容小觑,一个妾室的身份,是满足不了她的,而且她又是个有心气儿的人,这样的人,不会愿意做妾。 显然,薛长蕴和江陵是绝对不会娶她为妻。 攀不上薛长蕴和江陵,荣金确实是她的好选择。 几乎是在回郡主府的路上,宁阳郡主就自觉将霍窈的心思揣度的明明白白。 而荣金却始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看上她了?”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肯定句。 荣金错了错了手,“舅母放心,金儿没有忘了正事,只不过,留她一命,让金儿玩玩,等玩够了,再把她弄死也不迟。” 宁阳郡主看着他:“你确定只是玩玩?” “自然,我又不傻。”不但只是玩玩,还要玩的见不得人,否则,他们的事就会败露。 …… 第142章 一个红艳艳的唇印 再说了,顾怀海是她干爹,顾湘又是她的干姐姐,他找人把他们弄死了,甭管他们之间情分如何,他也不会让自己身边留一颗定时炸弹。 他对自己太了解了,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个调剂品,等玩腻了,转头就把人丢了。 霍窈确实和以前他玩过的女人不同,但再不同,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荣金心里有数,宁阳很欣慰,她对荣金的满意,以及纵容,也是因为他有分寸,拎得清,不是哪种不管不顾的作恶。 如此倒也省去了她不少的麻烦。 不过…… 宁阳皱起眉头:“此去没有弄明,他们何时离开。” 他们今日去顾家老宅的目的,明着是什么赔不是,实则一是为了看看霍窈的态度,二是确定他们何时离开。 计划已经拟定好,但绝对不能在宁阳郡动手,否则,纵然再做的天衣无缝,但凡京城查下来,也足够她喝一壶。 所以,要在他们离开宁阳郡,回清河镇路上埋伏人手,动手。 这样一来,她就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只是可惜,她还没机会提这个问题,荣金就被霍窈勾去了魂儿。 后来她还想再提,丫鬟就跑来说顾湘又烧了,正在说胡话,让顾怀海和霍窈赶紧去看看。 没办法,他们只好先告辞回来了。 对此,荣金却是无所谓,他提醒宁阳:“舅母,您忘了,我还没给顾湘当面赔不是呢。” 宁阳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了,当时荣金说到改日再登门时,她还很不满,现在看来,倒是阴错阳差。 她郑重警告他:“明日你再去顾家,但你给我听好,此为正事,收起别的心思,等大功告成,你想怎么胡闹,本郡主都随你,但若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不好过,你也好过不了!” 一通敲打顺带威胁,荣金果然上心了。 于是第二天再见到霍窈时,纵然心痒难耐,也不得不按捺住了。 “不好意思金爷,家姐还病着,实在不方便见您。”霍窈歉然行礼道。 才怪,昨日一早,顾湘就醒了,什么丫鬟来报顾湘又烧了,正在说胡话,让顾怀海和她过去瞧瞧,无非是制造悬念。 毕竟,若是不制造悬念,荣金怎会这么快又上门? 至于让荣金见顾湘,那是万万不可能的,顾湘的噩梦,便来源于荣金,让她见荣金,不是刺激是什么? 荣金本就不是来见顾湘的,他的主要目的其一是弄清楚他们何时离开,其二便是霍窈。 因而,在一番你来我往寒暄客气过后,荣金就问霍窈:“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你爹娘怕是已经担心了?” 霍窈低落道:“是啊,不过好在我们快回去了。” “快回去了?你们要走了吗?” “嗯,干爹说,后日一早便动身。”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荣金赶紧把这个时间点记下,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含情脉脉地眸子,顿时心头狠狠颤了一下。 “金爷,我,我后日便要回家了……”一副万千情意,却羞于启齿的模样。 霍窈本就生得好看,又刻意做戏,果不其然,荣金不行了。 “霍窈妹妹……” 荣金一把握上霍窈的小手,包裹在自己肥大的手心里摩挲,霍窈却反手挣开,在荣金疑惑中,就看到她从身上拿出一个香囊。 “金爷,这是我亲手做的,赠给你可好?” 一听说是霍窈亲手做的,荣金一颗心都跟着跳了起来,他连忙接过香囊,不想霍窈把香囊给他的同时,倾身上前,附在他耳边说:“因为姐姐的事,干爹不让我与你太近,今日我来见你,便是瞒着干爹,金爷,香囊里有我想要跟你说的话,你别忘了看,还有,你若是为我好,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传到干爹耳朵里,我明日就出不了门了。” 霍窈身上很香,混杂着女子特有的香味,让荣金心驰荡漾,愣在那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回神的时候,霍窈已经走了。 荣金想到霍窈跟他说的话,心跳如鼓,打开香囊,想迫切地看看里面都写了什么,还有明日出不了门了是什么意思? 但想到这里是顾家老宅,万般迫切只好暂时压下,快速带着人离开了顾家,直到走出去很远,从将香囊打开。 香囊中除了一张字条,别无他物。 字条内容也很简洁,明日戌时,来福茶楼二楼包厢,不见不散。 在字条的落款处,还印着一个红艳艳的唇印。 荣金顿时激动了,霍窈这是约他明日来福茶楼见面。 而那红艳艳的唇印,无一不说明她对他的心思。 荣金笑得荡漾极了,手下人见他如此,好奇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 “去,少打听,回郡主府!” 霍窈主动送上门来,按照荣金的性子,自然是要好好炫耀一番,听手底下人的奉承,只是想到霍窈的叮嘱,只好按捺下了。 当然,依着他,自然是不惧顾怀海的,但霍窈的这一举动,让他有种隐秘的刺激,就好像,对,偷情。 于是回到郡主府,荣金都不曾提霍窈约他明日见面的事,在他看来,舅母已经答应他了,先不对霍窈动手,等他玩腻了,再送她下去跟顾怀海他们团聚。 他不过是提早把人玩到手罢了。 只是荣金再怎么抑制,那表露出来的荡漾,还是没有瞒过宁阳郡主的眼睛。 “怎么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好事了?” 当然是好事,漂亮的女人主动送上门来,不是好事是什么。 荣金干咳两声:“听说醉春楼来了一批姿色不错的女子,舅母,这里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了?” 宁阳郡主知道他什么德性,闻言也就没多想,只是叮嘱他别耽误了后日的正事。 荣金胖手一挥:“我的人都交给舅母调遣,我也听舅母安排。” 把人都留在郡主府后,荣金便回去了,这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霍窈化身小妖精,妖娆的同他求欢。 …… 第143章 催眠再现 第二天起来时,荣金感觉整个人都空虚了,恨不得立马将霍窈扑倒在身下,好生逍遥一波。 于是还不到戌时,就甩开小弟,独自前往来福茶楼赴约。 他早,霍窈比他更早。 不然怎么能体现出她的迫切来? 其妈妈站在窗前,往楼下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荣金,不由担忧道:“霍窈小姐,你说他真的会来吗?” 相较于其妈妈的不确定,霍窈则淡定多了,她坐在那儿悠然自得的喝茶,含糊应道:“会来的。” 她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又给荣金营造出偷情的假象,荣金不来,就不是好色的荣金了。 这两日,有关于荣金的诸多信息她都一一收集整合,并加以分析,将这个人的心理已经差不多摸了个清楚,纵然她对男女一道没有经验,但好歹也在信息发达的现代生活了三十多年。 荣金这种人的心思不难摸,越刺激,他越兴奋。 尤其她很会玩的,在字条上印上了一个唇印。 当然,唇印不是她的,而是给姜岩嘴唇上涂上口脂,由他印上去的。 字也不是她写的,是顾怀海帮她写的。 没错,一切计划,在荣金眼里,是瞒着顾怀海的,但他哪里会知道,顾怀海从始至终都知道,不但知道,还无条件配合。 唯一一点就是,不放心霍窈。 倒不是不放心她的能力,而是怕她姑娘家会吃亏。 荣金便是死,都不足惜,但若是搭上霍窈,如何能够? 所以,今日顾怀海是要跟着来的,尽管他不知道,她到底要怎么让荣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哪怕胸有成竹,可始终不放心她一人前来。 只不过被霍窈劝住了,最后只带了其妈妈出来。 她的催眠术,在其妈妈这里,已经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本来依照她的意思,是她独自前来赴约,奈何顾怀海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姜岩和其妈妈当中,选择了其妈妈。 至于其妈妈所担心的荣金会不会来的问题,霍窈全然不担心。 大概是霍窈太稳了,其妈妈一颗乱糟糟的心,也逐渐平稳下来,她看着悠然喝茶的美丽少女,心下叹了口气。 这姑娘,当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意外。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就拿这次的事来说,顾湘已经转危为安,对于荣金,她大可袖手旁观,可为了给顾湘出口气,不但出谋划策,还以身犯险。 尽管其妈妈知道,霍窈和荣金,谁犯险还真不好说。 就在其妈妈繁杂的思绪中,肥硕的荣金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霍窈小姐,荣金来了。” 霍窈眼底露出寒芒,“就等他了!” 果不其然,荣金一进来,就看到霍窈早早到了,比他还迫不及待,立马上前对着霍窈就要动手动脚。 霍窈侧身往旁边躲了下,对其妈妈说:“妈妈,你先出去。” 其妈妈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只不过并没有走太远,而是守在门口,包厢门也被她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缝隙不大,但足够让她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一切。 “金爷,你过来,过来啊。”霍窈一边慢慢往后倒退,一边伸出手指勾他。 霍窈一脸风情,荣金那里直接顶起了衣裳,他摸了摸嘴角的口水,“小妖精,爷来了,爷定要你臣服在爷的身下……” 荣金向霍窈身上扑去,谁知还没把美人抱到手,眼前便出现一枚铜钱。 铜钱被一根黑线绑着,正在他眼前晃啊晃。 荣金有片刻走神,而这片刻,足以让霍窈将他催眠。 霍窈丝毫不客气,直接用精神力捣毁了他的心智,然后用言语将他代入。 “四周阴黑,小鬼琳琅,你生前害人无数,无数的冤魂找你索命,看,她是被你掐死的冤魂,她的舌头很长……” “荣金,你还我命来……” 荣金眼睛闭着,满头大汗,两只手在空中乱打:“不要,不要缠着我,不要……” 霍窈冷笑,继续在催眠中让他代入。 荣金这样的人,手上必然沾了无数的鲜血,而这时代的人,对鬼神索命最是惧怕忌讳,尤其沾过人命的荣金。 她要做的,便是将他内心的恐惧,无限倍的放大。 这一场催眠,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结束,霍窈打了个响指,将荣金从催眠中唤醒。 刚睁开眼睛,荣金就好像看到了这世上最恐怕的东西,他惊恐大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滚,别缠着我,你是自己上吊的,不是我勒死你的……” 荣金很激动,对着虚无的空气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往后倒退,喊着不要缠着他;一会儿求饶,前后衔接的过程,看得霍窈很是心满意足。 她把自己的脸凑过去,“她是自己上吊的,那我呢,我是被你掐死的,荣金,你还我命来……” 荣金眼神没有焦距,他看向霍窈,然后放声尖叫,转身跑到角落里窝着,整个人瑟瑟发抖,一边颤抖,一边颤声说:“别过来,不要过来,求求你们……” 霍窈将其妈妈叫进来。 其妈妈早看到了荣金被霍窈催眠后的前后反差,冲上去要打他,被霍窈拦住了:“我们走,待会有人来,不好被人看到你我。” 其妈妈想到差点被糟践的顾湘,很是不甘心。 “放心,他后半辈子都生活在恐惧中,再也不能作恶了。” 荣金的所作所为,就算死十次,也不足惜,但死得痛快,哪里有活受罪更折磨人呢? 所以,她不要将他怎么样,只是将他催眠,把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放大。 而但凡作恶,手上沾染过人命的人,最害怕的,无非就是心虚,被冤魂索命,尤其这里是信奉鬼神的时代。 霍窈如来时一般,蒙上面纱,与其妈妈从后门离开了来福茶楼,回了顾家老宅。 顾怀海一直在等消息,见霍窈平安归来,狠狠松了口气,上前关切道:“他没对你怎么样?” …… 第144章 冤魂索命 霍窈笑笑,“他倒是想,可他这辈子,注定都没那机会了。” 一个时时活在恐惧,被冤魂索命中的人,别说是为非作歹,恐怕连日常生活都很难。 而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一直到了下午,来福茶楼才发觉二楼包厢的客人,至今还没有出来,店小二就上去敲门,可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开,反而是里面时不时传来说话声。 店小二把门推开,就看到,包厢里荣金正对着空气又踢又踹,嘴里喊着:“滚,不要缠着我,离爷远点……” 店小二愣在门口半天,也看了半天,这,这怕不是疯了? 包厢里除了荣金哪有别人啊! 荣金,店小二自然是认识的,他连忙跑下去找掌柜的,掌柜的上来一看,也觉得荣金很不正常,小心翼翼地上前:“金爷,您这是怎么了?” 谁知他刚走近,脸上就挨了一大嘴巴子,然后荣金一骨碌爬进桌子底下,只是他身子太过于肥硕,爬到一半就被卡住了。 掌柜的被那一巴掌打懵了,回神时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招呼人,“还不赶紧把金爷扶起来。” 几个店小二一拥而上,结果他们刚碰上荣金,荣金就反应极其剧烈地乱踢乱叫,动作间,竟还真被他钻进了桌子底下。 “别找我,别找我,爹娘我害怕,呜呜……” 呓语过后,哭声传出。 掌柜看荣金如此,实在不正常,就问店小二,荣金的随从呢,却被告知,荣金是一个人来的,倒是在他来之前,这包厢里来了一个蒙面女子。 店小二满茶楼的找蒙面女子,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到蒙面女子。 掌柜见事不好,咬了咬牙,亲自去了郡主府。 宁阳郡主一听半子在来福茶楼出了事,赶紧和郡马爷赶过去,荣金的精神状态,让两人俱是咯噔了一下。 神情恍惚,精神错乱,风言风语,不是魔怔了是什么! 宁阳郡主和郡马爷一合计,赶紧把人带回去,请大夫,然而此时的荣金被索命的冤魂包围,谁也靠近他不得,好不容易把他制伏了拖下搂,上马车时又出了幺蛾子。 他指着无人的空气,大喊大叫:“你个贱人,你已经死了,你死了,哈哈,被我亲手抡死的,小贱人……” 来福茶楼位于宁阳郡最繁华的地段,荣金本就是宁阳郡闻风丧胆的人物,加上宁阳郡主和郡马爷都在,几乎一瞬间,周遭就围满了人。 他们看着疯疯癫癫的荣金,配着他的言语,只觉心头畅快不已。 所有宁阳郡本地人,大半都曾遭受过荣金的荼毒,尤其很多有闺女的人家,对祸害荣金,早已恨之入骨。 只是民不与官斗,没有人敢与郡主府对着干,只能把恨咽进肚子里。 甭管荣金是真的疯了,还是暂时的,众人依旧觉得痛快。 老天爷开眼啊! 这一场闹剧,最后以宁阳郡主让人将荣金弄晕落幕,郡主府的马车很快离开,但围观的众人,却没有散去的意思,有人看到荣金是从来福茶楼出来的,便纷纷将掌柜和店小二包围,七嘴八舌地问他们,荣金这是怎么了? 掌柜知道轻重,自不会多说其他,但其中曾被荣金迫害过的店小二,就没有那个顾忌,他们也同样对荣金恨之入骨。 当即,就把事情一说。 “报应,就是报应,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 “要我说,还是那蒙面女子为民除害。” “不知道是哪个女侠,为咱们老百姓出了一大口恶气?” 荣金发疯,肯定不是因为作恶太多,良心发现,他要是能良心发现,早就发现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店小二说,荣金是在与一个蒙面女子见过面后发疯的,很显然,肯定是那蒙面女子对荣金做了什么。 但不管蒙面女子对荣金做了什么,在所有人眼里,蒙面女子做了他们一直以来都不敢做的事。 不是为民除害是什么! 另一边郡主府,郎中请来,抖抖索索地为荣金看诊,可不论怎么看,怎么把脉,荣金除了营养过剩,都没有任何的不妥。 宁阳不信,命他再看,看是否荣金有没有中毒,或是服用了什么药物。 “郡主,郡马爷,老朽医术不精,确实不曾发现任何的不妥,还请郡主郡马爷另请高明。”说完,老郎中背着药箱,便匆匆离开了,连出诊费也不要了。 宁阳郡主气得摔了上好的青瓷茶杯,又命人去请郎中:“将宁阳郡所有郎中都给本郡主请来!” 可即便她请来了宁阳郡所有的郎中,也依旧没有发现荣金脉象的不妥之处,反倒是荣金疯了的消息,随之传遍了宁阳郡每一个角落。 因为在郎中给荣金看诊结束时,荣金就醒了,不出意外,被冤魂包裹的荣金,又是一通大闹,郡主府上下,亦是鸡飞狗跳。 最后没办法了,宁阳让郎中给他开了一副凝神静气的药,给荣金灌下去,让荣金睡着,闹腾了大半天的郡主府,这才消停下来。 宁阳郡主立即让人将荣金的随从找来,问他荣金去来福茶楼跟谁见面,那蒙面女子又是谁? 岂料,随从也不知,宁阳气得命人将他拖下去打板子,可人都打了个半死,也始终不知道。 颤颤巍巍地求饶:“郡主,郡马爷饶命啊,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金爷不让小的跟着,小的,小的不敢跟啊。” 宁阳知道荣金现在的问题全然出自他去来福茶楼见的那名女子身上,只是随从跟在荣金身边多年,忠心不二,挨了板子说不知道,恐怕是真不知道。 可她好好的半子,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变成了现在这幅疯疯癫癫的模样,她如何不弄清楚。 最关键的是,宁阳郡所有的大夫,都查不出毛病来。 这就让她不得不忌惮了。 荣金是她的半子,他疯了,还不明缘由地疯了,虽然心中有愧能说得过去,可荣金是什么样的人,外人清楚,她更清楚。 …… 第145章 别想活着回到清河镇 他手上的人命无数,心理素质早已过硬,甚至于,前一刻他把人弄死,下一刻就能无异样的吃吃喝喝。 怎么可能,突然有亏了? 再往大里说,荣金疯的莫名其妙,保不齐,自己也会跟他一样…… 所以,她必须要查清楚! 于是,宁阳便问随从,在荣金去来福茶楼之前,可曾有过异常? “异常?”随从想了半天,忍着身上的疼痛喊:“小的想起来了,昨日从顾家出来时,金爷拿着一枚香囊直笑,小的问金爷,金爷还骂小的,不让小的瞎打听。” “香囊?顾家?” 宁阳捕捉到关键词,她想到了霍窈,就很突兀地,霍窈那张脸出现在了眼前。 直觉告诉她,此事定与霍窈脱不开关系! 她当即让人找那个香囊,最后香囊是在荣金身上找到的,宁阳碰也不敢碰,直接让郎中检查香囊。 片刻后。 “郡主,此香囊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些凝神静气地普通干草,集市上随处都能买到。” 郎中将整个香囊都拆开了检查,可任由他查,也没查出问题来。 事情查到这,便断了,宁阳始终觉得,此事与霍窈有关,甚至说,荣金去来福茶楼见的神秘女子,就是霍窈。 她亲眼看到,荣金对霍窈起了色心,至于霍窈是怎么做到的,让荣金神不知鬼不觉地疯了,连郎中都查不出来,她目前还没有头绪。 但总之,与霍窈有关就对了。 只不过,宁阳到底还有理智在,并没有直接去顾家找霍窈,要知道,她手上的紫吟令,就注定了,霍窈,不是她能随便问责的! 于是找来了她派去盯着顾家的人。 “霍窈今日可有出门?” 两个人摇摇头,“今日他家并没有人出门,不过倒是有进门的人。” “谁?是不是霍窈?” “回郡主,是那天骑马外出的衙差。” 那天晚上,霍窈带着顾湘回家后不久,就有个衙差外出了,这事下人来给她报过,她派人查过,外出的衙差出了宁阳郡后,往清河镇的方向去了,显然是回去报信的。 但时间上,实在过于巧:“你确定没看错,不是霍窈?” “郡主,咱们都看到了他的正脸,是那天的衙差没错。”他们还记得,那衙差姓许,好像是叫许丰宝来着。 两人都看到了许丰宝的正脸,一个人也许可能会看错,但两个人都看到了,看错的几率就几乎不存在了。 宁阳也再三确定了,霍窈今日并没有出门,可以说,霍窈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可她始终觉得,此事就与霍窈有关系。 可她没有证据。 郡马爷是荣金的亲舅舅,他也觉得,与霍窈有关,恼恨道:“不如把她绑来,不信她不承认!” “你糊涂了,没有证据,谁敢动她?” 如果霍窈没有紫吟令,只是区区清河镇县太爷的干女儿,她自然不会顾忌重重,别说是把她绑来,就算让她有来无回,也无人敢问责她。 可她有紫吟令。 况且有证据也就罢了,现在显然没有证据,别说是把她绑来,就是去质问她,也站不住脚。 宁阳郡主能以私生女的身份,在宁阳郡横行这么多年,不是脑子拎不清的人。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郡马爷很不甘心,他记得很清楚,明日霍窈他们就要回清河镇了,一旦人离开了宁阳郡,再想动手,就更难了。 宁阳想了想,“甭管是不是她干的,总之,她都别想活着回到清河镇!” …… 顾家老宅,有关于荣金疯了的消息,在宁阳郡传得沸沸扬扬,其妈妈借口出去给霍窈和顾湘买零嘴儿,灌了满满一耳朵,回来说给顾怀海,顾湘和霍窈听。 经过两天休养,加上霍窈的开导,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精神上,顾湘都好了许多,只是人变得沉静了许多。 到底还是留下了心理阴影。 得知荣金疯了,顾湘闭了闭眼,流下了眼泪,霍窈在旁边握着她的手不说话,用行为告诉她,她在,一直在,她不是一个人。 顾湘其实也想得通,毕竟自己很幸运,虽然中间过程惊心动魄,但至少,比起那些死在荣金手上,被荣金糟蹋的姑娘来说,她已经不知道幸运了多少倍。 只是终究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也从来没有像那日那般勇敢豁出去过,如今平安无事,那些心理落差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我让小桃陪你回去睡一觉,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霍窈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小桃陪顾湘回了房间。 前脚顾湘一走,后脚顾怀海便按捺不住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霍窈要为顾湘出口气,他是知道的,但不知道她要怎么做,每次配合完她,问她,她都闭口不言,再要么就是她心里自有打算等等。 他相信霍窈,但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担心,尽管他恨不得将荣金大卸八块,但也有自知之明,荣金背后的宁阳郡主,与之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女儿平安无事,这口气除了咽下去,还是咽下去。 一开始他是不同意霍窈为顾湘出口气的,还是那句话,不想连累霍窈,他只想着,他们父女三人能平平安安地离开宁阳郡,回到清河镇。 霍窈性子倔,加上坚持,她又胸有成竹,可她却始终不告诉他,要怎么做。 现在消息传开了,而他也知道霍窈对荣金的惩罚了,但想不通,她是怎么让荣金疯了的。 他倒是听说过,有药物能让一个好好的人疯狂,但凡是做过,必有痕迹,宁阳郡主对荣金的重视,肯定会让人查,可距离霍窈回来已经半天过去了,郡主府那边,并没有动静。 很显然,不是药物。 可话又说回来,不是药物,又是什么呢? 除了药物,还能有什么,能让昨天还好好的人,疯了? 除非荣金受了很大的刺激。 顾怀海知道干女儿有本事,难道她的本事,便是能不费一兵一卒的把人弄疯? …… 第146章 你没把我放在心上呗 霍窈始终没有说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只告诉顾怀海,荣金作恶太多,她不过使了点小计,让他自己恐惧。 霍窈不说,其妈妈自然也不会说,如今的她,早就和霍窈穿一条裤子了。 虽说,经过今天的事,她有些畏惧霍窈的催眠,尤其她亲眼见过,霍窈是怎么将杀气腾腾的刺客催眠,令其自相残杀。 又亲眼见过,她是如何催眠,将姜岩弄的跟个傀儡似的。 今日又目睹了,霍窈将荣金催眠,荣金疯了的全过程。 这样的能力,这样的催眠,要说不害怕不畏惧,是不现实的,但转念又一想,霍窈要是想对她做什么,早就在州府便动手了,根本无需等到现在。 再说,霍窈的人她还是很有把握的,她能在当初为了救她,不惜暴露自己的能力,就足矣说明,她人如何。 况且,她每次催眠,都不是无缘无故的,第一次她见到,是为了救她;第二次是为了顾湘;第三次,也就是今天,也是为了给顾湘讨回一个公道。 至于催眠到底是什么,她到现在也不清楚。 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知道,霍窈不是无事生非的人就是了。 关于荣金疯了的事,霍窈其实也真没什么好说,她做的就是将荣金催眠,将他内心的阴暗无限放大,其实说白了,荣金不是疯了,他也没有疯,他只是畏惧于鬼神之说罢了。 毕竟,她也真没有能把一个好好的人弄疯的本事。 霍窈的话,顾怀海一听就是搪塞他的,虽还想再追问,但想了想又作罢了,要是能说,霍窈肯定早就说了,显然她不愿说。 就好像,紫吟令。 他们都在州府,薛长蕴和江陵给霍窈紫吟令,他却是不知道的,想来霍出学也不知道,至于他如何确定,只能说是自己猜的。 霍出学这个亲爹都不知道,他这个干爹却知道了,怎么想,都觉得心理平衡了。 其他的,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霍窈不是卖弄的人,也不是冒进没分寸的人。 直到这一刻,顾怀海不由想到了离开州府时,曹大人说的话。 他看向霍窈,好像,并不是空话。 “对了,许丰宝回来了。” 许丰宝是在霍窈从茶楼回来前回来的,快马加鞭的奔波了一路,他让他回去歇着了,算时间,也差不多醒了。 果然没多会儿,许丰宝就过来了。 “如何,信送到了?” 许丰宝点点头,欣喜道:“我到的巧,听说江陵将军要外出,我赶在他外出前,把信送到了他手上。” 霍窈松了口气,“他怎么说?” “这是江陵将军的回信。” 许丰宝将信给霍窈。 霍窈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 “上面怎么说?”顾怀海问。 霍窈说:“江陵说他已经派人盯着宁阳郡主,会与我保持联系。” 闻言,顾怀海松了口气,这么说,江陵是帮忙了。 霍窈也放下了心头事,去看顾湘了,明日动身回清河镇,并非是放出的烟i雾i弹,他们的确是在明日回清河镇。 只不过到底怎么个回法,就不好说了。 晚上,顾湘抱着霍窈躺在床上,鼻音很重道:“我听我爹说了,霍窈真的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一次。” 只不过这次,救了她的命。 霍窈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既然称我一声妹妹,你的事,我自不会袖手旁观,你也不必介怀,若是今日换了你,你难道会对我不管吗?” “当然不会!我顾湘这条命都是你的,以后你的事,就是我顾湘的事!”顾湘坐起来,煞有介事地承诺道。 霍窈被她逗笑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快睡。” 顾湘睡不着,拉着霍窈说话,问她:“我们能顺利回家的对不对?” 她又不傻,加上顾怀海的提点,很清楚,霍窈手上有让宁阳郡主忌惮的东西,虽然她不知道她爹说的令牌究竟是何物,会让宁阳郡主忌惮,但她爹说,他们知道了宁阳郡主对荣金的包庇,以及荣金的所作所为,恐怕此事难了。 “放心,我们会顺利回家的!” 霍窈的话,一向在顾湘这里有分量,她这么说,便肯定他们会顺利回家。 大概缺少敏感神经,霍窈这么说了,顾湘也就不再想了,而是问霍窈,她当真做了梦,梦到她有危险? 霍窈含糊地嗯了声。 “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啊?”顾湘真的很好奇,毕竟,她是真的被荣金掳走了。 霍窈脸不红气不喘道:“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有道理。 顾湘又问:“可我怎么没做过?” 黑夜中,霍窈瞥了她一眼:“你没把我放在心上呗。” 顾湘:“……” 霍窈是故意逗她的,但她不知道,顾湘把她的话记下了,从此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时时刻刻把霍窈放在心上。 还是放在首位。 而与霍窈,也成了生死相随的至交。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夜半私语过后,姐妹二人头对着头,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众人拜别了老伯,动身回清河镇,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宁阳郡主到了。 对于荣金的事,宁阳郡主丝毫未提,好似她对霍窈的怀疑,从来没有过似的,亲昵地拉着霍窈的手:“此去一别,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这姑娘,本郡主当真是喜欢得很。” 霍窈笑说:“一定还会再见的。” 宁阳郡主也笑:“或许。”等她寿终就寝后,说不准在阎王那,真能再见,不过那都是百年之后的事了! 跟霍窈说完,宁阳郡主又拉过顾湘,“好姑娘,这次让你受委屈了,本郡主听说你还病了,这两日也忙,没得出空去看看你,你姐姐可是一直在照顾你?” 顾湘小脸还白着,点点头,“多亏了我妹妹,不然我现在还不一定能下来床。” “是吗,那你妹妹想来将你照顾的极好。” “是极好的,无微不至,给我煎药都是她煎的,我睡了她也守着我,我让她不要这么辛苦,她都不听呢。” 宁阳郡主眸光闪了闪,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但甭管是不是想多了,霍窈都活不过今天晚上! …… 第147章 来自江陵的提醒 本来荣金看上了她,她也答应给他玩,现在荣金疯疯癫癫,说胡话自己被冤魂缠上了,别说玩女人,连吃喝都难。 所以霍窈必死无疑。 而且每次见到她,她总有种不安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若是留着她,势必会留成麻烦。 宁阳郡主一直站在城门,看着一行人远去。 眼底一片未曾遮掩的杀意。 她仰头看了看天色,问侍女:“都安排好了?” “回郡主,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人埋伏在半道上,今夜便动手。” “让他们麻利点,把东西给我带回来。” “是!”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渐转暗,在路过一片树林时,前行的道路被人拦截。 不一会儿,马车外响起顾怀海的声音:“霍窈,江陵将军身边的副将来了。” 霍窈应了声,从马车上下来,将紫吟令交给他:“代我谢过将军。” 副将夏伟光笑说:“将军说了,霍先生若真想谢,晚些时候便当面谢,传话的感谢,他不稀罕。” 霍窈抽了抽嘴角,还真像是江陵说出来的话。 收好紫吟令,夏伟光便上马走了,走之前道:“你们且在此候着,前方自有人代替你们。” 夏伟光离开后,顾怀海便下令原地休息。 时间越来越晚,下半夜的时候,霍窈正和顾湘头对着头小憩,马蹄声阵阵由远及近,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不一会儿,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将军,便逐渐出现在视野中。 此处火光明亮,江陵翻身下马,来到霍窈跟前,玩味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早知道你是个女儿家,不想穿上女装如此娇俏,小姑娘越发有气势了。” 霍窈抽了抽嘴角,心想,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再说了,真要论年纪,两倍的他,也抵不过她。 “怎么,不高兴了?”江陵啧啧道:“一段时间不见,这脾气也大了。” 霍窈无奈:“没有,我又怎敢跟您耍脾气。”说正经的,霍窈跟他道谢:“谢谢你前来助我。” 顾怀海也在一旁行礼:“多谢将军。” 江陵无所谓的摆摆手,“小事情,不用这么客气,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等来日我去了清河镇,你好生带我耍耍就算扯平了。” 霍窈应声:“一定,届时你去我家做客,我娘和嫂子手艺极好,做些家常菜请你吃。” “那说好了啊。” 闲聊过后,便说起了正事。 江陵收到霍窈的信后,就派了人来宁阳郡,宁阳郡主自觉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可实则,早已被江陵窥探。 便将计就计,他安排人伪装成霍窈和顾怀海一行人,假意中了埋伏,并意外掉落紫吟令。 “那群蠢货以为把人都解决了,可不知道,本将军早有安排,几俱死尸就把他们给糊弄了过去,现在我的人暗中跟着。” 宁阳郡主的人自以为完成了任务,拿着紫吟令回去复命了。 “今晚咱们在此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杀回宁阳郡。” 江陵他们还没吃晚饭,顾怀海就命人生火做饭,即便是在荒郊野外,也将最好的食物拿出来招待江陵和夏伟光他们。 霍窈还记得他要带她杀回宁阳郡的话,待江陵吃饱喝足,拿水给他洗脸时,问他:“你要待如何问责宁阳郡主。” “嗤,什么郡主,要不是老王爷和先皇是堂兄弟,先皇又岂会封这个郡主?先皇在位时,看在老王爷的面子上,对宁阳郡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先皇登基,皇上早就想整治宁阳郡,前两年派了官员前来,最后都死于非命,若非没有证据,早就料理她了。” 霍窈瞪大眼,“所以,与其说你帮我,倒不如说我帮你?” “也不能这么说,顶多就是阴错阳差,现在紫吟令在她手上,就是铁证如山,这次她是时候命丧黄泉了!” 江陵也没想到,事情就是这么巧,还巧的是,掺和进来宁阳郡主之中的,会是霍窈。 说是阴错阳差,当真是不假。 来之前,他已经给京里去信了,没想到他的信前脚送进京,后脚京里就来信,让他全力配合霍窈。 这就有些蹊跷了。 所以他猜测,皇上远在京城,但对于霍窈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想想也是,霍窈的本事,皇上如何不忌惮,而且还给了她能调动驻军的紫吟令,虽说两年后霍窈选秀进宫,但那也是两年后的事。 让为君者忌惮,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幸在皇上忌惮之余,霍窈尚且对他有用,不幸在她这一生,恐怕都会如同一只斩断了翅膀的鸟儿,自由隐私于她便是奢望。 江陵有些可惜,说起来也挺奇怪,除了在州府之前,他从未见过霍窈,但就是愿意与她这个人相处。 “大约中秋前夕,皇上将会出巡,大概会路过清河镇,届时,你把握住机会。” 对皇上之事上,他能帮的,也就只有提醒她了。 他与皇上一起长大,皇上一言九鼎,他说让霍窈选秀进宫,就一定会选秀进宫,而且他派了人盯着,那势必不允许横生枝节。 既然无力扭转,那便另寻僻静。 一国之君的宠爱或许是镜花水月,但若是一国之君的心呢? 霍窈本身就有优势,或许有一搏的机会。 然而,江陵的弦外之音,霍窈并没有听出来,此时她关注的重点是,皇上要出巡,还大概会路过清河镇? 聪明如霍窈,立马想到了先前江陵的话,“恐怕不是大概?” 而是肯定会路过清河镇。 见霍窈的重点偏了,江陵无奈地看着她,光火熠熠,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如当初在州府,很亮,但同时也十分的深沉,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望进去,看不到底。 江陵突然觉得,自己与霍窈也不算是陌生了,但始终不曾看透过她,他一直在军营里,平日里所接触的都是些出生入死的兄弟,阅人这一点,他不如薛长蕴。 而薛长蕴也说,他看不透霍窈。 …… 第148章 宁阳郡主 他还记得薛长蕴说过,当初来州府,霍窈并不愿意,是他拿被刘大人害死的性命作为说辞,霍窈才愿意同行。 可最后,在淮阴公主的事浮出水面时,霍窈又精明得不像话,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化。 睿智得像个人精。 和视人命如信仰的一面,是两个极端。 还有监刑时,霍窈的平静,又是另一面。 她就像是个多面人,永远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江陵觉得,自己看不透霍窈也就算了,连薛长蕴都看不透,这女人要么就是真深沉,要么就是真聪明,真通透。 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面两者,霍窈都不可能听不懂他的暗示。 她不是听不懂,而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想,我真是多虑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过不好。” 黑夜深深,江陵的话随风远去,霍窈始终唇角噙着笑,光火间,面目平和。 今晚的夜色格外暗沉,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而此时的宁阳郡,宁阳郡主几乎是颤着手,接过紫吟令。 这东西,她终于拿到手了。 当年父王不给她,时隔多年,她依旧得到了。 尽管不能见光。 可那又如何! “都处理干净了?” “郡主放心,一个活口未留,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会有人路过发现,官府追查,只会认为是匪盗杀人劫财。” “很好!” 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宁阳已见岁月的脸上,逐渐狰狞,她摩挲着紫吟令,“你们立了大功,本郡主不会亏待你们的,回去歇着,明日属于你们的赏赐,本郡主便会派人送去。” 至于有没有命拿,就是两说了。 待人退下后,宁阳唤来心蕊,“按照计划行事,本郡主不希望他们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是。” 心蕊退下后,宁阳独自进了内室,只见她扭动一物,咔哒一声,一旁的架子缓缓挪动,露出里面的一方空间密室。 宁阳拿着紫吟令进了内室,再出来时,手上已不见一物。 她坐在妆镜前,对镜自照。 她的生母只是宁阳郡富商的女儿,几十年前,父王离京办事,遇到了她的生母,两人暗生情愫,一夜欢好,十月怀胎后,她娘生下了她。 她是私生女,从小到大,她受尽冷眼,就连她的外公,也以她为耻,在她刚记事的时候,外公就把她和她娘赶去了城外的庄子自生自灭。 而她的生父,在与她娘欢好后,便被急招回了京,他说过,他会回来接她娘的,可直到她娘去世,他也没回来。 她娘在临终前跟她说:“这个世上,父母至亲,兄弟姊妹,丈夫爱人,都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那时,她年纪尚小,不懂生母用她短暂的一生得出来的结论是何意,她只是乖乖地说:“女儿记下了。” 她问她娘,她的父亲是谁,她娘依旧没有告诉她,一如这些年外公一次又一次地逼问她,让她怀孕的男人到底是谁一般。 她娘说,路是自己选的,她谁也不怪,只怪自己年少不懂事,错信了男人。 她跟她说,若是有朝一日,他有心,就会回来寻她,若无心,纵然她有意,也是枉然。 生母去世后,外公家的人就彻底不管她了,那些年来,她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到了十五岁那年,正常人家的女儿都开始议亲了,而母亲去世,外公将她视作污点耻辱,连她的生死都不管,又怎会为她终身做打算。 而就在那时,她认识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路过的富商,谈吐不俗,气质儒雅,出手阔绰,她几乎是一见钟情。 那一年,她毫不犹豫地沦陷了,交心交身,几乎是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他了。 然而,就在她为爱醉生梦死时,他对她说,他是北方人士,在家中已经娶妻生子,她若愿意跟他走,他只能许给她一个妾室。 妾室啊。 她怎么会愿意! 生母给她的,除了一副好皮囊外,还有一股傲气。 就好像,她的生母明知她爹是谁,却始终闭口不言,临终前也不说,明知她爹在哪儿,宁愿把自己熬死,也不愿去找他。 生母到死,都是傲气的死,而她又如何愿意,去做妾。 她最终,与他一刀两断,他走之前,倒是给她留下了一些银子,她靠着那些银子,过了两年舒服的日子。 而就在期间,她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他温文尔雅,出口成章,她深深为他着迷。 他也待她极好,但这一切,在发现她已非处子之身后,尽数破灭。 他拿走了她所有的钱财,不告而别,也不能说不告而别,至少,他还给她留了封信。 时间太长了,她已经不记得那封信的具体内容了,但始终记得一句,他说:你已非处子,可见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陪了你这么长时间,这些钱财就当是你对我的补偿。 那时候,她终于有些体会母亲的话了。 男人啊,当真靠不住。 第一个男人,或许对她有情的,但他欺骗了她,第二个男人,嫌弃她,并且将她的生存都拿走了。 老天爷更是捉弄她,两个月后,她有了身孕,她深知私生子女的存在有多令人诟病,她当了为数不多的首饰,找了个赤脚大夫,买了一副落胎药。 一碗药,断送了一条生命。 大概是报复她没有听从母亲的遗言,孩子没了,她也被虎狼之药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那时候才知,她找的赤脚大夫,不过是个江湖骗子。 她去报复过,反被暴打了一顿,求助无门之下,她去找了外公,外公破口大骂,骂她无耻不要脸,和她娘一样,败坏门风。 她被外公赶了出来,自此后,母亲的话,便成了她挥之不去的信念,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找了过来。 他便是她的生父,当时皇上的堂兄弟。 大庆朝的王爷。 …… 第149章 包围郡主府 她的生父,出身如此贵重,如此高不可攀。生父待她极好,得知她的诸多遭遇后,不但没有嫌弃她,反而更为疼惜她,那时候,她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温暖的她,甚至于忘却了母亲的话。 她以为,生父到底是不同的。 直到生父告诉她,她虽然是他的女儿,按理说,该是身份贵重的郡主,他也自觉愧对她娘和她,只是皇室有皇室的规矩,凡是在民间长大的儿女,都不可再入皇室玉牒,所以,他不能带她回京,即便带她回去了京城,也没有她的位置。 因为他的王妃,他的儿女,是绝不会容下她的。 父王不知如何运作的,请来了一道圣旨,将她封了郡主,只是她这个郡主,终身都不能回京,只能老死在这一方。 她明明是他的亲生女儿,却不能在明面上父女相认,认祖归宗,还是母亲有先见之明啊,果然,父母双亲,也是靠不住的。 但那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父王便是她的靠山,纵然她有郡主的尊位,也没有实权,说白了,就是个名头罢了。 所以,她即便心里恨得要死,也只能装成一副善解人意的孝顺女儿模样,因为,父王的势力实在太好用了。 比如说,她借着父王的势力,找到了当年拿走她钱财的书生,制造一出意外,让他魂归地狱。 比如说,找到富商,逼他休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比如说,去外公家,将外公活活气死,把她的舅舅姨母们,得罪过她的,流放三千里,死在流放路上,没得罪过她的,抄没家财,赶出宁阳郡。 比如说,找到赤脚郎中,将他大卸八块,扔去喂狗。 而这些,都不是她能做到的,那几年,她过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痛快,这样的痛快,在随着她看到紫吟令后,方才清醒过来。 她才知道,自己其实说白了,什么也不是。 没过几年,父王去世了,他死在京城,死之前的那几年,都再未来看过她,而她却不得踏入京城。 后来她成亲了,遇到了现在的驸马爷,说是爱,已经是笑话了,她会选择他,无非是他孤零零一个人,带着姐姐的孩子生活。 而她,注定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 父王去世后,他的王妃,以及他的子女们,刚开始几年,找过她麻烦的,有一次,还差点让她丢了性命,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囤积自己的力量和势力。 并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京城有朝一日,她势必要去一去,将那老不死的王妃,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送去跟父王团聚。 这一过,就是十几年,眼看着已过中年,去京城前路依旧渺茫,不由不甘起来。 而这时候,霍窈拿着紫吟令出现了。 没错,紫吟令现在在她手上,势必不能见光,但没关系,这么多年她都等了,自然也不差这一年两年。 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查霍窈的死,等过去这个风头,她就主动把紫吟令送去京城,到时候,顺势留在京城。 至于霍窈的紫吟令为何会在她的手上,说辞她也想好了。 她就说,自己意外得到的,觉得蹊跷,很像当年父王手上的紫吟令,事关重大,便自己送来京城。 反正她父王已经死了,先皇也驾崩了,当年下圣旨不让她进京的是先皇。 等她留在京城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她谁也不会放过! 不知不觉,宁阳对着镜子坐了很久,直到敲更声响起,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扶上已经美貌不再的脸,苦笑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间,想到了这些往事。 不止如此,这一晚她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如计划一般,拿着紫吟令去了京城,也如愿以偿的留在了京城,将那老不死的王妃,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一个个都尽数踩在了脚下,而她,也终于得偿所愿,成了皇室认可的郡主。 这个梦太美好,几乎满足了她几十年的梦想,所以在侍女叫醒她的时候,宁阳很是不悦。 然而她的不悦,在随着侍女的话尽数被慌乱所取代。 “郡主不好了,有一伙士兵闯进来,将咱们郡主府包围了!” 宁阳揉额头的动作一顿,“包围了?什么意思?” “奴婢也不清楚是何意,郡马爷已经过去了,让奴婢唤您起来,去外头主持大局。” 一听这话,宁阳立马起来,让侍女伺候她洗漱。 一边穿衣洗漱,一边在想,哪来的士兵,难道霍窈的死讯已经被人发现了? 这么快? 可就算这么快,士兵包围她郡主府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她的计划被人发现? 这个念头一出,宁阳就觉得不现实,整个计划,除去她的心腹,以及郡马爷也已经疯疯癫癫的荣金意外,没有人知道。 哦对,前去埋伏刺杀霍窈的,倒是知道。 可他们不是被…… 想到这,宁阳猛地一顿:“心蕊呢?” 心蕊是她的侍女之一,也是昨晚她派去杀人灭口的人。 她昨晚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着之前心蕊并没有回来,而她起来到现在,也没见到心蕊。 宁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回郡主,心蕊姐姐昨晚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奴婢也不知道心蕊姐姐在哪儿。” 再也没有回来? 她给心蕊的任务,旁的侍女是不知道的。 可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宁阳的右眼皮跳的很厉害,她大喊着:“快,快去找心蕊,快去!” 结果,心蕊还没有找到,外头便起了嘈杂声。 “你们到底是何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此地乃先皇所赐下的宁阳郡主府。” 随着这道朗声落下,一位身着盔甲的儿郎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太多眼熟之人。 有霍窈,有顾怀海,有顾湘,有宁阳郡主的心腹侍女心蕊,还有宁阳郡主派出去埋伏刺杀霍窈的杀手…… 心蕊一身狼狈,身上都是伤,被两个士兵押着,可见是被用了刑的。 …… 第150章 先皇圣旨 而杀手比心蕊倒是好些,虽然也被士兵押着,但身上并没有伤。 但抛除心蕊和杀手不说,活着的霍窈和顾怀海顾湘,已经足够让郡马爷慌乱无措了! “你,你们……” 此时出来的宁阳郡主,看到这一幕,同样慌乱无措不已,在知道心蕊一晚上没有回来时,她就意识到怕是出事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霍窈他们居然没有死! “宁阳郡主,看到他们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江陵唇角挂着痞气,笑意盈然道。 “江陵!” 宁阳认识江陵,准确的说,见过几次,不但江陵,薛长蕴她也见过。 那是在几年前了,当今皇上登基没多长时间,意图整治宁阳郡,先后派了几个官员前来接盘,宁阳郡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她的地盘,怎么可能让皇上的人接盘? 况且,一旦其他官员接盘了,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手上沾的人命,都会被揪出来。 所以,她制造了各种各样的意外,让他们有来无回,还抹去一系列的证据,让奉旨前来调查的薛长蕴无功而返。 那时候,薛长蕴是和江陵一块来的,相较于薛长蕴,江陵最是不好对付。 薛长蕴讲求证据,而江陵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人打发走。 时隔几年,再次见到江陵,宁阳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但认出来了,也意识到,自己恐怕从一开始就满盘皆输了。 因为不止是霍窈,顾怀海,和顾湘都没有死! “宁阳郡主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的贵气丰腴。”江陵举起爪子,跟宁阳打招呼。 宁阳深呼吸口气,到底活了半辈子,什么没经历过,所有的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江陵将军,你带兵包围我郡主府,此为何意?” “郡主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将军也不怕告诉你,你这个郡主,做到头了。” “放肆!我乃先皇所赐的宁阳郡主,你区区一个将军,莫不是要亵渎先皇的圣旨?” 江陵笑了,“你是先皇所赐的宁阳郡主不假,但这郡主也不是保命符,当然,你要是安分守己,这个郡主还真是你的保命符,可惜啊,你坏事做尽,别说是皇上,就是这宁阳郡的百姓,恐怕都容不下你!” “你放肆!” “你大胆!” 江陵沉下声音,“宁阳郡主,莫不是你以为,本将军没有证据就来问罪?识相的认罪,本将军能免你受些苦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你口口声声让本郡主认罪,敢问本郡主何罪之有?今日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拿得出手证据,本郡主无话可说,若是不然,本郡主便上奏皇上,治你一个藐视先皇的大不敬之罪!” 江陵拍着自己的胸脯:“哎呦喂,我真是好怕怕啊,霍窈,她要吓死我了。” 霍窈:“……” 你确定不是故意气人? 说害怕的人,脸上会没有点害怕? 大概是霍窈不配合,江陵自觉没趣的摸了摸鼻子,过去一把捏上心蕊的下颌:“小丫头,把你交代的,当着你主子的面再说一遍。” 心蕊被折磨得不轻,只剩下半条命,她费力地睁开眼,看了看宁阳郡主,声音嘶哑道:“宁阳郡主意图霸占紫吟令,派了杀手在半路伏击,刺杀霍窈等一行人,任务完成后,又命我其去给一众杀手酒水里下药,将他们灭口……” 只是她没想到,药下完了,杀手还没来得及喝,他们十几个人,就被重重士兵包围了,在屋顶上,还有无数的弓箭手。 几乎没费一兵一卒,他们就被抓起来了。 她是宁阳的心腹,自然是死不开口,受尽了折磨,也被用了酷刑,然而她抗住了,杀手却连抗都没抗,尤其在知道她给他们的酒水里下封喉见血的剧毒后。 杀手口至统一,她依旧拒不交代,直到看到霍窈等人还活着,才知大势已去。 “她诬陷本郡主,我压根儿就不认识她!”宁阳矢口否认。 江陵好似知道她不见棺材不落泪,又问杀手:“你说说。” 杀手不知道紫吟令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奉命前去杀几个人,并将一枚令牌带回来。 江陵很满意两人的配合,比霍窈那小丫头给他面子多了,他摸了摸下巴:“人证有了,现在还差物证。” 宁阳预感不好,大喝道:“你休要在我郡主府猖狂,现在立马给本郡主滚出去,否则,休怪本郡主不客气!” 她不知道江陵说的物证是什么,但紫吟令确实在她手上,若是被查出来了,她真的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不过好在,紫吟令被她放在了密室里,密室的位置,连郡马爷和荣金都不知道,江陵更别说了,只要没有实质证据,仅凭心蕊和杀手的指控,根本奈何不得她什么。 至于密室,就算江陵翻遍整个郡主府,也找不到! 更何况,这里是郡主府,他江陵就算是个将军,也不是想搜就能翻的! 想到这些,宁阳心头大定,喊来府中的守卫,将江陵等人包围。 江陵脸色一沉,“事到如今,你还这么嘴硬,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给我搜郡主的内室,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随着江陵的话出,他手上拿出兵符。 所有士兵当即单膝跪地,“是。” 应声震耳欲聋,康琼有理。 “搜!” 士兵立马制伏郡主府的守卫,齐齐冲进宁阳的内室。 “先皇圣旨在此,我看谁敢!” 江陵有兵符,而宁阳也有先皇的圣旨。 她怒目瞪着江陵:“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本郡主府,想要搜郡主府,拿着皇上的搜查圣旨来!” 宁阳郡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等江陵把搜查圣旨请来,紫吟令她早就毁尸灭迹了,只要没有紫吟令,她就能翻身。 霍窈皱了皱眉,有没有搜查的圣旨,她很清楚,虽然有人证,但只要宁阳郡主死不承认,谁也奈何不得她。 …… 第151章 下场 不得不说,这里的律法制度实在让她摸不清楚。 原以为,江陵就是个活招牌,可没想到,搜查郡主府,还要有搜查圣旨。 看来,她到底还是了解的不透彻。 可眼下,并非是想这些的时候,为了做戏,她把紫吟令奉献出来了,紫吟令比圣旨好使,可现在为了做戏,她把紫吟令奉献出来了,上哪儿弄搜查圣旨来? 霍窈看向江陵,后者冲她眨眨眼,慢吞吞道:“不就是搜查圣旨吗,你要就给你呗。” 江陵给夏伟光使了个眼色,后者从身上掏出一卷圣旨:“圣旨在此,众人跪下接旨!” 霍窈:“……” 有句三字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霍窈,快跪下。”顾怀海和顾湘在霍窈一左一右,父女二人分别拉扯她跪下。 霍窈:“……” 跪下了。 比起霍窈的挣扎不情愿,宁阳则有些出神,她这一生,只接过一道圣旨,那便是赐封她为宁阳郡主,以及此生不得入京的圣旨。 本以为,那也是最后一道,没想到,今日却迎来了第二道。 而这第二道,也显然是给她带来绝望的圣旨。 果不其然,这是一道搜查宁阳郡主府的圣旨,在随着钦此二字落下时,宁阳几乎咬着牙,声音听不出悲喜道:“宁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接下了圣旨,而搜查也成了名正言顺。 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密室就被找到了,里面的紫吟令,也到了江陵的手上。 对于这个结果,宁阳已经不意外了,江陵此次明显是有备而来,连搜查圣旨都请来了,不是有备而来是什么? 他准备的如此齐全,不可能会不知道密室所在,或者说,从始至终,她就在他的监视之下。 宁阳闭了闭眼,笑了起来:“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郡主,能让如日中天,兵权在握的江陵将军监视,还真是我宁阳莫大的荣幸。” 江陵叹了口气:“宁阳郡主,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能怪你自己太贪心了。”若不是顾湘被荣金掳走,霍窈意外出现在宁阳郡,宁阳又惦记上紫吟令,只怕也没有今日这个走向。 但又怪得了谁呢,若非宁阳贪心,杀人夺紫吟令,他又怎会将计就计。 “我且问你一句,若非我贪图紫吟令,你可有证据扳倒我?” 江陵本就不会拐弯,如实道:“没有,若是有,宁阳郡早已没有宁阳郡主府。” “说的也是。”宁阳笑了笑,看向霍窈:“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浑身不舒服,如今看来,那是我看到了自己的催命符。” 霍窈没有说话。 宁阳又问:“金儿变成现在这样,是你做的?” 霍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他如今是咎由自取。” “可他是我的孩子!!!”宁阳突然狰狞道。 “你的孩子?只有你有孩子吗?顾湘难道就没有父母?那些过去被荣金祸害糟蹋的姑娘,没有亲人吗?你心疼自己的孩子,难道其他的父母,就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我……” 宁阳挣扎道:“她不是没事吗?” “是,她是没事,可要是有事呢?我和干爹要是晚来一步呢?顾湘是幸运,但其他的姑娘呢?你若是还觉得你的孩子没错,你出去听听外头老百姓是怎么说的?谁人不说荣金咎由自取,老天爷开眼?” “一个人说错,或许要考虑考虑,可两个人说错,三个人,一整个宁阳郡都说错,你还又有何话说?” “我……” 宁阳说不出话来了,半响后,她垂头丧气道:“你们想将我怎么样?” 江陵道:“此事自有皇上处置,在此之前,你得先换个地方。” “哪里?” “宁阳郡大牢。” 意料之中的结果。 宁阳闭了闭眼,“我这一生啊,跌宕起伏,每每在绝望的时候,老天爷都会给我希望,但每次的希望,都伴随着源源不断的痛苦和绝望。” 权利,金银,荣华,她喜欢,但早已没有那么看重了,一来,她没有子女,再多的金银,也带不走,二来,她什么也不缺,自然也就不喜欢了,三来,就是可惜,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将老王妃他们踩在脚底下了。 宁阳还记得那一年,父王找到她,跟她说,他与母亲是真心相爱的,他也是真心爱他的母亲,只是他身上的责任太多了,在京城,他早有王妃,也有子女,他不能一走了之,来找她的母亲。 宁阳被戴上了脚镣和手镣,身上属于郡主的冠服,也被江陵收走了,她说:“让我走之前,喝一杯茶。” 江陵同意了,命人给她送来了茶。 宁阳要亲自煮茶,一边煮一边说:“我的父王是先皇的堂兄弟,南王,他辜负了我的母亲,也愧对了我,我母亲却不怪他,她跟我说,她不怪外公,也不怪父王,不怪曾经奚落过她的任何一个人,只怪自己,活得太明白。” 噗噗,水煮沸的声音响起。 宁阳拎起水壶,一边冲茶,一边说:“霍窈,你我相处不过两次,但我看得出,你与我母亲是一样的人,活得太明白的人,最后都只会苦了自己,人啊,自私点,没什么不好。” 霍窈皱眉:“像你一样吗?” 宁阳动作一顿,仰头哈哈大笑:“是啊,我结局也不好,我活得不明白,可却不如母亲,毕竟,父王一直没有忘记她。” “你很可怜,但我不可怜你。”霍窈很平静地说。 宁阳歪头问她:“为什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况且,你都要杀我了。” “只是很可惜,我数日谋划,功亏一篑,说到底,还是我小瞧了你。”原以为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小农女,不想,却成了她的刽子手。 宁阳摇了摇头,“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看看你的结局,看看你是否会跟我母亲一样,落得个人尽可夫,郁郁而终的下场!” 霍窈叹了口气,“即便如此,那也是你母亲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 第152章 如果不知道就不是霍窈了 宁阳猛地一顿,“母亲,自己的选择……” 是啊,可不就是母亲自己的选择吗? 她明明知道父王是谁,却闭口不言,她明明知道父王在哪儿,却始终安守在一方,不去寻找,也不去打扰。 不是不去,也不是不能,而是,从始至终,她都选择了等待。 宁阳喝完了一杯茶,主动站起来,看向不远处一直在等待她的郡马,对江陵说:“我做的事,都跟他没关系,你放他走。” 郡马爷也戴上了脚镣,走过来,叮叮当当地脆响说不出的压抑。 他说:“我不走,夫妇一体,你我有福同享,自然有难同当。” “你……”宁阳低下头,呵斥道:“你走,我从未把你当做夫君!” “我知道,但你是我的妻。” “你?” 郡马爷握上她的手:“我知道,你让我娶你,无非是见我孤苦无依可怜,这些年,你我早已密不可分,宁阳,其实她说的对,咱们是时候对过去的作为负责任了。” “放下所有的仇恨,过段平静的日子,可好?无论结果如何,我们接受,你说可好?” 宁阳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他的手,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一向不被她看在眼里的丈夫,其实也是个铮铮男儿。 他的力气很大,他的手,也很暖。 正如他所说,当初她选择他,只是因为对爱情绝望了,对男人再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只是因为他孤苦无依,没有倚靠,再加上有个荣金,就选择了他。 这些年,他虽是郡马爷,但她一直对他视而不见,说起来也挺可笑的,除了新婚夜,洞房花烛,他们居然再也没有同房过。 所以,他何必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更何况,他们又算哪门子的夫妻。 “走,以后咱们一起同行。”郡马爷主动握着宁阳的手,跟着士兵离开了郡主府,去往宁阳郡的大牢。 顾湘把头靠在霍窈的肩膀上:“宁阳郡主说自己不幸,可她竟没有发现,她的幸运,其实一直在身边。” 霍窈看了她一眼,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霍窈,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绝不会让她郁郁而终,苦守一方! 霍窈笑了:“你还真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我没有,我这不就是这么说嘛。”顾湘矢口否认。 只是眼睛却不敢看霍窈的。 霍窈抱了抱她。 江陵将紫吟令还给了霍窈,霍窈其实是有些复杂的,这个东西,实在烫手,她不太想要了。 大概看出她所想:“拿着,或许还会有用得着的一天。” 当然,他也不太希望霍窈能用得上。 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所有人都说京城好,可只有在京城的人才知道,好与不好,谁又能说得清呢。 宁阳就是个例子,明明是南王的亲生女儿,却被下令不得进入京城,也不被皇室的认可。 这便是皇权,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宁阳没有选择的权利,霍窈又何尝不是? “霍窈,记得我昨晚说的话。” 事情解决了,剩下的,霍窈和顾怀海都回避了,当天他们便动身回清河镇,离开前,江陵如是对霍窈说。 霍窈笑笑,“不管如何,多谢你。” “我说过,如遇麻烦,可寻我,不过我也不是白用的,你别忘了等我去了你家,让你娘和嫂子好生做一顿好吃的给我。” “一定。” 马车渐渐远去,江陵不由叹了口气。 “将军?” “我在想宁阳郡主说的话,之前不觉得,现在一想,霍窈好像活得的确很明白。” “活得明白不好吗?我瞧着霍先生就挺好的,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话也不多,都没问您搜查圣旨的事。” 说到这个,江陵摸了摸下巴,“我想,她不是不问,而是已经知道了结果。” “啊?难道她知道京城派人……” 夏伟光识趣的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江陵抿了抿,“如果不知道,恐怕就不是霍窈了。” 那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错,霍窈确实知道,可知道又如何,总不能让她揪出暗处的人,来一波催眠,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谁知道她赶走了一波,不会有下一波。 再说了,她能判断出,暗处的人不但不会伤害她,还会护她,这等好事,她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所以,很多事都是两面性的,不能只看到不好的一面,而忽略了好的那一面。 回清河镇的路上,顾怀海一直久久不能平静,他猜到霍窈那枚令牌来历不俗,但没想到,居然是紫吟令。 在朝为官,他自然是听说过紫吟令的,但一直没见过,没想到在霍窈的手上,就有一枚,难怪之前宁阳郡主会见到令牌后,面色大变。 只是紫吟令,是谁给的? 霍窈说是薛长蕴和江陵给她的,他倒是信的,可若是没有皇上点头,便是薛长蕴和江陵,也不敢给霍窈紫吟令。 霍窈跟皇上…… 顾怀海想到这就打住了,有些事,不敢想,一想就搂不住。 霍窈不说,肯定有不说的道理,或者说,这背后并不是他能窥探的,既然如此,他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便是。 顾怀海想明白了,顾湘则没思考那些,抓着霍窈一个劲儿的问:“紫吟令是什么啊?就是你那枚令牌吗,那小小的一枚令牌真有这么厉害?” “湘儿,你妹妹累了一天了,你别吵,让她好好休息休息。”顾怀海截住顾湘的话头。 霍窈冲顾怀海笑笑:“没事的干爹,咱们要是不跟她说明白,她这段时间就甭想睡觉了。” 顾湘要是不弄清楚了,就甭想消停了。 顾怀海也知道女儿什么性子,叹了口气道:“湘儿,紫吟令的事,切记不得对外人道,连你大娘和娘都不能说!” “为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但你忘了,宁阳郡主觊觎紫吟令,又是如何的下场吗?” …… 第153章 方氏病重 顾湘立马噤声了,顾怀海接着说:“若不是为了救你,你妹妹又怎会拿出紫吟令招人眼,你要是记她的情,以后莫要再提了!” 顾怀海说的郑重,顾湘唏嘘不已,“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都不说就是了。” 霍窈摸了摸她的头,“干爹也是为了你好。” 回到清河镇,不论是顾湘还是顾怀海,亦或是霍窈,都有些激动。 尤其顾湘最为夸张,抱着刘氏和乔氏哇啦哇啦大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娘,娘,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刘氏和乔氏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霍窈的梦,还真成了真,他们去的也极为是时候,至于如何用紫吟令救顾湘一事,几人都口径统一,谁也没有提紫吟令,只说宁阳郡主多少忌惮顾怀海这个县太爷。 刘氏和乔氏都是内宅女人,对于上头的事并不清楚,还觉得顾怀海这个县太爷还有几分薄面的,毕竟连郡主都忌惮三分。 “霍窈,我命人将马郎中请来了,让他给你瞧瞧,你走的时候就病着,让他给你好生瞧一瞧。” 虽说瞧着霍窈的脸色红润不少,但没忘了她身子严重亏气。 霍窈没好意思拒绝刘氏的好意,其实在宁阳郡的时候,顾怀海已经给她找郎中瞧过了,马郎中开的药药效极好,她现在好很多。 果然,马郎中来看过之后,也说霍窈现在的脉象改善了许多,但之后还是要仔细调养一段时间。 许是年纪大了,马郎中很是苦口婆心一番,大意是,你还年轻,不能马虎自己的身子,不然能以后老了苦的是你自己个儿云云。 留下两副药,马郎中才离开,顾湘冲他背影吐舌头:“他好唠叨啊。” 乔氏拍了她一下:“休要胡说,马郎中也是为了霍窈好。” 刘氏赞同点头:“说的就是这个理。” 霍窈想回家,她同顾怀海去宁阳郡去的突然,再加上当时霍松没了,学塾那边,和家里都没来得及交代。 学塾那边倒是好说,刘氏定会为她安排,她娘估计就不放心了。 尤其,她又是在病着的情况下出门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刘氏提早亲自去了一趟学塾,为霍窈跟崔院长请假,至于家里那边,同一天刘氏也跑了一趟,只是她去的时候,霍出学他们都在霍家村没回来,只有何木香和两个孩子在家。 她就把这事说了说,让何木香等刘氏他们回来,给她带个话,她再跑一趟。 谁想小半个月过去了,何木香也一直没带个话。 “会不会是霍家村那边的事还没忙完?”刘氏如是猜测道。 霍窈也说不好,她得回家看看才知道,知道她离开前这么长时间了,刘氏和乔氏也就没再留她,倒是顾怀海觉得,霍窈一句话没说就跟他去了宁阳郡是为了顾湘,便决定随着霍窈回去,跟霍出学和方氏解释解释。 顾湘也要跟着去,她觉得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不能不去。 刘氏惊讶:“去了老家一趟,小丫头居然懂事了?” 乔氏也很意外,要知道,以前顾湘是绝对说不出这样话来的。 顾湘理直气壮道:“我懂事不好吗?” “好好好,当然好,你懂事了,以后我跟你娘就可以少操些心了。”刘氏说。 到家的时候快中午了,加上看郎中耽搁了一会儿,便在顾家吃完午饭再回去。 于是吃完饭,顾怀海安排了马车,带着霍窈和顾湘,去了平和村。 霍窈刚从马车上下来,正回来的邻居看到了,过来埋怨道:“你这丫头这么长时间去哪儿了,你不知道你娘病了啊?” “我娘病了?” “可不是,快回家看看。” 跟邻居道了声,霍窈就和顾怀海顾湘推开了家里门。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何木香正蹲在炉子前煎药,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看到小姑子回来了,惊讶了一瞬,连忙把手里的破蒲扇一扔,跑过来。 “大人,小姐也来了。”何木香先跟顾怀海和顾湘问候了一声,然后跟霍窈说:“小妹你回来了,娘病了,你快进屋看看。” 然后招呼霍力。 霍力没有去地里干活,从灶房里出来,连忙招呼顾怀海和顾湘坐,又去屋里叫霍出学。 霍出学休沐早该结束了,只是家里出了事,一直没去衙门,听说顾怀海来了,闺女也回来了,立马从屋里出来。 “出学兄,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憔悴了这么些?” 不只是顾怀海发现了霍出学的憔悴清瘦,霍窈也发现了她爹鬓间的白发多了许多。 “爹?” 霍出学拍拍她的手,“去看看你娘。” 霍窈跟霍出学和顾湘道了声,这才进屋去看方氏。 屋子里的药味比之外面还重,方氏躺在炕上,头上搭着方布巾,霍丫小小的一个跪在炕上,正小心翼翼地给方氏喂水。 “姑姑!”霍丫看到霍窈,小脸上顿时扬起笑脸,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 方氏听到声音看过来,见闺女回来了,眼泪刷一下便掉了下来,“妞妞……” 霍窈连忙上前:“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病了?” 方氏比霍出学还要憔悴,一脸的病容,本来就精瘦,如今却是更瘦了。 方氏身子骨还不错,很少生病,就算是腿疾发作,也是阴天下雨的时候。 上次方氏病的时候,也没像现在这般严重。 方氏抱着闺女,咳嗽了两声,两只手在霍窈身上摸索:“让娘瞧瞧。” “娘我没事,倒是您,怎会病了,郎中怎么说?” “郎中爷爷说奶是气得!”霍丫在旁边说,正巧何木香进来送药,拍了霍丫一下:“别胡说,去外面帮娘看着火。” 把霍丫赶出去后,何木香端着药上前:“娘,您该喝药了。” 方氏眼眶里还含着泪,把脸一扭:“我还喝什么药,死了算了!” 何木香为难地看向霍窈,霍窈把药接过,放在嘴边吹了吹,“娘听说,把药喝了。” …… 第154章 作妖的本家 方氏垂着胸口:“妞妞,娘不喝,娘心里难受啊,你爹这是要拉咱们全家人一块去死啊。” “娘,您这话从何说起,这样,您先把药喝了,您有什么苦跟我说说,可好?” 在霍窈好说歹说下,方氏才把药喝了,何木香松了口气,端着药碗冲霍窈点点头,出去了,让母女俩说话。 方氏的怨气在心里积攒很长时间了,当着霍窈的面,尽数吐了出来。 霍窈这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这一切,都与霍家村的霍家有关。 “老头不行了,让二叔公来找你爹,我说不去不去,你爹非要去,说什么老头再怎么说,也是他爹,好,你爹是个孝顺的,老娘当年也没看错人,去就去。” 方氏说到这些,终于有了些气势,咬牙切齿道:“我和你爹同二叔公去了霍家村,到了地方,老头确实要不行了,我想着来都来了,不说别的,就看在他是你爹亲爹的份上,就帮着安排安排。” 可她哪里想得到,就趁着她一个眼看不着的地方,老头就将男人喊到床边上,用临终遗言说话,让霍出学帮帮霍友学。 霍友学便是后娘生的儿子,霍出学同父异母的弟弟。 “等我忙完了,找你爹的时候,你爹刚从屋里出来,老头没多会儿就咽了气,我问你爹,老头跟他说了什么,你爹说没什么,我也就没多想,可哪知道,霍友学那个杀千刀竟然跑去赌坊,欠了人家三十两银子!” 霍窈眼皮一跳,不会是她爹给还了? 肯定是了,不然她娘也不会气成这样。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赌坊的人上门要债,霍松本来还能多活两年,一下给气得撅了过去,只是霍松的偏心没救了,临终前还为小儿子打算,拉着大儿子给小儿子填窟窿。 关键是,霍出学还同意了。 方氏知道这事的时候,霍松已经下了葬,也从霍家村回来了,正巧碰上老三老四往学塾里交束修,结果一拿银子,发现装银子的箱子里头都空了。 一块碎银子都没有。 一开始方氏完全没有怀疑过霍出学,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何木香,然后是霍力,霍文,老三老四她也怀疑过。 结果呢,一番鸡飞狗跳之后,霍出学才说话,银子是他拿走的。 他把银子拿去给霍友学还赌债了,也是直到这时候,方氏才知道,霍松临终前又道德绑架霍出学了,但没想到的是,吃了这么多次亏,霍出学居然还同意了! 方氏真的气坏了,当时就气得晕了过去,然后便病了。 这一病,竟是七八日了还没下来炕,而这期间,方氏对霍出学不待见到了极点,每隔一段时间就闹上一闹,不活了,都死,成了霍家每天必有的声音。 三十两银子啊,霍窈暗暗咂舌,家里有这么多银子吗? 还别说,家里还真有,是方氏这些年一点点攒下来的,她对霍文抱有很大的期望,所以提前给他攒进京赶考的盘缠。 当年的事,给方氏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给霍文攒盘缠的事,她只告诉了霍出学,便是霍窈也不知道。 结果,她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都给霍出学拿得一个铜板都没剩。 而老三老四还等着交束修,也难怪方氏气成这样了。 最关键的是,方氏这些年统共才攒了二十七两,还差三两,而霍出学就跟赌坊说了,把这三两记在他头上,每个月还一点。 霍出学是县衙的师爷,上次调查董启越的时候,与赌坊来往过几次,所以赌坊看在他的面子上,并没有收利息,只收本钱三十两。 剩下的三两银子,也同意了霍出学慢慢还。 所以说,现在家里的情况是,不但没有一点银子,还面临老三老四的束修,以及三两外债。 霍窈听完后,都他妈无语了。 本来她觉得,她爹是个明白人,可这是明白人办的事吗? 若是家里有事,生病或者意外,欠的银子也就算了,可霍友学分明是赌博欠的银子啊! 最关键的是,霍松当年是怎么对他的,后娘又是怎么对他的,他难道都忘了吗? 再说了,霍友学不可能一两银子都没有?后娘不可能一点积蓄都没有? 三十两银子,居然都算到了她爹头上。 这他妈分明是把她爹当成冤大头了! 最可恨的是,她爹这个冤大头当的,好似还挺乐意! 霍窈真的无语了,别说是她娘了,便是她也不能理解。 霍窈的不理解,好似让方氏终于看到了跟她一个阵营的人,一边骂,一边说:“妞妞你自己说,老娘能不生气吗?你爹但凡跟我说说,我也不至于这样气自个儿,可他倒好,屁都不知一声,直接偷拿了银子!” 最恨人的是,她先是诬赖何木香,又诬赖大儿子,二儿子。 若不是她不弄清楚不罢休,霍出学还不会说是他拿走了银子。 那可是她这些年,给老二攒的盘缠,他说拿走就拿走了,还去给霍友学那个杀千刀的还赌债,又给家里背上三两外债,方氏越想,越觉得绝望。 眼前顿时一黑,往霍窈身上栽去。 霍窈赶紧喊人,给她娘掐人中,霍出学等人进来,看到这一幕,顾怀海连忙喊:“快去请郎中,霍力你快去请郎中!” 霍力赶紧往外跑,几乎是背着老郎中来的。 老郎中给方氏扎了针,方氏才醒来,看到霍出学,又是一撅,“妞妞,让你爹滚,让他滚出去!” 霍窈连忙安抚,对一脸苦涩的霍出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叹息道:“爹,要不您先出去,我劝劝娘。” 霍出学点点头,出去了。 老郎中交代:“别再让你娘受刺激了,年纪大了,救得了这次,下次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霍窈一一应下,道了谢,何木香送老郎中出去。 如今家里一点钱也没有了,方氏最近吃药看诊的钱,都是欠着老郎中的。 …… 第155章 扎进心里的一根刺 霍窈还是第一次感受到窘迫为何物,只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劝一劝方氏,她这次气得不轻,若是真因此气出个好歹来,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于是,待所有人都出去后,霍窈软声开解她娘:“娘,已经发生了,您这么气自个儿也于事无补,不如就算了,再说了,您把自己气成这样,得意的是谁?” 方氏闻言愣了下,“谁得意?” “当然是后娘和霍友学啊,您想想,您要是气出个好歹来,说句不好听的,以后都不能管事了,这家里不就是爹管事了?到时候他们再来找爹,我们几个儿女能拦得住吗?” “他们妄想!做他的春秋大梦去!”方氏立马来了精神,破口大骂。 不得不说,霍窈这一出激将法使得妙极。 霍窈再接再厉:“所以说啊娘,您得振作起来,把您的小金库看好喽,否则咱们一家以后真得喝西北风了。” 霍窈将方氏的命脉拿捏得死死的,果不其然,不过几句话,就让方氏打起了精神。 虽说是打起了精神,但只要一想到霍出学的所作所为,她这心里就堵得慌。 “老娘嫁给他这么多年了,为了这一家老小,老娘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活到这把岁数了,没穿过一件好衣裳,当年他穷得很,连片遮风挡雨的瓦都没有,所有人都劝老娘,嫁给他就要过苦日子,我就是看他这个人,咬着牙嫁了。” “紧着裤腰带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置办下了这份家业,好日子没过几年,他竟然给我来这一出!” “老娘这一辈子,就敢拍着胸脯说,我对得起他霍出学!” 方氏一边哭,一边说,霍窈在旁听着也有些心酸。 这是实话,在不知道她爹与本家的恩怨前,她从没觉得有什么,自从知道她爹与霍家的恩怨后,她才深深觉得,她娘和她爹,是真爱啊。 要知道,她娘嫁给她爹的时候,正是她爹最难的时候,穷的叮当响不说,正如她娘说的,连片遮风挡雨的瓦也没有,还有一个等着吸他血的渣爹,后娘。 她娘能不嫌弃,还咬着牙攒钱给她爹进京赶考,拉扯他们几个儿女,还要做活,以前她娘将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挂在嘴边上,她从来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才发现,她娘真的不容易。 能从什么也没有,过成现在的红火日子,真是从苦水里泡出来的。 霍窈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了,只是抱着她娘,让方氏发泄。 有些刺,若是不拔出来,就会见血入骨。 而她爹的行为,就如同在她娘的心头扎下了一根刺。 “银子这东西,没了再攒,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老娘也早就习惯了,老娘就是难受,我跟他过了快一辈子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都不跟我商量,偷偷拿走了银子。” 这便是方氏心里的那根刺。 正如她所说的,银子没了再攒,反正距离二儿子科考还有几年,几个儿女也都大了,老大和老大媳妇都能干,给家里添进项,女儿也去了学塾授课,也有银子拿,大不了这几年再紧紧,日子也就那么过去了。 她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那一关,尤其想到她打骂老大和老大媳妇,还有二儿子,说他们偷她的银子,她这张老脸就臊得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了最后才说实话。 “他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我当成什么了啊!”方氏嚎啕大哭,这些时日,那股火攒在心里头,就快要炸了。 此时方氏趴在闺女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霍窈一边给她娘擦眼泪,一边哽咽道:“娘,我爹不是糊涂人,或许他真有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准。” “就算他有想法,为什么不跟我说,我难道还是外人不成?” 她是他的婆娘,是他的枕边人啊。 方氏这一发泄,整整一个时辰才逐渐平复下来,只是依旧不停的掉眼泪,眼睛又红又肿,霍窈瞧着就心疼。 她娘这次,真是伤心了。 屋子不隔音,方氏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到外头,顾怀海和顾湘有些尴尬,父女俩是真没想到,这才前后不过半个月,霍家就出了这么档子事,难怪霍窈走了这么长时间,霍家一直没个动静。 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顾怀海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虽说两家已经成了干亲,可说到底,这也是方氏和霍出学两口子之间的事,而且还牵扯到霍出学的本家。 甭管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可要是不做点什么,心里又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顾怀海想了想,便对顾湘耳语了一番,只见后者点点头,进了方氏那屋。 “大娘,您别哭了,银子的事您别担心,我家有,我爹也说了,甭管多少,只要您开口,他都送来给您。” 方氏听着这么暖心的话,从闺女怀里坐起来,拉过顾湘的手:“你爹的好意,大娘心领了,大娘有银子,不要你们的。” “可您的银子不是都被霍师爷……”说到这,顾湘识趣的闭上嘴,小心翼翼地观察方氏的脸色。 方氏并没有生气,她就算生气,也不会跟客人生气,更何况,事情的源头在霍出学身上,冤有头债有主,迁怒别人,方氏还干不出来。 而且顾湘说的也是实话。 方氏叹了口气,“早些年我就开始给妞妞攒嫁妆,倒也先挪用一些应应急。”日后再将挪用的补回来就是了。 左右闺女还没说亲,嫁妆什么的,也不着急。 霍窈倒是没想到,方氏这么能攒,还有两个小金库。 一个小金库掏空了,另一个小金库补上。 不得不说,这论起精打细算,非方氏莫属。 这时,何木香也进来了,手上捧着一沓绣好的帕子:“娘,这些能卖几个银子,能顶老三老四的束修,咱家也有粮食,日子过得去。” 何木香自从出了月子,就开始重拾针线的活计,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也没做多少,直到家里出事,她这几天熬夜绣了这些,虽然依着家里目前的情况不顶什么事,但能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也是好的。 …… 第156章 想要,但闺女不让 方氏有些难受,叹了口气,“你受委屈了。” 何木香鼻子一酸,低下了头。 她还记得那天,老三老四学塾里要交束修,婆婆说进屋拿银子,却不大会儿黑着脸出来了,劈头盖脸地冲过来给了她一耳刮子,骂她敢偷她的银子,要打死她。 婆婆的银子,她并没有拿,虽说之前几日,公婆都在霍家村,可婆婆不在家,她连公婆那屋的门都不进,怎会偷拿银子? 而且她也没有偷银子的理由啊。 婆婆就把矛头指向了霍力,然后又指向二叔子。 其实当时她心里的确是埋怨的,这些年她为这个家忙里忙外,说句难听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没了银子,却被诬赖成小偷儿。 她如何不心寒。 可婆婆并没有咬着她不放,就连最得婆婆看重的二叔子,都成了怀疑的对象。 那时候,她就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说不委屈是假的。 但现在,婆婆说,你受委屈了,那股子怨气,立马就没了。 有时候想想,婆婆也是真不容易。 霍窈抱了抱方氏,又抱了抱何木香,说:“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门开,娘,我的嫁妆您尽管用,也不用帮我攒,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辛苦了半辈子,现在就该开始享福了。” 方氏被闺女的话暖到了,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得轻松,你二哥三哥四哥都还没成亲,你也还没嫁人,怎么享福?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我这辈子就是劳碌命,罢了罢了,过着呗。” 又能如何,还能不过了? 就算她想不过了,难道还能任由男人当家,让后娘和霍友学那对母子继续吸血? 以前老头子活着,看在他好歹养了男人一场,一忍再忍,现在老头子死了,这次赌债的事也就罢了,再有下次,不让她好过,谁也甭想好过! 方氏想通了,这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关键发泄了一通也管用了。 只是看霍出学,依旧不待见得很,不乐意见他。 方氏精神再好,也终归还病着,所以顾怀海和顾湘,一直由霍力和何木香招待。 傍晚离开前,顾怀海进了屋,跟方氏说了一下霍窈一走这么长时间的缘由。 说完后,顾怀海叹了口气:“嫂夫人,霍窈当真是我家的福星,咱们家又欠了你家了。” 方氏知道闺女去了顾家的老家,只是还没来得及去顾家一趟,就出了小金库失窃这档子事。 直到今天闺女回来。 “所以说,家里要是有难处,嫂夫人就尽管跟我们开口,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 虽说方氏有备用的小金库,但回去后,顾怀海跟刘氏说了声,当天晚上,刘氏就让其妈妈来送银子。 而且还是五十两巨款! 方氏有点懵,看看旁边的闺女,又看看坐在不远处的其妈妈,不知道说啥好了。 霍窈倒没觉得怎么样,便跟她娘说:“娘,家里若是急用,您就留下,日后有了再还给干爹干娘,若是不急用,就让其妈妈带回去,等急用了再跟干爹干娘借。” 方氏点点头,“对,银子你带回去,家里有应急的。” 其妈妈说:“这是夫人赠给咱家的,不用还。” 方氏心动了,不用还的银子,不要白不要啊,方氏搓了搓手,正要问真不用还,一抬头就对上闺女似笑非笑的眼睛,愣了一下。 莫名地,到了嘴边的话,就给咽了回去。 “你,你还是带回去,不用还也不要,不要。”方氏内心是想要的,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啊,虽说她有备用的小金库,可那是给闺女攒的嫁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补回来。 而现在有了五十两,不但闺女的嫁妆充足了,她的金库也充足了。 可是,可是当着闺女的面,她愣是伸不出手啊。 所以,方氏咬了咬牙,让其妈妈把银子带回去了。 其妈妈心里笑开了,论年龄,她比方氏还多吃了几年的盐,适才母俩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她的眼睛。 方氏的心思都在脸上,可却因为霍窈,老老实实地把心思打磨掉了。 看来用不了多久,霍家这个家,就由霍窈当了。 其妈妈捧着银子回去后,将这事跟刘氏和乔氏一说,二人面面相觑,也纷纷笑开了。 刘氏说:“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霍窈,就她这性子,如何不让人喜欢?” 乔氏也感慨道:“霍窈的性子,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谁能想到,霍家养出这么一个好女儿。” 同样都是女儿,看看霍窈,再看看顾湘,顾湘还比霍窈大两个月,实在是天差地别啊。 说起这个,刘氏也颇有些感慨,可不是嘛,方氏那般的性子,居然能教养出霍窈这般一个女儿,实在匪夷所思。 霍家不收银子,刘氏第二天就置办了一车的粮食瓜果,送去了霍家,又去马郎中那,给霍窈多拿了几服药,又准备了些补品,送去给霍窈母女补补身子。 当天晚上,老二和老三老四回来了。 自打方氏生病后,霍文就隔一天回来一次,老三老四本不愿意回来,他便拖着他们回来。 还别说,几个儿子此举,让方氏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了些欣慰。 霍窈回来了,三兄弟倒是意外不已,一家人团聚,加上方氏也振作起来了,被压抑氛围笼罩了多日的霍家,可算是舒缓了许多,只是方氏,依旧不待见霍出学,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霍出学也大概自知理亏,在家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话都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出。 霍窈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若是因此而坏了夫妻感情,那真的就是,失心又失财了。 于是晚上吃完饭,霍窈找了个机会,跟方氏说话。 “娘,您还不理爹啊,我瞧着爹现在怪可怜的。” “他可怜?谁有老娘可怜?”方氏不乐意了,闺女不是站在她这边吗,怎地这么快就反水了? 真是白疼她了! …… 第157章 不作就不会死啊 “还有你,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方氏猛捶自己的胸口,干嚎道:“哎呦喂,老娘命怎么这么苦啊,男人男人胳膊肘往外拐,把我当外人,闺女闺女向着她爹,我命太苦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喂。” 霍窈头疼,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结果她娘就跟她来了这么一出。 无奈道:“娘,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氏不听,霍窈见状,大概也知道她娘什么意思,说白了就一句话,老娘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 换而言之,还没有搭理霍出学的打算。 至于什么时候搭理,等老娘那道坎过去了再说。 至于什么时候过去,不好说。 最后,霍窈近乎于灰头土脸地从方氏的屋里出来,一出来就看到霍出学,四个哥哥,及何木香和霍丫,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他们知道霍窈去找方氏,是为了让爹娘握手言和,所以默契地创造机会,并对霍窈抱有极大的希望。 毕竟众所周知,现在家里还能劝得了方氏的,也就知道霍窈这个贴心小棉袄了。 结果,见霍窈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就都明白了。 霍文捏了捏额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霍出学:“这都叫什么事啊。” 对于霍出学给霍友学偷拿家里的银子还赌债的事,其实他们兄弟四个,都是有些埋怨的,就连一向最孝顺,以爹娘马首是瞻的霍力,也觉得他爹这次有些过分。 并十分的不理解,所以这段时间,不止是方氏对霍出学不待见,他们也不愿意搭理。 可经过数日的消化,也不得不认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银子要不回来了。 这个坑,他们必须得自己填。 再者说了,他们做儿女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为了霍友学那个狗东西,让爹娘一直这么矛盾着。 太不值得了。 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谁说话也不好使,就霍窈说话好使。 不想,霍窈的话,这时候也不好使了。 霍窈也没想到,自己被寄予了这么大的厚望,颇有几分何德何能道:“要不,先让娘再冷静冷静?” 众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如此了。 不然谁还有更好的法子? 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了,霍窈走过去挽上霍出学的胳膊:“爹,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您呢,您一向明白,怎地拿家里银子去给还赌债呢?” 霍出学叹了口气:“你大哥他们都跟你说了?” 知道他爹何意,霍窈道:“说了的,您从小受了那么多的苦,当年在您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娘陪您一块儿吃苦,好不容易挣下了现在这份家业,作为儿女的确不该道父母的不是,只是爹,您这次的事,实在太让娘心寒了。” 霍窈心疼霍出学,也心疼方氏,在这件事上而言,她确实是站在方氏那边的,因为换了她,她也会如此,感到寒心。 正如方氏所言,她气得不是银子,她气的是霍出学的态度。 再怎么说,她也是穷苦日子过来的。 她抠门,把银子看得很重,但也深知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的道理。 霍出学仰头望着深沉的夜色,再次长长一叹:“其实在我小时候,你爷爷对我挺好的,几十年了,我还记得我想吃糖,他大晚上的跑出去给我买糖,回来的时候,身上都不知道跌了多少跤。” 霍窈静静听着霍出学道年幼往事,大概也有些明白了他的做法了。 不论霍松对他如何,毕竟霍松都是他的爹,还是曾经疼过,爱过他的爹。 霍松弥留,霍出学又岂会不动容? 果不其然,霍出学就是因为这样,才点头的,他是好好先生,脾气好,性子好,但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又怎会真的对过去的不公而无动于衷呢? 他也是恨过,怨过的,明明都是儿子,怎能偏心至此? 后娘他能理解,毕竟不是亲生的,可后娘不是亲生的,爹却是亲爹啊。 他偏心也就算了,还与后娘一起,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没有活路。 年轻的时候,他究竟吃过多少苦,年少时遭过多少罪,不经历过,没有人会理解,所以,最后他彻底失望,与本家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当看着过去老当益壮的父亲,满头白发,躺在炕上垂垂老去,他这个做儿子,如何还能无动于衷? 所以,在霍松拉着他的手,跟他道歉,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的时候,他动容了。 其实他也知道,父亲所谓的对不起,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还真是说不好,究竟是不是让他给霍友学还赌债的手段,人死了,也已经无法证实了。 但事实上也的确是,他答应了霍松,让霍松死而瞑目。 那时候霍出学就想着,三十两银子,全了这份父子情分,值了。 从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无人能道德绑架他了。 果然是这样,听完霍出学的话,霍窈一时间沉默不言,良久后叹道:“您为何不跟娘说?娘当年能理解您,现在也一样会理解您,您跟她说了,娘也肯定会拿出银子来的。” 霍出学搓了把脸,“这事说起来,也是我一念之差。” 当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莫名地在老妻问起他,父亲临终前将他叫进去说了什么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给隐瞒了下来。 并在父亲下葬后,也只字未提。 银子,也是偷偷拿的。 这是整件事情过程的第一个一念之差,第二个,是老妻发现银子不见了,质问儿媳和大儿子二儿子的时候,他闭嘴旁观。 直到闹大了,才站出来。 “妞妞,是爹糊涂了,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就做下了糊涂决定,你娘生气,气我,也是应该的,只是你帮爹劝劝你娘,有什么气冲我来,她骂我一顿,打我一顿,我也受,这么憋着,气坏了自己身子又该如何是好。” 霍出学知道,也就闺女的话,老妻还能听进去。 以前他的话,老妻倒是听的,现在…… 唉,不作就不会死啊。 …… 第158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霍窈答应了,她看着捂着脸自责的父亲,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爹,我能劝娘不生气,可是这件事,还是得您自己来,心病还须心药医,娘虽然彪悍,但一向是最理解您的人,我相信,您跟她说,她一定会听进去的。” 闺女的温声软语,回荡在耳边上,霍出学自责了数日的心,终于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只是去跟老妻说…… 霍窈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劝着霍出学自己去找方氏谈。 是解释也好,道歉也好,总之,这个问题,这个刺,他都得自己拔除。 毕竟,他才是源头。 霍窈又说:“娘心里憋着一口气,尽管我能让她发泄出来,但并不是全部,能让娘全部发泄出来的,只有您。” 经过闺女这么一番说,霍出学也觉得,这么下去这个刺只怕是扎的更深,正如闺女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而他这个系铃人必须要亲自去解铃。 老妻骂他也好,打他也好,怨他也好,怪他也好,都是他该受的。 于是,霍出学拍了拍闺女的手,起身回了屋。 霍窈坐在原地,看着父亲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由好笑不已。 前脚霍出学进了屋,后脚一直在各自屋里偷偷关注外面情形的霍文霍双和霍全,都出来了,就连在墙角下劈柴的霍力也跑了过来。 霍丫正在跟自己的小兔子玩,见状,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也甩着两条小短腿,蹬蹬跑了过来,小小的身子努力挤进她爹和二叔中间。 霍窈看着围坐了一圈的大小,场面说不出的喜相,抿嘴而笑。 霍力他们却笑不出来,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样,爹这是去找娘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每个人都明白,在霍窈回来之前,霍文他们也劝过霍出学,让他去给方氏解释道个歉。 霍出学没有去,一来那时候方氏正在气头上,即便去了,也听不进去,二来霍出学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所以就搁置了再搁置。 他们的小妹方才明显是要劝爹,于是很有默契地,该干嘛干嘛去,只不过一直关注着外头的情形。 现在见霍出学进屋了,立马跑了出来。 霍窈还没点头,屋里就传来方氏的怒骂声:“你进来干什么,给老娘滚出去,老娘现在看着你就烦!” 霍窈摊了摊手,事实代替她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随着方氏的怒骂,兄弟几个的注意力,立马从霍出学去找方氏,无缝衔接转换成不安担忧。 尤其霍出学好半天都没有出来。 “爹怎么还不出来,两人不会在屋里动起手来了?”霍双幽幽道。 霍力他们同样也都担心不已。 相较于四个兄长的坐不住,霍窈始终还稳得住,淡淡道:“爹到现在还没出来,显然是娘逐渐接受了他。” 不然现在早就被方氏赶出来了。 兄弟四个面面相觑。 有道理。 果然,又等了会儿,霍出学还没有出来,而屋里的方氏,也从一开始的怒骂,到嚎啕大哭。 最后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霍出学说话本就文气,音量也小,所以并不清楚他都跟方氏说了什么,怎么说的,但总之,大概几率,父母重归于好了。 于是,兄弟几个在纷纷放心之余聊起了霍窈。 霍文先说了:“不是在顾家养身子吗,怎地无端端地跑去了顾大人的老家?还走的那么急,老头子下葬你都没在。” 霍双则不乐意了:“老头子下葬小妹不在怎么了,他要但凡像个爷爷样儿,我早就给他磕头了。” 说起来,霍松葬礼的时候,还发生过一段小插曲,霍双不给霍松磕头,此举闹了些许文章,但大概霍松生前的作为人尽皆知,除了后娘和霍友学,倒也没有人说他的不是。 所以在霍双看来,要不是他爹,他根本也不会去给老头子披麻戴孝。 小妹不在就不在,老头子也不配。 霍文捏了捏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都在了,唯独缺了小妹,这要是传出去,小妹这个女儿家的名声怎么办?” 霍双浑不在意道:“那有什么,就说小妹病了呗,再说了,小妹本就是病了。” 不得不说,在很多事情上,兄妹几个各有意见,矛盾重重,但在某些事情上,又是意外地统一。 很矛盾,但现实生活,就是这样。 霍窈也觉得自己这事好像确实有些说不大过去,如果几个哥哥没去,她没去也就算了,可几个哥哥都去了,自己没去,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但让霍窈重新选择,她还是会选择去宁阳郡。 不过关于去宁阳郡的原因,霍窈倒是没有瞒着,只不过隐去了很多细节,挑拣了些说给他们听。 听完后,兄弟几个唏嘘不已。 “顾湘可是县太爷的女儿啊。”霍双啧啧道。 霍全在旁边点头。 霍窈则意味深长道:“所以说,在清河镇外,还有比清河镇更大,更远的地方,人也是一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霍文:“……”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小妹这话里有话,是说给他听的! 如果霍窈知道自家二哥心里想的是什么,定会说一句,真心是想多了,她哪里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们在学塾还好吗?”霍窈问道。 霍文和霍双不在意道:“还那样。” 霍窈看向四哥霍全:“四哥,你还好吗?” 霍全低着头,闻言缓缓抬起,在对上他的眼睛时,霍窈登时愣住了。 那双眼睛越发阴鸷,一看过去,就好像无边的黑暗将她包裹了一般。 霍窈不由脚底生出了些许的凉意,耳边是霍全沙哑的声音:“还好。” 说完,霍全便借口读书,回了自己的房间。 霍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姑姑:“姑姑,四叔怎么了?”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最是敏感,霍丫隐约觉得,四叔身上的气场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她小,形容不出来。 …… 第159章 又是被小妹打的一天 也没有那么多大人的复杂心思。 霍文头也不抬道:“你四叔就那样,整天阴阴沉沉的,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啊!小妹你打我做什么!” 霍文的话还没说完,胳膊上就挨了一巴掌。 他看过去,打他的是霍窈。 霍窈冷冷一笑:“打的就是你,欠揍!” 霍文不乐意了:“我又哪里招你惹你了?” 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霍文觉得委屈极了,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言行举止,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可小妹却打他。 看着始终不在状态内的二哥,霍窈头疼极了,尤其在看到三哥大哥也一脸茫然不解,只觉得气血翻涌。 蹭地起身,直接回了自己那屋。 何木香从灶房切了瓜出来,见小姑子脸色难看的回屋了,下意识看向丈夫,后者也一脸莫名其妙。 倒是小霍丫知道向着姑姑,小爪子捏起两块瓜:“我去给姑姑。” 便跑去找霍窈了。 霍丫是个贴心善良的小姑娘,有她陪伴,霍窈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将霍丫放在自己的腿上,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丫头软软的头发。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小丫头终于褪去了营养不良,一把头发也不再是干枯扎手,霍窈突然来了兴致,打发小丫头去拿来梳子,给小丫头扎辫子。 霍文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见小妹笑颜如花,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爹娘没事了。” 霍窈扭头看了眼腆着笑脸跟她搭话的兄长,不理他。 霍文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妹,你怎么了,我没记得有惹你啊。” 他是真不知道小妹咋了。 霍窈还是不理他。 霍文锲而不舍地跟霍窈搭话,可奈何,霍窈就是不理他,干脆将目标转移到霍丫的身上,凑过去,跟小丫头咬耳朵:“跟二叔说,你姑姑怎么了?” 霍丫也学着她的样子跟他咬耳朵:“姑姑好好的。” “姑姑生二叔的气了。”霍文又说。 霍丫无比坚定道:“肯定是二叔做错事了!” 霍文:“……” 霍窈嘴角抽搐。 一大一小说是咬耳朵,可屋里就他们三人,加上小丫头坐在她腿上,两人的交流一字不差地落在她耳朵里。 有些,想笑。 霍文气的把小丫头抱下来,打发她出去玩,摆出架势要跟霍窈好生说道说道,结果还没开口,外头就响起霍力的声音:“二弟,小妹,你们出来一下,爹娘有事找咱们。” 只好把说道的事搁下了。 兄妹俩从屋里出来时,霍出学他们都已经在了。 看着几个儿女和儿媳,霍出学先跟霍力夫妇,和霍文赔了生不是:“之前是爹一念之差,让你们娘误会你们了,在这里,爹跟你们道个歉,你们别怪你们娘,是爹的不是。” 几人面面相觑,霍力说:“爹,您别这样,我们没事。” 何木香:“是啊爹,娘跟我说了,都过去了。” 确实,这事在婆婆跟她说委屈你了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 倒是霍文,不得不说,他有时候心挺大的,被冤枉偷钱,他还真没太放在心上。 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见儿子儿媳都不曾因为此事生出芥蒂,霍出学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羞愧,作为父亲,不但没给他们做好榜样,还让他们受了委屈。 而这一切,只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 霍出学叹了口气,随即说起自己给霍友学拿银子还赌债的事。 “债主闹到家里,你们的爷爷也一气不起,赌坊的人说,若是不还银子,就废了你们小叔两条腿,爹知道,你们恐怕心里不能理解,你们爷爷奄奄一息地求我,我这个当儿子,如何能不应他?” 霍出学接着说:“不过我也说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日后再如何,也与我无关了,没有跟你们商量,就偷偷把银子拿走,是爹做错了,爹在这里,希望你们能谅解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如何能不谅解。 银子也已经给了,爹能给他们每个人一个说法,便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说白了,银子或许重要,但比起跟霍出学来说,银子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与其说心疼银子,倒不如说是心疼霍出学。 任是谁听到霍出学幼年和少时的经历,都不由动肝火,现在却以德报怨,心里总归是过不去的。 可说一千道一万,事情到这也该揭过去了。 当天晚上,压抑沉闷了多日的霍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语。 第二天一大早,方氏便从给霍窈攒的嫁妆里,拿出了一些,分别交给了老三和老四,让他们带去学塾交束修。 霍窈回来了,身子也好了不少,本该回学塾授课了,只是她不放心方氏,打算再在家休息一天,明日再去学塾。 于是便让霍文帮着给院长带话。 霍力去老刘家借了牛车,送三个弟弟去镇上,回来后又立马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 霍窈一上午都在陪方氏,大概和霍出学和好了,方氏精神好了许多,一直拉着闺女说话,霍丫便在旁边凑趣,偶尔霍出学也隔着搭上一句两句。 家里恢复到了和谐,中午的时候,霍窈和何木香在灶房里做饭,何木香用顾家送来的一颗山参,杀了一只鸡炖了一锅香浓的鸡汤。 家里先后出了两个病人,用以给方氏和霍窈补身子用。 阔别数日,方氏终于下来了炕,由霍出学扶着坐在饭桌上,看着鸡汤让何木香和霍丫也喝,末了还让何木香盛小半碗,去喂给小丫儿。 “爹,小丫儿的大名您还没给取?”霍窈突然想起这事。 霍出学一拍脑门,“你不说我还忘了,下午就翻书取名字。” 下午睡起午觉,霍出学果然捧着本老书,坐在院子里,手边上放着两张纸,旁边搁着毛笔,一会儿翻两页书,一会儿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霍出学抬手招呼霍窈:“过来看看,这几个名字如何?” …… 第160章 霍君薇,霍月桐 一张纸上,满满都是人名,都是以霍姓打头,有单字的,也有双字的,霍出学让霍窈选一个最好的。 霍窈看了一圈,觉得这种事还是得霍力和何木香这对父母来选,于是就叫来何木香,何木香却是认几个字的,但也真仅限于几个而已,所以让她选,根本没法选。 “小妹你选,我和你大哥都没意见。” 在她看来,公公能特地翻书,给小丫儿取名字,她已经很知足了,她这个人一向不贪心,所以没意见。 霍窈知道她的窘迫,也知道纸上很多字她都不认识,便贴心地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给她念,坚持让她选。 何木香觉得都好听。 霍窈见这样下去没头,就打算等到晚上霍力回来再合计合计。 这边名字还没敲定,门口就有人敲门。 “霍窈在家吗,有你的信。” 是里正。 霍家村的信,都是送到里正家,再由里正分派到各家各户,有人家不认识字,里正还会帮着读。 霍窈有些茫然,在看到信封上落款江陵,才有所感。 送里正离开后,霍窈回屋把信拆开。 一封信并不算长,江陵写来信告诉她,宁阳郡主的罪责下来了,皇上并没有要了宁阳郡主的性命,而是下旨,让她出家,自此终身青灯古佛。 郡马爷被贬为庶民,子孙三代皆不能入朝为官。 至于荣金,江陵在信中告诉她,他并没有动他,只是在查封了郡主府,抄没了郡主府的家产后,将荣金的几个窝也一并抄没查封了,没了金银,也没了宁阳郡主,加上被冤魂缠身,宁阳郡的老百姓对他恨之入骨。 即便江陵不动他,他的结局也已定。 信的最后,江陵告诉她,皇上出巡的时间已经定下了,就在七月下旬。 现在已经是七月初。 霍窈把信看完,收好,刚从屋里出来,就被霍出学叫了过去。 “妞妞,爹知道你心气儿高,不满足于此,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做出糊涂事来。” 霍窈眨眨眼,似笑非笑道:“爹,您这话有些深奥,不妨有话直说?” 霍出学讪讪道:“爹只是觉得,你大了,姑娘家有些心思也是正常的,但是爹从不希望你去攀那些所谓的高枝,爹没本事,不能给你太好的出身,咱们出身如此,且不说攀不攀得上,即便是攀上了,也只会让人诟病。” 霍窈摇头:“我还是听不懂。” 霍出学咬了咬牙,“我是想说,你和江陵将军!” 霍窈笑了,挽着霍出学的胳膊:“男人与男人有友情,也可以和女子有友情,您说对不对?” 霍出学一下就听明白了,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闺女吃亏,毕竟出身是硬伤,到时候吃亏的定然是自己的闺女。 不过她这么一说,倒是自己想多了。 干咳两声,叮嘱道:“即便是友情,该避讳的时候也要避讳一二,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姑娘家,这世道对女子极为苛刻,爹不希望你吃亏受委屈。” 霍窈把头搁在他爹的肩膀上:“我明白的爹,我与江陵只是君子之交,他给我写信,也是因为有事,并非闲聊问候。” 晚上霍力回来,吃过晚饭,针对霍小丫的大名展开了一番热切的讨论,最后敲定下,霍月桐这个名字作为小丫儿的大名。 小丫儿的大名定好后,霍窈指着自己一开始看好的名字,“爹,大哥霍君薇这个名字如何?” 霍力纳闷道:“不是已经定好霍月桐了吗?” 霍出学却反应过来了,“还是妞妞想的周全,妹妹叫霍月桐,姐姐叫霍丫,孩子大了必然心里会难受,既然取了,那干脆将大丫儿的大名一并换了,就叫霍君薇!” 霍力恍然,“还是爹和小妹想的周全。” 霍丫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听到自己也要换名字了,紧张地看着她姑姑。 霍窈将她抱起来:“喜欢霍君薇这个名字吗?” 霍丫小脸红扑扑的,用力点头:“喜欢,好听!” 就这样,小丫儿和霍丫的大名都敲定了下来,霍丫自此改名,小名叫大丫儿,大名叫霍君薇。还没到百日的小丫儿则叫霍月桐。 当天晚上,大丫儿缠着霍窈,教她写自己的新名字,写完后蹬蹬跑去找何木香。 “娘,这是我的名字哦,好听吗?” 三个字,何木香只认识霍,君薇二字却是不认识的,但她会听。 “好听。”隔空看向霍窈,冲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公公能特地翻书给小女儿取名字,她已经知足满足,没想到,大女儿的名字也一并跟着给换了。 霍君薇,霍月桐。 真好听。 一听就是有气质,有文气的名字。 第二天,霍窈正式回到学塾授课,倒是不曾想到,半个多月没来,学生们竟然如此想念她。 高级班里,霍窈看着底下七嘴八舌关心她身体的一众学生们,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原来,我这么受欢迎啊。”霍窈难得开了个小玩笑。 结果底下学生齐声喊:“是。” 霍窈笑了,“有劳你们挂心了,我已经没事了,来,咱们上课。” 课前小插曲过后,霍窈开始授课。 闻宴生坐在底下,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女子,她穿着夫子服,脸上脂粉未施,大概身子还没好利索,唇色透着几许的苍白。 闻宴生无意识地捏住拳头。 “怎么了?”后桌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小声询问道。 闻宴生回神,摇摇头,专心上课。 下课后,霍窈休息了一下,又随着钟声去了初级班。 一上午下来,体力便有些跟不上了,白夫子见她脸色苍白,忙扶着她坐下:“不是说身子好了吗,怎地这么虚?” 霍窈苦笑:“我只当马郎中夸张,将我身体情况夸大了说,现在看来,我倒是真亏气啊。” 连她自己,都感觉到了身体的力不从心。 “要不下午你回去歇着,我去跟院长说。” 霍窈摇摇头,“不用了,下午就初级班一堂课,等下了课我再走。” …… 第161章 董启越 白夫子便说:“那你若是觉得不舒服便立马提出来,别自己忍着。” “好。” 于是下午上完初级班的最后一堂课后,霍窈便离开了学塾,去了顾家。 那天顾怀海和顾湘送她回家,因为家里的事,也一直没顾上招呼。 谁知此时顾家却是热闹得很。 大门口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顾家大门紧闭,在门前跪着一个年轻男子。 霍窈瞧着男子很是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谁。 不是董启越又是哪个? 霍窈眯了眯眼,她听说顾怀海一时惜才,并未重罚董启越,只是小惩大诫,关了几日便将他从牢里放了出来,可以说,于情于理,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结果董启越并未记得教训,跑来纠缠顾湘,若非为了躲避他,顾湘也不会无端端的回老家,受了一场惊吓,险些毁了一生。 看样子,这是又来纠缠顾湘了。 这时,霍窈听到董启越冲着门里喊道:“顾湘,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可好,你若是不原谅我,我便在此长跪不起!” 顾家大门,没有打开的迹象,周遭看热闹的观众窃窃私语。 旁边有人说:“要我说啊,董启越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县太爷的千金也该顺着梯子下来了。” “可不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董启越都下跪了,她还想如何?” “那件事不是已经查明,夏月月是主谋吗,说不定董启越并不知情呢。” “切,董启越不知情谁信?谁不知道他和夏月月已经定亲,现在夏月月坐了牢,他就跑来纠缠顾小姐,要我说,董启越才最不是个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董启越真知情,县太爷会这么快把他放出来?我觉得,顾小姐和董启越的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谁不知道两人之前好过,顾小姐现在就该顺着梯子下来,嫁给董启越,她要是不嫁给董启越,以后谁敢娶她,谁知道她跟董启越好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估计顾湘的身子都给了董启越呢。” “你们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刚才是谁说的,董启越和夏月月已经定亲了,已经定亲的男人,我们女人凭啥嫁?” “那不嫁给他能怎么着?谁知道她身子还干不干净啊。”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声越发的大,跪在地上的董启越眼底闪过一抹得逞。 他对顾湘势在必得。 顾湘是县太爷的女儿,原本以为自己中了秀才,日后前途无量,等他来日高中状元,就连顾怀海也要矮他一头,顾湘长得是不错,可她性子太不讨喜了,一点也不善解人意,他董启越的妻子,必然是知书达理! 夏月月其实也不是他心目中的妻子人选,但怎么说呢,夏月月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全身心都听他的,愿意让他摆弄。 而顾湘在这一点上,倒也不比夏月月差多少,两人好的时候,都是他说什么,顾湘是什么,而且顾湘还是县太爷的千金。 可是除了性子不讨喜还有一点不好,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顾怀海和刘氏,乔氏,都不喜欢他! 顾湘有时候听顾怀海的话,所以在夏月月和顾湘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只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中了秀才之后,飘飘然了,被人带着出入赌坊,欠下了大笔赌债。 夏月月陷害顾湘,借此敲诈的计划,他是知情的,只不过他选择在暗处旁观,只等着数银子。 结果银子没得数不说,夏月月那个蠢货的计划,还被戳破了,自己也受了连累,做了牢。 本来以为这辈子恐怕是完了,没想一向瞧不上他的顾怀海,居然法外开恩,只关了他几日就放出来了。 虽然得了自由他很满意,可是之前欠下的赌债,还是要还。 他哪里有银子还啊。 他爹本是顾家的下人,因为早逝,这些年一直是他和他娘相依为命,他娘原本是富人家的小姐,后来家道中落,才嫁给他爹。 他娘一心想重新过回富贵日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是照顾他,就是她自己,都养不活,顾湘对他有情,他娘看出来了,就让他哄着顾湘。 果不其然,他和娘的日子,一下就好了很多,后来也考中了秀才。 赌坊的银子他还不起,他娘更不用说,家里但凡是值点钱的物件,早些年就卖的一件不剩了,还不上赌坊的银子,赌坊就要废了他的胳膊。 他是读书人,以后科举还要考状元,要是胳膊废了,拿不了笔,还如何考状元? 他没银子,可是顾湘有啊,顾家有啊。 所以,他就来找顾湘。 只是没想到,女人无情起来,让人叹为观止,不论他说什么,顾湘都是无动于衷,还为此跑去了老家。 他倒是想追过去,可他没盘缠啊,只怕还没追上顾湘,就先饿死在路上了。 就等啊等,听说顾湘回来了,赌坊那边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内若是不还银子,就废了他的胳膊。 他知道,只是一味的纠缠顾湘三天之内根本还不上银子,就找来了几个狐朋狗友,颠倒黑白,逼顾家,也逼顾湘。 他就不信,顾湘的清白没了,顾家不把她嫁给他,谁还会娶她! 当然,顾湘的清白,并没有给他。 过去他倒是想把人睡到手,可顾湘说什么清白要留到成亲,还要跟他,发乎情止乎礼。 在这一点上,夏月月和她就是不一样了,夏月月早早把身子给他了。 可这些真相,外人不知道啊,女子的名声就和她们的命一样,他就不信,顾湘还能不从了他! 董启越信心十足,对自己的计划很有把握。 霍窈虽不知董启越心里在盘算什么,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她看了看围观态度百态的观众,转身去了顾家的后门。 她敲了很长时间,里面才传来询问声:“谁?” “我是霍窈。” 听到是霍窈小姐,里头的下人连忙把门开了,让霍窈进来。 …… 第162章 为母 “霍窈小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夫人也没说您来。” “学塾没了课,我便来看看,董启越又来闹了?” “可不是嘛,闹了有些时候了,两位夫人现正在生气呢。” “大人呢?” “大人本来在家的,后来去了县衙。” 霍窈笑,估计是来个眼不见为净,只是董启越这种人,眼不见为净是解决不了的。 “劳烦你去县衙走一趟,去找干爹。”霍窈压低声音,在下人耳边耳语一番,末了说:“你便说是我说的。” 下人点点头,“那小的先送您过去前厅……” “不用了,我知道路,你快去。” “是。” 等下人从后门出了顾府,霍窈才去了前厅,正如下人说的那般,刘氏和乔氏正在气着,本来董启越纠缠顾湘,虽然生气,但随着他闹,反正等他闹够了,就会离开。 可听听现在外头都在说什么,说顾湘身子已经是董启越的了,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说什么顾湘不嫁给董启越,清河镇上上下下,没有哪家儿郎会娶她。 这分明就是逼着他们,将顾湘嫁给董启越啊。 “这狗东西,我这就让人把他打走!” 刘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活到她这个岁数,自认为已经阅人无数,可还是被董启越的不要脸,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认知。 乔氏红着眼睛说:“姐姐,就算这次把他打走了,明天他还会来的,现在外头都说湘儿名节有损,咱们就是把他打走了,也只会被人说成心虚。” 刘氏拍桌子:“这个董启越,简直是无耻!老爷也是,惜才惜才,看看他惜得哪门子的才!” “现在咱们得想想法子,不让他再继续胡诌下去,不然湘儿以后就真没法嫁人了!” 顾湘在旁边说:“我无所谓啊,懂我的自然是信我,不懂我的,我也不稀罕嫁。” 经历了这么多事,连生死边缘都一次又一次地徘徊过,她还有什么可惧的。 “湘儿!”乔氏不满地道:“你个姑娘家,胡说八道什么,你究竟知不知道女子名节的重要性?” “不然呢,难道让我去嫁给董启越?” “我……我自然是不许的,可也不能让他毁了你的名节啊。” “让他毁呗,他不就是想逼我就范吗?我偏不如他的意愿!真当我不知道啊,什么知道错了,都是违心之言,他无非是贪图咱家的钱财!” 这一点,顾湘看得比乔氏还通透,或许是对董启越这个人死心了,绝望了,很多事竟也意外地看清楚明白了。 董启越心里有没有她,她也不在乎了,她只知道,董启越做这么些,纯粹是因为有利可图。 回过头来想一想,自己当初还真是瞎了眼,居然喜欢这么一个不要脸无耻至极的男人。 虽然很后悔,但现在醒悟也不算完。 刘氏叹气道:“话虽如此,可为了这么一个董启越搭上你的名节,不值当。” 顾湘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现在又能如何? 难道让她当众验身不成? 顾湘不由有些头疼起来,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霍窈。 “霍窈,你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刘氏和乔氏看过来,见霍窈来了,强撑起笑脸,打起精神,“这些下人也是,你来了也不说一声。” “干娘,我是从后门进来的,给我开门的小哥被我请去县衙找干爹了。” 刘氏没有注意后话,叹了口气道:“你怕是已经看到了,那董启越变本加厉,又来缠着顾湘了,这次怕是很难善了了。” 霍窈宽慰道:“干娘放宽心,这世间自有黑白之分,黑的白不了,白的自然也黑不了。” 刘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理我如何能不懂,只是你们到底是女儿家啊,清白何其重要,家里就顾湘一个孩子,以后她纵然嫁不出去,家中也能养得起她一辈子,可是有了这件事,亲事是小,她这一辈子都将会被人戳脊梁骨啊。” “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遭遇,你们年轻,没经历过,我是过来人,那种滋味,不身在其中很难体会到。” 比起一味担心顾湘亲事的乔氏,刘氏则更关注顾湘的将来。 她此生不能有子嗣,就差点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不论走到哪儿,都要承受他人的戏谑,指指点点。 那种煎熬,如今想起来,都遍体生寒。 顾湘有些话,她是赞同的,若是对方是个好,懂她,外界流言蜚语自然是不畏惧的,就像是她,幸运地遇到了顾怀海。 可在这之前,所遭受的阴影,伴随了她一生。 顾湘不是她生的,可在她心目中,顾湘就是她的女儿,所以她才更不希望,顾湘步上她的后尘啊。 乔氏也在一旁抹起了眼泪,她是没有刘氏的通达,但那份担忧,和刘氏是一样的。 “好了大娘,娘,你们都别说了,我真想得很明白,并不是安慰你们,我连死都经历过了,还怕这些,谁愿意说谁说去,我不听就是了。” 霍窈握上顾湘的肩膀:“但干娘和小夫人说的也有道理,为了董启越赔上自己的名节不值当,你且稍安勿躁,算时辰,干爹也快回来了。” 一听这话,三人齐齐愣了下,乔氏希冀地看着霍窈:“你,你有法子?” 霍窈摇摇头,“不一定有效,但或可一试。” “什么法子?” 霍窈抿了抿唇,只道:“此举我也不知道胜算多少,干娘若是信我,便让我出面破了此局。” “干娘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告诉干娘,你打算如何破局?” 对于霍窈,刘氏是一万个相信,换句话说,若是不相信霍窈,那这世上,就没有可相信的人了。 顾湘道:“我也相信你,你想怎么做都听你的,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也都接受。” 看着豪气万丈,并未受外面乱糟影响的顾湘,霍窈摸了摸她的头:“真的长大了。” 顾湘顺势抱着她:“只是霍窈,我又要麻烦你了。” …… 第163章 破局 “你麻烦我的还少吗,债多不压身,我都不怕,你怕个什么。” 刘氏走过来,将两人一并抱住:“事已至此,便按照你想做的做,死马当活马医,成也好败也好,咱们都接受。” 乔氏也在一旁点头。 霍窈哭笑不得,“干娘,小夫人,你们就不能给我点信心吗?” 虽说预防针是她打的,可这么直白的死马当活马医,也太伤人了。 被霍窈这么一番抱怨,刘氏和乔氏俱是破涕而笑,恰在这时,前去县衙的下人回来了:“霍窈小姐,大人正在过来的路上。” 霍窈点点头,让刘氏和乔氏顾湘等消息,自己则去了顾家正门。 前厅里,看着霍窈远去的背影,乔氏有些担心,刘氏则说:“霍窈不是个说空话的人,那孩子心思比谁都通透,说不准还真能给顾湘寻一个生机出来。” 顾湘斩钉截铁道:“我相信霍窈!” 正门处,霍窈吩咐下人:“开门!” 霍窈早已是顾家的熟人,也知道她的身份,道了声是,把门打开。 董启越依旧跪在门外,本来有些不耐烦了,心想顾家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开门声,下一刻,大门打开。 董启越眼睛一亮,“顾湘……” 本以为是顾湘,谁知,随着大门打开,出现在视野里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顾湘,而是一个脸生的女子。 “你是谁?” 董启越自认对顾家十分了解,但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这女子穿的衣裳倒是眼熟得很,好像是清昌学塾的夫子服。 可清昌学塾里都是男夫子,何时有过女夫子了? “我是霍窈。”霍窈淡淡地回答董启越的话。 “顾湘呢?”他哪管什么霍窈不霍窈的,他现在就关心顾湘! “我是顾湘的妹妹,你有话可与我说。” 董启越冷笑:“妹妹?我怎么不知道顾湘有个妹妹!让顾湘出来,我跟你说不着!” 霍窈依旧淡淡:“我说了,有话可与我说。”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你说得着吗!” 霍窈嗤笑一声,直接发难:“好一个低声下气,前来道歉认错的董启越,这便是你认错的态度?我看你倒是像来打劫的!” 她的声音透着几许威严,很快现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从顾家出来的少女。 皆对她的身份表现出了极大的茫然。 谁不知道县太爷顾怀海只有顾湘一个女儿,什么时候顾湘多了一个妹妹出来? 而且,还不姓顾。 “你说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你董启越不是打劫的,又是什么?不过说起来,你倒是真有本事,夏月月为了你毁了一辈子,至今还在牢里,你不去探望,记她的好也就算了,居然跑来纠缠顾湘。” “谁不知道你董启越与夏月月定了亲,与顾湘婚假各不相干,为此,顾湘被人诟病,成为整个清河镇的笑谈,如今你舍弃新欢,跑来找顾湘,真是好大的脸面!” 董启越脸上一阵青青白白:“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你们之间的事,那你找来这些人挑拨旁人做什么?”随着霍窈的话,她的手指直接指向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 她走过去,“如果我没认错,你是赌坊的人?就是不知道,你们赌坊的掌柜知不知道,你为了董启越跑来顾家颠倒黑白呢?” 她在梦里见过此人,董启越出入赌坊时,正是此人招待。 好在她记性一向过目不忘,过去这么久了,不然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她状似不经意地看向人群外围的顾怀海。 父女俩的目光隔空对上,顾怀海点点头,低声吩咐许丰宝:“将赌坊的掌柜找来。” 顾怀海是带着夏月月过来的,到的时候,恰好霍窈从家里出来,他并没有上前,而是一直留在外围角落里,倒是夏月月见到董启越很激动,一度要跑过去。 顾怀海让人死死地拉住她,并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瘦小男人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居然一语便点出了他的身份,狐疑地看着她。 他一直在赌坊里面,只有出入赌坊的人,才认识他,外头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他。 可眼前少女,居然洞穿了他的身份。 要知道他站在这大半天了,都没人认出来。 “姑娘莫要胡说,我与赌坊毫无关系。” “是吗,真的没关系吗?既然没关系,那你适才为何污蔑顾湘的声誉?”适才她在一旁看得清楚明白,就是这个人,一口一个顾湘的身子不干净了,已经是董启越的人了。 “难道我说错了?谁不知道顾湘与董启越好过!” “好过怎么了,好过就可以污蔑姑娘家的清誉?我且问你们,谁没在一生当中,遇到个人渣?”霍窈问一个大娘:“大婶,您没遇到过吗?” 大婶往后退了退,不说话。 霍窈笑笑,又问另一个女人:“您遇到过吗?” 女人也不说话。 霍窈不再问:“姑娘家的声誉何其重要,你空口白牙,凭何诬赖!” 霍窈掷地有声,她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朵,如同一口锺,被敲响了般。 男人气道:“谁说我是诬赖?” “那你有证据吗?还是亲眼见过?” 霍窈步步紧逼,所问俱是犀利,男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你,你是董启越的狐朋狗友?不过不得不说,你和董启越友情还真是感天动地,为了好朋友颠倒黑白,就是不知道午夜梦回间,你可否会心虚?” “我看你才是空口白牙!你刚才说他是赌坊的人,现在又说我是董启越的朋友,我倒要问你了,你有证据吗?” 霍窈偏头看向远处走来的一行人,挑了挑眉,说:“喏,我的证据来了。” 二人下意识看过去,在看清楚走过来的一行人,董启越的朋友还没怎样,尖嘴猴腮的男人却是变了脸。 “掌柜,掌柜的……” 来的人,打头的,正是赌坊的掌柜的。 …… 第164章 洗白 掌柜的虎背熊腰,一上来厚实的巴掌便拍在瘦小男人的脸上:“好你个狗三,居然背着我跑来顾大人家闹!还与董启越这个杂碎祸害顾小姐的清白!说,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狗三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掌柜的饶命,都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知道错了,掌柜的饶命!” 开赌坊的,最忌讳的就是与官府来往,即便来往,也是交好巴结为上,顾怀海为人刚正不阿,头些年的时候,掌柜的还试图拉拢过他,只是见他油盐不进,只要他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生意,顾怀海也从不没事找茬。 所以一直以来,两边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因为董启越,他接连几次不得不跟官府打交道,现在更好,他手底下的人,居然跑来跟董启越狼狈为奸,祸害县太爷闺女的声誉。 他自己找死,他不拦着,可连累了他和赌坊,就不行! 所以在许丰宝找过来时,他急忙带着人过来了。 没想到狗三居然还真的在这! 掌柜的不客气,直接抬脚将狗三踹倒在地,如此也不解气,又狠狠地补了两脚。 霍窈觉得这口气出的不错,方才出声问掌柜的:“敢问您是?” “我乃赌坊掌柜的。”掌柜的看向问话的霍窈,开赌坊的,自然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早在霍窈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她的身份底子,就已经摸得透透的了。 一开始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当她命好,有个师爷爹,而师爷和顾大人称兄道弟。 可后来收到的消息,才发现自己真是小看这小丫头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小丫头,都已经被他分属到了,和顾怀海一个阵营里,都是交好不可得罪的主儿。 所以,在霍窈问他的时候,他直接道明了身份。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立马沸腾了。 “竟然还真是赌坊的人!董启越前段时间出入赌坊,莫不是两人沆瀣一气?” “赌坊的人又能说明什么,董启越是迷上了赌,可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 “就是,董启越自己也说了,再也不赌了。” 听着周遭的议论纷纷,霍窈尚且稳得住,不疾不徐地再问掌柜的:“不知掌柜的,可否告知,董启越是不是贵赌坊的常客?” 掌柜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董启越,眼底闪过一抹鄙夷,回道:“不错,不只是我赌坊的常客,还欠了我赌坊一笔巨额银子没有还。” 董启越突然有些明白霍窈来做什么了,只是他不敢对掌柜的喝骂胡说,冲着霍窈开火:“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过你!” 霍窈颇有几分感慨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董启越的明知故问,都跟他说了,她是顾湘的妹妹,还问。 霍窈没有理会董启越,而是直接转移目标,看向被掌柜踹倒在地上的狗三:“事情已经很明白了,现在当着你老板的面,你确定还要继续颠倒黑白?” “我……” 霍窈微微浅笑,问他:“跟我说实话,你先前诬赖顾湘的话,是不是董启越教你说的?” 狗三低下头,避开霍窈的目光。 掌柜的一脚踹在他身上:“还不快说!” 狗三这才颤颤巍巍地点头:“是,是他教我说的。” 霍窈很满意,没有管因为狗三的回答而再次动乱的围观群众,继续问他:“说说看,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这次不等狗三犹豫,掌柜的又一脚踹下来,便一股脑儿全都交代了。 “董启越说,只要让人知道顾小姐是他的女人了,顾家定会将顾小姐嫁给他,到时候他就是顾家的女婿,县太爷没有儿子,女婿就是半子,以后顾家的产业也都是他的,他娶了顾小姐,不但能还清赌坊的赌债,还会给我一笔报酬,让我以后跟着他这个县太爷的女婿吃香的喝辣的。” 狗三一番交代,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天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不要脸的人!” “董启越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这就开始惦记人家顾家的产业了。” “那这么说,顾湘其实不是董启越的女人了?亏我刚才还觉得他悔改了,真是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 董启越大声反驳:“他放屁,他诬赖我!” 霍窈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问狗三:“我再问你,董启越和顾湘是什么关系?” “这……” “说!”掌柜的是个神助攻。 狗三忙道:“以前俩人好过,现在没什么关系了。” “那你说的,顾湘是董启越的女人……” “假的,假的,有次董启越喝醉了酒,他自己说的,顾湘不给他碰,他还骂顾小姐装纯,嫌弃得很。” 霍窈抬头看了眼被衙差抓着的夏月月,继续道:“那夏月月呢,董启越是怎么说夏月月的?” “夏月月?哦对,我想起来了,董启越说夏月月骚得很,很听他的话,也蠢到家了,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还……” “好了!”不待狗三把话说完,霍窈便站起来打断道,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她是想洗清顾湘的清白,但绝不是用踩夏月月的方式,捧高顾湘。 至于夏月月,狗三的声音这么大,该听的,不该听的,她应该都听到了,夏月月敲诈顾湘,可恨,但被董启越利用,又可怜。 她让顾怀海将夏月月带来,就是想要让她看清楚,她为之搭上一辈子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至于夏月月是一条路走到黑,还是重新来过,都将是她自己的选择。 霍窈转向董启越的好友:“如今,你可还有何话好说?哦对,忘了告诉你,顾家女婿,以前不是董启越,现在不是,以后也都不是。” 董启越和狗三之间,明显是利益纠葛,保不齐跟他也是。 狗三是掌柜手底下的人,畏惧掌柜的,虽然对此人没有畏惧的人,但只要让他意识清楚,董启越没有利益可图,她便不信,还会帮他颠倒黑白! 果不其然。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在狗三反水后,董启越的好友,也反水了。 …… 第165章 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所说的话,和狗三相差不大,只不过不同的是,他是个读书人,董启越答应科举时,让顾怀海给他写举荐信。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顾湘是清清白白的,董启越为了做顾家的女婿,不择手段,找来人诬陷顾湘,意图逼顾湘嫁给他,好用顾家的钱财,去为自己还赌债。 两个人已经反水了,其他人根本无需再一个个拆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究竟怎么回事,每一个人也都清楚了。 现场一片骂声,皆是针对董启越。 有的甚至抄起石头砸过来。 更有甚者不知从哪儿抓来的烂菜叶子臭鸡蛋,一股脑儿都扔到董启越的身上。 不一会儿,便狼狈不堪。 “大家都散了。”霍窈让围观群众散开,走到顾怀海面前:“干爹。” 顾怀海抬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弄到一边:“怎地今日有空过来?” “学塾没课了,就过来看看,正好碰上了。” 顾怀海点点头,“干得好。”然后偏头看向夏月月:“人已经带来了。” 带夏月月来,是霍窈交代的。 霍窈让衙差松开捂住夏月月的手,淡淡道:“为了董启越,你值得吗?” 夏月月眼睛通红,眼底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 霍窈叹了口气,“你还年轻,谁都会遇到几个人渣,未来的路还长,放过自己,又是一片新的天空。” 霍窈一番话说的老气横秋,顾怀海大概也猜到霍窈这是不忍夏月月因为董启越毁了一生,才让他将人带来。 让夏月月亲眼看到董启越的真面目。 说:“你只要诚心悔过,待你放出来后,本官会为你安置生计,人生路茫茫,何时回头都不晚。” 夏月月闭了闭眼,两行热泪流下。 “送她回去。” 直到衙差将夏月月带走,她都没有再睁开眼看董启越一眼。 赌坊掌柜过来:“大人见谅,在下管教不严,出了这等损人,待回去后,必然给大人一个交代。” 顾怀海摇摇头:“罢了,如今皆大欢喜,没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此事本就与你无关,论起来,本官还要多谢你拨冗前来。” “大人客气了。” 掌柜的让手底下的人拖着狗三告辞走了,董启越的几个狐朋狗友,也在刚才趁乱跑得不见了人影,持续了大半天的闹剧,就此落下了帷幕。 顾怀海走到董启越面前:“本官本瞧你有几分才情,不忍你前途毁于一旦,没想到你不知悔改,诬赖湘儿,以后不要再让本官见到你!滚!” 董启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大概是见大势已去,也不再装出一副儒雅假象,一脸狰狞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你们都给我等着!” 许丰宝冷笑:“等着就等着,说的好像你还能蹦跶似的,呸,简直丢尽男人的脸!” 此时董启越已经走远了,霍窈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摇了摇头。 刘氏和乔氏顾湘一直在翘首以盼的等消息,直到下人来报,外头的人已经散了,董启越也走了,才松了口气。 尤其在听到霍窈是如何拆穿董启越的算盘,又是如何让他大势已去,以及臭名昭着的,悬着的那颗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所以一看到霍窈,乔氏第一个扑过来,抓着她的手:“霍窈,谢谢,真的谢谢。” 她是真怕女儿名誉受损,以后嫁不出去。 顾湘也过来熊抱住霍窈:“我就知道你能行,哎呀,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脑袋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这么聪明?” 说着,抱着霍窈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可不论怎么看,都是颗一模一样的脑袋,唯一不同的是,霍窈的头,比她的还小一些。 霍窈被她摇得颇有些无语,没好气地把她扒拉下来:“行了,想说感谢的话,也不用这么变相的夸我聪明。” 顾湘撇嘴:“是是是,我谢谢你,我真是太谢谢你,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霍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刘氏和乔氏在一旁瞧着直乐,末了刘氏问顾怀海:“老爷,董启越人呢?” “走了。” “走了?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知道刘氏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担心董启越又来今日这样的一出,叹了口气道:“我虽是县太爷,但论起来董启越并没有犯实质性的罪责,按照律法,顶多罚些银子,可如今,他哪有银子?” 至于董启越再来一出今天这样的,倒也不用担心,有了今日霍窈的出手,即便董启越再来闹,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他。 而且,比起问责董启越,让他走了,才是最生不如死。 那么一大笔赌债,赌坊就不会放过他。 若是他把董启越带去县衙,反倒是帮他。 顶在头上的雷顺利挪走,刘氏和乔氏无论如何也要让霍窈留下吃饭,若是担心晚了,就让她住在家里,反正舒窈院一直在等着它的主人。 霍窈拗不过,便留下了,家里那边,劳烦方氏派个人回去说一声,省着方氏和霍出学担心。 晚饭很丰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叽叽喳喳的顾湘,丝毫不沉闷。 吃完饭,霍窈想了想,跟着顾怀海去了书房。 “干爹,我得到一个消息,皇上月底出巡,怕是会路过清河镇。” 顾怀海纳闷:“这个州府大人先前写信与我说过此事,可京城那边的消息是,皇上是要去南方,不来咱们北方啊。” 清河镇属于北方中心地带。 “霍窈,你是从哪儿听到的这个消息?” 霍窈喝了口茶,面不改色道:“我昨儿个收到了江陵的信,他在信中告诉我的,还有干爹,宁阳郡主的处罚下来了,她出家了,郡马爷三代之内都不能参加科举。” 顾怀海愣了下,皱了皱眉:“就这样?” 霍窈点头:“就这样,江陵还说,宁阳好歹是南王的女儿,乃皇亲国戚,事关皇家颜面,宁阳郡一事,让我们守口如瓶。” “唉,作恶这么多年,却只是出家,为老百姓不甘啊。” 相较于顾怀海的不甘,霍窈却笑说:“至少宁阳郡主府被抄没了家财,所有财物,都发给了宁阳郡的老百姓,受害者的家里,也会得到相应的补偿,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 第166章 是时间改变了人,还是,她变了 顾怀海想了想,也跟着笑了。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不得不说,这凡事啊,都是两面性,问题,也是分不同的角度,如何看待,纯粹在于自己。 “霍窈,有些话干爹就不说了,都记在心里了。”顾怀海笑过后,突然极为认真的说道。 霍窈知道他指的是下午的事,笑着摇摇头。 在书房里待了会儿,霍窈就出来了,意外的看到不远处等候的其妈妈。 “夫人让我来伺候小姐你。”其妈妈上前来,笑吟吟的解释道。 “干娘也太客气了,在外面也就罢了,如今在家里,怎好让您过来,妈妈,干娘那边可有人?” 其妈妈忙说:“有的有的,只要霍窈小姐不嫌弃老奴碍事就好。” 回到舒窈院,霍窈洗过澡后并没有着急睡下,而是打开书本备课。 休息了一段时间,落下了许多堂课,加上自己也有所松懈,今日在课堂上,颇有些力不从心,并非是身体上的。 一直到了很晚,其妈妈过来催促该歇息了,霍窈才阖上书本。 回到床上正准备睡下,屋门被敲响了。 其妈妈前去开门。 “小姐?” 来人不是顾湘又是谁。 顾湘抱着个枕头,穿着单薄的里衣,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霍窈,我想同你睡。” 霍窈失笑,往床的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边位置:“上来。” 顾湘立马喜笑颜开,甩着腿儿爬上了床,躺在霍窈身侧,拉起被子盖上,想到什么,又给霍窈拉好被子,末了还用手拍了拍。 小模样颇有些得意。 好似在说,我这个姐姐也能照顾妹妹了。 其妈妈忍俊不禁,收拾了下霍窈的书桌,便吹了灯出去了,独留小姐妹在屋里。 霍窈也是真困了,躺下不多时便迷迷糊糊被周公拉扯着进入梦乡。 顾湘却是睡不着,拿手轻轻地推了推霍窈。 “嗯?” 霍窈吃力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霍窈,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霍窈揉了揉眼睛,竭力让自己清醒些:“想说什么?” “我……”顾湘张了张嘴,半天也找不到自己想说的话。 霍窈清醒了不少,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姑娘想的再通透,也到底不是没有观感的机器人。 白天的事,说是不受影响,可又怎会真的不受影响。 果不其然,顾湘的失眠,就是因为白天的事。 她抱着霍窈,声音有些闷:“你说,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湘还记得少时的董启越,一身布衣陈旧,但干干净净的,看着她的样子,至今都时不时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有时候在想,是时间改变了人,还是,她变了? “或许,不是时间改变了人,而是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他。”霍窈给出比较中肯的回答。 顾湘苦笑,“好像还真是这样,其实说实在话,我有一些私房钱,纵然他伤害我至多,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他若是同我开口,我并不会见死不救。” 只不过,董启越却用了另一种方式。 伤害她的方式。 她爹怜惜董启越的才华,她又何尝不是。 毕竟,她真做不到心狠。 然而,董启越一而再,再而三的所作所为,磨掉了她最后对过去的情分。 “你说,他会后悔吗?” 顾湘并没有说,董启越会后悔什么,是后悔选择了夏月月,还是后悔以伤害她的方式,达到目的。 当然,也可能是后者。 也或许是前者。 顾湘没有说,霍窈也没有问,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已经成了不可磨灭的事实。 “他那样的人,即便是后悔,也只会后悔没有准备周全。”霍窈淡淡道。 顾湘惨淡笑了下,“是啊,毕竟,我可是从未了解过他。霍窈,你说我是不是太下贱了,他都那么对我了,我还在这伤春悲秋。” 男女感情,自古以来,便是没有答案的题目,这个问题,霍窈回答不上来,说顾湘重情,又过于重情。 所以,她只是说:“都过去了,想再多也无意义。” 说完,她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顾湘,是安抚,也是提醒。 顾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过去了……” 黑暗中,她看着房梁,眼角滚下一颗水光。 董启越几乎陪伴了她整个少时,即便没有了男女感情,也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只是终归像霍窈说的那样,过去了。 伤春悲秋的结果就是,霍窈和顾湘第二天早上,都起不来了了。 外头天光大亮,其妈妈等了许久,见时辰不早了,只好敲门叫人,结果叫了半天,里头都无人应答,推门进来,就看到姐妹二人头靠着头,还香甜睡着。 其妈妈有些好笑,走过去,轻声唤:“两位小姐,该起了,大人和两位夫人正等着你们用早饭呢。” 其妈妈唤了几声,声音也一次比一次高,床上的两人才有点反应。 顾湘嘤咛着翻了个身,小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含糊道:“小桃别叫我,我困。” 得,这真是睡迷糊了。 而另一边霍窈也差不多,其妈妈见此,只好去了前头。 听到俩孩子还在睡,叫不起来,顾怀海和刘氏乔氏顿时哭笑不得,前者说:“算了,让她们再睡会儿,反正也没什么事。” 刘氏则皱眉道:“湘儿是没什么事,可霍窈还要去学塾呢。” 所以,只能继续叫。 这次磨了会儿,可算将人唤醒了。 还在迷糊中的霍窈,软软地靠在其妈妈身上,任由她给自己洗漱穿衣。 鲜少见到霍窈如此孩子气软萌的时候,在她的印象里,霍窈一直是稳重成熟的,一时间其妈妈心都要化了。 不由想着,说起来,也只是个才十五的孩子,比他们家小姐还要小两个月呢。 其妈妈手上动作更细致轻柔了。 给霍窈收拾好,其妈妈几乎是扶着她出了院子。 今日天色阴沉沉的,天边乌云密布,瞧着像是要下雨。 冷风吹拂,将树梢的叶子吹落,秋意已至。 …… 第167章 霸凌的直播现场 霍窈打了个激灵,终于清醒了过来,想到适才种种,小脸上不由透出了几许红色,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身子绷的笔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绵。 “妈妈,劳烦您了。” 其妈妈忍笑,跟在已经恢复平日稳重清越形象的霍窈身后,去了小厅。 见她来了,刘氏戏谑的冲她眨眨眼,然后吩咐下人布饭。 霍窈眼角抽搐,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其实她并没有懒床的习惯,可穿来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样成了起床困难户。 不过在州府的时候,倒是没有。 回来后,她针对自己分地点情况的起床困难做出了一系列的分析,最终得出结论,咳咳,所谓起床困难,是心理因素所导致。 因为身心放松了,所以睡眠好,自然而然的,也就懒床了。 对,就是这样。 霍窈要去学塾,顾湘则不用,所以她要睡,其妈妈也就没有叫她。 吃过早饭,顾怀海出门去衙门,顺道捎送霍窈去学塾。 路上,顾怀海问她:“你娘现在身体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干爹,让您费心了。”霍出学的假期已经超出小半月,她问过她爹,要等娘身子好了,才回县衙。 顾怀海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里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跟干爹开口,干爹不跟你客气,你也莫要跟干爹客气。” “好。”霍窈笑着应下。 “至于昨晚你同我说的事……”顾怀海顿了顿,神情一改适才的放松,凝重道:“事关重大,毕竟事关皇上的行踪……干爹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的,您放心,我只跟您说过。” 顾怀海点点头,“你一向行事稳妥我知道的。” 只是到底不是一般的事,所以才有了方才的提醒。 原本昨晚霍窈离开后,他想给曹大人写信来着,笔都提起来了,最后又放下了。 他知道霍窈跟他此事的用意,毕竟若是皇上微服到清河镇,除去机遇外,更多的是风险,干女儿是让他做好准备。 一来届时不至于慌乱,二来,也做好应对。 说来说去,全然一片孝心。 只是他把事情看得要更深一层,毕竟明面上,皇上微服的行程是南方,若是提前由他这边传出消息,那便是窥探皇上行踪,是为大不敬。 所以他想了想,便放弃了给曹大人写信。 至于皇上当真微服来北方,不论是他还是曹大人,都是没有可惧的,他自认为平日行事皆按照律法,问心无愧。 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曹大人的品行亦是如此。 马车在学塾门口停下,霍窈从车上下来,跟顾怀海拜别后,直到马车远去,才进了学塾。 有了昨晚的备课,今日上课,霍窈有了明确的针对目的性,几堂课下来,并没有再出现磕磕绊绊的现象。 下午只有高级班一堂课,下了课出来,霍窈正准备回去收拾一下提前回家,路过校场附近时,听到偏僻处传来阵阵嘈杂。 她看了眼分散在校场上的学生。 下午初级班有骑射课。 想到什么,连忙穿过去,顺着声音来到偏僻处。 而眼前看到的一幕,让她目眦欲裂。 只见她的四哥颤颤巍巍地站在那,头上顶了颗苹果,而他的面前围着三四个学生,每个人都手持弓箭,锋锐的箭尖正对着她的四哥。 耳边是少年人的说笑声:“都瞄准点啊,谁要是把苹果射下来,休沐的时候本少爷就请客去江南府吃酒。” “周公子不愧是咱们镇上首富家的公子,出手就是阔气,都听到了,把苹果射下来周公子请咱们去江南府吃酒呢。” 江南府是清河镇有名的酒楼,其中以醉蟹最为出名。 原身以前就十分喜欢吃,只是太贵了,霍家一顿两顿倒是吃得起,多了就无力承担了。原着中,她曾为了去江南府吃醉蟹,狠狠剥削爱慕她的追求者。 霍窈本人却是不爱吃醉蟹,所以穿来后并没有去吃过,但对江南府这个地方,却是如雷贯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周公子,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刚学骑射不久,要是没射到苹果,射到了人怎么办?霍全怎么说也是霍夫子的哥哥,要是被霍夫子知道了,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公子名叫周兴玉,是镇上首富的小儿子,在学塾里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是夫子最头疼的对象。 周兴玉一巴掌拍在说话人头上:“瞧你那点出息,霍夫子知道了又如何,她一个夫子能拿本公子怎么着?平日叫她一声夫子,还真把她当颗菜了?” 旁边人谄媚道:“可不是,周公子能叫她一声夫子,已经是给她脸了,一个小娘皮不老老实实在家绣花,跑来学塾招蜂引蝶,也就你们把她当回事。” 周兴玉:“话也不能这么说,那霍窈长得确实挺勾人的,本公子瞧着都心动,若不是她来了学塾,本公子都不知道咱们清河镇上,还有如此好看的女子,至于这霍全吗,哥哥又怎么了,要是真在意,本公子早就不站在这了。” 从霍全刚入学塾那天,周兴玉就看他不顺眼了,说起来也是奇怪,霍全内向,鲜少与同窗之间来往,为人处事既不出头也不冒头,直接点说,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透明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没有招他惹他,但他不论怎么瞧,就是觉得不顺眼,很奇怪,也很莫名其妙。 他爹是清河镇的首富,他又是家中的老幺,从小备受宠爱,为人也霸道,行事作风全凭自己的喜恶,所以不管为什么,反正他瞧霍全不顺眼就对了。 因而一直以来,但凡逮到机会,就带人欺负霍全。 一开始他也有些胆战心惊的,毕竟平白无故欺负人这种事,说到底是有些心虚的,尤其学塾里的院长和其他夫子,都不买他爹这个首富的账,若是崔院长将他开除,他也就只能乖乖回家。 …… 第168章 陪你们玩 而且,霍全上头还有两个兄长同在学塾里,尤其二哥霍文,是学塾重点培养的学生之一,很有话语权,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经常霸凌他们的弟弟,自己都不会好过。 然而他所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所以他更为变本加厉的欺负霍全,时不时的霍全身上都会带伤,也是到了后来他才知道,他欺负霍全的事,无论是霍文还是霍双,都是知情的。 明明知情,却视而不见,当什么也不知道没发生,就可见他们兄弟的关系一般了。 对于突然空降而来的霍窈夫子,一开始他是忌惮的,怎么说也是霍全的妹妹,所以一段时间里,他很老实,可霍全的存在,实在是太碍眼了,加上静观其变了一段时间,霍窈都不曾做些什么,后来她生病休假,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欺负人的小心脏了。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霍窈跟霍文霍双一个德性,没什么可惧怕的。 什么兄妹,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周兴玉大声招呼:“赶紧的,想不想去江南府吃酒了,想就把那颗苹果射下来,出了事本公子担着。” 有了周兴玉保驾护航,原本有些顾忌迟疑的几人,顿时乐开了花,纷纷拉开弓箭,对准霍全。 霍全站在那,神情有些麻木,一直以来,他都已经习惯了,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对两个兄长寄予厚望,认为他们不会不管他,时间一长,等来的只有绝望。 他也曾向上天祈求过,但事实证明,老天爷打瞌睡,根本没有注意他这个蝼蚁。 当然,他也可以反抗,可双手难敌四拳,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每次反抗的下场,都是变本加厉的暴虐。 所以时间一长,他也就习惯了,麻木了,更习惯了逆来顺受。 霍全看着面前对准他的弓箭,缓缓闭上了眼睛,内心深处,依旧在期盼着。 尽管习惯,在最无助的时候,他还是希望能有个人跳出来,拉他一把。 只要一把。 一把。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己的亲哥哥都不能指望,又如何能指望旁人? 霍窈看着承受这一切的四哥,简直要气笑了,四下看了看,去旁边抄起根竹竿。 “赶紧的,射!” 随着周兴玉一声令下,几人眼看着就要松手将箭射出去,突然斜里横出一根翠绿的竹竿,啪几声,重重的敲在他们的手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手背吃痛,手里的弓箭齐齐掉在了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回荡在耳边的,是哀嚎声。 霍全茫然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他心跳如雷。 只见他的小妹,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站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根竹竿,重重地怵在地上。 精美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亦是冷的可怕。 “霍,霍夫子……” “小妹……” 霍窈拖着竹竿,缓缓走过去,在霍全面前站定,听不出情绪的声线在原地响起:“待会儿在跟你算账!” 然后背对着霍全,看向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大惊失色的周兴玉几人。 “在干什么,嗯?” 尾音上挑,透着说不出的压迫力。 周兴玉硬着头皮道:“夫子,您,您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霍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霍窈是真好看,学生们私底下都称呼她为小仙女,周兴玉也觉得,仙女便是霍窈这般模样,但此时的仙女,如同附身的罗刹,让他心头胆怯丛生,但又有种隐秘的欢喜。 “没,没……” “这么说,你欢迎喽?” “当然,当然欢迎。” “欢迎我什么?欢迎我跟你一起欺负我四哥?” 每说一句话,霍窈都逼近周兴玉一寸。 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罗刹面,寒意不由自脚底窜起,周兴玉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刚才还嚣张张狂的声音,带了几许颤抖。 “夫子误会,误会了,咱们正在跟霍全玩呢。”然后扯身旁的人,让他们附和说话。 “对对,我们正跟霍全玩呢。” “玩?”霍窈眉目间的戾气突然褪去,只剩下人畜无害的顺和,她歪着头,笑眯眯地说:“玩是吗,我跟你们一块玩好不好。” 随即上前,拿过霍全头顶上的苹果,把他推到一旁,一把拉过周兴玉,让他站在霍全刚才所站的位置上,啪一声,将苹果往他头顶上一搁。 弯腰捡起刚才被她用竹竿打掉的弓箭,上箭,拉弓,箭尖对准周兴玉。 周兴玉登时白了脸,“你,你干什么?” 霍窈笑得温柔:“你不是玩吗,看不到吗,我在陪你玩啊。” 说完也不废话,直接松手放箭。 这一幕将在场每个人都吓呆了,更有甚者闭上了眼睛,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霍窈居然一点迟疑也没有,直接放箭。 箭飞过来的一瞬间,周兴玉腿都软了,脸色亦是白的不像话,他也没有想到,温和看似人畜无害的霍窈,竟然出手如此果决,根本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周兴玉下意识想逃,可他太害怕了,在这一刻,身体都不受他的控制,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粘在了那里。 “啊,不要!”他惨叫着闭上眼。 只听啪一声,耳边破风声过去后,头顶一轻。 他哆哆嗦嗦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血,也不疼,咧嘴笑了起来,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除了霍窈以外,其他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身后。 周兴玉顺着看过去,这一看,顿时再也站不住,瘫软在地上。 只见他身后的大树上,钉着一支箭,而箭上穿着一颗苹果。 苹果正是他头顶上的苹果。 箭也是霍窈射出去的箭。 箭是穿过苹果,钉在大树上的。 这箭法…… 周兴玉狠狠咽了咽唾沫,身体在隐隐颤抖。 霍窈扔掉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玩吗?” 周兴玉急忙摇头:“不,不好玩。” “那以后还玩吗?” “不玩,不玩了。” “乖。” 然后直起身,一改笑脸,冷声道:“玩够了还不快滚!” …… 第169章 狗改不了吃屎 几人如蒙大赦,纷纷往外跑。 “站住!” 霍窈徐徐出声,几人很想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人,霍夫子实在太可怕了,且不说她的箭法如何,就她刚才冲着周兴玉放箭这一手,就已经让他们后背发凉了。 最关键的是,她那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比崔院长还让人心颤。 可是,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他们都是霍夫子的学生啊。 几乎苦着脸,几人慢动作转身,笑得比哭还难看:“夫子……” 霍窈指着瘫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周兴玉:“把他带走。” 原来,原来这样。 松了口气之余,上前架上周兴玉,逃也似的跑没影儿了。 霍窈抽了抽唇角,转身看向脸色莫测的霍全:“你没长手吗?” “我……” “既然长了手,为什么不反抗?” 霍全哑声说:“我打不过他们。” “确实,他们四个人,你一个,以一敌四挺困难,但这并不是理由,你又不是哑巴,为什么不叫人?” 霍全被质问的很烦躁:“叫了人又怎么样,他们还是会欺负我。”而且还会被欺负的更狠。 “是,他们是还会欺负人,但你一味的承受认命,难道不是对他们的另一种变相的纵容吗?” “你说打不过他们,就不会像我一样,找东西?” “你说叫了人他们还会欺负你,就不会再叫?去找崔院长夫子?难道你认为崔院长会袖手旁观不管你?” “我……” 霍窈一番话,将霍全说的哑口无言。 霍窈并没有就此放过他,接着说:“你抱怨二哥三哥不顾念兄弟之情,不管你,我承认,二哥三哥确实不对,难道你就对了吗?” 霍全面目通红:“照你这么说,是我错了?我被人欺负,就是我错了?好,就是我错了,我错了行了!” 吼完,霍全转身就走。 霍窈拉住他,“我不是说你被人欺负是你错了,我只是觉得,你为何要一味的忍受,用自己的忍受去纵容他们。” “四哥,这么多学生,他们为何只针对你,欺负你, 这一点,你可有想过?” 霍窈接着说:“因为你的逆来顺受,纵容了他们,他们吃准了你好欺负,你埋怨二哥三哥,你也该想想,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他们不可能跟着你一辈子。” 当然,她也不是说老二老三没错,明知弟弟被欺负,却视而不见,没有一点兄弟爱,大错,但对于四哥来说,与其坐等着指望别人,不如自己奋起反抗。 毕竟不论是她还是其他人,都不可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我说这些,也并非是让你去跟他们一样,欺负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不用客气。” 到了最后,霍全都没有再说什么,霍窈也没有再多说,只是让他自己好好想想,消化消化。 不过转头,她就给霍全请了假,带他回了家。 霍出学见四儿子跟闺女一块回来,意外不已,霍窈解释道:“四哥有些不舒服,我带他回来在家歇一歇。” 方氏听到动静,颤颤巍巍地出来:“老四怎么不舒服了?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找郎中啊。” 后面的话是冲霍出学喊的。 霍窈拉住要去找郎中的霍出学:“爹娘,您们不用担心,四哥没什么事,是四哥。” 看着再次换了一副面孔的小妹,霍全都疑惑了,他好像,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小妹了。 站在台上跟吕夫子比试的是她;赢了吕夫子的是她;受人信服的是她;给他们授课的是她;学识渊博的是她;生病憔悴虚弱的是她;对爹娘尊敬亲近的是她;拿竹竿打掉弓箭的是她;拉弓射箭的是她;箭法精妙的是她;一板一眼教训他的,也是她…… “老四,你倒是说话啊,到底哪里不舒服,严重不严重……” 方氏急切的声音拉回了霍全飘远的思绪,他摇摇头:“没,不严重,不用找郎中。” 方氏还是担忧:“是不是读书太辛苦了,要是辛苦就歇歇。” 霍出学也在旁说:“读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累了别勉强自己,该歇歇就歇歇。” 方氏认为,四儿子就是读书累了,让何木香杀了个只鸡,又给她银子去买肉,说什么也要给霍全好生补一补。 谁知正吃饭着,院门被人给敲响了。 “这么晚了,谁啊。”霍力起身出去开门。 “你是?”来人霍力不认识,瞧着也不是村里的人,一身短打倒像是谁家的护院。 不是护院,而是赌坊的打手。 “请问,霍师爷和霍小姐在吗?” 霍力迟疑的点点头,“你找我爹和小妹有事吗?” 说话间,霍力冲着屋里喊了一嗓子。 不一会儿,一家子都出来了。 打手认识霍出学,也见过霍窈。 霍窈也认出了他,昨日顾家门口,正是此人陪着赌坊掌柜来的。 “你找我爹有事吗?” 打手态度很恭谨,“是这样的,我们掌柜知道霍友学是霍师爷的弟弟,特让我来一趟,问问霍师爷,霍友学现在赌坊赌钱,要借银子,声称借的银子挂在霍师爷名下,我们掌柜拿不定主意,让我来请示霍师爷。” 此话一出,一家子都沉默了,方氏最先跳了脚,指着霍出学破口大骂:“你看见了,你听见了,这就是你帮的烂货玩意儿!” 方氏本就身子没好,一股火窜上来,猛烈咳嗽不停。 何木香连忙给她顺气,方氏推开她,一边咳嗽,一边朝霍出学开火。 霍窈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出,低声劝了方氏两句,便让何木香和霍丫扶着方氏回屋。 “霍出学老娘警告你,你要是再给霍友学撘银子,老娘就不跟你过了!” 进了屋,方氏的歇斯底里还源源不断地飘过来。 霍窈看了眼脸色难看的父亲,侧身让打手进屋。 打手很尴尬,尤其在进屋后看到一桌子吃了一半的晚饭,更尴尬了。 他好像来的很不是时候。 霍窈给他倒了杯水,询问具体情况。 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 第170章 雨过天晴 霍友学跑去赌坊赌钱,带的银子都输光了,就跟赌坊借,还要把借的银子,挂在霍出学的名下,换而言之,他赌,让霍出学买单。 掌柜的知道他是霍出学的弟弟,并没有把银子借给霍友学,霍友学就在赌坊闹了起来,让人没法做生意。 掌柜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好暂时把人安抚下来,派人跑来霍家,问问霍出学是个什么意思。 只要霍出学表了态,他才有下一步动作。 是把人打出去,还是把银子借给他。 霍出学沉默过后,站起来:“我去看看。” 霍力和霍全异口同声道:“爹,我跟你去。” 当即,父子三人便与打手出门了,方氏听到动静跑出来,恶狠狠对着男人的背影放狠话:“我告诉你霍出学,你要再搭银子,老娘就跟你和离!” 霍出学叹了口气,“不会了,妞妞,你陪你娘,爹去去就回。” 出门后,方氏便捂着脸哭了起来,霍窈叹了口气,安抚了她很长时间,才平复下来。 方氏拉着霍窈的手,眼巴巴道:“妞妞,你说你爹还能再犯糊涂吗?” 霍窈拍拍她的手,“应该不会的,爹不是也说了,那是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一次,你爹那个人,我最了解了,老好人一个,耳根子软,要是霍友学求他,他指不定就脑子一热拿银子了。” 到底夫妻几十年,枕边人是什么人,作为枕边人的方氏要是不了解,也白睡了这么多年了。 霍窈有些尴尬,不过她倒觉得,应该是不会的,霍出学是老好人不假,但也不是糊涂蛋,他很清楚,凡是沾上了赌瘾,就是个无底洞。 况且,还有董启越的例子在前头摆着。 所以,她觉得,霍出学犯糊涂的可能性极小。 再说了,两个兄长跟着呢。 出了这档子事,没人再有心情吃饭,让霍丫陪着方氏,霍窈帮着何木香将饭桌收拾了下,收拾完后,又让何木香煮粥,待会等霍出学他们回来,当宵夜吃。 霍窈坐在那烧火,何木香手上拿了个长勺,在锅里搅拌,阵阵香气萦绕灶房间,何木香同霍窈搭话。 “这赌坊的掌柜人挺好的。” 不然怎么会特地派人来跑一趟。 霍窈笑笑,“是挺好的。” 好不好要从哪个角度去看。 当然,不可否认,这份情倒是该领的。 正如何木香所说,要是无心,大可直接把银子借给霍友学,再挂在霍出学的名下,日后说起来,他只需随便推给霍友学。 即便追究起来,也跟他没关系。 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大老远派人跑一趟。 粥煮好了,霍出学他们还没有回来,灶上的火并没有熄灭,只是用小火温着,以免凉了。 方氏还病着,精神不济,等到半夜,便撑不住打起了瞌睡,霍窈劝她回屋睡,她却是洗了把冷水脸,“等你爹他们回来!” 霍窈见劝不住,便由她去了,倒是去灶房盛了一碗粥回来,又拿了些小菜。 “娘,晚饭您没吃多少,现在饿了,嫂子煮的粥粘稠,您吃些。” 方氏哪里有心情吃,她现在一腔火憋着,早就憋饱了,最后霍窈又劝了她一番,才吃起来。 霍丫早就去睡了,何木香也去照顾小丫儿了,堂屋里就只有霍窈和方氏。 方氏一直跟闺女抱怨,当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嫁给了霍出学云云。 霍窈任她发泄,等她抱怨完了才笑着说:“您不正是看我爹人好,才嫁给他的吗?” 方氏瘪嘴:“人是好,好过头了!老娘现在后悔死了!” “您可别后悔,您想想您要是没嫁给我爹,哪里有我们兄妹几个?” 方氏愣了下,绷着的脸上终于带出了几许笑容,抱着闺女乐:“可不是,要是没嫁给他,也生不出你这么漂亮的闺女。” 这么一说,好像嫁给霍出学也没有那么坏。 一晚上了,方氏可算露出了笑模样,恰在这时,霍出学和霍力霍全回来了。 方氏老脸一唬,用死亡之眼死死盯着霍出学,大有一副,你要给霍友学撘银子了,老娘弄死你的气势。 霍出学挠了挠头,凑过来小声说:“你都要跟我和离了,还哪敢儿跟你对着干,放心,都说是最后一次了,就不会骗你。” 方氏顿时满意了,但她没忘了霍出学早前背着她偷拿银子的事,眯着眼:“你不会是哄我的?” 霍力和霍全闻言,赶紧为霍出学正名。 证明霍出学并没有哄她。 两个儿子方氏还是信得过的,这才给了霍出学好脸子,见雨过天晴了,霍窈去灶房将何木香煮好的粥端出来。 小丫儿也已经哄睡下了,何木香出来帮忙。 晚饭吃到一半就出门了,又来回奔波了大半宿,霍出学他们早就饿了,西里呼噜很快就把粥喝完了。 吃完宵夜,霍出学端了杯水一边喝,一边同老妻说:“我已经跟赌坊说好了,日后霍友学不论干什么,都与我没关系。” 方氏:“这就对了,他又不是小孩了,儿女都那么大了,凭什么找你。” 霍出学叹了口气,“看在爹的份上,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到死了的老公公,方氏张张嘴,到底忍住了到嘴的刻薄言词。 说一千道一万,人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都不合适,而且自家男人始终记着老公公的生养之情。 事情完美解决,坐了会儿,就各自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又是起床困难户艰难的一天。 常叔来接的时候,霍窈还迷迷瞪瞪着,还是霍全将她抱上了马车,又把自己的肩膀借给她,让她睡了一路。 马车在学塾门口停下,霍窈摸了摸嘴角,有些不好意思了。 霍全却是笑了起来。 霍窈抬头看他,大概是不常笑的缘故,此时看四哥笑,颇有些春暖花开之境意。 与好看无关。 “四哥,你应该多笑笑。” 霍全脸色一僵,低下头,扔下一句:“我先走了。” 便匆忙离开。 霍窈笑了笑,也走了。 …… 第171章 周家闹上门 上午是初级班的课,进了学堂霍窈发现,周兴玉并没有来上课,也没太当回事,谁知课刚上没多会儿,白夫子就一脸凝重地过来,在门口招呼她出去。 “去院长竹屋,让学生们自行学习。” 霍窈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白夫子看了眼正往外探头的学生,让霍窈回去交代,等她出来走出去学堂一段距离,才说:“周兴玉,你认识?” 霍窈挑了挑眉,“自然是认识的。” 白夫子停在原地:“你昨日拿箭射他了?” 霍窈笑了,“他这么说的?” “是周老爷说的。”白夫子叹了口气,“一大早周家老爷和他夫人过来找院长,说你昨日拿箭射周兴玉,周兴玉回去后受了惊吓,现在发烧起不来身。” 末了白夫子压低声音补充道:“来者不善,待会儿你小心应对。” 到了崔院长的竹屋,还没走近,霍窈就听到一道恼怒声音说:“崔院长,夫子该是教书育人,拿箭射学生,这就是你们学塾找的夫子?” 崔院长:“周夫人稍安勿躁,这事恐怕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我儿子现在躺床上起不来,难道也是误会不成?” “究竟发生了何事,待霍夫子来了之后,必然会弄清楚。” “我看不必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今日我们来,你们学塾必须给我们周家一个交代!” “对,你们学塾必须把那个什么霍夫子开除了,否则我就让大家伙评评理,你们清昌学塾是这么对学生的!” “而且我听说,这霍夫子是个年轻的姑娘,崔院长,你们学塾也太儿戏了,一个姑娘家能教学生什么?” “霍夫子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学生们都很尊敬喜欢她,周老爷,周夫人,二位请慎言!” “喜欢?当然喜欢,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年轻姑娘只要稍稍抛个媚眼,还不得神魂颠倒?我跟你说崔院长,你最好将她给我开了,否则,莫要让外面的人,误会你这不是学塾,而是……” 淫i窝…… 砰! 门一下被推开。 “而是什么!” 霍窈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眼睛乌黑慑人。 竹屋里除了白夫子,崔院长和其他夫子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对中老年夫妇——周兴玉的爹娘,清河镇首富周老爷,和他的夫人,周夫人。 “哦,你就是那个霍夫子?” 周夫人面相趋向刻薄,此时她吊着眼睛,高高在上地看着走进来的霍窈,肆无忌惮地拿眼睛打量她,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屑。 周老爷虽然没表现的那么明显,但脸上也多多少少带了出来。 霍窈缓步进来,在两人面前停下,下颌微抬:“没错,我就是那个霍夫子,霍窈。” “你,你什么态度你!崔院长,就这么个人,你让她教学生?”周夫人冲崔院长发难。 崔院长脸色很难看,沉着目没有说话。 霍窈凉凉道:“我的态度,得看针对什么样的人,你们就差指着我鼻子诋毁了,还指望我给你们好脸子看?现在虽然是白天,但这么明目张胆的做白日梦,恐怕不太好。” 噗嗤—— 韩夫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早就知道霍窈伶牙俐齿,本来挺不喜欢的,因为每次都被她怼的哑口无言的人是他。 但现在嘛,那份不喜欢翻篇了。 只觉得很爽。 周家夫妇一大早就过来了,一来就将不善表达的淋漓尽致,崔院长他们都是读书人,说不出粗鄙难听的话,他不一样,他本就是个粗人,没那么多顾忌,然而旁边吕夫子一直压着他,不让他说话。 现在这口气,霍窈帮着吐出来了,不要太爽。 而且看霍窈怼别人,还挺不错的。 至于周家夫妇控诉霍窈拿箭射周兴玉,他们是不相信的,霍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这么长时间了,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清楚不过。 作为最年轻的女夫子,也是最受学生欢迎的夫子,一直尽职尽责,学生们喜欢她,也并非因为她那张脸,而是她的才学,以及能力。 结果到了周家夫妇的嘴里,就成了各种难听污秽的字眼。 “你,你……”周夫人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周老爷寒着脸说:“方才是我家夫人说话难听,但若非你做事难看,何至于会难听?我家孩子送来学塾,是念书的,却被你吓得发烧起不来床,作为父母前来问责,你们学塾一个劲儿的说误会,我儿子躺在床上生病,难道在你们眼里,也是误会不成!” 吕夫子站起来:“你们父母的担心,我们都理解,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诋毁夫子,诋毁我们学塾,究竟是谁做事难看。” 韩夫子附和:“没错,亏你们自恃身份高贵,说出来的话却是污秽不堪,连我这个粗人都不如!霍夫子是个姑娘家,你们却用最难听的字眼诋毁她,明明是你们做事难看!不但难看,说话也难听!” 周夫人气得直哆嗦:“好好好,你们都向着她,蛇鼠一窝……” “哎,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不是向着她,而是相信她,霍夫子是绝对不会拿箭射学生!”韩夫子接着说:“再说了,你们看她的小胳膊小腿,像是能拉弓射箭的人?” 说话间,韩夫子十分鄙夷地瞥了霍窈一眼。 霍窈眉眼一挑,理直气壮道:“谢谢韩夫子中肯的评价,但很抱歉,要让您老失望了,我是小胳膊小腿不假,但拉弓射箭还是可以的,周兴玉也的确是我拿箭射的。” “至于他生病……哦对,不是生病,是吓病,对此我无话可说,要说也只说他胆子太小了,敢欺负人,不敢让人欺负,连我这个女子都不如。” 霍窈此话一出,韩夫子顿时如同吞了苍蝇一般,一脸的难看。 崔院长等人也不敢置信地看她。 周家夫妇前来问责,他们是如何也不相信霍窈会拿箭射学生,一来正如韩夫子说的那样,二来霍窈的性子。 …… 第172章 流言蜚语满天飞 霍窈自入职以来,一直以学生的学业为主,就连之前在课上给她难看的学生,她也只是小惩大诫,最后还特地留下来,给他们补课。 由此可见,是个尽本分,尽职责的人。 且这段时间,她对学生如何,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所以,对于周家夫妇的控诉,他们内心是偏心霍窈的,认为八成是周兴玉撒谎了。 学塾之中谁不知道,周兴玉仗着自己是首富的儿子,在学塾里横行霸道,撒个谎这种事,绝对是他能干出来的。 可结果呢。 结果直接被霍窈现场打脸! 崔院长傻眼了,周老爷和周夫人得意了。 面对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霍窈始终稳如泰山,她平静道:“周兴玉跟同窗玩,我呢,只不过是陪他玩,事情就是如此。” “你骗谁呢,谁会拿箭射人玩!”周夫人冷笑。 “你家儿子就会,他让同窗头上顶着苹果,拿箭射,我见他们弓箭不行,便做出示范。” 崔院长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周兴玉欺负同窗,霍夫子作为夫子只是咳咳,教育他而已。” “简直是胡说八道!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若是示范,我家儿子怎会生病!” 霍窈淡笑:“我说了,生病是你自己儿子的问题,与他人无关。” “你……” 周老爷拉住她,“你说周兴玉欺负同窗,可有谁看见?即便是他欺负同窗,你作为夫子,也该是口头教育。” 霍窈目光对上他:“俗话说知子莫若父,敢问周老爷,你儿子什么德性,你这个当爹的难道会不清楚?口头教育若是管用,我大庆也不会出酷刑律法了!” “我看你就是强词夺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同窗,是你的哥哥!我看你分明就是以权谋私!” 霍窈不高兴了,神情认真:“请不要侮辱我的公正性,周兴玉欺负的确实是我的兄长,但即便他欺负的是旁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在学塾里,我的兄长也是我的学生!” 周老爷冷笑:“说的真好听,我告诉你们,今日之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崔院长,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将她开除,要么咱们走着瞧!” 崔院长从椅子上站起来,“霍夫子尽职尽责,并无不妥,学塾不会开除她。” “好,我们走着瞧!” 放下狠话,周老爷便带着周夫人气冲冲地走了。 出了学塾,周夫人恼怒道:“就这么算了?” 周老爷一脸阴狠:“谁说就这么算了,她不是伶牙俐齿吗,我看她能伶牙俐齿到几何!” 另一边,崔院长询问霍窈昨日的具体情况,霍窈把经过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四哥性子内向,遇事都憋在心里,加上为人懦弱,一直被霸凌都不曾说,还是不久前我在家无意中看到他身上的旧伤,追问下才知道,他从入学以来,便一直被欺负,我问他是谁欺负的他也不说,昨日路过便碰到周兴玉带着人将我四哥当靶子,还为此许下奖励。” 霍窈实事求是,言语间没有偏帮任何一方。 崔院长点点头,问她:“你同我说实话,若是昨日被欺负的不是你四哥,你又该当如何?” “同样的做法,换而言之,若是四哥欺负周兴玉,我也一样用同样的法子。” 白夫子在旁说:“霍夫子人品我们是信得过的,虽然方法有些偏激,但也是周兴玉欺负人在前,院长,霍夫子并没有什么大错。” 吕夫子也附和:“周兴玉和霍全都是我的学生,这二人什么性子,我很了解,确实,周兴玉无法用口头教育,至于霍全嘛,性子确实内向。” 韩夫子:“我也这么觉得,你看周老爷和周夫人就知道,他们儿子是什么德性了,这事霍夫子还真没错。” 如果是他碰上了这种事,只会做的比霍窈更激烈。 崔院长被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哭笑不得,“我又没说什么,看把你们一个个急的,霍窈是我和白夫子请来的,我这个院长自然不会去偏帮外人。” 周家是清河镇上的首富,可再有势力,清昌学塾的内务也容不得他们随意伸手。 崔院长这么一说,众人笑了起来。 “好了,都各自去忙,霍窈留下。” 等白夫子他们离开后,崔院长让霍窈到他身边坐下:“我瞧着周家不会善罢甘休,你留心些,至于昨儿个的事……算了,都过去了。” 崔院长有心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霍窈对此也没有多言,全然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正是上课的时候,这边的事,学生并不知情,直到没过两天,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天学塾休沐,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谈诗作对,他们在茶楼里,一边畅所欲言,一边品茗手谈。 这时,二楼角落的一桌茶客的对话,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你们听说了没有,清昌学塾不知从哪儿聘请了一位女夫子,这女夫子不但年轻,且漂亮呢。” “你说这事啊,昨儿个我就听说了,据说学塾要开不下去了,院长特地找来个美人,说是夫子,其实就是拉拢学生的手段。” “真是够恶心的,好好的读书胜地,却成了污秽的地方。” “可不是吗,我表弟就在清昌学塾读书,等回家了我去说一说,赶紧让我表弟退学,在这样的学塾读书,能学些什么。” “要我说啊,学塾本身没问题,问题出在那女夫子身上,应该让学塾将那女夫子开除了,省着她误人子弟,祸害学生的终身。” 清昌学塾,不正是他们的学塾吗? 女夫子,学塾就一位女夫子,不是指的霍窈又是哪个?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默契不言而喻,同时走到角落:“流言止于智者,霍夫子乃是有真才实学的夫子,我等听她的课受益匪浅,几位还请不要诋毁夫子。” …… 第173章 学生出事 本来正对谈的起劲儿,突然被结果毛头小子包围了,愣了愣,其中一人笑道:“看你们的样子,想来就是清昌学塾的学生喽?” “没错,我等正是清昌学塾的在读学生,你们诋毁的女夫子,也正是我们的授课恩师。” “授课恩师?嗤嗤,现在谁不知道,那就是个狐狸精,专门勾搭你们这些无知学生的!” “你胡说什么!我等读书人,自认为行得正做得直,与霍夫子也只是师生。” “我说小子,你们就别自欺欺人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有什么本事教学生?” “哈哈,她当然有本事了,勾搭男人的本事嘛!” 这边的动静不小,二楼的茶客都被吸引了过来,闻言纷纷大笑,几个学生被笑得又羞又恼,仰着脖子与之掰扯起来。 然而不论怎么掰扯,都被众人不讲理的言辞怼了回来,甚至还有人说道:“我看你们都被那狐狸精蛊惑了,连黑白都分不清楚,一个个的也都不用读书了,直接沉醉在美人乡里得了。” 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被当面羞辱,怎忍得下去,直接与对方动起手来。 霎时间,茶楼二楼充斥着摔打声音,店小二听着动静不对,跑上来一看,脸都变了,上前拉架不成,只得去找掌柜的。 掌柜瞧自己的桌子和茶具都被砸坏了,咬了咬牙,让人去报官。 很快官府便来人了,用武力将两边人拉开,双方各有损伤,只不过一方是壮汉,一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比之前者,后者吃亏颇多。 说来也巧,带人前来的是黄通,弄清楚两边人打架的始末后,眼皮狠狠跳了下。 霍窈现在就在清昌学塾授课,也是学塾唯一的女夫子,又姓霍。 他们打架的源头,不是霍窈又是谁。 “把人都带回衙门!” 把人带回衙门后,黄通就去找顾怀海了,彼时顾怀海正在用午饭。 自打霍出学休假以来,衙门里一应大小事务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以前霍出学在的时候倒没觉得如何,霍出学休假了才意识到,身边要是没个左右手,还真不行。 而霍出学虽然性子温吞,脾气好,但不论什么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直以来,都没让他操过心。 顾怀海叹了口气,将派人去霍家问问,霍出学什么时候回来的念头压下去,埋头吃饭,快吃完了的时候,黄通过来的。 茶楼有人打架,顾怀海是知道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其中一方居然是霍窈的学生! 最关键的是,打架的原因,也是为了霍窈。 顾怀海皱眉:“什么流言?到底怎么回事?” 顾怀海一般时间在衙门里,光公务就够他忙的了,自然也没多关注外界突然冒出来的流言蜚语,直到黄通同他说了,这才意识到,干女儿出事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莫名其妙霍窈就成了众矢之的,大街小巷都在说她,且说的可难听了。” 相较于顾怀海分身乏术,黄通对外头的流言多少是听说过的,但也没太当回事,总觉得无非是老百姓吃饱了撑的,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反正霍窈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内部都再清楚不过,就算清昌学塾变成了污秽之地,霍窈也绝对不可能同流合污,就算学塾许以重金也不可能! 谁不知道,霍窈是大人的干女儿,颇得大人和夫人看重,她要是缺银子,要银子,只要开口,大人和夫人就没有不给的道理。 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哪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就算买衣裳胭脂水粉,依着霍师爷和方氏对她的纵宠,就算要天上的月亮,都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外头就算说破天,也都是无稽之谈。 但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一些无稽之谈的谈资,居然会在今日引出茶楼打架的戏码。 顾怀海觉得这事有蹊跷,让黄通去查,看流言是哪儿冒出来的,末了道:“你去专注查一下董启越。” “大人的意思是董启越散播的谣言?” 顾怀海一脸凝重,是不是董启越,他也不好说,但董启越能诬赖顾湘,就保不齐诬赖霍窈。 要知道,那日是霍窈拆穿了他的意图。 董启越记恨之下,散播谣言诬赖霍窈,也不是不可能。 黄通明白了,立即去查,顾怀海又叫来许丰宝,让他去平和村一趟,至于在茶楼打架带回来的人,先暂时关押在大牢里,等把事情弄清楚再行料理。 霍家,许丰宝到的时候,霍窈刚午睡起来,正被方氏拉着绣花。 “嗞。” 针头再次戳进小手指里,霍窈疼得龇牙咧嘴,旁边霍丫也是同样的模样。 霍窈好笑:“戳的人是我,你呲牙做什么?” 霍丫软软道:“姑姑疼,丫儿也疼。” 霍窈心口顿时一烫,更让她烫贴的是,小丫头拉过她冒出雪珠的手指,嘟起小嘴,用力的给呼呼。 一边呼一边说:“呼呼就不疼了。” 霍窈暖的一颗心都快化成水了,把小丫头抱进怀里,拿额头蹭她,将小丫头蹭的咯咯直笑。 方氏看着,无奈地拍了霍窈一下,“快别闹了,今日争取把这两个样子绣完,把衣裳给你干爹干娘送去。” 最终,给顾怀海和刘氏的衣裳,方氏和何木香一块做出来的,也如她先前所言,留下一片样子给霍窈描补。 也算是她动手了。 可这刚开始,闺女和孙女就闹了起来,那小手指也被针头戳了好几下。 方氏也是心疼,更有些无奈。 她这闺女读书比二儿子都好,怎地这针线就那么一言难尽呢? 教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长进也没有! 就像是做饭也一样。 难道她所有的天分,都用在读书上了? 方氏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正在这时候,许丰宝来了。 许丰宝把事情一说完,方氏就跳脚了,怒吼吼道:“到底是哪个嘴碎的,在背后说老娘的闺女!让老娘知道是谁,非撕烂他的臭嘴不可!” …… 第174章 维护 然后冲着休沐在家的霍文兄弟三人开火:“你们几个是怎么当哥哥的,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都是干什么吃的!” 别说是霍文他们,霍窈自己也不知道,安抚了方氏一番,就听到霍出学说:“会不会是董启越在背后散播谣言?” 那天发生在顾家的事,过后霍出学听说了的,她家闺女这段时间一直是三点一线,家里,学塾,再要么就是顾家,也不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唯一称得上得罪的,就是曾坏了董启越的好事。 当然,他是不可能认为,镇上会无端端的传出有关于他闺女的流言蜚语,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散播,诬赖闺女。 许丰宝挠挠头:“这事大人已经让黄哥去查了。” 不止是霍出学怀疑董启越,顾怀海同样也怀疑他。 但究竟是不是,还要确定一下。 他们在衙门里办差,最讲究的就是证据。 “大人让我过来,就是跟你们说说这事,大人说了,你们不用担心,他会让人查清楚的,不管是谁在背后造谣,他都会还霍窈一个清白。” 霍出学点点头,“就有劳大人了。” 相较于是谁在背后造谣,霍窈更关注为她出头,现在被关在牢里的学生们,“干爹可有说如何料理?” “这事你不用担心,顶多赔偿茶楼的损失,也就过去了。”毕竟学生们伤最重,也没有出现重伤或者死亡,整件事只会以打架斗殴论处。 虽说不用担心,霍窈还是不放心,当即把针线一丢,回屋换了件衣裳,要随许丰宝去镇上。 霍文闻言,也收拾了一下,同她一块去,霍双不在家,一大早就出门了,明面上说是去找同窗,实则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得到,他所谓的同窗,应该是陆百川无疑。 马车远去,方氏絮絮叨叨:“这董启越也太缺德了,要是妞妞因此坏了名声,以后可怎么是好?” 霍出学倒是想得开:“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大人也已经让人去查了,咱们就稍安勿躁,在家里等消息好了。” “妞妞也是,都说那几个学生不会怎么样,还非要大老远跑这一趟。” 霍出学接话:“这是咱们妞妞看重学生,做夫子的就该是这样的。” 方氏却看着炕上被霍窈丢开的针线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嗔道:“什么看重学生,说的倒是好听,我看你闺女分明就是借口躲事!” 方氏还真误会霍窈了,她还真不是躲事,是真不放心那几个学生。 他们都是为她出头,日后还要拼个前程,若是在官府这边留了底子,日后的前程就毁了。 一路上,霍文对霍窈说:“看样子你没白对他们费心思,在外头这么护着你,说起来我倒想看看是哪个好样的。” 顿了顿,想到什么,大叫道:“小妹,不会是闻宴生?” 闻宴生喜欢自家小妹,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他要是听到有人诋毁小妹…… 越想,霍文越觉得是闻宴生的可能性极大,拉开车帘子,问正在赶车的许丰宝:“许哥,你们带回的人里,有没有一个叫闻宴生的?” “闻宴生?没什么印象,应该是没有。” 听到没有闻宴生,霍文又不乐意了,“亏他喜欢你,居然不是他。” 小妹被人这么诋毁,闻宴生居然无动于衷! 霍窈觉得头疼,“你这脑回路也是够复杂的。” 霍文理直气壮道:“就应该是他,他喜欢你,护着你是应该的!” “二哥,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霍窈突然严肃起来,煞有介事地同霍文说道。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霍窈道:“女子要名声,男子也要,万一以后闻宴生遇到了命定之人,介怀过去,岂不是坏人姻缘?” 霍文笑了:“哎呦小妹,你要乐死我啊,我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命定之人这样的话。”关键小妹说的时候,还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实在好笑。 霍窈:“……” 在霍文自娱自乐的笑声中,马车在县衙停下。 顾怀海倒不意外霍窈会过来,招呼兄妹二人坐下,先是关切了番方氏,得知方氏已经大好了,顾怀海最终没有忍住,问兄妹两个:“你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衙门?” 顾怀海乐呵呵道:“不瞒你们说啊,没有你爹在旁边帮衬,我真的快要焦头烂额了,你娘要是大好了,就赶紧让他回来。” 说起来顾怀海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几天前他还说不着急呢。 霍窈笑说:“好,回家我就跟爹说说。” 说完了私事,顾怀海便说起了正事,并将外界的流言蜚语说给兄妹二人听。 霍文虽然从许丰宝那得知了中间种种,但还是气得文气的脸上通红一片,“简直胡说八道,这分明就是诬赖小妹!” “不但如此,谣言摆明着是冲霍窈来的,我已经让黄通去查董启越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顾怀海眼底泛着狠光,若是此事当真是董启越所为,他必不会再心软! 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即便日后高中状元,也非百姓之福! 霍窈却觉得,不是董启越,至于是谁,她心里多少也有个数,“干爹,我那些学生在哪儿?” “在牢里,还没顾得上料理。” “干爹,他们都是学生,并非恶意,能不能商议一下,从轻处置?” 顾怀海摆摆手:“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都是寒窗苦读的读书人,前途一片光明,我又怎会断他们前程?” 霍窈笑了:“那我能不能去看看他们?” 顾怀海让许丰宝带着兄妹两人去了大牢。 从被关进大牢的那一刻,几个义愤填庸的学生便蔫了,个个像鹌鹑一样,蜷缩在角落里,眼神中都带着不安。 听到脚步声,几人下意识抬头看过来,见霍窈,顿时眼睛一亮:“夫子,您怎么在这?” 霍窈站在外面,隔着栏杆看他们。 只见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彩,有的嘴唇破裂,也有的眼角淤青,还有的鼻子肿了,身上的布衣也有些脏污。 但总体来说,气色还不错。 …… 第175章 罪魁周家 霍窈放心了,让霍文去给他们买药,随即说:“你们且先在此待些时候,很快顾大人就会将你们放出来,这件事也不会对你们的前途有影响,尽管放心,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 虽说是为了维护自己才搞成这样,但世间方法千千万,却选择了拿前途冲动。 这一点,她是不乐意见到的。 听说不会对自己的前途有影响,众人立马一扫刚才的蔫,声音也跟着响亮了许多。 “是夫子。” 霍文买了药回来,许丰宝让牢头将牢门打开,放霍窈和霍文进去,给他们上药。 “各位同窗,谢谢你们啊。”霍文正儿八经地道谢。 “霍兄别这么说,夫子是你妹妹,但也是我们的夫子。” “就是,那些人明摆着是诋毁夫子,我们听到了,怎能袖手旁观?” 众人七嘴八舌,霍窈让他们安静,老老实实的让她给上药。 等上完药,霍窈让他们且等等,就和霍文从牢里出来了,过去大堂时,正好黄通回来了。 黄通带回来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 “什么,居然不是董启越,是周家?!” 黄通抹了把头上的汗,“是啊,董启越现在忙着还赌坊的银子,我打探到他……”说到这,黄通看了眼霍窈和霍文,近前两步,在顾怀海耳边小声低语。 只见顾怀海脸色变得很难看,比吞了苍蝇还难看,他慢慢坐下,半响后长吐一口气,“罢了,各人选择,与他人无忧。” 闻言,霍窈和霍文对视一眼,皆有些好奇董启越做了什么,让顾怀海得出此番沉重的话。 然而,不论是顾怀海还是黄通,都没有解释的意思。 只听黄通接着说:“我查到,流言的源头出自周家,应该是错不了的。” 清河镇就这么大点,流言出现的莫名其妙,但只要循着一条线挨个往下查,就能查到流言的源头。 而这源头,便是指向首富周家。 “周家?那不是初级班周兴玉家?”霍文看向霍窈。 相较于他的震惊,霍窈便平静多了,从一开始,她就猜到了此事八成是周家所为,现在也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周兴玉是你的学生?”顾怀海问道。 霍窈点点头,“我的学生。” “那就奇怪了,周家怎么会造谣污蔑你?” 霍窈笑得很意味,淡淡道:“原来周老爷所说的走着瞧,便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小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随着霍文的话,顾怀海和黄通也看了过来。 霍窈道:“周兴玉欺负四哥,被我撞见了,我不过小惩大诫,吓唬了他一下,不想他居然是个窝里横,回去后生了病,也不知他是怎么同父母说的,第二天周老爷和周夫人就跑来学塾问责,让院长开除我,院长不同意,便放下狠话,说是走着瞧。” 众人沉默了。 过了半天,霍文吞咽着口水问她:“你,你是怎么吓唬他的?” 霍窈徐徐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让他头顶苹果,我拿箭射苹果罢了。” 霍文:“……这还叫没什么!” 霍窈幽幽地看向他:“二哥,我还没跟你算账,四哥在学塾被欺负,你这个当哥哥的明知如此,还袖手旁观!” 霍文低下头,“老三还跟他经常在一起呢,不也同样袖手旁观?” 霍窈气笑了,“你又跟弟弟攀比,有本事你跟旁人攀比!” “我……” 霍文气不足道:“也,也不能全怪我啊,是老四,老四没找我不是吗,他要是找我了,我定不会袖手旁观。” “是四哥没找你吗?你再说一遍,嗯?” 霍窈气势全开,霍文立马不吭声了。 他记起来了,霍全以前的确找过他,跟他说过自己被欺负的事,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跟他说的了,但之后,霍全的确再也没来找过他。 后来,后来,他也就把这茬忘了。 倒是中间碰到过两次,但…… 霍文还想为自己辩解,但一对上小妹黑黝黝的眼睛,就词穷了,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目睹了一场霍窈教训兄长的大戏,顾怀海突然很想笑,没想到干女儿在兄长面前,还有如此强硬威严的时候。 干咳两声,打圆场:“这么说来,周家是记恨你将周兴玉吓病的事?” “应该是。”霍窈也见好就收,二哥也是要面子的。 见小妹的注意力被转移了,霍文偷偷地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利索,就接收到了来自小妹的死亡凝视。 顿时脖子一缩,往一旁窝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窈哼了声,倒也就此放过他了。 顾怀海实在憋笑憋得难受,恰在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爹,霍窈出事了……” 是顾湘。 顾湘匆匆跑进来,见霍窈和霍文也在,眨了眨眼。 顾怀海招呼她:“你也听说了外头的传言?” 顾湘点点头。 她在家呆的无聊,就带着小桃出来闲逛,结果就听到有关于霍窈的议论,便第一时间跑来衙门找顾怀海。 “霍窈,你没事?外面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的,肯定是董启越,一定是他造谣!”顾湘有些愧疚,想必是她连累了霍窈。 不想,霍窈却告诉她,不是董启越。 “不是董启越?不可能!一定是他,除了他没别人!” 顾怀海叹了口气:“这次还真冤枉董启越了,确实不是他,是首富周家。” “周家?” “行了,你们说话,我去周家走一趟。”他是县太爷,周家还是会卖他几分薄面的。 霍窈却觉得没有必要,一来,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二来,谣言已经传开了,覆水难收。 “难道就这么算了?任由外头的人诋毁你?” 霍窈笑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着,再说了,我的学生都护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况且谣言这东西,等传够了,也就过去了。 “霍窈,为了无稽之谈的谣言坏了你的名声,不值得啊,让爹去周家说说,让他们出面澄清,还你清白。” 顾湘拿那日霍窈的话说道。 霍窈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今日之事和那天又不一样。 …… 第176章 干爹出马一个顶三 话虽这么说,顾怀海还是去了周家,周家此时也不消停,起因是周兴玉病好后,得知他爹娘背后干的事,直接跳脚炸毛了。 “爹娘,你们有没有搞错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以后还怎么去学塾读书?!” 周兴玉是真没想到,自己发烧迷迷糊糊期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自己爹娘跑去学塾不说,还散播谣言,逼学塾开除霍窈。 虽然他也挺恼霍窈拿箭射,嗯,苹果,但霍窈他还挺喜欢的,最关键的是,在学塾里,霍窈很得学生的心,要是被人知道是他爹娘在背后诋毁霍窈,他还怎么在学塾待下去。 周老爷喝了口茶道:“那种学塾,不去也罢,明日我便给你请最好的夫子,来家里教你读书。” 反正周家家大业大,也没想过让儿子考状元,将他送去学塾,无非就是找个地方看着他,省着在家里成日只知道胡闹。 周兴玉脸色难看,“霍夫子挺好的,学塾也挺好的,我不要在家里读书,我就要去学塾!我不管,你们马上澄清!” 周夫人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脑门,念念有词:“没发烧啊,怎么还说胡话呢。” 周兴玉拿掉他娘的手:“我没说胡话,我说认真的,而且,你们这样做,不但诋毁了霍夫子,连学塾也污蔑了,爹娘,你们这是黑白不分知不知道!” “胡闹!”周老爷黑了脸,“我看你才是被学塾洗脑了,被那个小妖精勾了魂!” “我没洗脑,霍夫子也没勾我,就是你们黑白不分!” 周夫人狠狠拍了他一下:“还说没被她勾了魂,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我那天见她就瞧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啊,居然敢勾引我儿子!这个贱人她好大的胆子!” 周兴玉跺脚:“我说多少遍了,你们都想哪儿去了……” 厅内的闹乱,被门房下人打断:“老爷,夫人,县太爷来了。” “县太爷?他来做什么?” 周老爷还气着,语气称不上有多好,原本周家与县太爷就没什么联系,只因为顾怀海那个人油盐不进,行事作风一板一眼,以至于从顾怀海来清河镇上任以来,与镇上几大势力都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顾怀海却突然登门。 周老爷很意外,也不耐烦,儿子的事还闹心着,顾怀海不请自来。 然而人都到门口了,只好咬牙威胁道:“你现在给我滚回房间去,晚些时候再跟你算账!” 周夫人拽着他走,周兴玉倔劲儿上来了,抱着一旁的椅子:“你们要是不澄清,我就不走!” “孽子!还愣着做什么,把他拉走!” 下人一拥而上,结果周兴玉铁了心不走,正僵持着,顾怀海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顾怀海意外于眼前的一幕。 周老爷强撑起笑脸:“孽子不懂事,为了个外人正跟我较劲儿呢,让大人看笑话了。” “霍窈不是外人,是我的夫子!”周兴玉嚷道。 “你给我闭嘴!滚下去!”周老爷脸色铁青,然后冲顾怀海说:“大人见谅,这孩子都给我家夫人惯坏了。” 顾怀海却没有理他,走到周兴玉跟前儿:“你也是霍窈的学生?说来也是巧了,今日衙门接了一桩打架闹事的状子,一方正是霍窈的学生。” 周老爷眉梢一挑:“还有这事?说起来我倒是见过这个霍窈,长得极为妖艳,怂恿学生打架,大人这事您可得好好管一管了。” 顾怀海不动声色道:“不知道周老爷有何高见?” “要说我,学塾就该有学塾的样子,找个妖媚的女子授课,像什么话!好端端的学塾都成了污秽之地!” 顾怀海淡淡地看向他:“我倒觉得,污秽的不是学塾,而是……”顿了顿,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老爷看:“是人心!” 周老爷被他此举看得眼皮狠狠一跳,“大人?” “据我所知,霍窈学识出众,是学塾的崔院长和一位夫子,特地去家里请她去学塾授课的,去授课的第一天,就与其中一位夫子比试,众目睽睽之下……” 说到这,顾怀海再度停顿了下,转向周兴玉:“周公子,那日不知你是否在场?” 周兴玉点点头。 “那你说一说,比试的结果如何?” “霍夫子赢了!” “哦?你确定?” “当然,全学塾的人都看到了,是霍夫子赢了,吕夫子也说,是他输了。”说这话时,周兴玉莫名有些小骄傲。 顾怀海失笑,干咳两声又问:“若让你说,你觉得霍夫子如何?” “挺好的,她讲课很通俗易懂,我也能跟得上,学生都很服她。” 顾怀海看向周老爷:“周老爷可听到了?” 周老爷要是现在还不知道,顾怀海是为何而来,就白活大半辈子了,无所谓道:“小孩子家的话,当不得真,他们哪知道好还是不好。” “没错,周公子一个人说好,自然是当不得真,可要是全学塾的学生都说好呢?” “那肯定是被蛊惑了!”周老爷斩钉截铁。 顾怀海仰头笑:“这么说,本官的这个干女儿还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喽?” “干,干女儿?”周老爷大吃一惊,不敢置信。 “不错,霍窈正是本官和夫人的干女儿,她爹也是在本官身边多年的师爷!” 周老爷想起来了,顾怀海的师爷,可不就是姓霍吗。 周夫人脸色也难看起来,他们倒是忽略了,没有查霍窈的底细! 可他们如何也没有想到,霍窈居然会是顾怀海的干女儿! “瞧瞧,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知道一家人吗,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周老爷反应最快,也是改口最快的。 在清河镇的地界上,没有人愿意去得罪县太爷顾怀海。 尤其是周家。 周家是做生意的,很多来往的通牒都需要县衙盖章,得罪了顾怀海,但凡他扣着不给盖章,周家便要承担巨大的损失。 这笔账,周老爷还是算的很清楚的。 至于霍窈,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以后离着远点就是了。 …… 第177章 打一张欠条 顾怀海也不是来问责的,而是来解决问题的,“弄清楚是误会就好,既然是误会了,就烦请周老爷澄清一下,嗯?” 最后一个尾音,透着县太爷的气势。 周老爷心头一凛,急忙满口应下。 顾怀海坐了会儿就走了,前脚顾怀海离开,后脚周老爷和周夫人便沉下脸来。 “这小妖精还真是出人意料,竟然会是县太爷的干女儿!” 周老爷叹了口气:“别说了,让人把消息收回来,再给澄清一下。”反正是踢到铁板了,而且看样子,顾怀海很看重这个干女儿,如若不然,怎会为了霍窈,亲自登门来这一趟。 相较于周夫人的不甘,周兴玉则十分高兴,“霍窈是顾大人的干女儿,跟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爹娘,你们去提亲好不好?” 周夫人一哽,狠狠地看向自己正乐呵着的傻儿子,跟丈夫说:“找个大夫来瞧瞧,怎么病了一场,脑子也烧坏了。” 周老爷赞同点头:“来人,请镇上最好的郎中过来!” 周兴玉:“……” 顾怀海回到县衙,同霍窈说起周兴玉的闹腾,以及对她的维护,笑着说:“看来你这夫子很得学生的心啊。” 霍窈有点吃惊,但也没当回事,然而她做梦也没想到,一时疏忽,周兴玉居然是个受虐狂! 从此缠着她不放!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是,解决了周家那边,顾怀海便开始料理茶楼打架的事,根据调节,三方达成一致。 打架的两方平摊茶楼的赔偿,茶楼便不再追究两方的责任。 不过关于赔偿多少,要等茶楼将损失计算出来,再做平摊。 在这之前,几个人可自行回家,但在赔偿到位前,不得离开清河镇。 几个学生从牢里放了出来,霍窈也算是放下了心头事,此时天已经黑了,顾怀海带着兄妹俩回了顾家吃饭。 期间,霍窈同顾怀海和刘氏说:“干爹干娘,您们能不能借我一些银子?” 刘氏直接问:“什么借不借的,你要多少,干娘给你。” 顾怀海却道:“是为茶楼赔偿的事?” 霍窈也不瞒着他们,“我有三个学生家里条件并不好,他们打架固然不对,但也是为了维护我,茶楼的赔偿,我想帮他们付了。” 顾怀海很是欣慰,大手一挥:“这事干爹帮你赔了。” 霍窈也不客气,“谢谢干爹,不过,这笔银子是我跟您借的,等学塾发了银子,我还给您。” 她倒是能回家跟方氏开口,可是家里银子被霍出学拿去给霍友学填了赌债,老三老四下半年在学塾的束修,都是靠方氏给她攒的嫁妆过度,加上还要生活。 方氏给她攒的嫁妆并不多,不过几两银子,交完束修已经去了大半子,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 她只是催眠师,尽管生活在现代,淘金的本事多少也耳濡目染,但自小就没缺过钱,并没有实践过。 况且,她也没有本事能在短时间内给自己赚一笔银子,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所以思来想去,便同顾怀海和刘氏开口借了。 至于借多少,要等茶楼那边统计出来才确定,但这笔银子,说借,就是借的。 于是吃完饭后,霍窈就写了欠条,还像模像样的按了手印。 顾怀海和刘氏被她给逗笑了,“你这丫头,都说给你了,还写欠条,不要不要不要。” 霍窈认真道:“您们不要,那这银子我也不借了!” 霍窈不像是开玩笑,最后顾怀海收下了欠条。 刘氏埋怨道:“你收下做什么,就算赔偿,能赔偿多少银子?给霍窈又如何?” “她坚持你能有什么办法,反正留着就是了,到时候等她出嫁的时候,你再添进去不就得了。” 刘氏一想,也对,这才作罢。 此时已经在回家路上的霍文也在说这事,话里话外都是,顾怀海和刘氏都把银子送给她了,她那么认真做什么,又没多少银子。 霍窈听得不耐烦了,没好气道:“没多少银子也是顾家的银子,顾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好意思,我可不好意思。” 霍文也不乐意了:“你帮了顾家这么多忙,说句不好听的,顾大人现在还能当官,都是多亏了你,还有顾湘……” “二哥,若是做人每次都要计较得失,你不累吗?” “我……” 霍文还要说什么,霍窈直接拿话堵他的嘴:“四哥的事,我还没跟你算清楚呢,你确定还要跟我掰扯下去?” 霍文立马老实了。 看他这样子,霍窈无奈的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二哥,读书不只是为了考状元,如何做人才是根本,四哥与你一母同胞,你们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你也曾带他玩过,你当真能狠得下心来吗?” 霍文张张嘴,半天吭哧了句:“我,我知道了。” 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方氏和霍出学一直在等消息,得知事情已经解决了,这才放下心来。 霍窈同霍出学说了说,顾怀海希望他早日回县衙帮他。 “等你娘好利索了,就回去。” 旁边方氏道:“我已经好了,你赶紧回县衙,赌坊还挂着你的欠账,赶紧赚银子把钱还了。” 想到这事,方氏就犯膈应,拼死拼活经营了这么多年,早些年吃喝都不舍得,那时候都没欠过外债,现在倒好,因为霍友学欠了外债。 方氏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不喜欢欠钱,欠了钱一日不还上,她就睡不着觉。 就这样第二天,在方氏的驱赶下,霍出学同去学塾的儿女,一道回镇上,去了县衙,工作赚钱。 休沐两天,外头的流言蜚语,该知道的都听说了,一早上,学堂里就很热闹。 “也不知道谁这么坏,造谣诋毁咱们学塾,和霍夫子,你们不知道,我爹娘听信了外头的流言蜚语,不让我来上课了。” “我爹娘也是,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信,非认准了我被蛊惑了。” “我也是……” “到底是谁啊,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造谣,看我怎么收拾他!” …… 第178章 狐狸精 霍文一进来,便被各种话语糊了一脸,纳闷不已,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周家会澄清,怎地还这么激烈沸扬? 然而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事情不但没有解决,反而发展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还没开始上课,学塾大门口,就被人包围了。 更有甚者手上拿着菜叶子臭鸡蛋,往大门上扔,喊着让崔院长出来云云。 崔院长走了出去,随着崔院长出来,众人更是义愤填庸。 “崔院长,咱们相信你,也相信学塾,但是,我们不相信女夫子!” “对,我们的孩子在学塾里,是送来读书考功名的,你们学塾找来个女夫子,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那女夫子肯定是狐狸精变得,不然怎么会把我儿子蛊惑的跟我对着干!” “我儿子也是,让他退学,就跟我掰扯女夫子好,我呸,我儿子一向乖巧懂事,就是那个女狐狸精蛊惑的!” 来的大多数是学生的父母,他们围着崔院长各执一词,但都是同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要么学塾退束修,要么就是开除霍窈。 崔院长满头大汗,扯着嗓子让大家安静,听他说,可奈何没有人听得进去。 突然一道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喊:“各位各位,我是周兴玉,你们都误会了,近日的流言蜚语都是我爹娘散播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们霍夫子有真才实学,我们所有学生都能作证!” 周兴玉站在自家的马车上,冲着众人大喊。 现场有一瞬间的静谧,不知道是谁丢了颗菜叶子到周兴玉的脸上。 “你也被狐狸精蛊惑了!” “这狐狸精的本事太大了,蛊惑咱们家的孩子不说,还把人蛊惑的诬赖自己的父母!” “呸,狐狸精你出来,对待妖魔鬼怪咱们绝对不能手软,听说妖邪最怕火,把狐狸精烧死!” “烧死狐狸精!” 崔院长脸都白了,万万没想到,老百姓会这么激动,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叫霍窈不说,还要把她烧死。 崔院长试图安抚,让他们稍安勿躁,外头一片闹哄,学塾里也是阵阵哗然。 一来,他们没想到,最近的流言蜚语居然是周兴玉的爹娘散播的,二来没想到,周兴玉居然这么给力,就这样承认了,虽说没有人相信,但他们相信啊。 三来,他们尊敬的霍夫子被称之为狐狸精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把她烧死。 霍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不是因为催眠术被人视为异类,会因为区区流言蜚语,化身成为狐狸精!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找镜子看看,自己究竟有哪个地方,成为狐狸精的潜质。 可惜,没镜子。 外头越来越乱,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霍窈便要出去。 白夫子他们急忙拉住她:“这个时候你就别出去了,真被拉去烧死怎么办。” “就是就是,他们都在气头上,你现在出去只会火上浇油,就让崔院长处理。” 末了对周老爷和周夫人的做法很是不满。 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学塾动乱,顾怀海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召集衙差前来,可效果甚微,霍出学急得不行,问顾怀海:“大人,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怎地还发生这种事?” 顾怀海也不清楚,更何况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而是解决动乱,否则再这么闹下去,学塾的大门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冲破,到时候没有了遮挡物,霍窈这个狐狸精,非被拉去烧死不可。 当然,干女儿肯定不会是什么劳什子狐狸精。 顾怀海咬了咬牙,找了个制高点,冲人群喊道:“大家听我说,我乃咱们清河镇的父母官,顾怀海……” “顾大人来了,顾大人你可要为咱们做主啊,里面的狐狸精必须得烧死,否则就是祸害咱们百姓!” 不待顾怀海把话说完,就有人打断并大声喊道。 接下来又是一番闹乱。 顾怀海摸了摸头上的汗:“霍窈乃是本官的女儿,不是狐狸精……” 他的宣布,很快被淹没在闹嚷中,没有人听得进去,不但如此,众人越发激动,就连崔院长也不知道被挤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学塾的大门被他们剧烈撞击,眼看着就要被撞开了,突然凭空传来一声响亮,紧跟着下一刻,无数身着盔甲的兵士,将闹乱的人群团团围住。 每人手持长矛,横在百姓前,不让他们再往前进一步。 现场有片刻的安静,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只听阵阵马蹄声,一个同样穿着铠甲,只不过不同的是,他身上是银色的铠甲,年轻男子腰间佩剑,手上拎着长鞭,随着走近,鞭子甩在地上,发出响亮声。 “都在闹什么,嗯?!” 其他人不认识他,霍出学和顾怀海却是认识的,急忙穿过人群,“下官拜见江将军。” 马上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江陵。 江陵好看的眉眼扫过众人,“这是在闹什么?” 顾怀海赶紧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江陵笑了,笑声清脆悦耳,透着开怀,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敢放松。 清河镇是个小地方,老百姓平生见过最大的官,也只是州府大人,而眼前的男子,虽然年轻,但身着盔甲,手下兵士更是和县衙的衙差不同,再加上,就连县太爷都对他行礼,唤他将军。 “狐狸精?有意思,不过本将军倒是好奇,连当今皇上都认可的女夫子,到了你们这,怎么就成了狐狸精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皇上,皇上都认可的女夫子……? “霍窈,出来,给我瞧瞧许久未见,你怎么就成了狐狸精了?”江陵冲着门里喊道。 只见学塾大门缓缓打开,一年轻女子缓步而出,她身上穿着学塾的夫子服,小脸稚嫩,却未施粉黛,眉目清亮,丝毫没有传言中的妖媚。 江陵从马上下来,慢吞吞地走到霍窈跟前儿:“我说霍窈,你怎么混得这么惨了?狐狸精,哈哈……” …… 第179章 被当众表白 霍窈抽了抽嘴角,没有理他,让他尽管笑,转身面向众人:“我便是清昌学塾的女夫子,我叫霍窈,关于近日的流言,纯属谣传,我是夫子,你们的孩子,便是我的学生,于他们,我只会尽我所能,教授自己所会的知识,狐狸精这个词太重了,我担不起,大家伙都请回。” 人群中窸窸窣窣议论纷纷,有人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霍窈浅浅一笑,她俏生而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你们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吗?” “这……” “诸位口口声声说我是狐狸精,蛊惑了你们的孩子,怎么不想想,我若真有那等本事,既然能蛊惑学生,怎么不把你们一块给蛊惑了?” 众人不说话了。 “其实我很高兴,事情闹到这一步,我的学生们对我始终维护有加,我作为他们的夫子骄傲,你们作为父母的,更应该骄傲,毕竟,他们今日能对我这个夫子维护,他日,也定会维护自己的父母双亲!” 一番话,众人有些动容。 霍窈的意思,显然是说他们的孩子本心纯善,是孝顺之人。 作为父母,对儿女的要求无非就那么几点,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二,健康平安,一生顺遂;三,孝顺父母,兄友弟恭。 众人的激动渐渐平复了下来,也恢复了理智,尤其在看向霍窈旁边的江陵时,耳边回旋着那句连皇上都认可的女先生…… 一场动乱,最终以和谐落下帷幕,而也很快,学塾大门口聚集的人群便各自散开。 霍窈这才转向已经笑够了的江陵:“你怎么来了?” “纯属路过,本来想来看看你,没想到碰上这幕,我说霍窈,怎么每次见你,你都会给我不一样的惊……小心!” 江陵突然脸色一变,霍窈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眼前便一暗,周兴玉放大的脸映入眼帘,啪一声,一颗臭鸡蛋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霍窈有点懵,“你……” 如果不是周兴玉,臭鸡蛋就会砸到她脸上。 周兴玉咧嘴笑:“霍窈,我喜欢你。” 霍窈:“???” 这货闹什么幺蛾子! “少爷少爷,你没事?”周兴玉的书童白着脸跑过来。 周兴玉推开他,直勾勾地看着霍窈:“霍窈,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被人当面表白,还是自己的学生,霍窈更懵了。 江陵则嘴角抽搐:“哪来的毛头小子,跟皇上抢……霍窈,你摊事了啊。” 然后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霍窈回过神来,苦笑不已:“刚才,谢谢你,你没事?” “我没事,不疼的,真的,一点也不疼。”周兴玉长得很白净,因为年纪小,带着少年人的阳光气,此时他一笑,有点好看。 然而霍窈只觉得头疼,好在这时,夏伟光押了一个人过来:“将军,刚才是此人向先生扔鸡蛋。” 霍窈看过去,“董启越?” “你认识他?”江陵偏头问她。 霍窈迟疑的点点头,“算认识。” 顾怀海过来:“董启越你疯了!” “我是疯了,是被你们逼疯的!这个贱人坏了我的好事,我送她一颗臭鸡蛋不为过?就是可惜,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啊!” 董启越状若疯癫的歇斯底里,不忘踩霍窈一脚。 夏伟光冲他腿上踢去,登时,董启越站不住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霍窈皱眉看着,不知道为何,董启越好像变化挺大的,据她所知,他欠了赌坊不少银子,上次在顾家门口,他还是一身布衣,现在却是一身锦衣华服。 只不过形容倒是瞧着有些憔悴,眼下的黑眼圈更是浓重。 “贱人,你害了我一辈子,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董启越被迫跪在地上,挣扎不开,冲霍窈愤怒地大吼。 江陵抬手:“拖走。” 夏伟光单手便将冲霍窈叫嚣的董启越拖走了。 “找个地方聊聊?”江陵歪头对霍窈说。 霍窈点点头,“你等下,我同院长请个假。” 霍窈转身要去找崔院长,身后响起公鸭嗓:“霍窈……” 是周兴玉。 霍窈顿觉头疼,看了看头上还挂着半颗蛋壳的周兴玉,“你快回去收拾一下。”然后便直接去找院长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凌乱。 周兴玉表白没有得到回应,有点失望,瞧着有些可怜。 江陵嗤笑了声,“小子,你很行啊,看上了不该看上的女人。” 周兴玉立马警惕道:“你也喜欢霍窈?” “喜欢她?我可没那个胆子。” 周兴玉高兴起来:“这么说你不喜欢霍窈喽?” 江陵:“……”大哥,这是重点吗! 在霍窈请假回来之前,周兴玉被他的书童拖走了,看着一步三回头,眼神直往霍窈的位置看的傻小子,江陵玩味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看什么?”霍窈请假回来,就看到江陵一脸古怪,盯着空荡荡的一处看。 “好戏。” “什么好戏?” 江陵神秘兮兮道:“即将到来的好戏。走,请我吃饭。” 霍窈脚下一滞,坦白道:“我没钱。” “不是,你在学塾教书,会没钱?” “我确实没钱。”她是真没钱。 江陵不管那些,拖着她就走:“没钱没关系,把你押饭馆里抵饭钱!” 霍窈:“……” 算了,债多不压身,到时候再跟干爹借。 吃饭的地方,江陵选择了江南府,坐下后叫了一大桌子的菜,大概看出江陵身份不俗,手下又带着威风凛凛的兵士,店小二将整个二楼都清场了。 霍窈看着一大桌子的菜,有点肉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接连破财。 心疼,肉也疼。 “吃啊,怎么不吃。”江陵招呼她。 霍窈咬了咬牙,注定要大出血,不吃回本都对不起自己,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你怎会路过清河镇?”吃了会儿,霍窈重拾最初的问题。 …… 第180章 肉疼 “皇上眼看着就要出巡,我前来探探路,倒是你,什么时候到学塾教书了,上次在宁阳郡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从州府回来后就去了。” 江陵点点头,托着腮看她:“你们学塾都是小子,被小子包围的感觉如何?应该很好,从那个傻小子跟你表白心迹就能看出来。” 压根儿不需要霍窈回答,江陵自说自话。 霍窈听得嘴角直抽搐,说实话,她也给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周兴玉发的哪门子疯。 “对了,长蕴也会随着皇上出巡。” 霍窈眉眼未抬:“哦。” 见霍窈反应平平,江陵有些失望,没得好戏看了。 一顿饭吃完,江陵不顾形象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江南府门口,江陵翻身上马,对霍窈说:“走了,改日再见。” 霍窈点点头,“再见。”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穿街而过,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霍窈看着远去的江陵,唇角带起了点笑意,转身回去结账。 “饭钱我过会给你们送来可好?或者你们派人去顾家取,便说霍窈,他们会把饭钱给你们。” 江南府掌柜的笑道:“姑娘客气了,这顿饭便算我们小店的,姑娘能看上我们小店,是我们小店的福气。” 在江陵和霍窈吃饭间,掌柜的听说了学塾门口发生的事,也约莫猜到来的是位将军,至于眼前这位年轻的姑娘,不但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女夫子,还是连皇上都认可的女先生。 这样的两个人,来江南府吃饭,是他们江南府的活招牌。 霍窈也没有多说什么,离开酒楼去了顾家,从刘氏那借了银子,让人给送去了江南府。 下人回来后,霍窈才知道,一顿饭,吃去了十五两银子! 这还是掌柜的推脱不掉,给打了很大的折扣。 “太,太黑了。”霍窈吭哧半天,闷声道。 刘氏好笑,“瞧你心疼的,就当是干娘请你吃了。” 霍窈苦笑,能不心疼吗,十五两银子啊,关键还只是一顿饭! 虽然味道是挺好吃的,可是银子啊银子! “人家帮你这么大的忙,一顿饭是应当的。”刘氏见她还在纠结银子,宽慰道。 霍窈这才打起精神,说起来也的确是,江陵确实帮了她很多忙,不止是今日,还有上次宁阳郡。 十五两银子就十五两。 “干娘听说,学塾门口周家的小公子跟你表白心迹了?”刘氏戏谑道。 霍窈头疼,“传的太快了。” 乔氏在旁说:“是老爷回来说的。” 霍窈:“……” “周家虽然行事霸道,他家的小公子倒是不孬,你若喜欢……” “干娘,周兴玉是我的学生呢。”霍窈提醒道。 刘氏无所谓道:“那又怎么了,你们年龄相仿,这样的师生本就站不住,你若是欢喜,这些都无妨的。” 霍窈又头疼了,无奈道:“我不欢喜啊。” “那也没关系,慢慢相处,周家家大业大,虽然周兴玉上头还有个哥哥,日后家业是哥哥的,但也亏不了他,你嫁过去不会跟着吃亏受罪,要是周兴玉出息,考个功名回来,更是锦上添花。” 霍窈:“……” 她求救地看向乔氏。 乔氏只是笑着不搭腔,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事遁:“干娘,我学塾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霍窈赶紧往外跑,谁知刚出来,就碰上回来的顾怀海。 “这是干嘛呢,怎么急急忙忙的?”顾怀海见霍窈一脸慌张,且尴尬模样,难得干女儿这般,不由失笑道。 刘氏追出来:“小丫头害羞了呗。” 霍窈:“……” 顾怀海想到什么,忍俊不禁,招呼霍窈回去。 霍窈怕刘氏老调重弹,“干爹,那个,学塾还有事呢,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和干娘。” “我有事找你呢,学塾那边晚点回去不碍的。” 顾怀海还真有事找霍窈,学塾那边的事落下帷幕,江陵拖着霍窈走了后,他先回了趟家,宽了刘氏的心,然后又去了周家,直到刚才回来。 “周家那边怎么说?”刘氏知道顾怀海去周家,是为了谣言的事。 “周家老爷倒是澄清过,但效果不大,所以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刘氏皱眉:“这件事本就是周家做出来的,一句澄清过效果不大,就想蒙混过关?” 顾怀海没有搭腔,转头问霍窈:“你怎么说?” “要不算了。”周兴玉替她受下了一颗臭鸡蛋,这份情她得领,两相抵消,便也作罢了。 顾怀海也是这么意思,当时他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周兴玉替霍窈受下臭鸡蛋的一幕,不看僧面看佛面。 况且,周兴玉还是霍窈的学生。 “不过要这么算了,你也太委屈了,你不是缺银子吗,干爹让周家补偿你,你觉得意下如何?” 霍窈眼睛蹭地一亮,“这个好。” 她喜欢。 本来连续两天破财,她的心就在淌血,周家拿银子补偿,她十分可。 看着霍窈小财迷的模样,顾怀海有点意外,还是刘氏在旁边说:“她呀,请了江将军去江南府吃了一顿饭,花了十五两银子,你回来之前还在肉疼呢。” 顾怀海了然,“江将军走了?” “嗯,本就是路过,吃完饭就走了。”虽然马上就有一笔进项,但想到一顿饭花掉了十五两银子,霍窈还是很肉疼。 顾怀海大手一挥:“没关系,这银子干爹都让周家给你补回来!” 霍窈立马笑逐颜开,顾怀海他们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霍窈在他们的眼里,一直是沉稳成熟的,眼下终于有了点少女的娇俏。 想到什么,霍窈问顾怀海:“干爹,董启越他……” 知道她想说什么,顾怀海叹了口气,“顾湘一大早出城去玩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咱们清河镇有三大富家,周家是首富,贾家仅次于周家,贾家现在的当家人是个不着调的……” “你跟她说这些乌糟事干什么!”不待顾怀海把话说完,刘氏不满打断道。 …… 第181章 出息了 “这……” 顾怀海小声说:“跟她说说,也好让她心里有个数,上次的事,董启越恨上了霍窈。” 刘氏这才作罢,倒是没有让顾怀海接着说,而是自己将霍窈拉到一旁,窃窃私语:“董启越跟了贾家当家的。” 怕霍窈听不懂,刘氏补充了一句:“贾家当家的,偏好男风。” 霍窈懂了,难怪董启越一身锦衣华服,闹了半天,是攀上了金主,只不过这个金主是个男人罢了。 “本来这事,咱们也不知道,昨日你干爹不是怀疑董启越在背后散播谣言吗,就让人查董启越,这一查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董启越攀上了贾家,听说贾家帮他把赌债都还清了。” 刘氏叹了口气道:“董启越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堕落至此,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人啊,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就是可惜了。” 不说别的,董启越很聪明,读书也好,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若是继续埋头用功,日后得个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奈何他本人心术不正,中了秀才便沾沾自喜,真可谓应了那句,一步错,步步错。 霍窈在顾家待了会儿,就回了学塾。 回来后,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到底还是受了江陵和他的那句连当今皇上都认可女先生的影响。 然而这样的影响只是开始,霍窈下了课刚出来,就被霍文拉到了一旁:“小妹,你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连我这个兄长都瞒着!” 霍文有些激动,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小妹不但认识大将军,跟将军关系好,还是被当今皇上认可的女先生。 霍窈似笑非笑道:“所以呢,要不要我帮你要个官当当?” 霍文眼睛一亮,“可以吗?” “天还没黑,不要做梦。” 说完,略过他直接走人。 霍文哭笑不得,追上来:“小妹……” 霍窈威胁:“再跟着我,别怪我跟你动手!” 霍文:“……” 甩开霍文,霍窈回去了,崔院长居然也在,见到她下课回来,笑呵呵道:“咱们学塾可谓是捡到宝了。” 就凭着霍窈是皇上认可的女先生,就足以成为清昌学塾的响亮的招牌。 而且这话,还是从大将军口中说出来的! 霍窈笑而不语,有些话可不好接,好在崔院长也没再说什么。 不只是崔院长这么想,其他人同样也是这么想,霍窈用行动表达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不可貌相。 鸡飞狗跳的一天渐渐落下帷幕,霍窈天黑了回到家,家里的方氏何木香并不知道白天镇上发生的事,只是见霍窈看着格外疲惫。 吃过晚饭,方氏就打发她回屋歇息了。 霍窈也是真累了,备了会课便躺下睡了,半夜时分,被惊雷吵醒,天际下起了磅礴大雨,一时间睡意全无,坐起来,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听着外面的雨声出神,直到霍力给方氏热敷完出来,见她趴在窗台不知道想什么。 “小妹,怎么不睡了?” 霍窈回神:“被雷声吵醒了,大哥辛苦了,快回去歇着。” “你也早点歇息,明天还要去学塾上课呢。” 霍窈应了声,目送霍力回屋,也关上窗子,躺下重新入眠。 第二天果然,她又化身起床困难户,方氏叫了半天才把她叫起来。 出门前,方氏捧来两身衣裳,“诺,最后还是我跟你嫂子做成的。” 霍窈认出,正是给顾怀海和刘氏做的衣裳,还有一件是给乔氏的。 虽然认了干亲的是顾怀海和刘氏,但乔氏是顾湘的生母,也是长辈,方氏思来想去,觉得不差一件,就连带着给乔氏做了。 霍窈抱了抱方氏:“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方氏嘴上嫌弃,却没有推开闺女,“你得空将衣裳送去顾家,别忘了。” 霍窈满口应下,常叔来接人时,出了门。 学塾门口发生的事,方氏是在中午知道的,前来告诉她的是老刘家的婆娘。 两口子去镇上送竹筐,听到人人都在议论霍窈,就打听了一下,这不一回来就来霍家,跟方氏说了。 “我说大嫂子,你家闺女出息了,是皇上都认可的女先生呢。” 方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的茫然,因为她都没听闺女说起过! 老刘家婆娘叭叭说了好些,话里话外透着巴结讨好,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霍家马上要飞黄腾达了。 闺女不但是县太爷的干女儿,还跟大将军认识,成了学塾的女夫子,就连皇上都认可的女先生。 闺女出息了,这霍家上下哪能会跟着不占光。 跟霍家交好,错不了。 直到老刘家走了,方氏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唉呀妈呀,不愧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何木香:“……” 托了刘家婆娘的福,霍窈傍晚回来时,昨天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庄,刚从马车上下来,街坊四邻像是有千里眼似的,从家里出来,热情地招呼。 “霍窈回来了。” “怎么瞧着瘦了呢,大娘今儿个刚买的肉,拿回去让你娘做了补补身子。” 有一就有二,各种吃食霍窈被塞了个满怀,反应过来后,连忙还回去,结果人家还不乐意:“给你你就拿着,莫不是嫌少不成?” 再要么就是:“你是不是瞧不起大叔?” 霍窈:“……” 就这样,霍窈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家门,方氏不解:“这是哪来的?” “刚才在门口,邻居家的大叔大娘塞给我的,娘,他们是怎么了,为何无缘无故塞我东西?” 方氏一听就明白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妞妞,你跟娘也装糊涂是不是?我都听老刘家的说了,你怎么都没跟娘说,你认识大将军啊!” 霍窈:得,她也明白了。 难怪都塞她东西,敢情儿是昨日事给闹的。 霍窈头又疼了,刚要说什么,方氏又说:“还有,你见过皇上吗?”不然闺女怎么会是皇上认可的女先生呢? 方氏觉得,闺女肯定见过皇上! …… 第182章 又冒充一个女婿 “妞妞……” 面对方氏的连番炮轰,霍窈无奈极了,有气无力道:“娘,您冷静点……” “嗨呀,我闺女都见过皇上了,我怎么可能冷静下来,我跟你说,你干爹当了半辈子的官,都不一定见过皇上呢。”越说方氏越激动,越得意。 她家闺女就是厉害啊,别说是秀才男人,就是村里的里正,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皇上。 而她闺女呢,不但见过皇上,还是皇上认可的女先生! 板上钉钉,百年难见的独一份! 霍窈揉了揉眉心:“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见过皇上了,娘,您莫要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正沉浸在得意骄傲,感觉这一刻腰板都挺直了的方氏闻言,猛地一僵,抬手拍了霍窈一下:“闺女,别逗娘,大家伙都这么说的……” 霍窈一脸严肃:“那只是江陵随口乱说的,您也不想想,我去哪儿见皇上去?” 方氏还真认真的想了起来。 闺女从小在村里,去的最远的地方无非就是州府和宁阳郡,前者自家男人也一块去的,后者顾怀海一块去的。 可不论是自家男人,还是顾怀海,都不曾提过当今皇上这样的字眼。 而且她就算再无知,也知道,皇上在皇宫,而皇宫在京城。 州府和宁阳郡都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 这…… 见方氏冷静下来了,霍窈又说:“您想想,我若是见过皇上,还能不跟您说啊。” 方氏一想,是这个理。 见过皇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而是祖上冒青烟的好事,好事不怕被人知道,闺女还能不告诉她? 一颗激动的心,如同在油锅里滚了滚,蔫了。 方氏不死心:“你没见过皇上,为什么那将军会说那样的话?” 霍窈脸上依旧不露痕迹道:“当时情况复杂,我与江陵在州府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为了帮我解围才这么说的。” 见过靖和帝以及淮阴公主之子一事,早已成了带去棺材的秘密。 她连顾怀海和霍出学都不曾说,更别说方氏了。 况且,隔墙有耳。 闺女的模样不似作假,方氏这才死心,高昂的兴致立马缩减了一大半,不过转而又一想,闺女没见过皇上又怎么了,她见过将军啊! 将军还替她解围! 这么一想,方氏的兴致重新提起来,拉着霍窈一个劲儿的问有关江陵的一应信息,问的最多的是,江陵多大了,有没有成亲啊等等。 知母莫若女,一看方氏反应,霍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耐着性子提醒她娘:“江陵是将军,官比干爹都大!” 换而言之,您莫要想太多,尤其别想歪。 然而方氏却不是这么想的,在她看来,江陵能给闺女解围,肯定是对闺女有意思,至于身份悬殊怎么了,她的闺女这么优秀,别说是将军,就是一国之君也配得上! 在所有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 方氏也不例外。 见方氏不但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反而颇有些我闺女天上有底下无的架势,只好道:“我记得江陵出身世家,那样的人家讲究门当户对!” 方氏浑不在意道:“只要他对你有意思,门不当户不对又怎么了?再说,咱家哪里差了,一没犯事,二没作奸犯科,想要门当户护对还不简单,让你二哥使使劲,争取考上状元,到时候不就门当户对了?!” 方氏说的理直气壮,霍窈听的目瞪口呆。 还能这么论的吗? 反应过来还要再说什么,方氏却一个字都不听,她就是认准了江陵看上了霍窈,不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针对江陵各种打听,还在霍文休沐回家后,亲自监督,让他读书,甚至还放出狠话,若是他不考个状元,就不是她儿子。 原本霍文在得知小妹不但认识江陵将军,且关系还不错,更是皇上认可的女先生后,对读书有些松懈,他觉得,有江陵这一人脉,只要小妹随随便便说句话,就能帮他捞个官当当,读不读书的,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结果还没松懈多长时间,就被他娘强行逼着读书,还放狠话必须考状元,不然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这走向,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的情况是,方氏很兴奋,就连晚饭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吃完饭后,将在井台刷碗的霍窈拉进屋。 霍窈以为她又要问有关于江陵的信息,先行说道:“娘您别为难我了,我是真的不清楚,我与江陵只是数面之交,而且是朋友之交,完全不像您想的那样复杂。” 方氏嗔了她一眼,“谁说我要问你这些了,我是想问你,问你衣裳给你干爹干娘送去了没?” 霍窈愣了下,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衣裳呢?” “我放在马车上了。” 方氏一拍大腿:“正好,明儿个你把衣裳给我,我去替你送。” 闺女死活不告诉她江陵的信息,连江陵多大了都不告诉她,跟村里人打听又抹不开脸,现在谁不知道,闺女认识大将军,到时候再让人怼一句问你闺女就是了。 干脆不打听,直接去镇上找顾怀海。 顾怀海和刘氏肯定知道不少。 就借着送衣裳的幌子。 霍窈哪能不知道她娘在想什么,直接给拒绝了,以她亲自去送才显得有诚意,衣裳已经不是她做的了,要是她再不去送,显得太没有诚意了。 方氏可不管那些,之前她觉得诚意很重要,现在,闺女的终身大事才最重要! 本来她觉得闻宴生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跟江陵一比,还真没法比。 虽说闻宴生潜力无限,未来有太多的可能性,但那也是以后,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所以,江陵更有优势。 于是第二天,方氏故意没有叫霍窈,也不让何木香他们叫,一直等到常叔来接人,她爬上马车找到衣裳拿下来,藏进自己屋里,才去喊霍窈起来。 等霍窈发现衣裳不见了的时候,想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 第183章 等等我好不好? 霍窈是在下午没课后,想起这茬,准备去顾家,才发现原本放在马车上的三件衣裳不见了踪影。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方氏拿走了。 果不其然,常叔说早上的时候,他看到她娘偷摸地爬上过马车,下来的时候怀里鼓鼓囊囊的,虽然好奇但也没当回事。 因为方氏是霍窈的亲娘。 霍窈头疼,难怪早上她娘会那么晚喊她起床,原来是打这主意。 当即霍窈去了顾家。 “霍窈小姐您来了,大人没在家,两位夫人在家,小姐也在。”顾家门房下人热情又不失恭敬地同霍窈招呼。 霍窈回了一笑,问道:“我娘可有来过?” “霍夫人早上来过,中午就回去了。” 霍窈点点头,随即去找刘氏。 刘氏正在查账,一看她来了,当下就笑开了,让下人将账本拿下去,拉着霍窈坐下:“我猜着你定要来一趟的,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后面两句话刘氏是跟其妈妈说的。 后者笑了笑,给霍窈上茶点,又拿热帕子给她擦手,忙活完霍窈才苦笑道:“我娘让干娘为难了?” “说不上为难,你娘也是为你奔劳,你也莫要怪她。” 霍窈怎会怪方氏,正如刘氏说的,她娘忙活这些是为了她。 但也正是为了她,才更不知道如何应对。 该说的昨儿个都已经说了,奈何她娘听不进去。 还是头疼。 “说起来,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你娘一说我也觉得是那么个理,我问过你干爹,关于江陵将军他虽然不甚了解,但也说是个正派人……” 得,又来一个。 “干娘,您千万别想那么多,我跟江陵纯粹是君子之交!”霍窈很郑重。 刘氏却道:“男女之间哪来的君子之交,他那么帮你,上次宁阳郡也是,干娘还没糊涂,你干爹是请不动江陵将军的,人帮忙,显然是因为你,要说他对你无心,干娘是不信的。” 霍窈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一度想问,她们是不是把她想的太人见人爱了? 再说了,宁阳郡的时候,江陵的帮忙不假,但也是歪打正着。 别说她对江陵没意思,江陵对她也没意思。 她实在不想将纯粹的交情衍生出尴尬来。 可让她怎么说,难道说两年后她得进宫吗? 想也知道,要真说了,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霍窈许久不说话,刘氏只当她害羞了,自顾自接着道:“原本我还觉得周兴玉是个不错的,如今看来,更好的大把,你娘说了,她会让你二哥好好读书,考个状元,日后给你撑腰。”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霍窈愁得不行,还好顾怀海从衙门回来了,相对于刘氏和方氏,顾怀海却不赞同将霍窈跟江陵凑作对。 因为他总觉得,霍窈瞒着他什么。 至于是什么说不好,但仅凭紫吟令,霍窈的日后绝不会止步于将军夫人。 很莫名其妙的念头。 却始终徘徊不去。 反而随着时间过去,越发根深蒂固。 或许是长年累月的敏感,也或许是他想多了。 但总之,单打独斗的霍窈多了一个盟友是事实。 在顾怀海的打掩下,霍窈好容易脱身,从顾家出来后,爬上马车,让常叔赶紧送她回家。 到家时天都黑了,送走了常叔,霍窈刚要进家门,突然斜里走出一个人。 借着微弱的灯火,看清了来人。 “你怎么在这?” 正是本该在学塾的闻宴生。 闻宴生走到霍窈面前,晚风中他的声音沙哑无比:“我在等你。” 霍窈对上他猩红的眼睛,皱眉道:“找我有事吗?” 闻宴生许久没有说话,霍窈被风吹的有点冷,扔下一句:“我让大哥送你回学塾。”伸手就要推家门,却被闻宴生一把握住了手腕。 他将她拉到一旁。 他的手指很凉,显然在此等了很长时间。 “放开我。”霍窈挣了半天,也没挣开他的禁锢,直到她连名带姓地喊他,闻宴生才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但又怕霍窈离开,他的手指,捏上了她一小片衣角。 闻宴生很瘦,是长期被生活不善待的瘦,却又很高,尽管已是堂堂七尺男儿,瞧着仍单薄的厉害。 此时他红着眼睛,嗓音中透着哀求:“霍窈,你等等我,等等我好不好?” 等等他,就稍微等等他,等他考秀才,高中状元。 最多三年,就三年,只三年。 三年后,他必用八抬大轿,将她娶进门。 此生,他只要她。 唯她一人。 闻宴生其实早就打算好了,发奋苦读,早日高中,上门提亲霍窈,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然而最近发生的事,他慌了。 先有周兴玉,又来一个将军。 周兴玉是首富的儿子,将军是威风八面的大官。 而他呢? 无父无母,连日常生活都艰难维持的穷酸小子。 别说是将军,就是周兴玉,他也比不得。 而这俩人,都对霍窈有意思。 他一直都知道,霍窈是美好的,他喜欢,其他人同样也会喜欢,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发生了,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难堪。 也因此,更加清楚的意识到,他与霍窈之间有着多远的距离。 他的自卑日益折磨着自己,他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想,如果霍窈给他点信心呢? 只要霍窈一句话,不论是周兴玉还是将军,又有何惧之? 所以,他跟学塾请了假,来找霍窈。 可没想到,他们岔开了,一直等到现在。 霍窈却只想叹息,平静道:“人都有冲动的时候,等过去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重要,不论是对人,还是对物。” “闻宴生,我很看好你,相信你未来必有一番成就,莫要自己毁了自己,也莫要让任何人影响你。” 说完,霍窈头也没回地直接进了家门,没多会儿,霍力从那道门里出来了。 “你搁着等我会儿,我去借牛车送你回学塾。” 结果等借了牛车回来,已经不见了闻宴生的影子。 …… 第184章 大将军的丈母娘 霍力挠挠头,回家找霍窈。 “唔,大概已经回去了,麻烦大哥把车再送回去。” 霍力憨憨道:“这么晚了,路上不好走,他应该没走多远,要不我去追一追,送他回镇上?” 霍窈没有说行但也没说不行,只是去灶房拿了几个何木香刚蒸出来的馍馍给霍力,让他路上吃。 霍力赶着牛车追了一刻钟,才追上闻宴生。 牛车上挂着一盏照明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下,霍力看到闻宴生惊了一下。 对闻宴生,他并不陌生,印象也挺好,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守礼谦恭的人。 每次见他,不说微笑以对,也是疏离中带着温润。 而此时的他,一脸颓败,神情间说不出的落拓,仿佛遭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霍力张了张嘴,有心想问两句发生了什么事,但想着两人间并没有过多的交际,最终只是道:“小妹让我送你回学塾,上来。” 也不知道他这话哪里触动到了他,只见闻宴生的面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一改方才的颓败,眸光明亮:“是霍窈让你送我的?” 霍力愣了愣,如实的点点头,刚要说小妹觉得挺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听闻宴生念叨:“其实她是在意我的,她是在意我的。” 然后跳上牛车,连声音都精神了很多:“麻烦霍大哥了。” 霍力被他前后的反转闹得一脑门问号,呐呐道:“不麻烦不麻烦。” 牛车走出去一段路,霍力觉得饿了,拿出馍馍,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不合适,拿了一个给闻宴生:“我媳妇刚蒸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闻宴生看了眼馍馍,晚饭没吃,肚子早就打鼓了,香喷喷热乎乎的馍馍在眼前,口水开始泛滥。 他摇摇头,还是没有伸手去接,张嘴正要婉拒,边听到霍力自言自语:“小妹也真是的,怎么拿了这么多给我,哪吃得完呐。” 嘴上抱怨着,心里却甜滋滋的。 小妹肯定是知道他白天干活累了,让他多吃点! 听在闻宴生的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 馍馍是霍家大嫂蒸的,却是霍窈拿给霍家大哥的,霍家大哥又是霍窈让他来送他回学塾的,这么多馍馍,霍家大哥肯定吃不完,而他在…… 霍窈真的在意他! 一向不贪图他人便宜的闻宴生,将到嘴的谢拒咽下去,双手接过馍馍,捧在手心里。 热度透过手心传至四肢百骸。 感觉,不只是身体暖了,心也暖了。 此时在家的霍窈,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小插曲,她正坐在桌前吃饭,耳边是方氏欢快的声音。 “我才知道,原来那江陵官那么大啊,还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以后妞妞嫁给他,就是将军夫人了。” 方氏很激动,她知道江陵是将军,但具体官多却是不知道的,今天去了顾家一趟,这才知道,江陵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人物看上了她闺女,以后她可就是皇上左膀右臂的丈母娘了。 想想就欢喜。 然后看自家闺女,本来就觉得闺女长得好,怎么看都没人比得上,现在更是好的不行。 霍窈自打知道衣裳被方氏偷拿走,送去顾家后,就知道回来定会面对这些,大概是方氏念的多了,也有了些免疫,默默吃饭不接话茬。 即便她不接话茬,方氏也能自嗨,一顿晚饭,耳边没个清净。 不但如此,吃完饭她娘还在念叨,再免疫,也头疼起来。 “娘,过几天我二哥生辰,请闻宴生来咱家做客。”霍窈突然说。 方氏头也没抬敷衍道:“成,你说什么都成。” 别说请闻宴生来做客,就是请整个学塾的学生来做客都没问题。 霍窈又说:“上次跟您说,认闻宴生干儿子,我二哥生日那天便定下可好?” 好似这样不够力度,霍窈补充了句:“状元郎的娘呢。” 方氏一顿,下一刻眼睛贼亮,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正好你二哥生日那天学塾休沐,便把这事给办了。” 方氏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认干儿子上,霍窈暗暗松了口气。 既然解释没用,表态也听不进去,就只好转移话题了。 结果霍窈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就听方氏边拍桌子,边激动道:“妞妞,娘以后不但是两个状元的娘,还是将军的丈母娘,咱家要扬眉吐气了。” 本来两个状元的娘就是独一份,现在又一个将军的丈母娘锦上添花。 以后那些婆娘得仰头看她! 尤其是高家婆娘,非气歪鼻子,嫉妒死不可。 就是可惜,高家搬走了。 不过也没关系,等她成了两个状元的娘,闺女嫁给江陵,她就纡尊降贵,亲自走一趟,让高家婆娘看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有福之人! 想着想着,方氏自己先乐呵起来,如此还不够,脸一扭,鼻孔朝天一抬。 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 霍窈见她娘已经掉进死胡同里了,不由严肃了几分,“娘,我再说一遍,我与江陵只是君子之交,你莫要多想,乱了这情分。” 方氏完全没听进去,虽然闺女严肃起来让她有些发憷,扬声道:“妞妞,你还小,男人的心思你不懂,娘是过来人,娘很肯定的告诉你,他对你有意心!” “您没见过他,怎么就确定他对我有心?难道只是因为他帮我?他若是不帮我,依着当时的情况,我怕是现在都不一定全首全尾的站在您面前。” “这……” 方氏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闺女说的有道理。 虽然当时她没在场,但听说很多人围在学塾门口,把她闺女当狐狸精不说,还要把她当狐狸精烧死。 说是连顾怀海出动了县衙的所有衙差,都没好使。 若没有江陵帮忙,闺女能不能好好的站在她面前,还真不好说。 见她娘终于听进去了,霍窈觉得得让她娘彻底打消不切实际的念想。 “江陵不会娶我,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也一样。” …… 第185章 皇上的妾也是妾 “所以娘,以后这事不要再……” 霍窈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她娘一脸凝重地拉起她的手:“妞妞,你跟娘说,你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嗯?” “娘知道,我家妞妞长得好看,想嫁谁家儿郎,都是谁家的福气,你十五了,娘原先想着不着急,再过两年,等你二哥考个状元回来,再给你说个好人家。” 因为闺女那个梦的缘故,她就觉得,是不是好人家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婆家是不是好相与的。 恰好这时候,闻宴生走进了她的眼睛里。 父母早亡,与亲戚断了来往,读书好,比二儿子还好,绝对是女婿的不二人选。 最重要的是,闻宴生那孩子生得好看,她这把岁数了,瞧着都喜欢,尽管接触的不多,也看出性子不孬。 她很喜欢,恨不得立马将闺女嫁给他。 而且瞧着闻宴生对闺女也有心,把闺女嫁给他,或是让闻宴生做上门女婿,闺女后半辈子都不会吃亏。 结果闺女不喜欢闻宴生! 不但不喜欢,还怂恿她认闻宴生做干儿子。 一开始她是不同意的,但看闺女实打实的不喜欢,又对当两个状元郎的娘十足动心,便也没再提将两人撮合一起这茬。 闻宴生再好,也得闺女喜欢不是。 本来闺女的亲事,又被她暂时搁下了,不想冒出来一个年轻的将军江陵。 江陵是将军,年少有为,还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前途不可限量,就连刘氏也说,闺女要是嫁给江陵,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她没见过江陵,但也听说江陵生的不比闻宴生差,配得上她闺女。 虽说大户人家讲求门当户对,她家条件就这样了,确实是比不上江陵的出身,可那又如何,男人这辈子止步于小师爷,但她还有四个儿子呢。 老大读书上是指望不上了,老二老三老四都是能指望的,尤其老二。 她以前找过算命的给算过,老二是天生的状元命。 为此她打算督促老二,让他再加把劲儿,为了闺女的终身幸福。 状元郎的妹妹,勉勉强强也是门当户对的。 门当户对的问题解决了,可万万没有想到,闺女再次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她和江陵,现在没可能,以后也没可能。 他不会娶她,她也不会嫁给他。 方氏拉着闺女的手拍了拍,“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进宫当娘娘?” “啊?”霍窈被方氏突如其来的话弄懵了。 “进宫,当娘娘?” “你以前不是常说,十里八村没有一个儿郎配得上你,以后你要进宫当娘娘的吗。” 方氏还记得,那应该是前两年的事了,闺女长得好看,每次出门都是惹人注目的那一个,她打趣他,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婿,闺女就下巴扬起,无比傲慢地说:“我霍窈以后要嫁,就嫁这世上最尊贵最有权势的男人!” 最尊贵最有权势的,不就是一国之君吗。 她也明明白白地表示过,她要进宫当娘娘。 虽说闺女长大了,再也没提过这些,但方氏还记得啊。 所以她觉得,肯定是闺女还记得进宫当娘娘。 “妞妞,当娘娘是好,可那些戏台上唱的,皇宫复杂得很,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娘娘再尊贵,咱们也不当,成不?” 皇上的丈母娘,不对,只有皇后的娘才是丈母娘。 方氏这一刻脑子十分清楚,闺女是绝对不可能当皇后的。 一个妃子便是顶天了。 说白了,就是个妾,只不过是皇上的妾。 可皇上的妾那也是个妾啊。 她不是不心动,毕竟闺女成了娘娘,她走路都会带风。 那又如何? 她是农家老娘们,这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附近几个镇子,没读过书,眼皮子浅,没见识,但在嫁给霍出学前,也去戏楼听过戏,听过说书的。 皇宫听着名头响亮,人人向往趋之若鹜,但皇上的女人争风吃醋,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宠,郁郁而终。 跟走路带风比起来,她更想闺女嫁个差不多的男人,当正头夫人,而不是一个妾室。 霍窈都听傻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过一番表态,居然让她娘联想到这么远。 她说的这事,继承了原身记忆的霍窈是有印象的。 原身渴望荣华富贵,嫌弃自己农女出身,野心勃勃放出大话。 可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妞妞,你听娘的话,娘娘再好,咱们也不稀罕,皇上的女人看着风光无限,你要是真成了娘娘,就毁了一辈子,江陵真挺好的,当将军夫人不比当娘娘好啊。” 将军夫人虽然矮娘娘好几个头,但却是正室呢。 方氏说得认真,霍窈却一个头两个大,还没说什么,方氏又说:“再说了,当皇上的女人哪那么容易,我听说选秀的女子都是官家小姐。” 方氏苦头婆心:“所以妞妞,你以后莫要再想这事了,听到没。” 说到后面,方氏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霍窈脱口道:“您不是说我以后是状元郎的妹妹吗。” 状元郎是要当官的,四舍五入,她这个妹妹也是官家小姐。 意识到自己被方氏带偏了,霍窈连忙纠正,方氏却尖声说:“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说不让你再想,你就不准再想,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地跟江陵处!别再想些有的没的!” 说完方氏便直接出去了。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木檀沉默了。 只是头,依旧大得很。 这都哪跟哪儿啊,原本以为她娘听进去了,结果又偏了。 还有,要是让她娘知道,进宫不进宫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 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霍窈看着桌上的灯火出神时,霍力回来的,一进家门就嗅到了气氛不对,将何木香拉到一旁:“家里怎么了?” 何木香跟做贼似的看了看正屋,小声说:“娘和小妹好像起了争执。” 霍力不敢相信:“娘跟小妹?你没弄错?” 何木香点点头:“刚才娘很生气的从小妹屋里出来……” …… 第186章 我喜欢花籽 娘一向最宝贝小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都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给小妹。 怎会起争执? 问何木香因为什么起的争执,她却摇头不知道。 到嘴的那句:“要你有什么用。”在触上被他眼睛一瞪,下意识缩脖子的何木香,顿时咽了回去。 “没事,我去看看。” 霍力本来是想去找方氏的,但想了想还是去了霍窈那屋。 一进来就看到小妹在发呆,还是他咳嗽了两声才回神。 “大哥回来了,找到闻宴生了吗?” “嗯,我看着他进学塾的。”霍力欲言又止:“小,小妹,你嫂子说你和娘起争执了,因为什么事……能跟大哥说说吗?” 看着大哥小心翼翼的模样,霍窈默了默,过了会儿,把事情说了说。 本是不想说的,但怕大哥多想,加上本就不是不能说的事,索性便同他说了说。 一听是这事,霍力松了口气,接过霍窈倒的水喝了口:“你也别埋怨娘,进宫当娘娘好是好,可也没当将军夫人好。” 霍窈:“……大哥,怎么连你也这么想,我和江陵什么事也没有!” “啊?”霍力瞪大眼。 他的眼睛本就是兄妹几个里面最大的,一瞪大,别说,有点憨傻的萌。 霍窈不知为何,精神了许多,笑道:“娘误会了,大哥可别也误会了,不然我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楚了。” 霍力点头乖乖的哦了声,又不知道再说什么,从凳子上起来:“时候不早了,你收拾收拾早点睡。” “大哥也早点休息。” 送走了霍力,霍窈长出了一口气,拿手拍了拍小脸,备了会儿课,便睡下了,临睡前想着,明天哄哄娘,她算是看出来了,甭管是闻宴生还是江陵,她娘想的只是让她嫁个好男人,幸福美满。 如果单一为了别的,就不会反对她进宫了。 她觉得,只要自己再好好说一说,她娘总会听进去的。 谁知,霍窈低估了方氏的气性,第二天早上被何木香叫起来的时候,有点懵。 她娘呢? 不都是她娘叫她的吗? 除非不在家。 何木香偷偷地看了看门口,小声说:“娘还气着,让我来叫你。” 霍窈:“……” 起来洗漱收拾好,去堂屋吃早饭时,也没见着方氏,霍力正埋头吸溜糙米粥:“娘吃饱回屋了。” 霍窈:“……” 一顿早饭吃的没什么滋味,常叔来后,霍窈正要出门去学塾,想到什么在屋门口停下了,然后脚尖一转,去了方氏那屋。 见状霍力和何木香对视了一眼,就连霍丫也支起耳朵听动静。 不一会儿,就听到方氏尖锐的嗔怪声:“你这死丫头……” 也不知道霍窈是怎么办到的,方氏囤积了一宿的火气,噗的一声就给她熄灭了。 “娘我走了,您在家乖乖的哦。” 说完,不等方氏拿手拍她,霍窈便跑了出去。 透过窗户,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大哥,嫂子,我走了。” “姑姑再见,我会想姑姑的。” 方氏绷着张脸,渐渐有所舒缓,直到再也绷不住,眉眼含笑,嘴里嗔道:“死丫头,儿女都是来讨债的,一个个的,都是来跟老娘讨债的。” 然后嫌弃地抹了抹刚才霍窈亲过的脸颊,“弄得老娘一脸的口水,脏死了。” 嘴上嫌弃着,神情却十分受用。 天大的气性也没了。 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罢了罢了,丫头片子主意大,爱咋地咋地。” 另一边马车上,霍窈笑着,还气着没关系,她娘最是好哄。 一个亲吻,几句软话,再撒个娇。 这一套,一向在她娘那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到了学塾,霍窈同常叔招呼了一声,便进去了,今天上午只有一节初级班的课,霍窈刚进学堂,就看到自己的书案上有一把花。 每朵花开的娇艳,用绸带绑着,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显然刚采摘下来不久。 霍窈眨眨眼,“这花哪来的?” 谁知底下的学生都不说话,个个眼睛锃亮,期待中透着兴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霍窈问了一圈,没有人回答,她分别看向霍双和霍全,前者正低着头跟隔壁坐着的陆百川说小话,后者欲言又止,眼尾看向某一处。 顺着看过去,霍窈就看到了笑得灿烂的周兴玉。 ……早该想到的。 霍窈拿起花走过去:“你的?” 周兴玉笑得更灿烂了:“一大早从我家花园摘的,我娘平时最喜欢了,你喜欢吗?” 霍窈似笑非笑:“你把你娘最喜欢的花摘了,她没打死你?” 周兴玉一僵,下意识的摸了摸被他娘掐青了的胳膊。 倒是没打死他,却是差点掐死他。 周兴玉有点愤愤,爹娘害得霍窈背上狐狸精的骂名,还差点被拖去烧死,他摘一把花怎么了,瞧他娘那小气啦的样子。 不就一把花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周兴玉的小动作没有瞒过霍窈,嘴角抽了抽,把花放到周兴玉的桌上:“以后别送了。” “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买!” 周兴玉的声音急切,讨好意味十足。 学堂之上发出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霍窈站在那,等着他们闹完,然后众人就听到她说:“我喜欢花籽。” 周兴玉眼睛一亮,大手一挥:“害呀,不就是花籽吗,我送你!” 不愧是夫子,品味就是独特,女子爱美,对好看的花儿都没什么免疫力,而夫子却背道而驰,不但不喜欢,还喜欢花籽。 不过,他喜欢! 周兴玉捧着脸,星星眼地看着霍窈。 夫子长得真好看,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脖子也好细…… 他真的好喜欢。 霍窈深呼吸口气,转身回去开始上课。 下课钟敲响,霍窈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学堂。 她前脚离开,后脚学堂便乱了起来。 好些个人围着周兴玉:“周少爷,你当真欢喜霍夫子啊?” “那当然,我都跟我爹娘说好了,等时机成熟了,就去霍家提亲,小爷不但喜欢她,还要娶她!” ……? 第187章 就不告诉你 周兴玉的话一出,众人发出一片轰声。 “之前听说你在学塾门口跟霍夫子表白心迹,还以为是乱说的,看来是真的,周少爷,霍夫子接受了你没?” “你这话问的,要是接受了,还会把花还回来吗。” “或许是夫子不好意思,当着咱们的面没好意思收呢。” “你没听夫子说,她喜欢花籽吗,让周少爷送她花籽呢,要是不接受,会跟周少爷要花籽吗?” “啧啧,没想到霍夫子是这样的人,开口要东西。” 花籽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当然,也要看是什么品种的花。 但开口生要,就让人不舒服了。 就算霍窈接受了周兴玉,两人私下爱怎样怎样,当着他们的面,不但不收敛,还要东西。 这些想法,引起了学堂里大多数人的赞同,纷纷说霍夫子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人不可貌相之类云云。 霍全听不下去,站起来:“小妹不是那样的人!” 大概是内向的原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霍全很紧张,连声音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却是没有底气的表现。 果然众人嗤笑道:“大家伙都看到听到了,难道我们都眼瞎耳聋了?” “就是,霍夫子当着大家伙的面,亲口说的,她喜欢花籽,不就是暗示周少爷送她花籽,跟周少爷讨要东西吗?” “你,你们……” 霍全白净的脸上涨红一片,结结巴巴极力反驳,却每说一句,都被怼了回来,再加上他本就真的底气不足。 作为兄长,小妹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也正是因为清楚,才更加知道,小妹开口要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站出来说话,唯一底气足的是,因为清楚了解,所以知道,小妹要,也不会要区区一捧花籽。 “都给小爷闭嘴!” 周兴玉猛地一拍桌子,霎时间,嘈杂的学堂安静了下来。 “都喊什么,叫什么,吵什么。”周兴玉一脸不爽地瞪着刚才怼霍全最凶的主儿:“霍窈跟小爷要东西,小爷乐意给,关你屁事,又没让你掏银子!” “周少爷,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我们也是为你好,担心你被……骗了。” 就差说,霍窈是个心机女,女骗子。 周兴玉眼睛一瞪:“就算我被骗了,又关你什么事,小爷我愿意被骗,你管得着吗你。” “我……” “我告诉你们,这是我和霍窈之间的事,你们少给我叭叭,谁要是再叭叭,看小爷怎么收拾你们!” 周兴玉本就是学塾里的小霸王,他爹是首富,家里财大气粗,出入都有书童仆人跟着,所有人都少不得忌惮几分。 加上周兴玉本身性子就霸道,学塾里,巴结他来不及,怎么敢惹他。 故而周兴玉一番威胁加恐吓,一干人都消停了。 周兴玉哼了哼:“还有,霍窈没接受我,但是,再让我听到谁在背后说霍窈的坏话,小爷饶不了他!” 见都老实了,他走到霍全跟前儿。 霍全被他欺负怕了,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在周兴玉朝他伸出手来时,克制着想躲开的冲动,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谁知,没有预期中的疼痛。 而是肩膀上一沉。 耳边是周兴玉的声音:“四舅子,以前都是妹夫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妹夫计较了,以后妹夫会对你好的,四舅子。” 霍全:“!!!” 众人:“……” 说着还嫌不够似的,周兴玉扯下腰间悬挂的玉佩,一把塞给霍全。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块玉佩算是妹夫给你的赔礼。” 霍全:“……” 众人:“!!!”不是说霍夫子没接受他吗,一口一个妹夫四舅子,脸呢? 此时离开的霍窈并不知道学堂里还有这么一段插曲,直到不出半日,周兴玉送她花被拒反要花籽的事在学塾里传开了。 几个夫子都有所耳闻,便是崔院长也听说了这事。 但都没太当回事。 尤其白夫子他们。 算起来与霍窈共事也有一段时间,她是什么性子,基本上都摸清楚了,连认识将军都不曾宣扬,还有皇上认可女先生,显见品行高洁。 至少,是绝对干不出问人要花籽来。 再说了,她想要什么东西,即便没有将军,还有县太爷,顾家自有家底,要什么没有? 更何况只是区区花籽。 当然,就算真的要了,他们也相信,霍窈自有霍窈的用意。 所以这件事,也只是在学生间传来传去,崔院长他们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 倒是韩夫子找过来,蔫坏地问霍窈:“你是不是攒了什么坏水?” 霍窈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想知道?” 韩夫子愣了愣,点头。 霍窈微微一笑,学着他的样子,一脸蔫坏道:“就不告诉你。” “你!” 韩夫子吃瘪,白夫子等人看得乐呵,打趣道:“你就没在霍窈手上占过便宜,还偏偏乐意往上凑,老韩,你这都是什么毛病啊。” 韩夫子气闷,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 从霍窈来学塾的第一天,看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凡找到机会,定要挑刺一番,而每次,都没赢过,反而被霍窈吃得死死的。 吕夫子说过他,霍窈的年纪和他闺女差不多,他一个长辈,成日里跟个小辈过不去做什么,也不嫌丢人。 很有道理,但每次看到霍窈,就控制不住。 不找她点事,就难受。 韩夫子的这一毛病,霍窈也看出来了,只不过没放在心上,毕竟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而韩夫子这人,虽说不大靠谱,但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他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恶意。 否则要真有恶意的话,有的是机会针对他。 无非就是嘴上找找茬罢了。 霍窈跟周兴玉要花籽的事,霍文也听说了,在众人都讨论的时候,他默默坐在自己位子上,为周兴玉祈祷。 小妹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原因。 周兴玉要倒霉了! …… 第188章 意料之外的反转 花籽的事,闻宴生自然也是听说了的,相较于霍文,他却是不信的。 因为霍窈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一捧小小花籽,霍窈倒是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轰动,深感无奈的同时,也没解释,直到第二天上午。 因为是霍窈要的,周兴玉几乎第一时间,就买来了花籽,还是清河镇目前能买到的,最名贵品种的花籽。 今天上午同样是初级班的课,霍窈一进来,就迎上一众学生各异的眼神。 在万众瞩目下,周兴玉提着一包花籽走了过来。 还像模像样的,将花籽用只秀美精致的锦囊装着。 “霍窈,这是我买的花籽,不说名贵但也不差,送给你。” 周兴玉咧着嘴,一脸灿烂的将给霍窈。 怎么看,都像个傻儿子。 霍窈并没有接,而是微微一笑道:“你有心了,跟我来。” 说完径自出了学堂,周兴玉也没多想,乐呵的颠颠跟了出去。 学堂其他人见状,面面相觑后,也一起涌了出去。 有热闹不看,是傻子。 陆百川夹杂于其中,阴鸷的眼底满满都是嘲讽不屑。 还以为霍窈多高尚,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想到上次在霍家所遭受的冷待,陆百川心里涌出一丝丝的畅快,他倒要看看,霍窈收了周兴玉的花籽后,学塾这一关她怎么过,学生这边她又怎么说! 还有本就对她还有些质疑的学子父母。 清朗的学塾里,学生示爱夫子,夫子问学生要东西,绝对是一个大话题! 到时候再来个抗议…… 霍窈对学生出来看热闹未阻止,她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周兴玉,再后面跟着一溜学生,路过高级班时,引起不小的吸引。 高级班已经在上课了,正是白夫子的课,此时争相看外面的热闹,丝毫没有心思上课。 白夫子也看到了,笑眯眯地停下讲课,跟学生一起看。 霍窈在花圃处停下,因为此时已经是深秋,花圃中的花大多已经凋谢了,也有许多只开一季的花,凋谢后,崔院长就让人拔了。 一大半花圃空了下来。 霍窈指着空地,对周兴玉说:“辛苦你贡献花籽了,这就种上。” “啊?”周兴玉呆了,眼睛眨了又眨。 霍窈依旧微笑:“等来年,这些花籽必会开成好看的花,学塾的一景就交给你了,我代表崔院长和所有人,感谢你的奉献。” 周兴玉懵了:“不是,奉献?你要花籽,是要种在这里?” “是啊,等来年你们看到盛开的花,都别忘了,是周公子买来的花籽,周公子亲手种下的。”后面的话,霍窈是对后头跟着来的学生说的。 众人俱是愣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 霍窈问周兴玉要花籽,居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学塾的一景? 好像是挺能说得过去的,但这,这…… 霍窈将提前准备好的工具拿给周兴玉,“我瞧着你很闲,种花一事,就全权交给你了,你这么能干,应该不需要人帮忙?” 周兴玉本来脸蛋已经垮下来了,听到霍窈说他能干,立马恢复精神,大声说:“当然不需要!你看着,我这就埋种子。” 说着,接过工具,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花圃里去。 不就是埋种子吗。 能有多难! 可真进了花圃,看着手里的锄头,又看看空荡荡的地面,无从下手。 他下意识要喊自己的书童帮忙,却一抬头,对上霍窈的笑脸:“男子汉大丈夫,你不会说话不算数?” 这么一激,周兴玉直接拍自己单薄的胸口:“我是男子汉,说话自然算数,不就是种花吗,小爷会得很!” 霍窈笑意盈满小脸:“我就知道,我的学生最是能干的,不过我要上课了,不能在这陪你,我找个人留下来陪你。” 不给周兴玉拒绝的机会,霍窈好看的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在正看热闹看得欢快的韩夫子身上定格。 “韩夫子,麻烦你帮我盯着他把花籽种下。” 韩夫子:“……” 天知道,他只是来凑热闹的,被丫头片子安排盯梢是怎么回事?! 周兴玉白净的脸蛋也变了变,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五大三粗的韩夫子。 原因很简单,打不过! 霍窈竟然让韩夫子盯着他! “韩夫子,你看着他些,最好是等我下课的时候,这些花都能种好,为了我学生言出必行的声誉,请您务必看好,不要让任何人帮他。” 本来想等霍窈回去上课后,偷偷找人帮忙的周兴玉:“……” 托付给韩夫子后,霍窈就潇洒离开了,带着一众心情复杂的学生,回去学堂上课。 回去后,所有人看霍窈的眼神都变了。 原本以为,她跟周兴玉要花籽,让人很不屑,可谁做梦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为了贡献花圃! 还让周兴玉亲自种下! 那可是首富的亲儿子啊,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种花了,估计摘花昨日都是第一次。 在学塾里,一向只有周兴玉指使别人的份,还没有人敢指使他干这个干那个。 而霍窈,几句话,就让周兴玉吭哧吭哧的种花。 关键是,这么一大反转,在羞愧误会霍窈的同时,又不由生出丝丝忌惮。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霍夫子心思深得很,毕竟在刚才之前,谁也不会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霍窈也从始至终未曾显露出分毫来。 谁敢说,她的心思不深? 最最关键的是,她不声不响,就将周兴玉治住了。 霍窈不理会众人怎么想,拿着教鞭敲了敲书案:“都把心收回来,专心上课,谁若闲着,我给你们找活干。” 换而言之,你们最好不要太闲了,否则就成为下一个周兴玉。 本来就忌惮霍窈,她这么一说,众人立马老实了,低下头认真上课。 唯独陆百川,盖在书下面的手紧握成拳。 原本以为,霍窈芳龄十五,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丫头片子,随随便便一勾搭,就会到手,可一而再,再而三,都告诉他,她才是那块最难啃的骨头。 …… 第189章 惩罚 连周兴玉她都能眼睛不眨一下。 看来,他要另寻对策了。 对霍窈,陆百川一开始觉得,她的利用价值挺高的,县衙师爷的女儿,二哥是院第二,自身又是学塾的夫子,能帮他往京城写举荐信。 但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背后,居然还有一个将军。 最关键的是,她竟是皇上都认可的女先生。 仅凭这两点,她的身份就可见一斑。 原本上次事之后,他想着冷静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继续拉拢霍双,在学塾好好表现,让霍窈和霍家人对他的态度改观,从而重新打入霍家内部。 后面发生的学生父母抗议,让他始料未及,他想过袒护霍窈,但想了想,又放弃了,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可谁能想到,冒出来一个将军。 霍窈的分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他也不由急了起来。 因为又冒出来一个周兴玉。 而且,他从霍双那得到了一个消息,他娘要认闻宴生做干儿子! 本来霍窈就有三个兄长在读书,现在又多了一个闻宴生和周兴玉,就算写举荐信,也轮不到给他写,正面没有优势,那就侧面。 上次错过了给霍窈示好的机会,让周兴玉帮霍窈挡了鸡蛋,这次,绝对不能再放过。 他想着,花籽一事,霍窈跟周兴玉是事实,这一问题虽然不大,但也不小,毕竟周兴玉是学生,霍窈是夫子,往严重里说,就是变相的收受贿赂。 到时候,霍窈必会声明大跌,千夫所指,说不准还会出现第二次抗议,而那个时候,他就跳出来,维护她,依着霍家对霍窈的重视,再由霍双从中添油加醋,霍家那边的印象,必会扭转,而霍窈,也会记他的好。 再重新打入霍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结果,结果呢? 本来要花籽,霍窈洗无可洗,可谁能想到,她要的花籽,一是因为周兴玉太闲了,给他找活干;二是,花籽种在学塾的花圃里,就不是霍窈的私有。 三是,她说的话也很好听,将要花籽一事,轻轻松松变成了周兴玉对学塾的奉献。 而周兴玉那个蠢货,居然也认了! 一次又一次的计划落空,现实的不顺心,让陆百川烦躁至极,将书翻得哗啦啦响。 “百川,你怎么了?”霍双察觉到不对劲,小声问道。 陆百川一僵,克制住内心的暴躁,挤出一抹笑:“我,我没事啊。” “陆百川,霍双!” 霍双还要说什么,台上忽然传来霍窈严肃的声音。 两人脸色连忙抬头:“是。” “你们二人回答我刚才讲的题解法。” 随着两人从位置上站起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陆百川红了脸,他根本就没听,怎么回答? 霍双也一脸尴尬,他的关注点都在陆百川的身上,听都没听,再加上讲课的是自己的小妹,内心里总有些别扭,压根儿也没听。 霍窈冷冷一笑:“方才我是不是说过,认真听课,若是太闲了,我不介意帮你们找活干。” 陆百川解释道:“夫子息怒,都是我不好,霍双是看我有些不舒服,才走神的,夫子要罚就罚我。” 这话…… 霍窈眯了眯眼,还没做出反应,霍双就急忙揽责任:“小妹,跟百川没关系,都是我走神在先,你不要罚他,罚我。” “不不,罚我,是我不好,霍双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你。” 陆百川一脸即将英勇就义的模样,看得霍双感动坏了。 霍窈冷眼看着,自从上次一事过后,她并没有对陆百川如何,一来时机不到,二来现在的霍双,谁若是当面说陆百川不好,便会反目成仇。 至亲也不例外。 所以一直都按兵不动。 但是不得不说,陆百川这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带着自己的目的和算计。 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利用任何人,包括自己。 两人还在争责任,霍窈拿起教鞭敲了敲,“我看你们都很闲,学塾的恭房很久没有打扫了?” 话是问其他学生的。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激动了,恭房绝对是每个人都必去的地方,但在打扫时,又是避之不及的存在。 学塾自有一套规章制度,每隔三天,学生便排班轮流去打扫恭房。 那里面……真可谓一点讲究也没有! 霍窈突然提起恭房,很显然,她要罚陆百川和霍双去打扫恭房! 有人打扫,足以让人激动,尤其是马上要轮到去打扫恭房的学生。 声音比任何人都大:“是!~” 霍窈也不负学生所望,“我的课上,也有我的规矩,你们二人在课上走神,且说小话影响其他人,周兴玉受罚,你们也不能例外。” “从今天开始,就罚你们去打扫恭房,什么时候专心了,什么时候再作罢。” 众人高呼:“霍夫子英明,霍夫子威武,夫子英明,夫子威武。” 相较于众人的激动,陆百川和霍双则面无菜色。 尤其是霍双,一脸恼怒:“小妹……” “这里是学堂,不是家里,打扫恭房一事,从今日开始。”霍窈不容置喙地让两人坐下,继续上课。 霍双还想说什么,根本没机会,只好愤愤地坐下了,看着陆百川苍白的脸色,霍双有些心疼,小声安慰他:“你放心,我下了课就去找小妹。” 陆百川眼睛一亮,嘴上却为难道:“这会不会不太好啊,夫子当着大家伙的面说的,若是收回,到时候岂不是会被人说言而无信?” “这……” “而且,你还是夫子的兄长,夫子若是收回话,落在旁人眼里,怕是会觉得不公平偏心。” 霍双犹豫了起来,百川说的很有道理,是他想的不够全面。 “要不还是不要去了,去了也只会让夫子为难,而且她能当着众人的面罚我们,想必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就是打扫恭房吗,我可以的!” 看着故作坚强的陆百川,霍双心疼坏了。 他这么为小妹着想,为他着想,他怎么忍心让他去打扫恭房! …… 第190章 别介,我不配 于是下了课后,霍双追着霍窈出来。 “小妹,恭房多脏啊,你不要让百川打扫了好不好?” 从他追出来,霍窈就知道他要干什么,闻言头也不回道:“旁人能打扫得了,谁也不比谁金贵,他也一样能打扫得了。” “那你就让旁人打扫啊!”霍双理直气壮道。 霍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是你们不专心听课,说小话在先,其他人又没有,凭什么让旁人打扫?” “恭房本就是轮值打扫的,轮到谁就让谁打扫呗,你要觉得面子抹不过去,就罚我们点别的不就行了。” 霍双提议道:“比如打扫学堂什么的,这些轻便又干净的活。” 霍窈笑了:“如果我说不呢?” 霍双一僵,“小妹……” “做人呢,要言而有信,不可出尔反尔,与面子无关,你们打扰了学堂纪律,扰乱其他同窗上课,理应受到处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学堂自然也有学堂的规矩,若是不服气,下次上课不要再分心,说小话,打扰其他人。” 霍窈态度强硬,油盐不进,霍双不乐意了:“你怎么这么无情,我都来求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亏得百川处处为你说话,为你着想,你居然这么冷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百川为我说话?” 霍双便把陆百川对他说的话,复制了一遍,霍窈气笑了,冷笑道:“明明脑袋长的不比别人小,怎么脑容量就这么差劲呢?” 陆百川是在为她说话吗,分明就是来了一出以退为进。 而她的傻哥哥,还颠颠地跑过来为他出头。 霍窈懒得再搭理他,转身走人,霍双却拉着她不让她走:“松开!” “你不答应我就不松开!”霍双想到喜欢的人去打扫恭房,就心疼的不行,还那么善解人意,而小妹却冷血无情。 简直是天差地别。 “好啊,我答应你。”霍窈突然松了口。 霍双眼睛一亮:“我就知道小妹……” “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你和陆百川打扰其他同窗上课是事实,既然我给的惩罚你们不接受,那就记大过。” “什么,记大过?” 学塾有一套制度,会将学生平日的表现记在每年的成绩里,影响年度评分。 而大过,则是最严重的扣分。 甚至能影响后期从初级班升中级班,以及高级班。 霍窈抱着胳膊:“两个选择,要么记大过,要么乖乖去打扫恭房。” 不是说她冷血无情吗,那她就让他自己选择。 “小妹!” “叫鬼也没用,霍双,你是不是忘了我说的话了?” 这是霍窈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 霍双有些怔愣,“小妹,我……” “回去告诉陆百川,再把心思用在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上,我让他回家没书读!”开除一个学生,她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只是她并不想这么做,陆百川再不讨人喜欢,也只是背着人做些小动作,而一旦让学塾开除了他,他的前途就毁了。 霍窈不想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她是想让三哥从陆百川的影响中清醒过来,但绝对不会以毁掉一个人作为代价。 当然,这些霍双并不知道。 陆百川能利用三哥,她就借用三哥对他的在乎。 果不其然,听到她会让陆百川回家没书读,霍双立马就老实了,只是不忿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百川,他到底得罪你什么了?” 霍双大声质问道。 霍窈反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陆百川,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欢?” “我……” “三哥,你真的了解他吗?” “当然!我不了解他,谁了解他!”霍双很有自信。 “那他上次送我簪子,你怎么解释?” 霍双想也没想道:“百川说了,因为你是我的小妹,也是他的妹妹……” 霍窈打断道:“别介,我不配。” 说完,直接转身走人,霍双还想再追,被霍窈一通威胁老实了,只好乖乖地回去了。 霍窈缓缓吐出一口气,刚过拐角,就看到不知何时在这的霍文。 霍文的脸色很难看,显然在这待了有一会儿了,至少,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小妹,你就不该心软,要我说,你就直接把陆百川开除得了!” 什么缺德不缺德的,他不在乎。 霍窈叹了口气:“就以他打扰同窗上课,开除他?” 霍文低声说:“这个理由站不住脚,院长不会同意,我们这样,搞点事陷害他,让院长不得不开除他。” 霍窈眼皮跳了跳,“哦?你想搞点什么事啊?” “唔,我想想,我想想啊,啊,对,我们就栽赃他偷同窗的银子,他是小偷,学塾就容不得他了!” 霍窈闭了闭眼,原着中,他们就是这样栽赃男主的。 只不过现在,换了栽赃的对象。 从男主换成了陆百川。 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龌龊的手段。 霍窈举起手里的书本,直接拍在霍文的头上:“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少想些坏水,把心思放在读书上,怎么,答应过我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霍文挨了一记,疼得哇哇叫,“小妹,别打了,别打了,我这不是为了老三吗,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说了成吗?” “你给我记好了,世上方法千千万万,唯独龌龊方法不能用,就算用了,也达到了目的,你的良心就能过得去?” “可陆百川太可恨了,你看看老三都被他影响成什么样了!” “好,就算我按照你说的,栽赃陆百川,你确定等陆百川被学塾开除后,三哥不会去找他?” “这……”霍文说不出话来了。 陆百川家在镇上,别说霍双,就是他都知道具体地址,到时候,老三肯定还会去找他。 “而且,若是三哥知道了这事,你确定他不会埋怨我们,恨我们?”为了一个陆百川,兄弟兄妹反目成仇,不值得。 霍文咬牙:“那我就再带他去青楼!” 这次他学到经验了,晚上去。 …… 第191章 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霍窈抽了抽嘴角:“有了上次的事,你觉得,他会跟你去吗?” 霍文张张嘴,答案不会。 上次因为他诓他去青楼,事后老三好几天用鼻孔看他,跟他说话也不搭理。 “要不,你跟我一块?有你在,老三就不会怀疑了!” 霍文觉得这个办法行得通,虽说因为陆百川,老三近乎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但至少有小妹在,在进入青楼之前,他应该不会怀疑。 霍窈幽幽道:“要不要我今晚回去告诉娘,你怂恿我去青楼?” “别!千万别!要是娘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霍文一脸害怕,他是他娘最得意的儿子不假,但小妹也是他娘最宝贝的闺女,而且现在,在他娘的心里,小妹的地位已经高出他太多。 要是娘知道,他不但自己出入青楼,还带着小妹,打死他都是轻的。 霍窈忍着笑:“不想被打死,就不要再干些挨打的蠢事,至于陆百川,我心中有数,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吝啬,你就老老实实,安安心心的读书,来年争取考上秀才,其他的,用你操心的时候再操心。” 霍文苦着脸,“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老三不够,还有个老四。 都是不省心的。 大哥在家里种田,家里的活够他忙活,学塾这边就算有心也无力,唯独他和小妹,他这边刚消停,就冒出老三和老四。 小妹小胳膊小细腿,他这个做哥哥的,哪好意思袖手旁观啊。 霍窈顿了下,脸上表情柔和下来,挽上霍文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二哥,有你这句话,我知足了,你要真心疼我,就别给我惹事,成吗?” 霍文:“……” 刚才的感动都去哪儿了? 喂狗了吗? 霍文恼怒:“我什么时候给你惹事了!” “你现在没给我惹事,以前没有吗?” “我……” 霍窈拍拍他的肩膀:“我走了,你也回学堂,对了,你生辰恰好休沐,娘让你邀请闻宴生回家做客。” 为了避免枝节,霍窈并没有直接告诉他,那一天,也是他们的娘,认闻宴生做干儿子的好日子。 霍文不乐意了:“我过生辰,邀请他干什么?” 霍窈眼睛一眯:“你邀不邀?” “邀,邀,我邀不成吗。” “好好上课,我走了。” 霍窈说完便走了。 霍文在原地站了会,嘴里嘀嘀咕咕:“你就把我和大哥吃的死死的,有本事你把老三和老四也吃的死死的啊,就会凶我,欺负我,到底谁才是哥哥,谁才是妹妹啊!” 抱怨了会儿,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却不知,在他离开后不久,阴暗处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看着霍文离开的背影冷笑不止。 和霍文分开后,霍窈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绕去了花圃。 花圃里,周兴玉还在挥着锄头汗如雨下的种花,旁边不远处放着一把椅子,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只茶壶和一只茶杯。 韩夫子坐在椅子上,一边监工,偶尔朝着周兴玉吆喝两声,一边悠哉喝茶。 颇有些霸道工头监工的味道。 霍窈抽了抽嘴角,走过去:“过分了啊。” “呦,你来验收成果了啊,快看看,周兴玉干的怎么样。”韩夫子无视霍窈对他悠闲的不赞同,张罗她过去花圃。 周兴玉本来很累了,两只白嫩的手心都磨出了一个个的大水泡,有的水泡都磨破了,疼得很。 因为疼,怨气腾升,挥舞锄头的力气,也变得有气无力,可在看到霍窈时,整个人突然像打了鸡血似的。 分外卖力。 韩夫子看在眼里,无声的摇摇头,这个傻小子啊,看来是真欢喜霍窈。 可惜啊,霍窈看不上他。 说起来,周兴玉不论是外貌还是家世,在清河镇都属于顶顶上的,除了性子为人有些一言难尽外,这样的人,霍窈却都没看上。 韩夫子突然有些好奇,日后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她动芳心? “我没有偷懒哦。”周兴玉抹了把汗,两排大白牙在日光下格外璀璨。 霍窈问他:“还有多少没种?” 周兴玉这个老实孩子,把没种的花籽倒出来,一颗颗数了起来,然后哭丧着脸:“还有一半呢。” 霍窈点点头:“出来,收拾收拾,回学堂上课去。” 周兴玉一喜,立马丢掉锄头:“我就知道你是心疼我的!” “嗯,明天再继续,早晚把所有花籽都种下。”霍窈笑眯眯道。 周兴玉登时僵了脸,“不是?” “谁让你太闲了呢。” 都有时间去摘花,不是太闲了是什么。 既然这么闲,她自然帮他找点活干。 霍窈说完,就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的离开了,韩夫子追上来:“你这么对周兴玉,不怕周家又来找你麻烦?” 周家可是对周兴玉宝贝得很。 霍窈淡笑不语,她不喜欢仗势欺人,但对方是周家吗,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之前的事她没有计较,但不代表她能心平气和的当无事人,记恨也算不上,顶多就是,不是一路人罢了。 干爹这个县太爷的势,她不介意有时候用一用。 而且,她不认为周家还会来找她。 霍窈并不知道,就在同一时间,她的干爹又去了周家一趟,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包银子。 黄通是跟着顾怀海一块去的,从周家出来后,压低声音道:“大人,您亲自上门来帮霍窈要补偿,就不怕被有心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无非就是,大人打着霍窈的名头,贪污受贿。 当然,他们内部人知道,大人是绝对不会贪污,也不会受贿的,否则一开始就贪了受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从周家要的补偿,其实数额并不是特别大,至少在周家的承受范围内,也在他们的接受范围内。 可不知情的外人不知道啊。 他们甚至不会知道,前几天镇上的流言蜚语,就是周家散播出去的。 也不对,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周家生了个坑爹娘的好儿子。 周兴玉都说了。 …… 第192章 老父亲的良苦用心 顾怀海浑不在意道:“我顾怀海半辈子了,一生清廉,身正不怕影子斜,谁乐意说,谁就说去,我还怕别人说吗。” 在夏月月诬陷顾湘时,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了,现在这些流言蜚语,已经伤不到他了。 当时他能站得住,现在也一样。 当然,他也大可不必亲自来,让黄通来就行了,可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跑这一趟,因为只有他亲自来了,在周家看来,才显得他足够重视霍窈这个干女儿。 日后再行事的时候,就会多了几分掂量。 回县衙路上,路过学塾时,顾怀海让黄通进去给霍窈带个话,让她有时间回家一趟,把银子给她。 黄通去的不大巧,刚好霍窈去上课不久,就找了个人劳烦带话,路过校场时,中级班在上骑射课,韩夫子讲过技巧后,就让他们自由活动,黄通意外听到有几个学生在聊天。 本来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听到周兴玉和霍窈的名字,就停下来多听了会儿。 于是,等黄通从学塾出来时,已经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顾怀海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黄通就把周兴玉给霍窈送花,被霍窈拒绝后,问他要花籽,今天周兴玉带着霍窈要的花籽来学塾,霍窈让他亲力亲为,还在不让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把花籽种到学塾的花圃里,今天没种完,明天还要让周兴玉继续种的事说了一遍。 顾怀海听完后仰头哈哈大笑:“这小鬼灵精,幸好今日得空,去周家把银子拿了,要是周家知道她这么折腾周兴玉,再去拿银子,怕是就要不到这么多了。” 黄通和韩夫子想的一样,“大人,谁都知道周家对周兴玉宝贝得很,霍窈会不会有麻烦啊?” “他们敢!再说了,霍窈在帮他们教育儿子,敢找霍窈的麻烦试试看!” 他这个干爹摆在这,不是吃干饭的! 这么一说,黄通一想也是,大人都亲自去周家,为霍窈讨要补偿了,周家但凡有脑子,就看得出,大人对霍窈的重视。 除非他们没脑子,找霍窈的麻烦。 回到县衙,顾怀海笑着将学塾的事同霍出学说了说,末了道:“有霍窈这个闺女,你家好运道来了。” 霍出学也是知道江陵,笑着说:“她一个姑娘家,什么好运道不好运道的,我和她娘从没求过什么,她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知足了。” 看着无欲无求的霍出学,顾怀海感慨万千:“出学兄,你的心态是我最羡慕的。” 霍出学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的心态或许让人羡慕,但没有人知道,他也是经历的多了,年少时的种种,什么也没教会,就教会了他,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当然,人活在这个世上,总得在前面立下一个目标,没有目标,活着很没劲儿,他自然也是有的,只是他的目标,并不在霍窈的身上。 或许因为她是女儿,也或许因为就这么一个女儿,倒是所求的不多。 霍窈小的时候,他唯一想的就是,怎么样把她养活,现在,她长大了,只想一点,那就是一生顺遂,平安喜乐,等到了年纪,再找个如意郎君。 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好运道,或是利用闺女达到什么目的,他从未想过。 其他几个儿子,儿女自有儿女福。 未来能走到哪儿,他说了不算,也控制不了,所做的,无非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他们最好的。 说到儿女一事上,霍出学和顾怀海倒是有着共同的目标。 顾怀海对顾湘的要求,也和霍出学对霍窈的要求一样。 “你家霍窈,比我家顾湘省心多了,顾湘比霍窈还大几个月,可你看看,霍窈都在学塾授课了,而顾湘呢,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出去疯玩,哪里像个姑娘样子啊。” 顾怀海嘴上埋怨着,其实心里却是松一口气的。 自打宁阳郡回来后,他就一直担心,担心顾湘留下心理阴影,事实证明,那丫头的心是真大,短暂的影响过后,人倒是明显稳重了,可玩心同样也重得很。 罢了罢了,如霍出学说的那般,儿女自有儿女福,操心太多也无用。 哥俩剥心交谈了许久,顾怀海突然想喝酒了,就邀请霍出学晚上去家里喝酒,还说霍窈也会去家里拿银子。 霍出学答应了,结果没多会儿,就有人来报官,城外发现三具尸体,吓坏了周遭的百姓。 顾怀海和霍出学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凝重。 清河镇是个小地方,往来闹到官府的,不是谁家丢了狗,就是谁家少了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顶多就是一言不合打个头破血流。 像这种发现尸体的,却是少见。 不过两人也都是在州府见过大世面的,一百多副白骨他们都见过,三具尸体比之一百多,可谓小巫见大巫。 倒是知道,接下来有的忙了。 于是顾怀海将银子让人送去顾家,如果霍窈去家里,让刘氏拿给她,自己和霍出学则带人出城,去了发现尸体的地点。 彼时周遭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在过了初时的害怕后,众人只觉得好奇。 顾怀海让人驱散百姓后,由仵作验尸。 “大人,三人都是外伤致死,死亡时间是在昨夜的子时到丑时。” 外伤致死,不就是他杀? “看得出是什么凶器?” 仵作比划检查了一会儿,“应该是剑,且凶手应该身手极好,这具身体是一刀毙命,根据他脖子上的伤口,不难判断出,凶手是个熟手,没有丝毫犹豫,切口整齐。” 顾怀海下令让手下人四处查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随后将尸体运回了衙门。 县衙。 “大人,检查过了,三人身上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物件,暂时无法判断他们的身份。” 顾怀海便叫来画师,让画师将三人的容貌画下来,张贴到全镇,让老百姓帮忙辨别他们的身份。 …… 第193章 发了一笔小财 霍窈下了课回来,听说黄通来过了,还给她留了话,让她有时间去顾家一趟。 她看了看时间还早,就让常叔先回家了,自己则去了顾家,路过官榜时,看到几个熟人在贴画像,本来没想打扰,对方却已经看到了她。 “霍窈,怎么一个人,这是去哪儿啊?” 霍窈跟衙差都很熟了,一一打招呼后,“准备去干爹那一趟,你们这是在忙吗?” 一个衙差小声说:“今日城外发现了三具来历不明的尸体,没有身份证明,这不,大人让张榜寻人呐。” 人被杀,要么与人结仇,要么被人寻仇,再要么就是土匪劫道。 清河镇方圆之内,已经好几年没发生土匪劫道的事件了,所以后者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而且就算是土匪,也不会有那么利索的身手。 显然前两者可能性最大。 但如果死者身份不查清楚,案子就无法开展调查。 要知道死者的身份,才能调查他与谁结仇,又有哪些仇家。 另一个衙差推了说话人一把:“你跟霍窈说这些干什么,再吓着她。” 霍窈笑笑,“你们忙,我先走了。” “要不要送你啊?” “不用,前面就是了,下次再见。” 说完,霍窈转身走人,视线却在不经意间,顿了下。 她看向官榜上的画像,眨了眨眼。 “你认识?”见她一直盯着画像看,问道。 霍窈迟疑的摇了摇头:“应该不认识。” 但看着眼熟是真的。 可再看,又不觉得眼熟了。 而且她的记忆力自认不错,如果见过或是认识,不会记不起来。 招呼了声,霍窈就走了。 意料之中,顾怀海没在家,在衙门里忙着,刘氏将从周家讨要来的补偿交给霍窈。 足足八十两! 霍窈吞了吞口水,穿来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银子呢。 前两天她还觉得自己水逆,连番破财,现在转眼她也加入了小富婆的大军。 当然,在旁人看来,八十两不多,但对于没什么地方花银子的她来说,真心不少。 “怎么,这点银子就让你傻了?”刘氏见她久不说话,打趣道。 霍窈挠挠头,“有点,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呢。” “你没见过,那是因为你不想。” 刘氏嗔怪道,之前她让其妈妈去霍家送银子,是她自己不要的,说句难听的,她要想要,别说一个八十两,就是三个,她也给得起。 只是她不要罢了。 霍窈笑:“无功不受禄,这些则是我该得的。” 周家坏了她的名声,还连累她的学生受过,毁坏了学塾的声誉,出点血,都是便宜他们了。 霍窈从八十两银子里,拿出十五两,“干娘,上次的饭钱。” 刘氏没有拒绝,收下了,反正她留着,也是日后添在给霍窈的嫁妆里。 这个兜里进那个兜,反正最后都是霍窈的。 “上次茶楼的损失,干娘您知道报了吗?” 刘氏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你干爹去处理的。” 霍窈哦了声,“那晚些时候我问问干爹。” 她现在有银子了,该把债务都清一清了。 刘氏留霍窈在家吃晚饭,被她婉拒了,不过答应明天再过来,上了刘氏派来送她回家的马车,跟刘氏说了声,霍窈就走了。 只不过并没有回家,而是让车夫绕道,去了赌坊。 “霍窈小姐,您来这里做什么,夫人要是知道我送您来赌坊,饶不了我的。”车夫紧张不已。 霍窈安慰他,“别担心,我来办点事,办完就走,干娘那边回头我解释。” 车夫不放心霍窈一个人进去,把马车停在一旁,跟着她一道进去了。 赌坊的人一开始看到霍窈,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毕竟姑娘家出入赌坊,还是极少的。 虽然穿着朴素,但身边跟着下人,显然是哪个富家千金过来找乐子。 霍窈还真不是来找乐子的,她是来找赌坊掌柜的。 她站在那看了一圈,都没看到掌柜的人影,正想找赌坊的人问问,老远便走来一人。 “霍小姐,您怎么来了?” 倒是巧,来人正是那晚去家里报信的打手。 打手原本在楼上,看到霍窈进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没看错,真的是霍窈。 他连忙赶了过来。 掌柜的之前可交代过,霍家人,一律不能得罪,尤其是眼前这位,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平日低调的跟个透明人似的,但后台却比任何人都硬的霍窈。 霍窈对他颔首,“请问你们掌柜的在吗,方便让我见一见他吗?” 霍窈态度诚恳又礼貌,打手凶巴巴的脸上多了几许柔和,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任何人都会多一些包容,更何况霍窈不但长得好看,有礼貌,说话还让人听着就舒服。 “在的在的,霍小姐请您随我来。” 打手带着霍窈上了二楼,相较于一楼的嘈杂,二楼则安静多了,只见一个个包厢都关着门,隐约能听到热闹的叫喊声。 很显然,二楼是给有钱人赌钱用的。 “霍小姐请稍等,我进去请示九爷。” 赌坊的掌柜,人称九爷,具体叫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他包揽了整个清河镇的赌坊生意,名下还有好几家当铺,都是些日进斗金的铺子。 打手很快就出来了,同时出来的,还有九爷。 “稀客稀客,霍小姐今日怎么到我这小地方来了?” 九爷态度很友好,霍窈笑意盈盈,“打扰掌柜的了,我不请自来,还希望没有耽误掌柜的正事。” 听听,这话说。 九爷在心里感慨,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尤其是在这一行混的,但还从没见过,态度谦和,不骄不傲,不卑不亢的女子。 而且该名女子才十五岁。 就凭着她能独身来他这赌坊,就足够刮目相看。 在正经人的眼里,赌坊不是好地方,赚的都是黑心钱,可也不想想,他打开门做生意,碍着谁了,一不偷不抢,二来的客人,都不是他强行拽来的,都是自愿而来;三来,他从不赚黑心钱,如果但凡赚了黑心钱,顾怀海就容不得他。 …… 第194章 九爷 可即便如此,赌坊依旧是很多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可霍窈,却来了。 尽管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下人。 就这份胆量,足矣让人刮目相看。 九爷请霍窈入内落座,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霍小姐今日来我这里,想来是有什么要事?” 霍窈端起茶喝了两口,笑说:“九爷不兜圈子,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是这样的,我来是还您银子的。” “还银子?霍小姐,不知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上次我爹的弟弟在您这欠了赌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爹将他的债务算到了他头上,还欠了您三两银子,我是来帮我爹将这三两银子还给您的。” 九爷笑了:“原来是这样,只是我说过了,三两银子不用霍师爷还了。” “九爷好意心领了,只是仍该欠债还钱,您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先前麻烦您那么多,怎好意思再占您便宜。” 霍窈取出准备好的三两银子,“本应该给您利息,但我也知道,那点银子您应该瞧不上,给您利息就是折您的好意,但本金,该给得给,您说是。” 九爷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霍小姐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收,都说不过去了,那这样好了,本金我收下了,利息就算了,若是霍小姐不介意,就当交我这个朋友如何?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霍窈自是知道,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从九爷一开始相帮,就看出来了,他所要的很明确。 与他们交好。 而她也承他的情,生而为人,与人为善。 尽管在他人眼里,九爷是凶神恶煞的存在,但根据她的了解,传言不符。 所以,朋友不朋友的,不好说,但交好是一定的。 于是霍窈坦荡道:“九爷不嫌弃我是个不足为道的小姑娘,是我的福气。” 九爷眼神幽深,霍窈这话是点明自己的立场,表明自己只是个小姑娘,还不足为道,要她做什么,是做不到的。 但正常交往,却是可以的。 很聪明,也很通透。 “哈哈,霍小姐不嫌弃我是个粗人才是。” 甭管霍窈是不是小姑娘,是不是微不足道,这条线,他是搭上了。 当然,他也没想过要霍窈帮什么忙,无非就是与她交好,百利而无一害罢了。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霍窈和顾怀海是同一类人,只要不触犯底线,和平共处并不在话下。 好在,他本就不干打擦边球的事。 替霍出学将欠的银子还完,霍窈完成了心里的一桩事,婉拒了九爷的邀请用晚饭,从楼上下来了。 “我送你。”九爷亲自送霍窈下楼。 谁知刚下来,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扒着赌坊的人哀求:“你们再借我点,不多,就十两,等我赢了,我肯定还钱。” “霍老爷,不是我们不借,是你上次借的银子还没还呢,你在我们赌坊押的东西,借的银子已经超出了其价值,我们不能再借了,您也是,见好就收得了,没有必要玩这么大。” “不行不行,我得转运!你们借我十两银子,我还不起,还有我大哥,他可是县衙的师爷!” 县衙的师爷? 不就是她爹? 赌坊的人又叫他霍老爷…… 霍窈眯了眯眼,侧头问九爷:“九爷,他是霍友学?” 九爷不意外霍窈不认识霍友学,点点头:“没错,他正是霍友学,那晚霍师爷亲自来了一趟,我们就知道他的态度了,不让霍友学再打着师爷的名号借银子,借也不给他。” “前天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方玉璧,拿玉璧抵押了四十两,第二天就输光了,玉璧倒是超出了他借的四十两,但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没有运气,继续下去,只会血本无光。” 当然,这种事寻常九爷是不会管的,反正那玉璧至少值六十两,就算最后霍友学欠了银子,再讨要就是了,但看在霍出学的面子上,他命底下的人盯着点,别把事情搞的一发不可收拾。 说白了,都是看在霍窈和霍出学的面子上。 他们霍家再怎么样,一笔也写不出两个霍字。 这也算是他的态度。 霍窈低声跟九爷道了谢,“不知可否让我看看那块玉璧?” “没在这,放在当铺里了,霍小姐要是感兴趣,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家去。” 霍窈再次道了声,末了道:“虽我人小力微,人也墨守成规吗,日后九爷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能办到的,必是义不容辞。” 人情债最是不好还。 不过她也表态了,如果有需要,她日后可以帮忙,但前提是,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且是接受的程度。 九爷又不傻,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倒也没觉得不舒服,反而能让霍窈松口,就已经值得他少赚的那些银子了。 大概是看出霍窈不想让霍友学认出她,九爷用自己大块头挡着,将霍窈送出了赌坊。 谁知就是这样,霍友学还是认出了霍窈。 他冲过去,挡在马车前面。 车夫吓了一跳,连忙将马勒停,冲着霍友学呵斥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要命了?!” 霍友学用鼻孔,冲着他哼了一声,然后走到马车前,冲着车里的霍窈喊:“霍窈,见了你叔叔,都不知道跟长辈打招呼吗?” “你干嘛呢,走开走开,我家小姐赶着回家,别捣乱!”车夫是顾家的人,自然是向着霍窈的。 这人一上来就恶意满满,显然来者不善。 他奉夫人的命,送霍窈回家,结果把人送到了赌坊不说,现在又冒出个来者不善的叔叔,而且他也看出,霍窈对这个叔叔很没好感,刚才还用她爹的弟弟称呼,还不愿意见。 车夫努力想将功赎罪,把霍友学推开,驾车就走。 谁知霍友学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趁他不注意,拽上了车框。 车夫恼了:“你到底要干什么,都说了我家小姐赶着回家了!” “你给我滚开,一个车夫我跟你说不着,霍窈你给我出来,怎么,躲着不见人是?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不出来,就甭想走了!” …… 第195章 霍友学劫道 霍友学的嗓门很大,吸引了很多来往的人,就连已经回到二楼的九爷收到消息,又赶了出来。 “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拽开!” 几个打手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霍友学跟车框分开。 “放开我,放开我!霍窈,你这个不孝女,我是你亲叔叔,你就这么任由他们对我?” 外头的叫嚷在继续,霍窈捏了捏眉心,从车里走了出来。 “亲叔叔?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叔叔吗?” “哼哼,你总算舍得出来了,有银子没,给我银子,不然我就告诉你爹娘,你背着他们来赌坊!” 九爷眯了眯眼,刚要说话,就见霍窈抬手阻止,然后听她说:“原来闹了半天,是来问我要银子的,要银子是,好啊,等着啊,我拿银子。” 霍窈从怀里摸出一两碎银子,拿在手上颠了颠,随着她的动作,霍友学眼睛放光,跟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 期间还好几次吞了吞口水。 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 霍窈微微一笑,手心一抓,将半空中的银子抓在其中,随后脚下一转,来到不远处蜷缩的一老一少乞丐面前。 老人年纪很大了,小孩和霍丫差不多大。 应该是祖孙俩。 两人身上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瘦骨伶仃。 霍窈想了想,去到包子摊前,买了一两银子的肉包子,现在天冷了,包子放几天也不会坏。 她把包子全部都给了老乞丐。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小乞丐馋的流口水,“谢谢姐姐。” 霍窈摸了摸他的头,“告诉姐姐,几岁了?” “我五岁了。” 比霍丫大,但看起来和霍丫身量差不多。 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霍窈也不嫌脏,摸了摸他的头,“他是你爷爷吗?” 小乞丐伸手要抓包子,霍窈拦住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转头问九爷,“九爷,可以给我点水吗?” “去给霍小姐拿水。” 水拿来,霍窈将帕子打湿,细致的把他脏兮兮的小手擦干净,“现在吃。” 赌坊的打手很有眼力见,又进去拿了个水袋出来,里面装满热水,给老乞丐和小乞丐。 “谢谢,谢谢姑娘,姑娘你是好人啊。” 霍窈也给老乞丐擦了手,让他吃包子:“老人家,您怎么会乞讨,您还有家人吗,您家住哪儿,我送你们回去。” 老乞丐摆摆手:“我们住在城外的破庙里,别说家人,连家都没有了,今年大水,我家都没了,全村跑的跑,死的死,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或许是想到亲人,老乞丐老泪纵横,声音也沙哑哽咽:“家乡待不下去了,我就只能到处走,年纪大了,走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 “那这孩子是……” 刚才老人亲口说的,全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老乞丐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我在路上捡的,我捡到他的时候,都烧糊涂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看他可怜,就带在身边,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他一口。” 小乞丐吃包子吃的欢快,看到老乞丐在看他,咧着嘴将包子给老乞丐:“爷爷吃,好香,好好吃。” 老乞丐揉了揉他的小脸,“爷爷待会儿吃,你吃。” 霍窈看着祖孙俩温情的一幕,有些动容,尤其老人这么大岁数了,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连个遮风挡雨的囫囵瓦片都没有,现在天没那么冷还好说,等过段时间入了冬,可怎么熬。 而且身边还带着个小孩。 只比霍丫大一岁的小孩。 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读书识字了。 霍窈动了恻隐之心,“老人家,如果您不介意,我给您找个落脚处好不好?不说顿顿鸡鸭鱼肉,基本的温饱是不成问题的。” 老人显得很惊讶,“姑娘,你……” 霍窈点点头,原本一开始只是瞧着祖孙俩蜷缩在墙角乞讨很可怜,但知道了他们的遭遇后,她无法说服自己视而不见,扔下包子走人。 包子总有吃完的时候,老人家年纪大了,根本无法做工养活自己,还有个孩子。 她现在手上有银子,倒是能给他银子,可银子也总有花完的时候,最后还是要流浪。 倒不如找个地方将他们安置,一片瓦,一口饭,还是能给得起的。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先解决眼下。 就这样,在得到老人家的感激后,霍窈让他们上了马车。 九爷走过来:“霍小姐心善,我倒是能给他们祖孙俩一个容身之处,只是我这里龙蛇混杂,于孩童不利,这样,我赌坊出一笔银子,助霍小姐安置他们可好?” 霍窈诚心实意道:“九爷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人是我要带回去的,不好意思麻烦九爷,若是日后真有需要,我再跟您开口如何?” 九爷也不勉强:“既然如此,那就听霍小姐的。” 将祖孙俩送上马车后,霍窈看向霍友学,冷淡开口:“我有银子,但绝对不会给你一文钱!” 且不说其他,把银子给霍友学,他只会赌,给祖孙俩不一样,一个包子,能温饱他们的肚子。 说完,不理会霍友学的叫嚣,霍窈直接跟九爷点点头,也上了马车。 这次有了九爷的帮忙,霍友学再没有跑出来拦车。 霍窈招呼车夫,让他去县衙。 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霍窈先去找了霍出学,同他说了老乞丐的遭遇,霍出学一点意见也没有,答应帮她在顾怀海面前说话。 其实他们都多虑了,平白无故多了两张嘴,若是旁人,顾怀海必然会思考一番,可对方是两个可怜,孤苦无依的乞丐。 “我是清河镇的父母官,凡是在我清河镇的,都是本官的责任,丫头你不用多说,就让他们留在县衙,干爹答应你,就算没干爹一口饭,也有他们祖孙俩一口吃的。” 霍窈过去挽上顾怀海的胳膊:“我代老人家谢谢干爹。” 顾怀海答应了,霍窈立即跟着霍出学去安排祖孙俩的住处。 …… 第196章 大肆消费 将俩人安排在客房后,霍出学问霍窈:“怎么不带回家去?你带回去的,你娘不会不乐意才是。” 以为闺女是怕方氏不乐意。 霍窈当然知道,方氏对她有多包容,或许方氏不会乐意家里多两张嘴,但只要她开口了,方氏也不会说什么。 但她又不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到底,这祖孙俩于她也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虽然可怜,但这世上最不可测的便是人心。 当然,她也不愿意把人往坏出想,可到底家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得为她娘,嫂子,大哥,霍丫,二丫儿负责。 把人安置在县衙不一样,这里人来人往,人多眼杂,一举一动都在人眼中,究竟是好是歹,时间会证明一切。 而且县衙在普通人眼里,本就是威吓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把人带回家,也没安置去顾家,而是带来县衙的原因。 做好事,发善心,不能盲目。 听完霍窈的解释,霍出学满满都是欣慰,摸摸闺女的头,颇有几分感慨道:“爹的妞妞,真的长大了。” 这份心思,连他都自愧不如。 毕竟若是换了他碰到这种事,只会不管不顾的往家里带,想不到这么全面。 知道霍出学很忙,霍窈并没有待多久就回去了,送走了闺女,转头霍出学就将这些话说给了顾怀海听。 顾怀海也有些感慨,“难怪那丫头把人往县衙里带。” 做好事还能这么理智,把能想到的,没有想到的,都想到了。 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几日留心些,看看他们的性情如何,到时候再说。” 霍出学点点头,应了声。 “对了,霍窈刚才说,是在赌坊那边看到的祖孙俩,她去赌坊那边干什么?”顾怀海想到什么关键。 霍出学愣了下,“大概是去附近买东西。” 顾怀海笑了,“她现在有银子了,姑娘家都爱美,估计是了。” 当即把这事揭过不再提。 霍窈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老远就能看到家门口等着个人,走近了些才看清楚是方氏。 “怎么这么晚回来?去顾家了?” 方氏认出,马车和车夫都是顾家的。 霍窈跟车夫说了声,待其走远后,才拉着她娘进屋:“娘,我给您看些宝贝。” 进了屋后,霍窈神秘兮兮地把银子倒在桌上。 方氏大吃一惊:“妞妞,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她数了数,比五十两还多。 “不会是你干爹干娘给的?”闺女去顾家了,又带回来这么多银子,除了顾怀海和刘氏给的,几乎不作他想。 “不是干爹干娘给的,是我该得的。”霍窈将周家给补偿的事说了说。 方氏顿时脸一拉:“他们坏了你的名声,这么点银子就打发了?” 在她看来,闺女的名声多少银子都补偿不了! 霍窈早有准备,一番解释外带撒娇卖乖,很快就将方氏哄好了,然后方氏开始数起了银子,发现数不对:“你不是说足足八十两吗?这里怎么才六十两多一点?” 霍窈肉疼道:“那天江陵让我请他去江南府吃饭,花了十五两,我跟干娘借的,我还给她了。” “什么,还有这事?” 霍窈点点头:“何止呢,他吃了我十五两银子呢!” 方氏皱眉:“还让你掏银子请客?” 霍窈又点头,所以江陵是对她真没多的意思,从他不客气这一点就看得出。 她希望她娘也认识到这一点。 霍窈当真是不遗余力的洗白她和江陵。 让她欢喜的是,效果好像还不赖,只听她娘说:“他怎么这样呢,一顿饭也用不着花十五两啊,那可是十五两啊,他个将军难道还没银子?” 重点……好像有点偏。 更偏的还在后头。 “还有那江南府,也太黑了,就算吃山珍海味,也花不了十五两啊!” 不是偏了,是偏大了! “还了十五两,那也还剩六十五两啊,怎么少了四两?”方氏又数了数,见数还是对不上。 “我去赌坊,将挂我爹账的三两银子还了,出来后又碰上两个可怜的乞丐,我花一两银子买了包子给他们。” 方氏沉下脸来,“你管他干什么,他自己惹出来的事,你让他自己还!” 霍窈知道,她娘只是嘴上硬,她要真不管爹,早就不管了,哪儿还会在这说话。 正如霍窈说的那般,方氏确实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从霍出学跟她示好服软,这事其实就算是过去了,只不过无缘无故赔了一大笔银子,她这口气,需要时间才能完全顺下来。 原本她想着,从给闺女攒的嫁妆里,抠出三两银子,给男人去还了赌坊的挂账。 可想了想又算了,得让他记得,省着再不长记性。 霍窈取出三十两银子,给了方氏:“娘,这些本来都该给您的,只是那天我几个学生砸了茶楼,他们条件并不好,现在我手上有银子了,我想帮他们赔了。” 方氏虽然心疼,但也没把不乐意说出来,只是道:“你的银子,你自己做主,给我我也是给你攒着,日后做嫁妆。” “我还想给干爹干娘买点东西,咱们不能只进不出。” 这一点方氏是赞同的,她虽然只进不吐,但也不是吝啬到家了,顾家每次来都带老多东西,家里没银子的时候还来送银子,闺女有心,也代表了他们。 人嘛,得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还有,霍窈还想给老乞丐和小乞丐买两身衣裳。 他们衣裳都破成那样了,没法再穿。 于是第二天下午,霍窈见没课,就提前从学塾出来了,去了成衣铺子买衣裳,巧得很,正好碰上出来闲逛的顾湘。 顾湘这几天出城玩的乐不思蜀,已经好多天没见着人了。 见到霍窈,扑过来将她挽住,仰着小脸问她想不想她。 然后愧疚道:“对不起啊霍窈,你出事的时候我出去玩了,没帮上你什么忙。” …… 第197章 冤家路窄 顾湘是真愧疚,霍窈是怎么待她的,她一直都记的,可结果呢,霍窈遇事的时候,她却只顾着玩。 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没陪在她身边。 越想顾湘越觉得自责又愧疚。 霍窈好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啊,你应该庆幸幸好你没在,不然只怕会更乱啊。” 顾湘愣了下,反应过来霍窈在取笑她,不高兴的噘嘴:“好啊,你嫌弃我。” 霍窈眨巴眼:“实话实话也有错吗?” 两人说笑了会儿,顾湘问她给谁买衣裳,霍窈就把安置在县衙的祖孙俩说了说,顾湘主动请缨:“我陪你一块买。” 就这样,两人在成衣铺子看了起来,没多会儿,就给祖孙俩买好了。 四件衣裳,都不贵,料子也不是多名贵,但柔软舒适度极高,一老一少穿上应该会很舒服,买完了衣裳,又给祖孙俩挑了鞋子,随后去逛首饰铺子。 在首饰铺子,霍窈给刘氏买了一根朴素但精美的玉簪,给乔氏买了符合她气质的耳坠,又给方氏买了一镯子。 在给方氏挑镯子时,霍窈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挑来挑去,给她买了金镯子。 足够闪眼,也足够气派。 分量还不轻。 一看就属于财大气粗那种。 符合她娘的气度。 都买了,自然不会落下何木香的,给何木香也挑了一副亮眼的耳坠子,又给霍丫和小丫,一人买了一把平安锁。 “你都买了,我也要!”顾湘拉着霍窈的衣袖,可怜巴巴道。 所有人都有,就她没有。 霍窈点了点她的鼻子,“当然不会落下你,早给你看好了,这支珠花好不好看?” 霍窈拿起刚才就放到一旁的珠花给顾湘看。 珠花是海棠花的样式,做的跟真花似的,惟妙惟肖,很是精致好看。 顾湘一眼就喜欢上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这是霍窈第一次送她东西! 别说珠花本就好看,就是难看,她也喜欢。 给方氏她们买完,就到霍出学他们了,毕竟既然送,就全送,哪有送了干娘不送干爹,送了亲娘不送亲爹的道理。 还有她那几个哥哥。 厚此薄彼,最是要不得。 最后又逛了几家铺子,将送给每个人的礼物都买好后,霍窈和顾湘见时间还早,又闲逛了会儿,才准备去县衙。 谁知刚买了几包干果零嘴,就有人喊顾湘的名字。 顾湘回头看了眼,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吐槽了句:“真是冤家路窄!” 霍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来人是个年轻姑娘,和她们差不多的年纪,从衣着首饰不难看出,对方出身大户。 “顾湘,好久没见了,你怎么都不去找我玩啊。” 顾湘噘着嘴:“我不乐意,行吗?” 女子好像没听到顾湘的话似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窈看,眼底闪烁着好奇和不知名的厌恶。 “顾湘,你身边的这位姐姐是谁啊?我怎么从没见过?” “我呸,你叫谁姐姐呢!她比我都小几个月,你装小装惯了,见谁都叫姐姐呢!” 女子从善如流地开口:“原来是妹妹啊,妹妹你好,我是唐家姐姐。” 顾湘冷笑了声,“霍窈,我给你介绍下,她呢,就是咱们镇上三大富家之一,鼎鼎大名的唐家千金,唐招娣。” 顾湘故意似的,将唐招娣三个字咬的格外重。 唐招娣满面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丝丝怒气自眼底溢出,只不过一闪即过,再说话时,已经恢复了刚才的笑模样。 “妹妹叫霍窈啊,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唐招娣身边的丫鬟恰好上前来,看似在跟唐招娣耳语,实则声音很大:“小姐,她便是前不久闹得咱们镇上沸沸扬扬的狐狸精女夫子。” “你说什么!有胆再给我说一遍!”顾湘撸了袖子就要干架,霍窈拉住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唐招娣主仆俩。 她的眼睛又黑又沉,被当面下脸,也不见生气,反而平和的不像话,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但看在唐招娣眼里,却是无形的压迫。 尤其霍窈那通身气度,明明穿着不起眼的衣裳,身上也没有过多的首饰,就连脸上,也脂粉未施,加上她长得稚嫩。 怎么看都是人畜无害。 可莫名的,唐招娣不敢对上她的眼睛,甚至有种呼吸艰难的错觉。 就好像,她的头顶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抬不起头来。 唐招娣承受不住,扭头避开霍窈的眼睛,耳边响点笑声,跟着悦耳的女声随之而至:“没错,我便是那个狐狸精女夫子。” 一直是唐招娣与霍窈面对面,她的丫鬟丝毫没有主子的观感,撇嘴道:“这么理直气壮,当是什么好名声呢。” “名声是不好听,但你越过主子说话,唐家的礼数也不过如此嘛。” 丫鬟瞪大眼:“你!” 霍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丫鬟顿时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想说的话,奇异般的,愣是说不出口了。 “唐小姐,无知不是毛病,但若是太过无知,丢脸的只会是你自己。” 霍窈转头同顾湘说:“我们走。” 顾湘冲着唐招娣哼了哼,扔下一句:“无知真可怕,下次搞清楚再出门,我家霍窈乃是皇上认可的女先生!” 然后像只战斗胜利的孔雀,挽着霍窈的胳膊,扬长而去。 直到走出唐招娣主仆的视线范围,顾湘才忍不住捧腹大笑,最后都笑倒在霍窈的身上了。 “哎呦喂,你看到她那张脸了没,快笑死我了,这么多年,可算让我出了口气!” 因为遇到了唐招娣主仆俩的小插曲,一路上,顾湘都表现的十分兴奋,拉着霍窈叭叭个不停,而期间,霍窈也弄清了她和唐招娣的暗潮汹涌。 这其中的关系,说来话长,唐家当家,也就是唐招娣的爹,与顾怀海曾经是不错的朋友,为什么说曾经呢,因为自从顾湘被夏月月诬陷,刘彭罢了顾怀海的官职后,唐家怕受到牵连,当场与顾怀海划清界限。 …… 第198章 礼物 至于唐招娣和顾湘呢,两人一起长大,因为两家父辈是朋友,也相对比其他人亲近许多,但其实,两人关系并不是很好。 唐家重男轻女,唐招娣以前也不叫唐招娣,因为唐家重男轻女,唐夫人又一直生不出儿子,就给女儿改了名字,招娣招娣。 用心不言而喻。 而顾湘呢,同样是女儿,却在家百般受宠,不但顾怀海把她当宝贝疙瘩,就连不是亲娘的刘氏,也把她当自己的亲闺女。 两相一对比,所处环境天壤之别,间隙也自此而来。 其实顾湘并不在乎这些,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单方面与唐招娣做朋友,直到被夏月月陷害的那次游湖。 游湖就是唐招娣发起的,夏月月也是她邀请上船的。 顾湘那个时候,并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哪怕事后对唐招娣有些怨言,但也不会去想太多,直到有次无意中,偷听到唐招娣和丫鬟的对话。 那个时候才知道,唐招娣一直以来,从未把她当朋友。 “她说她嫉妒我,凭什么我命好,爹娘疼爱,连大娘都对我好,而她却是招娣,爹娘嫌弃她是个女儿家,重男轻女。” 顾湘一边说这话,一边噘嘴:“命好也是我的错喽?好像是我让她命不好的,真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想的。” 霍窈没有说什么,只是拿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小姑娘看着现在跟个没事人似的,但其实心里是介怀的。 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被她视为好朋友的人。 董启越那么让她伤心,失望,她都说过,当初董启越但凡来求她借银子,她都会借。 “她知道我和董启越的乌糟事,也知道董启越要夏月月不要我,就邀请夏月月膈应我,不过我估计,她也不会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事后,她并没有质问过唐招娣。 怎么说呢。 用霍窈的话说,三观不一样的人,不是一路人。 虽然她到现在,还不太明白,三观是指的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和唐招娣,不是一路人。 既然不是一路人,即便是质问,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也正如我爹,官复原职后,没有去唐家一样。” 唐招娣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同样的,她的爹和唐招娣的爹,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夫妻都如此,更何况朋友。 当然,她觉得这种事也是分人,就好比霍窈,就好比霍家。 彼时,她和霍窈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尽管霍师爷是她爹的下属,在几个月前,也是第一次见面。 回忆起来,顾湘也觉得奇妙。 刚开始第一眼,她其实挺讨厌霍窈的,因为她长得比她漂亮,哪怕是一身布裙,气势也狠狠压过她一头。 这让从小就骄纵众人焦点的她,很不爽。 毕竟没有人会喜欢,比自己优秀的人。 后来,也大概是霍窈见过她最狼狈的时候,本来应该更讨厌的,但奇怪的是,她不但不讨厌了,反而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借机跟她攀近乎,也或许是因为,她那句斩钉截铁的:董启越不会中状元。 她看得出,霍窈并不太乐意跟她玩,她也看出,霍窈跟她认识的同龄女子都不一样。 有时候想想,人这东西,挺矛盾的,往往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最好的。 就是因为霍窈对她的不待见,她反而越发待见她。 不但敞开心扉,跟她说自己的心事,还不远路程,从镇上跑去她家去找她。 事实也证明,她真的是第一次,看对了人。 在她出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感情最淡的霍窈,却跳出来,不但出谋划策,还帮忙。 她爹,她家能有现在,还能继续生活在清河镇,能官复原职,霍窈功不可没。 还有在宁阳郡。 她说做梦梦到她有危险。 她说,会梦到她有危险,是因为她们心意相通。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敷衍她的,但她就是相信了。 过去发生的种种,如同一场噩梦,同样也有收获,就比如霍窈。 想到这,顾湘挽着霍窈胳膊的手紧了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小声说:“霍窈你真好。” 霍窈依旧没有说话,拍了拍她的手背。 唐招娣的出现,并没有太过影响顾湘,用她的话说,让已经不重要的人影响自己,她又不傻。 姐俩到县衙的时候,顾怀海和霍出学正焦头乱额,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未查明三具尸体的身份,他们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 因此,在百姓间引起不大不小的恐慌,清河镇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凶杀案了。 尸体的身份不明,调查无法继续,虽说现在天冷了,尸体多放几天也无碍,但什么案子,都讲究最佳破案时机。 一旦过了最佳时间,很多线索就会被覆盖,甚至抹去。 最关键的是,顾怀海和霍出学担心,这将会是清河镇有史以来的第一桩悬案。 而且,多年经验累积出来的直觉,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顾怀海比霍出学更担心,因为他知道,很快,皇上极有可能出巡路过清河镇。 到时,必然会查清河镇的政绩,这件案子极有可能,成为他政绩的污点。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此生都升迁无望,除非他曾经得罪过的人,权利从朝中消退,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反正都升迁无望了,污不污点的,就显得没有重要。 只是让他不能释怀的是,死者。 作为父母官,却不能为被死者说话。 不过这些烦心事,两人都不曾跟顾湘和霍窈说就是了,闺女来了,默契的暂时将公事放下了。 “爹,这是我送您的,您看看喜欢吗?” 霍窈给霍出学买的是一本孤本书籍,对于嗜书如命的霍出学来说,可谓送到了心坎上了。 “好,好,喜欢,爹喜欢。” 且不说他本来就喜欢书,这可是闺女头一次送他的东西,就是不喜欢,也喜欢。 送的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闺女的心意。 况且,还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 第199章 星南 送完了霍出学的,霍窈拿出一枚扳指,“干爹,这是送您,我跟顾湘一起选的,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扳指是翡翠的,看水头,不算多好,但胜在打磨的巧妙。 戴在手上,不高调,反而透着些许内敛。 顾怀海看看顾湘,又看看霍窈,笑不见眼:“合,你送干爹的,又是你们姐妹俩一块挑的,岂由不合心意的道理。” 当场,顾怀海就把原本自己的扳指取了下来,将霍窈送他的扳指戴上,并表示,以后就戴这枚扳指了。 顾怀海的欢喜肉眼可见,顾湘看在眼里,冲霍窈竖起大拇指。 这枚扳指说是她们一起挑选的,但她更喜欢另一枚一看就很奢华的金玉扳指。 翡翠这枚,是霍窈自己的眼光。 她说金玉好是好,寓意也好,只是翡翠,更适合干爹的身份,不贵重,也不高调,不然,太贵重太高调的扳指,戴在干爹手上,怕是该有人说闲话了。 顾怀海没想到,小小扳指,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小插曲。 一边听一边颔首,或许是,早已领教过霍窈的心思缜密,倒也不是特别意外,只是对顾湘说:“以后多跟霍窈一起,学着点,别觉得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就是好的。” 他要是真戴了那么个东西视人,将会是个麻烦事。 到时候就该有人说闲话,说县太爷戴的扳指值多少多少银子了等等。 顾湘噘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爹,我发现您一点也不爱我了,您更爱霍窈多一点,爹,您都不疼我了。” 一番声情并茂,把人都逗笑了。 顾怀海一边笑,一边嗔了她几句,顾湘这才吐舌头恢复正常。 顾怀海和霍出学只是暂时搁下公务,收完礼物,跟闺女说了会儿话,就让她们自己玩,便去忙去了。 霍窈从一大堆战利品中,翻出给祖孙俩买的衣裳和零嘴儿,去了他们的住处。 到的时候,他们正在院子里刷鞋。 俩人也换下了昨日的衣衫褴褛,身上穿着不合身的旧衣。 应该是衙差的衣裳。 见到霍窈过来了,小男孩跑过来:“姐姐,你来看我跟爷爷了。” 小男孩身上的脏污已经洗干净了,露出齐整的五官。 霍窈有点意外,意外的是,他居然长得这么好看,白白的皮肤虽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十分粗糙,但依旧不难看出,原本的底子极好。 他的五官最好看,唇红齿白的,尽管有些贫弱。 “呦,霍窈,他长得挺漂亮的嘛。” 顾湘一见小乞儿就眼前一亮,忍不住拿手捏他没几两肉的脸蛋。 小家伙很乖,也没躲,任由顾湘捏。 倒是顾湘不好意思再捏了,讪讪的收回手,嘟囔道:“怎么好像我在欺负他似的。” 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得很。 尤其对方还是在是个小孩子的情况下。 “姑娘快进去坐,我给你们倒茶。”老人一边把湿漉漉的手,往自己身上擦,一边邀请霍窈和顾湘进屋。 坐下后,霍窈让祖孙俩别忙了,也坐,拿出给他们买的衣裳和鞋袜,又将给小家伙买的零嘴儿拿出来。 老人连忙拉着孙子起来下跪磕头道谢。 霍窈拦住他们,拉着他们坐下:“老人家,您在这住的还习惯吗?缺什么和少什么您就说,我爹您也见过的,他会帮你们安排。” 老人家摆手:“不缺,什么也不缺,这样的日子,我们已经很知足了,姑娘不用再麻烦了,老头子年纪大了,再多就受不起了。” “嗨,您想多了,霍窈带你们回来,肯定是会帮到底的,缺东西尽管开口就成,别想太多。”顾湘满不在乎道,这点东西,她还真不看在眼里。 把东西拿给老人家和小家伙,又坐了会儿后,霍窈和顾湘才离开。 而期间,也才知道,如何称呼祖孙俩。 老人家姓齐,原本在家乡的时候,都叫他齐老汉,今年已经是六十二岁的高龄了。 小家伙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齐老汉在收养他后,就给取了个名字——星南。 用齐老汉的话说,星南也不是他取的,是他在捡到小家伙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烧糊涂了,嘴里模模糊糊的叫着星南。 或许是他叫星南,也或许星南是他的亲人,也或许另有含义。 所以,就给他取名星南。 “星南,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呀。”顾湘想到长得眉清目秀的星南,啧啧两声:“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小孩,儿肖母,他娘也一定长得很好看。” 然后叹道:“就是不知道,他父母在哪,他怎么会一个在荒郊野外,不会是被父母抛弃的?” 齐老汉记得,自己是在来清河镇之前,一处荒郊野岭捡到星南的,小家伙那时候只剩下一口气。 齐老汉觉得可怜,又觉得既然碰上了,说不准就是缘分,老人家对这些有着谜一样的信奉。 但也正是因为玄幻的信奉,星南捡回了一条命。 之后祖孙俩就一直相依为命。 原本齐老汉也不用乞讨的,只是他身上所剩不多的钱,都拿去给星南买药了。 以至于最后,乞讨生活。 到清河镇的时候,老人家有点走不动了,就暂时在城外的破庙歇脚,至于他们原本去哪儿,齐老汉自己也不知道。 他就想找个地方,度过剩下的余生。 齐老汉的遭遇,顾湘很同情,走的时候,还叮嘱许丰宝,好好照顾齐老汉和星南。 “要是你照顾不好,我打死你!”说话间,顾湘还冲许丰宝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许丰宝笑着答应:“知道了知道了,大小姐,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成不成?” “这还差不多。” 霍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嬉笑打闹的情景,分外相得益彰,和谐。 到顾家时,天都快黑了。 对于俩人一起回来,刘氏和乔氏有些意外,得知在外头碰上的,还一起逛铺子,惊喜的是,霍窈给她们买了礼物。 “我,我也有啊?” 乔氏接到霍窈送的耳坠子时,很是惊喜。 …… 第200章 方氏吃醋 顾湘趴在乔氏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何止啊,不但您有,其妈妈也有呢。” 其妈妈正夸霍窈眼光好,送给刘氏的玉簪子很是精妙,就听到自己也有。 霍窈嗔了顾湘一眼,拿出一块厚实的棉料,“您岁数大了,到了冬日关节不可马虎,尤其是膝盖关节,这块棉料还算厚实,您可以拿来做对护膝用,这样到了冬天,腿部膝盖受冻的几率就会变小。” 见自己还真有,其妈妈已经足够惊喜了,可没想到,霍窈居然还记得自己两个膝盖一到冬天就难过,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记得,自己只在州府的时候,说过那么一嘴。 没想到她竟然记住了。 还送了她这么一块厚实的棉料。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份心意,千金都难买。 其妈妈很感动,将棉料抱在怀里,发自内心道谢:“老奴谢过霍窈小姐。” 然后看向刘氏。 主仆这么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即便她什么也没说,刘氏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其妈妈是在告诉她,她没看走眼。 认了个有心的闺女。 毕竟说实话,霍窈送刘氏和乔氏,说得过去,乔氏虽然是顾怀海的妾室,但生的顾湘两人交好,是长辈。 而她呢,说好听点是顾家的老人,可说白了,终究只是个伺候人的下人。 别说送她东西,就是不正眼看她,都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来。 可她都没有,不但送了,还记得自己入冬后膝盖难过。 真可谓是有心的。 但问题来了。 “霍窈小姐,呼吸是什么?” “不是呼吸,是护膝,护膝是一种保暖的物件,护膝盖的,只是我女红实在没有天分,不然就给您做了送来。” 霍窈在女红上的一言难尽,刘氏她们也是听说了的。 说起来霍家一家子倒也都是实在的,那天方氏来送衣裳时,就说了衣裳不是霍窈做的,不是她不做,而是她实在没那个天分。 到现在刘氏她们还记得方氏的原话:“也不知道我这个娘怎么养的她,明明聪明绝顶,读书上比她二哥都好,怎么就做不来针线活呢,哎呦你们是没瞧见她那几根手指头呦,被针戳出一个个的窟窿,连拿筷子都费劲,我想啊,罢了,也别为难她了,就跟她嫂子一块做了这三件衣裳,让她再末了收收针,也算是她动手了。” 说到霍窈的糗事,众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顾湘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跑过来惊讶道:“原来霍窈你也有这么笨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霍窈:“……我谢谢你这么高看我啊。” 乔氏边笑边对顾湘嗔道:“你还说霍窈呢,你自己不也一样,笨得不行,到现在连方帕子都绣不出来。” 顾湘理直气壮道:“我和霍窈是姐妹,妹妹都不会,姐姐就更不用说了。” “还说呢,我看你才是妹妹,霍窈可是把姐姐的活都给干了,你呢?”刘氏也加入声援大军,顾湘被连番炮轰,头都大了。 怪叫道:“天哪天哪,我越来越没有地位了,霍窈你赔我!” 说着,朝霍窈伸出手。 霍窈拿手拍了下她的手心:“喏,赔你了。” 现场又是一片轰笑声。 晚饭在顾家用的,吃过饭后,霍窈用笔画出了护膝的样子,让其妈妈照着做,当然也表示了,大概就是这么个东西,一切要以她的实际情况为准。 见天色不早了,霍窈坐车回家了。 送走了霍窈,乔氏颇有几分感慨道:“就这么个为人出事法,搁谁谁不喜欢呢。” 刘氏看了她一眼,抿唇笑:“她呀,这是活的通透,像她这个年纪,能活得这么通透的人,不多见喽。” “可不是嘛,霍师爷人是挺好,方氏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生出这般通透的姑娘。” “这都是命,不过她现在也是咱们的孩子,你呀,也不必羡慕方氏。” 乔氏一愣,也笑了:“这倒也是。” 说话时,乔氏摸了摸耳朵上的坠子,是霍窈送的,顾湘帮她戴上去的。 回到家又是很晚了,方氏听说闺女又去了顾家,就有点不大高兴了。 没忍住,抱怨道:“天天去,那都快成你家了。” 明明是自己的闺女,却天天往顾家跑,还又这么晚才回来! 看着她娘吃醋的模样,霍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不已,凑过去抱上她的肩膀:“怎么会,这里才是我的家,您才是我的亲娘,到了什么时候,我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您呢。” 方氏没好气的瞪她:“你就贫嘴。” 语气倒是缓和不少。 方氏其实只是心里不舒服,有种自己的闺女要被人抢走的感觉。 毕竟在她看来,刘氏气派,有大家夫人的范儿,而她呢,成天搁这村里,行为粗鄙不说,也没有刘氏的气质,说话也学不来细声细气。 而且顾怀海是县太爷,而男人是县太爷的下属,顾家有钱,他们家没钱。 她是真怕,时间长了,闺女的心偏向刘氏,嫌弃她,到那个时候,她真得呕死了。 霍窈好笑道:“难道在您眼里,我是没良心的白眼狼吗?” 方氏嘀咕:“那可说不准,儿子都能嫌弃爹娘,保不齐女儿也会。” 霍窈伤心道:“原来您这么看自己的闺女啊,哎,伤心了,真的伤心了,亏得我下午跑断了腿儿给您买镯子,早知道您这么想我,我何必呢。” 方氏眼睛一亮:“你给我买镯子了?” 霍窈好似还在伤心着,幽幽地瞥了她一眼:“可不是吗,想着我现在手上有点银子,送您个礼物,您倒好,这么看我,我伤心了。” 方氏有些尴尬:“我这不是怕你以后嫌弃我跟你爹吗!” 闻言,霍窈心软了,轻声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天天在学塾里教导学生,难道我自己还能做那不孝之人吗?” “可你天天往顾家跑……” “您这话可真冤枉我了,哪有天天去,再说,我哪次去不是有事啊,昨儿个是干爹让我去拿银子,今儿个我给干爹干娘也买了礼物,给他们送去,恰好时间不早了,就顺便吃了饭。” …… 第201章 玉璧 霍窈这么一番细致的解释,方氏心里可算是舒坦多了,没好气道:“那你刚才咋不说?” 霍窈:“……” 听听,这得多不讲理啊,还成她的错了。 跟自己的娘讲道理,反正是没道理可讲的。 霍窈深知这个道理,索性揽下了全部责任,然后拿出买的鎏金大镯子:“这是女儿孝敬您的,这下可以笑了。” 方氏眼睛锃亮,一把抓过金镯子,拿在手上摸了摸,然后快速套进手腕里,自我欣赏了会儿,问霍窈:“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我买的,能不好看吗。”霍窈两个胳膊抱在前,绷着张小脸道。 方氏噗嗤笑了,“行了行了,还没完了,都是娘的不是,成了。” 霍窈也见好就收,对镯子表达了一番自己的看法。 镯子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看就很值钱。 够方氏出去炫耀一年了。 方氏也是这么想的,明儿个她就出门,在村里转一圈,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的镯子。 等有人问的时候,她就挺着胸脯告诉他们:这是我闺女给我买的! 馋死他们,羡慕死他们。 对于方氏这点特殊爱好,霍窈在一开始阻止不成后,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只是无伤大雅的虚荣心爆棚。 不止方氏有礼物,何木香也有,就连霍丫和小丫儿都有。 霍窈帮何木香将耳坠子给她戴上,然后拉到她娘和霍力跟前儿:“娘,大哥,你们看好看吗?” 霍力正在摆弄自己的礼物,闻言抬头看了眼,然后眼睛一亮,呆呆的点点头:“好,好看。” 夫妻四目相对,纷纷红了脸。 何木香羞涩的低下头,本来就白的肤色,如同熟透了的大红苹果。 霍窈见状,识趣的将她娘拉了出来,还带走了霍丫,把平安锁给她挂在脖子上,然后叮嘱她,戴在衣服里,不要让外人看到了。 她给霍丫和小丫儿买的平安锁都是银的,金银玉目前很值钱。 平安锁个头不小,要是被人看到,一个小孩戴这么大个的平安锁,就算没有歹念,也会心动。 霍丫一向听姑姑的话,姑姑说什么,她就记什么。 “去找妹妹玩去。” 方氏将霍丫打发走,问闺女:“听你意思,你给每个人都买了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呢?” 霍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都花了,我还借了顾湘一些。” 说起来,她命里大概缺钱。 本来就挺穷的,好不容易成了小富婆,结果银子在怀里还没捂热乎,就花没了,还倒欠了钱。 怕娘说自己,霍窈解释道:“给干娘买了,就得给干爹买,还有小夫人,其妈妈前后照顾了我那么多次,我给她买了块棉料,还有我爹,每个人买一件,这银子……花着花着,就没了。” 也不知道是她太败家,还是银子不顶花,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她手上的三十一两银子,都花光了,还倒欠了顾湘五两。 最关键是,茶楼的赔偿她还没赔。 被霍窈这么一数,方氏都要气笑了,进屋将昨日闺女给她的三十两,都拿了出来:“行了,这本就是你的银子,嫁妆再慢慢攒,拿这钱去还了顾湘的,再帮你学生把茶楼的损失赔了。” 说完,方氏摇摇头:“按理说,去学塾教书,给家里赚钱才是,你倒好,钱还没赚到,倒先倒挂肉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霍窈虽然很想不要这三十两,说一句给您的就是给您的,哪有再要回的道理,奈何现实残酷,她有外债啊。 “等学塾发了薪俸,我都给您,都给您。” 方氏大方道:“你留着自己用,给我我也是给你添嫁妆。” 她也看出来了,闺女现在也有用钱的地方,就算不用,留着也能买点零嘴。 “对了。” 想起什么,方氏又去屋子捧出一方雕花木盒子,“下午的时候,赌坊掌柜派人送过来的,说是什么玉璧,等你回来让我交给你,还带话你要喜欢就留下。” 霍窈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来。 “妞妞,什么玉璧啊,赌坊掌柜为什么派人给你送玉璧?用这么个盒子装着,是不是很值钱啊?” “您没打开看看吗?” 方氏摇头:“没有,听着好像挺值钱的,我怕碰坏了,就没打开看。” 而且还用这么精致的盒子装着,万一真碰坏了,要她赔怎么办。 所以就没打开看。 霍窈沉吟稍许:“娘,还记得我昨日跟您说,我去赌坊给爹还银子的事吗?” “记得,跟这有什么关系?” “我碰到了霍友学。” “在赌坊?” “嗯,我不认识他,是赌坊掌柜九爷跟我说的,他是霍友学。” “我呸!霍友学那狗东西又去赌坊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本来在屋里温情脉脉的何木香和霍力,突然听到方氏的大骂声,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从屋里出来。 “娘?小妹,怎么了?” 霍窈把在赌坊遇到霍友学的事说了说。 霍力倒是看得明白:“爹不是已经跟赌坊的人说了,不再管他,也不许他打着他的旗号借钱,赌坊都答应了,他要赌,是他自己的事,跟咱们没关系。” 霍窈有些意外大哥看得这么明白,附和道:“是啊娘,大哥说的有道理,爹估计也劝过他,他自己不听,自甘堕落,谁也没办法,九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不会把霍友学欠的银子,挂在爹名下的。” “唉,你说他是不是疯了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学着赌!家里有金山银山,你赌多少都没人管,自家什么条件不知道啊,算了,你们说得对,他自己的事,他娘和媳妇都不管,我在这操哪门子心。” 说完,方氏就不再管了,便问霍窈,玉璧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九爷说,前几天霍友学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玉璧,抵押跟赌坊借了四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方氏狠狠吃了一惊:“什么玉璧,这么值钱!” …… 第202章 奶奶 霍窈又说:“不止如此,九爷称,这玉璧最少值六十两,而且还只是在咱们这些小地方,一旦拿去大地方,怕是还会翻一倍。” 最少值六十两,还是最少,翻一倍就是一百多两。 方氏有些头晕,她活到这把岁数,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再看向装着玉璧的盒子时,眼神都变了,吞了吞口水说:“来家送玉璧的人说,你要喜欢,就留下,那什么九爷,这是把玉璧送给你了?” 天上好像掉下来一块金疙瘩,正好砸在她家的院子里! 方氏的心思一向不难猜,霍窈好笑道:“娘,这不是重点,再说,无功不受禄,我无缘无故的,为何要人家这么值钱的东西?您自己都说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您说的话,不会忘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霍文受伤,闻宴生和几个同窗送他回家,方氏好肉好菜招呼他们时说的话。 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可…… “可这是一百多两啊!” “一千两也跟咱们没关系!我要说的重点,不是玉璧值多少钱,您就没想过,连二十多两银子都还不起的霍友学,从哪儿得来这么值钱的玉璧?” 这才是关键。 从九爷说玉璧的价值,她就觉得不对劲。 霍友学要是有这么值钱的东西,何至于沦落到跟赌坊借银子还不起的地步? 闺女这么一说,方氏立马从一百两中转移了注意力。 可不是嘛,死老头以前是霍家村的里正,往上数也都是里正,早些年霍家村富裕,里正家自然也富得流油,但再富有,绝对不会拿银子去买玉璧。 而且这些年,霍家村早已不复往昔,尤其自打霍友学当上霍家村的里正后,条件更是一年不如一年。 她还记得,老头死的时候,她跟男人去霍家,家里原本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不见了,听村里的人说,拿去卖了。 可见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境地。 突然冒出价值一百多两的玉璧,确实很奇怪。 “妞妞,你的意思是说,这,这是霍友学偷来的?” 霍窈摇头:“可能性不大,镇上有钱的人家没听说丢过东西,而且九爷也说,他打听过不是赃物。” 要是赃物,九爷为了麻烦,也不会让霍友学抵押。 说明了一点,玉璧的来历,是正途来的。 至少不是偷的。 可还是那句话,不是偷的又是从哪儿来的? 有这么值钱的东西,还用得着还不上赌坊的银子? “先打开看看再说。”针对这个问题方氏关注了一会儿,也就不管了,她现在就想看看,价值一百多两的玉璧长什么样子。 在方氏催促下,霍窈将盒子打开。 不止是方氏好奇,霍力和何木香同样也是好奇的。 霍丫也不跟妹妹玩了,跑了过来,趴在桌上,跟她爹娘一样,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盒子看。 盒子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玉璧。 大概巴掌大小,以霍窈今日逛了几家首饰铺子来看,玉质极好,看样子就很值钱。 方氏不懂这些,看了眼就没兴趣了:“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弄了半天就是块石头。” 一点也气派奢华上档次,看着还没闺女送她的金镯子值钱呢。 “咦,小妹,翻面好像有字。” 听了霍力的话,霍窈将玉璧翻过来,只见玉璧中间位置,刻着一个字:“花?” “你说什么?花?这个字是花?”本来方氏已经不感兴趣了,听到霍窈的话,耳朵一动,急声询问她。 “是花,娘您知道?” 方氏突然沉了脸,“老娘知道这东西哪来的了,不要脸的玩意儿,丧良心的娘们!一个个就该天打雷劈的狗东西!” 方氏情绪激动的口语芬芳,霍窈听得很懵,她看向霍力,霍力也一脸茫然。 “你们的奶奶,就姓花!” 花这个姓氏,实在过于少见,也正是因为太少见了,所以霍出学跟她提过一嘴,她就给记得了,只是她不认识字,若不是闺女说玉璧上的刻字,是花,她也不会联想到一块去。 “奶奶?” “嗯,我刚跟你爹成亲的时候,听他说过一嘴,他说你们奶奶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家族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家产抄没,你们以为你们的爹会读书,是霍松那个死老头教的?才不是,是你们奶奶活着的时候教的,你们奶奶去世后,你爹就拿着你们奶奶留下的书自学。” 方氏眼睛死死瞪向玉璧:“这肯定是你们奶奶的东西!洪氏那个老不死的娘们,肯定是她偷偷藏起来了!” 然后猛地一拍桌子:“老大,去衙门把你爹叫回来!” 霍窈却阻止了:“娘,最近衙门很忙,就先别让爹分心了,反正玉璧我们先留下,明日下了课,我再去赌坊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方氏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倒也同意了,对霍窈说:“你奶奶肯定不止留下这一块玉璧,还有别的东西在那对没脸没皮的母子身上,你奶奶的东西,就是扔了,也绝对不能留给那俩贱人!” 方氏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在理。 东西肯定不会扔,但是,不能留给霍友学和他娘! 他们是怎么对她爹的,几个兄长的话,至今还历历在目。 有了玉璧一事,方氏收到闺女礼物的欢喜大打折扣,一晚上几乎都没睡着,越想胸口越是堵得慌。 她恨啊。 恨那对母子,恨死老头。 心疼自家男人。 于是第二天天不亮,方氏就起来了,坐在炕上唉声叹气了很长时间,才跑去灶房做饭,何木香听到动静,也早早起来了。 “娘,您怎么这么早?” 方氏的声音有些哑:“睡不着。” 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小凳子,让何木香坐下:“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这个婆婆很霸道,也不讲理,为人做事刻薄,以前对你们娘俩一点也不好。” 对于方氏突如其来的开场白,何木香懵了懵,反应过来后忙说:“我……媳妇不敢。” …… 第203章 当面怼 方氏叹了口气:“这些我都承认,我对你们是不好,可你也不能否认,我再苛刻,也没让你们饿着肚子,对?” 何木香轻轻的点了点头。 的确,吃的好赖,多少不说,顿顿有口吃的,倒是真的。 “而你爹呢,自打洪氏那个后娘进门,他就被赶去了猪圈住,跟猪一起吃猪食,睡猪圈,现在,自己亲娘留下的东西,又被霍友学拿去赌坊抵押,我这口气,怎么想,都顺不下去。” “你觉得自己嫁给老大日子过得难,那时候我和你爹更难,我们成亲的时候,连个遮风挡雨的瓦片都没有,我爹娘去的早,家里有点薄产,可我底下还有弟弟妹妹,我出嫁的时候,我弟弟妹妹给了点陪嫁,而你爹,兜比脸都干净。” “我们就靠着那点嫁妆活,真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我还记得,我怀老大的时候,因为很长时间没吃肉了,馋的哭,七个月的肚子,跟四个月的差不多,瘦瘦小小的,看着都跟生下来也养不活似的。” “你爹心疼我,可实在没钱买肉,他就背着我回了霍家,我当时不知道,听人说了才知道,就找过去。” 方氏抹了把脸,声音都哽咽了:“你知道我去了那儿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他们把肉扔在地上,让你爹跪下捡,你爹为了让我吃口肉,真的跪下了。” “这件事,我一直记着,从那以后,我更要强了,勒着裤腰带,跟你爹把日子过了起来,那些年,真的太难了,玉璧值不值钱的,老娘不在乎,我就觉得怎么也顺不下这口气来。” “他们这么对你爹,凭什么,你奶奶的东西被他们霸占?!” “你说,凭什么!” 方氏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她的声音沙哑又压抑。 灶房门口的霍窈和霍力,都没有进去,悄悄退了出来。 霍力的眼眶通红,闷着嗓子说:“他们太过分了!” 霍窈没有说话,但是赞同霍力的话。 何止是过分,简直欺人太甚! 听她娘的意思,爹和她都不知道奶奶有东西留下,很显然,被霍松和洪氏给扣下了。 若非霍友学迷上赌钱,拿玉璧抵押,她一时觉得奇怪,恐怕现在,还不会知道,玉璧的存在。 正如她娘说的,值钱不值钱,是次要,可就算是块石头,凭什么留给他们? 凭他们把她爹当猪? 凭他们让她爹为了块肉下跪? 还是凭他们断了爹的前程? 在今日之前,原本霍窈觉得,他们断了爹的前程,已经足够让人发指,今日才知道,她爹早些年所遭受的,远不及言语的三分之一。 奶奶要是死而有知,他们这么对她的儿子,还霸占她的东西,也不会瞑目的! 外头天光放亮,方氏从灶房里出来,去井边洗了把冷水脸,准备去叫闺女,却见闺女不但已经起来了,还收拾齐整了。 打趣道:“今日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的啊,没叫你,你自己就起了?” 此时的方氏,全然看不出什么来,看不出哭过,恨过…… 方氏不想让她知道,霍窈也选择装糊涂,“大哥叫我了,是大哥。” 霍力眨眨眼:“应该……是的?” 霍窈:“……” 方氏也没把儿女的眉眼官司当回事,招呼道:“起来了就赶紧过来吃早饭,常叔一会儿就该来接你了。” 霍窈应了声,路过霍力的时候,掐了他一把。 霍力很无辜,好似在问她为什么掐他。 吃过早饭,常叔便到了,到了学塾,霍窈找到白夫子,跟他商量,将下午高级班的课调到上午,她下午有事,得先走。 白夫子爽快答应了。 上午本就有初级班的课,现在又把高级班调到了上午,所以一上午,霍窈一直没停歇,等好不容易下了课,正打算收拾收拾离开,被周兴玉叫住了。 “霍窈,我把花籽都种完了,你还有什么活让我干?” 霍窈眼神古怪地看他,这货不会真是受虐狂。 她看了眼他被包扎好的手心。 “你要有活就交给我干,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活都能干!” 霍窈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如果有我会叫你。” 说完直接走人,走出去没多远,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霍双和陆百川。 前者用鼻子用力的哼了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者一脸歉意地冲她笑笑,“夫子别介意,霍双兄没有别的意思。” “霍双是我兄长,他就算有别的意思,我这个当妹妹的还会计较?倒是你,本来什么事也没有,被你这么一说,反倒像是有什么事似的,陆百川,没事的时候多照照镜子,因为你这副多此一举的嘴脸,太让人讨厌了!” 霍窈很少当面表达自己的厌恶,甚至她的胸襟很大,鲜少有这么犀利的时候。 只是不巧,霍出学的过往遭遇,不止是方氏气不顺,她也正气不顺着。 这个时候陆百川跳出来,又是一副引人遐想的嘴脸,能做到心平气和才怪。 陆百川都给她怼懵了,他早就知道霍窈和同龄的女子不同,没那么好糊弄,心思也难以猜透,但从没想过,她会直接当面,说他的嘴脸,让人讨厌。 他知道霍窈不喜欢他,甚至应付都不愿意应付,但也看得出,她的修养很好,即便在课堂上,当初很多人给她没脸,不尊重她,她也不曾生气,反而笑吟吟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即便后来,收拾那几个给她没脸的学生,也不曾黑脸。 可现在,她对他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 霍窈没再多看陆百川一眼,直接擦身而过,离开了,独留陆百川在原地,阴沉着一张脸。 不远处,闻宴生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然后转身回了学堂,看到霍文正在看书,状似不经意的走过去。 霍文一开始没搭理他,直到发现他在他周围走来走去好几圈了,严重干扰他看书,当即把书一扣,没好气道:“你干什么,很闲?” …… 第204章 帮忙 闻宴生在他旁边坐下:“我刚才看见你小妹了。” 霍文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要是在学塾看不见她,才奇怪。” “还有陆百川。” 霍文脸色一变,“我小妹和陆百川?他们在哪儿?” “你小妹走了,陆百川现在应该也走了。” 霍文瞪了他一眼:“你说了等于没说!” 闻宴生没有在背后说人的习惯,只是陆百川看霍窈的眼神,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想了想,含蓄提醒霍文:“陆百川很奇怪,你注意着点。” 说完,闻宴生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霍文嘴角抽搐:“没头没脑的说什么,有病!” 嘴上不屑着,但这话,却听进去了。 比起陆百川,他更了解闻宴生,好歹同窗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在背后说人,现在说陆百川很奇怪,还让他注意着点…… 再加上他刚才先说的小妹,很难不联想到一块去。 尤其想到之前的事。 霍文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小妹,当即把书一收,出去找小妹了。 闻宴生看到这一幕,唇角小幅度的勾了勾。 其实他大可自己去跟霍窈说,让他注意陆百川,只是思考过后,就放弃了,万一因此让霍窈对他不喜怎么办? 毕竟他没证据,在背后说人,又实非君子所为。 可换个人说就不一样了,尤其霍文还是霍窈的兄长。 而且霍文是个很称职的兄长。 霍文找过来的时候,霍窈已经离开了:“走了?” “她说有事,就先走了,你不知道?”白夫子问。 霍文摇摇头,“她没说啊。” “那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等明天你再问问。” “好,谢谢夫子。” 此时霍窈从学塾出来,直奔赌坊,谁知在赌坊门口,看到了本该在家的方氏。 “娘,您怎么来了?” 方氏看到闺女松了口气:“我在家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就过来等你,你下午没课?” “我跟白夫子换了一下,既然您来了,那我们一块进去。” 方氏活到这把岁数,就没进过赌坊,看着嘈杂的大堂很是紧张,小心翼翼地护在闺女身边,生怕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客对闺女不利。 感受到方氏的不安,霍窈拍了拍她的手,无声的安抚了下,跟着打手,带着她娘上了二楼。 “霍小姐,九爷没在,已经派人去寻了,您和夫人先在此稍坐片刻,等九爷回来了,我再来知会您一声。” 打手让下人上了茶点,便出去了。 相较于一楼,二楼的环境让方氏没有那么紧张了,纳闷的问霍窈:“他们怎么对你这么客气啊?” “大概是看在干爹的面子上。” 方氏一想,有道理,顾怀海是清河镇的父母官,在清河镇,但凡大事小情都由他说了算,受他管辖。 赌坊也不例外。 这么一想,方氏更不紧张了。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九爷才姗姗而来:“真是抱歉啊,不知道你们过来,让你们久等了。” 霍窈跟他客气了一番,然后介绍她娘。 九爷颔首示意,请她们坐。 下人换了新茶,霍窈喝了两口就放下了,“九爷,不瞒您说,今日我同我娘过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九爷有些意外霍窈会来找他帮忙,要知道,她就算有事,也不该来找他。 就凭她背后的顾怀海和江陵将军,在清河镇,什么忙帮不了。 根本轮不到来找他。 想虽然这么想,但也没直接应承,她不找顾怀海,显然这个忙很棘手,于是问道:“霍小姐能看得上我,是我的荣幸,不如说说,需要我帮什么忙?” 霍窈没有卖关子,直奔来意:“劳烦您出面问霍友学几个问题。”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九爷,也不由愣了一下,“霍小姐找我帮忙,就是出面问霍友学几个问题?” “是的,不知九爷可否愿意?” “我能请问一下,是什么问题吗?” 霍窈看了方氏一眼,“玉璧从哪儿来的,除了玉璧之外,他手上还有什么值钱物件。” 霍窈神情很认真,九爷知道她不是来开玩笑的,而且他注意到,在说到玉璧的时候,方氏脸色很难看。 沉吟片刻:“我能问一下,玉璧有什么问题吗?” 霍窈再次看向方氏,方氏对她点点头。 “不瞒您说,那玉璧不该是霍友学的,是我奶奶的遗物。” 九爷找人查过,霍出学和霍友学是同父异母,霍出学的娘是原配,在他小的时候去世了,洪氏是后娘,进门后生了霍友学。 “说起来,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了,我这个小辈本不该掺和进来,只是我奶奶的遗物,本该是我爹的,现在却被霍友学拿来抵押,而我家却是不知情,所以想请九爷您出面,帮我们弄清楚,除了玉璧之外,我奶奶还有何遗物在他们手上。” 霍窈没有说的太直白,但了解过霍家往事的九爷,却是听明白了。 他们不知道她奶奶有遗物,被后娘和霍友学私吞了,现在因为玉璧他们知道了,想把东西要回去。 这件事于他来说,是举手之劳,那玉璧在让人送去霍家时,他就说过,霍窈要是喜欢,就留下,至于借给霍友学的银子,就权当买了玉璧,反正区区几十两银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要是帮了霍窈这个忙,依着霍窈的性子,更会记他的好。 他混了这么多年,一向信奉,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现在用不上霍窈,可保不齐未来某一天就用上了。 一个举手之劳,换一个好,值得。 而且,霍窈的好,可那么好换的,这其中的分量,更是不能衡量的。 当即九爷爽快的答应了,只是这两日霍友学都没来赌坊,等他来了,再派人去通知她。 方氏性子急:“不能直接去霍家村找他吗?” “娘,咱们去找他跟他自己送上门,是两码事,要是打草惊蛇他把东西藏起来,我们更找不到了,就听九爷的安排好不好?” 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他们才知道玉璧的存在,可见他们藏得有多好。 …… 第205章 京城花家 闺女说的有道理,方氏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等把你奶奶的东西拿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那俩不要脸的玩意儿!” 老头子已经死了,东西一旦拿回来,就与那边再无牵扯。 她非好好出一口气不可。 从赌坊出来后,方氏拉着霍窈去了县衙,她实在憋不住了,再不跟男人说,非憋死不可。 不巧的是,霍出学没在县衙,出去办案子了。 “邻镇有消息称见过画像上的人,出学带着人过去证实了,约莫得晚些时候才会回来。”顾怀海看向方氏:“嫂夫人瞧着脸色不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方氏强笑道:“昨晚没睡好,不用请大夫。” 方氏有心事太明显了,顾怀海看向霍窈。 霍窈倒也没瞒着,但怕方氏听了再情绪激动,就去到一旁,将事情同顾怀海说了说。 听完后顾怀海皱眉:“花?你确定已故的霍老夫人姓花?” “我娘是这么说的,干爹知道姓花的大户人家?” “花这个姓不多见,在京城的时候,我倒是听说过有一户姓花的世家,但不知道,跟霍老夫人有没有关系。” “世家?” 顾怀海点点头,“不过是很多年前了,花家也早已经被朝廷查封了,往上数的话差不多得有快七八十年了。” 因为这个姓氏少见,便记得有这么一个事。 霍窈叹了口气:“应该没错,那枚玉璧九爷都说,清河镇没有。” “就算是也没关系,都过去快一百年了,就算提起来,也都是陈年往事了,对你们不会造成影响。” 况且,他跟霍出学相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的生母姓花。 不过如果真的是出自京城被查封的花家,霍出学他们就是罪人之后,也幸好是过去这么多年了,罪不累三代,况且历年来朝廷也没有颁发过通缉花家人的圣旨。 显然关系是不大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霍窈还是觉得,最好把花家的底子查一下,干爹刚才说罪不累三代,数下来,她和几个兄长刚好是第三代。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做到心里有个数,她倒是无所谓,但二哥日后定然是要参加科举的。 原着中虽然没有这一出,但原着没有的,现实中却照旧会发生,就好比她爹,原着里并没有她爹过多的戏份,原生家庭亦是如此。 而现实呢? 先是霍松,洪氏,霍友学,现在又加一个已故的奶奶。 大庆制度,所犯重罪,三代以内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知道霍窈的担心,顾怀海拿手握了握她的肩膀:“把这事交给干爹,干爹帮你查,有结果干爹告诉你。” 霍窈点点头,“麻烦您了干爹。” 霍出学快傍晚了才回来,方氏有意跟霍出学单独说话,霍窈便跟顾怀海一起,在小厅里闲话家常,期间说到了茶楼损失赔偿。 “茶楼的损失已经报了数,我让黄通核对了一下,数额没错,根据平分,你的学生和对方各摊七两银子。” 七两银子,比自己预期的少。 霍窈偷偷松了口气,从钱袋里拿出银子交给顾怀海,请他一并交给茶楼。 顾怀海笑道:“我听说你昨日给我们都买了礼物,出了一大笔银子?手上银子不多了?这银子你先拿着,干爹帮你赔了。” “是不多了,但也够用,我好不容易把外债都还了,干爹就别再让我背债了,若是日后有需要,我不会跟您客气的。” 顾怀海这才把银子收了。 这边刚解决完茶楼的赔偿,霍出学和方氏一前一后的出来了,两人都眼眶通红,尤其霍出学,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跟顾怀海和霍出学说了声,霍窈就跟方氏回家了。 回去路上,方氏跟她说:“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看到你爹强硬起来,其实这也多亏了老头子死了,他要是没死,估计这事又要难说了。” “你爹这人,就是脾气太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爹就是个例子。” 霍窈靠在方氏身边,轻声说:“但这也是我爹的优点不是吗,您当初嫁给他,不正是因为我爹性子好吗。” 方氏偏过头,偷偷的擦掉眼角的眼泪:“是啊,我这辈子,虽没享过福,但你爹也没让我受过什么委屈,还让我当家做主,咱们村里,你娘我可是第一个当家的婆娘呢。” 因为男人对她好,所以她更心疼男人。 “等把你奶奶的遗物弄清楚还有什么,咱们就要回来,以后就当做咱家的传家宝!” 霍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京城有个姓花的世家被查封的事。 目前尚不能确定奶奶与京城花家是否真的有关系,说了也只会让她娘提心吊胆。 还是等等干爹那边的消息再说。 大概是得到了霍出学的明确态度,方氏终于松了口气,当天晚上不但多吃了一碗饭,第二天送霍窈走后,就戴着大金镯子满村的溜达了。 收获了一箩筐的羡慕嫉妒恨,方氏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夏兰娘对着方氏走远的背影狠狠地呸了口:“瞧她那嘚瑟模样,要是长了尾巴,非翘天上去不可。” 旁边就有人说了:“方氏得意人家有得意的资本,毕竟像她那么会生儿女的,还真不多见。” “可不是,过了年就要考秀才了,她家老二八成会成为霍家第二个秀才。” “还有她那小闺女,现在在镇上的学塾教书,那可是咱们十里八村第一个女先生,听说还认识大将军呢。” “哼,谁知道她用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那小丫头长得漂亮,女人漂亮就是资本。” “夏兰娘,你这也太损了,霍窈有出息,咱们同一个村的也能沾光不是?以后保不齐谁家的孩子,得靠她授业呢。” “就是就是,你也别嫉妒,嫉妒也嫉妒不来,再说了,霍窈就算真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那也是人家的本事,毕竟不是谁都能得到皇上认可,认识大将军呢。” …… 第206章 由厌生恨 “漂亮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你说她认识大将军,我怎么没见那什么将军来她家串门子?你们啊,就别听风就是雨了!” 夏兰娘的嫉妒几乎刻在脑门子上,在场人俱是不屑,他们也嫉妒方氏,嫉妒霍家的如日中天,但人家就是有本事,你能怎么办,嫉妒破头,也变不成自己的,还让自己的嘴脸难看。 什么难听的话张嘴就来。 都不乐意跟夏兰娘待一块了,各人寻了借口散了。 独留夏兰娘站在原地,她狠狠啐了口唾沫:“你们才嘴脸难看,一个个见了方氏那个死婆娘都跟闻了腥的猫似的,恨不得黏上去巴结,什么东西!” 可惜,都走远了,没人听见。 夏兰娘越想越气不顺,尤其在回到家,看到闺女夏兰,这口气直接飙到了顶峰。 上去就是一脚。 夏兰正坐在院子里洗衣裳,没有防备,哐当一声,就被她娘踹翻在地上,倒地时掀翻了盆,登时,冰冷的水带着湿漉漉的衣裳,一股脑儿全扣在了她身上。 夏兰还很懵,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她娘的骂咧声:“你瞅瞅你自个儿是副什么鬼德行,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闺女,当初要是知道你连霍窈的头发丝都比不上,直接掐死你算完!” “人家霍窈现在是女先生,你呢,让你嫁人不嫁,那你倒是跟霍窈那样做出个出息来给我看看啊?没有人家长得讨喜就算了,还没本事,没用的玩意儿!” 夏兰趴在地上,两只手紧握成拳:“霍窈霍窈,又是霍窈!你老拿我跟霍窈比,你怎么不让霍窈当你闺女呢!” 夏兰眼睛通红,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就是霍窈如何如何,她又如何如何。 小的时候,她娘嫌弃她长得不如霍窈漂亮,她怎么不说,她把她生的就这样呢? 自打霍窈成了县太爷的干女儿后,她娘又嫌弃她不如霍窈讨喜,找不到县太爷那样的干爹。 霍窈去了学塾教书后,她娘又嫌弃她没出息,连霍窈的聪明劲儿一半都比不上。 她什么都不如霍窈,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不如霍窈,霍窈这个名字,几乎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她娘拿她跟霍窈比。 比如霍窈会读书,而她不会。 她不是不会,而是她娘觉得女娃读书就是浪费,她如何会? 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小时候霍窈教她写的。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讨厌霍窈,讨厌她为什么那么会读书,讨厌她凭什么长那么漂亮,厌恶她比她凭讨喜…… 她们明明是同龄,凭什么她投生在霍家,上有爹娘宠爱,下有兄长纵容,而她,却投身到夏家,每天有着干不完的活,为奴为婢,可依旧落不得好。 凭什么霍窈那么幸福,而她却这么凄惨! 她厌恶霍窈,恨霍窈。 夏兰娘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夏兰敢这么怼她,火气直逼天灵盖,上去就是一番拳打脚踢:“小贱皮子,敢跟老娘顶嘴,老娘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 夏兰爹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又在闹什么,这一天天的怎么就不知道消停呢?” “你问她!”夏兰娘指着夏兰:“跟霍窈同一年出生,霍窈去了学塾当先生不说,还送了方氏一个大金镯子,同样都是当娘的,她呢,别说大金镯子了,我连个银镯子也没见过!” 夏兰爹听到又是因为霍窈,头疼不已,拉起婆娘进了屋,劝道:“你以后不要再拿霍窈跟咱家姑娘比了,不是一个人,你比了也没用,而且闺女听了该多难受啊。” “她难受,我就不难受了?谁不知道她跟霍窈一块长大,村里就她们两个一年出生,每次霍窈干了什么,外头的人都是怎么看我,你知道吗?他们拿我跟方氏那个死婆娘比!” “那你就不要再拿闺女跟霍窈比了啊,你也知道跟人比的滋味不好受,姑娘就更不好受了。” “好啊,不比也行,让她立马给我嫁人,等去了婆家,我就是想比也比不了了,就上次媒婆子说的那个屠夫!” 夏兰爹再劝:“嫁人这种事,还是得姑娘自己愿意,她要不愿意,以后就是一辈子的苦,你这个当娘的忍心吗?” “你光问我忍心吗,你怎么不问问她忍心吗?我拿她跟霍窈比,不乐意,不比了让她嫁人还不乐意,你要我怎么着,啊,让我怎么着!” 夏兰娘嗓门越来越大,夏兰爹连忙阻止:“你小点声,闺女听到又该不好受了。” “你管她好不好受,谁管我?男人男人没本事,儿女儿女没出息,说,我好不好受,我好不好受!” 屋里的争执还在继续,院子里的夏兰脸色已经不见了血色。 她知道,前段时间媒婆子上门来说亲,对方是其他村的屠户,家底很厚,却是个鳏夫,前面婆娘死了,留下两个娃。 她嫁过去,就是后娘。 而且屠夫长相粗犷,比她大了十岁,膀大腰圆,脸上还有一道疤,只是往那一站,就吓人。 让她去当后娘,还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她宁愿去死! 夏兰站在原地深呼吸口气,她知道,她爹还是向着她的,她娘让她嫁屠夫,她爹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谁知,她刚准备回到井边洗衣裳,就听到她娘说:“这么说你同意了?我可告诉你,同意了就不准反悔,我这就去找媒婆子,把亲事定下来,对方虽然是个屠夫,但媒婆子说有的是人家要把姑娘嫁给他,别被人抢了去。” 下一刻,屋门推开,她娘从里面出来。 见她站在院子里,瞥了一眼,“都听到了?听到了就好办了,打今日起开始绣嫁妆,等着出嫁!”说完便乐颠颠地跑去找媒婆子了。 屠夫有钱,夏兰没出息,买不起大金镯子,女婿买也是一样的,甚至比闺女买更有面。 哼,霍窈跟夏兰同一年,夏兰出嫁了,霍窈还没说亲事,到时候可有的热闹瞧喽。 …… 第207章 霍窈,你要倒大霉了 夏兰站在原地,看着她娘兴高采烈的背影,遍体生寒,脸上更是不见丁点的血色,嘴唇苍白。 夏兰爹紧随其后出来,看着有些不忍心,上前安慰道:“等你出嫁了,你娘就不会再拿你跟霍窈比了,以后你耳根子也能清净些了。” 夏兰抬头,幽幽地看向她爹:“对方是个鳏夫,还有两个孩子啊!” 夏兰爹也自知这样的男人不是好人家,但拗不过自家婆娘,故而都不敢看闺女的眼睛,底气也不太足:“只要他知道疼人,鳏夫也没什么的。” 听到这话,夏兰绝望了,她用力咬了咬唇,跑出了家门,一路往后山跑去。 一鼓作气跑到一处隐蔽的山洞:“你出来,你出来!” 不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过后,一个男人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如果顾怀海在,定会一眼就认出,男人跟城外发现的三具尸体中的其中一具,极为相似。 “想清楚了?” 男人声音嘶哑,犹如生了锈的菜刀磨砂石发出来的声音。 夏兰眼睛猩红:“只要我帮你把霍窈骗过来,你就能帮我杀了她对吗?” “没错,等我杀了她,你就能摆脱她的阴影了,跟我合作,你不吃亏。” “你保证你能杀了她?只要你保证,你能杀了霍窈,我就跟你合作,但我有个条件,我要银子,事后你要给我一大笔银子!” 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扔给夏兰一个钱袋子。 夏兰下意识接住,疑惑地看向男人。 “里面是一百两,等事成后,我再给你二百两。” 一百…… 事后再给二百两。 也就是三百两? 夏兰大吃一惊,这,这么多? 她原本只想要十两银子,拿着银子离开平和村,远走高飞,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一百两,事成后再给她二百两…… “你到底是什么人?霍窈怎么得罪你了?”其实她更想问的是,霍窈的命,这么值钱吗?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男人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手里的刀直接抵上夏兰的脖子:“不用知道我是谁,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要乖乖按照我的吩咐办,其他的,都跟你没关系!” …… 霍窈自己也不会知道,她的命会这么值钱。 当然,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一片孝心,送给她娘的金镯子,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眼下她刚下完课回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刚拿起来喝,突然茶杯莫名其妙地裂开了。 发出一阵脆响。 白夫子他们都在,韩夫子凑过来:“这茶杯不是新的吗,怎么裂开了?” “估计是质量不好,没事,再换一个。”吕夫子又拿了个新的茶杯过来。 霍窈没接,而是看着无缘无故裂开的杯子直皱眉。 “怎么了霍窈,有什么不妥吗?” 霍窈摇摇头,“不知道怎么了,刚才有些心慌。” “杯子突然裂开,你又突然心慌,我知道了,这肯定是不好的征兆,霍窈,你要倒大霉了。”韩夫子幸灾乐祸。 白夫子呵斥道:“子不语怪乱力神,你莫要在此胡说八道,只是茶杯质量不好。” 吕夫子他们也附和:“读书人不信鬼神之说。” 韩夫子不服气:“那你们倒是说说,她为何会心慌?” “那还用说,定是这几天累着了,霍窈是姑娘家,身子本来就弱,累了会心慌也是正常。” 其他人声援,以一敌三,韩夫子落败,气哼哼地走了。 白夫子安慰霍窈:“别听韩夫子胡说八道,你要是累了就早点回家歇息。” 霍窈倒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很快,白夫子他们就去上课了,霍窈坐在原处,看着裂开的茶杯出神。 本来她也不信这些,可自打莫名其妙穿来这里后,她就信了,尤其后面还做过几次说不清道不明的梦。 说到梦,好像自从梦到自己被追杀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难道真是巧合? 但不管怎么说,小心一些差不了。 九爷来信,是在三天后了,这天正好学塾休沐的前一天,跟几位兄长约好下午一起坐常叔的车回家,结果霍文他们还没下课,赌坊的打手就找来了学塾。 “霍小姐,九爷让我来告诉您,霍友学去了赌坊。” 霍窈当即跟崔院长说了声,又给霍文他们留了话,就随着打手去了赌坊。 还是二楼。 “我让人将霍友学带去了隔壁,这里有个透视孔,可以看到隔壁房间,你在这,我去帮你问他。” “多谢九爷。” 九爷出了房间后,就去了隔壁的房间。 霍友学一见到他,就跪了下去:“九爷九爷,我现在手上没银子,我把玉璧抵押给您的时候您说过,值四十两,玉璧我不要了,我借的银子……” “自然是两相抵消了,你借的银子,赌坊不会再跟你讨要,但你再想借银子,还是一个规矩,拿同等价值的宝贝抵押。” “这……” “没有抵押的宝贝,银子是不可能借给你的,你也知道,我这行也有规矩,看在你是霍师爷兄弟的份上,我不想把事情做的太难看,所以,要借银子,就拿东西抵押,没有,就不借。” 霍友学急切道:“别人能借,我为什么不能借?我以前每次借的银子,都还给您了不是吗?” “你是还了,可闹到了霍师爷那,霍老爷,霍师爷是县太爷的人,我呢,就是个在江湖讨饭的,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我了,我可以不用抵押,借给任何人银子,唯独你,不行。” 九爷站起来:“好了,事就这么个事,你可以走了。” 说着,九爷径自往外走。 霍友学见状,连忙扑过去:“我有,我有东西抵押。” 霍窈眯了眯眼,透过透视孔不错眼地看着霍友学的动作,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盒子,那盒子以霍窈这样的外行人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盒子里面的东西,更让人意外。 是一只鎏金青玉酒杯。 “九爷您掌掌眼,看看这物值多少钱?” …… 第208章 第一个不允许 九爷并没有立马接,而是看向透视孔的位置。 “九爷您放心,这绝对不是赃物!”霍友学以为他又认为这是赃物了。 他还记得前几天,当他拿出玉璧时,包括九爷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好像他不配有这东西似的。 九爷缓缓看向他,但始终没有接鎏金青玉酒杯,淡淡道:“你上次也说,玉璧不是赃物,现在又说,酒杯不是赃物,那我倒是奇怪了,一个都要借银子赌的人,从哪儿得来的这些宝贝?” 霍友学眼睛一亮,“九爷的意思是说,这也是个宝贝?可比玉璧值钱?” 九爷看着显然重点偏了,一副掉进钱眼里的霍友学,噗嗤一声笑了,“值不值钱的,倒是两说,我现在就想弄清楚,你这些东西都是打哪儿来的,不然我这赌坊,是不能收的。” “这……” 旁边打手凶狠道:“霍老爷,你也知道咱们九爷的规矩,不论是赌坊还是当铺,只收来路正的,赃物多少钱也不收,你最好赶紧交代,不然送你见官!” 一听见官,霍友学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像是很害怕。 那么问题就来了,霍友学的亲兄长霍出学就是县衙的师爷,换句话说,县衙有自己人,他不应该会害怕才是。 而且,他再三保证,这不是赃物。 不是赃物,又怕什么? 当然,也可能解释为,他与霍出学同父异母,且关系僵硬,是亲兄弟,却连普通的街坊邻居都不如。 但显然,不止是这个原因。 因为霍友学的眸光闪烁,里面的心虚显而易见。 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心虚更贴切一些。 霍友学所在的位置,正好在透视孔的视线范围之内,霍窈将他的前后反应,看得明明白白。 即便不用证实,也可以确定,鎏金青玉酒杯和玉璧一样,都是她奶奶的遗物。 霍窈能想到的,九爷自然也想到了,他走过去一旁坐下,打手捧来茶,老神在在地喝了两口,神情间不见丝毫的着急。 却看得霍友学很着急。 “九爷九爷,我保证,这绝对不是赃物,真的不是赃物!” 九爷将茶盏放到桌上,发出铛一声脆响,随着这个声音,霍友学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举手发誓,将这世间所有的毒誓都发了一遍,中心思想一个意思,鎏金青玉酒杯,不是赃物! “你说不是赃物,就不是赃物?我凭什么相信你?” 打手在旁附和:“就是,你要是有这么好的宝贝,还会跟九爷借银子赌?你说不是赃物,证据呢?总不能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 “证据,我,我没证据啊,但这真不是赃物啊,九爷您相信我,相信我……” 九爷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行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我九爷是绝对不会收的,找个人把他跟东西一块送去县衙,让县太爷自行判断来历。” 打手应了声,上来就像拎小鸡崽子似的,将霍友学从地上提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送衙门。 霍友学脸都白了,“九爷,九爷,我说我说,这真的不是赃物,我娘,我娘可以证明,这些东西,是我爹头一个婆娘留下来的,我爹死了,现在成了我娘的,我娘就我一个儿子,自然也就是我的,九爷你要是不信,就去霍家村问我娘,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霍窈在隔壁,简直要气笑了。 霍松死了,东西就成了洪氏的,洪氏就他一个儿子,现在是他的。 把别人的东西霸占的如此理所当然,她自认活了两辈子,但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九爷再次看了眼透视孔的方向,在霍友学疑惑的顺着看过来之时,朗声道:“既然这么说,我就信你这一次,但是霍老爷,你这一次次的,你不嫌烦,我也嫌烦了,不如这样,你把宝贝都拿来,九爷一次性给你估个价,都给你折算成真金白银,怎么样?” “这……” “我九爷一向只做正经买卖,我敢说,整个清河镇,没有人会比我给你出价高了。” 霍友学依旧很迟疑。 九爷捏住他的心理,继续道:“等折算成了真金白银,你想想,你手上就有银子了,想怎么赌,你说了算,说不准运气来了,把过去的都赚回来也不一定,当然,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想好才行,这只酒杯我可以留下,但下次,九爷就没耐心伺候了。” 不得不说,九爷不愧是开赌坊的,他把赌客的心理摸得再透不过。 凡是来赌坊的,无非就是抱着一夜暴富的念想,而像霍友学这般时常过来的,在一夜暴富的美梦之余,所想的就是翻身。 而霍友学太想翻身了,九爷恰恰好就是捏住了他的这个心理。 再来个以退为进,几乎没有再犹豫的,就见霍友学从地上爬起来:“九爷稍等,我这就回去把东西都拿来!” 说着,就往外走。 “慢着。” 在走到门口时,九爷突然叫住他。 霍友学不解,“九爷,您,您不会改变主意了?” 九爷冷笑:“在清河镇,谁不知道我九爷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就从来没有收回来过。” “那您是……” “把你手里的东西先留下,我找人过来估个价,再者,你来回奔波,万一碰坏了怎么办,你要想好了,一旦碰坏了,就不值钱了。” 一听不值钱了,霍友学连忙将东西小心翼翼地交给打手,还叮嘱他一定要轻拿轻放,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就是他的责任! 大概即将暴富,霍友学刚才还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的声音都变得有底气多了。 等他走后,打手没好气道:“九爷,您看到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了没,东西还没拿来,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他这样的,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霍友学以后还会不会有出息,九爷不知道,但他知道,有的人,不会让他有出息就是了。 至于是谁,显而易见。 隔壁这位,第一个就不会允许。 …… 第209章 至少千两 九爷让打手下退下,自己则拿着装着鎏金青玉酒杯的盒子,回了隔壁,将东西给霍窈。 霍窈打开,刚才隔着一面墙,看的并不真切,此时拿在手上,纵然她不懂,也能看出,此物的价值不菲来。 但她找了许久,也都没有再找到花的刻字。 甚至也不曾找到过能分辨的标识。 九爷解释道:“大户人家,并非会将所有物件刻上属于自家的标识,因为在富贵人家,这种酒杯并不少见,只是用来喝酒的东西。” 而玉璧则不同,那显然更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霍窈默默将酒杯放下。 眼界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依九爷来看,玉璧比酒杯有价值?” “那倒不一定,没有标识的,不一定就是不值钱的,如果我没判断错,酒杯要比玉璧值钱。” 当然,九爷对这些也只是懂个皮毛,他对霍窈说,他已经让人去当铺寻掌眼的人了,等人到了,会大约给出个估价。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敲门的打手称金掌柜到了。 “让他进来。” 下一刻,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霍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当铺的管事,金掌柜,也是我从外地请来的掌眼之人。” 当铺每天所经手的都是需要判定价钱的物件,金掌柜,便负责判定价钱。 九爷将盒子和酒杯一并给了金掌柜,让他给估个价。 金掌柜拿在手上,左右上下看了许久,又掏出一个放大镜般的物件,对着酒杯好一阵观察,不知过了多久,才结束。 结果也一如九爷一开始所说的那般,酒杯确实比玉璧值钱,但具体要估价多少,他眼下尚不能给出一个准确数字,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价值,只多不少。 不但酒杯值钱,依着他看,装着酒杯的盒子,也值钱。 相比于酒杯的价值,金掌柜倒是一口喊出了盒子的估价:“和玉璧一样,六十两。” 玉璧当初,就是金掌柜给估的价,六十两是在清河镇的价格,一旦出了小镇,到大地方,还会翻好几倍。 连利息加成本,九爷给了霍友学四十两,也不算占他便宜。 九爷让金掌柜先退下了。 待金掌柜离开后,九爷对霍窈说:“看来,这些跟玉璧一样,都是故去霍老夫人的遗物。” 霍窈没有说话,只是难看的脸色,便是最好的回答。 霍友学是在天黑以后回来的,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包袱,包袱打开,里面是几只同样价值不菲的檀木盒子。 而将盒子依次打开,里面装着的物件,便是见多识广的九爷,也意外不已。 这些,都是霍窈奶奶的遗物? 都被霍友学母子霸占了? 别说霍窈了,就是他想想,弄死霍友学母子的心都有。 “九爷,您看,这些值多少钱?”霍友学搓着手,腆着脸道。 九爷将其中一个盒子盖上,不答反问:“东西都在这了?没有遗漏?” “绝对没有!”他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就这些了,没有落下的。 霍友学想到什么,“九爷,那酒杯不知您放哪儿了?” 他虽然惧怕九爷,也相信九爷的人品,所以才放心将酒杯留下,完全不怕他独吞,清河镇谁不知道,九爷在道上混,混的就是个名声。 但事关自己的利益,东西不在自己手上,总是不安的。 九爷淡淡一笑,“别着急,还怕我会独吞了吗,你可是霍师爷的弟弟,我又不想找死,怎么会动你的东西呢。” 霍友学讪讪一笑,眸光闪烁的厉害。 他虽然是霍出学的弟弟,但这事,还真不能让霍出学知道。 就算九爷违背信誉独吞了酒杯,他也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不然,要是闹大了,让霍出学知道了…… 这个结果,霍友学都不敢想。 他不敢想,有人替他想。 “霍老爷,你确定,就这些,家里没有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耐心有限,下次你要是再拿来什么东西,九爷就不管了。” 霍友学连忙道:“真的真的,就这些了,家里没有,一点都没有了!” 霍友学再三保证。 九爷笑了,“既然如此,送他去县衙。” 两个打手立马上前按住霍友学。 被按在地上时,霍友学都懵了,“九爷,九爷,您这是干什么呀,为什么要送我去县衙?这真不是赃物,真的!” 九爷慢条斯理道:“我相信,这些不是赃物,但这些,是霍老夫人所有。” “对对对,就是我娘的东西,我娘就在家,您要不信,可以去问她!” “我想你听错了,我说的霍老夫人,是霍师爷的生母,已故的霍老夫人,你们,独吞了她的遗物,霍师爷不知情?” 随着九爷的话落,门被推开,霍窈走了进来。 看到她,霍友学先是茫然了一瞬,转而反应了过来,奋力挣扎:“是你,霍窈,是你,是你!” 霍窈看也没看冲她叫嚣的霍友学一眼,对着九爷略微颔首:“劳烦九爷了。” “举手之劳。” 很快,打手便押着霍友学出去了。 “这些东西,粗粗估算一下,最少千两。”九爷同霍窈道。 这还是最少的估算。 霍窈点点头,“九爷之情,霍窈铭记五内,来日再前来报答。” “霍小姐请。” 送走了霍窈,九爷回到楼上,去而复返的金掌柜,走了过来:“九爷,这笔买卖,咱们亏大了。” 这些东西,一旦他们收了,再转手,就又是一番价值。 往大里说,比这么多年的收益还要多。 可九爷倒好,把进了门的财神爷推了出去不说,还倒贴了时间,人力和银子。 当初玉璧九爷给霍友学抵押了四十两,现在玉璧在霍窈的手上,而霍友学的银子,也都花没了。 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是什么。 “亏?我倒觉得是赚了。” 九爷漫不经心的喝茶,就算没有玉璧一事,霍家就算尚且不知,霍友学母子独吞了已故霍老夫人的遗物,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 第210章 好先生发火 早晚还是会知道。 而一旦等霍家知道了,势必会追究,到时候,或许首当其冲的是霍友学母子,但他也难逃干系。 恐怕那个时候,赔的银子会更多。 当然,他也大可往霍友学母子身上一推,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只是个生意人,霍友学送来东西,查过不是赃物,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可这一套,放在别的时候或许有用,但在霍家身上没用。 光一个霍窈,就足以让他忌惮了。 再说句难听的,她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他九爷,在清河镇混不下去,甚至,踏平他名下的所有产业。 这话可一点也不夸张,不说别的,就是顾怀海,就足以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在清河镇这个地界上,就算是首富周家,也不得不卖顾怀海的面子。 更何况,他忌惮的,并非是顾怀海。 金掌柜却觉得九爷夸大其词了。 关于霍窈,这段时间他也听说过不少,但在他看来,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就是聪明会读书,成了学塾里的夫子,得顾怀海看重,认了干女儿,又命好的认识了大将军。 虽然凭着这些遭遇,不难看出,她不是个普通女子,可再普通,也不用这么忌惮她。 九爷笑了:“你觉得,她认识大将军是命好?” “难道不是?” 金掌柜觉得,霍窈绝对称得上命好的人,不然又怎么会成了夫子,被顾怀海看重呢? “这世上命好之人何其多,我怎么没见过,哪个命好的人跟霍窈一样,不但认识大将军,还被大将军护持。” 认识大将军,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说别的,就是首富周家老爷,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他所结识的人,哪一个又是普通人。 可一旦周家真有事,又有几个人会帮他? 认识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她能让将军帮她,这就是个人段位的问题。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不让人小觑。 而且,干亲并不常见,很多人孩子一出生,为了好养活,就认了干娘,可很多,认了过后就不来往的。 顾怀海对霍窈的重视,他见一次,就刷新一次认知。 前两天才刚听说,顾怀海为了干女儿,不顾避嫌,亲自去周家,帮霍窈讨要补偿。 顾怀海虽然是个清官,但众所皆知,顾家并不缺银子,周家那点补偿,他还看不上,那么确确实实,就是为霍窈要的。 试问,他要是不重视霍窈,会去帮她要银子吗? 还有清昌学塾,众所皆知,读书人心气都很高,对于他们看不上的人,连多看一眼都不会多看,霍窈受学塾聘用,前去授课才多久,就在众人讨伐之际,学塾上下,都对她袒护有加。 就连崔院长都放出话,绝对不会开除霍窈。 由此可见,霍窈这个人,本身就是不简单的存在。 毕竟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人心拿捏的这么恰到好处。 跟这样的人交好,别说亏点银子,就是不赚银子,也不会吃亏。 九爷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才对霍窈不遗余力。 金掌柜听完九爷的一番分析,虽然依旧对霍窈个小姑娘不屑,但也记在了心上,九爷心计无双,能让他高看一眼的人,此人就绝对不容小觑。 “况且,我不觉得霍窈会让我吃亏。” 他虽然与霍窈打交道没多长时间,但也看得出,霍窈不是个爱占他人便宜的人。 直觉告诉九爷,霍窈不会让他吃亏。 更何况,就算吃亏了,他也乐意,因为霍窈欠了他的人情。 人情债,一向就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此时去了县衙的霍窈,并不知道九爷和金掌柜针对她的一番对话。 将霍友学送到县衙,两个打手就离开了。 霍窈将事情同霍出学和顾怀海说了说,又拿出装着那些值钱物件的包袱,别说是霍出学,就是顾怀海脸色都十分难看。 也更加判定,已故的花氏出身京城花家的可能性极大。 毕竟有这么深厚的底蕴,除了世家,便是顾家,出身富家的刘氏,都不一定有这个身家。 刨除这些不提,洪氏和霍友学独吞生母遗物,便是好好先生霍出学,也生了脾气。 冲过去一拳,重重打在霍友学的脸上。 “欺人太甚,你们欺人太甚!”霍出学直喘气,一向温和的脸上,显得有些狰狞。 霍友学一向不把霍出学这个兄长放在眼里,挨了一拳头,扑过来就要还手,顾怀海见状,连忙命黄通他们将他按住。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霍友学被按住,冲着霍出学直吆喝。 霍出学还要再打,被顾怀海拦住了,“事到如今,你打死他也于事无补。” 霍出学这才作罢,平复了半响,哑声同顾怀海说:“大人,还请准我几天假。” 知道霍出学请假是要回家处理家务事,顾怀海没有考虑就同意了,对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开口,你我兄弟,不必客气。” 霍出学跟顾怀海道了谢,便带着霍窈走了。 至于霍友学,则先去牢里住几天。 走出去老远,身后还能听到霍友学的吆喝:“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没偷也没抢,凭什么关我,县太爷你是非不分……” “爹,您没事。”回家的马车上,霍窈有些担忧地看着一直不说话的父亲。 霍友学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没事。” 他什么没经历过,如今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倒是你,费心了。” 上次老妻来县衙时就跟他说了,闺女与九爷说好了,九爷会帮忙,将他娘的遗物,让霍友学母子物归原主。 这几天衙门的事情多,加上突如其来的生母遗物,他需要时间消化,所以一直也没顾上。 等他顾上的时候,闺女已经帮他,把一切都解决好了。 生母的遗物,也拿了回来。 父女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方氏一直站在家门口等。 傍晚的时候,几个儿子回来了,却不见小女儿,问了他们才知道,闺女突然有事先走了,让他们先回来。 …… 第211章 不甘心 相较于一头雾水的三个儿子,方氏倒是有所猜测,八成是赌坊那边有消息了。 本来想直接让老大去借牛车,送她去镇上的,但被大儿子劝住了,就耐着性子,在家等消息。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越来越暗,方氏就有些坐不住了,跑出来等。 因为心里存着事,连街坊邻居的招呼,都懒得理会。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车轱辘声,连忙循着声音看过去,只是太黑了,看不清楚,直到马车走近,才看清楚是顾家的马车。 马车停下,霍窈和霍出学先后从车上下来。 一看到自家男人回来了,方氏就心里有数了。 果不其然,进了家门,父女俩坐下,自己先前所有的猜测,都成了事实。 霍窈把包袱打开,顿时堂屋里便是一片金光闪烁。 现场很安静,就连霍丫也嗅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跑到角落里,安安静静地不说话,看着爹娘,奶爷。 半响。 方氏脸色难看:“这都是你奶奶的遗物?” 话是问霍窈的。 霍窈点点头,“霍友学亲口承认的。” “他人呢,霍友学人呢!”方氏撸起袖子,一副要找霍友学干架的模样。 “娘……” “妞妞,告诉我,霍友学的人呢,老娘要杀了他!” 后面的话,方氏说的咬牙切齿。 没有人会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恐怕霍友学在这,她真的会杀了他。 “他现在在县衙大牢里。” 一听霍友学在大牢里,方氏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哭嚎:“老天爷,你可真是不公平啊,婆婆,出学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就不保佑他呢。” 方氏哭的猝不及防,霍窈都懵了,霍出学长长出了口气:“好了,别哭了。” “我怎么能不哭!你过去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都忘了吗?要是知道婆婆有这么些遗物,你何至于连进京赶考的银子都没有,害了一辈子,留下了到现在都解不开的遗憾。” 方氏真的恨啊,恨的吐血。 这世上任何语言,都形容不出她对霍松,对洪氏,对霍友学的恨意。 以及对上天的不公平。 死老头霸占了遗物,还对霍出学薄情寡义,为了一口肉,让他下跪,好不容易不吃不喝攒了盘缠进京赶考,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抢走。 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怎么能! 方氏越想越恨,蹭一下跳起来,就往外冲去。 “快,拦住你娘!”霍出学冲儿女大喊。 霍力速度最快,在家门将方氏拦下了:“老大你让开,老娘要撅了死老头的坟!” 霍文他们赶过来,才连拖带拽的,将方氏拽了回来。 “你冷静点,他已经死了。” “死了就能一笔勾销了?你能一笔勾销,老娘不能!那些娘,我们吃了多少苦,你都忘了吗?可他们倒好,霸占着婆婆的遗物,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方氏冲着霍出学歇斯底里,霍出学叹了口气,“我没说一笔勾销,但他确实已经死了,你就算去撅了他的坟,也于事无补。” 这话虽然听着残忍,但事实上就是如此。 霍松已经化为白骨,就算鞭尸,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到头来,不明真相的外人,会说方氏不孝,撅公公的坟。 “我就是恨啊,恨啊。”男人的一辈子,谁负责?他们过去遭受的一切,谁负责? 霍出学嗓音出奇的平静:“你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回来解决这件事的!” 方氏闻言,抹了把脸,“你怎么解决?” “断绝关系,从此,我与霍家村的霍家,再无任何干系!” 方氏瞪大眼:“就这样?就这样?” 知道老妻不甘心这般的解决方法,出了口气道:“就这样。” “霍出学!你是不是忘了他们是怎么对你的?霍友学可是拿着你娘的遗物去赌坊抵押!要不是妞妞恰好碰上了,你娘的遗物,都会被他们糟蹋了!” “他们母子狼心狗肺,你要是个男人,就把他们砍头!” 方氏的话一出,别说霍出学,就是霍窈都吓了一跳。 “娘,您冷静点,洪氏和霍友学固然可恨,可在律法上,他们并没有犯罪,别说砍头,就是让他们坐牢,都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啊。” 自打州府回来后,霍窈针对大庆的律法,好生研究了一段时间。 也托了她爹这个师爷的福,可以说,眼下霍窈对于律法可谓是倒背如流。 总体来说,大庆历任皇帝都不是无能之辈,所积攒立下的律法,虽然不如现代的完善,但对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方方面面周全的了。 可再周全,也没有哪一条律法上有说,独吞亡者遗物有罪,而且,还是家务内宅事。 就算霍出学坚持要追究到底,可到时候洪氏只要一推,把责任都推到已经死了的霍松身上,就更没得追究了。 毕竟霍松不是别人,是花氏的丈夫。 花氏的遗物,霍松有权利拿。 只不过在道德层次上,缺德了。 而洪氏呢,又是霍松的继室。 所以说,这事闹来闹去,也不会有个结果。 更别说像方氏要求的那样,砍头了。 问罪都勉强,砍头更不用说了。 别说霍出学只是个师爷,就是顾怀海,也不行。 除非他是昏官。 况且事情真发展到了那一步,他们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方氏何尝不知道,她不识字,但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律法多少还是懂点的,可她就是不甘心啊。 霍窈叹了口气,对霍出学点点头,招呼何木香,扶着方氏回了屋。 给了她倒了杯水,等方氏稍微冷静了些,才缓缓道:“娘,爹的解决办法虽然有些便宜洪氏和霍友学,但奶奶的遗物我们都拿回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说的,娘不是不懂,我就是不甘心啊,你们年轻,没经历过我和你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我们当年吃了多少苦,才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方氏知道,自己很抠,不但对别人抠,对自己也抠。 …… 第212章 霍文生辰 可她要是不抠,这一窝小的,怎么养活? 男人是个肩不能挑,背不能抗的读书人,下地干活不如人家,养鸡养鸭倒是还行,可养鸡养鸭,也是要本钱的。 他们那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拿钱买鸡苗鸭苗了。 家里的里里外外,不都要靠她? 她要是不抠,根本不会把五个孩子养这么大! 恐怕早就饿死了。 以前所受的苦,方氏只要想想,就不甘心,让她就这么便宜了洪氏和霍友学,她这口气,这辈子恐怕都吐不出来。 霍窈也知道,于是就劝方氏,恶人自有天收,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再说了,就算他们轻易饶过洪氏和霍友学,以后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方氏提不起什么精神来:“怎么不好过了?” “您想啊,霍友学沾上了赌瘾,霍家本就风雨飘摇,这么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方氏身子动了动。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还有,董启越就是个例子,但凡是输红眼的人,六亲不认,洪氏不是一直望子成龙,不惜打压爹吗,霍友学是她唯一的儿子,洪氏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方氏的眼睛亮了亮。 关于董启越,她再清楚不过,正如闺女说的,那就是一个最血淋淋的例子,沾上了赌瘾,欠了一大笔银子还不上……前两天在顾家的时候,还听以前住在顾家时,跟她谈得来的几个厨娘说,董启越跟了贾家老爷。 一开始她听说的时候,只当是董启越在贾家找了个活,可谁知道,是找了个活,却是个不要脸的活。 而董启越这么做,就是因为沾上了赌瘾,欠了赌坊的银子还不上。 董启越尚且如此,霍友学又会能好到哪里去? 而洪氏,是董启越的娘,到时候,洪氏又怎能幸免? 可不就是,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吗。 “可九爷那边……” “这个您放心,只要爹跟霍家断绝了关系,霍友学就不再是霍师爷的弟弟,以前他们看在爹的面子上,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可一旦没了爹这层关系,谁又认识他是谁呢?” 方氏一边消化闺女的话,一边重重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您看着,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他们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除非霍友学洗心革面,戒赌重新做人。 但可能吗? 显然不可能。 所以,根本不用他们出手,霍友学自己就会把自己作死。 当然,赌坊那边,她还是会再过去一趟的,但是在她爹跟霍家断绝关系之后! 堂屋里,霍出学他们一直在等消息,相较于霍文他们的惴惴不安,霍力和霍出学则很稳得住。 因为他们很清楚,霍窈是方氏最宝贝的闺女,一旦她出马,就算不是一个顶仨,顶俩也是不成问题的。 果不其然,吱呀开门声响起,众人齐齐看过去,方氏霍窈和何木香,先后走了出来。 在众人的期盼中,方氏大手一挥:“我听妞妞的!” 齐齐看向霍窈。 霍窈好笑道:“娘的意思是听爹的,对娘。” 方氏噘着嘴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楚,但也顺着闺女的话,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但你给老娘听好了,撇清关系就是撇清关系了,以后洪氏和霍友学是死是活,都咱家没关系,你要是再帮他们,老娘就不跟你过了!”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是连口水,都不准给他们!” 霍出学见老妻平复下来,也同意了自己的做法,松了口气,连忙应声,赞许的看向霍窈。 霍窈则冲他眨眨眼。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解决了主要问题,便只剩下花氏的遗物了。 方氏将自己的小心思表露的一览无遗,她眼巴巴的问霍窈:“九爷有没有说,这些值多少钱啊?” 霍窈想了想,还是选择将其价值瞒下,只道:“值多少钱,咱家也用不上,这可都是奶奶的遗物呢。” 方氏撇嘴,有些不服气,霍窈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娘,怀璧其罪,要是让人知道咱家有这么些宝贝,招来匪盗怎么办?” “还有,有钱就会学坏,您也不想我二哥他们变成纨绔?” 方氏茫然:“纨绔是什么?” 霍窈:“……” 方氏和霍窈的对话声音虽然小,但霍出学多少也听到了一些,“东西都留着,日后要是用得着再拿出来。” 方氏一想,也是这个理,左右家里眼下吃穿不愁,只要宝贝拿在手上,就是踏实。 以后几个儿子娶媳妇,闺女出嫁,都能用上。 当即,方氏就把东西用包袱一收,回屋藏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花氏的遗物找回来了,这对霍家来说,就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大好事,于是当下方氏就表示,明日霍文的生辰,大肆庆祝一番。 霍出学和霍窈还没吃饭,方氏和何木香去灶房赶紧做了些吃的端出来。 吃完饭又说了会子话,很晚了,才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上午,霍窈还在睡着,就被外头的嘈杂声吵醒了。 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头。 因为休沐,所以方氏早上并没有叫她,清楚闺女懒床,让其他人也不许叫她。 霍窈穿上衣裳从屋里出来,就看到霍文正缠着方氏闹。 “娘,您没骗我,您真要认闻宴生做干儿子啊?” 霍文缠着她闹了有一会儿了,方氏不耐烦道:“有完没完了,年纪轻轻,怎么还耳朵不好使了?跟你说了多少遍,是是是,还问?滚远点,没看老娘正忙着呢。” 霍文过生辰,方氏昨晚已经放话,今日会大办特办,一来给霍文好好过一个生辰,二来认闻宴生做干儿子,三来庆祝找回花氏的遗物。 所以一大早起来,方氏和何木香便忙的脚不沾地,结果这么忙了,霍文还来添乱。 再看重的儿子,也不耐烦了。 “娘,您再想想啊,您都这么多儿子了,还要再添一个,这不是闹心吗,再说了,您不是很喜欢闻宴生,要把小妹嫁给他吗……” …… 第213章 双喜临门 只要想到,自己和闻宴生成了兄弟,霍文就头皮发麻。 这不是胡闹吗。 但他也看得出,他娘不是在开玩笑的,而且已经打定了主意,连忙拎出之前的事说话。 虽然闻宴生配不上他家小妹,但只要不跟闻宴生做兄弟,一切就都好说。 毕竟,闻宴生娶了他家小妹,就是他的妹夫了,到时候,他大。 可一旦他娘认了闻宴生做儿子,而闻宴生比他大半年,论起来,在称呼上,他就要矮他一头。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矮闻宴生一头,霍文觉得他可以让小妹委屈一丢丢。 方氏大概被霍文闹的实在不行了,没好气道:“你小妹不喜欢闻宴生,总不能让她委屈自己。” “现在不喜欢,以后不一定不喜欢啊,您要是认了闻宴生,他就成了小妹的兄长,以后就更不可能了。” “你小妹知道啊。” “小妹知道?” “当然知道,当初提这事的,就是你小妹,本来我快忘了,那天你小妹提醒才想起来,正好你过生辰,便来个双喜临门好了。” 霍文:“……” 神他妈双喜临门! 哪里喜了? “二哥,别闹娘,有话你跟我说,嗯?”霍文还想跟方氏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霍窈清清淡淡的声音。 转头一看,就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眸。 似笑非笑,透着深沉。 霍文立马打了个激灵,“小,小妹,你起来了。” “你这么吵,我能不起来吗。” 换句话说,是你把我吵醒的。 方氏在旁一听,踢了霍文一脚:“说了让你小点声小点声,你妹妹在屋里睡觉,偏不听!” 霍文委屈,他哪里想那么多啊,他也是刚才听他爹说,娘今天要借着他的生辰,认个干儿子。 而这个干儿子不是别人,正是闻宴生。 一听他就炸毛了,赶紧跑出来跟他娘求证,结果,结果是真的! 不但是真的,他娘还打定了主意。 只顾着阻止了,还真忘了小妹在睡觉。 “二哥,快过来啊,过来跟我说啊。”霍窈可没忘记,刚才霍文极力将她和闻宴生凑作对。 霍文哪敢过去啊,他现在对小妹,发自内心的畏惧,怕得很。 尤其小妹看着在笑,实际上笑却不达眼底,别说他了解小妹,就算不了解,也知道这个时候过去,倒霉的一定是他。 不过,他还真得过去不可。 霍文搓着手,迈着小步子,慢吞吞地走到霍窈跟前儿:“小妹,我跟你说个事,老三一大早就出门了,去镇上接陆百川了!” 没错,这便是他非过来不可的原因。 当然,他也不否认,自己在试图转移小妹的注意力。 霍窈挑了挑眉:“是吗,然后呢?” 霍文一僵,“没,没然后了啊。” “那二哥刚才不是有很多话要问娘吗,不如问我,我在家呆的时间比你长,我要是知道,定然对二哥知无不尽。” 霍窈两手抱在前,黑洞洞的眼睛里,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霍文心慌,恰好这时,霍力喊他过去帮忙,他连忙借故遁了。 颠颠跑过去,“大哥,你让我帮什么忙?” 霍力小声说:“也没什么忙,我看你挺怕小妹的,就把你叫来了。” 要说帮忙,还真没有,不过是帮霍文脱身的借口罢了。 霍文抹了把汗,没好气道:“我怕小妹,你难道就不怕吗?” 霍力想到霍窈拿棍子抽打他的场景,默默咽了口唾沫,怂怂的点点头:“怕。” 不止是霍文怕,他也怕。 兄弟俩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霍文纳闷道:“也是奇怪了,小妹现在的气势越来越唬人了,只要她眼睛一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就害怕。” 说起来也是不懂,小妹打过老大,但却没真正动手打过他,可他就是对她怕得很。 回想前段时间的种种,霍文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小妹用武力压制大哥,而他呢,则是被她用精神力压制。 而且还压制的死死的。 霍文有些不服气:“小妹也就欺负咱们两个,有本事去欺负老三和老四啊。” “小点声,小妹耳朵贼尖,让她听到,你又要挨说了。” 霍文抬头一看,果然就看到霍窈正往这么看,连忙低下头假装很忙,嘴上也老实多了。 但转而想到,自己很快会和闻宴生成为兄弟,刚怂下来的气,立马飙升。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跑过去找霍窈。 “小妹,你能不能跟娘说说,让她不要认闻宴生了啊?” “不能。” 剩下的话,顷刻间卡在了嗓子眼。 霍文气闷道:“小妹!” 霍窈不理他,直接回屋梳头。 让方氏认闻宴生,一来呢,断了闻宴生的心思,二来呢,也是因为她二哥,他和闻宴生成了干兄弟,就等同于一根绳上的蚂蚱。 三来,为了霍家。 既能避免闻宴生记恨霍家,又能避免二哥陷害闻宴生。 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闻宴生如今尚未一飞冲天,正是温饱都成问题的小可怜,日后有了这层关系,她娘多少都会上心一二。 而她,也能名正言顺多了。 所以,方氏认闻宴生,是板上钉钉,不会改变的事实。 至于二哥,他的小心思,霍窈如何看不穿,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在年龄上吃了点亏,心里不服气罢了。 说起来,她这二哥还真是够幼稚的。 方氏说大办,当真是大办了,鸡鸭鱼肉,准备丰盛得很。 不但如此,她还请了顾怀海他们,黄通和许丰宝也在邀请范围之内,学塾里,就请了闻宴生,但因着霍双胳膊肘往外拐,自作主张的邀请了陆百川。 临近中午,客人前后到来,顾怀海是和黄通许丰宝一块来的,他们正好都在县衙,就一块过来了,刘氏她们是从顾家来,要落后了一步。 很快,霍家的小院就热闹了起来。 顾怀海她们都给霍文带了贺礼,霍文收礼物收的手都软了,完全不见了之前的要死要活,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 …… 第214章 心都凉了 人多,方氏就准备了两大桌子的席面,顾怀海他们刚落座,一大早就出门了的霍双回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不被霍家人待见的陆百川。 还有闻宴生。 随着陆百川的出现,方氏脸上的笑脸,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霍文纵然早有准备,可真的看到霍双将陆百川带来,也脸色难堪不已。 现场的气氛登时变得凝结。 直到看到闻宴生,方氏才重新展露笑脸,且亲自上前,将闻宴生从陆百川的身边拉过来,那股嫌弃模样,就好像陆百川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纵然心思深沉,看着天壤之别的区别对待,陆百川也不由变了脸。 神情有些委屈。 霍双看着心疼不已,立马跳出来给喜欢的人做主,被霍窈先一步拉住了。 只听她用霍双和陆百川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想待着,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今日是二哥的生辰,我不想闹得太难看,不想待着,现在就给我滚!” 然后看向霍双:“你也不例外!” 她的声音又低又沉,威胁意味十足。 霍双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霍窈已经走远了。 “小……” 刚要喊,手腕就被拉住了。 是陆百川。 他冲他摇摇头:“我没事,他们只是不了解我,上次误会了,解释清楚就好了。” 一副为了你,我愿意受委屈的模样。 霍双登时心疼的不行,“你放心,我会跟他们好好解释清楚的!” 方氏对闻宴生的态度和对陆百川,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凡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就连心大的顾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声问霍窈:“霍大娘好像很讨厌你三哥的朋友。” 霍窈看了眼,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陆百川一眼的方氏,心道,何止是讨厌,若不是陆百川后到,依着她娘的性子,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现在客人都在,不好闹得太难堪,才忍着罢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凡陆百川早来半个时辰,她一准拿扫帚把人赶走了,但可惜,他来的太是时候了,在顾怀海和刘氏他们后头。 人家是来做客的,两家又是干亲,还有黄通和许丰宝,想了想,她就暂时忍住了。 但是,霍双此举,显然也惹恼了她。 在饭桌上就很明显看出来了,一盘鸡腿,她给了几个儿子,和霍窈,就唯独不给霍双,就连闻宴生都给了。 众人眼睛都没瞎,看得出霍双的同窗不受待见,也识趣的不曾把话题往陆百川身上引。 于是现在的情况就是,霍双和陆百川,成了透明人。 陆百川倒也还算识趣,没有现场作妖,只是对顾湘的态度,就显得过于热情了。 霍窈看在就计算开了,陆百川这人实在膈应得很,多看一眼,就烦得不行,算时间,那个人也快到了。 “在想什么?”顾湘是挨着霍窈坐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在发呆。 霍窈笑得很温和,只是说出来的话,让顾湘听不懂:“在想,某些有意思的事。” 顾湘本就好奇心重,当即放下筷子,问霍窈:“什么有意思的事。” 霍窈卖起了关子,顾湘缠着她问,好在这时候,方氏站了起来。 “顾大人,大妹子,还有你们在场的众人,让你们做个见证,宴生这孩子,我是真喜欢,虽说我儿子已经很多了,但孩子自来就不怕多的,宴生,你要是不介意,给大娘当儿子成不成?” 闻宴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打的慌乱无措。 他完全没有想到,方氏要认自己做儿子! 下意识看向霍窈,却见她正笑眯眯地看过来,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时,冲他点点头。 显然,她不但知情,还是赞成的。 一瞬间,闻宴生一颗心都凉了。 他知道,霍窈对他没意思,但他总觉得,霍窈对他至少还是不同的,从很多细节方面就能看出来,可没想到,并没有什么不同! “宴生?”久不见闻宴生作答,方氏唤了他一声。 见他盯着自己闺女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心情有些复杂。 以前她是觉得,闻宴生真挺好的,但冒出了个江陵,而且闺女对他也真没想法。 可显然,闻宴生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喜欢自己的闺女。 “你放心,等以后干娘给你娶个漂亮媳妇!”方氏拍着闻宴生的肩膀,许诺道。 顾怀海他们也是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霍窈没想法啊,于是众人起哄,让闻宴生还不赶紧叫方氏干娘。 看着起哄的众人,闻宴生想逃离这里,他不想再待下去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因为方氏对他一向不错。 几乎是麻木的,他张口喊了声:“干娘……” 方氏立马应下,认干亲一事,随着闻宴生的这声干娘,拍板定下了,席上顿时一片说笑声,唯独陆百川,捏着酒杯的手指很用力。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亲眼目睹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着深受霍出学和方氏喜欢的闻宴生,又看看寂寥被刻意冷落的自己,一股戾气,立马在胸口翻腾。 于是,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给闻宴生敬酒:“宴生兄,恭喜你啊,找了这么个大靠山!” 言语间,别提有多酸了。 闻宴生眸光沉沉地看着他,声音很冷:“多谢。” 说完,就坐下了。 见状,陆百川眸光一狞。 这就开始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以为有了霍家这个靠山,就得意了? 来日方长,走着瞧! 陆百川收拾好心情回来,就看到不远处顾湘和霍窈不知道在说什么,后者笑得花枝乱颤的倒在霍窈身上,眼底闪了闪。 顾湘虽然长得不如霍窈好看,也因为和董启越的事,在镇上臭名昭着,但有一点,却是霍窈都比不了的。 那就是顾湘是县太爷顾怀海唯一的女儿! 而且,顾家的底蕴,比霍家厚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和霍窈真正比起来,认识大将军的霍窈,更具有优势,但谁知道,霍窈跟那大将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 第215章 兵不血刃 况且,顾湘是顾家唯一的子嗣,日后整个顾家,都是她的。 而他要是娶了顾湘,根本不需要费心思钻营,所想要的一切,就唾手可得。 虽然她和董启越的事,足够让人膈应,但为了荣华富贵,这点膈应,他还是能忍下的。 这么想着,陆百川一颗被油滚过的心,立马就冷却了下来,他坐回原地,静静地观察顾湘那边,等到霍窈离开了,他直接过去了。 “顾小姐,我是清昌学塾的学生陆百川,霍双的同窗。” 顾湘大概因为心情很好的缘故,小脸红扑扑的,看在陆百川的眼里,就是被他的外貌和气度所折服的羞涩。 顾湘托着腮:“你是霍窈的学生吗?” 陆百川闻言,连忙道:“是的。” 然后将自己自认为最好看的侧脸,展现给顾湘看。 果然,他看到顾湘眼睛一亮,急巴巴的问他:“霍窈上课什么样,是不是很严肃啊?” 顾湘一直就特别好奇顾湘在学塾时上课是什么样子的。 她虽然见过霍窈给霍丫上课,但两者是不同的,只是可惜啊,学塾不收女学生,她也进不去,只能暗暗好奇着。 之前她倒是想过问霍文他们,但一直没找着机会,现在陆百川跑过来,又是霍窈的学生,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在陆百川眼里,就不是这么想了,他认为,顾湘这是在借故跟他搭话。 就这样,顺着这个话题,两人你来我往,热切的聊了起来。 霍文本来正被顾怀海拉着说话,不经意地抬头看到这一幕,差点气得跳脚,环顾一圈,找霍窈,却没找到,气呼呼地来到霍双身边,压低声音道:“陆百川是你带来的,你给我管好他,别见了谁就勾搭,恶心!” 霍双一听他这么说陆百川,拍桌而起,现场立马安静了下来。 霍窈从屋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上前将霍文拉到一旁:“干爹干娘都在,你做什么呢。” 霍文气呼呼道:“你看陆百川!”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霍窈立马就看到了坐在顾湘身边的陆百川,顿时气笑了。 刚要走过去,就看到也正盯着顾湘看的许丰宝,眸光闪了闪,走过去:“顾湘,许大哥找你。” 霍窈过来时,顾湘把自己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闻言毫不留恋的起身去找许丰宝了。 对她突然过来,许丰宝有些手足无措,听顾湘说,是霍窈告诉她,自己找她的,下意识看向霍窈。 却对上一双看穿他内心的眼睛。 愣了愣。 刚要慌,就见霍窈对他点点头。 眼神中透着肯定。 许丰宝顿时一喜,也顾不得自己的心思被霍窈看穿了,激动的冲她点点头。 自己并没有找顾湘,但霍窈却以他的名号将顾湘叫来,现在又是这么一番态度,很显然,她对自己的心意,乐见其成。 虽然霍窈不是顾湘,但是顾湘很听她的话,而且她乐见其成,这也是她对他为人的一种认可。 许丰宝对顾湘有心思,霍窈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毕竟于男女感情一道来说,她实在是个新手,直到不久前才发现。 许丰宝于她并不陌生,虽然家境不如顾家,也只是个小衙差,但人品很好,长得也不错,顾湘跟了他,以后不会吃亏。 当然,这些的前提下,得顾湘喜欢才行。 关于许丰宝,霍窈也曾试探过顾湘,有没有男女之情还是二话,但至少,她挺乐意跟许丰宝玩的。 至于其他的,就看缘分,看后续两人的发展。 但在这之前,陆百川想要利用顾湘,就不行了。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若是你自取其辱,就怪不得他人了!” 说完,不再看陆百川一眼,霍窈直接走人。 霍文一直待在不远处,看着前前后后,看着他小妹兵不血刃的把顾湘支走,看着小妹一句话,将陆百川气得白了脸。 通身都舒畅了。 在霍窈走过来时,毫不吝啬道:“小妹就是小妹,佩服。” “少说没用的,闻宴生不见了,你去找找。” “闻宴生不见了?” “嗯,不见有一会儿了,你找找切。” 顾怀海和霍出学都喝了酒,还有黄通,气氛正热闹着,故而暂时还没发现闻宴生不见了。 霍文不在意道:“估计去方便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进屋前就不见了,二哥,你去不去?” 霍窈淡淡瞥他一眼,霍文立马认怂:“去去去,我这就去,我去还不成吗!” 说完不大服气道:“小妹,今日我生辰,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霍窈微微一笑:“等你回来,我送你生辰礼物。” 听到小妹要送他生辰礼物,霍文立马有了动力,他可是知道,周家赔了小妹一笔银子呢。 当即不用霍窈催促,就去找闻宴生了。 结果,霍文在家里找了一圈,就连茅房也找了,愣是没找到闻宴生,这才坚信,闻宴生恐怕不是去方便了。 赶紧出了家门找,一路上遇到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期间他还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吴家兄妹。 “是在找人吗?他在后面的谷场。”吴家兄长道。 说完,兄妹俩就走了。 霍文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挠了挠头。 “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他记得,自己好像没说过? 霍文想了会儿也就没太当回事,往吴家兄长说的谷场而去。 果然,在谷场看到了正蹲在阴暗处的闻宴生。 闻宴生蹲在地上,脸埋进膝盖里,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哀伤气场,不难想象出,他正在舔舐伤口。 至于是什么伤,霍文无声的叹了口气。 闻宴生从一开始,就表达出了他对小妹的喜欢,然而小妹对他无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说的就是闻宴生和霍窈。 虽然他极其看不上闻宴生,但此时看着一向清冷视人,纵然生活苛刻,也不曾流露出过一分一毫的人,却流露出悲伤的气息。 纵是铁石心肠,也有心不落忍。 …… 第216章 对男主动手 况且他与闻宴生之间,也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霍文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坐下。 感受到身边闻宴生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大概猜出来的是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只是脸,始终埋在膝盖里。 霍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安慰人。 再者说了,闻宴生虽然让他不落忍,但让他安慰他,还是很勉强的。 更何况,他不曾喜欢过女子,完全不能理解闻宴生此时的心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文坐的有些腿麻了,从地上站起来,扫去屁股上的尘土,对闻宴生道:“回去,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我娘该找了。” 闻宴生直到这时,才发出细微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眶,立马出现在霍文的视野里。 霍文吃了一惊,“你……” 闻宴生却偏过头,声音很沙哑:“有水吗,我想洗把脸。” 霍文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不远处有条小溪,那里可以洗脸。” 霍文带着闻宴生去了溪边,让他洗脸。 凉水扑面,闻宴生才精神许多,洗完脸,他并没有动,只是蹲在溪边,仰头看向霍文。 “怎么了?” “她喜欢将军,对吗?” 霍文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就听到闻宴生又说:“因为他是将军,出身好,做大官,所以,她喜欢他对吗。” 霍文脸色一变,一把拽上闻宴生的衣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小妹虚荣,没看上你,是因为你穷吗?” “难道不是?” “是你娘的狗屁!” 一拳头打在闻宴生的脸上。 惯性使然,闻宴生身体一歪,跌进了水里。 霍文踏进水里,重新拎起闻宴生的衣领:“我告诉你,我小妹不是那样的人,你没资格侮辱她!” “我没侮辱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闻宴生垂下眼睑,将内里的落寞尽数掩去。 “狗屁的事实!不喜欢你,喜欢将军,就是虚荣,嫌贫爱富?你她娘哪来的歪理?闻宴生,你看看水里,你现在的嘴脸,真他娘的难看!” 霍文一向自视甚高,认为他是读书人,比粗人高雅,不屑于爆粗口,但是此时,他实在忍不住。 他拽着闻宴生,让他看水中的自己。 “小妹喜不喜欢将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谁都会嫌贫爱富,我家小妹不会!” 如果是以前,霍文是没有底气说这样的话的,但现在,霍窈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都给了他许多的底气。 他家小妹过去或许嫌贫爱富,眼高于顶,但现在,她没有。 而且,谁都有资格说他小妹,唯独闻宴生没有。 “一直以来,小妹是怎么对你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抿心自问,她何时嫌弃过你,又何时嫌贫爱富过?” “她不喜欢你,跟你有钱没钱没关系,只是因为,她不喜欢你!” 霍文真的气到了,被闻宴生给气到了。 一直以来,小妹对他一向不错,他欺负他的时候,小妹不向着他这个亲哥哥,而是向着闻宴生。 可现在倒好,闻宴生却这么误会她。 “还有,谁告诉你,小妹喜欢将军的?他们只是朋友,就跟你跟小妹是一样的!”霍文对霍窈很有信心,也敢这么说。 闻宴生闭了闭眼,声音嘶哑:“可是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霍文闻言,叹了口气,“小妹曾经跟我说过,有的人喜欢桃子,但有的人就喜欢西瓜,人也是一样,这是强求不了的。” “我让她等我的,等我高中状元,回来娶她……” 霍文有些意外,把他从水里拉起来,“你别想那么多了,你们有缘无分,强求不来。” 闻宴生瘫在地上,整个人没有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华,只有难言的苦涩和落拓。 霍文挨着他坐下,“不喜欢你,也不是小妹的错,当然,也不是说你不好,只是她没看上你而已,但是,如果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小妹嫌贫爱富,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好似觉得自己的威胁不够力度似的,霍文捏起拳头,冲着他用力的挥了挥。 表示他自己会说到做到。 闻宴生垂下头,“我知道,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果她是那样的人,周兴玉对她示爱,她就会接受了,谁不知道,周兴玉是首富最疼爱的小儿子。 尽管不如将军,但其中的好处,也是不少的。 可霍窈并没有那么做,不但跟周兴玉将关系撇的远远的,还对于周兴玉送的东西,拒绝不收。 刨除周兴玉不说,她还是县太爷的干女儿,县太爷在镇上的地位,是个人都清楚,她但凡有心,早就借着县太爷的势力,打进富人的圈子。 可她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而且一直以来,霍窈对他,虽然疏离太过,但从未对他不屑过,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知道,他什么也知道。 知道霍窈即便看上了将军,也并非嫌贫爱富,只是因为将军那个人。 他都知道。 只是,只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自己和霍窈成了干兄妹,不甘心霍窈不喜欢他,不甘心他和霍窈的关系,止步于兄妹…… 从不甘心,发展成了怨怼。 所以一时没有忍住,口吐恶语,侮辱有加。 而此时,挨了霍文一拳头,又在凉水里泡了一会儿,混沌的大脑,才微微清醒过来。 闻宴生和霍文回去的时候,两人的衣裳都是湿的,尤其是闻宴生嘴角,明显破裂。 方氏嗷一嗓子:“你俩打架了!”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霍文摸了摸鼻子,刚要说闻宴生侮辱小妹,我气不过,打了他一拳头,就听到闻宴生抢先道:“干娘,您别怪霍文,我没事。” 霍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事实证明,何止是不对劲,而是很不对劲! …… 第217章 见面礼 因为他娘,在听完他的话后,直接狠狠地拍了他后背一下:“你现在跟谁学的,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在家跟老三打不算,还跟宴生动手!霍出学,还不管管你儿子!” 霍出学有点喝多了,闻言咧嘴笑笑,浑不在意的摆摆手:“年轻气盛,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怀海也喝多了,大声附和道:“对,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氏:“……” “娘,天冷,先让我哥他们回屋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霍窈的话,让方氏回过神来,扯开嗓子就喊霍力,让他带着他们去霍文那屋换衣裳,末了还叮嘱他,务必让他把人看好,不许再打架。 霍力带着两人走了,霍窈找到何木香,让她去灶房煮些姜汤。 现在不是夏天,冷风阵阵,两人泡了水,又被风吹了这么长时间,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姜汤煮好时,闻宴生他们换衣裳还没出来,霍窈就麻烦何木香给送过去。 不一会儿,霍文换好衣裳出来了,蹭到霍窈身边,别别扭扭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 “他说我了?” 霍文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他家小妹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读心术,霍窈不会,但她会分析,之所以会得出这个结论,概因她了解霍文,如果不是因为她,霍文不会凑过来找她,更不会表现的扭扭捏捏的。 至于闻宴生说她,倒也在意料之中。 故而,就有了刚才的那番结论。 当然,中心思想还是因为霍文的心思太好猜了。 心思好猜的霍文瘪瘪嘴,“没错,就是他说你了,他说你嫌贫爱富,虚荣心强,瞧不起他,所以不喜欢他。” 霍窈托着下巴,“现在呢?” “估计是想通了,他自己也承认,你不是那样的人。” 霍窈点点头:“那就是想通了。” 霍文瞪大眼:“你都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他说你啊。” “哦,说就说呗,我又不会少块肉。” 霍文一噎,“可他刚才说你嫌贫爱富啊。” “他不是已经想通了吗?” “呃……” 霍文气急败坏:“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说过你!” “那又怎么了,你们谁没说过我,不说别人,二哥,你就没少说我,不,你不但说过我,还对我不屑过,我有把你怎么样吗?” 霍文对她这一套言论都惊呆了,呐呐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我说过你?” 怎么知道,想都知道好么。 以为他的心思,很难猜吗? 霍文差点吐血,觉得再继续纠缠下去,他的生辰,八成就会成为他的忌辰,果断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有礼物送给我吗?” 霍窈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把他带去了她房间。 拿出两份礼物给他。 其中一份,是之前买的,所有人都有一份,另一份,是生辰礼。 生辰礼霍窈送了他一根翠竹发冠。 因为是竹子做的,很新颖,恰好颜色清脆,很适合霍文这个年纪。 霍文当场就戴上了,跑到镜子前臭美了一会儿,又来问霍窈:“好不好看?” 霍窈点头,好看。 “我出去让娘看看。” 霍窈又拿出一份礼物,“我跟你一起出去。” 霍文问她:“这是给谁的?” “闻宴生。” “啊?” “我这个妹妹,送给他的见面礼。” 说完,不给霍文跳脚炸毛的机会,霍窈直接拿着礼物出去了。 此时外面,闻宴生也已经换好衣裳出来了,他穿的是霍文的衣裳,因为比霍文高,有点不太合身。 “宴生哥,这个送给你。”霍窈走过去,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送给闻宴生。 听到她的那声哥,闻宴生愣了很长时间,末了才落寞的垂眼,颤着手接过,他的声音还沙哑:“我没准备见面礼。” 他当然没有准备,因为来之前,只当是给霍文过生辰,哪里会想到,今天,也成了他被方氏认为义子的好日子。 “没关系,你打开看看,看看喜不喜欢。” 闻宴生像是提线木偶似的,麻木的将礼物打开。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册。 打开封面,里面的内容让他立马清醒过来。 “这是……你写的?” “都是我整理出来的题目,也做出了答案,日常供你参考,你自己看看,要是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闻宴生认识霍窈的字,但他没想到,霍窈会送了他这样一份见面礼。 不值钱,但包涵心意。 按价值来说,他要是还礼,也没什么压力。 不可否认,很用心。 而他,也很需要这本题目。 “人生漫漫,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有朝一日,你就会发现,眼下的困难对眼下的你来说,或许很难,但对日后,却很容易。” 霍窈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 但奇异的,闻宴生就是听懂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霍窈离开的背影,握着题册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顾怀海喝多了,几乎被人抬上马车的,刘氏又跟方氏贺了喜后,才上车离开。 黄通和许丰宝也紧随其后,走前好心问陆百川和闻宴生:“你们也住在镇上不是?用不用捎你们一程。” 方氏道:“宴生今晚住家里,不用捎他。” 黄通和许丰宝意料之中,便问陆百川。 后者道了谢,矜持的上了马车,完全不理会霍双的挽留。 他坐了顾家的马车,可以借故去顾家道谢。 马车走远,霍文呸了声:“也就你眼瞎,把这么个货色当回事。” 冲着霍双哼了哼,就转身走了。 霍双咬牙,抬脚就要追马车。 “做什么去?回家收拾桌子!”霍窈眼疾手快的拉住他。 顾湘她是一点也不担心,就陆百川这样的,想接近她,且不说顾湘乐不乐意,就刘氏和乔氏,第一个都不会同意。 况且,还有个许丰宝。 陆百川自以为自己聪明,无人能及,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殊不知,他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从始至终,也就只有她这个三哥傻傻的,看不清楚! …… 第218章 义兄 霍窈不顾霍双的反对,直接把他拉回了家,然后冲落后一步的闻宴生喊:“宴生哥你把大门关上。” 闻宴生哦了声,关门,可霍家的门他不要会弄,还是霍文过来,替他把门关上:“笨死了。” 闻宴生:“……” 霍文是全力支持霍窈的,所以根本不用霍窈喊,他主动过去,监督霍双干活,让他收拾桌子,打扫院子。 一边监督,还一边刻意的展示自己的发冠。 结果他展示了半天,谁都没注意,不由气道:“你们都没看到我换了新发冠吗?!” 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他头上的发冠。 霍力直男属性爆棚:“有点绿。” 霍文:“!!!” 霍全点头:“是有点绿。” 霍双还记恨他,没好气道:“难看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戴绿帽子了呢。” 这话,如同踩了霍文的尾巴,冲过去就要打人。 霍双闪身躲开,霍文又冲他追过去。 就这样,兄弟俩在院子里,你追我跑起来。 好几次霍双都差点被霍文追上,便躲到闻宴生的身后。 “让开!” 霍文的胳膊有点短,够不到躲在后面的霍双。 便凶巴巴的对闻宴生说。 闻宴生不想牵连进他们兄弟的恩怨中,乖乖的往旁边一让,谁知他每让一下,霍双就跟着躲一下,气得霍文不行。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霍文连闻宴生也一起追了。 两个你追我跑,演变成三个人。 方氏听到动静出来,看到这一幕,气笑了:“闹闹,都闹,多大了还闹,不害臊。” 说是这么说,倒也没有阻止。 直到霍文追累了,闻宴生和霍双也跑累了,三人才相继停下,瘫在凳子上直喘气。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三个人看着彼此的狼狈,笑了起来。 像个小孩子似的,你损我一句,我酸你一句。 倒也颇有种放下恩怨,握手言和的意境。 在三人打闹的时候,霍力,霍窈,何木香和霍全,已经把桌子收拾好了,井台处放了满满两大盆脏碗。 霍窈走过来,撵三人去洗碗。 霍文已经习惯了被霍窈指使干活,闻宴生则不好意思光吃不干,唯独霍双不乐意。 但在霍窈的坚持下,不情不愿地跟霍文闻宴生一起,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井台前洗碗。 可洗着洗着,三人又闹了起来,还差点把碗给摔碎了。 何木香忍不住,想过去帮忙,被霍窈给拉住了,并被推回屋休息。 等一个时辰后,两大盆碗洗好了,霍窈从霍文的屋里出来,对他跟闻宴生说:“炕都收拾好了,被子也拿出来了,宴生哥,以后二哥的屋也有你一半。” 霍文怪叫道:“为什么我的屋要分他一半!” “那要不然,你去柴房?” 霍文不服气,但是他不乐意去柴房,而且也清楚,小妹一向说到做到,便是他娘也不好使,气呼呼地进了屋。 但没多会儿,又去了霍窈的屋子。 “小妹,他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我照顾他。” 这里的他,是指闻宴生。 旁人不知道,但霍文却是清楚的,不久前,小妹交给了他一个任务,帮闻宴生融入家里,让他成为家里的一份子。 所以之前闹的时候,他才假装迁怒闻宴生,追他。 虽然他也觉得挺开心的,也有种久违的轻松感,但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小妹要帮闻宴生做到这一步。 “他不是别人,是娘的义子,也是我们的义兄。” 说起来,霍文就生气,他跟闻宴生是同年,但因为比他小了半年,所以在辈分上,就小了闻宴生一截。 “那又怎么了,我又没说不是!” 他也想通了,反正娘已经认了闻宴生,就算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摆在眼前。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勉强接受好了。 但他就是不明白,小妹为什么要帮闻宴生融入家里?! 霍文不明白,霍窈却是明白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穿来前的她和闻宴生很相似,都是父母去世,亲戚不亲,独自一个人生活。 这样的生活,很累,也很难,尽管她和闻宴生不同的是,她不缺钱。 但相通的是,他们都需要温暖,需要关怀。 而霍家恰恰好有温暖,也有关怀。 或许是同病相怜,所以她希望闻宴生也跟她一样,不再孤零零的一个人。 认义子,不是认了就完了。 霍窈最终,也没有解释太多。 霍出学喝多了,一直睡到傍晚才起来,一起来家里在摆晚饭,然后就看到闻宴生在帮忙。 说了句:“怎么能让宴生干活?” 霍窈回:“他又不是外人,为什么不能干。” 也不是说,所有人都闲着,闻宴生自己干,而是大家伙都干。 让他融入,首先就要一视同仁。 如果大家伙都干活,就他自己闲着,那才是排外,把他当成了客人。 晚饭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的虽然是中午剩下的,但说说笑笑的,气氛还算不错。 吃完饭后,霍窈去早饭切了瓜出来,一边坐着吃瓜,一边说起了明天去霍家村的事。 本来今天就要去的,但恰好霍文生日,就往后推了,现在霍文的生辰过完了,去霍家村的事,自然也提上了日程。 “明天我跟你爹,还有老大老二去,你们几个在家里,就不用跟着去了。”方氏说道。 “娘,我也去,”霍窈主动请缨。 方氏心疼道:“路上远,你去做什么,就别去了。” 霍出学却在一旁道:“让妞妞去。” 只有闺女能治住老妻,以防万一。 男人开口了,方氏纵然不愿意,也同意了,就跟霍力说,让他明儿一大早去借牛车,吃过早饭就出发,早去早回。 然后跟闻宴生说:“以后就住在家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要是搁在以前,家里多张嘴,方氏是一百个一万个不乐意的,就算这个人,以后会高中状元,是她的干儿子,也不行。 毕竟在她看来,那都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 第219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霍窈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家现在有许多值钱的,而且闻宴生一个人也可怜,不就是家里多张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闻宴生却是婉拒了方氏的好意,在霍家白吃白喝,他是做不到的,霍家对他好,他也不能当成理所当然的资本。 而且正是对他好,他才更为珍惜。 方氏还想说什么,被霍窈阻止了:“娘,宴生哥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日后您要是想他了,就让他来家里住就是了。” 闻宴生这人,她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能顺着方氏的话答应下来,就不是闻宴生了。 虽然她想让闻宴生融入家里,但也要见好就收,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 反正来日方长,现在只是刚开始。 闺女都这么说了,方氏也就没勉强,便叮嘱闻宴生,得空了就来家里,别把自己当外人,叫她娘,他就是她的儿子。 闻宴生应下了,眼神略有些复杂的看向霍窈。 霍窈也在看他,见他看过来,坦然冲他微微一笑。 闻宴生更复杂了,于是当晚,他失眠了,旁边霍文睡得香甜,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穿上衣裳,来到了院子里。 大概临近中秋,今晚的月色很好。 只是夜间寒凉,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就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回头看过去,一个脂粉未施的美人,走了出来。 “睡不着?” 闻宴生回神,垂下眼帘,“你怎么没睡?” 霍窈没说话,上前两步:“方便我坐下吗?” “坐。” 霍窈在他身边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说:“白天的事,二哥跟我说了。” 闻宴生脸色变了变:“我不是故意那么说你的,很抱歉。” 霍窈对他笑笑,“我知道,因为你不是在背后说人的。” 晚间的复杂,再次席卷而至。 闻宴生苦笑一声,上天捉弄人,最懂他,最了解他的人,却不喜欢他。 “宴生哥,你很好,真的很好,你莫要过于妄自菲薄。” 看着神情认真的霍窈,闻宴生脱口而出道:“既然我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霍窈笑了,侧头问他:“那你为什么不爱吃豆芽?” 今天中午,霍窈就注意到了,闻宴生如原着中一模一样,不爱吃豆芽。 恰好,席面上就有一盘豆芽,就在闻宴生的面前,他却一筷子都没碰过。 “豆芽很好吃,你为什么不爱吃?”霍窈重复询问。 闻宴生沉默了,半响才呐呐道:“我,我明白了。” “宴生哥,人生很长,你命定的那个人,或许只是迟到了,你等等她。”男主和女主很合适,她也希望,他们能跟原着中一样,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只是现在的剧情,女主还未出现,但她知道,快了。 就在不久的将来。 “那将军,是你命定的那个人吗?” 霍窈摇摇头:“他是我的朋友。” 霍窈很直接,也很坦荡,闻宴生突然有些释然了,不是对她的喜欢释然了,而是,对她不喜欢自己的不甘心,释然了。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一视同仁,他所以为的不同,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她从未给他过承诺,也从未给他过暧昧。 一直以来,面对他时,她都如同眼下的她一般,坦荡,而自然。 就像她,自自然然的说,她和将军,是朋友一样。 “你二哥说,干娘认我,是因为你。” 霍窈托着腮,“是我提议的,但我娘也喜欢你不是吗,而且,有句话不是说,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不好吗?” 情…… 闻宴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你……” “别这样看我,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霍窈有些无辜。 闻宴生则无语至极,坐了会儿就坐不下去了,“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就回了屋。 这次,没有再睡不着,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而霍窈,则冲着月亮浅浅一笑,打了个哈欠,也回了屋。 她知道,闻宴生的心里,会有个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她一直没睡,她在等,等闻宴生来找她。 闻宴生并没有来找她,但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院子里。 于是她出来了。 出来给他打开心结。 具体效果如何,尚且不清楚,但应该是不错的。 了结了心头的一桩心事,霍窈也没多会儿,就睡着了,而晚睡的结果,直接导致了她早上起不来了。 何木香先来叫她,叫了半天没叫动,只好去找方氏。 “小妹大概昨日累着了,我喊了她许久,都没喊起来。” 此时堂屋里,众人都早早起来了,坐在桌前,就等霍窈起来吃早饭。 霍文打了个哈欠,毫不留情地拆台道:“什么累着了,她又不会做饭,昨儿个一直是娘跟大嫂在忙,她就是懒床。” 方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说你妹妹的吗?” “我又没说错,咱家里谁不知道,小妹懒床,天天都懒,她自己也承认,自己是起床困难户。” 方氏张张嘴,想替闺女挽尊,奈何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因为儿子说的,都是事实。 事实虽然是事实,但闻宴生却是头一次知道,错愕在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的内心,此刻被不敢置信刷屏。 霍窈居然懒床,一本正经,坦然要命的霍窈,居然懒床!在学塾里一板一眼的霍夫子,居然是起床困难户! 对于这个比较新鲜的词,闻宴生第一次听说,但其意思,却不难理解。 他实在无法相信,小仙女,会懒床! 好似看出他在想什么,霍文趁着方氏去叫霍窈,极力吐槽:“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别看小妹在学塾里威风八面,实际上,她不但懒床,还不会做饭!连个荷包蛋都不会做!” 霍出学听不下去了,干咳了两声,提醒霍文给霍窈留点面子。 她以后还要去学塾授课呢! 结果霍文像是好不容易翻身把主做一般,嘚嘚继续道:“还有还有,你别看小妹一副聪明样子,实际上比谁都笨,你能想象到吗,她居然是个女工白痴!” …… 第220章 霍家村 “还记得前段时间,她上课写字的时候手指不自然吗?你知道那是怎么弄的吗?她做针线被针戳的!” 闻宴生一脸一言难尽,好似在说,我这是在哪儿,霍文说的,是他认识的霍窈吗? “好了老二,被妞妞听到,她该不乐意了。”霍出学也挺想笑的,因为儿子说的,都是到家的实话。 闺女在某些方面,确实很让他这个当爹的骄傲,但是在某些地方,还真有些一言难尽。 但是,闺女也要面子的啊。 霍文吐槽个痛快,算时间,他娘应该把小妹叫起来了,于是见好就收,给了闻宴生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然后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看不出他刚才吐槽的痕迹。 霍窈收拾齐整出来,大概没睡醒,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敏锐度还在,几乎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堂屋的气氛不对。 尤其闻宴生看向她的眼神,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霍双逮着机会告状:“刚才二哥说你懒床,还说你笨的要死,连针线都不会做!” 本来装没事人的霍文装得挺好的,一听这话,差点跳脚:“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小妹笨的要死了,我只是说她是女工白痴!” 霍窈:“……我谢谢你的解释啊。” 霍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暴i露了,讪讪道:“我也没说错啊。” 他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霍窈给了他一个白眼,坐下吃早饭,期间发现闻宴生时不时用古怪的眼神看她,无奈道:“想笑就笑。” 没错,她就是起床困难户,她就是女工白痴。 怎么了! 闻宴生低下头,他不是想笑,他就是觉得,怎么说呢,心情有些微妙。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霍窈,其实也是个普通人。 有自己擅长的,也有自己不擅长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对她的了解,很单一,也片面。 但说实话,其实还真有些好笑的。 吃过早饭,霍力就将牛车借来了,让霍双霍全和何木香看好家后,就出发去霍家村。 霍家村并不近,早上出发,快中午了才到。 霍家在村西头,进了村不久,就有人认出霍出学和方氏了。 有几个老人跟霍出学打招呼:“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有点事,四叔公在家吗?” “在家在家,你找他啊?” 霍出学点点头,“我去看看他老人家。” “正好我也要过去。” 霍出学让老人上车,老人上车后,看到霍窈,笑眯眯道:“出学啊,这就是咱们霍家村的大才女啊?” 霍出学没有纠正老人的措辞,“她是我女儿,霍窈。” 然后让霍窈叫人。 方氏在旁边说:“叫爷爷。” 霍窈叫了声爷爷。 老人笑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好好好,咱们村啊,就你爹跟你出息,就是可惜啊,你爹没能考状元,不然,咱们村就会出个状元郎喽。” 方氏在旁撇嘴:“这就不怪他了,谁让他命不好,摊了那么个爹和后娘!” 老人大概也想到了一些往事,叹了口气,“霍松欠了出学的。” 方氏还要说什么,被霍出学拉住了,“大伯,您身子可还好啊?” “年纪大了,也就那样了,活一天算一天。”老人话虽然这么说,但心态很好,全程笑呵呵的,一直到了四叔公家。 进门时,方氏跟霍窈小声说:“这四叔公,是村里现在辈分最高的,你爹来找他,就是请他给做个见证。” 四叔公八十的高龄,身体却很硬朗,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的。 他看到霍出学领着妻女回来很高兴,喊家里的儿媳妇倒水,还让拿出水果给霍窈和霍力他们吃。 “出学,你今天回来,是有事?” 寒暄了一会儿后,四叔公突然敛下笑意,道。 四叔公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老糊涂,霍松没了,霍出学自打他下葬后,就再也没回来,眼下却突然回来了。 他可不认为,他是心血来潮,回来看看。 以前霍松活着的时候,这对父子就闹得很难看,那时候就一年到头不回来。 当然村里人也理解,说句到家的实话,霍出学对霍松,算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对于霍出学不回来,也没人说闲话。 霍出学点点头:“四叔公是个明白人,确实,我回来是想请您给做个见证,我想跟霍友学分家。” “分家?” “家里的地和房子,我不要,都给霍友学,但以后,各过各的,他别来找我,我也不来找他。” 四叔公听懂了,霍出学的意思很明白。 说是分家,其实就是斩断关系。 四叔公皱眉,“出学,是不是右学那个混账东西,又去烦你了?” 霍出学叹了口气:“他若只是烦我,也就罢了,毕竟同脉相连,他是我弟弟这一点,是怎么也撇不清的。” 四叔公点头,确实,霍出学也一直是这样做的,“那你为何突然要分家?” 霍出学喝了口茶,“四叔公,您还记得我娘吗?” “你娘?” 四叔公点点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你娘是外地来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说话做事也极为规矩,洪氏那个婆娘,十个也赶不上你娘一个。” 当初谁不说,霍松上辈子烧了高香,娶了花氏。 只是可惜啊,花氏是小姐命短,生下霍出学没几年就去了。 花氏没的时候,村里还可惜了一阵子,后来霍松要续娶,也没人说不是,就这样,洪氏进门了。 这俗话说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那洪氏不论是模样还是为人处世,都差了花氏一大截,可没想到,霍松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稀罕洪氏。 花氏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对花氏那么好过。 以至于将洪氏纵的无法无天。 那时候还活着的长辈,都劝过霍松,让他对霍出学好点,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儿子。 结果呢,洪氏那个泼妇不但骂他们多管闲事,还对霍出学变本加厉。 …… 第221章 分家 有人实在看不过去,想把霍出学接到家里养,当时霍家村很富裕,家里多张嘴谁都能承担的起。 可霍松不同意,洪氏又在中间挑拨,到了最后,都没人再乐意管他家的事了。 四叔公还记得,他爹当年去世的时候,就说过:霍家村的好日子,早晚会给霍松给折腾没了,那洪氏,就是个搅屎棍子。 一语成谶。 霍家村的富裕日子,荡然无存,当然,大家也知道,是前几年天灾导致的,但也正是因为遇到了天灾,才显现出霍松这个里正的不作为来。 成天拿腔拿调,却正事不干一件。 村里早已怨言满天飞。 事到如今,里正的位置顺延到了霍友学身上,当然,霍友学跟他那个娘洪氏一样,有其母必有子,没有人愿意让霍友学当里正。 可霍松一意孤行,洪氏这个搅屎棍又在中间搅拌。 果不其然,霍友学比霍松还不作为,现在听说又沾上了赌债,人家上门要债,把霍松气死了。 不但如此,霍松临死之前,还道德绑架霍出学,让把给霍友学擦屁股。 所以说,霍出学不论是对霍松,还是对霍友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以前,霍出学提出分家,四叔公想也不想就会同意了,可现在,时不待我啊,霍家村现在是这么个情况,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而霍出学呢,是县衙的师爷,生的儿女又一个比一个优秀。 他们都是霍家村的后代。 以后霍家村,还指望着他们发扬光大。 试问,四叔公如何能放? 短短一瞬间,四叔公的心思便百转千回,面上则不动声色道:“你娘已经去世多年了,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您说的没错,我娘确实出身大家,她生前留下一些东西,前段时间,无意中我发现,霍友学拿着我娘的遗物在赌坊做抵押,而我娘留下的遗物,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毫不知情,四叔公,您觉得,这会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霍松和洪氏那个搅屎棍扣下了。 现在霍松死了,洪氏又给了霍友学。 霍友学那个没出息的,沾上了赌瘾,把东西拿去抵押,被霍出学看到了。 但这事,四叔公还真不知道。 不止是四叔公不知道,就连在村口上车一起过来的老人,也不知道。 四叔公便问儿媳:“你听人说过没?” 四叔公的儿媳,年纪也很大了,摇摇头:“没听村里说起过这事,不过倒是听说,前两天霍友学回来一趟,走的时候带了个包袱,鬼鬼祟祟的,花姐姐的遗物,我还真没听说过。” 四叔公的儿媳,和花氏是一辈人,年轻的时候两人关系不错,因为花氏比她大了两岁,便一直唤她姐姐。 但也正是因为关系不错,她知道,花氏生前,却是有些好东西。 她曾听花氏说过,她以前是富贵人家出身,只是家道中落,这才跟忠心的老仆人沦落到霍家村,瞧着霍松是个不错的,就把终身托付给了他。 如果花氏死而有知,霍松这么对她的儿子,估计会很后悔,当初看错了人。 花氏去的很突然,当时她也没多想,事后也就忘了这事,刚才霍出学提起来,才想起来,她确实曾在花氏那看到过,许多值钱的物件。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枚玉璧。 为什么印象深刻,因为她不识字,花氏却满腹经纶,当时她瞧着玉璧好看,上面还有个字,花氏就教她认,她才知道,玉璧上的字,是花。 花氏的娘家姓。 “婶子,您看看,是这个吗?”一直没说话的方氏,从怀里掏出一方盒子。 打开拿出玉璧,让四叔公的儿媳妇认。 过去这么多年了,但她依旧一眼就认出了,就是这方玉璧。 “花姐姐当年拿着的,就是这方玉璧,她跟我说过,这是他们家的身份象征,她出生的时候,她爹娘赠给她的,因为是父母赠的,花姐姐很宝贝,平时的时候,都是贴身带着。” 方氏咬牙切齿:“霍友学就是拿这枚玉璧,去赌坊抵押的!” 四叔公的儿媳妇娘家姓蔡,都叫她蔡氏。 听到这话,蔡氏也被霍友学的所作所为拱出了火。 方氏补充:“不但如此,婆婆的遗物,我家男人一点也不知道,要不是那天凑巧,恐怕现在还被那对丧良心的母子蒙在鼓里!” 蔡氏也骂,她本就与花氏交好,故人的遗物突然出现在眼前,也勾起了过往的很多记忆。 四叔公摆摆手,让她们安静,看向霍出学:“所以,你回来分家?” 霍出学点头,“泥人尚有三分火性,何况我是人,我爹临终前,以生养之恩威胁我,我答应了,帮霍友学还了赌债,不论是我爹,还是后娘亦或是霍友学这个弟弟,我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了,原本想着,我爹已经没了,过去的事就过去,我也年纪不小了,儿女成家在即,也不想做的太难堪,可四叔公,您看看,他们是如何对我的?” “这么多年了,做儿子的,我居然都不知道,我娘有遗物留下!而他们呢,拿着我娘的遗物,居然去赌坊抵押,继续赌!” 霍出学一向话不多,但洪氏和霍友学这次,真的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这个家,我是一定要分!” 四叔公抽了口旱烟,嗒嗒嘴,沉默半天后,突然道:“出学小子,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家,也是你的,凭什么你走,让他们娘俩霸占?” 霍出学眨眨眼,“没有。” “以前没有,那现在就开始想,你让了他们这么多次,这次回来分家,也说什么都不要,我问你,凭什么不要?” 蔡氏在旁点头:“就是,你凭什么不要啊?你家里很多东西,都是你娘在世的时候置办的,你娘就你一个儿子,她的东西不给你给谁?难道你还想再便宜那对不要脸母子?” 霍出学确实没想过这些,此时被四叔公和蔡氏这么一说,也沉默了下来。 …… 第222章 里正之位 霍窈坐在最末端,看着这一幕,眼底划过一抹深思,收回视线之际,却撞上了一双精神奕奕的老眸。 霍窈顿了下,冲四叔公微微一笑。 后者收起眼底的睿智,如同无害的老人一般,笑得像个弥勒佛。 霍出学还在沉默,方氏就先坐不住了:“四叔公和婶子说的有道理啊,你也是老头子的儿子,凭什么都便宜了霍友学?” 是,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不缺这些,但谁会在乎地多,钱多呢? 最关键的是,凭什么便宜洪氏和霍友学! “四叔公的意思,不让我分家?” 四叔公摇摇头:“不,家是肯定要分的,不但要分,还要分个彻底,但是,走的不是你,而是他们母子!” 旁边的老人惊讶道:“您的意思是说,里正这个位子……” “不错,这几年霍友学的所作所为,大家伙都看在眼里,他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里正,现在有染上了赌瘾,这样的人,已经不能成为咱们霍家村的主心骨了!” “这……” 四叔公抽了口旱烟,又继续道:“大家都知道,霍家村的里正是世袭制,但也知道,霍松又不是只有霍友学一个儿子,出学才是他的长子!” “尽管村里没有传长不传次的规矩,但能者居之,出学能力如何,我尚且不知道,但他的人品,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单从品性来说,出学就比霍友学更适合当这个里正!” 老人被说动了,“这倒也是,如果让出学来当里正,没有人会不同意。” 霍友学在村里,早已是人神共愤了。 只不过没有接班人,一直敢怒不敢言。 现在四叔公的话,点醒了他。 霍友学只生了两个闺女,没有接班人,但霍松又不是只有霍友学一个儿子,霍出学才是长子,且他还有四个儿子。 当初霍友学接位的时候,大家就不同意,但那时候霍松独断专行,根本听不进去话。 现在霍松死了,霍友学又是那么一副狗德行,里正换个人当,实在是情理之中。 还是最关键的一点,霍出学,也是霍松的儿子! 霍出学都听糊涂了,他只是回来分家,跟洪氏和霍友学断绝关系,怎么就扯到里正上了? 见四叔公和老人越说越起劲,连忙道:“不不不,四叔公,我对里正没起过心思,我现在在衙门里的差事也挺好的。” 方氏也有些徘徊不定。 霍家村现在就是个烂摊子,谁接手谁倒霉,但四叔公的话,可谓说到她心坎里了,就算男人不要,可也不能便宜了洪氏和霍友学啊! 再说了,听四叔公的意思,他们是想将霍友学和洪氏从霍家村赶出去。 要是真这样的话,她太赞成了。 但话又说回来,里正听着好听,但衙门的差事更好,总不能让男人辞了衙门的差事,来接手霍家村这个烂摊子? 方氏太纠结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好。 相比起方氏的纠结,霍出学的目标就十分明确了,任由四叔公和老人说破了嘴皮子,愣是不答应当这个里正。 四叔公年纪大了,被霍出学拒绝的心肝肺疼,气急败坏道:“你别忘了,你也是霍松的儿子,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好的都是霍友学的,你就捡些他不要的!” 霍出学抹了把脸,“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些,我以前真没想过,而且,我现在在县衙挺好的,里正这个位置,我真当不了。” “你!” 四叔公猛烈咳嗽起来,还差点厥过去,众人又是倒水又是掐人中,一番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醒来后,四叔公拉着霍出学的手,眼巴巴道:“出学啊,咱们霍家村祖上就在这,一代代传下来,你真忍心败坏在霍友学的手上?还有咱们村几百户人口,你爹对不起你,但村里人,从未对不起你过,出学啊……” “四叔公,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霍出学叹气。 外头天色不早了,霍窈见分家一事,到现在还在胶着,走了过去:“不如,我提个皆大欢喜的想法,可好?” 霍出学眼睛一亮:“妞妞,你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出来听听。” 他现在真是要崩溃了,一面是一向对他不错的四叔公,一面是理智,两方死缠打斗。 “四叔公刚才说,里正是世袭制的,我爹对里正确实没想法,但是他有儿子啊,我大哥性情醇厚,忠厚老实,虽然识字不多,但为人和我爹略有些相似,子承父业,他来当霍家村的里正,四叔公您看怎么样?” 顺着霍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众人的目光,齐齐都落到了一脸懵逼的霍力身上。 “我?” 他呆呆的拿手指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大哥你。” 霍力确定自己没听错后,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方氏喜笑颜开,拍了长子一巴掌:“你怎么不行了,连霍友学那个狗德行的都能当里正,你不比他强一大些?” 闺女这话,简直像是打通了她的任督六脉啊。 男人舍不掉衙门的差事,但她又不想便宜了霍友学和洪氏,霍家村眼下虽然是个烂摊子,但底蕴还在,即便没有了前些年的风光,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长子要是接手了,里正之位,最后还是她家的。 鸡蛋搁在哪儿,那都是一个篮子里的。 霍窈在旁点头:“大哥,你很好,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即便自己做不了丰功伟业,也只要记住,凡事无愧于心即可。” 霍力挠挠头:“小妹,我真的不行啊,我,我没当过啊,你让我种地还行,当里正,不行不行,不行的。” “霍友学能行,你也会行,大哥,我也看好你。”霍文也十分赞同霍窈的提议。 “二弟,可是可是……” 不等霍力再说什么,霍窈看向四叔公:“您觉得,这样安排,可好?” 四叔公先是看向老人,后者冲他点点头后,又看向霍力,然后点点头:“可以,但我有个要求。” …… 第223章 拍板 四叔公的视线落到了霍文身上。 然后就听到他说:“如果霍力不适合当霍家村的里正,就要由你来代替。” 这个你,四叔公并没有明确说是谁,但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看着霍文说的。 显而易见,你,说的是霍文。 霍窈突然有些明白了,她好笑的看着四叔公。 他们都被四叔公骗了,原来,他从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她爹霍出学,他的目的,是二哥霍文。 什么气的心肝肺疼,什么厥过去,都不过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知道霍出学在衙门里任职,里正虽好听,但与县衙的师爷,却是差了一些,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判断得出,孰重孰轻。 因为知道霍出学不可能辞掉县衙的差事,回来霍家村当里正,所以,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在霍出学的几个儿子身上。 事实上也确实如霍窈所分析的那般,四叔公这个想法,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准确的说,有好几年了。 他一开始的目标,只是霍出学,他的几个儿子,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当然,那时候,霍力他们还小。 只不过呢,这个想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他一直在等,等霍友学自己作死,等到所有人对霍友学失望,等霍友学人神共愤,到那时候,将霍友学替换下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最关键的还是霍出学那边。 而这一等,就等到霍松去世。 在那几天,四叔公见到了霍力他们,此时的他们,已经长大,不再是彼时的小子。 再加上霍出学的性格,四叔公深切意识到,与其把希望寄托在霍出学的身上,不如把希望寄托在他儿子身上。 毕竟他的几个儿子,都是个顶个的。 最开始,他看好的是霍力,但他渐渐发现,比起霍力,读书最好的霍文,更合适。 霍文是学塾第二,来年秀才,必然有他一席之位,他的学识,与当年的霍出学如出一辙。 但当时,霍松刚去世,并不是提这事的好时机,本来想着,等过后再找个机会,将此事提上日程。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这边付诸行动,霍出学带着儿女就先过来了。 霍出学回来分家,与霍友学和洪氏断绝关系,四叔公一点也不意外,那对母子早已是人厌狗憎的存在。 霍出学脾气再好,也有火性。 他分家,四叔公乐见所成,也意料之中的,霍出学什么也不图,好在他也早有准备,便有了之前的言语刺激。 一切也正如他所预料的发展,唯独意料之外的是,霍窈。 原本他想着,霍出学一再拒绝,就顺势提出子承父业,让霍文当这个里正,结果霍窈走出来,将霍力拉到了人前。 霍力倒也还行,但他更看好的是霍文。 但眼下的霍文还没有中秀才,来年才是秀才考试。 一年的时间,一来可以看看霍力的能力,若是不行,霍文顶上顺理成章,二来,也给霍文考秀才的时间。 霍出学也不是个傻的,到了这一步,他如何看不出,四叔公才是那个老谋深算的人。 自然也看出了,四叔公从始至终,都是奔着霍文使劲。 “四叔公,霍文……” 不等他把话说完,急性子的方氏就忍不住了:“绝对不成!我家老二读书好,以后是要考状元做官的!” 要是老大不行,老二顶替,那他还怎么参加科举? 大庆自有制度,当了里正,就不能再参加科举。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死老头将里正的位子给霍友学时,她没有反对,因为男人要科举,只不过后来死老头铁了心要断了男人的前程。 男人的前程已经被死老头和洪氏毁了,她的儿子,绝对不能再成为第二个霍出学! 四叔公没有看霍出学,也没有看方氏,而是看向了从一进来跟他请安后就安安静静坐在末位,期间鲜少说话,但却最后语惊四座的霍窈。 说起来,还真是感慨。 霍松这一辈子,就俩儿子,长子霍出学,幺子霍友学,同父不同母,却天差地别,而霍松呢,眼瞎,有眼不识金镶玉,放着金镶玉不偏,非去偏霍友学那个臭脚。 霍出学的能力暂且不说,就说他们两个生的儿女。 霍出学共四子一女,一个赛一个的优秀,听说老大地里活一把抓,是个干活的好手,老二呢,读书好,小小年纪就中了童生,现在是学塾第二,老三老四虽然比起老二,在读书方面就显得过于普通了,但都是会读书的料。 最关键的是霍出学的这个小女儿,虽然是个女娃,以后是要嫁出去的,却成了方圆城镇,村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夫子。 现在,她的几个兄长,都是她的学生。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今年才十五岁。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他还听说,霍窈得县太爷看重,现在是县太爷的干女儿,与什么大将军关系也匪浅,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皇上认了的女先生。 这般殊荣,便是他活了八十年,也不曾见过。 就是唯独可惜的是,她是个女儿家。 而霍友学呢,生了两个女儿,虽然两个女儿年岁尚且还小,但三岁看到老,又是被洪氏带大,不用再过几年,现在就已经是活脱脱的第二个洪氏。 不论是两个人自身,还是他们生的儿女,都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四叔公很感慨,也不知道霍松会不会后悔? 可惜啊,他死了,后不后悔的,谁也看不到了。 不过回到眼下,他倒也从刚才的事中看出来了,霍窈在霍出学和方氏那很有地位,至少,绝对是说得上话的。 “小丫头,你觉得呢?” 霍窈笑了笑,“好,便听您的!” “妞妞!” 方氏和霍出学齐声喊。 霍窈让他们稍安勿躁,对四叔公道:“不过我对我大哥有信心,他绝对会当好霍家村的里正,不会让人失望,当然,除非四叔公对他的要求超出接受的范围。” …… 第224章 给撵出来了 四叔公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您方才说,若是大哥不合适,就让二哥顶上,这个不合适,怎么说也得有个标准,比如,您要是想让大哥在一年之内带着霍家村发家致富,回到当年的鼎盛期,那估计是不行的。” “别说大哥,就是换了任何人,也办不到,毕竟您这个标准,实在不切实际。” 霍家村富饶,不是一夜暴富的,霍家村落败,也不是一夜之间落败的。 这些,都是经过时间的累积。 同样的,想要让霍家村回到鼎盛,也需要足够多的时间。 多长她不知道,但至少,绝对不可能一年就办到。 如果非要定在一年的标准,还是回去睡觉做梦来的实际。 四叔公哈哈笑了起来,不见方才的奄奄一息,中气十足道:“我老头子虽然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但还没老糊涂。” “我对里正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公平公正,在大家伙遇到事的时候,成为大家伙的主心骨,将村里的人拧成一股绳,只要齐心协力,何愁日子不好?” 他的要求,就这么简单,而这么简单的要求,霍友学就做不到。 霍窈笑笑,“您这要求虽然不高,但也不简单,我大哥从小是在平和村长大,对于霍家村陌生得很,他若是坐上了这个里正的位子,就要从头开始,光认人,恐怕就得很长一段时间。” “这么说,小丫头不跟我赌喽?” 霍窈摇摇头:“我不赌,但我对我大哥有信心!” “好!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 三言两语,让霍力当里正的事,正式拍板了,而作为当事人的霍力,还懵着,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颇有些手足无措。 霍文也很懵,他就是来陪着爹娘分家的,怎么还成了里正的备选人了? 于是,在趁着四叔公同霍出学商量分家事宜时,二人将霍窈拉到了院子。 “小妹,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和大哥……” 霍窈让他冷静冷静,然后看向霍力:“大哥,你别有太大的压力,就放手去干。” 霍力挠挠头:“可是,可是我真的不会啊,而且四叔公看好的是二弟,我不行的。” “四叔公的要求你也听到了,你怎么会不行?” “可我……” 霍力还要说什么,霍窈握上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大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再大的坎儿你都走过来了,没道理当不好一个里正。” 霍力身心一震。 是啊,最难的路,他都走过来了,如今一切平顺稳定,娘对他更是好的很。 他连娘的嫌弃,都能扭转,一个小小里正,没道理难得到他。 但转而又一想,之前都是小妹在帮他啊。 霍窈笑笑:“不止是我会帮你,二哥,三哥,四哥,还有爹娘,我们都会帮你!” 说着,拉了霍文一下。 霍文附和:“对啊对啊,我会帮你的大哥。” 他不但会帮,而且还会穷尽所有帮大哥,只要大哥坐稳了霍家村里正这个位子,就没他什么事了。 他是有野心的,一个里正,根本满足不了他。 他不管四叔公有多看好他,有一点,他却是无比清楚的,那就是,他对里正,不感兴趣! 在霍窈和霍文的抚慰下,霍力渐渐平复下来,更何况事已至此,他除了硬着头皮试试,也别无他法。 恰好这时,四叔公叫他,霍力便进屋了。 霍窈原本也要回去的,被霍文拉住了。 “小妹,大哥真的能行吗?”霍文还是有些不安,因为那句,霍力不合适,他就要顶上,始终徘徊在他的头顶上。 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随时随地都能砸下来的那种。 霍窈吐了口气,道:“还记得,四叔公刚才说了什么吗?” “他说的话可多了,你说的是哪句?” “对里正的要求标准。” “我想想啊。”霍文想了会儿,才想起来。 “四叔公为什么要让大哥将全村人拧成一股绳?” 霍文撇嘴:“那谁知道啊,得去问四叔公。” 霍窈捏了捏手指,忍住没有拍下去,道:“那是因为,四叔公知道,只有大家团结在一起了,才能过好日子,我们兄妹也是如此,大哥行不行,谁也不知,但只要我们兄妹齐心协力,大哥一定行!” “这……” “除非,你对自己没信心!” “怎么可能!” 霍文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大叫道:“我会对自己没信心?简直是笑话。” “那不就得了,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帮大哥,大哥就可以!” 说完,霍窈就回了屋,独留霍文在原地一会儿抓脸,一会儿挠头。 而此时屋里,关于分家的事,霍出学和四叔公已经商量好了。 霍家的一切,不管是房屋还是地,他和霍友学都平分,不想平分,就给对方折算成现银买了。 就比如,四间房子,一人两间,而其中一方想四间都要,就给对方两间的银子。 地也是如此。 总的来说,很公平。 其实霍出学还是不想要的,但四叔公显然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告诉他,你儿子即将成为霍家村的里正,再住在平和村显然不合适,而且来回奔波太远了,你得要,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你儿子。 四叔公这么一说,霍出学就同意了这样的分法。 毕竟,长子成为里正,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要是什么也不要,还得重新置办。 再说了,四叔公一口一个,凭什么不要,你又没对不起他们,再加上方氏在旁边敲边鼓,霍出学就觉得,自己要是不要,就成了他们口中的傻瓜了。 商量好了这个家怎么分,就中午了,大概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四叔公摸着胡子笑呵呵道:“中午在我家吃,咱爷俩好好喝一杯,等下午再去分。” 于是,蔡氏就带着几个儿媳妇去灶房做饭,方氏过去帮忙,霍窈本来也去了,但没多会儿,就给撵出来了。 “给撵出来了?”霍文正巧路过,看着灰头土脸的小脸,不由打趣道。 …… 第225章 凤凰 霍窈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直接走人。 霍文在后面哈哈大笑,等进了屋,又把这件糗事说给霍出学和霍力听。 相较于霍文的毫无顾忌,霍出学和霍力就含蓄多了,四叔公坐在上位,看着这一幕,也笑了起来,然后朝霍窈招招手。 “丫头,过来。” 霍窈走过去,“四叔公。” “给老头子点个烟。” 霍窈没有多想,取了火折子,学着之前蔡氏给四叔公点烟的动作,一步步,给四叔公点烟,却没有注意到,在四叔公提出让她点烟之际,霍出学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烟点上,烟雾很快弥漫起来,霍窈不太喜欢这个呛鼻的味道,把火折子放下,就要回去坐,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嗒声。 回头一看,就看到四叔公一脸震惊,他手上的烟斗,跌落在地上,旱烟从里面掉出来,没多会儿就灭了。 “四叔公?”霍窈吓了一跳,老爷子身体不是挺好吗,之前还装厥吓唬人,怎么刚才还笑呵呵的,现在就这样了? 霍出学上前:“四叔公,您在妞妞身上看到了什么?!” 霍出学的声音很急切,他用力的摇四叔公。 四叔公好似过了很长时间,才醒过神来,他抓上霍出学的胳膊,嗓音透着惊讶:“凤凰,我看到了凤凰……” “凤凰?” “是,是凤凰!” 四叔公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完全回神,他喃喃自语,但是声音又太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霍文不解,小声说:“四叔公这是怎么了,什么凤凰?” 霍力也一脸茫然。 他们不知道,霍窈更不知道了,她可是今天第一次见四叔公。 最后还是方氏解释道:“以前听说过,四叔公是个活神仙,透过点烟能看到咱们看不到的东西。” 霍文一拍大腿:“这不就是迷信吗!子不语怪力乱神,都是些封建思想!” 方氏看着他后脑勺来气,一巴掌拍上去:“你小点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谁说迷信了,四叔公看得贼准!” 方氏没被四叔公看过,但霍出学倒是曾被四叔公哄着给他点烟,在他身上看出了些东西。 霍文嗤之以鼻:“那您倒是说说,四叔公在我爹身上看到了什么?” 方氏知道二儿子不信这套,不止是他不信,老三老四也一样,常常把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套挂在嘴边上。 便也没有勉强他,只道:“四叔公说你爹这一辈子,都与官家打交道,但却没有做官的命。” 霍文仍是不屑一顾,但架不住好奇心重啊,特别傲娇道:“那您倒是说说,四叔公是什么时候给我爹看的?不会是上次老头下葬的时候,给我爹看的?” 如果是,那真是呵呵了,不用点烟,他也会看! 事实,谁不会看? 谁不知道,他爹是县衙的师爷,跟官家打交道,师爷不算是个官。 方氏瞪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然后看向霍力:“你出生了。” 霍文一愣,“真的假的?娘您不是在哄我?” 如果是那么早的时候,那这事真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算时间,他爹那时候还没去县衙任职! “我哄你算什么,不信问你爹!” “问我爹我也不相信!”开玩笑,他是读书人,谁家读书人信怪医乱神? 方氏也不搭理他,略显担忧道:“刚才他让妞妞点烟,怕是在妞妞身上看出了什么。” 而且四叔公的样子,不像是好事。 要是真是什么坏事,她可怎么活啊。 “四叔公……” 方氏上前,却被四叔公给扒拉到了一边,他冲霍窈招手:“丫头过来,让四叔公看看。” 还没等霍窈反应,方氏就心急火燎的把她拉到了四叔公跟前儿。 四叔公颤着手,拉起霍窈的,对着她的一双手摸了又摸,闭着眼睛,颇有些神叨。 期间,方氏和霍出学都紧张不已,想催促,但又不敢催促,倒是霍文对此,始终不屑一顾,嘴里嘟嘟囔囔:“都是迷信,都是迷信……”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叔公才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眉目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女,轻轻一叹:“霍松啊,你真是瞎了眼了!” “四叔公?” 四叔公转向一脸担忧的方氏和霍出学,笑眯眯道:“没事没事,丫头是个福气深厚的,你们养了个好女儿啊。” 此话一出,方氏和霍出学才狠狠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四叔公郑重其事道:“丫头,今年之内注意些,提防身边的人。” 霍窈眨眨眼:“身边人?” “嗯,你今年犯小人,注意些总归是差不了的。” 说完,四叔公就不再说了,只是心情看起来却是极好的,反倒是方氏和霍出学,被他的话搅的七上八下的,缠着四叔公把话说清楚些,什么小人,什么身边人,她身边的人很多,要提防谁? 四叔公始终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你们也不必太担心,丫头福泽深厚,最终会化险为夷的。” 到了最后,四叔公也没告诉他们,他在霍窈的身上,看到了展翅飞翔的凤凰。 龙凤龙凤,龙是一国之君,凤则是与一国之君相配之人。 这丫头的命格,贵不可言。 说起来,四叔公也意外不已,他是在年轻时候从山上摔下来,差点没了命,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就自然而然的,抽起了旱烟,然后渐渐的,发现透过旁人点烟,能看到点烟之人的命格。 一开始他并不太信的,后来发现,自己所看到的,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应验,才意识到,自己怕是去鬼门关走一趟回来,得了双能看到天机的天眼。 在霍窈之前,他看过不少人,包括霍出学,那时候霍出学还年轻,当时他就看出,霍出学将会有大出息,但也仅限于此。 可以说,霍出学是他看到的所有人之中,命格最上佳的那一个。 可没想到,霍窈的命格,比她爹,还要贵重。 …… 第226章 乖宝宝,睡吧 他竟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浴火重生的凤凰。 凤凰注定要飞向更广阔的天际,不论是霍家村,平和村,亦或是清河镇,都困不住她。 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就算最后霍力无作为,霍文不愿顶替,有霍窈这个妹妹,作为兄长的他们,都不会太差。 这么一想,四叔公更为开怀了,饭做好了,兴高采烈的招呼众人吃饭,还让蔡氏取出了他珍藏多年的老酒,非要跟霍出学一醉方休。 然而下午还有重要的事,最后也只是浅尝即止。 趁着四叔公喝的高兴之际,方氏拉了拉霍出学,小声说:“你再问问四叔公,妞妞到底犯了什么小人,要提防的身边人又是谁。” “四叔公既然不说,那他肯定就不会说了,问也没用。” “他现在不是喝了酒吗,你套套话。”末了抱怨道:“四叔公也真是的,说话说一半,这不是吊人胃口吗,我现在这颗心啊,被他弄的七上八下的,还有那什么凤凰,你倒是都问清楚啊。” 被方氏磨得没办法了,霍出学应下了,硬着头皮给四叔公灌酒,趁他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套话,结果,说了半天,四叔公始终就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霍出学、方氏:“……” 与此同时,霍力和霍文也跟霍窈说:“我觉得娘说的有道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今年还是注意些的好。” 霍力赞同点头。 霍窈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不是不信吗?” 霍文恶声恶气道:“不是都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让你注意点你就注意点,又不是什么坏事!” “是啊小妹,等家去了就跟爹娘商量一下,你去顾家住,休沐的时候再跟二弟他们回来。”霍力也很担心。 他虽然也不知道四叔公到底有多神,但至少有一点,却是知道的,小心驶得万年船。 霍文也点头:“就是就是,回去了我跟爹娘说!” 霍文喝了口茶水,“你们关心我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是小妹,不关心你关心谁!” 霍窈抹去脸上被霍文喷上的唾沫星子,一左一右,揽过两个兄长的肩膀,笑眯眯道:“大哥,二哥,有你们真好。” 霍力这个硬汉,闻言脸上坚硬的表情,难得柔和下来,霍文凶巴巴的模样,也被柔软所取代。 但嘴上依旧强硬道:“你少给我和大哥灌迷魂汤,这事就这么定了,去顾家住,你也别不好意思,跟安危比起来,这点不好意思算个屁!” 霍窈拿手指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腮帮子:“二哥,你现在脏话越来越多了,一点也不像个斯文的读书人。” “还不是被你们给逼的。” 先是闻宴生,现在又是小妹。 吃过饭,四叔公喝多了,众人把他扶回屋休息,等他醒了,再去分家。 四叔公家里屋子多,蔡氏就收拾出了两间,让霍窈他们也歇晌。 方氏和霍窈一间,期间方氏睡不着,拉着闺女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方氏一肚子话全朝霍窈倒了出来。 先是分家,然后是霍力当里正,再是霍文顶替,最后是霍窈命犯小人,提防身边人。 “刚才老二跟我说过一嘴,说等明儿个学塾开学后,就让你去顾家住,我跟你爹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一来不用来回奔波,二来也不用提心吊胆。 闺女住到顾家,她再放心不过。 至于学塾那边,有三个儿子,对,还有闻宴生,也不用担心。 闺女生活简单,鲜少往外跑,就不信,还会有生命之危。 霍窈安抚道这事回去再说,眼下先把家分了。 方氏瘪瘪嘴,“洪氏和霍友学肯定不会同意,他们不同意不管用,四叔公做主,村里人又对他们母子嫌得很,这家,不想分也得分!” 原本她打心眼里不想便宜了洪氏和霍友学,但丈夫就那么性子,闺女又在旁边劝,想着就算了,直到四叔公的话,让她重新激动起来。 更没想到的是,丈夫居然被四叔公说动了! 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四叔公是现在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德高望重的,只要他开口了,霍友学和洪氏就是不乐意,也得乐意。 不过比起分家那点东西,反正因为霍友学赌,也没什么值钱的了,当然,东西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儿子,即将成为霍家村的新里正! 洪氏和霍友学不但要把房子和地拿出来分一半,连里正之位都留不住了。 只要想想,方氏就激动的睡不着。 还想跟闺女表达一番她此刻的激动之情,一撇头,却发现闺女睡着了,看着闺女乖巧的睡颜,方氏心软的不像话。 像她小时候一般,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乖宝宝,睡。” 霍窈午睡起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了方氏的影子,出来一看,就看到她娘正跟蔡氏和她的几个儿媳妇在院子里闲聊。 见她起来了,冲她招招手,拉着在旁边坐下:“你爹他们去喊四叔公了,待会儿咱们就过去死老头家了。” 蔡氏塞了霍窈一把瓜子,对着她好一番夸奖,顺带夸方氏会生养,瞧瞧这闺女养的,水灵灵的,又问:“说亲了没?” “还没呢,不过也快了。”方氏神秘兮兮道。 蔡氏笑说:“这是有苗头了?” 方氏毫不谦虚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霍窈无奈,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说亲的苗头,还差不多了? 蔡氏问方氏:“是哪儿的人啊?你们村里的?家里头是做什么的?” 霍窈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果然,她听到方氏说:“京城那的人,是个大将军哩……” “我娘开玩笑的,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方氏还要说什么,霍窈一把将她拉住,笑着解释。 蔡氏却与几个儿媳对视一眼,打趣道:“瞧瞧,小姑娘连皮就是薄,还害羞了呢。” 霍窈:“……” 恰在这时,霍出学将四叔公叫起来了。 …… 第227章 恶人先告状 睡了一觉,四叔公的酒醒的差不多了,洗了把脸,冲蔡氏说:“去把村里几个老东西,都叫去霍松家,告诉他们,出学和友学分家。” 蔡氏应了声,就跟几个媳妇分别去请人了。 收拾利索了,四叔公中气十足道:“咱们走。” 走在前面,往霍松家而去。 谁知刚走到一半,就看到村里人急急慌慌地往与他们同一个方向跑。 四叔公拉住跟他打招呼的汉子:“这是咋了,跑什么呢?” “四叔公,洪氏又闹起来了,我们看热闹去。” “那婆娘又闹什么?” “听说霍友学出门几天没回来了,刚才县衙的人,把霍友学给送了回来,原来这两天霍友学都在大牢里,洪氏不干了,非说县衙的人沆瀣一气,受……”说这话时,汉子看向霍出学。 霍出学大家伙都是认识的,霍松去世时,才刚见过。 注意到他的眼神,四叔公瞥了霍出学一眼,“看他干什么,有话就说!” 汉子这才道:“洪氏非要说是霍出学干的,霍友学没犯法,凭什么坐大牢,这不,她正闹着,不让人县衙的人走呢。” 四叔公气得直笑:“这个搅屎棍,她也不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说着,气呼呼地往霍松家去。 此时霍松家,大门口里外三圈围满了人,院子里传出阵阵哭嚎声。 “老头子,你开开眼,你才刚死没多久,你那宝贝儿子就欺负我们娘俩,我不活了,不活了啊!” 绕过人群,走近些就看到,院子里一个老太太趴在地上,一面捶地,一面撕心裂肺的嚎。 她旁边是霍友学,一口一个娘,凄凄惨惨的样子,好不可怜。 再往旁边,是母女三人,显然是霍友学的妻女。 稍微外围一些的,便是两个熟人,正是昨日还在家里喝酒的,黄通和许丰宝。 老远看到霍出学他们,急忙过来,谁知被洪氏一把拽住了衣袍:“不准走,不准走!你们关了我儿子,不给个交代不准走!” 黄通和许丰宝被拽个正着,两人都是有些拳脚功夫,一个洪氏,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可他们害怕被赖上啊。 这老婆子明摆着是不讲理那一挂的,要是被赖上了,就更难缠了。 所以两人,都忍着没有动手,眼巴巴的看向霍出学。 霍友学顺着两人的视线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霍出学,脸色变了变,拽了拽他娘:“娘,霍出学,霍出学来了……” 正在哭嚎的洪氏顿了下,眯着眼看过去。 “好啊,你还有脸来!你跟大家伙说说,是不是你跟官府的人勾结,把你弟弟关进大牢的?他脸上的伤,是不是被你打的?老头子,你快开开眼啊,霍出学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 随着洪氏的哭嚎,人群中议论纷纷。 “霍出学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可不是,这洪氏又要来劲儿了。” “三天两头就来这么一出,她都不嫌烦吗?” “霍友学真不是个东西,官府的人都说,他是被赌坊的人送去的,现在洪氏不讲理,非要赖到霍出学身上。” “洪氏不讲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我说霍出学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后娘!” 霍松家的这些乌糟事,在村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对洪氏和霍友学,当真是烦的不行,也怪他们自己,把所有人的包容和耐心,都给耗光了。 以前还有人会管管,现在,谁都不乐意管了,洪氏爱闹就闹去,他们就当看笑话了。 但今天这个热闹显然与之前不大一样,因为霍出学回来了。 众人一边觉得霍出学摊上洪氏这样的后娘和霍友学这个弟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一边又克制不住的看好戏。 “好了!” 四叔公威信十足,他一出声,现场顿时都安静了不少。 “你把人给我放开!”四叔公冲着洪氏喊道。 “这件事,我已经都知道了,跟官府没关系,赶紧把人放开,你再闹,当心把你也抓进去关几天,看你还怎么闹!” 洪氏老脸僵了僵,倒也慢慢松开了抓着黄通和许丰宝的手。 两人狠狠松了口气,抹了把脸走过来,先是冲方氏他们颔首打招呼,随后同霍出学说:“知道您今日回来处理家务事,大人命我们将霍友学送回来。” 可谁知道,一进门还不等怎么着,洪氏就趴在地上,拽着他们不让走。 这么个后娘,也真是够霍出学受的! “衙门里还有事,我们就不留了。”黄通跟霍出学说了声,又低声提醒道:“这婆子不是个善茬,你们小心点。” 两人走的时候,许丰宝将霍窈拉到了一旁:“大妹子,跟你打听个事。” “是关于陆百川的?” 许丰宝诧异了下,“你怎么知道?” 霍窈但笑不语。 见状,许丰宝也不纠结了,直接了当道:“陆百川今儿个去顾家找小姐,说是跟小姐道谢把他捎回来,我瞧着他……嗯,有点别扭,就跟你打听一下他这人。” “他是你学生,又是你三哥的同窗,这人……” 霍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此人心术不正,找时间我会提醒一下顾湘。” 闻言,许丰宝松了口气:“你这么说我就有数了,那成,你们忙,我和黄哥先走了。” 衙门是真有事,那三具尸体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查明,先前收到消息,以为查到线索了,结果去了才知道,是个乌龙。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忙这事,现在霍出学休沐,人手立马就紧张了。 许丰宝和黄通离开没多会儿,去请人的蔡氏和她几个儿媳妇也把人找来了,都是村里的老人,德高望重,在大事上,都能说得上话。 这么大的阵仗,洪氏和霍友学一看就知道要坏事,果不其然,四叔公直接当场,把分家的事宣布。 “出学要分家,我已经同意了,这个家好分,霍松就他和霍友学两个儿子,房子地,以及家里的物件,平分就行了,找个人统计一下,霍出学和霍友学一人一半,这么个分法,谁也不偏袒谁。” …… 第228章 卖房卖地 四叔公的话一出,大家伙都同意,而且真要论起来,吃亏的是霍出学,早些年的事就不说了,就这些年,霍松家很多值钱的都卖了,卖的银子也没给霍出学一文,现在只剩下房子和地,值钱的东西,是一样也没有了。 可这样看似很公平的分法,洪氏却不乐意了,她指着霍出学破口大骂:“凭什么要一人一半?这些年老头子都是友学在伺候,霍出学可是一次也没回来过!” 根本无需霍出学和方氏说话,四叔公他们就说了:“你要这么算的话,那咱们就掰扯掰扯,这么多年了,出学有吃过你家一口粮吗?没有?” “你们把他赶出去的时,就给了他几件破衣裳,一直以来,你们反倒不停的跟出学要银子,哪次出学没给?算下来这些年,出学拿的银子有多少,我们外人没数,你还没数吗?”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霍友学欠了赌坊二十八两银子,是谁给他填的?是出学,我告诉你,出学这是不计较,他要是计较的话,别说一人一半,你们连一间房子,也分不到!” 众人赞同,也就霍出学性子好,要是换成他们,别说一人一半了,直接把人打出去都不解恨。 现在说霍出学不伺候霍松,他是没伺候吗? 哪里霍松有病,霍出学没回来?又是伺候又是拿银子? 可结果呢,霍松装病,骗霍出学的银子。 这一笔笔的账,洪氏忘了,在场的人却没忘,尤其是年岁大,当年亲眼目睹的人。 现在倒好,霍出学没计较自己吃亏,洪氏倒先恶人先告状了。 四叔公和几位辈,态度十分强硬,三言两语便怼的洪氏说不出话来,再加上他们为人早已人嫌狗憎,在场这么多人,根本没有一个人向着他们说话。 当场,四叔公就找来两个人针对霍家的房子和地做出了统计。 正如四叔公说的那样,这家很好分,就房子和地值钱了,房子一共八间,一人四间,地也是按亩平分。 不一会儿,就分完了。 “洪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洪氏眼珠子转了转,知道分家已经大势已去,爽快道:“好,我同意,就这么分好了。” 洪氏这么爽快,在场人颇感意外,倒是霍友学脸色白了又白,对着洪氏一度欲言又止。 霍文小声说:“我怎么感觉,洪氏不知道奶奶的遗物已经到咱们手上了呢?” 不止是霍文有这个感觉,霍窈也有这个感觉。 主要也是霍友学表现的太不对劲了。 而洪氏又答应的太爽快了,那种爽快就好像,分分,老娘有后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洪氏根本不知道,她的那些宝贝,早就被霍友学偷走了,更不知道,那些宝贝,已经物归原主了。 如果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爽快的分家。 但可惜,眼下她注定是不知道的。 “出学跟我商量了,八间房子,没法一家住两户,他的意思是,要么他出钱,买下你们那四间,要么你们出钱,买下他们那四间,价钱就按照正常价。” 洪氏大手一挥:“我们卖,他买!” 谁以后还稀罕住在这破地方,他们以后,是要住镇上大房子的! “娘……”霍友学拉拽洪氏。 洪氏甩开他,朝霍出学伸手:“拿银子。” 银子早就准备好了,可方氏不想给,给洪氏银子,这口气怎么想怎么不顺,最后还是霍窈劝了两句,方氏才把买房子的银子拿出来。 这可是家里最后的银子了。 本来之前给霍友学填赌债,就元气大伤,还是拿了给霍窈攒的嫁妆应急,这段时间何木香没日没夜的做针线,家里才有了进项。 结果还没捂热乎,就又没了。 “娘,银子我这里有,回去我就跟您。”周家的赔偿,去掉酒楼赔偿和请江陵吃饭的钱,以及给每个人买礼物的银子,霍窈手上还剩下不少。 方氏哪是要闺女银子的意思,她就是不乐意把银子给洪氏。 霍窈劝她:“其实这样也好,他们搬出去了,日后大哥和嫂子住在这,要是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大哥和嫂子那脾气,不得被她给欺负死啊。” “他们现在也没银子买房子,要是她说她买,指定得先欠着,让她欠了,您觉得她还会还吗?” 肯定不会! 洪氏就不是会还银子的人! “现场银货两讫,以后也少了那些麻烦事,等他们搬走了,出了这个门,咱们就没关系了,说起来咱们不亏,就当是花钱买清净,而且咱们还有了这八间大房子呢。” 闺女这么一分析,方氏可算舒坦多了。 银子给的,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洪氏把银子拿到手,数了数,撇嘴一副不屑模样。 她现在是真没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她藏着的那些宝贝,随便卖一件,都值几十两。 不过没人会嫌银子多,这点银子,就当是给孙女买零嘴儿了。 五两银子买零嘴儿,好像少了点,与孙女现在的身价不匹配。 当即,洪氏便朗声道:“那地我们也不要了,你也一并买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纷纷都说,洪氏这是疯了,房子卖了,现在连地也卖! 没了房子和地,他们这一家子,以后住哪儿,吃什么? 洪氏的举动,更加确定,她确实应该是不知道,霍友学把花氏的遗物都偷走了。 霍文有些兴奋:“待会可有好戏看喽。” 霍窈也有些期待,期待等洪氏把房子和地都卖了后,得知花氏的遗物现在都在他们家,一定会十分精彩。 “娘!”霍友学脸上都不见血色了,上来拉住洪氏。 洪氏却浑不在意道:“儿啊,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着急,你等着把家分完,娘就带你去镇上看最好的郎中!” “不是娘,您听我……” “四叔公,按照价值,他们那方的地价值多少银子?”霍窈不给霍友学说话的机会,问四叔公。 …… 第229章 中风 四叔公他们商量了一下,然后喊出了个数,霍窈现场拿出了银子,给洪氏:“银货两讫,现在,属于你们那一半的房子和地,我们都买了,在场的诸位,都是见证。” 众人纷纷说:“我们都作证。” 霍窈对洪氏和霍友学说:“你们可以搬东西离开了。” “慢着!”四叔公大声说:“家分完了,里正这个位子,也该重新理一理了。” “霍友学能力如何,这些年大家伙都有目共睹,现在他时常流连赌坊,赌坊的人也好几次上门来讨债,我们大家不胜其扰,作为里正,整日不作为,还赌钱,对村里的事,一概不管,你们自己说,这样的里正,有要的必要吗?” “不要不要不要!”众人很激动,他们早就想把霍友学从里正上拉下来了,只不过四叔公一直不表态,其他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也不表态,他们不表态,仅凭村里人,是很难将霍友学拉下来的。 而且,拉下了霍友学,就要有人接班,这也一直是个最难以解决的问题。 而现在,四叔公主动提及了这事,且话里话外,都是要将霍友学从里正上拉下来,几乎没有犹豫的,大家伙都同意。 且举双手双脚同意。 “咱们霍家村的里正,是世袭制的,从霍松传到了霍友学手上,而霍友学没有儿子,到他没有继承人,但是大家伙都忘了,霍松,不止是霍友学一个儿子!” 众人立马激动了。 可不是吗,他们一直盯着霍友学没儿子,却忽略了,霍出学也是霍松的儿子,且还是长子! 霍友学不敢置信道:“你要让他当里正?” “不行!我不同意!” 四叔公笑了:“你凭什么不同意?这些年你对村里有什么作为,你且自己说说?前两天两家人打架,你人在哪儿?”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他能在哪儿,在赌坊呗!” 众人哈哈大笑。 做里正做到霍友学这个份上,也是头一份。 “那是以前,以后我好好干,不再去赌了!”绝对不行,房子和地已经被他娘卖给了霍出学,要是里正再给霍出学,那他以后怎么办? 娘会卖房子和地,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娘不知道,那些宝贝,早就不在家里了! 房子和地已经卖了,里正绝对不能再交出去,不然他们一家老小,怎么活? “你爹临终前,你还答应他以后都不再去赌了呢,结果呢?老实了没两天,又去了,我们不相信你!” “相不相信你还是两说,你自己说说,你这些年都给村里干了些什么?” “就是,不但不给我们主事,还给我们惹麻烦,因为你,我们都倒贴过银子。” “罢了他,他不配当霍家村的里正!” 人群中义愤填庸,在场上到老人,下到孩童,都坚持罢免霍友学。 “喊什么喊,不就是个破里正吗,当老娘稀罕啊!儿子,里正不要了,谁乐意要就谁要,咱们收拾东西搬家!” 霍友学还要说什么,被洪氏拉进了屋收拾东西。 没多会儿,屋里便传来洪氏尖锐的大叫声:“我的宝贝的呢,我的那些宝贝呢!” 霍文小兴奋:“好戏来了,快看!” 随着洪氏喊声过后,屋里安静了会儿,然后传出一阵鸡飞狗跳声,以及霍友学女儿的哭喊:“奶奶晕倒了,奶晕倒了!” 以四叔公为首,进了屋。 就看到霍友学和他媳妇一脸灰败,而洪氏直挺挺地晕倒在地上,旁边两个女孩哇哇大哭。 方氏撸了袖子冲出人群:“老娘来!” 然后上去,照着洪氏的老脸,就狠狠扇了两大嘴巴子。 那巴掌声又响又亮,只是听着,就知道很疼。 但别说,很有效。 只见方氏两大嘴巴子过后,洪氏幽幽睁开了眼睛,只是眼歪嘴斜,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口的唾沫。 人群中有村里的郎中,上前看了看,得出结论:“中风了。” 众人唏嘘,大多都说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扇了洪氏两巴掌,方氏可算是舒坦多了,掐着腰尖锐道:“没死就好,要是死在我家,我得晦气死!” 房子她买了,现在这里,就是她家。 四叔公沉默了许久,找来几个人:“你们帮着他们把东西收拾了,先送去村外的草屋里。” 年纪大了,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村外有一处草屋,一直没人住,虽然破烂,但住人是没问题的。 刚才洪氏收了银子,这里就是霍出学的房子了,家也已经分了,霍出学不开口,显然是不希望他们留在这。 洪氏和霍友学早已臭名昭着,谁家也不见得会收留,四叔公就想到了村外那处草屋。 把事情一安排,四叔公带着众人出去,商讨新里正的事,就见霍友学一个猛子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四叔公,你原谅我这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干,好好当里正。” 四叔公叹了口气:“友学啊,就是我同意,大家也不同意,这些年,我们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让大家失望,霍家村好几百户人,我老了,活不了几年,在死之前,我得把大家安排好,你,根本不是个值得托付的里正。” 说完,四叔公就掰开霍友学,出去了。 霍友学一脸颓败的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但没有人可怜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正如四叔公说的,他们对霍友学失望透顶,根本不会再生出一丝一毫的希望。 而这一切,都是霍友学咎由自取。 四叔公带着大家去了霍家的堂屋,在那里,他把新里正的事说了说。 “出学在县衙很稳定,若是辞了县衙的活回来当里正,他自己也不愿意,先前我们商量了一下,好在出学生了四个儿子,都是个顶个好的,老二老三老四还在读书,这里正之位,就让老大继承。” “我观察过老大,是个憨厚的孩子,性子跟出学一样,由他当咱们村的里正,再合适不过。” …… 第230章 回家 虽然有些可惜,接手里正的不是霍出学,而是他的长子,但怎么说,也是换汤不换药,反正霍力是霍出学的儿子,霍出学在县衙任职,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儿子。 再说了,在他们看来,谁当这个里正,也比霍友学当强啊。 于是,大家伙都没有意见。 四叔公招手将霍力叫到跟前儿,带着他面向众人:“他便是出学的长子,霍力,虽然年轻,但为人稳重,当然,霍家村不是霍力一个人的霍家村,咱们要想过太平好日子,还得要大家伙齐心协力,一起辅助咱们的新里正,将霍家村的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听四叔公的。” “就按四叔公说的办。” 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的,霍力成了霍家村的新一任里正。 此时已经天黑了,中风的洪氏,被人抬去了村外的茅草屋,霍友学媳妇带着两个女儿,还在收拾东西。 唯独霍友学不见了踪影。 四叔公看着两个孩子,叹了口气,对霍友学的媳妇说:“以后好好过日子,还是会过起来的。” 霍友学的媳妇也是霍家村的人,娘家也姓霍,冷笑道:“四叔公说的真好听,您自己说,让我们怎么过?” 方氏不乐意了:“当年我们什么也没有,不也一样过起来了,你们凭什么就过不起来?” 霍氏瞪她:“我们跟你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是少了条胳膊还是断了条腿?” “你……” “你大嫂说得对,当年出学比你们现在更难,怎么着,不也一样过好了?除非你自己不想好,那跟别人就没关系了。”四叔公觉得,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以后怎么过,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很快,闹腾了半下午的霍家,众人散去,安静了下来。 四叔公也折腾的够呛,剩下的就让霍出学他们自己安排,有什么事再去家里喊他。 时候已经不早了,方氏去灶房看看有什么菜,凑合着吃点,结果一去,差点给气死。 灶房里的粮食,但凡是能吃的,都没了。 显然是被霍氏一并给收拾走了。 方氏要去追,被霍出学拦下了,“左右都是他们以前自己置办的,分家的时候只说分房子,并不包括其他,算了,他们还有两个孩子。” “你就是烂好人一个!”方氏没好气道,但也没再去追,对儿女和男人说道:“没得吃了,咱们回家再吃。” 这边她话音刚落下,外头就响起敲门声。 是蔡氏和村里的几个婆娘。 她们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些饭菜,还准备好了他们几口人用的碗筷。 “知道吃的都给霍氏拿走了,我们就做了些送来,你们凑合吃点。” 方氏面上一软:“谢谢您啊婶子。” “害,客气个啥,以后你们回来了,就是天长日久的一家人,快过来坐下吃,凉了吃肚子疼。” 道了谢,去洗了手,依次在堂屋坐下吃饭。 蔡氏她们是在家吃了饭过来的,就坐在一旁说话。 “出学,你们一家什么时候搬回来啊?” 霍出学愣了下,与方氏对视了一眼,道:“这个还没商量,应该不会搬回来,让老大带着媳妇和媳妇搬回来。” “啊,你们这是要分家啊?” “不分家,我们家也有地呢,房子也是新盖没两年,再一个,家里那边离镇上近,如果搬回来,就远了,我闺女来回还奔波,就先让老大他们搬回来得了。”话是方氏说的。 “这倒也是,你们自己商量。” 蔡氏也很理解,毕竟霍出学年少的时候就去了平和村,在那里经营了也几十年了,在平和村早就扎根了。 让他们搬回来,明显不现实。 吃过饭没多久,蔡氏她们就回去了,离开前对方氏说有空就回来看看,找她们耍。 方氏也说我家老大不爱说话,媳妇又是个绵软性子,以后等他们搬来了,有劳你们帮着照看了,但我家老大和媳妇绝对是个不孬的等等。 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各自散去。 天已经很晚了,自来熟的方氏,去找熟人借了把锁,将门锁上后,霍力赶着牛车,才往家赶。 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何木香他们一直没睡,就连霍丫也没睡,趴在桌子上,往外看,听到外面的动静,第一个跑出来,冲屋里喊道:“爷爷奶奶,爹,二叔和姑姑回来了!” 听到小家伙的喊声,霍双和霍全先出来,何木香在后面。 “爹娘,怎么这么晚回来?” 方氏笑说:“中午你爹跟四叔公喝酒了,就耽搁了几个时辰。” 何木香去灶房张罗饭菜。 “别忙了,我们吃完回来的。” 不过何木香还是去灶房熬了一锅粥端过来。 方氏一边喝粥,一边兴高采烈地将今日的辗转曲折,然后筷子一拍,大声说:“家分了,地也分了,我跟你们的爹拿银子把霍友学的地和房子都买了!” 霍双不解:“买了做什么,咱们应该把我爹分的卖给他们!” “你懂个啥,我们不买,难道还要再买块地起盖房子?等房子盖起来,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让你大哥大嫂他们住哪儿!” 方氏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包括何木香,她呐呐道:“娘,您要让我和相公搬走?” “不搬走不行啊,你们难道还想来回奔波不成?” “不是娘,为什么奔波啊,还有,大哥大嫂为什么要搬走?” 霍丫拉着霍窈的衣角:“奶,丫儿不要搬走。” 霍窈摸了摸她的头,对方氏说:“娘,您吓着嫂子了,快别卖关子了。” 方氏瞪了脸色苍白的何木香一眼,“瞅你那点出息!” 霍力小声说:“娘不是让我们搬走,是不得不搬走,我,我现在成了霍家村的里正了。” 嗒。 霍双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爹娘不但跟霍友学把家分了,得了一半房子和田地,还把霍友学的里正位子给抢过来了?! 这这这…… 这个结果,你有点玄幻啊。 …… 第231章 释怀 说实话,这个结果,不止是霍双他们出乎意料,就连方氏,至今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原本就想着,彻底斩断男人和霍友学之间的关系,将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贯彻到底。 结果呢?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方氏很满意。 估计她今晚做梦都能笑醒。 她激动的拉着霍双他们说:“你们是没看到啊,霍友学那张脸都白了,还有洪氏,直接气的中风了,呸,活该,报应!” 说来也是赶巧了,谁也没有想到,洪氏居然不知道宝贝被霍友学拿出去抵押了。 关于洪氏的心思,霍窈分析了一下,她并不知道霍友学背着她把宝贝拿出去抵押了,她把那些宝贝当做自己的后手,所以在提出买房子时,连价钱都不曾还,就卖了,还主动把地也卖了。 为此,连里正这个位子都不稀罕了。 只是估计她自己也不会想到,霍友学这个儿子会坑娘。 而且还坑的很惨。 方氏是真高兴外加激动,拉着儿子和媳妇说个不停,最后还是霍出学说话:“好了,明儿个他们几个还要回学塾,这么晚了,快让他们回去睡。” 方氏这才作罢,赶几个儿女回屋睡觉,不过却留下了霍力和何木香。 方氏把钥匙拿出来给霍力,“明儿个我找人算个好日子,你们就收拾一下,搬过去,看看缺什么,家里没有的,就赶紧去镇上置办。”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霍力,有些为难道:“我们要是搬走了,家里就只剩下您一个人了,里里外外,您一个人……” 听着长子没有忘了她,还处处为她着想,方氏一时间有些感慨,待霍力和何木香回房后,同男人说:“你说这人啊,真是怪有意思的,真真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活东,三年年活西啊。”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何不喜欢老大吗?” 感慨完,方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霍出学动作一顿,“为何?” “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如何会不喜欢,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嫌弃他,我只是啊,过不去心里那关。” 方氏不是不喜欢霍力,她只是想到怀他的时候发生的事,就犯膈应,把一切埋怨,都加诸到了霍力的身上。 当年她怀霍力的时候,和霍出学日子是最难的时候。 条件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又折腾,让她馋肉,霍出学为了让她能吃上一口肉,回了霍家村。 为了能让她吃上一口肉,方氏至今都记得,霍出学下跪的那一幕。 这一幕,如同一块疤,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头。 以至于,渐渐的,她恨起了霍力,如果不是他来的不是时候,男人又怎么会给霍松下跪? 所以霍力出生后,她这份恨,就越发的浓郁,以至于,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在霍家看到的那一幕。 就这样时间一长,她就对霍力厌恶不已。 对他百般嫌弃。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她并非真的嫌弃霍力,她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霍松死了,男人和霍友学也分了家,里正的位子,也成了霍力的,再加上一直以来,霍力对她这个娘的默默付出,任劳任怨。 时至今日,她终于释怀了。 也终于跟男人说出了一直以来存在她心里头的真相。 听完后,霍出学眼眶有些红:“我竟然不知,你当时也在,为何都不告诉我?” 方氏抹了把脸,“我虽然不识字,但也懂得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不是怕你觉得膈应,觉得难堪,所以一直就没有提。” 现在洪氏遭了报应,霍友学也蹦跶不起来了。 她也就真的释怀了。 “我这一辈子啊,吃过苦,也遭过罪,但总体来说是很幸运的,嫁给了你,现在苦日子都过去了,儿女也都渐渐长大了……想起来,我就是觉得,愧对老大啊。” 方氏呜呜哭了起来,霍出学长长叹了口气,把老妻拥进怀里,哑声说:“老大会明白的,他会体谅我们的。” 屋里夫妻二人轻声细语,哭泣声伴随着夜晚的风声,断断续续的传到外面的霍力耳朵里。 他的手上端着一盆水。 爹娘奔波了一天,肯定乏了,他和何木香去灶房烧了一锅热水,端过来,想让爹娘泡泡脚,解乏。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席话。 他知道娘不喜欢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原本他以为,是自己太笨了,不像二弟那样会读书,娘嫌弃他蠢笨,只会干粗活。 殊不知,这里面还有这样一番曲折。 娘说愧对他,说对不起他,娘说她释怀了,他也释怀了。 因为他明白了,娘不是不喜欢他,也不是嫌弃他,只是因为她心疼爹。 “相公……” 何木香也听到了公婆的对话,看着丈夫通红的眼眶,踯躅不已。 霍力抬起衣袖,用力的抹了把脸,把盆给她,闷声闷气道:“你进去给爹娘。” 何木香接过盆点点头,在门口喊了声爹娘才进去。 等出来的时候,霍力已经回屋了。 何木香进来时,霍力就坐在小丫儿的小木床前,粗犷的脸上,满满都是化不开的柔和。 “娘子,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自己去霍家村,你留在家里,帮我照顾娘好不好?” 霍力说商量,当真是与何木香商量,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娘年纪大了,腿上还有老毛病,爹大多数时间在衙门,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在学塾,平日里娘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在家里照顾她可好?” 何木香没有拒绝,也没答应,只是轻声问他:“那你呢?” “我一个大老粗,还能饿死不成?有空了,我就回来,你有空了,就过去。” 何木香点点头,“好。” 霍力粗粝的大手,握上她的:“娶了你,是我的福气。” 何木香脸颊粉红,略显羞涩。 嫁给霍力,最开始她是后悔的,只是性格使然,没有勇气改变,时间一长,对凡事便习惯了,也逆来顺受了。 ……? 第232章 一声二舅哥 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老天爷垂怜,日子居然越过越好了。 一切的心结,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都慢慢解开了。 如今再问她,后不后悔嫁给霍力,她能斩钉截铁的说:“不后悔!” 她用几年的磋磨,换来了后半生的圆满祥和。 虽然委屈有,但更多的是满足。 霍家的夜晚,温馨驱散了寒冷。 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昨晚睡得本就晚,理所当然的,霍窈又成了起床困难户。 梳洗好坐到饭桌上时,脑袋都还是懵的。 直到霍力在饭桌上说:“爹娘,我跟木香商量了一下,决定我自己搬去霍家村,木香和两个孩子留下,照顾娘。” 方氏闻言愣了下,忙道:“我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不用照顾,你们一家四口搬过去,让你媳妇照顾你。” “娘,相公不放心您,我们昨晚商量好了。”何木香说。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方氏还要说什么,被霍出学打断了:“儿子儿媳孝顺,就按照他们说的办,再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男人都这么说了,儿子儿媳也都决定好了,方氏虽然不高兴,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霍出学今天也要回县衙,于是吃过早饭,便一起上了常叔的马车。 临上车时,方氏塞了一包馅饼给霍文。 馅饼是她一大早起来做的早饭。 “拿去学塾给宴生。” 昨日在他们去霍家村不久,闻宴生就回镇上了,早上做馅饼的时候,方氏故意多做了一些,让霍文捎带去学塾给闻宴生吃。 旁边霍双看馅饼看得眼睛冒光:“娘,馅饼还有吗?” “没了,怎么,早上没吃够?”方氏后面那句,没吃够哪天我再做了,给你送学塾去,就被霍双的话,噎了回去。 “想着要是还有,我也捎带些给百川。” 方氏一听这个名字就来气:“老娘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跟老娘要馅饼给陆百川?你是不是皮痒了啊!” 霍双摸了摸鼻子:“没有就没有,您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 “你还敢跟老娘犟嘴?我问你,谁让你那天叫陆百川来的?好啊你现在,都学会当家做主了,要不要老娘不干了,把这个家给你当啊?” 霍双哪敢应,只是不服气道:“你们为什么不喜欢百川,他又没得罪你们!” 方氏当即撸了袖子,霍出学见状,连忙拉住:“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再耽搁下去,该晚了。” 方氏这才作罢,指着霍双的鼻子威胁道:“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等你下次休沐回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然后叮嘱霍力:“别忘了给宴生。” “你一看就不乐意,把馅饼给我。”他给百川吃。 霍文把馅饼一收,脸一扭:“谁说我不乐意的,我乐意得很,不就是给闻宴生吗,给就是了。” 当他傻啊,老三要馅饼给陆百川,他宁愿给闻宴生,也不把馅饼给陆百川! 早上的小插曲,随着到了学塾而揭过去。 在学堂,霍文将那包馅饼拍在了闻宴生的桌子上:“你干娘给你的。” 语气间透着不情不愿。 要不是怕便宜了陆百川,他才不给捎带呢。 闻宴生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想到那天在霍家的点点滴滴,那种家的温暖透入骨髓,到嘴的拒绝,下意识咽了回去。 “谢谢。” 然后擦了擦手,拿起一张馅饼吃了起来。 霍文坐在他对面,拖着下巴:“你不会跟上次一样,再拿宣纸还我?” 闻宴生顿了下,想到上次的事,摇摇头,“不会。” 想了想,又道:“我们是一家人。” 霍文:“……” 看着突然开了窍的闻宴生,霍文觉得,小妹让他帮忙的事,就是多此一举,瞧瞧人家多自来熟,这就一家人了! “昨天,怎么样了?”闻宴生想到什么,问道。 霍文噗嗤笑了起来,“你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结果。” 闻宴生挑挑眉:“看你反应,应该是很好。”那他就放心了。 他只要知道结果很好就放心了,至于过程细节,他没有打听的意思,可架不住霍文想说。 接下来就听他嘚嘚将昨天在霍家村的事,说了一遍。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大哥会成为霍家村的里正?” 闻宴生但笑不语,他没想这事,但霍窈在场,有这个结果,倒也不是很意外。 因为她那就是那般一个处处给人惊喜的姑娘。 是,真的是惊喜。 谁能想到,她居然喜欢懒床。 想到那天早上霍文的吐槽,闻宴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恰在这时,一个人从外面急冲冲地跑进来,直奔他这边。 是周兴玉。 “闻宴生,我听说你现在是霍窈的义兄,是不是真的?” 霍文懒懒道:“是真的又如何,不是真的又如何。” “二舅哥,你也在啊。” 霍文差点跳起来:“你叫谁二舅哥呢!” 周兴玉眨眨眼:“当然是叫你了,你是霍窈的二哥,我是霍窈未来的夫君,不叫你二舅哥叫什么?” 砰! 霍文拍桌而起:“你少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成我小妹未来的夫君了?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不准再叫我二舅哥!” 这蠢货是真喜欢小妹吗?怕不是陷害小妹? 他也不想想,这么多人在场,被人听到了,背地后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编排小妹呢! 周兴玉无所谓的摆摆手:“我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 霍文气得吐血,正要反驳,闻宴生拉了他一下,然后就听到他问:“霍窈说要嫁给你了吗?” “没有啊。” “那她可有承诺,或是答应过你什么?” 周兴玉想了想,依旧摇头。 闻宴生声音大了一些:“如此说来,只是你个人的一厢情愿喽?” “是啊,但我不会放弃的,霍窈一定会喜欢我的!” 周兴玉捏着拳头,大声给自己打气。 霍文也捏起了拳头,但是想抽在周兴玉这二货的脸上! …… 第233章 落户顾家 这边三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纷纷对周兴玉的二货属性好笑不已。 一开始看他叫霍文叫的那么理直气壮,还以为霍窈接受他了,闹了半天,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对于众人的哄笑,周兴玉一点也不介意,反正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喜欢霍窈的事实。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闻宴生,你还没回答我,你现在是不是霍窈的义兄?” 闻宴生眸光一暗,哑声说:“是。” 周兴玉松了口气,“那就好了,你现在是霍窈的义兄,我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了,少一个人跟我抢霍窈了,那我们说好了,你以后不许再喜欢霍窈了!” 自说自话的说完,周兴玉就来去匆匆,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霍文有点错愕,同闻宴生吐槽道:“他怕不是脑子有病?” “你跟他说的,我喜欢霍窈?”闻宴生若有所思道。 霍文瞪大眼:“我又不是长舌妇,闲的没事说这个!” “可他刚才……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霍窈?” 霍文浑不在意道:“大概是自己看出来的。” 闻宴生似笑非笑:“你觉得,他能看出来吗?” 回想了一下周兴玉的不按常理出牌,霍文迟疑的摇了摇头,“不是看出来的,就是听人说的。” 闻宴生眯了眯眼:“你觉得,谁会是这个长舌妇?” “那还用说,肯定是你得罪了什么人呗,不然谁闲着,在背后说你的闲话。”话说出口,霍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 但又一想,觉得自己想多了,“怎么可能啊,又没什么好处。” “可我喜欢霍窈的事,只有你知道。” 闻宴生的声音幽深了许多,他一向鲜少与人来往,对霍窈的心意,也不曾在外人面前表达过,而他又习惯了独来独往,情绪不外露。 可以说,整个学塾,知道他喜欢霍窈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崔院长和白夫子倒是看出来了,但他们显然不可能四处宣扬,霍文呢,又一向觉得他配不上霍窈,霍窈又是他的小妹,他护她的名声还来不及,就不可能说了。 可刚才,周兴玉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他知道他喜欢霍窈这件事。 霍文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不过是件小事,你怎么还阴谋论了,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赶紧把馅饼吃完。” 闻宴生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区区一件小事,就被他设想的曲折矛盾。 霍窈不知,学堂上还有这么一段小插曲。 一天上完课,傍晚正准备回家,一出学塾,就看到不远处的顾湘。 看到她,顾湘用力招手,跑过来:“你怎么才出来啊,我都等你一个时辰了。” 霍窈抬手把她因为跑动而飞扬的发丝挽到耳后:“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娘让我来接你回家。” “啊?” “走走,路上说。”说着,不顾霍窈反应,直接拉着她上了马车。 随后霍窈才知道怎么一回事。 “霍师爷跟我爹说了,以后你就住在我家,休沐的时候再跟你几个哥哥回平和村。” 原来是霍出学和方氏顾忌四叔公的话,直接就先斩后奏了。 霍窈的东西,白天方氏也已经给打包好,送到了顾家。 “你爹娘也是不放心你,要我说早该如此了,天天这么奔波你自己也辛苦,住在这里呢,一来不用奔波了,二来每天早上你也能多睡会儿了。” 顾家的晚饭桌上,刘氏一边给霍窈夹菜,一边打趣道。 霍窈都麻木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起床困难户了。 “你的舒窈院其妈妈带人收拾好了,晚些时候你看看缺什么东西,就跟干娘说,明日干娘就让人给你置办。” 霍窈面前的小碗装满了饭菜,刘氏还在夹,赶忙说:“干娘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你太瘦了,多吃点。”倒也没有再夹。 旁边顾湘一边往嘴里塞饭菜,一边含糊道:“我以后跟霍窈都住舒窈院好不好?” 乔氏嗔道:“你有自己的院子,作甚跟霍窈挤。” “当然说话啊。”然后可怜巴巴的问霍窈:“好不好啊霍窈?” 霍窈把自己碗里的饭菜拨到她碗里一些:“你都吃了我就答应你。” “那还不简单。”说罢便埋头干饭,逗得刘氏和乔氏笑个不停。 吃过晚饭,刘氏让下人上了些果茶消食。 霍窈喝了两口,见顾怀海还没回来,“干爹最近很忙吗?” “之前有个案子还没眉目,这不忙着呢,咱们不用管他,太晚了他就住县衙了。”刘氏浑不在意道,反正县衙那么多人,亏不了他。 “你娘今儿个来,我听她说昨儿个的事了,她别提有多高兴了,我还听她说,你大哥大嫂孝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还让你大嫂留在家里照顾她呢。” 刘氏有些羡慕,要说谁最有福气,当属方氏。 霍家尽管不富裕,但方氏生的儿女孝顺啊,而且还个个都是优秀的孩子。 说到这就不得不说,这都是命啊。 霍窈也笑:“大哥大嫂挺好的。” “你娘还说了,她挑了个好日子,过两天你大哥就搬去霍家村了。” 聊到很晚,想着霍窈明儿个还要去学塾上课,刘氏才让散了。 顾湘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跟着霍窈直接去了舒窈院,小桃也是个手脚麻利的,霍窈回房的时候,顾湘的被子和枕头,已经都搬过来了。 “我早上起的早,你跟我睡,就不怕吵你好觉?” “无所谓啊,大不了等你走了,我再接着睡就是了。” 霍窈觉得这话有点气人,识趣的没有继续下去。 不过睡前,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对顾湘说:“陆百川此人与董启越异曲同工,你上些心。” 顾湘本来快睡着了,听到董启越才清醒了些,茫然问道:“陆百川是谁?” 霍窈见她神情不似作假,笑了起来,估计陆百川在这,得气死。 ……? 第234章 提醒 “我三哥的同窗。”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天在你家那人啊,他是你学生对不对?他叫陆百川啊?” “你不知道他叫什么?” “知道,他说过,但我记住,你刚才说他跟董启越异曲同工?” “是一类人。” 顾湘啧啧两声:“难怪呢,昨儿个上午他来家里,说是跟我道谢,谢我捎他回镇上,当时我就觉得挺奇怪的,捎他的人是许丰宝和黄叔,他谢我干什么,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有股子扭扭捏捏的劲儿,比曹招娣还让人讨厌。” 原来,是跟董启越一类人,都是因为,她是县太爷的女儿,才接近她! 听顾湘这意思,她心里怕是有数,霍窈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概是换了地方,第二天早上,不用其妈妈叫,霍窈就自己起来了。 对此其妈妈还有些意外,打趣了她几句。 入秋了,早晨越来越寒凉,刘氏给霍窈准备了一件精美的披风。 披风是大红色的,颜色很鲜艳。 其妈妈一边给她整理好领口,一边笑着说:“夫人说姑娘家就该穿些颜色鲜艳点的衣裳,你以前都穿的太素了,这样多好,衬得人都娇艳了。” 披风好看是好看,就是穿身上很扎眼。 到了前厅,刘氏和乔氏已经在了,见霍窈披着披风,纷纷都说好看,话里话外和其妈妈所表达的意思差不多。 中心思想就是她以前的衣裳穿的太素净了,一点也不像十五岁的姑娘家。 长辈的一番心意,霍窈不好意思拂,便穿着出了门,只不过在下车时,她把披风脱了下来,放在马车上。 因为住到了顾家,就不需要每天接送了,常叔就被学塾安排了别的活计。 但今天,学塾里的气氛明显不大对,因为每个人看到她,都好像很热切。 就连中级班的,遇到了,都主动跑来跟她打招呼。 霍窈对此一头雾水,直到白夫子跟她说了怎么回事,她才知道什么原因。 “你给学生赔偿酒楼损失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才对你与以往不同。” 霍窈好笑不已:“他们也是为了维护我,我自然也要维护他们,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学生可不这么想,他们或许觉得,被夫子维护,给他们营造出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吕夫子他们点头附和。 上午上完课出来,几个学生拦在了前面,霍窈认出,是之前在茶楼打架的几个人。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道:“霍夫子,谢谢您!” 茶楼一事过后,他们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很清楚,赔偿是肯定要赔偿的,但赔偿多少银子,让他们心里有些吃不准。 家里条件还不错的,情况要好一些,但条件不好的,便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又拿什么赔偿。 这般一直到了前天休沐,他们被县衙叫过去,这才知道,茶楼的赔偿数额早就出来了,而他们的银子,霍窈早就替他们赔偿了。 换而言之,他们不用赔银子了。 县衙叫他们过去,不是赔偿银子的事,而是让他们签字画押,以此作为了结这个案子。 从县衙出来时,他们意外听到衙差议论,说是夫子从一开始就替他们揽下了赔偿的事,只是没告诉他们而已。 他们还说,夫子知道他们有两个家境困难的,说是为了维护她才闯下的祸事,而她作为夫子,理应维护自己的学生。 还听说,夫子也没银子,一开始跟县太爷借的,后来周家赔偿下来,才还上。 霍窈猜到,便是来道谢,客气话也没多说,只是道:“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莫要再冲动了,尽管是为了维护我,我也不会再领情了,学生就要有学会的样子,好好读书才是正途。” 几人都说记住了,霍窈便让他们散了。 下午下了课,霍窈绕道去买了些零嘴,回到顾家时天刚擦黑,她从马车上下来,眼尾瞥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等她看过去的时候,那抹人影已经过了拐角,看不见了。 “刚才有人来过?”霍窈问门房。 门房点点头,“您的学生,陆百川来过,来找小姐的。” 果然是他。 “顾湘呢?” “小姐说不见,还吩咐了小的,以后此人再来,直接不必回她,将人挡回去即可。” 霍窈点点头,进了家门。 刘氏她们都在前厅,老远霍窈就听到顾湘嘟囔:“吃了一次亏,还能不长记性?之前我就瞧着他不舒服,讨厌的很,连霍窈都说他跟董启越是一路货色,我没让人把他打出去就是看在他是霍窈学会的面子上。” 霍窈进去时,顾湘没有再继续说,她把买回来的零嘴儿给她。 “我就知道霍窈对我最好了。” 零嘴儿都是她爱吃的。 霍窈捏了捏她的脸蛋,“少吃些,吃多了就不爱吃饭了。” 顾湘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含糊点头:“知道知道。” 晚饭顾怀海依旧没有回来,只是让人回来拿了几件衣裳。 来的正好是许丰宝。 说来也是巧,许丰宝也带来了一包零嘴儿,美其名曰是给霍窈和顾湘的,但熟悉霍窈的人都知道,她鲜少吃零嘴儿,只偶尔吃点。 显然,他是给顾湘的。 因为那包零嘴儿里,都是顾湘平日爱吃的。 顾湘和许丰宝很熟了,两人见面少不得要掐一番,霍窈等他们闹够了,给许丰宝倒了杯茶水:“许大哥,星南和齐老汉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齐老汉经常帮着我们干活,星南那小家伙倒是爱缠着霍师爷,你爹得空的时候,还会教他读书,那小家伙挺聪明的呢。” 霍窈又问了些两人的近况,得知他们在县衙一切都安好,便说改日过去看看他们。 “星南这两天一直念叨你呢,等我回去了就跟他说你要去看他,指定会很高兴。” 刘氏将顾怀海的衣裳取来,许丰宝拿上就走了。 睡前,顾湘跟霍窈约好,改天一块去县衙看齐老汉和星南。 …… 第235章 失踪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中秋佳节临近。 明天学塾休沐,早上出门前霍窈跟刘氏和乔氏说了声,晚上就不过去了。 当天下了课,霍窈和几个兄长坐常叔的马车回了平和村。 多日不见闺女,方氏想得厉害,抱着她便不撒手,非要到处捏捏看看她瘦了没有。 “干娘和小夫人挺照顾我的,娘,您放心。” “你让娘怎么放心啊,娘就你一个宝贝女儿,要不是四叔公……”方氏说到这,住了嘴,“罢了,小心无大事,总归是对你好。” 晚饭方氏和何木香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期间一直给霍窈夹菜,倒是几个儿子,都给她忽略了。 只不过相较于上次休沐,这次家里明显少了俩人。 霍出学在县衙,霍力前两天也搬去了霍家村,据说他搬去的那天,是方氏特地挑的好日子,方氏还说,但凡那天搬家的人,在新家都会一切顺遂。 大概方氏释怀了,她与何木香相处更自然了,当然,生活中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尤其婆媳之间,没有矛盾是不可能的。 但何木香脾气好,性子又软,不论方氏说什么,她都乖乖听着,反倒弄得方氏没了脾气。 吃过晚饭,霍窈跟何木香在井台前洗碗。 “嫂子,娘有时候就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何木香笑笑:“我知道的。” “大哥去了霍家村可有回来过?” “头两天回来一次,去地里把活干完又回去了,他跟我说,最近正在跟四叔公学记公账呢。” 说起不在家的丈夫,何木香神色暗淡了不少,霍窈看在眼里,洗完碗后,便去找了方氏。 “娘,这两天我和二哥他们都在家,您看明天一早,让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去大哥那住两天怎么样?” 对此,方氏一点意见也没有,原本她的打算就是让何木香和两个孩子一块搬去霍家村,只是儿子儿媳孝顺,她也就应承下了。 当天晚上,方氏就去借来了牛车,第二天一大早,就让霍文和霍双驾车,送何木香去了霍家村。 走之前还叮嘱两个儿子,到了那要是有活,就帮霍力干干,还让何木香在那多住几天不碍事的。 送出门后,家里就只剩下方氏霍窈和霍全三人了。 霍窈帮着方氏在院子里剥豆子,见霍全从屋里出来,把他叫过来,让他一块过来剥。 霍全站在那迟疑了很长时间,才过来,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霍窈对面,闷不吭声地剥豆子。 “四哥,最近在学塾可还顺利?” 霍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缓缓点了点头,“挺,挺好的。” 自从上次小妹震慑住了周兴玉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欺负他,后来周兴玉不知怎么了,看上了小妹,私下里整天喊他四舅哥,为此,更没人欺负他了。 本来以前欺负他的就是周兴玉牵头,周兴玉因为小妹倒戈,他的那些小喽啰根本不敢。 “小妹……” “嗯?”霍窈抬头看他,却不见霍全的下文。 霍全手里的豆子都快被他捏碎了,吭哧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只言片语。 霍窈笑笑,也知道有些事得慢慢来,便与他聊起了家常。 霍文和霍双是下午才回来的。 回来后霍文灌了一大碗水,然后冲方氏喊:“娘,您给霍丫喂兔子了没?” “啊?” “那丫头到了霍家村才想起来她的兔子,让我给她喂兔子。”说起来霍文就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小丫头现在胆子大得很,都敢指使他干活了! 方氏一拍大腿:“我没喂啊,快赶紧拿点菜叶子给它喂了。” 霍文不太高兴的去灶房捡了些菜叶子,正要去喂,就被霍窈叫住了:“二哥,你把叶子给四哥,让四哥去喂。” 霍文看看霍窈,又看看一脸错愕的霍全,倒也听话的把菜叶子塞给他,让他去帮霍丫喂兔子。 霍全不想去,被霍文推着走了。 “大哥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见天儿的忙,四叔公挺帮他的,目前不错。”霍文想了想,沉声说:“我听大哥说,霍友学失踪了。” “失踪了?”霍窈意外不已。 “嗯,自打那天分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他那媳妇蔡氏还带着两个孩子去四叔公闹过两回,说霍友学不要她们娘三了。” 霍窈眨眨眼:“那洪氏呢?” 霍文撇撇嘴,“他那媳妇也是怪有意思的,带着两个孩子居然跑去了亲戚家,不管洪氏了,洪氏现在半死不活的瘫在炕上,村里几个人就轮番每天过去送些吃的,反正饿不死就是了。” “哦。” “你知道是谁提议让人轮番去给洪氏送吃的吗?” 霍窈连想都没想:“大哥。” “没错,就是咱们大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要我我就不管洪氏的死活,她以前那么对咱爹,死了也是活该!” 霍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跟大哥的区别。” 霍文被她看的不乐意了:“难道我这么说不对?” “也不能说是不对,只是个人处事不同,大哥这么做也没错,毕竟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洪氏饿死。” 毕竟只是一口吃的,否则,那便是一条人命。 洪氏固然有罪,但也罪不至死。 现在这样的惩罚,比让她死了还煎熬。 “对了,大哥让我叮嘱你些,他不知打哪儿听说的,前段时间有人见过霍友学,霍友学跟人说,要弄死你。” “我?” “嗯,大哥让你最近当心些。” 霍窈点点头,“知道了。” “不过我倒觉的大哥多虑了,你现在住在顾家,镇上那么多人,霍友学除非疯了才对你动手,但不管怎么说,小心点就是了。” 晚上吃过饭,霍文将霍窈叫到院子里,让她教他做题。 过了年春天就是秀才考试,霍文也开始紧迫起来,加上这段时间,方氏话里话外都在鞭策他,让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让小妹成为状元郎的妹妹,为小妹日后嫁给将军增添底气。 …… 第236章 夏兰定亲 最开始霍文听到这番莫名其妙的说辞,都快气笑了,然而他娘最是不讲理的,为了少受些皮肉苦,他就只能忙着今儿刻苦奋斗。 再加上来年就秀才考试,他可不想落榜。 大概是习惯了,被自己妹妹教,霍文的心理素质已经练就的十分强大了。 读书这东西,有时候是会传染人的,过了没多会儿,霍全也出来了,又过了会儿,霍双也过来了。 一直学到半夜,才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霍窈还在睡着,就被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吵醒了。 她烦躁的抓抓头,披上衣裳从屋里出来,正好霍文也被吵醒从屋里出来。 “一大清早的,这是闹啥呢!” 方氏正在门口看热闹,听到声音回来,撇嘴道:“还不是夏兰,今儿个定亲,夏兰她娘好似旁人不知道似的,弄来一队人,绕着村敲锣打鼓!” “夏兰?是跟小妹同一年的那个夏兰吗?” “不是她是谁!” 霍文意外道:“她要嫁人了?” “她娘给找了户人家,男的是个屠户,死了婆娘,下面还有两个娃,夏兰一个黄花大闺女,嫁过去就当后娘,呸,让自己闺女去当后娘,也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张罗!” 霍文也很意外:“怎么找了这么户人家?” “夏兰娘对外面说男人好,知道疼人,还孝顺,我看啊,她就是图人家有钱!” 过了很长时间,外面的敲锣打鼓才消停,霍窈转身回去补觉,霍文也困顿得很,也回了自己屋。 快到中午才起来。 正在院子里洗脸,何飘香来了。 “呦,妹子在家呢,学塾今儿个休沐啊?” 霍窈拿布巾擦去脸上的水,“三姐来了,快屋里坐。” 因为和何木香的婆媳关系好了,对何家人,方氏也没有像以前那么不待见了,之前霍窈不在家的时候,何飘香来过几次,每次方氏都会给个笑模样。 一开始的时候,何飘香对此受宠若惊了很长时间,还是听了何木香的话,才稳住了。 “大娘,今儿个我进村瞧着挺热闹,这是村里有什么喜事啊?” 方氏撇嘴不屑道:“我们姓夏的那户闺女定亲。” “难怪呢,不过只是定亲,这阵仗闹得还挺大。” 何飘香坐了会儿,始终不见大姐和霍丫,不由问了出来。 霍窈喝了口水,解释道:“三姐来的不巧,昨儿个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去大哥那了,得过两天回来。” “去霍家村了?” 霍力当了霍家村的里正,何家那边前些时候就收到消息了,说起来更让人意外的是,霍力还带着何木香和两个孩子,去何家走了一趟。 这可是两人成亲这么多年来,霍力第二次去岳母家。 第一次还是何木香和霍力刚成亲那会儿,三朝回门的时候呢。 不过这也让她更放心了不少,她也观察过霍力,跟以前完全不同,显然大姐说自己现在越过越好,并非宽慰她的话。 “昨儿个二哥才送过去的,三姐是有事吗?如果有事,让二哥送你过去。” 何飘香摆摆手:“没什么事,我就是得空过来串门子,顺便给你们送些鸭蛋,都是家里鸭i子最近才下的蛋,你们自家做来尝尝,只是这段时间天冷了,下的不多,你们别嫌弃啊。” 何飘香拿出带来的篮子,掀开上面盖着的布,只见一颗颗大鸭蛋,白白胖胖的。 说是不多,但实际上给的真不少。 目测一下,至少有十几个。 方氏笑得牙不见眼,嘴上跟何飘香客气,手上却一点也不见客气的将鸭蛋收下了。 霍窈瞧着好笑,跟何飘香道了谢。 何木香不在,何飘香中午就没留下吃饭,坐了会儿就走了,午饭方氏果然拿那些鸭蛋做了一盘菜。 霍窈让方氏给大哥和大嫂他们留几个。 方氏没好气的嗔怪道:“我还能不给留,都留着了。” 下午霍文又在院子里读了一下午书,期间霍窈指点了他几次,晚上吃过晚饭,霍窈正准备把衣裳洗洗,家里就来人了。 来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布裙,脸上搓着胭脂,头上也簪着颇为喜庆的红花。 “夏兰,你咋来了?”方氏很意外定亲的人,会来自家。 “大娘,我来找霍窈。” “妞妞,夏兰找你。” 霍窈刚把衣裳泡进水里,擦了擦手走过来,让开一些:“进来坐。” “我不进去了,霍窈,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霍窈看了看天色:“很晚了,要不你进来坐会儿。” 夏兰咬唇,看了看旁边的方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氏倒也识趣:“你们说话,我回屋。” 说罢便回了屋。 “进来。” 将夏兰请进院子,霍窈给她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坐,又进屋倒了两杯水放到院子里的小桌子上,把切好的瓜推到夏兰面前。 “刚切的,挺甜的。” 霍窈在夏兰对面坐下,说实话,她与夏兰并不熟悉,故而也不知道跟她聊什么。 最后还是夏兰起了话头:“霍窈,我定亲了。” “我听我娘说了,恭喜你。” 夏兰幽幽道:“那你也一定听说了,我娘给我找了个什么男人。” “这……”这话不大好接,霍窈借着喝水的动作圆过去。 “我不想嫁人霍窈。” “那你为何不跟你娘说?” 夏兰苦笑道:“我娘要是听我的,今日还会定亲吗?” 这倒也是,可这种事,她这个当事人都没办法,她一个外人能做什么。 好似看出霍窈在想什么,夏兰苦笑道:“我知道,亲已经定了,我家也收了他的聘礼,日子到了,我是一定要嫁的,我就是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聊聊,可找来找去,也就咱俩亲。” 霍窈无声的叹了口气,跟她亲的是原身,而且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况且她一直都记得,那天夏兰看向她时,那怨恨的眼神。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夏兰,她始终存着些警惕。 但显然,她想多了,夏兰来找她,真的就只是说说话,话说完了,就走了。 …… 第237章 谭颐萱 “霍窈,我就你一个朋友,我以后还能来找你说话吗?” 走之前,夏兰可怜巴巴道。 霍窈点点头,“当然可以。” 前脚送走了夏兰,后脚方氏就从屋里出来了,“她来找你做什么?” “找我闲聊的。” 方氏撇嘴,“肯定是不满意嫁的男人,找你来诉苦了,我就说,这门亲事指定是她娘自作主张给定下来的!” 霍窈想了想,问她娘:“当真很差吗?” “人我没见过,不知道咋样,但光听他是个鳏夫,还有俩娃,就够呛,谁家会乐意把自己好好的闺女嫁出去给人当后娘?”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坑自己闺女的。 她就是养闺女一辈子,也绝对不会把闺女嫁给个鳏夫,给人当后娘!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说,夏兰要是真不愿意的话,她娘也没招,估计也是愿意的。”方氏摊摊手,也不再纠结这事。 左右跟自己都没关系就是了。 霍窈笑笑,也就丢开了,把衣裳洗完,又备了会儿课,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跟三个哥哥拜别了方氏,离开了家回学塾。 “刚才看着娘一个人站在家门口,有点心酸。”马车上,霍文闷着嗓子说:“一直以来,都是大哥嫂子还有丫儿都在,现在他们在霍家村,娘一个人在家,有些不适应。” “嫂子不是说这两天就回来吗。”霍双道。 “嗯,八成今天就回来了。” “那你心酸个什么劲儿,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孝顺过!” 霍文冷笑道:“以前我也见你追着陆百川不放!” “你想吵架是不是?” “是谁先开始的!” 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霍窈捏了捏额头,“要不要我让你们下车吵个够?” 霍双还记得,自己曾被霍窈赶下车的事,哼了声,老实了。 霍文则冲他挥了挥拳头,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果然霍双炸毛了。 “二哥!” 霍文瘪了瘪嘴,扭过头去,老实了。 因为路上这一小插曲,到学塾时,几人间的气氛当真说不上有多好,霍文和霍双下了车后互不理睬,各自回了学堂。 霍窈头更疼了,整整一天上完课下来,她的头都闷闷的疼,没坚持住,跟白夫子他们说了声,就先走了。 到顾家时,看到顾家隔壁人来人往的,正往里搬东西。 霍窈眸光微微闪了闪。 顾家隔壁也是一处大宅子,但一直都空着,没人住。 果然,刘氏消息灵通,告诉她隔壁被人买下了,这两天正搬东西呢。 “听说是京城来的。”顾湘神秘兮兮道。 末了又补充了句:“好像还是官家千金。” 霍窈在旁听着,但笑不语,等了这么长时间,可算把人等来了。 隔壁整整搬了好几天才搬完,这天晚间,刚吃完饭,门房下人便来报,隔壁主人家前来拜访。 刘氏让下人请进来。 没多会儿,一年轻女子带着两个丫鬟,袅袅而来。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 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精美的布料,一看便价值千金,就连发间的首饰都与众不同。 霍窈听到顾湘在自己耳边小声说:“不愧是京城来的,真好看。” 女子长得很漂亮,走过来时,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绝代佳人。 “见过两位夫人,两位小姐。” 女子带着两个丫鬟,款款行礼。 仪容更是透着大家风范。 刘氏抬手:“姑娘快快请起,来人,看座上茶。” 刘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此时丝毫不怯场。 待女子落座后,三言两语,便将其身份了解的差不多了。 女子叫谭颐萱,京城世家谭家女儿,因为身子不好,便来清河镇休养。 顾湘不解:“为何不去江南休养,那里水土好,最适合养身子,咱们清河镇只是个乡下小地方,气候跟江南差了一大截呢。” 谭颐萱捏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含糊道:“太医说我身子不适宜去南方,清河镇便是他推荐来的,大概这里适合我的身子。” “原来如此,那谭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你家人不曾陪你一道过来?”刘氏关切道。 “母亲庶务繁忙,脱不开身,我就自己一个人,带着下人过来了,瞧着隔壁宅子极好,便买下了,日后做了邻居,还请两位夫人,和小姐照拂一二,颐萱在此先谢过了。” 美人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美的,而谭颐萱便是美人中的美人。 谭颐萱带来了伴手礼,说是她从京城带来的丫鬟亲手做的京城的点心,话也说的极为漂亮,还希望她们不要嫌弃。 喝了一盏茶,谭颐萱就带着下人走了。 顾湘看着她离开的倩影,感慨道:“她真的好有气质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她还有气质的女子了。” “现在知道羡慕了?这些都是从小培养的,你小时候让你学礼仪还不学呢。”刘氏从小是经过教养嬷嬷锤炼出来的,顾湘小的时候,她也想这般锤炼她。 奈何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她一委屈一哭闹,就不舍得了。 所以才养成了现在这般跳脱的顾湘。 顾湘吐了吐舌头:“那我宁愿没有气质。” 她才不要遭那份罪呢。 “霍窈,你从刚才怎么都不说话啊?”顾湘注意到霍窈的过分沉默,打趣道:“你不会是瞧她长得好看,不高兴了?” 霍窈没好气的拿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都没不高兴,我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你们呀,谁也别羡慕谁,她有今日,也是自小遭了罪。”刘氏是过来人,最是了解其中所付出的苦楚。 顾湘有些眼馋道:“不过她的首饰真好看,明天我也出去看看,有没有类似好看的。” 然后央求霍窈明儿个跟她一块去。 “湘儿别闹,霍窈明儿个要去学塾。”乔氏训斥道。 霍窈冲她笑笑:“无妨的,明儿个我看看下午有没有空,有空我早走会儿,陪你去逛逛。” 顾湘高兴了,冲着乔氏直吐舌头。 乔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去可以,但是不准闹霍窈,不然我饶不了你!” …… 第238章 世家的乘龙快婿 清河镇就这么大点,镇上搬来了一个从京城来的世家千金。 对方且一来便大手笔的买下了县太爷家旁边的宅子,出入车驾,仆从环绕。 最关键是,千金不但出身好,还气质大气端庄,貌美年轻。 故而,谭颐萱的到来,给这座平静的城镇带来了数不尽的新鲜话题。 学塾也尤为热闹。 初级班学堂,三三两两的学生围聚在一起。 “你们都听说了吗,咱们镇上飞来一只金凤凰呢!” “哪能没听说啊,我还听说,她不但来自京城,还是京城的世家千金呢!” “世家千金,还是京城来的,为何会来咱们这个地方?” “听说是觉得咱们清河镇山明水秀,过来养病的。” “嗨,是个病秧子啊。” “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病秧子,人家也是世家出来的贵女,身份尊贵着呢,不但如此,我还听说她才刚及笄,没定亲呢。” “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快别做春秋大梦了,她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身份,人家能看得上你?”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她在京城看惯了世子少爷,就喜欢咱们这些淳朴的人呢。” 说是这么说,但没人把这话当回事,在他们看来,像谭颐萱这样的身份,与他们的差距,便是那云泥之别。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好奇,八卦。 毕竟京城于他们每个人而言,都是梦中神往之地。 那个地方,代表的不只是功名,还有身份,地位,以及富贵。 清河镇太偏了,京城的贵人是不屑到此的,来过最大的人物,也就是前段时间的钦差大人了。 所以谭颐萱的到来,实在让人好奇兴奋。 “百川,你怎么都不说话,不会也在想,做世家的乘龙快婿。”有人注意到,从刚才开始,陆百川便沉默的不像他的性子,不由打趣道。 陆百川脸上闪过被洞穿心事的难堪,刚要呵斥对方莫要胡说八道,霍双便先按捺不住了:“你们别胡说,百川才不是那样的人!” 霍双一脸凶狠,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好像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一般。 众人脸上有些不喜:“霍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们跟百川说话,又不是跟你说话。” “就是,不就是个玩笑吗,你至于吗你!” “我们知道你跟陆百川关系好,可霍双,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陆百川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发狠吗?” “别以为你是霍夫子的哥哥,就把自己当棵葱了!” “谁不把本少爷的三舅子当棵葱了!”一道无比嚣张的声音冒了出来。 下一刻,周兴玉大摇大摆的从外面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书童。 排场足足的。 一看到是他,众人的讨伐顿时歇了声,纷纷捏着鼻子不说话了。 周家是首富,周兴玉是周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但凡是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得罪他。 更何况只是没有意义的口舌之争。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学堂,此时安静下来。 周兴玉走到霍双身边:“你们一个个的,眼皮子忒浅了,世家千金怎么了,还金凤凰呢?小爷告诉你们,咱们这只有一只金凤凰,那就是霍窈!” 周兴玉拿手指着刚才叫的最欢的那人:“我问你,一个破世家千金,有霍窈美吗?有霍窈才学好吗?” 那人捏着鼻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没法回答。 要是回答比霍窈美,就是得罪了周兴玉,而且这话要是传到霍窈耳朵里,还把霍窈得罪了。 但要说没有霍窈美,他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并没有见过世家千金。 也只是听人说,长得好看。 至于好看到什么程度,他还真不清楚。 “小爷告诉你们,在小爷心里,霍窈才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任何人都比不上她!” 周兴玉气势十足的,冲大家宣布。 没有人敢当面反驳,但心里怎么想,怎么认为,就不好说了。 至少陆百川就觉得,周兴玉才是眼皮子浅的那一个。 不可否认,霍窈确实长得好看,说她是清河镇的第一美人,也不夸张,除了还稚嫩些。 霍窈有才学,也是真的,就凭她是连一国之君都认可的女先生这一点,她的才学,就足以胜过世间所有女子。 但有一点,霍窈这辈子都追不上金凤凰的,那就是出身。 人家可是世家的千金,而霍窈呢,不过是农门之女,即便被县太爷认了干闺女,那也只是干的,不是亲的。 至于她认识的将军,谁知道她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勾搭的,反正他是不认为,一个男人,还是大将军,会无缘无故的帮一个女人。 肯定是有利可图。 女人所倚仗的无非就两点,出身,和美貌。 前者霍窈极度欠缺,就只剩下后者了。 这样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世家千金比? 这么一分析,陆百川突然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霍家和霍窈的身上,倒不如重新给自己找一条路。 比如,世家的乘龙快婿! 上午是初级班的课,掐着时间,霍窈一进来,便察觉到学堂的气氛不对,看各个脸色异常的学生,以为他们打架了,正要询问,余光突然瞄到陆百川一闪而过的势在必得。 眯了眯眼,想到这几日因为谭颐萱到来所掀起来的话题,便有数了。 果然询问了一下,学生并没有打架,也没有争吵,只是发生了点意见分歧。 而分歧的源头,便是谭颐萱。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夫子,听说你现在住在县太爷家,你见过那位谭小姐吗?” 霍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正聚精会神听的认真的陆百川,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缓缓点了点头:“也是巧,昨晚儿才刚见过,谭小姐带了伴手礼去拜访顾夫人,恰好当时我在场。” 众人顿时眼睛一亮:“她本人真像传言中的那般吗?” 霍窈微笑:“传言如何,我不知道,但她本人嘛……” …… 第239章 再遇褚雪莲 “如何如何!” 霍窈卖起了关子,这可把底下的学生给急坏了,纷纷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金凤凰本人如何。 而在其中,陆百川的反应最是热切,霍窈相信,如果不是为了保持他自己的人设,恐怕这个时候早已经冲过来问她了。 不过,他的反应让她很满意就是了。 也不枉费她卖了一次关子。 “夫子,您倒是快说啊,她本人如何啊。” “是啊霍夫子,您怎么也学会卖关子了。”学生们可不知道霍窈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就知道,快急死了。 最关键的是,所有夫子当中,就数霍窈最是爽快直接,虽然只是个弱女子,看着也秀秀气气的,但性格,说实话,当真端的是一个爽朗。 像是卖关子,就从来没有过。 包括在授课时,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霍窈笑笑:“看把你们急得,虽然我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你们现在这个时候,重点是在功课上。” 众人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挠挠头,“夫子,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好奇。” 霍窈道:“我相信,你们都是有分寸的人,谭小姐确实当得上传言那般。” 闻言,底下一片沸腾。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那比之夫子您如何?” 此话一出,满座皆静,纷纷看向问询之人。 那人没想到自己脱口的一句话,会惹来这么大的关注,尤其是周兴玉,看他的眼神,好像要撕了他一般。 不由打了个寒颤。 其他人也有些不满,虽然他们私下不少议论,但也不曾当面冒犯,尤其还是这么傻的问题。 这个傻蛋也不想想,夫子要怎么回答,说自己比谭小姐好?还是说自己不如谭小姐? 前者自大,后者自卑。 哪个都不是好回答。 不想霍窈却依旧笑意盈盈:“在我父母眼里,我自然是最好的那一个,谭小姐也亦如是,我是我,她是她,两个不同的个体,为何要比较?” “当然,你们非要比较,那我只能说,谭小姐远胜于我。” 一番话出,问话那人更是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夫子别这么说,在我们眼里,没人能比得过夫子。” 霍窈又笑了:“看来我这个夫子还是比较成功的,好了。”干咳两声:“闲话时间结束,咱们该开始上课了。” 一节课下来,霍窈都不曾受开头的小插曲影响。 但即便如此,她走后,以周兴玉为首,将那问话之人教训了一顿。 当然,只是口头教训,自打上次事件之后,周兴玉就没有再在学塾里动过手。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他要给霍窈留好印象。 一天课结束,霍窈真真见识到了,谭颐萱的影响力。 几乎一天时间,她光听到金凤凰、世家之女、谭小姐、京城,之类的字眼就不计其数,就连霍文也跑来跟她打听,不过被霍窈给赶走了。 她倒是不担心霍文会多想,一来有她看着,二来褚雪莲所带来的余波尚在,估计他现在对女人还处于敬谢不敏的阶段。 霍窈倒是真没想到,人这么不顶念叨,半个时辰之前,她才想到褚雪莲,半个时辰后,就见到了。 彼时她正同顾湘逛街。 昨晚顾湘见谭颐萱的首饰好看,约她出来逛街,正好上完课后就没什么事了,于是就陪着她出来买首饰。 在首饰铺子里,顾湘正在埋头挑选之际,身后突然响起有些熟悉,但又透着陌生的女声。 “霍窈。” 霍窈转头看过去,愣了一下,先是有些狐疑,方才恍然。 “褚雪莲。” 距离上次的事情,差不多大半年了,在这期间,再没见过,时隔许久再次见到,霍窈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 主要褚雪莲的变化极大,一身锦衣华服,妆容精致,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排场挺足。 霍窈注意到她头上所梳的妇人发髻,眼底划过一抹意外。 “好久不见啊霍窈。”褚雪莲仪态万千,熟稔的跟霍窈打招呼,好似以前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般,眼下也只是故人相遇。 霍窈看了她一会儿,笑得疏离:“好久不见。” 褚雪莲可以当没事人,但很不好意思,她这人小心眼。 褚雪莲却像是看不到般,继续同霍窈攀谈:“我听说你现在在清昌学塾教书,说不准日后,我肚子里的小少爷便是你的学生呢。” 霍窈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 原着中这个时候,褚雪莲还未怀孕。 “你们继续,不打扰了,有时间再聚。”说完,褚雪莲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顾湘皱着眉:“霍窈,她是谁?” 霍窈想了想,“算是以前认识的人。” “难怪我看你一点也不热情,估计你们不熟?” “只见过一面。”霍窈淡淡道,不想把注意力过度放到褚雪莲身上,让顾湘继续挑选首饰,看着琳琅满目的钗环,也不由起了点兴致,刚拿起一支兰花玉簪,就听旁边顾湘道:“她是什么人啊,我怎么瞧着她身后的丫鬟有点眼熟。” 顾湘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 “我说怎么眼熟呢,那不就是唐招娣家的丫鬟吗!” 顾湘一拍大腿,小脸上有些自得,好似自己克服了一个很大的难关似的。 转而又道:“不对啊,唐家人我都认识,这人我确定在唐家没见过啊。” 说起唐家,又联想到褚雪莲的那身派头,霍窈心里多少就有数了。 故而便没有让顾湘继续纠结下去,用首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本以为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当晚刚回家,就看到了等在府门口的乔氏。 见到她们回来,乔氏直接拉到一旁:“你们今天去哪儿了?” 顾湘不解:“就是逛街了啊。” 乔氏看向霍窈。 后者眯了眯眼,想到什么,淡声道:“乔姨,可是唐家来人了?” 话虽是疑问,字里行间却透着肯定。 …… 第240章 唐家九夫人 乔氏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但又一想到眼前的人是霍窈,也就笑了。 点点头,“不错,唐家来人了,你干娘正在里面生闷气,你干爹也在里面。” 顾湘不解:“我们逛街的时候确实遇到了唐家的人,但就是说了两句话,他们来做什么?” 乔氏道:“来的人说是唐老爷的九夫人。”说到这,乔氏看了眼木檀:“还说跟你是旧相识,给你送了些东西过来。” “九夫人?”顾湘瞪大眼:“唐招娣她爹又纳妾了?” 在唐家跟顾家撕破脸之前,她那时候经常出入唐家,记得很清楚,唐家当家,也就是唐招娣的爹,加上正室,统共六位夫人。 现在冒出个九夫人,很显然,唐老爷又又又纳妾了。 至于这位九夫人是谁,不止是顾湘心里有数,木檀也有数了。 有点想笑。 她从未小瞧过褚雪莲,但这一刻,还是觉得自己小瞧她了。 前厅里,刘氏虽然脸色依旧十分难看,但情绪倒是稳住了,见霍窈和顾湘回来了,还露了个笑脸。 随后问:“霍窈,你跟唐家这位九夫人关系好吗?” 霍窈摇摇头,“我和褚雪莲之间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是有仇。” 这话一出,连顾怀海都愣了下。 “有仇?”然后笑了起来:“你居然会有仇人?” 好似霍窈有仇人是多么了不得的事一般。 而且有仇两个字,还是从霍窈嘴里说出来的。 实在新鲜。 刘氏也很意外,“这话是怎么说的?” 霍窈倒也没有刻意隐瞒,便把和褚雪莲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 听完后顾湘恍然大悟:“难怪当时你脸色不太对,不过这褚雪莲脸皮也太厚了点,见了你不躲着走就算了,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跑过来跟你打招呼,那寒暄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之间多熟似的。” 想到遇到褚雪莲时的那一幕,顾湘就啧啧不已,感觉又刷新了自己的下限。 顾怀海皱眉:“这事你娘去县衙找你爹时,我听过两耳朵,那个陷害你二哥娶她的姑娘,就是褚雪莲?” 霍窈颔首:“是她,我也没想到会遇到她。” 关键遇到她之前,她才刚想过褚雪莲这个人。 刘氏冷笑:“这人不但不知羞耻,还厚颜无耻,能在这般极端的情况下,进了唐家的门,成了九夫人,看得出,是个豁得出去的。” 她看向不远处的礼盒,“倒是打的好主意!” 乔氏在旁对霍窈说:“来送礼的人留了话,说是你跟九夫人既然是旧相识,唐家和顾家两家以前的恩怨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以后,以后要常来往。” 换句话说,明着是给霍窈送礼,实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跟顾家重修于好。 难怪刘氏会生气。 这话说得,确实挺不要脸的。 褚雪莲不要脸她早已见证过,但没想到,这唐家,也够有意思的。 顾湘那件事才过去多久,就跑来刷存在感了? 这脸,真挺大的。 顾湘撇嘴:“唐家一向不要脸,要是要脸,还会娶九个夫人?唐招娣她爹后院的女人,多的估计都快赶上皇帝的后宫了。” “顾湘!你给我闭嘴!”顾怀海脸色陡然一沉,厉声呵斥道。 顾湘不服气:“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还敢说!”顾怀海很少对顾湘横眉竖眼,但此时,他却是一脸的凶相。 顾湘很委屈,眼眶都红了。 “好了,你也别委屈,你爹没打你已经是在克制脾气了。”刘氏同样脸色难看:“你这张嘴,说过多少遍了,说话之前要想清楚再说,皇家的事,岂是你随便能议论的?” 然后语重心长道:“湘儿,你何时才能懂,祸从口出,隔墙有耳呢?” 顾湘眼泪嗒一声掉了下来,“我,我这不是说顺嘴了吗。” 刘氏这么一说,顾湘就知道自己为何被凶了。 可她真没想那么多啊。 霍窈拍拍她的手:“干爹,干娘,乔姨,您们也别生气,顾湘是个懂分寸的,她也就在咱们自家人面前嘴上才没个把门的,到了外面,比谁都有数。” 经历了这么多事,顾湘的成长肉眼可见,以前她或许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再是清楚不过。 “以后在家里也不许说!”顾怀海虽然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但语气能听得出,缓和了许多。 顾湘跺了跺脚,哭着跑了。 见状,顾怀海刚消下去的火,立马就有了反扑的迹象。 霍窈劝道:“干爹,我知道您训顾湘也是为了她好,但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不是,顾湘的改变您不是没看在眼里,是。” 顾怀海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怕她到了外面胡说八道,惹祸上身。” 刘氏给霍窈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看顾湘,自己和乔氏则留下劝顾怀海。 此时,顾湘躲在房间里哭,小桃都被她关在了外面,急得不行,看到霍窈来了,才松了口气。 “是我,开门。”霍窈敲了几下门,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打开。 入目之中,却是一张干干净净的小脸。 霍窈愣了下,然后气乐了,“敢情儿你装的。” 顾湘吐了吐舌头:“我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我,我不要面子的啊。” 霍窈倒了两杯水,“这么说,你也知道干爹训你训的有道理喽?” “我又不是傻子。”顾湘接过喝了口,“以前我一直觉得,有我爹,我横着走都没人管,现在……”她摇了摇头。 “这点分寸我还是懂的。” 霍窈摸了摸她的头,与她聊起了别的,没多会儿,刘氏派人过来喊她们去前厅吃饭。 来的人是其妈妈。 其妈妈先是偷偷的看了眼顾湘,又看向霍窈,挤眉弄眼的模样颇有喜感。 霍窈忍着笑,冲她摇了摇头。 到了前厅,只见刘氏和乔氏,不见顾怀海。 顾湘紧张的捏着霍窈的衣角,小声说:“我爹不会被我给气着了?” 不能,她以前又不是没气过。 而且还是属于经常气的那种。 …… 第241章 不要白不要 事实证明,顾湘想多了。 “衙门里有公务,你爹回衙门了。” 看着惴惴的顾湘,刘氏好笑道,然后拿手点了点她的脑门,“你也是,既然怕你爹生气,那你还时不时的惹他生气!” 顾湘撇嘴,“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我的……” 霍窈在旁边笑眯眯地补充:“顾湘说,她也是要面子的。” 刘氏和乔氏逗得哈哈大笑,“都知道要面子了,看来咱们湘儿也不是完全没有长进吗。” 乔氏颇为赞同的点头,同刘氏说:“这都是霍窈的功劳,不是说,跟什么样的人结交,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吗。” 霍窈有些好笑,这种事也能算到她头上? 结果刘氏还真十分赞同。 霍窈:“……” 至于顾湘,她早就习惯了,一开始还是会有些吃味的,毕竟在霍窈出现之前,爹,大娘,还有娘,包括下人,都是围着她打转的,突然从万众瞩目变成陪衬,这其中落差的滋味,不经历过,是不会理解的。 曾经,她对霍窈有过晦涩的嫉妒,以及排斥,直到在宁阳郡,在最绝望之际,是霍窈出现救了她。 当时她就特别的不好意思,后来又见霍窈并不曾试图抢走过什么,突然间,她也就慢慢释怀了。 当然,也是因为她娘与她剥心的谈过。 她娘说,爹和大娘纵然再喜欢霍窈,霍窈也始终姓霍,而不是姓顾,毕竟无论如何,她才是爹的亲生女儿。 娘说的在理,她听进去了,也放在心上了。 后来果然再看霍窈,就觉得顺眼多了。 当然,她娘还说,别看霍窈现在身份不值一提,但聪明的女人,永远都不会亏待自己,这样的人,说不定日后,用得上。 她娘的这番话,太过于趋向利益化,她虽然嫉妒霍窈,但从未利用过她,所以,有些话,她基本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冒了。 现在,她是真把霍窈当成了自己人,看做自己的妹妹。 故而吃味什么的,也就不存在了。 吃过晚饭,顾湘就把白天的战利品拿出来让刘氏和乔氏看,期间刘氏问霍窈:“唐家送来的那些东西,可要帮你退回去?” 霍窈无辜道:“为什么要退回去?” “这……”刘氏倒是一时间被霍窈给问住了,正当她思索着怎么回应之际,就听霍窈又道:“唐家想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唐家的想法,不是干爹和您的想法,别人的想法我们控制不了,但只要我们不受影响,管别人怎么想。” 刘氏一脸若有所思,静待霍窈说下去。 果然她接着说:“无论唐家还是褚雪莲,让他们出点血也不为过,送上门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又不花银子。” 刘氏听明白了,就是说,送来的东西要,但化干戈为玉帛嘛,那是唐家单方面的。 唐家之所以腆着脸上门,无非就是有利所图,只要他们不让他图就是了。 至于送来的东西吗,就当是他们过去对顾家和对霍家,一点小小的补偿。 刘氏仰头笑了起来,心头因为唐家上门的阴霾,这一刻彻底消散了,当即还大声吩咐下去:“日后唐家再来人,不论送什么东西,你们就收下。”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金银玉器等物就退回去,吃食首饰之类,而已分情况。” 毕竟顾怀海是父母官,若是因为唐家而背上收受贿赂的名头,就不值得了。 后来果然,唐家再以九夫人的名义往顾家送礼,只要无伤大雅的,刘氏一概收下。 因此此举,唐家以为和顾家化干戈为玉帛了,唐家家主为此还狠狠赏了褚雪莲一通。 顾家出事的时候,唐家第一个选择明哲保身,原以为顾怀海绝无再翻身的可能,所以一直以来,都为当初的决定感到明智。 结果做梦也没有想到,顾怀海居然翻身了! 不但翻身了,原来的州府大人,刘彭,还被顾怀海给扳倒了! 据说,新上任的州府曹大人,与顾怀海是同期入仕,以前交情还不错! 也就是说,只要顾怀海不出大错,他这个清河镇的父母官,就没人能撼动得了。 甚至有可能,还会往上爬一爬。 因为与顾怀海交好的缘故,故而十分清楚,顾怀海之所以来清河镇,是因为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往上升迁可能性不大,但只要他是清河镇的父母官一天,唐家就得在他手下苟活! 顾怀海官复原职的时候,唐家上下坐立难安,生怕遭到顾怀海的报复。 然后等啊等,等了很长时间,都没等到想象中的报复,甚至连为难都不曾有。 可唐家和顾怀海的关系,跌至了冰点是事实,便想着办法的修复,可不论是县衙,还是顾家,都对唐家人拒之门外。 见都不见。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修复,但有顾怀海这层关系,到底是方便许多,而且,现在没被报复,不代表以后不会被报复。 不是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果真到了那时候,真就晚了。 所以,与顾家,和顾怀海的这层关系,必须修复! 奈何顾怀海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软硬都不吃。 就在焦头烂额之际,新进门的九夫人说她认识顾怀海的干女儿。 倒是听说过不少,顾怀海对这个认的干女儿极为重视,也不失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原本想的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无妨,但只要成功了,重重有赏。 没想到,她当真成功了,让唐家的东西,进了顾家的门! 虽然顾家那边尚不曾表态,但他了解顾怀海夫妇啊,要是态度没有软化的话,他们早就把他的东西送回来了。 不得不说,顾怀海对这个干女儿,何止是重视,显然是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毕竟,送东西时,打的是霍窈的名头。 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东西,顾家确实是收下了,但不论是顾家,还是霍窈,一样都不曾用,倒是被他们用在了别处。 …… 第242章 物尽其用 这事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天霍窈同顾湘前去县衙看望齐老汉和星南。 路上顾湘给星南买了些零嘴儿,星南很喜欢,却只是吃了一点儿就不吃了,顾湘便问他,明明很喜欢,为何就吃这么一点儿。 星南告诉顾湘,他是大孩子了,尝尝就够了,他要把其他的留起来,给破庙的孩子吃。 这才知道,星南说的破庙的孩子,是齐老汉带着他行乞时认识的小乞丐。 星南年纪小,话说的不是那么清楚,问了齐老汉才知道,他口中的那些小乞丐,都是些被父母遗弃的孤儿。 以前在破庙的时候,是星南的玩伴,自打住进县衙后,齐老汉和星南都会省下些吃食和衣物,送去破庙给他们。 顾湘心软,让星南带着她去破庙。 到了破庙看到那些衣不蔽体,瘦瘦巴巴的小孩子,莫说是顾湘,就是霍窈,都不忍心了。 齐老汉跟她们说,霍窈帮他们爷孙已经很感激了,知道她们都是良善人,但谁也不容易,所以一直以来,就没好意思跟她们说小乞丐的存在。 顾湘便要找顾怀海,他是清河镇的父母官,这些小乞丐,都是顾怀海的子民,他有义务。 于是几人商量了一下,刘氏便将原本给霍家住的宅子拿出来,让小乞丐他们好歹有个囫囵遮风挡雨的地方。 破庙实在是太破了,现在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别说是挡风了,下雨的时候外面下大雨,破庙里下小雨。 又给他们送了些吃食,齐老汉和星南也从县衙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宅子里,照顾那几个孩子。 顾湘为此还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给几个孩子置办衣裳,鞋袜。 当天晚上回到家,恰好得知唐家又派人送来了东西,刘氏按照霍窈说的,不论唐家送什么,无伤大雅的,一概收下。 而收下的东西,大多都给了下人,霍窈便提出,将唐家送来的这些东西送去宅子,给几个孩子用,用不到的就拿去变卖,变卖的银子也都拿来花用在齐老汉和几个孩子身上。 但没想到唐家送上瘾了,隔两天就送一些过来,每次打的,也都是九夫人送给霍窈的旗号。 这天唐家又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傍晚霍窈从学塾回来,就看到刘氏和乔氏带着下人正在清算,顾湘主动请缨,明天她负责送去宅子。 自打将几个孩子安置下来后,顾湘就像是找到了活计一般,几乎天天往那边跑,带着几个孩子玩,俨然成了孩子头。 对此刘氏和乔氏都乐见所成,她们觉得,顾湘就是缺点事情做,不然一天天太闲了,一闲就闯祸。 现在忙起来她也不闯祸了,而且在细微处还能看到些许的变化。 比如顾湘以前奢靡无度,每次吃饭,只吃半碗,剩下的都浪费了,而现在她不了,在吃之前,她都会把吃不完的那些提前分出来,留着第二天带去宅子,让齐老汉热热给孩子们吃。 别说刘氏和乔氏,就是顾怀海都觉得稀奇,要知道他们口头教过顾湘多少次,可她愣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过后就依旧故我。 顾湘的解释是,看到那些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孩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浪费的那些粮食,能养活好多个人。 但不管怎么说,唐家送来的那些东西,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唐家送的勤,刘氏也收的欢快。 就连底下的下人都说,这唐家八成是个傻的。 但也多亏了唐家是个傻的,不然那些孩子哪能天天吃好吃的,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唐家送来的布匹做的。 时间如流水,转眼到了中秋节前一天。 学塾放了假,下了学,霍窈和几个兄长碰头,一起回家,就注意到三哥从刚才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跟他说话好半天都没反应。 “三哥这是怎么了?”霍窈明知故问道。 几个兄长天天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霍双什么状态,没人比她更清楚,不但清楚,且知道,他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有一段时间了。 果然,霍文撇嘴道:“还能怎么了,因为那陆百川呗!” 霍窈挑挑眉,“陆百川怎么了?” 霍文声音小了许多:“我听说陆百川最近见天儿的往外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老三估计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这才蔫不拉几的,跟个得了病的瘟鸡似的。” 霍窈眸光微闪。 “是吗?陆百川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陆百川在忙什么,霍窈自然是知道的,回家的时候还撞见过好几次。 京城世家千金,光这个明头,对于惯会见缝插针的陆百川来说,怎会放过? 他现在啊,都成了隔壁谭家的常客了! “我听说,他正忙着巴结金凤凰!”金凤凰是众人私下给谭颐萱取的代称。 陆百川忙什么,霍文自然是不关心的,但他关心霍双,自然也对陆百川多了许多的关注。 所以他早就打听好了,不但打听到陆百川忙什么,还打听到他几乎每天都追在谭颐萱的屁股后面。 “也不知道他到底给老三灌了什么迷魂汤,我跟他说陆百川在巴结金凤凰他还不信,说我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还骂我诋毁陆百川。” 说起这事,霍文就一肚子的火。 在发现陆百川整天不见人后,霍文就找人打听他在忙什么,得知陆百川在巴结从京城来的,最近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世家千金金凤凰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霍双。 本意是让他看清楚,陆百川是个什么货色,让他赶紧认清楚。 可谁知道,霍双就跟没脑子似的,不信也就算了,且说他诋毁陆百川,见不得陆百川好。 少不得,兄弟俩不但不欢而散,还差点打起来。 霍窈想,如果不是在学塾,估计俩人就打起来了。 “所以,你就直接告诉的三哥?” “不然呢?” 霍窈幽幽地看着这有什么不对吗的霍文,无语道:“别说三哥,就是我,我也不信。” …… 第243章 夏兰拦路 如果是在摊牌之前,霍双或许会相信,就算不相信,至少也会把话听进去,放在心里。 现在? 牌都摊开了,而且还数次闹过不愉快,霍文的态度又是摆的明明白白,霍双会相信他的话才奇怪呢。 虽然当时她不曾在现场,但想也知道,霍文当时的态度,肯定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特别欠揍。 霍双自然会认为他在故意挑拨离间,诋毁陆百川。 说起这事,霍窈就有些头疼,“不是说过,不要轻举妄动,二哥,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还是,你不相信我?” 霍文嘴上不服气道:“我这不是没想到老三着魔了吗。” 霍窈冷笑:“是没想到,还是你压根就是故意的?” 她才不信他没想到。 比起没想到这个借口,她到觉得,其中故意的成分居多。 霍文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小妹说的是事实。 他确实不是没想到,而是想到了,只不过不愿意去想,直接去找霍双也是故意的,他想让他看清楚陆百川是个什么货色,因而好让他后悔,后悔为了这么个货色,跟他们反目成仇! 结果显然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去,灰头土脸的回来。 “那小妹,现在怎么办?”霍文搓了搓手,讪讪道。 霍窈看了他一眼,懒得再说他什么了,只道:“等着。” “还等?” “不然呢?像你似的莽撞?直接跑过去跟三哥说陆百川如何如何?前车之鉴忘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轻举妄动吗?” 被霍窈一番质问,霍文心亏的不行,还想说什么,霍窈却已经不理他了,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突然这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霍窈一时不防,直接撞到霍文身上。 霍文疼得龇牙咧嘴,大声嚷:“常叔,你做什么突然停下来啊?” 常叔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霍夫子,前头有个姑娘突然冲出来,我着急停下……你们没事?” 霍窈就着兄长的搀扶坐稳,“没事,常叔,没撞到人?” “没有,只是这姑娘……” 常叔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女声便传了进来:“霍窈。” 女声有些耳熟,没等霍窈认出是谁,女声便自报家门:“是我,霍窈,我是夏兰。” 霍窈掀开帘子,果然就看见夏兰站在车前。 还没等霍窈问她怎么在这,此地是回村的路上,夏兰突然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下了。 一脸哀求:“霍窈,你帮帮我,你帮帮我,我求你!” 霍窈皱眉,从车上下来,“你这是干什么,有话慢慢说,快起来。” 夏兰却是不起,“霍窈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嫁给那个屠夫,不想给人当后娘,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不是都定亲了,我能帮你什么?” 霍窈感觉很莫名其妙,本就没什么交集的人,突然跑出来给她下跪,还要她帮忙。 不想嫁,定亲前怎么不说,现在亲都定了,却搞出这么一出。 再说了,她又不是神仙,能帮她什么? 帮她退婚? 夏兰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掀开自己的衣袖:“霍窈,你看。” 霍窈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入目之中,只见夏兰两条胳膊上,都是横七竖八的伤,那些伤有新有旧,分布在夏兰的胳膊上,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天哪,你这是咋了?谁打的?”跟着下来的霍双惊讶道。 夏兰哽咽道:“是他打的,霍窈,我真的……我要是嫁给他,我会被他打死的!” 霍窈皱眉:“你父母呢?你没跟你爹娘说吗?” “如何不说,可我娘说,说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所以才会挨打,他们不让我退亲,我的没法子了,你帮帮我好不好霍窈?” “我能帮你什么?难道你想让我去跟你父母说,让他们跟对方退亲?”霍窈的语气有些冷硬,霍文在一旁听得很古怪,将霍窈拉到一旁:“小妹,我瞧着夏兰挺可怜,要不咱们帮帮她?” 霍窈一脸无语:“怎么帮?亲是他们自己定的,夏兰都无法让她父母退亲,我们这些外人有什么法子?” “小妹!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也太无情了!夏兰好歹跟你一块长大,你们以前那么要好,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霍双一副好不容易逮到短处,站在兄长的制高点,朝霍窈训斥道。 “你闭嘴!”霍文没好气道。 霍双两手抱在前:“怎么着,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还是说,我说错了,小妹心虚了?” “你……” 霍窈拉住霍文,好笑道:“既然你觉得我冷血无情,见死不救,那你救好了。” 霍双瞪大眼:“她求的人是你!” “话也不能这么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反正我救不了,你霍双热心肠,你救啊。” 霍窈的眼睛微眯,充满了挑衅。 霍双被激了个正着,“我救就我救!我才不像你似的,冷血无情的要命!” “嗯,所以好人好事,就让你做,二哥,四哥,我们走。”说完,霍窈便上了马车。 霍文冲霍双骂道:“怎么哪哪都有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少说我,有本事把你兄长的派头使到小妹什么!”霍双哼了哼,走过去将夏兰扶起来,嗓门特别大道:“夏兰你放心,我帮你!我可不跟有些人似的,自私无情还冷血!” 夏兰袖笼中的手指紧握成拳,“霍三哥,我……” “二哥,四哥,还不赶紧上车,我们回家!”夏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已经上车了的霍窈打断了。 在她的催促下,霍文和霍全上了车。 还没坐稳,霍窈就让常叔走。 很快,马车在霍双和夏兰的面前驶过,带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夏兰错愕不已,牙齿死命的咬着嘴唇,怎么会这样,霍窈怎么都不上钩! “夏兰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家找你爹娘!” 旁边霍双还在喋喋不休,话里话外都是霍窈心狠,但放心,他不会跟霍窈似的,不管他。 噎得夏兰胸口疼。 …… 第244章 第二个褚雪莲诞生了? 另一边马车上。 “小妹……”霍文欲言又止地看着霍窈。 霍窈捏了捏眉心,“你们也觉得我对夏兰这事太过无情?” 说这话时,她看看霍文,又看看霍全。 “没有,肯定是你在故意气老三,你不会不管夏兰的。”这一点,霍文还是很有信心的。 或许以前,知道夏兰遭遇这种事,小妹最多只会幸灾乐祸,但现在小妹明显和以前不同,直觉以及他对小妹的了解,小妹一定不会不管的。 霍全也是同样的想法。 然而这次,不论是霍文还是霍全,都想多了。 只听霍窈凉凉道:“固然有三哥的原因,但即便没有三哥,我也没打算管这桩闲事。” 这话一出,霍文和霍全都惊呆了。 “小妹?” 霍窈叹了口气:“一来,这是夏家的家务事,二来,当初定亲是夏兰自己同意的,三来,只是定亲还未成亲,对方是如何把她打成那样的?” 霍窈的意思很明确,没有生活在一起,对方怎么有机会打她? “你的意思是说,夏兰骗人?” 霍窈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也说不好,只是感觉这件事苗头不对,当然,夏兰的种种作为都不曾看出不对的地方,但直觉告诉她,这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敏锐。 但具体的,她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不会。”霍文迟疑:“她那伤总不能是假的?” “我倒觉得,小妹说的对。”一直都不说话的霍全,突然说道。 此话一出,霍窈也意外了,要知道她这个四哥,能不说话的时候,就绝对不说话,不论在学塾,还是在家里,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都是最透明的一个。 这次却罕见的主动说话了,而且还是赞同她的话。 大概被霍窈看的不好意思了,霍全耳朵都红了,低下头,“我是这么觉得的。” 霍文倒是没想那么多,问他:“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只觉得她来求小妹,说不通。” 夏兰被打了,应该第一时间找她的父母,即便如她所说的那般,她的父母不管,且认为是她做错了才挨打,那也应该去找她的亲戚,再或者去报官,再要么去找里正,总之,绝对不是来找早已没什么交集的小妹。 一开始,霍全就对于夏兰来求霍窈觉得古怪,但也没想那么多,甚至觉得,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慌不择路也是正常现象,直到刚才,小妹的话提醒了他。 小妹说的有道理,夏兰只是定亲,还未成亲,没成亲就是没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对方怎么打? 难道去夏家打? 夏兰胳膊上的伤有新有旧,很显然,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夏兰又不是傻子,就算再闲的没事,也不会送上门去让人打。 首先,这一点就解释不通。 再加上一开始的古怪,她来求小妹,实在很奇怪。 经过霍窈和霍全的两相疑问,霍文也开始起了疑惑,但新的问题又来了,如果真有不对,夏兰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有什么图谋? 霍窈摇摇头:“这也是说不通的原因。” 人与人的矛盾,大多源于利益冲突,而她和夏兰并没有利益冲突,所以,尽管只是觉得奇怪,但没有依据,也没有证据,更解释不通。 所以最好的规避,就是旁观,不接茬。 “那老三……” 霍窈淡淡道:“三哥乐意帮忙,我们管不着。” 霍文忧心忡忡道:“那个傻子,可别是跳进别人挖的坑里了!” 听完小妹和四弟的话,他也开始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了,虽然不知道夏兰此举图什么,但反正不是啥好事就是了。 尤其是他想到了不久前,褚雪莲栽赃他的那件事。 越想越后怕,都不由打了个哆嗦,“小妹,夏兰不会是第二个褚雪莲?” 霍窈笑了,斜眼看他:“但三哥,不是第二个你。” 原着中,褚雪莲之所以会投怀送抱成功,也是霍文见色起意,霍双呢,对陆百川一心一意,而且取向不同,即便夏兰是第二个褚雪莲,霍双也绝不会是第二个霍文。 所以这个担心,是不成立的。 夏兰也应该不会是第二个褚雪莲。 她的直觉便是这么告诉她的。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回家之后,霍窈还是把这事告诉了她娘。 方氏当即道:“我去夏家看看。” 说完便出了门。 方氏这一去,何木香做完了晚饭都还没回来,在霍窈他们回学塾的第二天,何木香就带着两个孩子从霍家村回来了。 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饭,霍窈便跟何木香聊天,询问她大哥的近况。 “姑姑,我爹,我爹瘦了。”霍丫在旁边吭哧吭哧道。 “瘦了?” 何木香摸摸闺女的小脑袋,“相公不太适应,所以才有些清瘦,现在逐渐上手了,好多了。” 霍窈点点头,也是,凡事都有个过程。 万事开头难,等开了头,就容易了。 方氏一直到了很晚,才扯着霍双回来了,母子二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咋了娘?” 被霍文这么一问,霍双脸色更难看了,扔下一句:“我不吃了。”就回了自己的屋。 霍文见状,心里咯噔了下,难不成真让他蒙对了,第二个褚雪莲诞生了?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这世上的女人,不是都是褚雪莲! 夏兰虽然没有成为第二个褚雪莲,但所行的事,还是让霍文,再一次对女性生物幻灭了。 “什么?夏兰胳膊上的伤,不是定亲的那个男人打的?!” 方氏沉着脸点点头,闺女回来跟她说了整件事,敏锐如她,就觉出了不对劲。 霍家跟夏家离得并不远,加上平和村一向没什么秘密,而方氏又是个喜欢八卦的,没事的时候就往外跑,东家长西家短,但都不曾听人说过,夏兰被未来男人打的事。 所以闺女说,夏兰挨打,拦路求她,就觉得不对,她倒是没霍文想的那么深层次,认为夏兰是第二个褚雪莲。 说去看看,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成分居多。 所以,她直接就去了夏家。 …… 第245章 作出来的闹剧 不过方氏也不是个傻的,在去夏家之前,她先拐了个弯,钻进了夏家邻居的家门。 “所以,您先去了夏家的邻居打听此事?”霍窈惊呆了,得到方氏点头后,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看出她娘这趟出去回来不痛快,笑眯眯道:“论起咱家谁最机智,没人比得上我娘您了。” 方氏阴沉的脸,可算露了点笑模样,嗔了自己个儿闺女一眼:“就你嘴甜。” 不得不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而霍窈每次拍,都能拍到点子上。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也只持续了一会儿,说到后续,方氏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我问过夏家的邻居,他们并没有听说此事。”夏家的邻居告诉方氏,以前夏家打骂争吵声不断,但自从夏兰定了亲后,夏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消停日子,别说夏兰的娘没再动辄打骂夏兰,且也不曾有听说过,夏兰被未来男人打。 就连邻居家也觉得奇怪,加上方氏的怂恿,一块去了夏家。 夏兰娘听明白方氏的来意后,当时就破口大骂,骂方氏胡咧咧,见不得她家好,见不得夏兰找了个好婆家,背地后里造谣。 方氏那个气啊,她自然是相信闺女和儿子的,更何况,夏兰胳膊上的伤,不止是闺女看到了,几个儿子也都看到了,就与夏兰娘撕了起来。 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一时间僵持不下,而这一切,都源于夏兰。 方氏便说:“有本事让你家夏兰出来对峙!” 夏兰还没回来,自然是没办法对峙的,便一起出来找夏兰,最后在村口找到了刚回来的夏兰和霍双。 方氏性子彪悍,见到夏兰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撸起她的两个衣袖,上面的伤众人都看到了,加上霍双在旁边说话,夏兰娘上去揪着夏兰便问她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们知道,那夏兰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霍文很好奇,按照他娘刚才说的,夏兰娘并不像夏兰说的那样知情,可问题来了,夏兰为何撒谎?还有她胳膊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就要问她自己,反正不是人家男人打的!” 按照方氏所述,夏兰一开始并不承认自己撒谎,最后还是夏兰娘咬了咬牙,跺了跺脚,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乱给闺女找了个男人,让夏兰的爹跑了一趟,将对方找了过来。 等人来了,面对所有人的谴责和质问,很懵,说了一句:“自打定亲后,我就没见过她。” 对方说的斩钉截铁,就差对天发誓了,夏兰这才承认,自己撒谎了,只因为她不想嫁给他。 “我呸!这夏兰瞧着平时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心眼这么多!你不想嫁,干嘛定亲?现在定亲了,又搞这么一出陷害人家,那屠户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给了那么多聘礼,到头来差点被陷害栽赃!” 方氏拿手,将桌子拍的震天响,她就觉得,这事夏兰干的太她娘缺德了,而且还缺大德了,幸好把人叫来,弄清楚了,不然人男人的名声被夏兰搞得稀碎。 女人的名声要好听,男人难道就不要了? 而且,不想嫁人,你早他娘的放屁啊,亲都定了,才说不想,早干什么去了? 最关键的是,你不想嫁,说就是了,栽赃陷害人,这不是祸害人家吗? 比起这些,霍文关注的重点显然在别的上面:“那她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谁知道了,估计是找人故意打的!”方氏浑不在意道,弄清楚了夏兰作妖,谁还关心她的伤哪来的! “您没问问她,她求小妹做什么?”说到这事,霍文冲着霍双屋子的方向用力的哼了哼,“说小妹冷血无情,怎么不说你自己眼瞎!” 可不就是眼瞎吗,先是陆百川,现在又看错了夏兰! 方氏皱眉:“她恐怕是打着让妞妞帮她退亲的主意。” 但别说,夏兰弄了这么一出,亲是如她所愿的退了,只不过不是夏家退的,而是人男方退的。 “退了?” “还没进门,就差点搞臭了人家的名声,这门亲换了谁都得退,夏兰自己都说了,不想嫁,人又不是傻子,不退还留着来年娶进门啊?” 就夏兰这样能作的,就算娶进门,也得闹得人家里鸡犬不宁。 还不赶紧退了。 说到这,方氏乐了起来:“人要退亲,夏家不想退,我回来的时候,还在闹着呢。”要不是肚子饿了,闺女又才回来,她一准儿留下瞧热闹。 要知道,夏家不想退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是不舍得这门亲,而是不舍得吃进去的聘礼。 换句话说,退亲可以,但是聘礼不退。 谁也不是冤大头,退亲了,聘礼肯定是要收回去的。 不过屠户是真不差银子,当初定亲时,除了银子,还给了夏家一头大肥猪,猪肉早就吃进夏家肚子里了,他不要折算现银,只要给的银子。 然而即便如此,夏家就是不退。 “啧啧,夏家这一个个的,吃相太难看了。”经了这么一出,不论是夏家,还是夏兰,这名声恐怕都堪忧了。 当然,方氏是一点也不同情夏家的,她原本就跟夏兰的娘不对付,更何况这事明摆着就是夏兰自己作出来的。 只能说,就算坏了名声,那也是夏家和夏兰自己找的。 总之,今天的夏家,注定很热闹了。 方氏最终还是没忍住,匆匆吃过晚饭后,就跑去了夏家凑热闹,这一凑,直到很晚才回来。 所带回来的信息也十分丰盛。 霍窈给总结了一下,就是这门亲最终还是退了,在里正的主持下,夏家不情不愿的,将吞进去的银子一文不落的吐了出来。 可以说,这门亲退的很曲折,不但在村里闹得人尽皆知,夏兰的名声,也算是彻底的臭了。 相比较方氏吃了个大瓜,此时的夏家,更是精彩热闹。 “我打死你个杂碎!老娘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夏兰娘一边骂,一边拿着扫帚追着夏兰打。 …… 第246章 人算不如天算 夏兰很快被打倒在地上,她娘见状,打得更狠了。 扫帚一下接一下抽打在她的身上,分毫不留情面。 不一会儿,扫帚都被打烂了,夏兰身上更是皮开肉绽,触目惊心。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一声都不吭,咬紧牙关趴在地上,眼神中带着滔天地恨意。 她恨一切不公,恨她娘,更恨霍窈! 自上次去找过那人后,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很着急,那人却告诉她,有人在暗中保护霍窈,不可轻举妄动。 一直以来,她不是没有想去探究过,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霍窈的性命?还有,霍窈跟她从小一起长大,霍家以及霍窈,任何事她都知道,说白了,除了县太爷是她干爹,她成了学塾的夫子外,跟她一样,霍窈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家女。 她从哪儿招来了亡命之徒? 暗中保护她的人又是谁? 为何要保护她? 许许多多的疑问萦绕在她心头,很长时间都徘徊不去。 其实她自己知道,早在不知不觉间,她和霍窈就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对此,她不甘,也抱怨过,凭什么霍窈从小就比她命好,以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老天爷为何要对她如此不公平! 可这些愤恨,在她与那人合作开始,就不存在了,她只想拿到剩下的那笔银子,远走高飞,霍窈也好,爹娘也好,以后都跟她没关系了。 所以,她即便从未想过要霍窈死,但有些事,她已经不去想了,用霍窈的死,换取一大笔银子,还能获得自由身,这笔买卖,很划算。 于是她就听那人的,没有轻举妄动,跟霍窈打好关系,获得霍窈的信任。 但没想到,霍窈根本不给她与她交好的机会! 她居然住到了镇上的县太爷家! 夏兰还记得那天,那天晚上她去找过霍窈后,转头霍窈就开学了,当天晚上她在村头等到了半夜,都没有等到霍窈那辆送霍窈回来的马车。 第二天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霍窈住到了县太爷家,要休沐的时候才会回来。 她去后山找那人,问他,要不要去镇上找霍窈?他对她说,去镇上找人,这样的做法太过于刻意,霍窈怕是会起疑,让她老老实实的在村里等霍窈休沐。 她等啊等,耐心就在等待中锻炼出来了,她想的很简单,虽然已经定亲了,但婚期定在来年,只要在来年之前离开,就来得及。 所以她不着急了,平日除了等待霍窈休沐,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而那笔银子,也被她藏在了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她就像以前,不论是她爹,还是她娘,都没有起疑,以为她认命了。 可没想到,她不着急了,那个说不要轻举妄动的人,却是着急了! 夏兰记得很清楚,那天那人第一次进村找她,告诉她不能再动了,后天霍窈休沐,让她想方设法,把霍窈引过去,他负责动手。 按照他说的,今天傍晚,她提前等在霍窈回家的必经之路,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看到那辆接送霍窈的马车。 她成功的将马车拦停了,也见到了霍窈,把自己两条胳膊上的伤给她看,以此来博得她的同情,以及她的帮助。 胳膊上的伤,自然也不是那个屠户打的,自打定亲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 不是不见,而是不想,因为见了,她会觉得恶心,会忍不住吐出来,而她,也找了一个很恰当在理的理由,未婚夫妻在成亲前见面不吉利。 对方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理由,也一直这么做的。 其实她看得出来,他是想跟她过日子的。 可那又如何呢,她不想! 她是不如霍窈,不论是相貌还是学识,都不如霍窈,可她也没有太差,凭什么,自己要嫁给一个屠户,还要给人当后娘! 当初答应,一来她没有拒绝的资格,即便拒绝了,她娘也不听,二来,霍窈还没有死,合作还没有完成,她还不能就此离开。 其实一开始她也有想过,拿着那笔银子直接离开,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的动过,但她更清楚的知道,恐怕她还没等出村,就先被那个人给杀了。 因为他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本事。 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那人拿她的爹娘威胁她,但凡她背叛他,就送爹娘下去见阎王。 她虽然恨爹的无能,娘的攀比偏心,但也没想过让他们去死,毕竟曾经生养过她一场。 至于两条胳膊上的伤,都是那人打的,而他也再一次让她见识到了奇迹。 她胳膊上的伤有新有旧,但其实,都是一次性打的,只不过那些所谓的旧伤,是他给了她一瓶药,挑拣伤口抹上去,一晚上过后,新伤就变成了旧伤。 而她要做的,就是利用霍窈的同情,告诉她,自己不想嫁给残暴的屠户,已经从家里离开了,现在藏在后山,自己来了月事,需要她的帮助。 一切的计划,可以说无懈可击,天衣无缝,但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没有漏洞的计划,和理由,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霍窈居然不上钩! 不但不上钩,还直接走了,留下一个头脑发热的傻缺霍双。 她顾不得去寻找原因所在,只想赶紧甩掉霍双,不让他去家里,自己好去后山找那人,告诉他计划失败了,重新制定计划。 结果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真正的搅屎棍不是霍双,而是霍窈! 她居然把她娘找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她娘先是去她家大闹了一场,又一起来找她。 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甩掉霍双了! 霍双没甩掉,她娘和方氏他们便先找来了。 后面的发展,几乎脱离了她的掌控和预料,所有人都逼问她,那一刻她骑虎难下,旁边还有个霍双,最终咬了咬牙,坚持称胳膊上的伤是屠户打的。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娘居然也拖了她的后腿! 让她爹,去将屠户寻了过来! …… 第247章 没救了 方氏骂她娘丧良心,给闺女找了这么个暴虐的男人。 她娘为了不背骂名,完全不顾她的阻止哀求,直接将人找了过来。 屠户一来,一切谎言就全部被戳破了。 夏兰不禁回想,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她脑子很乱,但身上源源不断的疼痛,又让她很清醒。 虽然没有把霍窈引去后山,霍窈也没有死,但如她所愿的,退亲了,可她莫名的,并不觉的开心,不是因为名声尽毁,也不是因为村里人的指点谴责。 而是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双带着失望的眼睛。 是屠户的。 他拿着聘礼银子离开前,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的。 失望,可惜,怜悯,成为记忆中最后的定格。 屠户很丑,但莫名的,却没有想象中的不堪可怕,虽然只在定亲那天匆匆见过一面,但他对她的态度,一直很温和,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男人这么对她。 夏兰摇了摇头,退了亲,不用嫁给鳏夫,不用去给人当后娘,她应该高兴才是! 不,眼下不是高兴的时候,她得赶紧去找那人。 想到这,夏兰突然翻身一起。 正举着扫帚抽打的夏兰娘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都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还想大逆不道的打你老娘?!”夏兰娘有些不敢看闺女的眼睛,就连声音,也一改刚才的气急败坏,多了些说不出的颤抖。 因为那双眼睛,那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 夏兰看了看她娘,又看向她手上的扫帚,然后一把夺过来,狠狠丢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家门。 直到砰地一声关门声响起,夏兰娘才回过神来,登时老脸一红,又一青,掐着腰冲夏兰离开的背影骂道:“小贱人,有本事你别回来了!” 夏兰听到了,但装作没听到,马不停蹄地往后山去。 那人早就在等着了,看她一个人来,好似一点也不意外,他手中的刀,二话不说,直接抵上了她的脖子。 皮肤被尖锐的刀锋划破,疼痛随之而至,夏兰透过月光看着浑身散发着吓人气息的神秘男人,腿不由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饶命,饶命啊……” 她的身体在颤抖,被她娘打的时候都没如此。 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杀了她。 他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贱人,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说话间,他挥开刀,朝着夏兰的脖子重重砍过去,只要眨眼的功夫,夏兰的头和身体就会分家。 夏兰整个人都懵了,她第一念头就是逃,可这一刻,身体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根本动不了,第二个念头是后悔,她后悔过来了。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居然看到了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他们是来带她走的。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黑白无常居然冲着神秘男人去了。 黑夜中,三道人影缠斗在一起,利器碰撞的声音,刺激着夏兰的耳膜,她终于回神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往山下跑去。 突然身后传来破风声,还没等夏兰反应过来,便是一声闷响,唇角鲜血溢出,她的眼睛无限睁大,不敢置信中带着灰败。 她缓缓低头,只见自己的胸口,一把大刀穿胸而过。 她清楚的看到刀尖上有鲜血滴落。 那是她的血。 “夏兰!” 深沉的夜色,一道惊呼声蓦地响起。 夏兰身体砸倒在地上,嘴里的鲜血一口接一口,眼前逐渐模糊,她努力想要看清楚远处向她快速跑来的人。 她终于看清楚了。 是霍窈。 她的手上染血,向霍窈来的方向伸过去。 “霍、霍……” 霍窈睚眦欲裂,远远目睹了夏兰被一把刀,穿胸而过,倒在地上的场景,视觉的冲击让她顾不得消化,急忙跑过来。 山路本就崎岖,霍窈又着急,一路磕磕绊绊摔倒了两次,才来到夏兰身边。 “夏兰你怎么样,我带你,带你去找大夫……” 霍窈手在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碰到夏兰的伤,想要抱起她,带她去找郎中。 可她高估了自己,她根本抱不动夏兰。 “别打了,快来救她!”霍窈冲与神秘男人缠斗的吴家兄妹喊道。 没错,所谓黑白无常,正是跟在夏兰后面而来的吴家兄妹。 神秘男人一个纵跳,最先退出了打斗圈,他深深地看了眼霍窈,然后狰狞一笑,竟是直接纵身跳进了黑夜中,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吴家兄妹对视一眼,默契的第一时间追过去。 这个人他们找了很长时间,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一直就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夏兰这个人,他们也盯了一段时间了,期间她来过几次后山,他们也跟着过来过,可都没有发现不对,从而忽视了一些细节。 直到今天,夏家的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兄妹二人觉得很反常,恰好夏兰又从家里跑出来,且又来了后山。 然后就看到了找了很长时间的敌方首领! 他们救下了夏兰,然而没想到,敌方首领即便身上有伤,其一身功夫,依旧深不可测,便是他们兄妹联手,都勉强打个平手。 但也知道,这是除掉他的最好时机,不然等他身上的伤好了,想要再除掉他,怕是难上加难。 而且此人,是来取霍窈性命的,他活着,霍窈就时时刻刻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中。 所以,他们不打算让神秘男人逃了。 “别追了,救她,救她!”霍窈带着不容置喙的声音,在兄妹二人背后响起。 兄妹二人咬了咬牙,“先保护她,万一对方使的是调虎离山计,我们就上当了!” 这才收剑,退回到霍窈身边。 吴家妹妹检查了下夏兰的伤势,冲哥哥摇摇头:“没救了。” 这一刀太狠了,直接砍断了夏兰的心脉。 别说是再好的大夫,夏兰压根儿活不过下山。 …… 第248章 雨夜惊魂 “霍小姐,她的伤太重了,找大夫也救不活。” 霍窈满手都是血,耳边是吴家兄妹的声音。 她的眼眶一下红了。 她看着不停吐血,脸色逐渐灰白的夏兰,心头沉甸甸的。 这是个人啊。 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啊! “霍,霍窈……” 夏兰用力的握上霍窈的手,“霍窈,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既生瑜何生亮,为何我们同年出生……却、却差别这么大。” 一番话,夏兰说的有气无力,“但是,我对不起你……”她看向天边的月亮,流下两行热泪:“真的对不起,如今,我也算是报应了。” “别说了,我不怪你,真的,你有什么心愿,我帮你,我帮你……”在生命面前,谁都是无能为力的,即便她不懂医术,也感受得到,夏兰的生命,正在流失,正如吴家兄妹说的,她的时候不多了。 她不清楚,夏兰和那个神秘男人是什么关系,这中间又是怎么一回事,但不论夏兰做过什么,她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代价已经如此庞大,她不想去追究了,也不想去深究了,尤其面对的,还是个濒临死亡的人。 “我有一笔银子,藏在我家菜园子地下,你挖出来,给你,我还你,霍窈,我还你,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夏兰后悔了,后悔自己与魔鬼交易,在神秘男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但有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就像她。 现在想想,自己当真是可笑至极,因为嫉妒不甘,与魔鬼交易,为了自己,不惜要霍窈的性命,到头来,全都成了一场空,赔上了自己,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她又想到了那双带着失望的眼睛,其实,嫁给他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 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呢? “对不起……”夏兰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年轻的生命,在这一刻,彻底走到了终点。 她握着霍窈的手,一点点放开了。 就像她在最后一刻,释怀了一般。 “夏兰!”霍窈叫她,可不论怎么叫,夏兰都再也没能睁开眼,或者是给她一点的反应。 吴家兄妹将手探向夏兰的脖颈,摇摇头:“没气了。” 霍窈闭了闭眼,两行热泪落下,她的声音沙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家兄妹对视一眼,哥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村里再说!” 霍窈深呼吸口气,颇为吃力的扶起夏兰,却在这时,一道闪电在耳边炸响,轰鸣声过后,倾盆大雨随之而至。 雨水打落在霍窈的脸上,很凉,但又让她很清醒。 清醒到,她想到了那个梦。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人,同样的吴家兄妹…… 好似为了证实她的猜测,吴家兄长突然脸色一凝,整个人趴在地上,对着地面倾听片刻,沉声道:“有人正往这来,我们走!” 吴家妹妹闻言,一把将夏兰从霍窈身上扯下来,放到地上:“我们不能带着她,过后再来接她!” 说完,不给霍窈反应的机会,拉上她,就快速往山下去。 却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下一刻,无数黑衣人涌现。 “带她走!”吴家兄长当即拔剑,挡在两人身后,冲妹妹喊道。 后者咬了咬牙:“走!” 打斗声,在身后一触即发,霍窈几乎被吴家妹妹拖着,在雨夜中,往山下跑去。 突然,几个黑衣人冲破吴家兄长的防线,往霍窈这边袭来。 吴家妹妹见状,用力的将霍窈往前一推:“你先走!” 霍窈看着眼前的打斗,又看看被扔在原地的夏兰,当机立断,转身跑远了。 她知道,自己留下也只是个累赘,还会让吴家兄妹分心,而一切的疑惑,在生死关头,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耳边是风雨声,身后是激烈,刀兵相接的碰撞,霍窈从未像现在这般,没命的往前冲。 即便她到现在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不论是夏兰,还是那神秘男人,他们都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他们要的是,她的这条性命! 对方人多势众,吴家兄妹就两个人,很快便被黑衣人缠住,其他人则向霍窈离开的方向追去。 “大哥!”吴家妹妹隔空喊了一嗓子。 吴家兄长点点头,趁空从怀里掏出一颗信号弹。 信号弹飞上夜空,在漆黑的雨夜里,炸出漂亮的红色光彩。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这幕美景,尤其是霍窈。 耳边雨声雷鸣,即便如此,她也能清晰的听到身后逐渐逼近的奔跑声。 突然脚下一绊,整个身体往前扑,前面就是个斜坡,扑倒后,身体因为惯性往斜坡翻滚。 霍窈很疼,身体上的疼痛冲击着她的每一处感官,也在害怕,害怕未知的未来。 不知道这样翻滚了多久,砰一声,腹部重重砸在一颗大树上,眼前顿时一片晕眩,很快,就没了知觉。 故而并不知道,就在她晕过去的同一时刻,追逐的黑衣人到了,他手中的刀,直逼她的命脉,距离她的命脉不过寸余时,一支暗箭凭空出现。 准确无误的打在即将砍在霍窈命脉的刀上。 暗箭所蕴含的力量很强大,黑衣人被震得往后退了些许,手中的刀擦着霍窈的衣裳划过。 下一刻,无数穿着统一服饰的侍卫赶到。 如果霍窈醒着,定然第一眼就认出,为首的是江陵。 “捉活的!”江陵一声令下,侍卫立马分散,与黑衣人两相缠斗起来。 江陵先去看了看霍窈,发现她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性命之忧,也立马加入为了战局,将吴家妹妹替换下来。 “去照顾霍窈!” “是!” 吴家妹妹立马脱身收剑,来到霍窈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呈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她的身前,不让打斗的余波,波及到她。 …… 第249章 出事了 比之吴家兄妹两个人,黑衣人更多,但比之江陵带来的人,黑衣人就显得不够看的了。 很快,局势便从不利倾斜过来,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逐渐落于下风,因为有江陵的命令,故而侍卫都不曾下死手,尽量捉活的。 没多会儿,打斗便结束了,地上躺了一地黑衣人的尸体,只有寥寥数人,被活捉了。 “卸掉下颌带回去,在见到主子之前,别死了!” “是!” 江陵让人善后,自己则来到霍窈这边,“她怎么样?” 吴家妹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霍窈:“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性命危险。” 闻言,江陵点点头,“那便好,你先把她带回襄河镇,你留下,随我一道善后!”后面的话,江陵是对吴家哥哥说的。 就这样,吴家妹妹带着霍窈上了马车,往襄河镇而去。 另一边,江陵留下善后,吴家哥哥却在检查完地上的尸体后,突然沉声道:“将军,没有发现黑衣人的首领!” 江陵眯了眯眼,“这都让他跑了!” 吴家哥哥同样深觉棘手。 这不是他们兄妹第一次跟神秘男人交手了。 就在差不多半个多月之前,他们曾在城外交过手,当时他们人少,加上他们兄妹准备完全,故而整个交手的过程,都处于占领上风的有力处境。 可即便如此,还是让领头的神秘男人跑了。 如今还在县衙躺着的那三具无名尸体,都是神秘男人的手下,他们丧命于吴家兄妹手底下。 之后他们明里暗里,都在追查此人的下落,却万万没想到,他就藏在后山,更没想到的是,他不但潜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还带着这么多人! 尸体很快就处理好了,只剩下地上的血比较麻烦,不过好在,这场大雨来的及时,相信只要过了今晚,这里就没有什么痕迹留下了。 江陵看向夏兰:“她是怎么回事?” “回将军,此女是平和村的人,属下兄妹刚来不久就发现她有问题,但没想到……”顿了顿,吴家哥哥单膝跪地:“属下失职,请将军责罚。” 江陵啧啧两声:“这女人啊,果然最是不能小觑的,瞧瞧,因为一时的嫉妒,就要取了从小一起长大,玩伴的性命,她这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想了想,江陵淡淡道:“派人去县衙跑一趟,将顾怀海带来!” “是!” 正值深夜,顾怀海正在家里睡觉,今晚他歇在乔氏的屋子里,正小妾在怀的时候,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大力传来。 “老爷,出事了,您快去前厅看看,老爷,老爷……” 在管家锲而不舍的呼唤中,顾怀海和乔氏这才醒来,披上衣裳打开门:“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外面来了几个人,让您速速前去面见。”管家脸色很白,想到大半夜冒雨而来的那几个人,身体都在颤抖了。 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们的衣裳虽然被雨水打湿了,但依旧不难看出,衣摆处还凝着血迹。 尤其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身上的服饰瞧着也有些眼熟,但具体的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来人来头不小,且来者不善! 顾怀海皱了皱眉,回屋穿上衣裳,跟着管家去了前厅,而此时前厅,刘氏已经在了,估计也是被临时叫起来的,虽然衣裳齐整,但头发还维持着睡觉时的样子。 “老爷……”刘氏欲言又止,她拿眼看向正站在前厅一角的三个侍卫。 刘氏和管家不认识,但顾怀海却是见过打头的那人,在州府见过,也在不久前,学塾门口见过。 不是别人,正是江陵的副将,夏伟光。 “夏大人?” “顾大人,好久不见。” 顾怀海连忙吩咐人上茶,再准备干净的布巾让他们擦拭,还命人去准备几件衣裳,却都被对方阻止了。 “顾大人不必忙了,我此时过来,是奉了将军的命令,请您带人前往平和村后山。” 平和村? 这个敏感的名字一出,顾怀海和刘氏纷纷变了脸色。 “大人,可是我家闺女……不是,就是霍窈,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刘氏紧张问道。 对方笑笑:“此事恕我无可奉告,大人快准备一下出发,莫要让将军等急了。” 闻言,顾怀海就懂了,冲刘氏点点头,匆匆准备了一下,就跟着出门了。 一路穿过平和村,来到后山,还没走近,被雨水冲击而来的血腥味,便狠狠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感官。 “大人……” 同来的黄通脸色凝重。 顾怀海抬抬手,冲他点了点头,跟着夏伟光一路七拐八拐,来到一辆马车前。 “将军,顾大人到了。” 马车里很快传出江陵的声音:“让他上来。” 夏伟光:“顾大人请。” “有劳了。”顾怀海于是便上了车,相较于外面的暗沉,马车里一片光明,更让他意外的是,车里不只是江陵,还有一个眼熟的年轻男子。 顾怀海想了想,蓦然想起男子是谁了。 不正是霍家的邻家,姓吴的那对兄妹中的哥哥吗? 对于吴家兄长,顾怀海是有几分印象的,只因为上次霍文生辰,他们来霍家做客,黄通无意中见识到吴家兄妹的伸手,又听说吴家以前是开镖局的,吴家兄长早些年曾跟着父亲天南海北走镖,恰逢衙门里缺人手。 虽然告示早就贴出,前来应征衙差的年轻男儿不计其数,但都没有底子,专门负责此事的黄通并不想要,他想要的人,要么有底子,要么身手矫健,身强体壮的,一来就可以上手的那种。 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合适的,前来应征的,大多是奔着衙门的铁饭碗来的,黄通并不想用,所以,在见识到了吴家兄长的身手后,黄通当时就入眼了,跟方氏打听了吴家兄妹的身家后,更动心了,跟顾怀海说了声,就找吴家兄长,让他去衙门里当差。 …… 第250章 善后 虽然只是个衙差,但也是一份铁饭碗,很多人求都求不进来,可吴家兄妹却是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拒绝了,而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说他们想过平静的日子。 说好听是过平静日子,说难听点,就是没什么上进心,黄通便把这茬给记下了,也因为印象太过于深刻,顾怀海也记住了这茬。 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江陵身边看到了吴家兄长。 看他熟练的给江陵倒茶,聪明如顾怀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心头微微一沉,吴家兄长如果是江陵的人,那他妹妹,显然也是,可问题是,江陵的人,为何会成了霍家的邻居? 而且还是伪造身份。 很显然,吴家兄长是江陵的人,那他们出身镖局这一说,就说不通了。 “顾大人,请坐。” 顾怀海心情沉重地在江陵的对面坐下,心思过了千遍,但很快又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想必顾大人认识他。”江陵指的是吴家兄长。 “回将军,属下曾与顾大人有过两面之缘。”话是吴家兄长回的。 江陵点点头,“那你便与顾大人说说。” “是。” “顾大人,我兄妹奉主人的命令,前来保护霍窈小姐,临时伪装身份,实属情非得已,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话是这么说,吴家兄长却丝毫没有请罪的意思,他接着说:“不久前,京中有消息传来,有人将会对霍窈小姐不利,我兄妹便是为此而来,前段时间,你们在城外发现的那三具尸体,是我们兄妹所杀,他们的身份,是敌方派来暗杀霍窈小姐的人,此案顾大人不必再查了。” 顾怀海纵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的吃了一惊,诸多问题,也一起席上心头。 霍窈只是个普通的女儿家,为何京城的人要对她不利,还千里迢迢派人前来暗杀她? 还有,吴家兄长刚才话说的很明白,他是奉主人的命令,而他口中的主人,显然不是江陵,若是江陵,到了这一步,他大可直接称呼将军,而非主人。 毕竟刚才,他就是这般唤的江陵。 能在江陵面前称为主人的人,顾怀海有些不敢想。 更不敢想,他的主人,为何要派人来保护霍窈。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那三具尸体,难怪查了这么长时间,至今都没查到尸体的身份,原来是京城派来暗杀霍窈的。 “今晚,对方再次有异动,意图刺杀霍窈小姐,好在将军赶到及时,我等方才幸不辱命,只是如今此地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平和村的村民,怕是需要安抚。” 顾怀海听明白了,这是找他来善后的。 事情也确实如此,江陵派人将顾怀海大老远找来,就是让他来善后的,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江陵给吴家兄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掏出一张画像:“此乃刺客首领,还请大人明日便发布通缉令,全城搜捕此人。” 顾怀海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瞪大眼:“这,这……” 画像中的人,居然跟三具尸体之一,极为相似! 相较于顾怀海的震惊,吴家兄长却是极为淡定道:“大人可是觉得眼熟?” 顾怀海磕磕巴巴道:“此人与下官之前查的案子死者几乎一模一样。” “二人应该是兄弟关系,此人便是刺杀霍窈小姐的头领,他已经逃脱,若是不及时将他捉住,恐还会对霍窈小姐不利。” 这么说,霍窈目前是安全的。 顾怀海松了口气,沉声道:“下官明白了,此地发生了匪盗,下官带人前来剿匪,其中匪盗头子逃脱,下官这就命人悬赏缉拿!” 江陵笑了,亲自给顾怀海倒了杯茶:“大人是聪明人,就这么办。” 顾怀海接过,仰头一饮而尽,等他喝完茶,在江陵的示意下,吴家兄长带着顾怀海下了马车,且不说在看到他时,惊讶的黄通,他带着顾怀海直接来到夏兰的尸体前。 “这是村里夏家的女儿夏兰,不幸遇到匪盗,丧命于刀下。”顿了顿,又道:“她在临终前,曾告诉霍窈小姐,她家后面菜园子藏有一笔银子,大人可派人挖出来。” “是,下官记下了,这就着人前去安排。” “还有,恐怕得劳烦大人去霍家一趟,霍窈小姐现在在顾家休养!” “这……”顾怀海迟疑起来。 “大人不必担心,霍窈小姐由属下小妹照看,并无大碍。” 顾怀海并不听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他只道:“若是方便,不知下官何时能见到女儿?” 吴家兄长意味深长道:“时候到了,自然就能见到,大人不必忧心,霍窈小姐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安全!” 顾怀海心头狠狠一跳,还想问什么,却被吴家兄长打断了:“有些事,大人心里明白即可,不必说出来,祸从口出,大人理应比属下更清楚。” 顾怀海脸色一沉,沉声道:“下官记住了。” “大人请。” 随后,吴家兄长便回了马车,没多会儿,马车先行离开后山,一众侍卫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雨夜之中。 “大人,这,这到底怎么回事?”黄通再也忍不住,“他不是霍家的邻居吗,怎么在此?他究竟是何人?” 顾怀海叹了口气:“他是何人,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得听他的! 于是低声问黄通:“跟过来的,可都是信得过的人?” “大人放心。”自打出了刘彭那件事后,衙门上上下下都梳理过了,现在在任的,都是靠得住的自己人。 “你吩咐下去,刚才的事,见过的人,过了今晚,一律不得外传,包括对霍师爷,都给我听好了,这里只是发生了匪盗抢劫,其余的,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否则,本官也保不了你们!” 黄通心中一凛,急忙去安排了,等回来后,又带着两个人,将夏兰的尸体抬下山进了村子,他们先去找了平和村的里正,由他带路,去了夏家。 …… 第251章 早晨 当天后半夜,夏家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夏兰娘抱着早已没有温度的夏兰哭得不能自己:“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扔下娘一个人,娘不是狠心,娘就是,就是气不过啊,我错了,娘知道错了,你活过来啊,你活过来啊……”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平日再如何的打骂嫌弃,始终也改变不了,那是自己孩子,从身上掉下来的肉的事实。 夏兰娘就是如此,她是气闺女不争气,也恨闺女不如霍窈,可再怎么气再怎么恨,她也没想过让闺女出事。 给闺女找的那门,那人是屠户,也有两个孩子,这都不假,但人她都是经过细致一番打听,才说给闺女的。 是,她是看中了那些聘礼,可也不是明知前面是火坑,就把闺女往火坑里推的狠心娘。 到头来,亲事没了,闺女居然从家里跑出去遇到匪盗,被那些该死的土匪杀了。 夏兰娘捶胸顿足,她抱着夏兰的尸体,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己。 这一夜的大雨,冲洗掉了后山的痕迹,但冲不掉人心的慌乱。 平和村一向太平,从未出现过匪盗,现在倒好,出了匪盗不说,夏兰居然还命丧匪盗刀下。 夏家动静这么大,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方氏就得到消息过来了,看着夏兰的尸体,眼眶不由红了,再也没有了几个时辰之前的幸灾乐祸。 说起来,夏兰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除了性子安静点,没别的坏毛病,可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人还是好好的,现在却说没就没了。 尤其之前骂夏兰的人,此时更是唏嘘不已。 夏兰爹蹲在不远处,大男人鼻涕眼泪布满了整张脸,人好像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如果,如果…… 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啊。 趁着众人沉浸在悲伤之际,顾怀海给黄通使了个眼色,后者带了两个人悄悄去了夏家的菜园子,挖银子。 很快银子就挖出来了,黄通回去时,脸色凝重非常。 “大人,挖出了足足一百两银子!” “多少?”顾怀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通重复了一遍,“一百两。” 顾怀海脸色登时一沉:“黄通,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回大人,已经四十有二了。”虽然不清楚大人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黄通还是如实回道。 顾怀海又问:“你四十有二了,可有一百两?” 黄通明白了,苦笑道:“别说一百两,就是十两,都没有存余。”家里人口多,几乎每个月发的饷银不到月末就没了。 “可为何夏兰有?”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查。” “记住,切莫声张。” “大人放心。” 其实顾怀海心里多少是有数的,虽然吴家兄长不曾明说,但后山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证明,夏兰大半夜的,为何会出现在后山上? 且独独在出事现场? 这就值得让人推敲了。 毕竟,吴家兄长表达的很清楚,敌方的目标是霍窈,夏兰不是霍窈,她出现在那,本就说不通。 而且又是这么个半夜。 唯一的解释就是,今晚之事,怕是与夏兰有着莫大的关系,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但做的事,绝对与普通不沾边。 一百两银子,就是最好的说明。 她若非与刺客一伙,被刺客收买,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银子? 要知道,当初周家,镇上首富,赔偿霍窈,他死乞白赖的,才要了几十两银子的赔偿。 周家还一副大出血,肉疼的模样。 想到这,顾怀海看向正红着眼眶,帮着人将夏兰尸体抬回屋子的方氏,捏了捏鼻子,心想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依着她的性子,她要是知道了,一准儿得炸毛。 在让黄通去查银子的来源时,顾怀海心里就有数,不会查到结果,果不其然,村里人对夏家和夏兰的评价都很中肯,家庭条件不好,不久前才因为几两银子的聘礼,夏家跟屠户撕扯了大半天。 总之就一句话,夏家别说一百两,就是十两银子,都不见得有。 关于这大笔银子,村里也不曾有人听说过,可以说,一无所获。 没查出来,顾怀海就让黄通不要查了,这事注定了要和后山的一幕,成为秘密。 天很快亮了,同时,下了一夜的大雨也停了,天边还出现了一道彩虹,很是漂亮,而夏家,却被悲伤所笼罩。 方氏一直在夏家帮忙到鸡打鸣才回了自家。 闺女和儿子好容易回来,恰逢明天又是中秋,方氏原本打算给闺女和儿子好好补一补的,但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夏家丧女,她这头要是杀鸡宰猪,传出去有些不大好听。 就退而求其次,早饭做些馅饼,里面多放点肉。 何木香没多会儿也起来了,前来灶房帮忙,见婆婆两个眼睛通红,像是哭过,不由紧张起来:“娘,您是不是腿又疼了?” 丈夫不在家,没人给婆婆煮艾草热敷,睡前她瞧着天上没星星,恐是天不好,还想着要是下雨了,就起来她代替丈夫给婆婆煮艾草热敷。 结果现在的日子太舒服了,半夜打雷她都没听到,一觉睡到天大亮,起来后看到地面湿漉漉的才知道,昨晚下雨了。 方氏拿胳膊揉了揉眼睛,刚要说话,霍文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了:“娘,这一晚上咋这么闹挺,吵得我都没睡好。” 方氏叹了口气:“夏兰没了。” 霍文愣了下:“没了?什么意思?” “听说是跟她娘吵了一架跑出去,在后山遇到匪盗,被土匪给杀了,她的尸体是顾大人带着人送回来的,人已经没气儿了。” 霍文挠挠头:“怎么出了这么个事?也是怪可怜的。” “可不是咋地的,那孩子再怎么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唉,不忍心啊。” 这一刻,方氏是同情夏兰娘的,尽管平日两人喜欢掐尖,又时不时的攀比,但到底都是当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她虽没经历过,但也能想象得出。 …… 第252章 竟然是皇上 何木香也红了眼睛:“她是真可怜啊。” “要我说啊,人都是命,她要是没作昨晚那一出,怎么可能从家里跑出去,又遇到土匪呢?好在那些土匪还算有人性,没把她糟践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 方氏擦了擦脸上的泪:“行了别说了,老二过来帮忙,顾大人他们还在村子里,多做些馅饼,待会儿让他们来家里吃,忙活了一晚上,现在估计都饿了。” 想了想,又道:“别去吵你小妹,让她睡,待会儿单独给她留一些出来,给宴生也留些,晚些时候老二你去给他送去,明儿个中秋,再把他接过来,来家里过中秋,对了,让老三老四陪你一块去,我听说土匪跑了一个,路上小心些。” 霍文撇嘴:“既然外头现在这么不太平,您就别让我们折腾了,闻宴生不差您这口馅饼。” 一听这话,方氏就来气了,刚要骂他,大门就被敲响了,霍文见事不好,连忙扔下一句:“我去开门。” 就跑没影了。 不出意料,敲门的是顾怀海和黄通他们。 “嫂子,我们来您家蹭顿饭吃。”黄通笑呵呵道。 方氏一边擦手一边从灶房里出来:“你们不来,我也正打算让老二去叫你们,都先坐,今早儿咱家吃馅饼,稍等会儿就出锅了。” 顾怀海正打算跟方氏说霍窈的事,结果还没想好怎么起头,方氏就让霍文给他们倒水,自己则回了灶房带着儿媳继续忙活早饭了。 直到热腾腾香喷喷的馅饼上桌,顾怀海都没找到机会开口,便只好给黄通使了个眼色,让其他人继续吃,他和黄通则摸去灶房,正要开口,突然霍丫童稚的喊声传来。 “奶,娘,姑姑不见了!” 此话一出,方氏砰一声,将锅盖丢到地上,像一阵风似的,跑去闺女那屋。 闺女屋里空空如也,炕上的被子是掀开的,被子下面一点温度也没有,显然不是刚不见。 霍丫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奶……” 方氏有些站不住,若非何木香扶着,已经软倒在地上了,“妞妞,妞妞呢!你们都看见了没?” 见儿子儿媳俱是摇头,方氏更乱了,尤其才发生后山土匪的事,夏兰命丧土匪刀下,闺女,闺女就不见了。 顾怀海还说过,土匪头子跑了。 方氏不敢想,她一把抓上顾怀海的胳膊:“大人,大人,你一定要救救妞妞,救救妞妞啊,她定是也遭了土匪的手……” “嫂子别急,霍窈没事呢。”黄通在旁连忙说道。 顾怀海也接话:“这都怪我们,没找到机会说,是这样的,霍窈也在后山,但她没事,她见过那土匪头子,我怕她有危险,就让人送她去了我家,你放心,有孩子她娘照顾,霍窈好好的呢。” 方氏泪眼拔插:“真的?妞妞没事?” 顾怀海不敢看她的眼睛,他这人一向不会撒谎,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的,我还能拿这事开玩笑吗。” 在顾怀海和黄通再三保证下,方氏这才相信,但不亲眼看到闺女,她就没法放心,于是跟顾怀海说,她要去镇上看闺女。 顾怀海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昨晚的事有些复杂,霍窈是唯一的见证者,唯恐逃走的土匪狗急跳墙,在把人抓到之前,还是不要让她出来了,为防万一,你们暂时也先不要过去看她,不过你们放心,我可以保证,霍窈啥事也没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们再去看她。” “大人,我偷偷去,我娘不去,让我去看看小妹。”霍文在旁说。 他也一样,不亲眼看到小妹不放心。 顾怀海摇头:“现在外头不太平,你们谁也不要单独外出,霍窈在我家,你们尽管放心便是,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霍文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再说的话,就是不相信顾怀海了。 方氏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任何顾忌,跟闺女相比,都不值一提,她只关心闺女。 顾怀海只好硬着头皮说,官府已经制定了一套完善的捉捕计划,让她不要干扰,最近也不要外出,就老老实实待在村里,等把人捉到了,一定带她去见霍窈。 其实说到最后,顾怀海心里都是没底的,毕竟,他也不知道霍窈现在在哪儿,虽然知道,江陵带走了霍窈,但江陵去了哪儿,他也不清楚。 还有吴家兄妹的主人。 霍窈到底为何引来杀身之祸? 难道是因为她的天赋异禀? 可也说不通,霍窈的天赋或许很是惊世骇俗,但从未与他人的利益有过冲突。 在顾怀海看来,除掉霍窈的人,除了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就只有利益冲突。 霍窈的性子,每个人都清楚,而且从小到大,她统共就出过两次清河镇,一次是去州府,另一次是为了救顾湘,去了宁阳郡。 而这两次,他都在,说她有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根本就说不通,她唯一称得上仇人的,就只有褚雪莲。 而褚雪莲根本没那个本事制造后山的乱局,所以,他便猜测,霍窈应该是冲突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招来杀身之祸。 就像他当年,不正是因为得罪了人,可为什么得罪,还不是冲突了某些人的利益,才被发配到清河镇这等地方吗。 但问题又来了,吴家兄长说的很清楚,对方是京城来的,据他所知,霍窈从未去过京城,何时冲突过他人的利益。 而且,吴家兄长的主人,地位很显然高居江陵之上。 江陵已是将军,一国之君的左膀右臂,他上头的人…… 顾怀海心头狠狠一撞,将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包括之前在州府,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而很多讲不通的,这一刻也都讲通了。 比如紫吟令。 霍窈说是薛长蕴和江陵给她的,可若是没有一国之君的首肯,薛长蕴和江陵又怎么敢给她? 毕竟,那可是紫吟令啊。 越想,一切也都全部讲通了。 竟然是皇上,一国之君! 这…… 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 第253章 起疑 在顾怀海一番软刀子进,硬刀子出,方氏总算消停了。 她是不懂什么计划,但有句话她是听明白了,这个时候,霍窈在顾家,比在家里安全,而他们要想她好好的,就暂时不要去看她。 吃完饭,又安抚了方氏一会儿,顾怀海就带着人走了,现在雨停了,他们需要回到后山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来。 若是有,得抹去。 前脚顾怀海走人,后脚方氏就一巴掌拍在霍文的身上,“你跟妞妞的屋子挨着,你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门的?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听刚才顾怀海的意思,霍窈昨晚上跑去了后山。 霍文有心想辩解,但看着他娘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是识趣的闭嘴了,老老实实地萎缩在那,挨训。 “要是你妹妹有个三长两短,老娘撕了你!”方氏眼睛猩红,仔细看,还能看见其中的红血丝。 颇有些吓人。 训完了霍文,方氏就训何木香,“平时胆子比鸡崽子还小,一有点动静就吓得不行,关键时候却睡得跟头猪似的,妞妞现在没事,要是有事,老娘打死你!” 何木香跟霍文一样,乖乖听训,更是怕的不敢有半句反驳。 方氏很快又把炮口对准霍双和霍全:“还有你们两个,你们几个屋子都挨着,居然都没听到妞妞何时出的门,平时吃饭怎么没见你们少吃一口!” 相较于同样乖乖听训的霍全,霍双则咽不下这口气:“娘,您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小妹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傻子,腿长在她身上,去哪儿谁管得着?” “再说了,大半夜的她不睡觉跑出去,现在出了事也是她自己个儿活该……” 霍双还在叭叭,霍文觑了眼脸色越发难看的娘,无声的哼了哼。 老三这个蠢货,死定了! 正好,把娘的火都引过去,他们就安全了。 别说,没脑子也有没脑子的好处。 不得不说,这一刻,霍文是有些感谢陆百川的,要不是因为他,他们兄妹几个也不会反目成仇,不反目成仇,老三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方氏冲出去找了根比胳膊还粗的木棍,回来就往霍双身上抽打。 霍双又不傻,挨了一下后就赶紧往外跑,霍文眼疾手快,快速过去把屋门关上,断了霍双的逃跑路。 “你!” 霍双气得不行,霍文则得意不已。 老三早就该收拾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就让他娘好好收拾收拾他。 方氏是真气坏了,也不管这是不是她以前疼爱看重的儿子,举着棍子就各种抽打,不一会儿,无路可逃的霍双,就被怼在墙角,被打的嗷嗷直叫唤。 出了口气,方氏这才舒服多了,扔掉手里的棍子,掐着腰道:“你给老娘听好了,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没良心的话,老娘就打死你!” 霍双愤怒道:“娘,你有没有搞错,小妹是你的女儿,我也是您的儿子,她出了事你怎么能赖到我们头上?” 他不说还好,一说,方氏更来气,重新捡起棍子,又是一顿抽打,“你这当哥哥的,难道不该爱护自己小妹?她是家中最小,比你小了好几岁,你还有脸说我偏心?” 看着那根棍子,身体各处更疼了,这次霍双学乖了,不敢再反驳,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但到底是不是服气了,除了他自己,恐怕谁也不知道。 反正方氏这次被霍双气到了,当天中午都没做饭,何木香做好午饭去叫她,不但又挨了一顿训,且被撵了出来,换霍文进去,同样是灰头土脸的出来,不由怀念起小妹在家的日子。 要是小妹在,她只要说几句话,随便撒个娇,他娘就丢盔弃甲了。 说起小妹,霍文也有些担忧,虽然他相信顾怀海,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虽然他说的有理有据,但仔细琢磨的话,又是漏洞百出。 比如,不让小妹出门,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他们去见看她,也不同意,哪怕偷偷的去,话里话外也依旧都是,土匪头子没抓到,外面不安全。 如果一天不把人抓到,他们一天是不是就都不能出门了? 且不说这里面的疑点,就说,见过土匪头子的又不止会是只有小妹一个,土匪头子纵然报复,为何只报复小妹? 毕竟据他所知,土匪头子的画像都画出来了,马上就要张贴到四面八方。 可顾怀海话里话外却透着这样一个信息,见过土匪头子的只有小妹,和死去的夏兰。 就算事情正如顾怀海说的那样,那么问题来了,即便是为了小妹的安全,不让她出门,也在情理之中,但连探视都不许,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偷偷去都不许。 所以说,整件事,仔细一琢磨,问题太多了,以至于,他并不太相信顾怀海。 当然,跟他本人无关,只是觉得,他讲的这一切,有所保留,可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呢,不就是土匪吗,顾怀海为何要保留? 还是说,小妹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受了点轻伤? 越琢磨,霍文就越觉得有些不安,他咬了咬牙,去找霍全,一刻钟后,兄弟俩偷偷的出门了,出门后,就跑去借了牛车,直奔镇上而去。 至于找霍全而没有去找霍双,说实话,霍文也觉得他这次不是一般的过分。 小妹出了事,他们要说有责任,也不见得,娘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就是借题发挥,发发脾气,你老实听着就是了,非要犟嘴,而且说的话实在无情无义。 他常说小妹冷血无情,依照他看,最冷血无情的,是霍双。 到了镇上,兄弟俩便去了顾家后门,霍文也算是顾家的熟脸了,他给了下人一点碎银子,让他背着刘氏和乔氏,将顾湘叫过来。 整个过程算不上顺利,顾湘没在家,不过他们运气还是不错的,正好碰上顾湘从外头回来。 霍文立马把人拉到拐角处,可把顾湘吓的不轻。 “霍家二哥,四哥,你们这是干嘛呢?” “嘘。”霍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小声说:“小妹在你家吗?” …… 第254章 找上门 顾湘被他们神神秘秘的弄的一头雾水,摇摇头:“霍窈昨儿个不是跟你们一起回家了吗?” 霍文闻言,登时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 霍全沉声说:“你爹说,小妹来了你家。” 顾湘更迷糊了,“怎么可能,她昨天就跟你们一块回家了,说好中秋过后再回来,没在我家,不过你刚才说我爹?” “是,你爹,顾大人亲口对我娘说的。” “我爹去了你们家?” “嗯。” 顾湘纳闷:“这就奇怪了,昨儿半夜我听说有人来找我爹,我爹连夜就出门了,一早上都没回来,难道他昨晚去了你们家?” 霍文捕捉到关键词:“有人找你爹?是县衙的人吗?” “应该不是,如果是县衙的人,下人不可能不认识,我问过,都说不认识来人,我问我娘,她也说不知道,霍家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窈出什么事?” 要是没出事,他们兄弟不可能找过来,更不会有刚才的问话。 霍文和霍全对视了一眼,前者思索了片刻,便将后山出现土匪的事说了一遍,听完后,顾湘脸色大变:“你是说,你们村有土匪,还死了个人,霍窈昨晚也在,但现在霍窈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是你爹跟我们说,他让人将小妹送来了你家,还不让我们前来探视。” 顾湘跺了跺脚:“霍窈真的没来我家,我爹到底在搞什么!” 然后扔下句:“你们等着,我去找我娘问清楚。” 便匆匆回了自家,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她脸色难看道:“霍窈确实没在我家,但刚才我爹让人回来传话,让我们当霍窈在我家!” 此话一出,霍文和霍全立马神色凝重起来,“什么叫当小妹在你家?” “就是说,有人问起来,不管是谁,包括你们,就说霍窈在我家!”顾湘有些烦躁,“我问我娘我爹在搞什么,我大娘让我不要问,说我爹这么安排自然有我爹的道理。” “这么说,小妹不但不在你家,而且顾大人让你对我们说,小妹在你家?”虽然绕口,但事情听来听去,就是这么个意思。 顾湘点点头,不安道:“你们说,霍窈是不是出事了,不然我爹干嘛这么安排?”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当即顾湘道:“走,我们去县衙找我爹!” 到了这一步,霍文和霍全自然不可能就这样回去,他们本就是来解决疑问的,现在再生疑问,而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显然只有顾怀海知道,自然是要过去弄清楚的。 于是顾湘也没那么多讲究,跳上了牛车,带着兄弟二人,一路去了县衙。 不过在去县衙之前,顾湘走到一处时突然喊停,她带着两人先去了一处宅子,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打开。 开门的是个小孩,大约两三岁的年纪。 “顾湘姐姐!”小孩看到顾湘很高兴,他含着小手指,好奇地看看霍文,又看看霍全。 大大的眼睛都是,他们是谁,这样的一个信息。 顾湘揉了揉他的脑袋:“齐老爹在吗?” “在的在的。”然后扯起小嗓门,冲里面喊:“老爹,顾湘姐姐来了。” 不一会儿,齐老汉从屋里出来了,同时出来的,还有星南。 每次看到星南,顾湘都会逗一逗他,但今天,实在没那个心情,见到齐老汉后,便直奔主题:“老爹,霍窈来过吗?” 齐老汉摇摇头:“没有啊,怎么了顾小姐?” 顾湘勉强一笑:“没事,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然后便带着霍文和霍全,重新向县衙而去。 说来也是巧,牛车刚在县衙门口停下,黄通正好从里面出来,原本行色匆匆,却在看到霍文和霍全时,脸色变了变。 这一幕,不止是顾湘,霍文和霍全全都看在眼里。 “黄叔。”顾湘跑过去。 黄通本想偷偷走的,然而时不待他,被顾湘拦了个正着,顿时头皮发麻,笑的都十分牵强,但到底见多识广,是霍文这些没什么经验阅历的毛头小子比不上的。 只听他先发制人,道:“不是说了让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怎么跑出来了!” 黄通是衙差领班,又在县衙浸淫了十几年,一身的气度自是普通人不能比的,此时他横眉冷对,颇为吓人。 霍文和霍全被震慑住了,顾湘却是不惧,只听她说:“黄叔别急着骂人,你先告诉我,霍窈到底在哪儿!” 见到霍文和霍全,黄通就知道事情不大好,此时虽然不意外,但更有些无力面对,再加上顾湘来势汹汹,完全不给他考虑应对之法的时间,连跑带哄的一通质问,很快就举手投降了。 “好了好了,别问了,我也不知道霍窈在哪儿。” 此话一出,顾湘小脸都白了:“霍窈出事了?她是不是被土匪绑走了?!” 肯定是这样,不然她爹为何搞那么多,还让人传那样的话! 肯定是她爹担心方氏他们担忧,这才骗他们说霍窈在她家! 想到霍文说,他们村的一个姑娘被土匪杀了,顾湘遍体发冷。 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了。 见状,黄通忙道:“没有没有,你想多了,她没有被土匪绑走。”虽然他不知道霍窈在哪儿,但她确实没被土匪绑走。 而且,那些人也根本不是什么土匪,而是专门来暗杀霍窈的。 如果霍窈落到他们手上,现在面对的就是霍窈的尸体,而不是迂回的采用绑架。 “没,没有?”顾湘再三求证,确定霍窈没有被绑走,才松了口气,但问题又绕回来了,霍窈到底在哪儿。 可这个问题,黄通根本解释不了,最后没办法了,只好道:“我和大人赶过去的时候,确实没见到霍窈,但江陵将军说了,霍窈没事,她好着呢,只不过人在哪儿,却是没说。” “江陵将军?” 黄通自觉自己说的实在有点多了,可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只好点点头。 …… 第255章 咎由自取 “你是说,霍窈跟江陵将军在一起?” 黄通语气比之刚才坚定了许多:“你们不要问了,问了我也不能说,总之你们只要知道,霍窈没事,一点事也没有,都赶紧回家!” “黄叔!”顾湘跺脚,显然很不满意这样的敷衍。 霍文道:“我爹在,黄叔,我找我爹。” 黄通只觉头大如斗:“我说小祖宗们,就别为难我了,这件事霍师爷压根儿就不知情,我这么跟你们说,整件事,跟江陵将军的上头有关系,霍窈绝对很安全!” 江陵已经是将军,他的上头,这两个字的意思,就比较引人遐想了。 趁着他们还没回神,黄通先溜为敬,不过他本来是要出门的,现在却是又原路返回了衙门,去找顾怀海,将门口的事说了说。 直觉告诉他,那三个孩子,不会就这么乖乖回去的。 得让大人做好准备。 果不其然,他把事情刚说完,顾湘就带着霍文霍全,门也没敲,直接就硬闯进来了。 “爹……” “放肆!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县衙重地,岂容你们几个随意乱闯?都给我出去!”顾怀海拍桌子撵人。 加上一副冷脸,莫说是霍文和霍全,就是顾湘,也被自家爹吓得不轻。 但想到下落不明的好朋友,移开的脚尖又移了回来,“爹,您说过,做人要知恩莫忘报,霍窈救了我好几次,她现在下落不明,我不能不管,不然,我就成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然后深呼吸口气,走过去,勇敢的对上顾怀海凶巴巴的眼睛:“爹,霍窈到底在哪儿?!” 顾怀海看着倔强的女儿,以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霍双和霍全,叹了口气:“你们啊,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原本他想着,发一顿火,喝一喝,让他们各自回家,结果倒是好,虽然起到了一时的震慑,但没有一个怕的。 反倒是他怕他们了。 “霍窈在哪儿,我当真不知道,你们也不必再问了,更不许探究,有什么问题,等霍窈回来亲自去问她,现在我当真很忙,都回去。” “那霍窈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去接她!” “我也不清楚,但你们要知道,霍窈暂时离开,比留下更安全。” 随后他看向霍文和霍全:“你们两个能找过来,显然也是觉出了蹊跷之处,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后山根本没发生过土匪,那些尸体,也不是土匪的,而是谋杀霍窈刺客的,你们村的夏兰,也不是被土匪杀死的,她应该是被刺客灭口了,至于霍窈,她被江陵将军救走了,她现在比在家安全,倒是你们,赶紧回家,带两个人,保护好你们的娘,保不齐那些人狗急了跳墙,对你们下手。” 然后吩咐黄通,安排两个好手让霍文和霍全带回去,在事情没结束之前,留在霍家,保护霍家人的安全。 顾怀海一番话,信息量太大了,不止是霍文和霍全,便是顾湘,一时间都有些消化不了,然而顾怀海没时间等他们消化,直接让黄通把他们拖出去了。 直到从县衙出来,三人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回去,被黄通拦住了:“我说三位小祖宗,你们就别闹了,上头给大人下了死命令,跟你们说了这么多,已经是说多了,你们也体谅体谅大人,他夹在中间比你们还难做。” 顿了顿,黄通又道:“你们要知道,大人只是清河镇的父母官,大人的上头还有州府,州府上头还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大人并不能只手遮天。 说白了,上头让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刚才讲那么些,上头若是怪罪下来,第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大人。 “你们要想为大人好,就听我的,不要再问了,刚才的话,也不要跟其他人说,你们只需要知道,霍窈现在很安全,便足够了。” 说完,黄通便走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们要是听进去了,那也不白费他一番口舌,要是没听进去,还要纠缠到底,大人也不会客气。 好在,顾湘和霍文霍全,都没有再继续纠缠,他们也不是傻子,黄通的一番话说的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要是再继续纠缠,害得就是顾怀海了。 顾湘是不会害自己的爹,霍文和霍全更不会。 所以三人,本着追究到底气势恢宏而来,蔫哒哒的垂头丧气而归。 先把顾湘送回顾家,霍文和霍全才回家。 等回到家后,两人默契的,对去镇上一事,三缄其口,直到第二天,夏兰出殡。 方氏要去送夏兰一程,还拉着霍文他们去,霍文数度欲言又止,夏兰是因为害小妹不成反被刺客灭口,虽然说这话有点无情,但事实就是,咎由自取。 去送谋害小妹的人? 他才不想去呢! 但有些话有些事,注定要存在肚子里,根本不能说,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被方氏拉着出门了。 说来也是唏嘘,中秋,本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却是夏兰的出殡日。 天空雾蒙蒙的一片,几乎全村的人,都来送夏兰。 平和村是个很古老的村子里,村里的人除了霍家,大多都是祖上就在此,可以说,夏兰是村里每个人,看着长大的。 平日虽然时不时的别苗头,但到底只是嘴上占占便宜,如今夏兰这么年轻就没了,谁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夏兰葬在山脚下,在埋土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突然出现了。 “是他!”方氏意外不已。 霍文看了眼,“他不会就是跟夏兰定亲的那个屠户?” 方氏点点头,“是他。” 屠户是来送夏兰一程的,他也没想到,才不过一晚上,再听到夏兰的消息,居然是她的死讯。 他挺喜欢夏兰的,从当初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只是他觉得,自己是个鳏夫,而夏兰是个没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自觉配不上她,从未有过肖想。 …… 第256章 醒来 直到有一次,在镇上,家里的孩子摔倒了,夏兰不但把他们扶起来,还十分温柔的让他们不要乱跑,容易摔着自己。 虽然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却是备受震撼,加上他本就喜欢这个女人,于是思索再三,找了媒婆子上门来说亲。 当时也只是凭着一股冲动,并没有想过会成功,但又觉得不试试自己会后悔。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中间经过一些曲折,夏家最后居然同意了。 未免夜长梦多,他克制着欢喜,打铁趁热,提出了定亲,聘礼也是给出了自己所能给出的全部家当,他是真心求娶夏兰,以后也会对她好。 然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夏家同意了,不是夏兰同意了,说实话,那晚的事,他是真的伤心了,名声不名声的,他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夏兰嫌弃他是个鳏夫,为了嫁给他,不惜伤害自己,污蔑他。 心凉了,便也如她所愿,退了这门亲。 聘礼自然也是要收回来的,他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他已经把全部家底都掏出来了,为此还委屈苛待了两个孩子。 直到昨天,夏兰的死讯传来,他才恍若晴天霹雳,得知夏兰今日出殡,也不管闲话不闲话的,过来送她一程。 他的出现,夏兰娘很激动,揪着他打骂,埋怨他,若不是他的话,夏兰也不会死,说他是克星,克死了夏兰。 里正他们上前阻止,别的话都没说,但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怪谁也怪不了人家去。 “好了夏兰娘,他能来送夏兰,已经是有心了,你又何必埋怨人家。”里正说了一句比较中肯的话,毕竟人家不曾有半点对不起你们,反倒是夏兰,死活不乐意嫁。 其实想一想,如果夏兰没闹那一出,或许就不会丧命。 霍文在人群中听着各种议论,不屑的撇撇嘴,即便没有那一出,夏兰也会丧命,谁让她先害人在先。 如果她没有害霍窈的心,不会丧命倒是真的。 霍文觉得有些腻歪,懒得再待,悄悄退出人群,往家里走,结果没走两步,霍全追了上来,也不说话,只是和他并排走着,往家去。 霍文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这一刻,与这个闷葫芦四弟,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有了共同的秘密,这其中的关系,自然而然的也就拉近了不少。 他抬起胳膊,搭上霍全的肩膀,轻声说:“咱家小妹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说这话,霍文也没想霍全会回应,意外的是,他居然点点头,还嗯了声。 而此时,远在襄河镇郊外的庄子里,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霍窈,终于悠悠转醒。 “小姐你醒了。” 刚醒来的霍窈,还有些迷茫,她看看床前的小丫鬟,又看看所在的陌生环境,眼底闪过片刻的茫然。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丫鬟冲着门外大喊,下一刻,屋门打开,吴家妹妹跑了进来:“霍窈小姐,您可算醒了。” 见到了熟悉的人,霍窈眨眨眼,她借着力坐起来,先是打量了一圈所在的这间陌生屋子,又看向吴家妹妹。 “这是哪儿?” 大概是昏迷太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吴家妹妹过去给她倒了杯水,“这里是襄河镇,你受了伤,又淋了雨,感染了风寒,烧了很长时间,今儿一早才退烧,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霍窈喝完水,干涩的喉咙才好受了许多,她看向自己的腹部:“肚子疼。” “您从斜坡滚下来,腹部撞到了大树,受了点内伤,不过不妨事,休息几日就好了。” 随着吴家妹妹的话,霍窈对昏迷前的记忆,才逐渐回笼。 她想起来了,晚上因为夏兰的事搅的睡不着,就去院子看月亮,可夜色朦胧,黑沉沉的一片,几乎不见月光,正打算回房,隐约看到外面有亮光闪过,还有熟悉的咳嗽声。 认出是夏兰,她就追了出来,看见夏兰提着盏灯,往后山去,她当时也没多想,就悄悄跟了上去。 却怎么也没想到,却看到夏兰被个神秘男人拿刀架着。 因为当时隔得远,她并没有看清神秘男人是谁,直到走近了些,神秘人与吴家兄妹打起来时,她才认出那人。 正是在梦里追杀她的人! 不但如此,此人与她之前在镇上看到的画像极为相似。 怪不得当时她看到画像时会觉得面熟,因为梦里追杀她的黑衣刺客,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夏兰的古怪之处,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这么狠,直接杀了夏兰。 想到夏兰,霍窈心下叹了口气:“夏兰呢?” “听说今日出殡了,顾大人已经将她送回了夏家。”吴家妹妹顿了顿,又道:“她定亲的屠户,去送她了。” 霍窈眼底闪过意外,也有些明白了:“难怪她说后悔了。” 估计夏兰在最后一刻,也想明白了。 可到底是晚了。 “她是死有余辜,霍窈小姐不必难过。” 霍窈没有与她多做纠缠夏兰是不是死有余辜,人已经死了,纠缠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她捏了捏额头:“是你们兄妹救了我?” 她记得很清楚,昏迷之前,吴家兄妹正在与黑衣人缠斗。 吴家妹妹张张嘴,刚要作答,霍窈醒来最先看到的丫鬟恰在这时推门进来了,她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是一些吃食。 食物的香味立马钻进霍窈的感官。 “小姐,饿坏了,厨房做了些吃食。”小丫鬟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包包头,圆圆的小脸很讨喜。 霍窈确实也饿坏了,冲她感激的笑笑,让吴家妹妹扶着下床,坐在桌前吃了起来。 期间,吴家妹妹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是江陵将军及时赶到,救了咱们。”说实话,若非江陵带着人及时赶到,别说保护霍窈了,恐怕他们兄妹,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 第257章 打了皇帝 霍窈吃云吞的动作顿了下,“江陵来了?” “可不就是我来了吗。” 人未到声先知。 随着门打开,江陵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看了看霍窈的脸色,点点头:“今日的脸色倒是好多了,你这次伤的不轻,得悉心调养一段时间,喏,这是郑太医开的方子。” 太医…… 霍窈看了眼被江陵放到桌上的汤药,皱了皱眉。 “你们都先退下。” 待吴家妹妹和小丫鬟退下后,江陵倒是坦白:“你想的没错,皇上来了。” 若非皇上授意,他即便作为将军,也不能随意调动人马赶去驰援。 早已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霍窈倒不是很意外,她看了看桌上小丫鬟送来的月饼:“今日是中秋了?” “是,今天正好是中秋,只可惜,天气不好,晚上应该也没什么月亮。” 霍窈道:“我想回家,跟家人团聚。” 江陵摇头:“这我不能做主,而且你现在的情况,也不能移动,霍窈,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江陵的神情很认真,霍窈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你刚到这的头一天晚上,是皇上在照顾你,你,你应该回不去了。” 霍窈笑了下,透着嘲讽:“我何德何能啊。” 皇帝照顾她? 真是,太瞧得起她了。 江陵捏了捏鼻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别说是霍窈不敢相信,他回来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也不能相信。 那可是皇帝啊。 却照顾霍窈。 但事实上,就是如此。 他亲眼看到,皇帝拿帕子给霍窈擦汗,在霍窈迷迷糊糊喊疼的时候,还握着她的手,声音柔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至今他都记得,皇帝说:“别怕。” 就是区区两个字,却差点跌碎他的眼睛。 他不确定,皇帝对霍窈抱着怎样的一份心情,但事实上就是,皇上应该是不打算放霍窈走了。 虽然现在皇帝没在庄子里,他也能送霍窈回去,但他不敢私自做这个主。 所以,在霍窈提出回家跟家人团圆之际,他才拒绝。 在霍窈喝完药,江陵让她好好休息,就走了。 药中大概有安眠的效果,喝完药没多久,霍窈就感觉到困顿,由吴家妹妹和小丫鬟扶着回到床上休息。 她现在有心无力,身体虚弱,别说离开,走两步都很吃力。 先把身体养好,再想其他的。 不过在睡之前,她还是跟吴家妹妹说,让她去家里送个信,免得家里人担心。 “小姐放心,顾大人一切都安排好了。” 听到干爹都安排好了,霍窈才放心的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屋子里都是暗的,迷迷糊糊中,她隐约看到自己床前坐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手上拿着个什么东西在看,许是她看的太久了,男人有所感,倏然回过头来,霎时间,霍窈对上了一双凛冽寒眸。 那双眸子,陌生中带着熟悉,很黑,其中所裹挟的威严霸气,便是刚睡醒的她,也不由打了个激灵。 整个人顿时清醒多了。 是靖和帝景沉! 霍窈闭了闭眼,慢吞吞地坐起来,然后再慢吞吞地作势下床下跪。 耳边这时响起一道嗤笑:“不想跪就不跪,一副丑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拿刀逼你下跪。” 有了这话,霍窈立马也不扭捏,“谢皇上恩典。” 她的头微垂,随着动作,几缕发丝顺势掉下来,皇帝想也没想伸手,将她不听话的发丝拨顺到她的耳朵后。 霍窈却像是受了惊似的,尤其是扑鼻而至的男人气息,让她很不舒服,下意识拍掉他的爪子,往一旁闪躲。 那声脆响,在安静的屋子里回荡。 霍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貌似好像,打了皇帝! 一国之君! 这下,霍窈不想跪,也得跪了。 皇帝看着一脸后悔,一副害怕模样的小女人,再次嗤笑一声,“你这副样子,真假。” 说完,皇帝便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僵住的霍窈,不疾不徐的理了理精致的袖袍,然后呵了声,甩袖离去。 头都没回一下。 霍窈看着他傲娇的背影,不由反思起来,这皇帝,好像和她自以为认知的,有些不太一样。 可惜,这个问题,注定没有人会回答,包括江陵自己,也不敢回答。 回答对了,就是揣摩君心,回答错了,就是对皇帝不敬。 当然,她也没有傻乎乎去问别人的地步。 只是眼下,她最有些不清楚的是,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神秘男人,为什么要杀她? 她可以很确定,自己一没跟人结仇,二也不曾结怨,唯独称得上的,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褚雪莲算一个,董启越也算一个,霍友学再算一个。 可不论是褚雪莲还是董启越,亦或是霍友学,都没有能力找杀手杀她。 没错,那黑衣人很显然是职业杀手,而且还是杀人不眨眼,手上沾满了鲜血的狠人,从他一刀将夏兰穿胸而过,这一点上就足以能够看出,他的专业性。 可他们三人,前面两人都相继攀上了富绅,小钱或许不缺,但大钱,估计是没有的,绝对请不起这般专业性的杀手。 恐怕不止是他们两人,即便是他们背后的唐家,和贾家,也不一定能这么大手笔。 可除了他们三人,她并不记得,自己还跟谁结过仇怨。 霍窈突然想到了宁阳郡主,她绝对有能力,可现在宁阳郡主,早已今非昔比,可能性也不大。 霍窈想了半天,思来想去,到头来也只是确定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正是对未来的预知。 突然拥有这么一个金手指,霍窈非但没觉得幸运,反而担忧起自己多舛的未来。 现在的一应发展,都已经脱离了原着剧情! “霍窈小姐。”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不一会儿,吴家妹妹走了进来。 小丫鬟跟在她的身后,手上捧着一套衣裳。 …… 第258章 皇帝老儿很有王八之气 “霍窈小姐,主人命我等前来伺候小姐更衣。” 霍窈看了眼小丫鬟手上的衣裳,“是要送我回去?” 吴家妹妹摇摇头,“主人邀您前去院中赏月。” 给霍窈的衣裳,是一件精致的留仙裙,鲜艳的绯色,是过去霍窈从未尝试过的,她像个木偶一般,任由吴家妹妹和小丫鬟给她打理。 直到耳边传来好了的声音,她才看向镜子,这一看,竟然看呆了。 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的脸色惨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但被绯色一衬,竟是人比花娇,十分好看。 身上的留仙裙质地非常好,因为顾家的缘故,霍窈也算是见过一些好东西,顾湘的衣裳,都是质地上乘的锦衣华服,但也没有一件,有如此光滑质地的衣裙。 发间并未多做首饰,只是简单的挽在一起,用雅致的步摇固定着,颊边有一缕发丝垂落,不随意,但也不刻意。 不得不说,这样一做修饰的她,平添了几许的魅色。 “小姐请。” 小丫鬟给霍窈披上一件同色的披风,她跟着吴家妹妹出了屋子,此时外头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也直到这时,霍窈才看到所在的庄子。 处处透着精致,比之顾家,更添华丽精巧。 吴家妹妹带着霍窈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凉亭,凉亭四周轻纱随风飞舞,只见其中影绰绰的人影一只,亭外江陵亲自守护,见到霍窈,挤眉弄眼一番。 在霍窈走近时,快速且声音极小道:“小丫头打扮起来,还真不比京城的贵女差多少。” 不给霍窈回应的机会,江陵便恭敬道:“陛下,霍窈小姐到了。” “让她进来。” 江陵测了下身,对着霍窈做了个请的手势。 霍窈深呼吸口气,提着裙摆,拾阶而上,学着小丫鬟的样子,生涩的屈膝行礼:“民女给陛下请安。” 靖和帝景沉坐在石桌前,托着腮玩味的看着一脸乖巧的女人,半响才道:“起来。” 然后矜贵的拿手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让她坐。 霍窈过去坐下,随后便有下人鱼贯而入,送来各种各样的美食,即便霍窈在穿来前,自认没有什么美食是她没吃过的,也不由大开眼界。 因为这一道道美食,不但色香味俱全,且道道精致美观,一看就很有食欲。 其中有一道,是一盘月饼,切成六块。 霍窈有了些食欲,却也知道规矩,毕竟前世那些电视小说不是白看的。 “吃。” 一得了话,霍窈立马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果然,味道和外观是成正比的。 霍窈自动屏蔽身边人强大的气场,专心埋头吃饭,亏什么,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只有吃饱喝足了,才能论其他,否则连力气都没有,一切就都是空话。 景沉并没有吃,他的手上把玩着一只酒杯,霍窈多看了几眼,立马就看出,这酒杯的精巧程度,比奶奶的遗物还要美轮美奂。 霍窈想到前世有那么一句话,生活需要格调。 不得不说,皇帝老儿的日子,才是天下间,最有格调,且最奢靡的日子。 果然是懂得享受的皇帝老儿。 当然,这个皇帝一点也不老,不但不老,还十分年轻,而且估计看他样子,还没自己前世的年龄大,但通身的气场,就足以让她畏惧匍匐。 这怕是,就是皇帝的王八之气,不对,是王霸之气。 霍窈正自嗨,就听到耳边有道好听的声音问:“在想什么?” 她想也没想道:“在想,皇帝老儿很有王八之气。” 亭外的江陵险些没站住,栽倒地上,他下意识远离了凉亭一段距离,生怕被波及,可即便如此,他已经能感受到,来到凉亭里的威严气息。 景沉的身上气场全开,霍窈立马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尤其在听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语调:“皇帝老儿,王八,嗯?” 霍窈连忙描补:“我的意思是,王霸,对,就是王霸之气,是说陛下您英明神武,气场十足!” “是吗,那你倒是跟朕说说,皇帝老儿又是怎么个说法?” 霍窈额上冒出了冷汗,别看对方始终一副不疾不徐的语调,但那气势,是真的很足。 “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霍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读音相似的形容词。 苦着脸低下头:“民女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论起能屈能伸,这世上,估计没人能比得过你。”皇帝老儿,不是,皇帝那玩味的语气,听得霍窈头皮炸裂。 她觉得,自己貌似真的不能跟皇帝相处。 不但处处有顾忌,还要担心自己的小命,她真的是,太难了。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饭,霍窈刚要松一口气,准备撤退,就被一道指令幻灭了:“陪朕赏月。” 好。 赏月。 可天不好,即便是中秋佳节,也没个月亮赏。 仰着头看了半天,霍窈也累了,刚要活动一下,鼻子突然一痒,没忍住,现场打了个喷嚏。 “江陵。”景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扬声唤。 “末将在。” “送她回去。” 霍窈闻言,如蒙大赦般赶紧逃了,看着她逃走的背影,景沉抿了抿唇,眼尾不受控制的微微往上挑起。 笑意自眼底缓缓溢出。 比吴家兄妹的文字汇报,有意思多了。 看汇报,以为她就是个有才有学,却也刻板之人。 现实却是,灵动又好玩。 他有些不舍得放她走了。 虽然穿的厚实,但回去当天晚上,霍窈不幸又发起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间,她看到床前有个人影,那个人身上散发着与她成反比的冷气,她伸出手,将冷气抱住,拿脸蹭了蹭:“好凉,好舒服。” 突然被抱住的景沉愣了愣,他垂眸看着烧得糊涂的霍窈,因为发烧,她的小脸通红,不由拿手碰了碰,一片滚烫的同时,还有说不出的柔软。 转而又捏着两根手指,在上面捏了又捏,直到霍窈感受到疼痛,拿手抓了抓,委屈道:“疼,娘,我疼。” 景·娘·沉:“……” …… 第259章 朕可不是好招惹的! 先是皇帝老儿,又是王八,现在又叫他娘。 他到底有多少个外号! 霍窈只感觉,冷气更冷了,让她更觉得舒服不已,于是把人抱得更紧了,最后抱着人,睡了过去。 听着她有些粗重的呼吸,皇帝轻轻动了动身体,却被抱得更紧了,动了半天,也不曾挣脱获得自由,反而还被她打了下。 然后就听她呵斥道:“别动,老实点!” 那命令的口吻,差点让景沉气笑了。 但也没有再甩开她,任由她抱着,直到她身上的热度逐渐褪去,感受到了凉意,主动放开他。 其实被她抱的,胳膊有些麻了,理应该松一口气,可莫名的,不但没有觉得舒服,反而有种难言的失落。 景沉透过晕黄的烛光,看着睡梦中的霍窈,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捏上了她的下颌,微微使力,凑近她耳畔,别具深意道:“朕可不是好招惹的!” “唔,疼。”近乎于撒娇的小声音,听在景沉的耳朵里,像是一根羽毛,在挠痒痒。 他松了手,深深地看了霍窈一眼,起身离开了。 江陵一直守候在外面,见景沉出来,立马拿过披风,给皇帝披上。 “人查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经全城搜捕,目前尚没有消息。” 景沉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莫要等朕回宫了,人还没找到。” 江陵心头顿时一凛:“陛下恕罪,下官这就命人抓紧搜捕。” 景沉哼了哼,“活口审问的如何?” “陛下英明,正如您所料,他们都是留王的人。” “留王……呵!朕这个皇叔,还真是不消停!” 一行人渐渐远去,景沉的那声意味不明的话语,很快溶于夜色之中。 霍窈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睁开眼,还是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就知道,自己还在襄河镇。 吃过饭,喝完药,她就让吴家妹妹和小丫鬟退下了,然后自己托着腮不由琢磨,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上她了? 然后摇摇头,他是谁啊,是后宫佳丽三千的,一国之君,这世上女人最多的男人,什么美色没见过,她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她也承认,她长得有几分姿色,但也只是几分而已。 可若是没看上她,这诸多种种又怎么解释? 之前昏迷,她是真不知道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即便江陵跟她说,皇帝曾照顾过她,也没太当回事,毕竟江陵说话,有时候得挑拣着听。 但昨晚,她虽然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但发生了什么事,却是有些印象的,别的没记住,但清楚记得,皇帝在照顾她! 霍窈很清楚,当初在州府,皇帝所谓让她选秀进宫,无非就是,她的催眠术让他忌惮,能成为让皇帝忌惮的人,绝非是什么好事。 皇帝让她进宫,一来无非是打着利用她的主意,二来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毕竟换了是她,也会这样做,把忌惮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保险。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一句话,她于皇帝,是棋子,也是威胁。 可不论是昨晚,还是白天的种种,亦是凉亭赏月,皇帝都用行动证明了,他对她几乎没什么底线的容忍。 霍窈真有那么傻吗? 傻到胡思乱想到连最基本的防备都没有了? 很显然,不尽然,霍窈是故意的,她故意装傻充愣,以此来试探皇帝对她能容忍到什么地步,好判断,自己究竟是棋子,还是威胁。 虽然都是两个字,但这其中所涵盖的意思,却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试探的结果,却让她有些迷茫,因为皇帝对她的包容,已经完全超出了对棋子和威胁的包容。 她现在有些吃不大准了。 可要说喜欢,又有些自以为是,毕竟人都要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她还没有美到爆棚,任何男人见了都拔不动腿的地步。 但总之,霍窈现在有些乱,她需要时间好好理一理思绪。 而这一理,又过了一晚上。 不得不说,郑太医的医术很高明,几服药下去,她就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松快,腹部也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还残留着大片的淤青,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这两天,一直是吴家妹妹,和小丫鬟照顾她,期间,她也搞清楚了吴家妹妹名唤吴醉,小丫鬟则叫晖心。 她也尝试着跟吴醉和晖心套话,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把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落,不该说的,任凭她怎么花样套话,愣是一个字也不说。 霍窈也想过用催眠,但念头一闪过,就放弃了,首先,这里不是她的地盘,人在屋檐下,很多时候,都得低头。 其次,皇帝本就因为她的催眠术对她心生忌惮,她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他的人使用催眠术,这绝对是很大的一次冒险。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她能做的,就是顺从。 正如皇帝说的,能屈能伸,方为另一种生存之道。 锋利的爪子,有时候对自己是保护,但有时候,也会招来无尽的麻烦。 州府,便是最血淋淋的例子。 若非当初的一念之差,又怎么会生出后续这么多的事端呢? 所以,很多事,不能不去想,也不得不想全面。 至于回去,她没跟皇帝提过,因为她知道,皇帝跟江陵不同,对江陵都尚且有所保留,更何况是皇帝。 总结下来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她只要知道,自己没有危险就是了。 转眼,又是一天,算日子,学塾昨天就已经开学了,她并没有跟崔院长请假,但吴醉说过,清河镇的事,干爹都安排好了,学塾那边,应该也是如此。 而她的身体,经过调养,已经大好,喝的汤药也基本上已经停了,至于腹部的淤青,郑太医的意思是,因为有内伤,不宜将淤青揉散,只能让它慢慢好。 这天,霍窈刚吃过早饭,吴醉又带来了一套新衣裳,给霍窈换上。 整个过程,霍窈都十分配合,让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没想到,这次居然一路出了庄子,来到湖边。 …… 第260章 美人美酒 襄河镇霍窈没来过,但她记得,她有个舅舅在这。 而襄河镇也较之清河镇大,繁华程度更是只盛不衰。 马车穿过热闹的集市,方才停下,霍窈就着吴醉和晖心的搀扶,从车上下来,在湖边上停着一艘精致的画舫,江陵带着人等候在岸边,见到霍窈做了个请的手势。 果然,里面除了皇帝,没别人。 哦也不对,还有几个正在弹奏跳舞的美人。 霍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美人美酒,美好的乐声,当真端的是一个好不潇洒自在。 “坐。” 景沉依旧十分矜贵的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霍窈坐下,她前脚刚坐下,后脚就感受到画舫的移动,因为动的突然,霍窈身子崴了一下,反倒是正在跳舞的美人,丝毫不受影响,好似已经习惯了。 霍窈稳住身子,托起腮,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欣赏歌舞。 对于对面带着考究的打量,一概全然当做不知。 相较于画舫的神仙快活,此时热闹的集市上,一对夫妻正在出摊。 “孩子他爹,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该干活了!”中年妇人不满自家男人发呆。 男人回过神来,狐疑地看看停在岸边的马车,略显迟疑不确定道:“孩子他娘,我刚才好像看到妞妞了。” “你胡说个啥,妞妞在家,怎么可能跑来襄河镇,再说了,她要是过来,还能不过来蹭吃蹭喝,让你给她买胭脂首饰?” 男人正是方氏的弟弟,方来庆,而说话的妇人,是方来庆的婆娘,衮氏。 说起远在平和村的外甥女,衮氏一脸厌烦,她是真不喜欢这个外甥女,虽然模样长得好看,但那性子,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每次逢年过节他们去霍家走亲戚,霍窈但凡逮着机会,就开口跟男人要这个要那个,而要的东西,都不便宜。 长姐如母,她家男人一向对方氏敬重,自然爱屋及乌,且觉得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基本上不论霍窈要什么,都会满足她。 以至于,她现在都害怕过年过节了,因为一到过年过节,男人就得去探望他的长姐,每次去,都得花好多银子。 他们早出晚归的出摊,就是为了能多赚点银子,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可霍窈倒是好,完全就是个蚂蟥,咬上不吸点血,都不撒口。 烦得很。 有一次她没忍住,就说了她两句,结果那小妖货居然哭了起来,跟男人和方氏告状,害得她被方来庆和方氏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后来她也看明白了,霍窈就是个十足的祸害,说不得,骂不得,更打不得,关键这小妖货还十分讨男人的喜欢。 反正在衮氏看来,肯定是自家男人看错了,若霍窈当真来了襄河镇,依着方氏对她的重视,不可能不提前来个信。 而且,霍窈不可能不来她家吸顿血! 相较于衮氏的斩钉截铁,方来庆却坚持自己没有看错,刚才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女子,就是霍窈。 衮氏依旧没当回事,让他赶紧干活,别想些有的没的,末了道:“你大姐之前不是来信,说你那好外甥女去学塾教书了吗,这个时间学塾早已经开学了,你肯定看错了。” 方来庆虽然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但婆娘说的有道理,就算霍窈来了襄河镇,大姐也会提前给他来信。 虽然是这么说,但方来庆还是时不时的关注马车那边,连带着衮氏也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更觉得不可能是霍窈了。 那辆马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马车,虽然霍出学和方氏很疼霍窈,不管她要什么,都尽量满足,但霍家那个条件,根本买不起这样的马车。 而且驾车的车夫就搁那边,那身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霍窈不论是怎么看,都绝对跟这样的人不搭边。 也大概是受了男人的影响,衮氏也不由开始注意起马车那边的动静,故而,画舫一经靠岸,年轻男女被簇拥下来,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当即瞪大眼,怪叫了一声:“还真是霍窈!” 没错,那正跟在年轻男子身后的年轻女子,不是霍窈是谁。 小妖货那张脸,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 方来庆一听,连忙也看过去,顿时脸一黑:“那男人是谁!” 随即就要上前,衮氏见状连忙拉住他。 “你干嘛去?” “自然是过去问问,跟她一块的男人是谁!” 衮氏气笑了:“你没看到,人家不是普通人,身边的家仆那么多,你就别惹事了!” “什么叫惹事,霍窈是我的亲外甥女!” “也没人说她不是你的亲外甥女,但你怎么不想想,说不定这是你的好外甥女钓的金龟婿呢!”别说,就霍窈那样的,绝对能干得出来。 小妖货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平河村的时候就招摇过市,明明村里出身,却心比天高,但要她说,霍窈这样的,绝对命比纸薄。 人啊,就得认命,什么样的出身,就注定了什么样的人生,千万别异想天开想些有的没的,再想也跟你没关系。 衮氏虽然嘴上心里都是不屑,但拉着男人的劲儿,却是毫不含糊,愣是不让他过去,那些人明摆不好惹,万一自家男人一时上头,吃了亏,心疼的不会是霍窈,而是她这个婆娘。 就在夫妻二人拉扯间,霍窈已经上了马车,没多会儿,几辆马车先后离开,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方来庆见状,攒了力气,一把扯开衮氏,急三火燎的追着马车去了。 衮氏气得不行,赶紧把摊子胡乱一收,也追着过去了。 马车一路出城,直到在一处精致的庄子前停下。 对于身后跟着俩人,自然是瞒不过江陵等人。 “陛下,有两个人一路追出了城,属下探查过,应该只是普通的百姓。” “你看着处理。” 景沉眼睛都没睁一下。 “是。” 江陵随即招来两人,命他们前去把人打发走。 方来庆和衮氏追了一路,全靠两条腿,累得气喘吁吁,还没等喘口气,就被两个来者不善的人包围了。 …… 第261章 方家小弟方来庆 二人五大三粗,身强体壮,一个人,比方来庆两个还要壮实,最重要的,他们一脸的凶神恶煞,腰间还别着一把刀。 一看就是招惹不起的那种。 方来庆和衮氏也顾不得喘气了,纷纷咽了咽唾沫。 “两位、两位大兄弟,你们,你们想干嘛?” 二人面无表情道:“此地并非你们可逗留之地,赶紧走!” 听到只是赶他们走,而没有动粗,方来庆松了口气之余,也不由胆子大了起来,舔了舔嘴唇:“大兄弟,那个,那个我是来找我外甥女的!” 然后指着庄子所在的方向,“我外甥女就在那里面!” 两人顿时眉头一皱,看过来的眼神,比刚才凶狠的多了,方来庆顿时有些腿软,用力的掐了把衮氏。 衮氏忙道:“对,就在那里面,刚才我男人亲眼看到,她进去的!!”然后磕磕巴巴的补充了句:“我也看到了。” “你们看错了,这里没有你的外甥女,赶紧走!”说完,不容置喙的,直接赶人。 方来庆急了:“没看错没看错,就是我外甥女,我外甥女叫霍窈!” “说了看错了,赶紧走,再不走,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威胁间,两人手扶上腰间的佩刀。 衮氏顿时脸一白,扯着自家男人往后倒退,颤着声说:“他爹,要不咱们先回去,去找你姐问问到底咋回事。” 衮氏也看到了,那确实就是霍窈,如果男人看错了,两个人总不可能都看错?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衮氏懂。 这俩人明摆着不让他们往前近一步,再纠缠下去,吃亏的也是他们,再说了,关键问题人家有刀啊。 为了小妖货吃亏多不值当啊。 但衮氏也知道,男人很疼霍窈这个外甥女,小妖货突然出现在襄河镇,且没来找他们,身边人还这么多不好惹的人,男人看到了就不可能弃之不管,于是她便如是劝道。 当然,她的本意是先将男人劝走,至于霍窈,当然是谁的闺女谁管,反正她男人是不能吃亏的。 方来庆却把话听进去了,且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当即拉着衮氏走了。 回去后,摊子也不干了,直接回家驾着车,不顾衮氏的阻拦,往平和村去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等他到霍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霍家正在用晚饭,方氏坐在饭桌前唉声叹气,闺女离家已经好几天了,中秋节也没回来过,本来中秋团圆,男人和大儿子都分别从镇上和霍家村回来了,一家人齐全,结果就差了霍窈。 方氏连月饼都没心情吃,她总感觉哪里古怪,但又说不上来,跟男人说,男人就说她想多了,妞妞在顾家好着呢,再说多了,他就急了,“大人的品行你还不了解吗,他这么安排,肯定是为了妞妞好!” 老两口自然是不欢而散。 今早儿男人走的时候,她都没出来送。 气的。 中秋节过了,老二老三和老四都已经去学塾了,家里一下又冷清了下来,方氏那颗心,却始终悬着,干什么都没劲儿,总感觉不见到闺女,她就心神不宁。 晚饭是何木香做的,婆婆这两天不是躺在炕上唉声叹气,就是坐在院子里望着门口边望眼欲穿边唉声叹气,她知道,她在担心小姑子。 她倒是也担心,但又一想,小姑子多细致的一个人啊,再说,在顾家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她也只是敢在心里面想想,说是不敢说出来的。 于是倒是知情趣,把家里的活一个人都包了。 此时看着拿着筷子半天都不动的婆婆,何木香小声说:“娘,吃些,待会儿就凉了。” 霍力在旁边也劝道:“是啊娘,小妹您就别担心了。” 他是中秋节那天回来的,本来是回来一家人团圆的,结果一进村才知道,村里发生了大事,正好夏兰出殡,而他的小妹也遇到了匪盗,但好在人没事,被顾大人接去了镇上。 可他娘不放心啊,他又是个孝子,故而过完了中秋,也没回去,七叔公遣人来找过他,他只推说过几天再回去。 他娘现在的状况,他回去也不放心,索性就想着,晚些时候再回去。 左右霍家村还有七叔公他们,一时间倒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霍力现下越发的稳重了,原本弯曲的腰板,也在不知不觉间直了起来,说话也不像以前那般没什么底气了。 自打当上霍家村的里正后,霍力的变化当真是极为明显,也是极大的。 方氏却没有心情关注大儿子的变化,她现在就满心满眼的,都是闺女,放下筷子,有气无力道:“我不饿,你们自己个儿吃。” 说完就要回屋。 霍力和何木香见状,连忙还要再劝,这两天方氏吃的都是极少,有时候不吃,这么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 谁知他们这边才刚起个头,外头就响起咋咋呼呼的声音:“大姐,大姐你在家吗,大姐!” 霍丫动作麻利,从凳子上滑下来,跑到门口,然后喊:“奶,舅爷来了!” 一听娘家弟弟来了,方氏脚下顿时一转,往门口而来:“小弟,你咋来了?吃饭了没,正好家里吃饭。” 然后张罗何木香和霍力,让他们赶紧去灶房再炒两个菜,又让霍力拿着银子去打酒。 她这个弟弟,就好这口。 方来庆摆摆手,赶得及,气有些喘,端起碗水便灌了下去,抹了抹嘴才道:“别忙活了,大姐,我来找你有事。” 方氏难得露了个笑脸:“啥事啊,看把你着急的,慢慢说。” 方来庆却是满屋子打量了一圈:“怎么没见到妞妞,她没从学塾回来啊?” 他虽然住在襄河镇,但大姐时不时找人给他捎信,所以,对于霍家的一应信息,方来庆是一点也不落后。 自然也是知道,前段时间,霍窈被清昌学塾聘用,给霍文他们当夫子了,学塾很有诚意,专门派了马车每天来回接送霍窈。 在路上,他也想的很明白,万一真的只是看错了呢? 毕竟,那姑娘像霍窈,但那一身气度,瞧着又不太像,还有通身的华贵,便是富家千金,都比不上。 这些都是他侄女所没有的。 …… 第262章 老娘跟顾怀海同归于尽 至于那张脸,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只是人有相似呢。 毕竟,没有血缘关系,长得却很像的人,他又不是没见过。 所以,为了避免引起大姐的恐慌,他选择采取迂回的方式,如果霍窈在家,那他在襄河镇看到的,就不会是霍窈,如果不在…… 方氏拉着弟弟坐下:“还没来得及给你传信呢,老大现在当上了霍家村的里正,妞妞来回奔波不是个事儿,也不安全,她现在住在顾家,休沐的时候才回来。” 两个信息,尤其第一个,让方来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呐呐地看着自家大姐:“老大当上霍家村的里正了?大姐,这怎么回事啊?” 方氏虽然情绪不高,但面对许久没见的弟弟,还是打起了精神,把之前在霍家村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方来庆笑了,高兴道:“大姐,熬了这么多年,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老大现在也有出息了,以后你就等着享福。” 方氏也笑,“享福不敢说,几个孩子,就老大成家了,老二老三老四还有妞妞,都还没着落,要我享福,得先把这几个安排好了,那才叫享福。” 方来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老二老三老四都是读书的料子,以后都要参加科举,先立业再成家,自然是得成亲晚些,我跟你说大姐,为了孩子们的前途,就得让他们晚些成家,娶着个贤惠的婆娘倒一切都好说,一旦娶个闹挺的,到头来耽误的是他们的前途,所以,就该晚成亲。” 说完了这事,方来庆把话题一转,再度转到霍窈身上:“妞妞现在住在顾家?咋还住去顾家了?” “一来,天天这么来回奔波,她辛苦,我看着也累,二来晚上回来路上不安全,索性顾大人也招她,就让她过去住了。”方氏并没有跟兄弟说七叔公说的那个劫。 一听,方来庆了然:“原来这样,现在学塾开学了,住在顾家确实来回方便了。” 看来,当真是他们两口子看错了。 刚才大姐说的很明白,妞妞现在住在县太爷家。 住在县太爷家,更放心,县太爷家在清河镇,妞妞不可能出现在襄河镇。 当即,方来庆把心一松,招呼霍力去打酒,刚才没心情,现在问题解决了,兴致自然也来了。 “对了,你刚才说有事,啥事啊?” 酒打来,倒满了碗,方来庆干了一碗哈了口气,抹了抹嘴才道:“嗨,也不是啥要紧事,今天我跟孩子他娘出摊,碰着个姑娘贼像咱家妞妞,哎呀大姐,你是没看到啊,那真的是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啊,她身边跟着一群不好惹的人,还有个年轻的公子,我就追上去了,结果,人连门都不让我靠近,还要打人,我一看不对啊,赶紧过来问问你。” 方来庆没有注意到方氏变了的脸色,夹了筷子菜,唧唧两口接着说:“幸好是我看错了,我还以为咱妞妞出啥事了呢!” “小、小弟,你刚说在哪儿看到的妞妞?”方氏的声音都颤抖了。 方来庆听出了不对劲,转头一看,顿时唬了一大跳。 只见他大姐脸色刷白,牙齿上下碰撞在一起,咯吱咯吱的响。 “大姐,你咋了?” “你先说,你在哪儿,在哪儿看到的妞妞?” “当然是在我们镇上,襄河镇啊,大姐你到底咋了?不会以为我没看错?嗨不会,你刚才不是都说了,妞妞现在住在顾家吗,咋可能出现在襄河镇呢。” 方氏蹭地一下站起来:“你知道个啥,妞妞已经好几天没在家了,连中秋都没回来过!” “啊?”方来庆傻眼了,也跟着站起来:“不是,你刚才不是说,妞妞现在在县太爷家吗,大姐,这到底是咋回事?” 方氏没心情搭理他,急得在堂屋里团团转。 兄弟跑这一趟,肯定不是看错了,不然他也不会大老远跑这一趟。 可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顾怀海不是说,妞妞在他家吗,怎地还跑去襄河镇了? 还有身边的年轻公子是谁? 身边一群不好惹的人又是哪个? 方氏本来就担心霍窈,她一直觉得,不亲眼看到闺女不放心,这下好了,所担心的成真了! 方氏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此时,已经从霍力和何木香那把事情搞清楚了的方来庆见状,忙大声喊:“大姐你去哪儿!” “我去镇上找顾怀海!” 连大人都不叫了,显然方氏怨上顾怀海了。 “等等我大姐,我跟你一块去。”一边追出来,一边招呼霍力赶紧驾车,一道去镇上。 一边在心里暗恨,这都叫什么事啊,原本证实自己看错了,才有心情喝酒,结果倒是好,搞了个乌龙,霍窈居然离家好几天了,家里还出了这么一档子大事。 也顾不得多想了,先跟着去看看。 但也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白天看到的,正是妞妞无疑。 当即,霍力赶车,驮着方来庆和方氏去了镇上。 刚进城,方氏便咬着牙说:“先去顾家!” 等她确定妞妞不在顾家,看顾怀海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倒要问问顾怀海,为什么要骗她,还有妞妞到底在哪儿,是不是在襄河镇,在襄河镇做什么,小弟说的那个年轻男人又是谁? 想到她如花似玉,黄花大闺女,方氏就胸口疼,妞妞没事还好,要是有事,老娘跟顾怀海同归于尽! 在方氏看来,这一切都是顾怀海搞的鬼,除了他也没别人,就是他斩钉截铁地跟她说,妞妞住在他家,为了什么捉捕计划,不能去看她。 都是狗屁! 就这样,到顾家的时候,方氏一身凶神恶煞,脸上说不出的狠厉,将房门的两个下人唬了一大跳,都忘了反应,直到方氏他们进去了,才后知后觉的回神,赶紧跑着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大喊霍大娘来了。 说来也是巧,顾怀海也刚到家,正一家人坐在那儿吃饭,听到下人的喊声,顾怀海刚送进嘴里的猪小排,顿时掉了下来。 …… 第263章 顾怀海妥协 然后把筷子一扔,就往后头跑去,边跑边对刘氏她们说:“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拦住她!” 然而,顾怀海再快,也没快过来势汹汹的方氏。 刚出前厅,顾怀海就被方氏堵了个正着。 “嫂、嫂子,你怎么来了?” 顾怀海笑得很勉强,尤其在对上方氏阴沉的脸时,连最后一点勉强,都险些维系不住了。 方氏却是一点笑的心情都没有,她现在都快要爆炸了,本来还心里存着疑惑,毕竟自家男人在顾怀海手底下这么多年了,顾怀海不止是对霍出学,就是对霍家,多年来也都是不错的,所以,不论顾怀海说什么,她都是义无反顾的相信的。 所以,她并没有立马去县衙,而是先来了顾家,确认闺女是不是在顾家,如果是,那就很明显,小弟看错了,而她也误会了,如果不是,小弟就没有看错,顾怀海辜负了他们一家人的信任! 结果闺女还没见着,就见着了要跑的顾怀海! 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心虚他能跑? 想到她的闺女,方氏真有了跟顾怀海同归于尽的心,她深呼吸口气,扯着人回了前厅。 “说!我闺女到底在哪儿!” 方氏看着一桌子的晚饭,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上去直接给掀翻。 顾怀海垂死挣扎:“嫂子你别着急,霍窈刚刚出去了。” “出去了?若只是出去了,你刚才干嘛跑?”她脸上有写我是傻子吗这几个大字。 “哪,我哪儿是跑,这不衙门刚才有事吗,我还跟她们说,要好好招待你呢。” 说话间,顾怀海连忙给刘氏和乔氏使眼色。 前者道:“是啊大嫂,你从家里来的?还没吃饭,快来人,给大嫂备碗筷!” 刘氏一迭声的吩咐。 方氏冷冷一哼:“老娘不差你们家这口吃的!我问你,妞妞到底在哪儿!”方氏认准了顾怀海,揪着他不放,无论刘氏和乔氏怎么劝,她愣是充耳不闻。 她现在能耐着性子,忍着脾气,好声好气的说话,已经是看在往日交情的面子上了! “大嫂,霍窈真的出去了。”顾怀海坚持。 “好,那你说她去哪儿了,我去找她!” 方氏步步紧逼,不止来势汹汹,且大有一副,今日不见到闺女,就跟他没完的架势。 顾怀海也不傻,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但方氏既然来了,且说话作为间丝毫不给面子,冲得很,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苗头。 “她去,她去……” 方氏眼睛一红:“编,你继续编,我这么相信你们一家子,你们就是这么糊弄我的?你说为了怕土匪头子报复,不让来看妞妞,我听你,还怕耽误了你们衙门的事,中秋节都忍住没有团圆,现在我找上门了,你还糊弄我!顾怀海,你还有良心吗!” “还有你们!”方氏把炮口顿时一转,对准了刘氏乔氏和顾湘:“妞妞从未对不起你们,你们这么害她,还帮着顾怀海糊弄我,你们良心过得去吗!” “尤其你,妞妞是怎么对你的?你有难的时候,妞妞第一个跳出来帮你,她把你当好朋友,你就这么对她?” “老娘告诉你们,妞妞没事还好,她要是有个好歹,老娘我不活了,跟你们同归于尽!”方氏一通吼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哭了起来。 刘氏眼睛也红了,上前跪在地上:“大嫂,你别这样,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霍窈,霍窈确实没在家里。” 顾湘也一脸自责:“大娘,对不起,是我们瞒了你,爹,都到这个份上了,您就别瞒着了,快说!” 顾怀海怎么不想说,他早就把霍家当做自家人了,可是有些事,根本不能说,也不敢说,他咬牙坚持:“霍窈没在家里,但在顾湘她大娘的宅子里。” 这次不等方氏反应,顾湘便先拖后腿:“爹,宅子我和霍家二哥,四哥去看过了,霍窈根本没在那儿。” 然后不管顾怀海脸色难不难看,对方氏说:“大娘,我爹也不知道霍窈在哪儿,她被江陵将军带走了。” “顾湘!”顾怀海低喊道。 “爹,说,不管什么后果,咱们不能对不起大娘,而且我也担心霍窈,她没事还好,她要是出什么事,咱家这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顾湘语重心长的话,让顾怀海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骄纵闺女说出来的。 乔氏也劝:“都是当娘的,霍大嫂的心情我再了解不过,如果今日换了我,顾湘不见了,我也会发疯崩溃,老爷……” “老爷!”刘氏。 “爹!”顾湘。 顾怀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神色间充满了挣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大嫂你起来,我说,我都说。” 不止是闺女担心霍窈,他这两天也不好过,纵然理智告诉他,霍窈不会有事,但情感上,再多的理智,也说服不了自己。 在方氏找来之前,他这几天想的最多的,就是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霍窈早已成为他们家生活的一份子。 即便不是亲闺女,但也是闺女,他又如何好过? 本来理智和情感就在不停的撕扯,现在,情感彻底战胜了理智。 正如顾湘刚才说的,霍窈没事还好,可一旦出了事,他不止是对不起霍家,对不起霍出学这个老兄弟,更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 顾怀海妥协了,刘氏她们都松了口气,将方氏扶了起来,顾怀海叹了口气,“大嫂,我没有骗你,我是真不知道霍窈在哪儿,但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于是,在方氏炸毛之前,顾怀海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你说,我家邻居,吴家兄妹?”方氏不敢置信道。 难怪,难怪最近这几天都没见到吴家兄妹,隔壁也没个动静。 “我没认错,是他,他跟江陵将军在一起,奉命伪装身份,潜伏在你们身边,保护霍窈,至于夏兰,黄通查过了,所以推测出来的结果是……” …… 第264章 这个女婿,她要不起! “京城有人要暗杀霍窈,因为吴家兄妹暗中保护,一直不曾得手,夏兰应该被对方买通了,设计引、诱霍窈,反被灭口,霍窈被吴家兄妹救了,现在被保护起来了。” 顾怀海再叹:“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方氏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的,她知道顾怀海骗她,来此就是要个确定,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曲折弯绕。 她呐呐道:“所以,没有土匪?” 顾怀海摇头:“没有,所谓的土匪,其实是暗杀霍窈的杀手。” 杀手?! 方氏急坏了:“他们为什么要杀妞妞?妞妞是害了他们爹还是他们的娘!” 顾怀海苦笑:“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大嫂,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县太爷,上头让怎么做,我就没有说话的资格,可不管怎么说,我对不起你,连霍窈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知道妞妞在哪儿!”方氏咬牙切齿道。 “大嫂你知道?”顾怀海吃惊不已。 “他是我娘家兄弟,一直在襄河镇做点小买卖,他白天在襄河镇看到一个女子,很像妞妞。” 顾怀海闻言后恍然大悟,难怪方氏会突然跑过来,原来是这样。 “你确定没看错,是霍窈?” 方来庆挠挠头:“没看错,但是不是妞妞,我现在也有点不太确定了,你们刚才说江陵将军,我觉得应该是没错了。”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也不像是富家的仆人打手。 如果联系到江陵将军,那应该就是没错了的。 毕竟,也只有将军底下的人,才有那么大的阵仗。 “这么说,霍窈在襄河镇了?爹,赶紧,咱们赶紧去襄河镇找霍窈啊!” 即便顾湘不说,襄河镇方氏也是一定要去的,之所以没直接冲去襄河镇,而是先来了顾家,便是确定一下,到底小弟看到的是不是闺女。 现在也确定了,显然是八九不离十。 自然也不会再在顾家耽搁,她要去将闺女接回来! 她不管什么杀手不杀手的,她就知道,闺女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做鬼也不安心,就算有杀手,要死,她们母女也一块死!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顾怀海也是豁出去了,当即也不废话,命人准备马车,星夜赶路,去了襄河镇。 到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他们来到方来庆白天来过的庄子附近,马车先后停下,因为人多,顾怀海让人一共准备了两辆马车。 还没等他们商量一下怎么过去敲门,就先被一队侍卫包围了。 外面传来强硬的命令声:“里面的人出来!” 半天没有动静。 “再不出来,我等放箭了!” 顾怀海最先从马车里出来:“别放箭别放箭,我乃清河镇的县太爷顾怀海,有要事求见江陵将军。” 为首的侍卫狐疑的打量顾怀海,顾怀海连忙把自己的印鉴拿出来,让对方验明正身。 确认无误,侍卫看向马车里:“让里面的人都出来!” 顾怀海忙道:“都出来。” 方氏从马车里出来,被眼前的阵仗吓得腿软,若非刘氏扶着,真有可能直接软倒在地上。 别看她往日胆子大得很,那也是在有底气的情况下,就比如之前在顾家,她之所以敢闹,也是因为,她有底气。 可现在,面对无数锋利的箭矢,和威风凛凛的侍卫,再多的底气,也撑不起她的勇气。 “烦请通报江陵将军一声,顾怀海求见。” 为首侍卫看了一圈,大多是老弱病残,唯一五大三粗的男人,也不会武功,而顾怀海的身份也没问题,吩咐道:“你们在这看着,我进去通报将军。” 这么说,江陵当真在庄子里。 他们找对地方了! 众人都有些欢喜,但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侍卫,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的。 天边熹微,江陵才姗姗而来,他看着顾怀海,皱了皱眉:“这么点事都办不好,你这个父母官也不过如此!” 顾怀海低下头,“将军教训的是,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请将军体谅。” 江陵哼了哼,拿眼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方氏身上:“你是霍窈的娘?” 方氏没少听江陵这个名字,但却是第一次见,这个原本被她定做女婿的人,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目间充斥着不耐烦,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凛然和矜贵气息,突然让方氏清醒过来。 这个女婿,她要不起! 将军的丈母娘,她不要当了! 方氏哆嗦着唇,声音都颤抖了:“我,我是。” “先进城等着,此间事我会如实禀明主人。” 话是对顾怀海说的,末了似笑非笑道:“若是连这点事再办不好,你直接提头来见。” 顾怀海顿时冷汗密布,忙道:“是,下官领命。” 江陵转身走人,只留下一众侍卫,依旧包围着他们。 方氏张嘴,下意识想喊住江陵,被刘氏一把捂住嘴拉住了:“别说了,不想死就别说了!” 刘氏沉重带着警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方氏这才后知后觉打了个激灵,想到了江陵刚才的威胁。 他让,让顾怀海提头来见…… 顾怀海可是清河镇的县太爷啊! 直到这时,方氏才明白过来,顾怀海说的自己只是小小的父母官,没有说话的资格是什么意思了。 在清河镇,顾怀海就是老百姓的天,可顾怀海的上头,还有天,跟上头比起来,顾怀海这个父母官,当真算不得什么。 “都,都先上车,进城。”在顾怀海的催促下,众人不敢再做任何表态,连忙上了车。 围困一圈的侍卫自动开了个口,让两辆马车离开。 一路进了城,顾怀海的本意是找家客栈,却被方来庆拦住了:“找什么客栈啊,去我家,我家地方大,咱们就去我家等。” 方氏不去,她要在城门等。 “大嫂,别闹了。”顾怀海有气无力道。 “我没闹,我就在这等,不然他们找不到我们咋办?” 刚才啥也没说,只说进城等,具体哪儿等也没说,襄河镇比清河镇还大,江陵要是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顾怀海苦笑:“大嫂,你太小瞧将军了,咱们走。” …… 第265章 我的闺女,要毁了! 江陵会找不到他们? 这世上,恐怕就没有江陵找不到的人。 除非是他不想找。 在顾怀海的一番解释下,方氏这才跟着去了方来庆家。 衮氏正搂着孩子睡觉,隐隐约约听到动静,起来一看,差点吓一大跳。 乌压压的一群人。 其中只认识大姑姐方氏,和她的大儿子,霍力。 “赶紧进去把衣裳穿起来,出来招待客人,再去做些早饭!”方来庆呵斥道。 衮氏还懵着,下意识哦哦两声,等回了屋才反应过来。 这货长能耐了,居然敢吼老娘!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不过,都是些什么人呐? 来她家做什么? 还有,他不是去找方氏吗,怎么把方氏给招来了? 方氏来了,是不是代表着,白天看到的当真是霍窈那个小妖货? 衮氏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穿好衣裳出来,一出来就听到自家男人在安慰大姑姐:“大姐,你别太担心了,我白天看到妞妞时,她可好了,穿的也漂亮,人也精神,真的,不信你问我家孩子他娘。” 衮氏只好道:“可不是咋地,那一身衣裳,我都没见过,贼漂亮,比富家千金的都好,还有两个丫鬟在她身后伺候着呢。” 相较于方弟弟,衮氏这个女人相对要细心一些,故而看到的也比较全面。 方氏忧心道:“要是真有这么好,为什么要把妞妞关起来?” “大姐,你咋能说关起来呢,谁家把人关起来,还好吃好喝好穿的伺候,专门让丫鬟伺候?”衮氏不屑道,“要我说啊,还是妞妞有本事,不声不响的钓了个金龟婿。” “你给我闭嘴!”方来庆呵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说话就老实去做饭!” 方来庆虽然和方氏是姐弟,但性格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方氏因为是长姐的原因,相对强势蛮横霸道,而方弟弟呢,则相对温和好脾气。 但好脾气的人,一旦发起火来,更是吓人。 眼下就是个例子。 衮氏的性格某些方面和方氏差不多,平日的时候,家里大事小情,方来庆基本上都让着她,但不代表,她不怕自家男人。 尤其他一瞪眼,一竖目的时候,格外吓人。 衮氏撇了撇嘴,虽然不服气,但还是乖乖认怂,去灶房做饭。 方氏并未跟衮氏计较,如果是以前,她自然是要跟她大战几百个回合。 眼下,她没那个心情。 “妞妞肯定是被关起来了,不然妞妞那么孝顺,不会不递个信回来!” 弟弟和弟媳说的话,方氏都听进去了,但她还是觉得,闺女就是被关起来了,穿的再好,再有丫鬟伺候,也不能说明什么。 这一点,刘氏倒是比较赞同:“大嫂说的对,咱们都了解霍窈,她不是个没头没尾的孩子,她肯定也知道咱们担心她,要是自由的,定有口信递回来,她没递口信,极大可能,是被关着。” 就算不给方氏递信,也会给顾怀海递信才是。 至于衮氏钓金龟婿的说辞,刘氏一个字也不相信,别人或许有可能,但霍窈绝对不可能,连跟她借银子都打借条,有了银子就立马归还的人,怎么可能像衮氏说的那样,钓金龟婿? 而且,江陵这人,他们也都是知道的,本来就视作霍窈的良人,而霍窈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往日都没见两人有过多余的书信来往交集。 但凡是霍窈有心,她早就趁热打铁,攀上江陵了。 最关键的是,刘氏还记得刚才在庄子外面,江陵说的话,他话里话外都透出,他是将军不假,但在庄子上,他说了不算,在他的上头,还有一个主人。 刘氏能想到的,顾怀海自然也想到了,“如果我没猜错,陛下来了。”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你说啥?陛下?皇帝?!” 方氏的惊呼,让顾怀海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说了什么,后悔不已,他只是心里那么想,倒没想过,嘴上竟然说了出来。 叹了口气,“有个猜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霍窈,应该是皇上看上的人。” 方氏眼白一翻,直接晕了过去,现场顿时一片混乱,谁也顾不上顾怀海刚才说了啥。 刘氏赶紧给方氏掐人中,掐了好一会儿才把人掐醒,一清醒就扯起嗓子嚎了起来:“我的闺女,要毁了!” 顾怀海也顾不上顾忌,直接捂上方氏的嘴,“小点声,隔墙有耳!” 方氏不嚎了,却哭了起来。 刘氏也心情复杂难辨,低声说:“你怎么这么说?” 顾怀海苦笑,这个怀疑,很早之前就有了,在州府的时候,他就察觉到,霍窈有事瞒着他和霍出学,后来在宁阳郡,霍窈拿出紫吟令,他更确定了。 虽然霍窈说,紫吟令是薛长蕴和江陵给她的,可那是紫吟令啊,若没有陛下首肯,纵然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也不敢随意赠与他人。 让他最终确定的是,霍窈曾跟他说过,皇帝即将微服出巡到清河镇,虽然霍窈说,是江陵告诉她的,可这等透露陛下行踪的绝密,江陵为何要告诉霍窈? 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江陵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泄露皇帝行踪乃是砍头的死罪,而且他与霍窈的交情,实在说不上有多深。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皇帝默许,江陵才透露的。 先是紫吟令,又是皇帝行踪,再加上在州府时,曹大人那意味深长的态度,有些事,几乎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直到那晚在后山,吴家哥哥一口一个主人,却称呼江陵为将军,又是特地保护霍窈,而京城有人要谋杀霍窈。 到底也是从京城出来的,顾怀海如何还能想不到。 能在将军这个将军面前称为主人的人,除了皇帝,这世上,估计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 还有刚才在庄子外面,江陵也称其为主人,再联系霍窈曾说过,皇帝将在中秋节左右微服出巡。 所以,才有了眼下的结论。 霍窈八成,是皇上看上的人。 只是有些话,他不敢说,刚才已经犯了大忌,此时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再多说一个字的,只是冲刘氏摇摇头,叹气。 …… 第266章 恶趣味的皇帝 相较于方氏的哭嚎,刘氏的担忧,顾湘则很想得开:“我本来就觉得,霍窈那般一个相貌品性,世间难有男儿能配的上她,也就只有一国之君了。” “再胡咧咧,我打死你!”顾怀海咬着牙,威胁道。 顾湘耸耸肩:“爹,到了这一步,藏着掖着是没用的,反正我们跟霍窈是一条船上的人,左不过就是翻船,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怀海何尝不懂这个理儿,但…… 他摇了摇头:“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皇权至上,有些人一夜登天,但也有些人,一夜之间,一姓之族尽数覆灭,哪里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若当真如此简单,我又怎会在清河镇这么多年?” 顾怀海对方氏说:“大嫂,你也别哭了,事已至此,为了我们大家,你就安安静静的等消息,霍窈是个聪明人,不管做什么,她心里肯定是有数的,若是控制不住,你就想想你那几个儿子,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与此同时,庄子上。 江陵将顾怀海找来的事,与昨日跟在后面被驱赶的那对夫妻联系到了一起,随后汇报给了皇帝。 景沉并没有表态,只是淡淡的嗯了声,随即吩咐下去:“把她带来,陪朕用早膳。” 景沉这一等,等了半个时辰,才把霍窈等来。 霍窈是被吴醉从被窝里挖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该说她心大,还是说她睡眠质量太好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居然还睡得这么香,该懒床还是懒床。 景沉其实是有点不耐烦的,还从来没有人敢让他等,都是别人等他。 但看着霍窈还没睡醒,迷迷瞪瞪的可爱样子,这点不耐烦,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克制的。 没睡醒就被挖起来,霍窈没什么胃口,意思意思的吃了点,就不吃了,放下玉着,靠在那秀气的打了个哈欠,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景沉见状,又是一阵冷哼,用过早膳,下人撤了后,他漱了漱口,随后突然扔出一颗重磅炸弹:“你娘来了。” 霍窈一下子清醒了,“我娘?在哪儿?” “朕给你一个时辰。”没头没尾的说完,景沉便吩咐江陵:“送她过去。” “是。” 霍窈生锈的脑袋,终于开机了,眼睛咕噜咕噜的转。 皇帝老儿这意思,是让她去见她娘,但是就给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太少了! 霍窈张张嘴,刚要说话,就听景沉道:“可是觉得太多了?那就半个时辰。” 霍窈一僵,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恶趣味,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的男人:“不,一点也不多,君无戏言,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 然后敷衍的去了屈膝,“多谢陛下。” 飞也似地跑了。 景沉唇角慢慢漾开,却又收了起来,招了招手,下一刻,一个黑衣人凭空出现。 “主上。” 黑衣人随即将刚才在方来庆家,顾怀海一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顾怀海?” 皇帝摸了摸下巴,这个人他有点印象,在州府的时候,便是他给薛长蕴打下手,从平和村回来,江陵也是将善后之事交给了他。 薛长蕴对他评价比较中肯,在清河镇屈才了。 在离宫前,恰好是三年一度的官员评价考核,凡是政绩斐然者,皆往上提了提,而其中,并没有顾怀海此人。 他曾翻阅过清河镇的年度考核评估,是个给百姓办实事的父母官。 这样的人,却在清河镇一呆就是将近二十年。 “他得罪了谁?” “文殊侯。” “哦?”景沉挑了挑眉。 暗卫垂首道:“十八年前,文殊侯长子强抢民妇,当街把妇人的丈夫打死了,被顾怀海撞见,文殊侯让他闭嘴,顾怀海并未同流合污,作为证人,与文殊侯府对薄公堂。” 景沉好看的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桌面:“继续。” “当时的京兆府与文殊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此事不了了之,顾怀海却因此得罪了文殊侯,被发配到清河镇,这些年,文殊侯府也一直压着他,不让他挪动。” “朕没记错的话,文殊侯的长女,嫁给了留王的庶子。” “主上英明。” “是个死心眼的,也是宁折不弯的。”景沉玩味的说完,就让暗卫消失了。 霍窈并不知道干爹过去的经历,她只知道顾怀海得罪了权贵,所以才被发配到清河镇,对这件事她也不曾问过,故而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此时,她从庄子出来,一路被带着进了城,在一户人家前停下。 “你娘就在你舅舅家。” 江陵随手指了指,“我就在外面等你,快进去。” 霍窈点点头,上前扣响门环,很快里面传来妇人的嗓门:“谁啊?” 门打开,衮氏看到门外的霍窈,愣了愣,直到霍窈喊她舅母,才回神,冲里面喊:“当家的,大姐,妞妞回来了。” 然后将门全打开,让霍窈进来,自然也看到了门口停驻的马车,和江陵等人。 衮氏讨好道:“那个官爷,不介意来家里喝口水。” “不必。” 江陵对霍窈道:“别忘了时辰。” 霍窈没有说话,直接进了门,方氏听到动静赶了出来,看到梦寐以求的闺女,当即就扑过来,抱着她嚎啕大哭。 刘氏和顾怀海他们紧随其后,见到全须全尾的霍窈,纷纷都松了口气。 “进屋说话。”方来庆道。 大家进了屋,方氏拉着闺女一个劲儿的看,见她衣裳换了,首饰也多了,人还是那样,不胖不瘦,脸色也不错,方氏这才全然放下悬着的那颗心。 “娘,你们是怎么找来这的?” 方氏擦了擦眼泪:“多亏了你舅舅,他眼尖,在街上看到你了,跑家里跟我说,这才找过来的。”说完,方氏欲言又止。 霍窈看向顾怀海,后者冲她点点头,霍窈笑道:“您别担心,我好着呢。” “可不是,瞧你这一身,就知道好得很,妞妞,你这镯子真漂亮,值不老少银子?”衮氏眼馋霍窈手腕上的玉镯子。 …… 第267章 不能讨价还价 霍窈本就被方氏养出了一身的白皮子,一对白玉镯戴在她的手腕上,说不出的精美好看。 而且依着衮氏看,肯定很值钱! 霍窈笑笑:“我也不清楚,这是庄子主人给我戴的,若是我的,舅母喜欢,我就送给舅母了。” 衮氏愣了愣,小妖货刚才说了啥? 说镯子要是她的,就送给她了? 我的老天爷啊,这还是那个蚂蟥小妖货吗? 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情实意,多少虚情假意,但这话,衮氏听着确实挺舒服的,毕竟,她可不认为,霍窈能买得起这么名贵的玉镯子。 霍窈买不起,只说明,这玉镯子是庄子主人的。 就这样,衮氏对霍窈的态度,从刚才的不冷不热,到热情的给她倒水。 见到闺女,方氏就放心了,有心想问问皇帝是怎么回事,就被顾怀海打断了:“霍窈,你跟我来,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霍窈点点头,安抚了方氏,又冲刘氏点点头,来襄河镇,乔氏并没有一起过来。 方家里屋,顾怀海给霍窈倒了杯水:“现在就咱们爷俩,告诉干爹,你怎么想的?” 顿了顿,又道:“你爹还不知道这些事,所以就没过来,你爹不在,你娘又是个窝里横糊涂的,我就代替你爹,问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霍窈低头抿了口水:“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怎么想。” 顾怀海叹了口气:“是皇帝,对吗?” 霍窈嗯了声。 得到了最终证实,顾怀海没觉得松一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去过京城?” 不然皇帝怎么会看上她? “干爹,别问了,您知道,我不能说。”淮阴公主的事,至今都是不能说的隐秘。 顾怀海点点头:“好,我不问了,那皇上打算怎么安置你?” “之前说是两年后选秀进宫,现在不清楚,不过我会争取的。”进宫一事,从一开始,就已经避无可避,但争取自己的权益,还是可行的。 “诶,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进宫当娘娘,是好听,但官场都如此,后宫又何尝不是波诡云谲? 他到底也在京城待过两年,很多事,又处在官场,知道的要比刘氏和方氏多许多,她们都尚且知道,皇宫不是个好去处。 如果一心求得荣华富贵,自然也就没这些顾忌,但他和方氏一样,就喜欢简简单单的,给霍窈找个好婆家,添一笔嫁妆,让她余生顺遂平淡,喜乐。 顾怀海心情很沉重:“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 霍窈摇摇头,“不是。” 她虽然回答的斩钉截铁,但顾怀海知道,肯定就是因为他,霍窈纵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也知道,她并没有去过京城,紫吟令是从宁阳郡开始在她手上的,而在去宁阳郡之前,霍窈一直在家,唯一的解释就是,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州府。 以及让他官复原职的钦差薛长蕴。 霍窈与薛长蕴联系到一起,是因为他,去州府,也是因他这个起因,说一千道一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对不起你爹娘,也对不起你。” “干爹,千万别这么说,一切都有因有果,跟您没关系。”即便没有顾湘那一出,即便她没有去州府,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而且,皇帝年轻英武,长得也俊,我其实并不吃亏的,至于后宫,您也不必担心,依着我,难道您还不放心吗?” 除了真刀真枪,只要她愿意,这世上是没有人能对她怎样的。 这点自信,霍窈还是有的。 顾怀海被她逗笑了:“听听你都说的是个啥,那是皇帝,岂容你这般形容?” “皇帝也是人不是吗。”霍窈无所谓的耸耸肩,再说了,她又不是说皇帝的坏话,她这是在夸奖他好吗。 顾怀海同霍窈聊了很久,直到方氏按捺不住敲门,才作罢,出去前只是叮嘱道:“保护好自己,关于你的行踪,我会安排好,放心。” 出来后方氏问霍窈:“咱们回家?” “娘,我还不能回家,您先跟干爹干娘回去,晚些时候我再回去,您放心,有人想要我的命,我在这边比在家里安全,倒是您在家,要当心些。” “我会派人保护你娘。”顾怀海承诺道,回去他就安排人手,去霍家保护方氏他们,若实在不行,就把人接到他家去。 那些人再怎么放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 这时,大门打开,江陵走了进来:“该走了。” 霍窈淡淡道:“说好一个时辰,还没到一个时辰。” “从出发到这,再回去,刚好一个时辰。”江陵神色正了正,“霍窈,你知道,不能讨价还价。” 别说是霍窈,就是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回去,待会我们也回去了。”顾怀海在旁道。 方氏不舍,眼巴巴的问江陵:“我是她娘,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大娘别难为我。” 肯定是不能的。 霍窈把方氏交给霍力,让他照顾好,又跟顾怀海和刘氏点点头,抱了抱顾湘,唤了声舅舅舅母,就同江陵走了。 “妞妞!”方氏追出来。 霍窈坐在马车上,忍着发热的眼睛:“放心娘,别担心我,晚些时候我就回去了。” 马车很快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方氏咬牙切齿:“这分明就是强抢民女!” 顾怀海这次没有再说方氏,因为他也挺赞同这话的,当然,他不能跟方氏似的,挂在嘴上,只能在心里默默点头。 回去路上很顺利,也正如江陵说的,来回,在方家停留的时间,刚刚好,一个时辰。 “到了。” 霍窈从车上下来,却被请到另一辆马车上。 今晨正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也没睁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霍窈刚坐稳,马车便动了起来,很显然,没有回庄子,至于去哪儿,她也没有问的意思,反正不会卖了她,对她不利就是了,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早就动手了。 …… 第268章 朕知道你对朕有非分之想 这一点,她还是想的很明白的。 霍窈有些无聊,虽然下人准备了瓜果,而且都是新鲜过季的水果,这东西在现代太常见了,但在这里,却是少见,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霍窈却没有吃的欲望,倒是皇帝,比这些瓜果有诱惑多了。 她托着腮,没有任何避讳的盯着景沉看。 别说,他是真挺好看的,剑眉星目,五官俊朗分明,既不过分女气,也不过分硬朗,可以说,每一寸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霍窈不知道他多大,但只看面相的话,最多二十五六岁,年轻,又好看,气势足,有地位,有财富,完全没有男人所拥有的劣根性,可以说,这是个镶着钻的钻石王老五。 昨天在画舫上,虽然美酒美人相伴,但并没有出现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样的男人,在现代,绝对是女人争相想嫁的对象。 她跟干爹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发自肺腑,要是皇帝大丑特丑,她才不管什么皇权至上,考虑都不考虑。 会对进宫没有排斥,也无非是看他的脸。 馋他这个人。 唔,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过冲动。 至少,不抵触,不排斥就是了。 霍窈眼睛都没眨一下,看得入神,直到那好看的薄唇张阖,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朕知道你对朕有非分之想,但也要含蓄收敛点,女人太主动,就不讨喜了。” 霍窈:“……” 景沉懒懒睁开眼睛,犀利的眼眸直逼她通红的眼眶:“哭过?” 霍窈倒是直接,委屈道:“可不是嘛,跟家里人分别,怎么可能不哭。” 景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霍窈秒变脸,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那请问皇帝陛下您,民女何时能回家?” 这人太精明了,霍窈都有些怀疑,自己之前耍的那些小动作,有多少被他看在眼里。 景沉这次看也没看她,重新闭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气得霍窈龇牙咧嘴。 这人! 太他妈难搞了! 在想什么,下一步做什么,说什么,全都不按常理出牌,让人完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马车行驶到了中午才停下,霍窈腿都麻了,被吴醉和晖心扶着从车上下来,入目之中,竟是不见人烟的野外。 远处是一片片稻田,看得出,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江陵带着一队人离开了,等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大包吃食,都是些普通百姓家的五谷杂粮,其中还有几个硬邦邦的窝窝头。 而这些食物,江陵都放到了皇帝面前。 景沉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起一个窝窝头掰开,另一半递给江陵,自己则就着那一半吃了起来。 旁边江陵边吃边汇报:“适才去村里,找了几家农户,几乎家家都有余粮,最次的,也是窝窝头,还是不错的。” “若是不错,就不会用米糠做窝窝头了。”景沉看了眼吃了两口的窝窝头,淡淡点评道。 “陛下登基数栽,百姓已然安居乐业居多,陛下也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国运,民之本也,民丰,方为国之道。” 景沉瞥了眼对面正竖着耳朵听的霍窈:“不吃?” “吃。” 霍窈也拿起一个窝窝头,啃了起来,说实话,很难吃,她家从来不吃这个,不是不吃窝窝头,而是不吃米糠做的窝窝头。 何木香做窝窝头,都是用豆面糙米面做。 所以还是很香的。 而这个米糠做的窝窝头,不但粗糙,还拉嗓子,可谓是难以下咽。 但看景沉和江陵,吃的都是面不改色,不难看出,他们不是第一次吃。 霍窈突然明白了,皇帝微服出巡,不是像电视上走走过场,而是每路过一处,吃百姓家中的食物,以此来判断民生。 若是富足,百姓家中吃的自然不错,若是贫穷,就如这米糠窝窝头。 一顿午饭,就在一包食物中解决,在原地稍作休整后,才重新动身,继续前行,至于去哪儿,霍窈还是没有问,因为她已经知道,没有目的地,是真正的微服出巡。 走到哪儿,是哪儿。 晚上进了城,在一家客栈里留宿,霍窈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二层,皇帝在她头上,三层。 嗯,这就是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高端操作。 晚饭没有再从百姓那买吃的,而是客栈做了热腾腾的饭菜。 开饭之前,霍窈被叫去三楼,跟景沉一起吃,用皇帝话说,省钱。 一开始,霍窈并不太懂这所谓的省钱从哪儿体现出来的,后来问了江陵才知道,如果分开吃,肯定要备两桌菜,而一起吃呢,只需要一桌菜即可,那一桌自然就省下来了。 霍窈听完后,直接呵呵了。 成,省钱。 皇帝老儿是持家节俭的小能手。 眼下,吃过晚饭,江陵带来了一叠奏折,霍窈识趣的准备回房,却被景沉叫住。 他矜持的指着一处椅子:“坐那儿。” 以为他有什么事,霍窈就老实巴交的坐下了,结果坐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下文,反倒是他自己跟江陵,在那忙的不亦乐乎。 就这么干坐着,讲真,实在无聊,而且她已经在马车上坐了一天了,现在只想回房洗个热水澡睡觉。 于是,霍窈找了个机会提出回房,却不想景沉顿了顿,然后慢吞吞的看过来,在霍窈茫然不解中,只听他说:“你不是乐意看朕吗,坐那儿,朕让你看个够。” 江陵:“噗嗤——” 霍窈:“……” 所以,让她坐这儿,就是因为她乐意看他,让她看个够? 霍窈真的无语了,嘴唇抿得紧紧的,这他妈是什么神仙骚操作! 而且,她什么时候说过,乐意看他了? 要脸不要! 霍窈一本正经道:“看久了会腻歪,远香近臭,您说是,陛下。” 景沉单手支着下颌,一副当真很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近乎于开恩道:“那你且退下。” 霍窈几乎是黑着脸出来的,出来后直奔二楼的房间,让人送来热水,把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到水里面。 …… 第269章 一国之君是个小气鬼? 只余水面上泛起来的泡泡。 大约在里面憋气憋了几分钟,霍窈才出来,整个人湿淋淋地靠在浴桶壁上,看着陌生的房间,不用说,今晚大概率又要失眠了。 这一刻,霍窈深觉心累,让她更累的是,时不时就骚操作的景沉。 前一刻还正正经经,全然一派为国为民的勤劳皇帝,下一刻就冒骚话,关键他把骚话还说的一本正经,这他妈就是个本事了。 霍窈抹了把脸上的水。 真的是心累啊心累。 这一个澡,霍窈洗了半个时辰才结束,期间还加了两次热水,在身边伺候她的,依旧是吴醉和晖心。 对此,霍窈并没有勉强,在陌生的环境,有人照顾,会让她有些安全感。 毕竟相对比而言,吴醉也不算是陌生人了。 怎么说也是她家以前的邻居。 坐了一天的马车,又被皇帝的骚操作,霍窈被整的累得不行,擦干头发就准备歇下了,却在这时,外头响起嘈杂和女人的哭喊声。 霍窈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对于外面的骚动,丝毫不感兴趣,她脑子里想的是,小说和电视里,只要住客栈,不发生点事就不算一个剧情。 反正外头那么多人,跟她没关系就是了。 于是,霍窈这般自我催眠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叫了起来。 “小姐醒醒,小姐……” 霍窈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入目是吴醉急切的脸,“小姐别睡了,快起来,主人刚才下令,咱们要离开了。” 说着就强行将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伺候霍窈这几天,吴醉算是看出来了,霍窈是个超级懒床的懒虫,有时候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话语催促上,实际行动才更有效率。 霍窈直到被穿上衣裳,拉出房间,才稍微回神,她看着还漆黑的外头,发出很不满的咕噜声,在坐上马车,看到衣衫齐整,比她精神百倍了不知道多少的皇帝老儿时,这份不满直接飙到了顶峰。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曾失去理智质问对方,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找个舒服的地方,闭上眼补觉。 景沉看着从上车后,只不满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倒头躺在马车壁上,闭上眼睛呼呼大睡的女人,差点气笑了。 是谁说他长得好看,英明神武的? 是谁盯着他看,一刻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又是谁说馋他脸的? 如果霍窈会读心术,就会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包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处于景沉监控的范围之中。 更知道,景沉的骚操作,来源于她说过的话。 当然,即便霍窈知道,也不会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因为自打发现吴家兄妹的身份后,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虽然在马车上睡觉并不舒服,但霍窈这一觉还是睡得挺香的,起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来了,车内也不见了景沉的身影,只余身上一件男士的披风。 霍窈拿在手上,明黄色,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淡淡的熟悉气息钻进鼻子里。 霍窈嘟囔道:“人霸道,连衣裳也透着股子霸道,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衣裳。” 进马车进到一半的景沉听到这话顿了顿,随后面不改色的掀开帘子进来了。 他的手上端着一份吃食。 食物的香味立马取代了一切,钻进霍窈的鼻子里,空空如也的腹部随之传来向往的腹鸣。 她饿了。 “给,给我的吗?” 结果人家愣是看也没看她,端着食物坐下了,然后放到自己面前,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霍窈:“!!!” 香味更浓了,腹鸣声更加响亮了。 霍窈不由咽了咽口水,正打算唤人拿点吃的,反正皇帝老儿也不曾短过她吃食,谁知她刚要开口唤人,就听到皇帝老儿不轻不重道:“朕霸道,朕的食物也霸道,你多矜贵,就不必吃了。” 霍窈:“……” 这是听到她刚才的自言自语了? “一国之君这么小气?” 景沉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撩起眼皮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反正不大方就是了。” 霍窈觉得,不为五斗米折腰这种事,还是得分什么时候,在她回家之前,这人可是他的衣食父母。 所以,乖乖认怂:“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女过……” “小女?”皇帝淡淡打断。 霍窈秒懂,从善如流的改口:“是,是小人,是小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认错,我认罚……” “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的认错,不接受便是朕的不是了,如此便罚你一顿饭不吃。” 霍窈差点炸毛,这个腹黑男,明知道她现在正饿着,却偏偏给出这样的一个惩罚! 也是她嘴快,非要说什么认罚,认怂也比认罚强啊! 看着霍窈恨不得吃了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景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但依旧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两顿早饭。 肚子自然撑了起来,嘴上却是说:“朕没吃饱,送些点心来。” 外头的人立马照办,不一会儿,几盘精致的点心便送了进来。 景沉注意到,从下人将点心送进来,霍窈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点心看,黑黝黝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渴望。 景沉不动声色的捻起一块点心,咬了口,然后扔掉:“太甜了。” 霍窈眼睛一亮:“陛下不喜欢吃甜的吗?” 皇帝头也没抬:“嗯。” “我喜欢吃,不如让我吃,不然就浪费了,浪费是可耻的。”霍窈说的一本正经,但其目标很简单,那就是一盘盘的点心。 罚她一顿饭不吃,点心又不是饭,只是零嘴儿! 总之,她现在很饿很饿,对于饿了的人,面前摆着食物却不能吃,是最痛苦的。 所以,她想吃,吃点心。 微光自景沉眼底划过,他状似思索了一番,颇为赞同道:“确实不能浪费。” 霍窈的脑袋如小鸡啄米:“对啊对啊,浪费是可耻的。” “那便给你。” …… 第270章 皇帝:这是我夫人 霍窈当即一喜,敷衍的道了谢,擦了擦手,便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她太饿了,还是点心本就美味,真的非常好吃。 甜而不腻,又香又绵软可口。 霍窈幸福的眯起了眼,她想,皇帝出巡,应该是带了御厨,因为这样的点心,是买不到的。 而且她这几天也发现,每次吃的饭菜,都异常精致可口,很显然,不是一般厨子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御厨,一国之君才会享有这种高规格。 霍窈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将几盘点心,都扫进肚子里,终于不叫了,也吃饱了,又喝了杯茶,再度满血复活。 “谢谢陛下。” 她又不傻,自然是知道,皇帝不是没吃饱才叫的点心,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给她叫的,只不过好面子。 男人,呵! 景沉依旧没有抬头,手上捧着本书在看,不远处还有几本书,霍窈也闲来无事,随手拿了本,看了起来。 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孤本,霍窈看了会儿就没看了,打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 此时马车早已经出城,穿梭在乡间小路上,不远处几个村落,隐隐约约能看到袅袅炊烟,远处葱绿一簇簇,好一副生机勃勃的人间盛景。 霍窈找到了事情做,便找了个舒适的位子,一手挑着帘子,一手托着腮,看外头。 路旁有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玩闹,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多马车,纷纷好奇的看过来,对上霍窈时,童趣的冲她做了个鬼脸。 霍窈:“……” 霍窈来了兴致,给予回击,也拿手指扒着眼角,回了个鬼脸。 小孩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高兴的咯咯直笑,更是冲着霍窈做鬼脸做的起劲儿。 孩童的笑声传进景沉的耳朵里,他看着正跟小孩互相做鬼脸的霍窈,她的脸上盈满了笑容,显得十分高兴。 景沉慢慢垂下眼睑,捏着书的手指无意识的碾了碾书页,外头的光,明明暗暗的照在他的脸上。 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马车走远了,与小孩的距离也一点点拉远,很快就化成一个个的模糊的轮廓,霍窈也玩够了,放下帘子,缩回马车里。 她看着不曾受影响,依旧在看书的景沉,觉得这皇帝也不是人干事,就好比她,昨天坐了一天马车,新鲜劲儿过去,今天就觉得无聊了。 而他本人却仿佛早已经习惯了,淡定得很。 马车这次进了村子,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绕村而行。 这是个比较大的村落,照规模看,比平和村还大,车马最后停在村里的里正家门口,霍窈坐在车里,隐约能听到江陵跟里正交涉。 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主子,已经办妥了,里正同意给我们几间房间留宿。” 景沉直到这时,才收起手中的书,淡淡的嗯了声,起身下车。 这个村子叫大马村,里正马文波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揣着江陵刚才给的银子,笑眯眯地等着这一行外来人主事的从车上下来。 听到动静,他一抬头,差点愣在了当下。 这后生,不但年轻,还生的十分好看! 没多会儿,霍窈也从车上下来,马文波点点头,心里便有数了,但觉得两人不大相配,女的好看是好看,但比起男的来,明显就差了些。 不过这是人家夫妻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这伙人出手阔绰,只是借宿一晚,就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虽然他们人多,得管一顿晚饭,可再放开了吃,又能吃多少? 所以他断定,来人非富即贵! “里正,这是我家公子。”江陵简单介绍。 马文波连连点头,“公子,夫人,快里面请。” 霍窈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趴地上,半道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手给扶住了,耳边是某皇帝戏谑的声音:“山路崎岖,夫人还是当心些。” 霍窈蹭地一转头,下一瞬间,便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不是腹黑的皇帝老儿是谁。 身后江陵憋笑憋的难受,认识霍窈这么长时间了,还真没从她脸上见过这般生动的表情。 惊讶,手足无措,莫名其妙,诡异,憋屈,哑口无言,等等,整个儿都集中在一起,以至于显得她那张脸有些扭曲。 景沉好似这样还不够似的,笑眯眯道:“夫人慢点走,当心又摔了。” 霍窈咬牙,刚要说,我他妈还是单身,黄花大闺女,马文波就笑眯眯道:“公子和夫人感情真好,成亲没多久?” 景沉坦然应下,脸不红气不喘道:“确实没多久。” “我就说嘛,这刚成亲的夫妻俩就是跟老夫老妻不同,腻歪着呢,等过去那个热乎劲儿,就会觉得烦了……” “老头子,你胡说八道什么!”马文波的婆娘马氏出来嗔怪道,对今晨和霍窈说:“别听我家老头子胡说,夫妻怎么相处,也得分人,你们小两口一看就郎才女貌,定会恩爱百年。” 景沉低头看了眼,跟吞了口苍蝇一样的霍窈,笑眯眯道:“那就多谢大嫂,借您吉言了。” 霍窈看着那张笑脸,恨不得跳起来一巴掌甩过去。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估计她要是真甩了他一巴掌,江陵腰间别着的刀就戳在她身上了。 大马村条件相对极好,马文波家的房子也是青砖大瓦房,类似四合院的设计,宽敞又明亮,马家就马文波和马氏,以及小孙子住,所以能给不少空房间。 “来,喝水喝水。”马氏很热情,拉着霍窈坐下,给她倒水,“姑娘我瞅着你也不大,打哪儿来啊?” “我是清河镇平和村人士,大娘可否知道?” 马文波在旁插话:“知道知道,我还去过呢,你们村是不是有户姓霍的人家?” 霍窈诧异了:“我们村就我家姓霍。” 马文波愣了:“你爹不会就是霍出学?” “霍出学是我爹,您认识我爹?” “啊,你竟然是出学的闺女,都长这么大了?难怪我一看你就面善,闹了半天,竟是出学的闺女。” …… 第271章 又不是没见过 马氏顿时对霍窈更热情了,拿了瓜果出来,“闺女快吃快吃,都是咱们自家种的,跟我说说,你娘现在咋样了,身子可还好?” “挺好的,您二位跟我爹是……” 马文波笑眯眯道:“我跟你爹当年一块参加过秀才考试,我们一见如故,就成了多年的朋友,就是可惜啊,太远了,年轻的时候还时常走动,老了就出不了远门了,也好些年没见过了,对了,你出生那年我们还去过。” “我还抱过你呢,当时我还说,这小闺女长得好,连屁股上的胎记也生的喜人,我记得……”马氏想了想,然后一拍大腿:“对,就是个桃花胎记!” 马氏的口不择言,将霍窈闹了个大红脸,下意识看向四平八稳,却是眉眼含笑的景沉,“大娘,别说了。” 马氏看出她害臊,笑得更欢了,“瞧你还害羞了,他是你男人害什么臊,又不是没见过。” 霍窈:“……” 江陵从刚才见话题不对,就识趣的出去了,霍窈也想让景沉出去,可惜人家假装眼瞎,也不知道是装没看到她的眼色,还是真没看。 “丫头,你爹现在还在县衙做师爷吗?”自打知道霍窈就是老友的闺女后,不论是马文波还是马氏,都明显亲热了不少,就连称呼也改了。 霍窈松了口气,只要不提胎记,说啥都成。 那话题实在太尴尬了,而且还不好接。 于是麻利的点头。 马文波叹了口气:“你爹啊,可惜了,当年我说借他银子让他进京去参加科举,他偏不要,他可是那一年秀才考试的头名呢。” 霍窈微笑:“现在也挺好的。” “也是,最小的闺女都嫁人了,他也该享福了,对了,我记得你上头还有几个哥哥,他们都成亲了?” “就我大哥成亲了,已经有了俩孩子,二哥三哥四哥还在读书,不曾成家。” 马文波点点头:“让他们好好读,你爹当年没完成的心愿,让你几个哥哥替他完成了,等功成名就再成家也不晚。” 快傍晚了,马氏去灶房做饭,霍窈撸了袖子一起过去帮忙,吴醉和晖心见状,也一块挤进了灶房打下手。 独留马文波和景沉在堂屋里。 “公子,我看你出行,想来家世极好,你跟我说实话,霍窈那丫头莫不是你纳进门的妾室?” 霍家的条件,马文波再清楚不过,显然是与眼前这位门不当户不对,差了一大截。 且不是一星半点。 他注意到了,那些随从一个个都对他恭敬有加,即便镇上的地主,也不曾有过如此待遇。 倒不是说霍窈不好,而是门不当户不对。 “若是,你待她好些,那丫头我瞧着跟她爹一样,是个好人。”马文波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因为霍出学的缘故,对霍窈便不由多了几分喜欢,霍出学可是他这辈子最佩服的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他们两家还经常来往,后来孩子大了,他们也老了,出趟远门越来越不容易了。 以后还不一定能不能再见,能在这时候遇到老友的女儿,说实话,当真是意外之喜。 最后,景沉也没有说他和霍窈的关系,只是不轻不重的嗯了声,但看在马文波眼里,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心里叹了口气,老友犯了什么糊涂,怎么就让唯一的闺女去给人当小妾了? 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马氏是个干活麻利的,招呼来村里几个婆子,做了一大群人的饭菜,都是些农家常见的小菜。 饭桌上,马氏对霍窈:“你们来的突然,家里没什么准备,今晚凑合吃点,明儿个,明儿个大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桌上的肉,是临时出去买的,因为太晚了,也没买到啥好肉,菜是自己种的,比较仓促。 正说着,一个光屁娃娃从外面疯跑进来:“奶,我饿了,我要吃肉!” 光屁娃娃一进来,就看到院子里和堂屋里好多陌生人,呆了呆,咬着手指头傻乎乎地站在门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后定格在霍窈身上。 脏兮兮的小手刷一下指了过去,小嗓门吊得很高:“啊,丑脸是你!” 霍窈:“……” 景沉喉间溢出几许闷笑。 “谁让你拿手乱指人的,没礼貌!”马氏放下筷子冲过去,一把打掉孙子指向霍窈的小脏手,然后把人扯到门外:“你的裤子呢?又没了?” 这个又,很引人遐想啊。 看来不是第一次没了。 “嘿小孩,你的裤子怎么没的?” 小孩大约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最皮实的时候,加上好面子,被自家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自觉脸色挂不住,此时被霍窈这么一问,更觉没脸了,瘪着小嘴,“你的脸太丑了,小爷不想跟你说话。” 噗嗤—— 江陵也被小屁孩的童言童语笑到了,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你才多大就自称小爷?跟谁学的。” 马氏拍了孙子屁股蛋儿一巴掌:“说过多少回了,不准跟村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二流子学说话,咋地,孩子不大,你还想上天啊!” 小孩捂着又挨了一巴掌的屁股,大声抗议道:“说过多少回了,奶你不准打我屁股,狗蛋他们会笑话我的!” 马氏也气乐了,“害怕狗蛋笑话你,你就别光着腚跑啊,说,你裤子怎么又没了?” 小孩有点无奈道:“下河摸虾,把裤子脱下来扔到地上,等我上来裤子就又没了,奶,这不能怪我,怪只怪你给我做的裤子太好看了,狗蛋他们裤子不偷,专偷我的裤子。” 说这话时,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因为年纪小,气息跟不上,说到一半的时候,还特地停下来喘了口气。 特别搞笑。 霍窈觉得,这个没眼光的光腚娃娃还是挺可爱的。 “你还笑,本来就丑,笑起来更丑了!”小孩蹦着高冲霍窈喊道。 不出意外,他的小屁股又挨了马氏一巴掌:“谁教你没大没小的,叫姑姑!” …… 第272章 她不是我的妾,是我的妻 小孩不乐意了,捂着屁股就跑回了屋里,马氏见状一脸无奈:“你们先吃,我去给这小兔崽子收拾收拾。” 说完也跟着进了屋。 马文波随即招呼霍窈和皇帝还有江陵继续吃,边吃边笑说:“这孩子从小就皮实,一天不挨揍不叫一天。” 这才知道,小孩是马文波和马氏的孙子,叫毛毛,他爹娘在镇上做小买卖,就跟着马文波老两口长大,因为就这么一个孙子,加上毛毛古灵精怪,各种浑话张口就来,所以惯得无法无天。 马文波让霍窈别介意,这孩子就是太皮了。 没多会儿,毛毛就一身齐整的出来了,去外面洗了手进来,挤到霍窈身边:“我奶说你是我姑姑,给我糖吃吗?” 霍窈觉得这孩子虽然没眼光,但挺逗的,笑眯眯地问他:“那你叫我姑姑吗?” 毛毛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你给我糖我就叫。” “你先叫了我再给你糖。” 毛毛瘪嘴:“你不会骗小孩?” “那你不会骗大人?” 毛毛:“……”他觉得这个丑脸姑姑太难搞了,而且还很小气,都不给他糖吃! 马氏出来,将他从霍窈身边提留走,“别闹你姑姑吃饭,老老实实的坐着,给我吃饭。” 大概刚才在屋里的时候,马氏又将他揍了一顿,毛毛这次倒是老实多了,坐在马文波和马氏身边,乖乖的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抬起头,冲着霍窈做了个鬼脸,还略略两声。 霍窈正低头喝汤,马氏做的蘑菇汤很好喝,是去山上采的新鲜蘑菇,用鸡油熬煮出来,特别鲜美,谁知一抬头,就对上一张特别丑的鬼脸,一个没忍住,刚喝进嘴里的汤,尽数喷了出来。 说来也是巧,那口汤直接喷到了景沉的那张俊脸上! 饭桌上顿时静了静,下一刻,毛毛响亮的笑声响彻整个堂屋。 他笑得很欢快,一边笑一边拍桌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碰上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他响亮的笑声,也同时惊醒了霍窈。 一转头,就对上皇帝那张阴沉的脸,黑漆漆的,好似能滴出水来般,他硬挺的眉眼被她的口水所笼罩,甚至有一滴两滴,嗒嗒掉了下来,砸在他不菲的衣裳上。 霍窈用力再用力的咽了咽唾沫,不敢看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连忙舀出手帕给他擦拭,一边擦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江陵也没闲着,跑出去端了盆水过来。 马氏在旁见状,不出意外,毛毛那熊孩子屁股墩上,又连续挨了好几巴掌,然后拧着他的耳朵,直接把他提留回屋。 把门一关,“给我老实待着!” 看得出来,毛毛经常挨揍,挨揍或许都是他的家常便饭,一开始光着屁股挨揍还会不好意思,但一回生两回熟,现在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在门后扯着小嗓门喊:“奶,我还没吃饱呢。” “不准吃了,吃了也是浪费!”马氏吼完,就不再搭理叫嚣的孙子,看着正被两个丫鬟和江陵围着团团转忙活的景沉,又看看心虚的不行,一张小脸都拧巴到了一起的霍窈,马氏顿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方才开饭前,男人把她拉出去特地交代过,霍窈不是这位富家公子的妻子,只是他的妾室,让她待会儿说话小心些。 当时她就不是滋味,现在看霍窈小媳妇的模样,更不是滋味了,在心里再次骂了一顿方氏和霍出学。 你说那么疼闺女的老口子,怎么舍得如花似玉的闺女去给人家当妾呢。 再有钱的人家,那也是妾啊。 “公子,你别怪霍窈那丫头,都是我那孙子调皮捣蛋,我这就去灶房烧热水,给你洗澡用。”这些有钱人家都是讲究人,看他那嫌弃的不行的样子,马氏就心里有数的。 景沉看向霍窈,命令道:“过来。” 然后呵斥:“你们退下。” 吴醉和晖心连忙退下,江陵也恭敬的退到一旁。 马氏见状,脸都变了,急忙冲过去挡在霍窈身前:“我说公子,不就是喷了你一脸汤吗,都是你自己的女人,你有什么好嫌弃的,打人更是不对,丫头虽然只是你的妾室,但又不是你家的丫鬟!而且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马氏真以为,景沉要打霍窈,毕竟他那副冰冻三尺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不多想。 景沉的脸更黑了,偏偏这时,马文波也过来劝:“公子你要是有气,就撒在我们老两口身上,你要是还气不过,我那孙子就在屋里,你去揍他,揍女人可不是什么本事!” 一看男人声援,马氏更有底气了,“就是,打妾也不行!” 景沉咬牙:“她不是我的妾,是我的妻!我没要打她!” 此话一出,江陵当时脸色就变了,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帝,也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了。 陛下居然,居然说,霍窈是他的妻子? 皇帝的妻子代表了什么,马文波和马氏老两口不清楚,但他清楚啊,那是一国之母! 他看得出,皇帝对霍窈是有些不同的,但也没太当回事,他觉得,无非就是图一时的新鲜,再加上霍窈聪明有手段,想让皇帝对她上心,日后好过些并不难。 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皇帝,皇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君无戏言啊。 相较于江陵的震惊,和百转千回的心绪,霍窈就淡定多了,她可没有江陵想的那么多,不过就是随口而来的一句话,要是把什么话都当真,那她就累死了。 最关键的是,她有自知之明。 “大叔,大娘,您们别担心,他不会打我。”跟妻妾无关,是身份,是不屑。 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若是因为她喷了一口汤就动手,那这个暴君之名,怕是早已传遍四海。 相处了也有几日了,景沉是暴君,还是明君,她看在眼里。 马文波和马氏的关注却在另一个地方:“丫头,你不是他的妾?” …… 第273章 你嘴咋了,被蚊子咬了? 马氏拍了马文波一下:“你看看你,搞的什么乌龙!我就说,出学和弟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闺女去给人当妾,他们有多宝贝闺女,你又不是不知道!” 马文波也一脸尴尬,看看霍窈,又看看景沉,这跟他没关系啊,他是自己猜的,跟景沉证实,他又一副默认的模样,不误会才奇怪呢。 结果到头来,霍窈不是他的妾。 马氏又道:“打自己媳妇更不对!” 景沉好似无奈了,“我不是要打她!”顿了顿,难得解释了句:“她是个醋坛子,平日不喜丫鬟近我的身,我担心过后她又跟我闹,才让她过来给我收拾。” 霍窈:“???” 完了,皇帝又开始他的骚操作了。 醋坛子? 跟他闹? 我呸! “嗨呀,原来是这样,看看我们老两口紧张的,这不都是误会吗。”马氏有些尴尬,转而又理直气壮道:“主要刚才你呀,那模样太吓人了,公子不是我说你,对媳妇要温柔点,是不是这个理儿。” 随即主动把霍窈推过去,“丫头快去给你男人收拾收拾,你们的屋子我准备好了,赶紧进去收拾。” 说话间,又把霍窈和景沉一并推进给他们收拾好的屋子里。 霍窈一听脸色就变了:“不是大娘我……” 他们不是夫妻啊! 结果,还没等她说完,马氏就手脚麻利的把屋门关上了,所以下一刻,霍窈面对着门板,有种无力感。 隔着门板,甚至都能听到马氏招呼江陵吃饭的声音。 霍窈:“……” 景沉老神在在地站在她身后,“还愣着,赶紧过来给朕收拾。” 霍窈倏地转头,一双大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景沉嗤笑了声:“就凭你刚才的不敬,朕便能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牵连全家。” 霍窈心头一凛,理智复苏,脑子里快速思考,要不要来个催眠,把刚才的事给抹去,然而还没等她付诸行动,景沉就好像会读心术一般,走过来。 好看修长的手指捏上她的下颌,俊脸一点点凑过来,“朕留你在身边,不是让你用你的术法对付朕,你最好给朕认清楚这一点!” 霍窈冷笑了声:“陛下想多了,民女怎么敢,毕竟民女的软肋,可都捏在您手上,您可是掌握世间苍生,让人生让人死的皇帝陛下!” 霍窈一脸的讥讽,说出来的话,更是刺耳万分。 景沉皱了皱眉,手腕用力,一把将霍窈甩到马家的土炕上,声线冷了好几个度:“伺候朕更衣。” 皇帝的东西,都早已由江陵搬了进来。 霍窈找出一套锦衣,放到景沉面前,却见他坦然的张开双臂,下巴微扬,那模样,要多矜贵就有多矜贵。 霍窈咬牙:“我不会给人穿衣裳!” “现在就学!”景沉看都不看她。 “我可笨了,学不会!”霍窈的倔脾气上来了,让她给刚才还拿家人威胁她的人换衣裳,做梦! “我去将吴醉和晖心叫进来。”说完霍窈手拉上门把,就要开门唤人,却被一股大力一把抵在门板上,鼻尖是熟悉的男人气息。 “收起你那些爪子,朕纵你是有限度的,你最好给朕拎清楚!” 霍窈看着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冷彻入骨的男人,抿了抿唇。 果然,她的那些试探心思,从未瞒过他。 霍窈突然笑了,她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养眼好看呢,分明是可怕! 她垂下眼睑,“陛下说的是,民女知错了。” 随即从景沉的胳膊下钻出来,将衣裳展开,低眉顺眼的伺候皇帝老儿更衣。 霍窈没给人穿过衣裳,倒也不能这么说,她给霍丫穿过,但农家人的衣裳,大多都是简便的,里面套了一件里衣,外面一件衫子,只有冬天的时候,衫子才会替换成棉袄。 而皇帝就讲究多了,光里衣就两层,一层白色,一层代表身份的明黄色,在两层里衣之外,还有两层,工序繁杂,且混乱。 这对霍窈来说,是个不小的工程。 更是还给皇帝穿错过。 被景沉不悦的纠正,才连忙手忙脚乱的换过来。 只是个更衣,霍窈就忙的满头大汗,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堪堪穿好,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景沉的领子没翻过来,于是踮起脚,给他把领子整理好,却在退开一瞬间,嘴唇擦过他的脸颊。 因为太过于震惊,她傻住了,就那么呆呆的愣在那,都忘了她的嘴唇,还贴在他的脸颊上。 景沉眸光幽深,垂在一侧的大手无意识的收紧,那软软的触感让他生出别样的感觉,是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正在这时,霍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要撤退,突然男人的胳膊霸道的圈上她的腰肢,在阻止她后退后,缓缓转过头,将他的脸,替换为他的唇。 两唇相贴在一起,霍窈只觉头皮都发麻了,还没做出反应,就被他推倒墙上,她的后背贴在墙上,脸被一双大手捧着,唇上是他的辗转反侧。 属于他的气息,更为浓烈,霍窈彻底丧失了理智和神智。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都没眨一下,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他的大手,下一刻,视线被遮住。 看不到,感官却更为清晰。 尤其是唇上的。 霍窈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推他,景沉却先一步把她放开了,遮挡住视线的手掌也移开了。 男人讳莫如深的脸,重新映入视野中。 他用指腹,轻轻揩去她唇上的水光,在霍窈呆滞之际,突然打开门,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接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推到了人前。 然后身后是砰一声,关门声。 霍窈还懵着,没明白皇帝这又是什么骚操作,耳边就响起毛毛的惊呼:“丑脸,你嘴咋了,被蚊子咬了?” 回屋换衣裳不久,毛毛也在告饶声中,由马氏放了出来,自然是经过了一番威逼利诱,也得到了毛毛不再胡闹的保证。 …… 第274章 咋还不要个孩子? 被放出来后,小娃娃确实老实了一阵,但吃饱喝足后,就又不老实了,此时正好听到开门声,然后就看见丑脸出来了。 丑脸姑姑的样子很奇怪,脸蛋通红,好像很热似的,眼睛里含着水,眼眶也是红了,明显是哭了,最关键的是,她的嘴唇又红又肿。 毛毛嫌弃道:“你多大的人了,被蚊子咬了就咬了,咋还哭了,小爷被蚊子咬,就从来没哭过。” 亏她比他大那么多,还不如他呢。 马氏上前,一巴掌拍在毛毛身上,“又胡咧咧!”然后冲霍窈笑得暧昧:“你姑姑没有被蚊子咬。” “没有被蚊子咬?那她的嘴唇怎么这样了?”毛毛本着不懂就问,要不耻下问的精神,发出孩童的懵懂。 马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霍窈嘴唇是怎么回事,尤其夫妻俩进去了那么长时间,不就是换个衣裳吗,哪用得着那么长时间啊。 肯定是亲热了呗。 凑到霍窈跟前儿,暧昧道:“看你们小两口这么恩爱,大娘就放心了,改天让老头子给你爹写封信,告诉他,也让他们放心。” 霍窈现在就想给自己挖个地洞,然后钻进去。 江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无声的摇摇头,他就知道,霍窈有那个本事,马文波和马氏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皇帝从不近女色,即便后宫美人不知凡几,但这些年来,从未见陛下进过谁的寝宫,就连招妃嫔侍寝,更是不曾有过。 都不近女色,自然也是无后的,对此朝臣们比任何人都急,动辄上折子老调常谈,无非就是,国不可无后这样的陈腔滥调。 对这些,皇帝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并一一派强硬作风,让朝臣们闭嘴,但过后,该怎样,还是怎么样。 霍窈,绝对是皇帝身边,出现频率最多的一个女人。 也是皇帝,第一个照顾的女人。 更是除了太后,皇帝第一个陪着吃法的女人。 也是皇帝,第一个过中秋的女人。 更是皇帝,第一个许下承诺的女人。 君无戏言,那句,她不是他的妾,是他的妻,就已经是君无戏言,作为一国之君,作为皇帝,许下的诺言了。 这样的结果,出乎了江陵的意外,但对方是霍窈,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个女人的本事,这世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现在,她又成了皇帝第一个在外不曾克制的女人。 长蕴啊,你的后悔,晚矣。 薛长蕴成亲了,但也后悔了,想到不久前,薛长蕴给他写的信,江陵心里就忍不住的叹气。 他虽不曾明确表达出来,但话里话外,却是让他照顾霍窈,那可是薛长蕴啊,若是不动心,他会托他照顾一个女人? 他早就说过,薛长蕴以后会后悔的,真给他说中了。 可这世上,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那个叫后悔药的东西。 从陛下出现在州府的那一刻,薛长蕴的后悔,就只能是后悔了。 景沉从屋里出来时,又是一刻钟后了,他的神色如常,眉目清朗,完全没有了亲吻霍窈时的意乱情迷。 一身墨黑,端的是沉肃自持。 霍窈去外面洗了把凉水,才终于将脸上的热度驱散,一回来就看到景沉出来了,脚下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的,去到远远的一端坐下。 因为刚才换衣裳的小插曲,饭菜都凉了,其实依着马文波和马氏的意思,他们先吃,反正准备的饭菜足够多,等皇帝和霍窈换好衣裳出来,再吃。 江陵却无论如何都不吃,坚持要等待,弄的马文波和马氏也不好意思吃了,就让毛毛先吃,然后跟江陵一起等。 这一等,饭菜都凉透了,自然得热热。 谁知热完饭菜的马氏回来,见霍窈坐的那么远,过去一屁股把她挤开,生生将霍窈挤到皇帝的身边。 还笑得一脸暧昧道:“小两口坐那么远做什么,过去坐过去坐。” 霍窈差点被马氏撞的,撞倒在景沉身上,堪堪稳住身形,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结果被马氏被摁着肩膀,在景沉的身边坐下了。 马氏这才觉得满意,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毛毛早已就跑出去玩了,没了孩子在场,马氏说话更没个顾忌了。 于是就听她问:“你们成亲多久了?” 霍窈假装没听到,谁挖的坑,自然就是谁负责填。 景沉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一眼,在马氏再三追问下,才回了句:“有段时间了。” 马氏也不是非要知道他们成亲有多长时间了,问这个问题,无非是为了引出后面的话:“那咋还不要个孩子?” 咳咳—— 霍窈被饭呛到了,她放下筷子,这饭没法吃了。 马氏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丫头,你脸皮咋这么薄啊,我当年刚嫁给你大爷的时候也害臊,过了段时间也就那样了,这两口子在一块过日子,不就是那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霍窈:“……” 我他妈就是个黄花大闺女! 马氏自己说也不够,还问皇帝:“丫头她男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景沉再度睨了霍窈一眼,似笑非笑道:“是这个理。” 马氏一副,你看,连你男人都这么说,都是过来人,别这么害臊。 总之这顿饭,吃出了霍窈有史以来用餐的最长时间记录,也是吃的鸡飞狗跳,等吃完饭,怕马氏还逮着她不算完,见毛毛在院子墙角不知道玩什么,霍窈连忙跑过去。 等远离那个人的气息,感觉空气都清晰了,摇头晃掉脑海中不该有的乱七八糟心思,走到毛毛身边:“在干什么?” 毛毛手上拿着个小铲子,正在掘土,一开始没有理会霍窈,直到他从土里揪出条蚯蚓,拎着一头,拿到霍窈脸前,“你看,蚯蚓!” 霍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被吓到的痕迹。 毛毛皱起两条小眉头:“你怎么不害怕?” 他们村里的女娃都害怕这东西,在他的小小的认知里,女人都怕蚯蚓这种生物。 …… 第275章 散步 霍窈从他手上拿过扭曲的蚯蚓,“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不但不害怕,我还吃过,可好吃了,你尝尝。” 说着就把蚯蚓往毛毛嘴里送。 吓得小家伙立马跳开,尖叫道:“谁要吃蚯蚓,脏死了!” 霍窈冷冷一笑,想吓唬她,就他这个段位,还差了一大截。 霍窈拎着蚯蚓扔到鸡圈里,不一会儿便成了几只老母鸡哄抢的美味。 毛毛也反应过来了,呲牙:“你骗我!” 霍窈也冲他呲了呲牙:“就骗你了,怎么着?” “你这个丑脸,坏死了!” “拿蚯蚓吓我,你就不坏?” 毛毛扭过头,还很用力的哼了一声,霍窈笑了笑,拿了个板凳过来坐下,然后拉着他坐在自己腿上,“你今年多大了?” 看他两只手脏兮兮的,拿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去手心里的泥土。 毛毛看着她本来干净洁白的帕子变得乌漆嘛黑,愣了愣,不太怎么情愿道:“六岁。” 六岁? 霍窈看着小小一只的毛毛,还真不像是六岁的孩子。 “读书了吗?” 毛毛撇嘴,一脸嫌弃道:“我才不爱读书呢。” 霍窈笑笑:“那你想不想听故事,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既然你想讲,那我就勉强听一听。” 看着臭屁的毛毛,霍窈好笑不已,捏了捏他没多少肉的小脸颊:“还挺傲娇。” 然后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家伙一开始很不情愿,像刚才的蚯蚓似的,扭来扭去的,而随着霍窈讲的故事,才逐渐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看着给他讲故事的霍窈,听得很认真。 她讲的故事,都是他没听过的! 还挺有意思的! 小爷就勉勉强强的捧个场好了。 讲完了一个故事,霍窈又开始讲第二个故事,直到第三个小故事讲完了,才停下。 毛毛听的意犹未尽,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傲娇:“怎么不讲了?” “还想听吗?” “唔……”毛毛好似很纠结,拧巴着小脸,最后想占据上风,点点头。 “ 可我明天就走了,没法再给你讲了啊。” 毛毛:“那你现在接着讲啊。” “我累了,喉咙也干了。”说着,霍窈还咳嗽了两下,表达自己的喉咙不舒服。 毛毛想了想,从她腿上下来,然后蹬蹬跑回屋子里,倒了杯水出来给霍窈:“诺,喝水就不干了。” 霍窈笑了,小家伙果然是机灵也聪明。 捧场的喝了半杯水,把茶杯放到一旁,把人搂过来:“其实你想听故事很简单,书里都有故事,等你认字了,去书里找,什么样的故事都有,而且书里的故事,比我讲的都有意思多了。” 毛毛皱眉:“我不喜欢认字。” 霍窈摊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想听故事,还不喜欢认字,那我也没招了。” “你可以接着刚才给我讲啊。” “我看过的故事就记得这几个,怎么办?” 毛毛又纠结了,“你不会是骗我读?” 霍窈一本正经:“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毛毛想了想,好像没有唉。 “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骗你?” 毛毛被霍窈问住了。 霍窈趁热打铁:“读书有读书的好处,你可以看你想看的故事,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比如,鸡为什么吃蚯蚓,不吃猪肉。” 毛毛瞪大眼:“读书真有这么好?什么都知道?” 霍窈说的这个问题,早就困扰他很长时间了,他也问过爷爷奶奶,也问过村里很多人,大多数都说他这个问题刁钻,瞎捣乱。 后来时间长了,他也就不问了。 但没想到,霍窈居然有着跟他一样的问题,而且还告诉他,书里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毛毛有些迟疑,在他的认知里,读书就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不喜欢功名,也不喜欢光宗耀祖,所以也不喜欢读书。 可现在霍窈说,读书不止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可以看故事,听故事,讲故事,得到许多问题的答案。 霍窈也不说读书有多好,或者有多坏,只是告诉他:“好不好,你自己去读读就知道了。” 霍窈换了一个比较通俗的答案:“就比如这个苹果,是酸的,还是甜的,谁也不知道,只有尝过才知道。” 这个问题很深奥,但霍窈比喻的很形象,毛毛听懂了。 从霍窈怀里出来,往屋里跑,边跑边喊:“爷,我要读书,你教我认字!” 马文波正跟景沉和江陵说话,在说话之前,马文波觉得,这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有多少本事不知道,但排场挺足就是了。 可在经过刚才的一番攀谈后,马文波心中大惊。 将一开始的猜测尽数推翻,心里想的则是,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懂的这么多?还一口一个民生挂在嘴边上。 且他说话虽然不多,但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切中要害,说到点子上。 正震惊着,毛毛突然跑了过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让他读书比上了酷刑般的孙子,居然主动要读书,还让他教他认字。 马文波觉得自己受到了冲击,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回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摸摸孙子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不然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哎呀爷,你听到了没有,你教我认字,快快!” 毛毛急得不行,拉下马文波的手,在原地跺脚。 好似真急得不得了,毛毛干脆拉着马文波回了屋,拿书让他爷爷教着认。 马文波也是个老秀才,教小孙子读书认字绰绰有余,但他实在想不通,孙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过后他才知道,孙子确实受刺激了,是被霍窈刺激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情况是毛毛跑进屋后,霍窈就打算出去走走,结果刚从板凳上站起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陪我出去走走。” 景沉扔下这句话,便掠过霍窈出了马家。 霍窈看着他一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矫情了,人家都不当回事,自己一个别扭个什么劲儿。 …… 第276章 瑶瑶?真难听 不就是亲个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现代,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在国外,更是一种社交礼仪。 而且,他可是皇帝,这世上不论什么,只有他不想要,没有他不敢要的。 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也好,还是水到渠成也好,当真她就输了。 于是经过这么一番心理建设,霍窈原本的那股子别扭劲儿,都被她扔去喂狗了,神色如常地跟上去。 景沉看着跟在身侧的女人,皱了皱眉。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用力的哼了哼,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 景沉长得很高,目测得有一米八多,男人身高高,自然是大长腿,霍窈呢,这是标准身高,一米六五,腿虽然不短,但比不得皇帝的大长腿,想当然,也跟不上他的步子。 不一会儿,两人就拉开了距离。 霍窈也不追,依旧远远地坠在后面,步伐不快也不慢,如闲庭漫步般随意。 景沉脸黑漆漆的,低喊一声:“跟上来!” 霍窈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依然故我,充耳不闻他漆黑的脸色,这时,几个年轻姑娘突然跑过来,其中一个跑到皇帝跟前儿,江陵第一反应就是手持剑拦在前面,不让其靠近皇帝分毫。 那姑娘看看江陵,脸儿更红了,但在看向他手里的剑时,却是由红转白,她紧了紧手上捏着的东西,含羞带怯地看向景沉,磕巴道:“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请公子手下。” 刷一下把手里捏着的东西展开,是一条妗带。 旁边几位姑娘起哄:“收了我们瑶瑶的妗带,你就是瑶瑶未来的夫婿了。” 江陵:“……”他下意识看了眼依旧如闲庭漫步的霍窈,没有预料中的恼怒,只有错愕,然后是充满笑意的眸子。 景沉倒是没看霍窈,只是看向送他妗带的瑶瑶姑娘,“你叫什么?” 瑶瑶姑娘脸脖子都红了,更是紧张的不行,公子问她叫什么,是不是也对她有意思? “我、我叫瑶瑶。” 出乎意料的,只听景沉嗤了声,“瑶瑶?真难听。”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至于那妗带,更是连施舍一眼都不曾施舍。 江陵尴尬了,尤其是梨花带雨的瑶瑶姑娘。 好在他也不用太为难,那姑娘捂着脸跑了。 其他人也唏嘘着散去。 江陵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慢吞吞走过来的霍窈,别有深意地道了一句:“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摇摇头,追皇帝去了。 霍窈微微一笑,她既不傻,也不装傻。 然而没过多会儿,又有姑娘跑过来拦住皇帝的去路,同样也是送妗带。 除了一开始对那个瑶瑶姑娘停下,还问人家名字之外,之后遇到的,景沉都是停都不停,一路出了村,往山上而去。 大马村和平和村一样,都是背靠大山。 此时天已经黑了,景沉还要往前走,江陵急忙拦住:“陛下,天色已黑,前方恐不安全,容末将派人先去探探路。” 景沉仰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大山,半响才道:“不必了,回去。” 然后转身,正好对上才跟上来的霍窈。 眉头又是一蹙,然后大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直接拉着人走。 霍窈一时没有防备,被他拽的趔趄了下,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他身上,“你干嘛!” 景沉头也没回一下:“你走的太慢了。” 语气无比嫌弃。 霍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你走的太快了?我腿短,又没有你那样的大长腿。” 景沉眯了眯眼,也不知道哪句话让他的良心发现了,他脚下的步子居然渐渐的放慢了,直到保持在霍窈能跟上的跨度。 霍窈呵呵了两声,男人! 江陵跟在后头,摇了摇头,大概也实在是见识过了,对于皇帝对霍窈的包容和忍让,倒不是很意外了,他现在只觉得,没想到皇帝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明明在意霍窈在意的不行,却偏偏表现出嫌弃的不行的模样,还凶巴巴的。 这要是换做别的女子…… 回去的路上,依旧有年轻姑娘拦路送妗带,相较于来时景沉的充耳不闻,他居然把霍窈推了出去:“我已经成亲了。” 然后霍窈就这样,顶着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回到了马家。 还没进屋,就听到一个妇人的大嗓门:“我说她大伯,你给说说能咋地,咱家楚楚哪里差了,她好不容易看上了个男人,你这个当大伯的,就不管侄女的幸福了?” “你少掰扯些没用,你那点鬼心思当我看不出来,什么楚楚看上,分明是你瞧人家派头大,家底好,推闺女出来攀高枝!” 马氏的声音随之而至。 “她大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道你想让我把闺女嫁给个穷鬼,跟我一样,一辈子劳碌命,连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上?我闺女长得俊,自然是该配好男人!” “好男人?你嘴里的好男人是什么定义,当我们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家男人拦着,你早就把楚楚嫁给县太爷小舅子了!” “县太爷小舅子有什么不好,家里做生意,楚楚嫁过去就是被人伺候的夫人!” “我呸!县太爷小舅子都快赶上你大了,死了两个婆娘,都是被他打死的,家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妾,什么享福,我看就是个火坑!你赶紧给我滚滚,看着你就烦!” “不让楚楚嫁给县太爷的小舅子也成,你把她说给住进你家的公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甭听我的,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人家公子已经娶妻了,你让楚楚怎么嫁?给他当妾吗?” “当妾也不是不行,只要他家里富足,有银子,当妾也是享福!” 马氏看着不要脸的妯娌小马氏,当真是懒得再废话了,抄起扫帚就撵人,小马氏先一步从堂屋里跑出来,一出来就看到一对璧人。 一看便是衣着不俗,就连腰间挂着的玉佩,都是她这辈子没见过的,当即眼珠子一转,跑过来,谄媚巴结道—— …… 第277章 我天天挨揍,不怕疼 “你就是外地来的公子,我是这家的弟媳妇,我家有个闺女年芳十六,在咱们大马村是一枝花,长得可俊了,我这就带来给公子看看,我敢保证,我闺女性子好,一定会伺候好公子的。” 别说景沉和江陵,就是霍窈,也不由被她这一番骚话整愣了。 这是亲娘吗? 怕不是后娘? 毕竟,她是没见过这么推销闺女的娘! 拿着扫帚追出来的马氏听到这话,差点一个仰倒,骂骂咧咧道:“楚楚有你这样的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小马氏才不滚呢,打死也不滚,她可是听说,外地来的这位公子出行排场大得很,连镇上的县太爷都不能比,见了人更确定了,这一身行头,非富即贵,好不容易见到了个真金龟婿,她怎么舍得错过。 “公子走走,去我家,我让你看看我闺女,你看了一准儿喜欢。”说着,伸手就抓景沉的衣裳。 砰! “放肆!”江陵上去就是一脚,将小马氏踹翻地上,下一刻,侍卫一拥而上,将小马氏团团围住,腰间的佩刀也随着刷刷几声,拔了出来,对准的方向,正是小马氏的脖子。 马文波和马氏见状,顿时被唬了一大跳,愣在当下,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小马氏就是个农家妇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就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脸色惨白的厉害,整个身体都在哆嗦。 景沉眯着眼:“逼女为女昌,倒是个好娘!” 霍窈:“……”这讽刺不要不要的。 “不,我,我没有……”小马氏颤颤巍巍道,想解释,却哆嗦了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景沉可没那个耐心,扫了眼江陵:“你自行处置。” “是。” 景沉拉着霍窈,直接回了屋。 马文波和马氏这才回神,忙求情道:“别,别伤害她,她是我家不争气的弟媳,你交给我,我保证不让她再出来作闹。” 马氏在一旁拼命点头。 江陵意味深长道:“适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如此逼女为女昌的娘,留着日后害的也是她家的闺女,你们确定留下她?” 马文波连连点头。 不然能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江陵抬了下手,侍卫即刻将出鞘的刀收回来,“既然如此,看在马里正的面子上,我把人交给你。” “多,多谢。” 侍卫让开一条口子,马文波和马氏连忙进去将小马氏拖起来,送回了她家。 江陵见状摇摇头,一时的不忍,最终祸害的是别人。 却不想一转头,对上一双崇拜的小眼睛。 “叔叔,你好厉害,你会武功对不对?教我好不好,我想习武!”毛毛也不害怕江陵身上的肃杀之气,蹬蹬跑过来,两只小爪子抓上江陵的衣裳。 江陵低下头:“你不是要认字读书吗?” “我也可以习武啊,白天习武,晚上读书!”小家伙条理很清晰,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 江陵之前就发现了。 他笑笑:“习武很辛苦。” 小家伙立马答:“我不怕!” “也会受伤,很疼!” “我天天挨揍,我不怕疼!” 江陵:“……好有道理。” “叔叔,你答应教我了?”毛毛星星眼地看着他。 江陵连忙道:“我可没答应。” 小家伙苦着脸:“叔叔,你教我好不好,我真的超想超想习武。” “你习武干什么?” “当然是上战场打仗!”小家伙一句话,说的慷锵有力,中气十足。 江陵愣了下,第一次正眼重视小家伙:“你怎么会想上战场打仗?你知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 毛毛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战场很危险,小叔叔就是在战场死了的。” “小叔叔?” “嗯嗯,小叔叔上过战场,他很厉害,我想跟他一样,但爷爷奶奶不让,其实我知道,他们是怕我跟小叔叔一样,死在外头,连骨头都找不到。” 毛毛的逻辑当真很清楚,且说话头头是道,虽然长得不如同龄,但这一点,却胜过同龄。 江陵正沉吟着,马文波回来了,马氏没有回来,见毛毛缠着江陵,脸色变了变,这人可是刚才,一身肃杀,差点杀了小马氏的主! “毛毛,别闹,过来!” 毛毛却不过去,拽着江陵的衣裳不撒手,“我不要,叔叔厉害,我要习武!” 闻言,马文波的脸色直接变得很难看,脱下鞋:“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拿着鞋就要往毛毛身上招呼。 江陵拦住他:“马里正,适才毛毛说,他有个叔叔?” 马文波脸色依旧很难看,点点头,“是有个叔叔,不听话,背着家里人跑去征兵,再没回来。” 说到死在外头的小儿子,马文波眼睛都红了,他就生了俩儿子,大儿子是毛毛爹,小儿子打小儿就跟毛毛一样皮实,不服管教,十四岁就跑出了家,只留下一封信说去参军。 他们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直到几个月后,家里收到他的信和银子,才知道,他已经参军了,银子是军营发的饷银,他在一个大将军的麾下当兵卒,让他们等着,他一定会挣个军功回去。 他们没有等来军功,等来的是他的死讯。 小儿子在战场上牺牲了,朝廷发下了抚恤,可再多的银子,也换不回儿子一条命。 最让马文波不能释怀的是,他们到现在,都没见到儿子的尸体,给他立的衣冠咒,底下埋的也只是他离家前穿过的衣裳。 小儿子的牺牲,不论是对马文波还是对马氏,都是打击极大的,所以,在毛毛性子越来越像小儿子时,他们就十分害怕。 就怕有一天,他也会跟小儿子一样,步上了他的后尘。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故而一直以来,他们努力让毛毛走读书这条路,功不功名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不去参军,哪怕这一辈子庸庸碌碌,也无所谓。 但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毛毛居然说,要习武! …… 第278章 自身足够强,便是刀枪不入 本来他说读书,他已经是放下了心的,可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来路,你们给我的银子,我也不要了,就求你一件事,千万不要教他习武,千万不要!” 马文波近乎于哀求道。 江陵皱眉:“马里正,有些东西,是骨子里带的,你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辈子,您小儿子当初不就是背着您家里人离家的吗?” 马文波张张嘴,被说的哑口无言。 “要我说,与其拦路,不如让他大展拳脚,战场上虽然刀剑无眼,但只要你自身足够强,便是刀枪不入,话虽然无情,但事实上就是如此,假如当年您没有拦着小儿子,而是顺着他,让他习武,让他强身健体,或许,他现在还活着。” “你胡说!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男儿本就该志在四方,若是天下父母都如您这般一样的想法,那我大庆朝,又如何立足于天地间?没有人参军,没有人打仗,早就成了他国的鱼肉,而你们百姓,也会成为他国的俘虏!” “因为,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残酷。” 马文波面部狰狞:“我不管这些,我只要我的孩子活着!我就两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你明白吗?你知不知道,他到死,我都没见过他的尸骨!” “我不懂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但我经历过黑发人送白发人,马里正,您的心情我真的能理解,但您能保证,毛毛不会跟他小叔一样,走同样的路?” “您或许会看着他,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人,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陵又说:“与其拦他的路,倒不如顺着他的路走,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足够强大,就是刀枪不入,国如此,人亦是如此!” 他低头,看向满眼都是渴望的毛毛:“明日我等就会离开,我纵然想,也没时间教他,但我会教他一些基本功,用来强身健体。” 马文波最终,还是默许了江陵教毛毛基本功的行为,不过这件事,还有后续,那便是回来的马氏看着孙子在院子里扎马步,爆发了一场争吵,后来被马文波劝住了。 而这些,霍窈在屋子里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感慨了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霍家如此,马家亦是如此。 景沉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 霍窈冲他呵呵一笑:“多谢夸奖。” 景沉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想到什么,托着精致的下颌:“时辰不早了,安置。” 说着,先行放下手中的奏折,上了炕。 霍窈见状狠狠抽了抽嘴角,她就算再不懂安置是什么意思,看他的行为,也懂了。 马家和霍家一样,都是睡土炕,炕上已经铺好了被子,都是吴醉和晖心从车上搬下来的。 没错,皇帝老儿出行带着被褥! 此时两个被窝,并排在一起,霍窈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虽然对外讲,他们是夫妻,但到底是不是,不论是皇帝老儿,还是霍窈,都是再清楚不过。 他们算哪门子夫妻! 霍窈深呼吸口气,一抬头便对上景沉充满了玩味的眼睛,扯了扯嘴角,走过去,默默地将自己的被褥拖到炕的另一边,觉得这样还没什么安全感,又将不远处专门放在炕上的桌子吭哧吭哧搬上来,横在她和皇帝老儿中间。 睡在一个屋檐下没问题,睡一个炕也勉强能接受,但是挨着,恕她不能奉陪。 景沉见状,用很轻蔑的眼神,将霍窈从头到脚扫视了一圈,虽然没表达出来,但那意思很明确,就你这样的,朕没兴趣。 她这样的,皇帝老儿有没有兴趣,她一点也不关心,她只是遵从本能,对自己负责。 即便知道,终有一天有些事避免不了,但现在还没到那一天。 在这之前,她得保护自己。 这一晚,注定将会是个不眠夜,霍窈几乎睁眼到天亮。 她虽然从不习惯跟人睡,到习惯,但不曾跟男人睡过,前世没有经历,现在第一次经历,实在让她无法安枕。 没错,她有时候就是矫情。 矫情就矫情。 她无所谓。 就这样,天刚亮,霍窈就醒了,眼下两个黑眼圈很是明显,对此,众人看在眼里,都不曾摆在明面上。 只是那眼神,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霍窈:“……” 因为毛毛的事,马文波和马氏的态度很明显淡了。 吃过早饭走的时候,老两口也只是很勉强的笑了笑,不止是对皇帝老儿,对霍窈也亦是如此。 倒是毛毛很不舍,当然,他的不舍不是针对其他人,而是针对江陵,昨晚上他一直缠着江陵教他习武,还要跟着江陵走,当然,结果是,他又挨了一顿揍。 离开之前,江陵留下一笔银子给老两口,一来算做报酬,二来是体恤。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马村,在出村子时,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个年轻姑娘跪在村口,要跟他们走。 霍窈坐在马车里,看到不远处将半拉身子藏在大树后的小马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不其然,年轻姑娘正是小马氏的闺女,马楚楚。 大队人马被拦在村口,很快就围聚了不少村民过来。 大马村再大,也只是个村子,昨天几乎是外乡人一进村,他们就都知道了,也在私底下议论过,来人来头不小,恐怕是外地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家中有闺女的都很心动,那些年轻未婚姑娘亦是如此。 毕竟公子哥不但是外地大户人家,还长得英俊不凡,而且还是远远一见,就能倾心的那种,那些未婚的姑娘家,岂会不心动。 而在大马村有个传统,那便是,未婚姑娘自制妗带,送给喜欢的男子,以作定情信物,如果男子收下妗带,便是同意娶对方。 这也是为什么,昨儿一路有不少姑娘送景沉妗带的原因。 对未婚姑娘送男子妗带这一点,众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像马楚楚这样跪在村口,求带走,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 第279章 逼人纳妾 多数是不屑的,觉得马楚楚这般,跟自荐枕席没什么两样。 实在厚颜无耻,丢人现眼。 江陵也是无语的不行,他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在京城中,为了攀附权贵,无所不用极其的女子比比皆是,但唯独,就是没见过这样,跪在地上,求带走的。 “把她拖走!”江陵沉声下令。 他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小马氏,看着她把剩下的半拉身子往树后面藏,讥嘲几乎溢出眼底,给夏伟光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马过去,将小马氏从大树后面拖出来。 小马氏脸都白了,但昨日对方的种种举动,更加让她确定了,这些人来头不凡,跟这样的人攀上亲家,这一辈子荣华富贵都是享用不尽的。 所以,即便马氏和马文波昨日让她男人休了她,她也不在乎,只要闺女攀上了富贵,休了就休了,反正闺女说了,她以后会养她。 这便有了刚才的这一出。 另一边马家,马文波和马氏送走了景沉和霍窈后,纷纷都是松了一口气的,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村里就有人跑来告诉他,村口出事了,他的侄女跪在村口,死皮赖脸的让皇帝老儿和霍窈带走。 马文波老脸一黑,抄起根棍子,就杀去了村口。 马氏是真不太想管这事了,但都闹到这一步了,不管不行啊,跺了跺脚,也只好跟着男人身后杀了过去。 正好看到夏伟光把小马氏拖出来。 马文波二话不说,抄着棍子就往小马氏身上揍。 小马氏是弟媳,他这个大伯哥揍弟媳在哪儿也说不过去,但弟弟管不了婆娘,现在又闹的这么难看,他不管不行。 “我打死你个丧门星婆娘,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小马氏躲不及,身上挨了几下,反应过来后,跳起来就跑,却看见两个人把她的闺女拖拽到一边,将村口的路让出来,一下急了,嗷一声上去,三两下就将马楚楚的衣领给撕开了,露出半拉白花花的胸脯。 然后大声嚷着:“我闺女的身子你们看到了,你们得负责!” 四下顿时一静,所有人都被小马氏的骚操作惊呆了。 这哪里是不要脸,分明就是疯了! 人家公子是非富即贵,但你这么强买强卖,哪里是给闺女找个婆家,分明就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霍窈在车上看着这一幕,眉头狠狠一皱,把自己的披风给吴醉。 “给那姑娘穿上。”小马氏不做人,那姑娘得做人。 没个遮挡,还让不让她活了? 吴醉接过披风,运起轻功,快速穿过人群,用披风将一脸麻木的马楚楚裹上。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小马氏一看急了,上去就要撕扯吴醉。 吴醉抬脚就将她踹翻出去:“有你这么当娘的吗?还让不让你闺女做人了?” “你算什么东西这么跟我说话!让你家公子出来!他看了我闺女,就得娶我闺女!”小马氏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吴醉冷笑:“我家公子一直在马车里,头都不曾抬一下,臭婆娘,你闺女的身子,我家公子没看,倒是在场人都看到了,难道你想把你闺女嫁给所有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不管,你们今儿个必须给我闺女一个说法,否则,我就撞死在这,我,我不活了……” 小马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大马村的村民权当看笑话,可不就是笑话吗,小马氏和她闺女的笑话。 马文波气得直翻白眼,棍子都拿不住了,马氏也顾不上小马氏了,赶紧顾自己男人,生怕男人气出个好歹来。 “你想要什么说法?娶你闺女?” 一道好听的女声,在小马氏的哭喊中响起。 众人下意识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好看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小姐。”吴醉当即回到霍窈身后。 小马氏认出霍窈,眼珠子一转:“当然是得娶我闺女了!” “一男不可娶两妻,恐怕是娶不了了。”霍窈淡淡道。 “我知道,你是公子的妻子,娶不了没关系,你得让公子纳她做妾!” 小马氏的嗓门很大,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你这个当娘的,倒是真挺有意思的。”霍窈在笑,却笑不达眼底,“我可以带她走,但有一个条件。” 小马氏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霍窈唇角的笑有些残忍:“条件就是,她必须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从此以后,她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是她的娘,如此,我便带她走!”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小夫人好一副玲珑心思,谁不知道小马氏一心攀附富贵,让闺女嫁大户人家,好过好日子,小夫人这么说,断绝了关系,以后还怎么过好日子,小马氏的算盘可彻底落空了。” “可不是,叫我说就是活该,这楚楚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个娘。” 小马氏眼睛里迸出恨毒的光:“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这么恶毒,居然让我们母女断绝关系!” “反正有没有你这个娘,都无所谓,我想,她没有你这个娘,以后只会过得更好。” “小夫人说的对,楚楚就是摊上了你这么个娘,才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嗓子。 霍窈柔顺的将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怎么样,只要你答应了这个条件,我立马带她走。” “你放屁,她是我闺女啊……” 小马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醉一巴掌打断了:“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再对小姐不敬,我卸了你的下巴!” 吴醉本就身负武功,她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力气,当时就把小马氏给掀翻了出去。 她的脸上,也印上了五个手指印,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你……”小马氏下意识拿手指霍窈,就要破口大骂,但在对上吴醉凶狠的眼神时,又瑟缩了起来。 人群中不少人都在喊打得好,打的实在太好了,小马氏这样的人,就是欠揍。 …… 第280章 送走 她男人管不了婆娘,所以才让她这么无法无天,现在有人管了,只觉得痛快。 霍窈不想再耽搁时间,“两个选择,要么我带你闺女走,你们断绝母女关系,自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你把你闺女带回家。” “不,我不想跟她回家……”一直是一脸麻木的楚楚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对着霍窈哀求道:“夫人,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跟她回家,我不要跟她回家,带我走,夫人,求你带我走。” 霍窈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楚,随后转向小马氏:“你选择。” 然而还不等小马氏选择,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过来,大喊:“你们带她走,她和马家从此断绝关系!” 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马氏的丈夫,马文波的弟弟,马楚楚的爹,马文东。 “马文东,你敢!” 小马氏尖声叫道:“你凭啥替我做主,你算个什么东西!” 马文东一脸疲惫,“我凭啥?就凭我是楚楚她爹!我就能做主!” 这时,马文波也好受些了,对霍窈说:“丫头,你把她带走,以后她都跟大马村,跟马家没有关系了,全村人都能给作证。” 村里人纷纷点头,确实,小马氏再这么下去,马楚楚就完全没有活路了,经过了今天这一出,谁也不会娶她,留下倒不如离开,还能有条活路走。 所以,马文波让他们作证,没有人犹豫的,都给作证了。 “你们敢!她是我生养的闺女!是我的闺女,她敢跟我断绝关系,我就去官府告她不孝!”小马氏大声威胁道。 霍窈没有理她,冲马文波点点头,让吴醉带上马楚楚,直接转身回了马车上。 吴醉则带着楚楚,上了后头的马车。 小马氏见状立马冲过来,被马文波叫来几个壮实汉子拦住了。 外头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但与他们无关,没了挡路的人,一行人启程,离开了大马村。 霍窈托着腮坐在那儿,眼睑微垂,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景沉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看自己手上的奏折,好似刚才外面所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很快,大马村就远离了视野之中,霍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主动跟景沉搭话:“你是想带着她,还是放她走?” “谁?”景沉头也没抬。 霍窈翻了个白眼:“自然是楚楚姑娘。” 景沉这次抬头了,但也只是片刻,四目相对不过一瞬,他就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了,倒是说话了:“人是你带的,你自己处置。” 有了这话,霍窈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想想也是,人家是皇帝,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于是到了晚上投宿客栈后,霍窈让吴醉将马楚楚带过来。 此时的马楚楚已经换上了晖心的衣裳,容姿焕发,很是秀美。 确实有两分姿色。 霍窈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看了,将准备好的银子拿给她:“这是五十两银子,还有你的身份文书,你走。” 马楚楚愣了下:“你,你让我走?” “不然你跟我回家?”霍窈挑眉反问。 马楚楚又是一愣,“你不是让我给公子做妾吗?” “我说,我家小姐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就你这样的,给主人做妾,也配?”吴醉简直要被马楚楚理所当然的话气乐了,她拿眼将马楚楚从上到下扫了一圈,眼神中满是不屑。 有些人,真把别人当傻子了不成? 霍窈冲她摆摆手,淡淡对马楚楚道:“我只说带你走,没说让你做妾,看在马文波大爷的份上,这些银子和文书你拿着,你的野心,用错人也用错地方了。” 对于马楚楚,霍窈一开始是把她放在受害者位置上的,但很快她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个女人,不但不是受害者,还有可能是一切的操控者。 虽然她伪装的极好,但总会流出破绽。 其实马楚楚的演技一开始就很好的,没有破绽可寻,她将一个被逼良为娼的弱势姿态也演的很好,所表现出来的麻木和绝望,确实很让人不忍侧目。 可惜啊,她那一跪,以及条理清晰的一席话,成了她一出戏当中,最大的破绽。 试问,一个被母亲折磨到麻木,甚至于逆来顺受的人,为何在那等极端的情况下,还如此神智清明的求她带她走? 至少,霍窈觉得自己就是绝对做不到的。 至于小马氏,恐怕也是被她利用了。 但不管怎么说,霍窈还是把她带出来了,但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带回家的,所以才有了先前她询问皇帝态度的一幕。 景沉让她处置,显然也是看出来整件事都是一个局。 如果今日不是景沉,或许马楚楚还真就成功了,但可惜,她把野心用错了人。 霍窈的话,让马楚楚大惊失色,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 “送她走。”霍窈懒得多言,直接让吴醉将她送走。 “别你你的了,走。”相较于霍窈的客气,吴醉则是不客气到了极致,也没什么耐心,直接推搡着马楚楚出来了。 霍窈看着被生拉硬拽拖出去的秀美少女,摇了摇头。 人啊,怎么都向往荣华富贵。 甚至,为了荣华富贵,不惜用尽手段,连尊严人格,都能成为达到目的的武器。 如陆百川。 如马楚楚。 其实她对马楚楚起疑心也很简单,只因为马文波和马氏的态度。 老两口是真对楚楚好,昨晚她睡不着的时候,曾听到隔壁的马文波和马氏说话。 马氏说:“楚楚这丫头也不知道咋想的,让她走还不走,任由她娘这么糟践,说她性子软,也不软,老头子,你说她到底是咋想的。” “她也是个孝顺孩子,她娘再怎么对她,也始终是生养她一场的娘,随她去。” 有了这么一段对话,故而霍窈就对此事上了心,再加上楚楚那一改麻木弱势,目标明确,条理清楚的求她,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霍窈摇了摇头,银子给了,身份文书也给了,算是仁至义尽了。 …… 第281章 五马分尸 银子当然霍窈是没有的,她手上是有些银子的,但那晚跟着夏兰出门没带,也就是说,她就是有银子,也在家里,而身上没有。 给楚楚的五十两,是她跟江陵借的,没错,她又欠下了一大笔外债。 江陵虽然说不用她还,但还肯定是要还的,毕竟,正如皇帝说的那样,人是她带出来的,跟别人无关。 身份文书,也是江陵派人给准备的。 日后马楚楚如何,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说起来带马楚楚出来,她也是心情矛盾的,一开始并没有往坏的地方想,直到从马车上下来,被马楚楚求,才开始怀疑,但她觉得,毕竟只是怀疑,万一是她误会了呢? 他们倒是能拍拍屁股走人,可马楚楚以后怎么办? 即便村里人可怜她,可她想嫁人,怕是很难。 所以她才带了楚楚出来,事实证明,她并没有误会马楚楚,如果误会,她就绝对说不出给公子做妾这样的话。 但不管怎么说,人都带出来了,是留还是让她走,都要有个结果。 霍窈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外头响起一声熟悉的惨叫声。 霍窈认出是马楚楚的,开门出来,就看到马楚楚一脸痛苦的趴在地上,旁边吴醉一脸不屑,而另一边,是面无表情的皇帝老儿,和皱着眉头脸色难看的江陵。 “出什么事了?”霍窈走过去。 景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偏头对江陵吩咐道:“五马分尸!” 江陵抱拳:“是。” 然后招手唤来两个人,“拖下去。” 二人一左一右拽起楚楚就往外走。 霍窈见状,“等等。”她把人叫住,“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五马分尸了呢? 景沉看了眼吴醉,后者方才跟霍窈解释道:“属下奉您的命,准备把她送走,谁料想她看到主子从屋里出来,直接就扑了过来。” 霍窈呵呵笑了声。 得,再清楚不过了。 马楚楚不甘心就这么被送走,所以在走之前搏了一把,可惜,还是那句话,她的心机和野心,都用错地方,用错人了。 “放她走。”霍窈轻声道。 景沉头也没回:“江陵!” “末将遵旨。”江陵连忙抱拳,让二人将楚楚拖下去执行。 霍窈张张嘴,还要说什么,便看见江陵冲她摇摇头,他轻声说:“莫要忘了,那是皇帝陛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况且,莫说是将马楚楚五马分尸,论之她的所作所为,便是诛九族亦不为过。 说完,江陵就走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霍窈是个聪明人,陛下的威严,是不容许任何人冒犯的,即便那个人是她,也不行。 而且,霍窈对人太过于温和,这样的性子,在平和村,哪怕在清河镇,都是无妨的,可一旦去了京城,她的这份温和,便是致命的。 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 马楚楚被拖下去时,她发了疯一样的挣扎,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人不是说……直到那个好看的男人,用薄唇吐出五马分尸,她才真正的意识到了害怕。 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被骗了,且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走,我马上走,我立马走,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马楚楚向霍窈哀求,却被侍卫拿东西堵了嘴,霍窈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在想,自己是不是就不应该把马楚楚带走? 皇权。 他再一次用实际行动向她阐述了,皇权有多么高不可攀,不可冒犯。 房间里,江陵低声禀报:“陛下,霍窈也跟着去了。” 他没有明说霍窈跟着去看马楚楚五马分尸了。 景沉淡淡道:“她唯一的毛病就是心太软了,不让她看清楚,永远都没有长进!” 江陵顿了顿,“可当初,也正是因为她的心软,才出现在州府,不是吗?” 景沉倏地偏头看向他。 江陵苦笑:“是末将冒犯了。” “你我之间,倒也大可不必如此。”景沉后背缓缓靠在椅子上,拿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他们曾经一起长大,是彼此最熟悉的人,说话从未有过顾忌。 而距离,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就这样拉开了。 “您是君,末将是臣,君臣有别。”江陵一本正经道,但眉宇间却明显放松了许多。 景沉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他坐。 江陵过去坐下,“陛下,您打算直接将霍窈带进宫吗?” 景沉呵了声:“怎么,想去给她透风报信?” 江陵尴尬的挠挠头,承认道:“就知道我这点小心思瞒不过陛下您。” 景沉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今晚没有月色,黑沉沉的,颇有些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江陵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皇帝的回答,只见他立在窗前,正往下看,神色讳莫如深。 江陵好奇走过去,顺着景沉的视线往下望,就看到霍窈正趴在那呕吐,吴醉和晖心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给她顺后背。 隐约中还能听到她们的对话声。 “都劝您别去别去,您怎么不听啊,那种事怎么能让您看。”吴醉对晖心说:“你去给小姐倒杯水过来。” 不一会儿,小丫鬟把水端来,霍窈漱了漱口,因为呕吐,眼泪都出来了,她有气无力地靠在吴家妹妹身上,眼前不受控制的,时不时浮现出楚楚被五马分尸的一幕幕。 “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那女人咎由自取,有这个下场也是她自己找的,根本不值得同情。” 吴醉还在耳边继续,霍窈一句也没有回应,现在都已经结束了,说那么多有什么意义。 霍窈在客栈的院子里坐了会儿,吹了一段时间的寒风,才觉得好些了,只是腿依旧软着,最后还是吴醉和晖心一路将她扶回房间的。 殊不知,楼上窗前的景沉和江陵,将前后这一幕幕看在眼里。 “过几天,送她回去。”景沉说完,便重新回了案后,批阅奏折。 江陵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皇帝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是,陛下英明。” 现在的霍窈,并不适合去京城,不然会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 第282章 就是她害死了我闺女 平和村后山的那一夜,或许对霍窈来说是一场噩梦,但京城,才是地狱,在繁华的表面下,是波光诡谲。 霍窈回房后,久久没有睡着,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今晚的一幕幕,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女人尖锐的大嗓门吵醒了。 “大人啊,你要给我闺女做主啊,我好好的闺女,被他们这些人,这些人给杀了,大人你要让她给我闺女偿命啊!” 哭喊声有些耳熟,霍窈从床上下来,披上衣裳从房间里出来。 她的房间依旧在二楼,刚在二楼露头,就被底下的小马氏给看到了,跟着尖锐的喊叫随之而至:“大人,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的闺女!” 小马氏接着告状:“定是她嫉妒我闺女美貌,所以才对我闺女痛下杀手,大人,你要给我闺女伸冤啊!” 客栈的一楼灯火通明,只见满满当当站了不少人。 有马文波,他的弟弟马文东,还有马氏和小马氏,以及几个大马村的村民。 在他们之中,最为惹眼的是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其后还坠着一队衙差。 这里是化州,中年男人的官服霍窈也在州府曹大人的身上见过。 很显然,他应该就是化州的州府大人。 那位州府大人并没有听从小马氏的话,而是问马文波和马文东:“你们可看清楚了,白日从你们大马村带走马楚楚的是此女?” “就是她!”马文东咬牙切齿:“化成灰我也认得是她!” 马文波皱眉:“是她不假,但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大人明察。” 马氏也声援:“是啊大人,她是我家男人老友的闺女,都是知根知底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这事说来,也是一笔糊涂官司。 白天霍窈他们带着马楚楚走后,就开始料理马文东和小马氏的烂事,不想一个错眼的功夫,小马氏就不见了。 有人看到她跑出了村,便猜测她应该是追着霍窈去了,当即组织了几个人追了过来。 却怎么也没想到,进城没多久就看到两个人在埋什么东西,两人有些眼熟,正是昨晚借住在马文波家的随从之一。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两个人埋的不是东西,而是被五马分尸了的马楚楚。 这一下,谁也顾不上将小马氏捉回去了。 马楚楚死了,小马氏像疯了一样,跑去衙门报了官,然后就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相比起小马氏一口咬定,是霍窈嫉妒害死了马楚楚,马文波和马氏倒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他们虽然与霍窈相处时间不长,但信任霍出学啊,霍出学的闺女,是绝对干不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来! 然而马楚楚不明不白死了是事实,于情于理都该弄个清楚。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的。 然而,马文波和马氏的一番中肯的话,却让小马氏炸了毛:“不是她是谁!我闺女都死了,还死的那么惨,你们居然向着杀人凶手说话?她是你们老友的女儿,我闺女还是你们的亲侄女呢!你们就这么狠心,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吗!” 小马氏是真要疯了。 她本来追着找过来,打算沾闺女的光,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光没沾到不说,被她寄予厚望的闺女,居然死了! 小马氏就马楚楚这么一个闺女,也是她对荣华富贵的唯一希望,现在希望破灭了,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你冷静点,我们没有向着谁说话,只是陈述事实,是非曲直,自有于大人裁断!” 化州州府于宏伟被他们一人一句,吵得头都大了,本来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就一肚子火气,闹出了人命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可他们倒是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吵。 他们不烦,他都烦了。 当即一声令下:“把嫌疑人带回衙门!” 衙差领命,很快便上到二楼,将霍窈团团包围了起来。 吴醉和晖心见状,大喝一声:“你们放肆!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还不赶紧给我退下!” 为首的衙差冷笑:“我管她是谁,跟我们走!” 说着拿出铁链,要将霍窈锁起来带走。 吴醉抬脚就把人踹飞出去,一身戾气:“我看谁敢!” 被踹飞出去的衙差趴在地上,一脸扭曲,大喝一声:“犯人拒捕,都给我上!” 衙差顿时一哄而上,冲着霍窈便去。 吴醉将她护在身后,撸了袖子正准备大展拳脚,突然一阵开门声响起,下一刻,侍卫一涌而出,眨眼间将衙差包围了。 霍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就那样站着,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江陵从房间里出来,便看到这样的霍窈,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到二楼走廊前,冲着底下的于宏伟道:“于宏伟你好大的胆子,何人都敢锁拿!” 于宏伟还没反应过来,衙差就喊:“大人,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被包围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江陵所在的位置恰好背着光,于宏伟看了好半天,才脸色一边,噗通一声跪下了:“江将军!” 此话一出,马文波等人都愣住了。 将军? “江将军,您,您怎么在此?”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于宏伟快速跑上二楼,这下更清楚了,不是江陵又是谁。 江陵冷冷一笑,“让你的人都给我滚出去!” 于宏伟一把拽过刚才叫嚣的衙差,往他屁股上重重一踹,“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从于宏伟喊出将军,衙差就意识到,这次碰到硬茬子了,连忙丢盔弃甲滚下了二楼。 不一会儿,嘈杂远去,现场安静了下来。 “大半夜的,你何人都敢抓,于宏伟你好得很!” 于宏伟认识江陵,但真不认识霍窈,但能跟江陵在一起,显然身份不一般,可也没听说江陵有妹妹,更不曾听说江陵娶妻了啊。 抹了把头上的汗,“是这样的将军,半个时辰前,大马村的里正等人前来报案,说,说他们村的马楚楚被人谋杀了……” …… 第283章 人是我杀的 于宏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霍窈,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人是我杀的,你带我走。” 霍窈突然动了,走到于宏伟面前,伸出自己的手。 江陵脸色一变:“你疯了?” “她是怎么死的,为何而死,你不清楚吗?” 霍窈看也没看他,依旧是那一句,人是我杀的。 江陵要气死了,他看出霍窈的不对劲,但没想到,她居然揽下罪名。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从三楼跑了下来,凑到江陵耳边低声说:“陛下有令,如她所愿。” 江陵脸色又是一变,再三确认:“你没听错?” 侍卫摇摇头,陛下就是这样吩咐的。 江陵搓了把脸,“你等着!” 警告完于宏伟,江陵便跑去了三楼,见状,于宏伟几乎有些站不住,尤其想到京中前段时间传来的消息,皇帝出巡…… 江陵住在二楼,能住在他头顶上的,除了一人,不做他人之想。 想到被五马分尸的马楚楚,于宏伟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看到尸体他就应该明白了,除了宫里,谁敢五马分尸? 结果倒是好,睡觉睡迷糊了,竟然连这么最基本的关键都没看出来! 被宫里五马分尸,这个案子,根本就不用查! 不过…… 于宏伟若有所思的看向霍窈,这女人是谁? 正胡思乱想着,江陵黑沉着脸下来了,沉声对于宏伟警告道:“我把人交给你,你务必给我看好了,若有所差池,我卸了你!” 于宏伟头上的汗又冒出来了:“将军放心,将军放心,下官定会照顾好小姐,绝不让小姐有所差池!” 江陵吐出一口气,转向霍窈:“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马楚楚的死跟你无关,冒犯主人,满门抄斩都不为过,你想去县衙便去,到时我再去接你回来。” 江陵说了很多,霍窈一个字也不曾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们两个跟着,伺候好她。” 江陵对吴醉和晖心吩咐道。 “是。” 吴醉回房拿上了霍窈几件衣裳和披风,连忙追着霍窈来到了一楼大堂。 大马村的一众人还在。 “丫头……”马氏欲言又止。 霍窈充耳未闻,低着头径直出了客栈。 门外等候的衙差见此都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家小姐弄辆马车来!”吴醉语气不善的呵斥道。 她可没忘了,刚才这些人要拿铁链锁小姐。 衙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擅自做主。 还是于宏伟从客栈里出来。 “把我的马车牵过来,给小姐用。” 霍窈却是道:“不用,衙门怎么走?” 她话是问向衙差的。 对方下意识抬手,指了个方向。 于是霍窈便顺着衙差手指的方向,一步步,步行着去县衙。 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却始终纹丝不动,脸上不见多余的表情。 吴醉和晖心无奈,也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前者将披风披到霍窈身上,“小姐,您身子单薄,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霍窈没停下,继续走,见她没有拒绝,吴醉只好一边跟着她的步伐,一边给她把披风系好。 霍窈不坐马车,于宏伟更不敢坐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能让江陵如此郑重交代,又与陛下有关,她的身份问题,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他就带着人跟在后面,到该拐弯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提醒该拐弯了。 至于大马村的一干人等,于宏伟是完全没有心情去搭理的,他没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 大约这么走了半个多时辰,州府衙门到了,霍窈面无表情地问于宏伟:“大牢在哪儿?” “小姐,您这不是为难我吗?”于宏伟都快哭了,他要是把她关进大牢,江陵非拆了他这个州府衙门不可。 倒是吴醉还算了解霍窈:“小姐要去,你带着去便是,将军那边自有我去说。” 闻言于宏伟立马就放心了,亲自带着霍窈去了大牢,不过在这之前,先派人专门整理出一间牢房,上好的被褥,上好的茶具,牢房里阴冷,他又连夜让人准备无烟炭火供给霍窈取暖。 可再怎么布置,那也是一间牢房,可这些,霍窈丝毫不理会,进去后,就坐在那闭目养神,于宏伟只好跟吴醉交代:“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知会牢头。” 吴醉点点头。 于宏伟看了眼霍窈,摇摇头走了,此时天快亮了,于宏伟却丝毫没有回去睡个回笼觉的心情,他总感觉自己带回来一个祖宗。 而且还是个拧巴的祖宗。 想了想,于宏伟找来了他夫人,女人到底是心细的,让她去牢房看看,缺不缺什么,缺了就赶紧置办。 可千万别慢待了祖宗。 于夫人皱眉:“你带回来的人谁啊,这么大的牌面?”想到什么,脸上一狠:“不会是你在外面养了女人?” 于宏伟一口水喷了出来:“你少给我胡咧咧,都说了是个祖宗祖宗,你都乱七八糟的想哪儿去了!” 于夫人可不吃他这套:“进了牢房的祖宗,你骗谁呢?于宏伟你最好给老娘说实话,到底是谁!” 于宏伟被自家的母老虎闹的不行,只好将今晚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你就说,这是不是位祖宗?” 于夫人砸砸嘴:“她是皇上……” “嘘,你可消停点闭嘴,什么话也敢乱说!” 于宏伟脸色难看:“反正这事,我看是麻烦了,马楚楚的死已经很明确,上头处死的人就不是案子,可她硬说人是她杀的,上头也下了令,把她带回衙门,可江将军又特地叮嘱,让我务必把人照顾好了,她身边的丫鬟说,她身子单薄,你说她要是在牢房里病了,将军怪罪下来,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要我说你们女人之间好说话,待会你去看看,别真把人给弄病了。” 弄清楚中间曲折,于夫人便有数了,“你让我怎么说啊?算了,我先让厨房做点吃的送去看看再说。” …… 第284章 在牢里的是,是皇后? 于宏伟竖起大拇指,要不说女人就是心细,他就没想到让厨房做点吃的这一层。 于夫人吩咐下去后,在等待吃食做好的空档,底下人来报,大马村的人也跟着到了衙门,那个小马氏正在闹呢。 一听罪魁祸首来了,于宏伟头疼的不行,于夫人便提议,“不是说大马村的里正也来了吗,我听说那是个明白的,你干脆把他叫过来,把事情一说,他们村的人,就让他自己头疼去。” 反正这个案子是绝对立不了的。 于宏伟一想,是这么个理,当即让人将马文波带过来。 等人一来,直奔主题:“刚才你也看到了,那马楚楚怎么死的,不用本官明说,你应该也清楚,赶紧带着人回去,她这么闹下去,本官也得受牵连。” 马文波咬了咬牙:“大人,可到底是一条人命啊,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让咱们回去就回去,楚楚一个姑娘家,她能做什么事,惹来如此杀身之祸?” 马文波也是个难缠的,虽然知道,昨晚借住在他家的人,是将军,可马楚楚毕竟是跟他们走的,现在人死了,怎么着也得弄个清楚。 于宏伟不耐烦了:“弄清楚弄清楚,你怎么弄清楚!五马分尸,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刑罚?那是酷刑,她要真是简单的姑娘家,会被五马分尸?” 马文波不懂那些,他就知道自己的侄女死的不明不白。 “你……”于宏伟气得拍自己脑门,他这是什么命啊,一个晚上碰到两个油盐不进拧巴的,一个进了大牢,一个还在眼前气他! “不是说那位小姐的丫鬟也来了,你问问她不就行了。”于夫人见僵持不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是提议道。 于宏伟眼睛一亮:“对对对,还是夫人聪慧。” 然后赶紧派人去大牢请人。 等了很长时间,吴醉才姗姗而来,然而没有人敢怪罪她。 “这位姑娘,您看这事……” 吴醉皱了皱眉,“马楚楚冒犯主人,死有余辜。” 马文波老脸气得通红:“就是因为她冒犯了你的主人,就该死?” “哼,你说呢?” 话是问于宏伟的。 于宏伟头大,如果她的主人就是皇帝,别说该死,满门抄斩都不是不可能。 “我家小姐把她一路带到客栈,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和身份文书,让她离开,你的好侄女可真是个有野心的,我送她出来,居然趁我不注意,扑到主人身上,主人可不像小姐心软,直接赐了五马分尸。” 顿了顿,吴醉接着说:“还有,你的好侄女可不是简单人,在村口那一出,她都是装的,我家小姐可怜她命苦,摊上那么个娘,就把她带出来放她自由,可她倒是好,要给我家主人做妾,真是不知所谓的东西!” 马文波刚要说什么,吴醉冲他咧了咧嘴,语出惊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瞒你,我家主人正是当今圣上!” 于宏伟早有猜测,倒也不是很震惊,马文波就可怜了,差点没站住,刚才还气急败坏的声音,都变了:“你说,你说丫头的丈夫,是皇帝?” “不错,看你方才也是为我家小姐说过话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冒犯当今圣上,主人不曾将你们牵连,你们就该偷着乐了。” 一番话,吴醉说的很不客气,但也是事实。 相较于受到剧烈冲击的马文波,于宏伟此时也有些稳不住了,他跟于夫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震惊。 丈夫…… 小姐…… 的丈夫…… 也就是说,在牢里的是,是皇后? 这世上,皇帝是谁的丈夫,只有皇后有这个资格。 可关键是,皇帝不曾立后啊! 虽然皇上不曾立后,但于宏伟也不是个傻的,很清楚,能让皇帝默许丈夫这个称呼,即便不是皇后,霍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绝对不低! 当即,夫妻俩默契的将对待霍窈的态度,重新掂量了一番。 于是,也不管后面怎么处理的,于夫人亲自去了厨房,盯着下人做饭,等准备好吃食,又亲自提着,去了牢房。 结果刚到门口,就被已经回来的吴醉拦下了。 “夫人稍等,我家小姐正与马里正说话。” 于夫人用力的点点头,“好,我去那边等,小姐应该也饿了,我让厨房做了些吃食送过来。” 吴醉接过食盒:“夫人有心了,我这就送进去给小姐。” 牢房是最普通的栅栏木头,只不过于宏伟命人将四周用布给挡起来。 故而,站在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吴醉提着食盒进来:“小姐,折腾了一宿,您也饿了,于大人的夫人命人做了些吃食过来,您多少吃些。” 顿了顿,吴醉补充道:“马里正应该也饿了,不如跟小姐一道用些?” 马文波看了眼吴醉,点了点头。 弄清楚怎么回事后,他本来是想带着人回去的,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耗下去也就这样了,而且若是因为马楚楚而让所有人跟着受牵连…… 他得为其他人负责。 结果吴醉却说,要他来劝劝霍窈。 吴醉将陛下的身份透露,就是这个目的,霍窈应该因为马楚楚的死,钻进了死胡同,她认为自己要负责任,是她把马楚楚带出来的,再加上她又跟惩罚自己似的,目睹了马楚楚被五马分尸的一幕。 而依着她对霍窈的了解,她是个很敬重长辈的人,马文波又与霍家有那么一层关系在,让他来劝劝霍窈,最是合适不过。 陛下因为这事,已经恼了霍窈,要是再这么下去,谁也不能保证,霍窈不会是第二个马楚楚。 “丫头,我都知道了,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其实我一直觉得,楚楚身上透着股子邪气,她娘以前虽然混账,但再怎么作闹,也没这么疯狂过,现在弄明白了,八成是楚楚在中间挑唆。” “我知道你是觉得,是你把楚楚带出来的,现在人死了,你觉得自己有责任,可她又不是小孩,要做什么谁会知道?” …… 第285章 为她布局 “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挺好,公子没有怪罪马家其他人,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呀,也别太难为自己了。” 霍窈低着头不说话。 马文波也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和当年的他一模一样。 不由眼眶一红:“当年我家老小没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就觉得是我这个当爹的害死他的,我要是看好他,就不会让他跑出去,他要是不跑去参军,也不会死,现在估计都早该娶妻生子了。” “我那时候如何也不能原谅我自己,后来还是你大娘跟我说,孩子大了,是看不住的,看得了一时,总不能看一辈子,我们年纪大了,早晚有闭眼的时候,我们活着我们看,等我闭眼了,谁又看得住?” “后来我又恨朝廷,要是不打仗,老小也就不会死,这份怨恨一直到了昨天,将军说的对啊,要是所有人都像我似的这么想,哪里还有人参军?没有人参军,等别国来犯的时候,就没有打仗的人,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成为敌国俘虏。” “我说这么多呢,就是想让你明白,怨来怨去,是改变不了什么的,楚楚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她不是想要荣华富贵吗,折在这上头,也不亏。” 马文波跟霍窈说了很多,期间始终都没得到回应,吴醉在旁边看着急得不行,小姐这是,这是魔怔了啊。 最后马文波走了,他看着霍窈的样子,沉沉一叹,冲吴醉摇摇头。 他劝,也没用啊。 他说了大半天,霍窈始终半点反应都没有。 连马文波都没能让霍窈有所反应,更别说于夫人了。 于夫人从进来后那张嘴就没停过,可任由她磨破了嘴皮子,也始终得不到一丁点的回应,最终也是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得知霍窈现在的情况,于宏伟不敢耽搁,急忙去客栈报告给江陵。 “马文波也不能让她有反应?” “是啊,小姐身边的丫鬟特地让马文波去劝,结果小姐愣是都没看他一眼。” 江陵皱眉:“东西呢?有没有吃东西?” 这才是让于宏伟急三火燎赶过来的原因,因为于夫人送去的吃食,霍窈一口也没吃! 他实在是担心在他那边出什么问题,这不就赶紧过来汇报了。 江陵捏了捏眉心,“她在搞什么,不是挺通透的吗,怎么在这么点小事上钻起了牛角尖!” 江陵是真没想到,马楚楚的死,会引发这么多不必要的因素,因为这事,他们都未能启程动身,现在霍窈又别不过劲儿来,京城那边还有人蠢蠢欲动。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且等着。”江陵觉得,这事他处理不了,还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于是,他扔下于宏伟,急匆匆上了三楼,去找景沉。 “陛下,于宏伟来了。”顿了顿,江陵接着道:“霍窈现在在州府衙门的牢房,今日天阴沉沉的,牢房那地方本就阴暗潮湿,她的身子才刚好没多久,于宏伟还说,还说她不吃不喝,连话也不说……” 江陵停停顿顿说了一大串,景沉看不出神色,让他一时间有些吃不准,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这是在赌,赌霍窈在景沉心里的位置。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里安静的针落可闻,就在江陵心里越发没底之际,景沉终于有了细微的反应,但却与霍窈一事无关。 只见他递给江陵一封密信。 江陵接过一看,登时脸色大变:“留王如此大胆包天,居然要在半路设伏刺杀!” 景沉表情淡淡,好似要被刺杀的人不是他一般。 “如此说来,咱们暂时还不能启程前行!” 景沉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案面,发出叩叩闷响。 他摇摇头,“恰恰相反,即刻动身。” 江陵闻言急了:“可是陛下,要是现在动身,岂不是就要中了留王的圈套?” 景沉一脸高深莫测,“那又如何,是时候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心叵测!” 于是吩咐道:“派人把她带回来,吩咐下去,即刻动身,按照原定行程往前走。” “陛下……”江陵不知道景沉在想什么,反正从小到大,他就没看透过景沉的心思,还是薛长蕴有句话说的对,皇帝的心思,若是我等能轻易揣测得出,就不是皇帝了。 但他只知道,眼下启程,实在太过冒险。 然而,景沉意已决,无论他说什么,都未能改变他的想法,无奈之下,江陵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三思!” 景沉坐在那儿,看了他良久,随后起身,亲手将他扶起来,手指间用力,捏了捏江陵的肩膀,“朕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比千金还重。 江陵抬头看向将性命托付给他的景沉,半响郑重的点了点头:“末将必不负陛下!” 为了这份信任,前方纵然是刀山火海,他也务必会闯一闯! 随即退下安排了。 江陵安排了两个人随于宏伟去州府衙门,将霍窈主仆三人接回来。 于宏伟觉得头疼:“要是,要是小姐不走呢?” “你告诉吴醉,关键时刻,许她将人敲晕!” 有了江陵这番话,于宏伟才觉得有谱,带着人匆匆回了衙门,他先是请霍窈回去,在对方依旧不给任何反应之际,才给吴醉使了个眼色。 后者咬了咬牙,心一横,一个手刀对着霍窈的后颈直直劈下去,下一刻,就见霍窈眼一闭,身子软倒靠在吴醉的身上。 等霍窈醒过来时,没有意外的,是在马车上,外面雨声阵阵,本是白天,却是黑沉沉的一片。 马车里倒是很亮,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分别悬挂在前后两边,将马车里照的明如白昼。 不远处,景沉斜靠在软垫上,手上拿着一份奏折。 见她醒了,只是抬了抬头,用霍窈看不太懂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移开,手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饿就吃,不饿拉倒。” 语调听不出好坏,毕竟,霍窈就从未看透过他。 …… 第286章 这便是你仁慈的下场 她没有说话,只是坐起来,就那么静静,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霍窈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漆黑黑的眸子里透出别样的疏离。 不知过了多久,从昨晚马楚楚被五马分尸开始,几乎没怎么说过几句话的霍窈,在这一刻,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哑,她说:“我想回家。” 景沉嗤笑了声:“朕还以为,你想再回大牢。” “我要回家!”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坚持和强硬。 同样都是四个字,唯一不同的前者是想,后者是要。 一字之差,所表达出来的情绪,亦是截然不同。 景沉低下头:“会让你回家的。” 但不是现在。 霍窈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倔强劲儿上来了,追问他:“什么时候?” 她的固执,几乎密布在整个脸上,大有一副不要个肯定答案,就绝不罢休的架势。 景沉看向她:“时候到了的时候。” 霍窈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抿着嘴转过头去,不再多看他一眼。 在扭过头的一瞬间,她的眼眶有些泛红,水光很快密布眼眶之内。 她想哭。 特别想哭。 说不出来的,就是想哭。 她不明白,自己身上为何要发生这么多的事。 在之前,她只是平平淡淡,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打工人,所向往的,也是平淡而平常的日子,虽然有时候会感到寂寞,也没有那么充实,但她依旧在努力的生活着。 可是,她所想说的平淡平常日子,却被莫名其妙的穿书打破了。 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却是一出接着一出,直到今日,更是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一不作恶,二不害人,三不玩人。 为什么上天要逗她玩。 嗒。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 此时霍窈的心情,犹如外面的天气,一片黑暗。 突然,泛着凉意的大手钳在她的下颌上。 力道极大的,将她的脸强行转了个方向。 入目之中,是一张泪雨盈盈的小脸。 女人的眼睛通红,鼻头也红红的,两包泪含在眼眶里,正在打转。 景沉皱眉:“哭什么,又不是不让你回家!” 霍窈也不管什么皇权不皇权,她就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很不痛快,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于是,她直接打掉他钳住她下颌的手,“你滚开!” 景沉愣了下,大概没想到,她会对他说滚。 这个女人一直是懂事乖巧有分寸的,即便在心里恨不得问候他的八辈祖宗,也不会表现出来,她比谁都能屈能伸,也通透。 以至于,让他时不时的就想逗她,看她炸毛,看她明明想要生吞了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所以每次,都能把她气得跳脚。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刚才,让他滚开? 景沉笑了起来,手指捏上她的脸颊,“去大牢走了一趟,胆子变大了啊,是不是忘了朕是谁,你又是谁了?” 霍窈被捏的直蹙眉:“不用提醒我,我也记得自己是谁,而您是一国之君,高高在上,掌握天下人生死的皇帝陛下!” 她把生死二字咬的极为用力。 明确的在表达什么。 景沉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微微一笑,“还在为马楚楚的死,埋怨朕?” 霍窈扯嘴角:“民女不敢。” “你嘴上是不敢,心里却是敢得很,你啊,有个致命的软垫,就是太仁慈了。” “我仁慈?分明是你不讲信用!”霍窈的火气,彻底被景沉给挑起来了,她冷笑:“是谁说的,人是我带出来的,由我自行处置?君无戏言,结果呢?” “你把她五马分尸了!” 她实在就不明白了,马楚楚固然冒犯了他,但她并未靠近他一寸不是,可他倒是好,居然直接下令,把人给五马分尸了。 霍窈曾经被强行带去过刑场,看过砍头,那血淋淋的一幕,至今想起来,都让她遍体生寒,而昨晚,更是残忍至极。 五马分尸啊! 一个活生生的人。 什么君无戏言,都是狗屁! 景沉淡淡道:“她该死,没有牵连马家,已经是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了,她的事不要再提了,更不要试图挑战朕的耐心!” 霍窈笑了起来:“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您啊……” 霍窈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马车遭到剧烈的撞击,一时不察,霍窈整个人都朝一旁砸去。 “有没有事?”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倒是熟悉的气息在顷刻间将她整个人包围。 她抬头,就看到景沉面色冷凝,眼神中透出缕缕杀气。 就好像,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 霍窈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就好像,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甚至,他就在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这个想法很荒唐,然而如此荒唐的想法,也没时间去剖析深究。 因为马车在经过剧烈撞击过后,突然停了下来,随之,外面响起江陵的喊声:“保护主子!” 下一刻,打斗声在车外响起。 霍窈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这便是你仁慈的下场。”景沉一脸的冷凝之色。 还没等霍窈从景沉似是而非的话中回过神来,马车突然重新动了起来,外面是马儿撕心裂肺的嘶鸣声。 “陛下,马惊了,快跳车!” 景沉未做他言,直接抱起霍窈,一个飞身,便从奔腾的马车中跳了出来。 他抱着她在泥水里翻滚了不知道多少下,才堪堪停下。 “你怎么样?”景沉伏在霍窈身上,以往丰神俊朗的男人,此时头发上,衣裳上,都是浑浊的泥水,说不出的狼狈。 霍窈也没有多好,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摇摇头:“我没事。” 多亏了这一场雨,将硬邦邦的地面泅湿,松软的地面减少了冲击力,故而翻滚一圈,虽然有些擦伤,但并没有大碍。 相比较受了惊在前头横冲直撞,最后掉下悬崖的马车,只是受了点擦伤,已经是十足的幸运了。 …… 第287章 穿心而过 霍窈被景沉扶着从地上起来,这一刻才注意到现在所处的位置。 竟是一处山上,前面不远处,便是马车掉下去的悬崖。 雨一直在下,江陵带着侍卫与黑衣蒙面人展开生死搏命。 她和皇帝被保护在中心,血腥味与泥腥味碰撞,铺天盖地的席卷而至。 霍窈看着一个个倒下的人,如此直面的面对生与死的较量,说不出的寒凉。 黑衣人来势凶猛,即便霍窈不懂,也看得出,他们这边落在了下风,黑衣人不断将他们逼退,距离悬崖只余几米的距离。 只要稍微探头看,就能看到深不见底的深渊。 霍窈心头重重一沉,一个念头随之而至,还没等她深想,黑衣人便冲破保护圈,向她和景沉逼近。 景沉从刚才开始拉着她就没松手,只见他将她往他身后一拉,下一刻,从腰身处抽出一把软剑。 霍窈只觉得眼前白光闪现,等能看清的时候,景沉已经手持软剑,跟黑衣人打了起来。 他会武功? 然而,眼下并非去想这些的时候,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可一时间又没有头绪,直到耳边炸响:“小心!” “霍窈!” “小姐!” 霍窈只觉胸口一痛,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又低头看看自己多出了一把剑的胸口。 喉咙一阵腥甜,鲜血自唇角溢出。 她苦笑一声。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以为,那一夜的后山,同样的雨天,是她梦境中的写照,但她却忽略了,在梦境中,那被穿心而过的恐惧。 直到现在,方才恍然,这才是…… 体力在逐渐流失,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伸手抓向黑衣人脸上的黑布。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是了,在梦中,就是此人将她一箭穿心。 悬崖,雨天,吴家妹妹…… 不同的是,景沉,江陵。 但都不重要了,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疼,生机从她的四肢百骸消散,再也站不住,往身后的悬崖倒去。 在这一关头,她的思绪竟是无比的清晰,清晰到,她清楚的看到,景沉一脚踢飞了神秘男人,并将他的软剑,送上了他的脖子。 清楚到,她被他拉了回来。 落入他的怀中。 清楚到,听到他说:“别怕,朕不会让你有事!” “郑太医,郑太医!!!” 那是霍窈,第一次看到景沉失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是那般的慌乱,他漆黑的眼眸中,是害怕。 霍窈苦笑了声:“何德何能啊……” 她的血,好似不要钱一般,从嘴里吐出来,咕噜咕噜声,掩盖了她的话语。 “如果,如果我死了,送我回家,我的家人,不要,不要砍头,求你……” 霍窈抓着景沉的衣裳,努力将话说的清楚,“求你……” 景沉的眼睛猩红,在失去意识前,霍窈只听到他说:“如果你死了,我让他们都给你陪葬!霍窈你给我听好了,你所在乎的家人,都会给你陪葬!所以,你必须活着,朕是一国之君,朕命令你!” 霍窈想,命不命令的,反正她都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霍窈唇角的苦笑,成为定格。 景沉一脸狰狞:“杀无赦!” 江陵抹了把脸上的血水:“是!” 激烈的打斗声,霍窈已经听不到了,更不知道,在郑太医连爬带滚的过来,说她要不行了时,景沉吐了黑血。 而这些,她都不知道。 不知道这一天,现场横尸遍野,于宏伟带着衙差善后,整整三天,才将地上的尸体搬完。 不知道众人的胆战心惊。 不知道皇帝,中了毒。 不知道化州的州府衙门,被沉重笼罩了数天数夜,都经久不散。 不知道薛长蕴来了。 更不知道,整个化州,被封锁戒备…… 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还睡得很不安稳,她的身体很疼,哪儿都疼,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打碎了重新组合起来的一般。 她也很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拉扯她堕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人烟,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挣扎了很久,很久,才重新看到光明。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 熟悉且带着惊喜的声音,让霍窈的神智逐渐一点点的回笼。 “快,快去请郑太医过来,说小姐醒了!” 霍窈眼睛无神,凝聚了很久,才确认,自己挣脱了黑暗,看到的光明,其实是白天的亮光。 她有些吃力的偏头看向床前的吴醉,张张嘴,却再度堕入黑暗。 吴醉见状急了,好在这时,郑太医赶到了,他快速给霍窈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小姐熬过来了,没有性命危险了!” 吴醉先是一喜,又担忧道:“可小姐怎么又晕了过去?” “那一剑几乎要了她的命,加上失血过多,昏迷是正常现象,我方才探了她的脉搏,脉象虽然尚且虚弱,但性命无忧,只要好生休养,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得了郑太医的话,吴醉才彻彻底底放下心来。 想到什么,担忧道:“陛下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江将军已经去药王谷拿药了,希望能赶得及。” 郑太医长吁短叹,“先按照方子给小姐调养两日,待她醒了我再过来,陛下那边离不开人,我先走了。” 吴醉送走郑太医,看着人事不知,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不见丝毫血色的霍窈,叹了口气。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是真担心霍窈醒不过来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天,怕是就要变一变了。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吴姐姐你放心好了,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晖心笑眯眯道。 吴醉点点头:“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她没说的是,霍窈的后福,系于一人,那便是皇帝。 另一边郑太医回去后,就看到陛下醒了,连忙上去把脉,却被景沉一把抓住。 “她醒了?” 这个她,想也知道,是指霍窈。 毕竟,也只有一个她,才能让皇帝在中毒,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还惦记如斯。 …… 第288章 有没有问起他 景沉中毒了。 这事还要从数日前说起,那天在客栈,马楚楚扑过来之际,通过触碰他的手背,将毒渗入进他的皮肤里。 当时霍窈出来的时候,江陵正在质问是谁派她来的,解药在哪儿,只不过被霍窈的出现打断了。 在他的授意下,吴醉对霍窈隐瞒了中毒一事,只告诉她,马楚楚冒犯他。 正如霍窈怀疑的那样,景沉不是暴君,如果只是单纯的冒犯,他自不会动马楚楚,一如他开始说过的那般,马楚楚是霍窈从大马村带出来的人,如何安置处置,霍窈说了算。 然而显然,马楚楚不是单纯的冒犯,而是胆大包天的下毒。 谋害皇帝,是诛九族的大罪,马楚楚是大马村人,又是马文波的侄女,他只是将马楚楚五马分尸,而非迁怒马家村,甚至马家,当真是看在霍窈的面子上。 但这种事,只可其一不可其二,霍窈的仁慈,只会让有些人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所以明知自己中毒了,明知留王安排好人手半路伏击,他依旧启程中计,本意是用血淋淋的教训,让霍窈看清楚,她早已不是那个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农女了。 从州府开始,她就注定了后面的人生。 一切,景沉自认为运筹帷幄,尽在掌控之中,但唯独,算到了开头,没有算到过程和结果。 霍窈受伤了,差点丧命,在悬崖之上,他就后悔了。 仁慈又如何? 正如江陵说的那般,不正是因为她的仁慈,才有了州府一行,才有了他与她的相遇? 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连千千万万的百姓都能护持,还能护持不了一个女人吗? 但后悔已经无用。 “陛下放心,小姐已经度过了凶险,只需好好休养,很快便可痊愈。”郑太医道。 景沉微微松了口气,大概是刚才一瞬间,情绪过于波动,喉间腥甜万分,下一瞬,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溜下来。 郑太医连忙拿帕子给他擦拭,急声道:“陛下,万不可再激动,若是毒气入了心脉,即便药取回来……臣,臣万死莫恕。” 景沉摆摆手,“有你在,朕相信定能化险为夷。” 郑太医苦笑,他是在,可他也只是个医者,而非起死回生的神仙,若真到了那一步,便是他,也无能为力。 “她可有说什么?”过了半响,景沉哑声询问。 郑太医摇摇头,“小姐又昏迷了过去,不过陛下放心,小姐只是失血过多,用不了多久,便会醒来。” 正如郑太医说的那般,当天傍晚,霍窈再次醒来。 这次她醒的时间长,长到足以弄清楚,自己在哪儿。 “回小姐,此地乃化州州府衙门,您受伤后,陛下便下令回了化州。” 晖心送来了吃食,霍窈如今只能简单的进食,于夫人在得知霍窈醒了后,就早早命人熬粥准备着。 故而等吃到嘴里的时候,白粥已经软糯香甜,一颗颗米粒都爆开了花。 霍窈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她无力地靠在软垫上,胸口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稍稍一动,就疼痛万分。 她舔了舔嘴唇,让吴醉给她倒了杯水,喝了两口看向外头暗下来的天色,“已经过去多久了。” “距离遇刺,已经五日过去了,小姐您昏迷了整整五天五夜。”吴醉低声道:“郑太医都说,若您再醒不过来,怕是,怕是……好在小姐您福大命大,醒来了。” “郑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他说您只需好生养伤,度过最凶险的时候。” 霍窈扯了扯嘴角:“我这也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药煎好了,吴醉喂霍窈喝下去,没多会儿,便药效发挥作用,霍窈沉沉睡了过去。 吴醉让晖心守着,自己则去汇报给皇帝。 景沉因为中毒,他的脸色泛着青紫之色,吴醉过来时,于宏伟和薛长蕴也在,景沉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薛长蕴若有所思地看着吴醉。 “薛大人,怎么了?”于宏伟看着落后了好几步的薛长蕴。 薛长蕴回神,脚下步子恢复正常:“无事。” 直到出来,薛长蕴也不曾听到里面说话。 “她醒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景沉咳嗽了会儿,如是问。 吴醉点头:“回陛下,小姐醒了,吃了粥,喝了药又睡了。” 听到她吃东西了,景沉眉目间的阴鸷驱散了许多,“她可有说什么?” 郑太医迟钝,吴醉却是不迟钝的。 与其说,陛下想知道霍窈说了什么,倒不如说,他想知道,霍窈醒来后有没有问起他。 但这个问题,吴醉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事实情况是,霍窈并没有问他。 甚至连提一下都不曾。 她想了想,决定这种时候,最好的应对便是装傻充愣,于是她低下头说:“小姐问这是哪儿,属下跟她说这里是化州州府,小姐又问过去多久了,属下告诉她,她昏迷已经五天五夜了,然后没多会儿,小姐喝完药又睡着了。”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听了一耳朵流水账,景沉看了她一眼,淡声道:“退下。” 吴醉如蒙大赦,连忙退下了,只是在出门前,没忍住,看了眼塌上的皇帝。 那晦暗落寞的神色,差点让吴醉险些落下泪来。 她也不知道霍窈是怎么想的,从她醒来,就没过问过皇帝,她有点急,就特地暗示提了句皇帝,点明了她受伤后,陛下下令回的化州。 也不知道是她暗示的太隐晦,还是霍窈刚醒来没有反应过来,亦或是她跟她刚才一样,装傻充愣。 但总之就是,霍窈不接她的话茬。 问也不曾问过一句半句。 吴醉也很无奈。 胡思乱想着走过拐角,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过去,有点意外:“薛大人?” 薛长蕴冲她点点头:“听说霍窈醒了?” “是,原本上午就醒了,没多会儿又睡着了,刚才又醒了会儿。” “现在又睡着了?”薛长蕴皱眉。 …… 第289章 悔之晚矣 “是的,薛大人还有事吗??” 薛长蕴眼底闪过些许的挣扎,他问:“本官与霍窈也算是旧相识,不知何时方便,本官想去看看她。” 吴醉也没多想,道:“眼下暂时怕是不合适,小姐不知何时醒,醒了也不知何时就会又睡着,不如大人等等,待小姐情况稳定了,属下问过郑太医后,您再来探望可好?” 薛长蕴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提了一口气,他点点头:“本官就住在客房,随时恭候。” “属下告退。” 吴醉行了一礼,便走了。 薛长蕴并没有立马走人,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吴醉远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与此同时,他的记忆在逐渐飘远。 他是钦差,代替一国之君巡视各处,手握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凡是贪官酷吏,他都能代替陛下处置。 各处皆对他闻风丧胆,避之唯恐不及。 但没有人知道,钦差只是个名头,他另有任务在身,便是借着巡视的名义,奔走各处,寻找淮阴公主之子,景安。 以及,查访丢失的玉玺下落。 在路过清河镇之时,他本无意进城,根据他得到的消息,不论是景安还是玉玺,都与清河镇八竿子打不着。 且在来之前,关于清河镇县太爷的资料,底下的人就已经送到了他的手上。 顾怀海,当年的三甲之一,为官清廉,为人刚正不阿,原是翰林院编修,后因不愿与文殊侯同流合污,自此被发配清河镇,一待就是近二十年。 被发配到清河镇后,顾怀海并未怨天尤人,自此颓废,而是依旧如故,为百姓办实事,是有口皆碑的好官之一。 所以,清河镇不必进入,也能想象得到,一片生机勃勃。 但意外,往往就是那么的出其不意。 他花粉过敏,在路过一片花田之时,犯了病,喷嚏打了一路,实在受不住了,就暂时在清河镇城外的凉亭暂时休息一下。 没想到的是,凉亭中早有人在,两个年轻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那个好看精致的少女,便进入了他的眼中。 如今回想起来,女人当中,霍窈或许不是最好看的那一个,但有些人,就是那么的神奇,即便把她扔到美人堆里,再平凡的容貌,也依旧是最惹眼的那一个。 彼时他深受老毛病的折磨,理应对一切没有闲心关注,但就是很奇怪的,他一眼,就注意到了霍窈。 后来,闻宴生的出现,终于让他好受了许多,本以为不过是短暂的萍水相逢,雁过无痕,却没想到,有了后面顾怀海的女儿下跪求他的一幕。 他一向敏感,从顾湘的话语中就注意到,他的身份暴露了,再加上,他本就对顾怀海的印象不错,便顺势应了下来。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不是他的身份暴露了,而是有人窥破了他的身份。 这个人,便是在背后为顾湘出谋划策下跪求他的军师,霍窈。 最开始得知,霍窈是根据外界听到的只言片语,猜测出他将会路过清河镇,很久之后,在见识到霍窈的本事后,方才知道,她有所保留。 也因此在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的开始关注她。 他是庶子出身,从记事开始,就备受嫡母的欺辱打压,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嫡母赶了出来,若非他遇到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景沉,估计,也就没有了现下的钦差大臣,薛长蕴。 因为自小所生活的环境,他迫切的想要出人头地,将嫡母,嫡兄,以及所有曾欺辱打压过他的人,狠狠地踩在他的脚下。 但权利这东西,是周而复始的,皇帝登基后,他和江陵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在朝中,无人不敬他们三分。 嫡母和嫡兄他们,原本已经被他踩在脚下了,可嫡母是个有本事的,给嫡兄结了一门好亲事,有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岳父大人。 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都在想,让他们匍匐在他的脚下,让他们臣服,永远的蛰伏在他的脚底下。 所以,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妻子,也必须是高门嫡女。 大概是从小一起长大,江陵很轻而易举的窥破了他内心深处对霍窈的与众不同和关注,但是他怎么允许,怎么允许自己会对一个无权无势的农女上心! 他薛长蕴这辈子纵然是孤寡一生,也绝不娶一个农家之女! 江陵说,他以后定会后悔的。 当时他很斩钉截铁的在心里回了句,不会,永远不会,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但没想到,后悔来的这么快。 玉玺物归原主,景安也死了,他作为钦差的巡视任务,也自此结束,皇帝升了他的官,让他留在京城,成为他的胳膊,成为他的眼睛。 在京城的时间多了,他与嫡母嫡兄之间打的关系,彻底白热化。 凭着一股劲,他如愿以偿的,娶到了高门嫡女,对方不但优雅端庄,且相貌丝毫不比任何人差,最关键的是,她的身份,比之嫡兄的妻子,更高一分。 也如他所愿的,嫡母和嫡兄被他压制的抬不了头,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得偿所愿,但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反而觉得没意思得很。 而纵然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在午夜梦回间,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 那种锥心之痛,让他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他知道,自己后悔了。 更知道,其实从第一眼开始,霍窈就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但再多的后悔,也已经悔之晚矣。 霍窈成了皇帝的人,从此便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再肖想她。 江陵那句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时不时的在耳边徘徊不去,无需等到总有一天,他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可有些后悔,能追回,有些后悔,便是一辈子。 霍窈一直在平和村,但关于她的消息,每隔几天,就会传过来,他知道,因为皇帝派了人,专门暗中保护霍窈。 保护霍窈的人,便是吴家兄妹。 …… 第290章 是你把她推远的 吴家兄妹是皇帝的人,能力不俗,二人也是真的亲兄妹。 他们伪装身份蛰伏在霍窈身边,在保护她的同时,并将与她相关的信息传回京城。 皇帝的心思,薛长蕴从来都不敢揣测,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所拥有的现在,都是皇帝给的,皇帝不但掌握着杀生大权,更掌握着富贵贫穷,以及荣耀和落魄。 即便如此,薛长蕴也感受到了,皇帝对霍窈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与众不同。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她已经不是他所能想的人了。 所以,此次皇帝出巡,他并未同行,在出巡前,皇帝曾问过他,是他自己选择留在京城的,因为他知道,皇帝出巡,必会来清河镇,他想要见她,但又害怕见她。 留王半道伏击皇帝的消息,还是他飞鸽传书而来,但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不但没有避开,反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皇帝和霍窈受伤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回京城,第一时间,他整理好京中的一切,快马加鞭赶来化州。 赶来的第一天,所有的消息齐齐都向他涌来。 皇帝中毒,霍窈重伤,还没度过凶险。 那一刻,他遍体发凉,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皇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止是皇帝,还有霍窈。 但有些事,注定会成为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就比如刚才,得知吴醉来了,他甚至都不敢当着皇帝的面,问霍窈怎么样了,只敢等在这拐角处焦虑的等待着吴醉。 很多无力涌上来,薛长蕴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那内心的晦暗,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回到住处,让下人送来酒水。 他迫切的麻痹自己。 半坛子酒下肚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倏忽响起:“大人,将军回来了,将军带着药回来了……” 皇帝中了毒,需要配制解毒药丸,但手上缺了至关重要的药引,此药引极为难得,天下都不出三味,就连皇宫,也没有。 不幸中的大幸,郑太医的师父那里就有一味,只不过药王谷距离化州路途遥远,须得快马加鞭,七日内必须将药带回来,否则,没有药引,皇帝便会中毒身亡。 这个事关皇帝性命的任务,唯有江陵能完成,故而当天,他便拿了郑太医的信物,赶往药王谷,找郑太医的师父,拿药引。 这中间的曲折自然是不必言说,但好在,在时间内,江陵将药引带回来了。 郑太医检查无误后,也不由松了口气,捧着药赶紧去配置解毒丸了。 “受伤了?”景沉注意到江陵的小腿处有血迹。 江陵狠狠灌了两杯水,浑不在意道:“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不知死活的,受了点轻伤,陛下不必担心。” 景沉见他精神尚可,点点头:“辛苦你了,待会儿让郑太医给你看看。” 药引拿回来了,江陵一直以来紧绷的那根弦也放松了下来,笑呵呵道:“都是小伤,末将待会回去自己就能处理。” 想到什么,道:“听说霍窈醒了,恭喜陛下。” 景沉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待会儿你去看看她。” 正说话间,薛长蕴赶来了。 他一进来,江陵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笑眯眯道:“药引我带回来了,郑太医已经下去配置解药了,你不必再担心的借酒浇愁了。” 薛长蕴知道,江陵这是在替他解围,毕竟大白天一身酒气,陛下一向敏锐,于是便顺着他的话,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我还在担心呢,拿回来了就好,拿回来了就好。” 两人一唱一和,景沉神色并未有变化,好似接受了薛长蕴白天喝酒的借口,但谁又知道,在薛长蕴和江陵退下的一瞬间,那陡然变得凌厉的眼神。 “你疯了,大白天的喝酒,你是怕陛下看不出来是吗?” 一走远,江陵便低声呵斥道。 薛长蕴抹了把脸:“不会有下次。” “你最好记住这一点,长蕴,你要知道,是你把她推远的,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就算后悔了,也要放在心里。” 江陵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你一向是最看重利益的人,我想不用我提醒你,你也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毁掉这些年所经营的一切。” 薛长蕴心头一凛,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说给江陵听的,他斩钉截铁道:“绝不会!” 江陵看着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好。” 随即退开一些,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薛长蕴猛地抬手,啪、啪两下,狠狠打在自己的脸上,混沌的思绪直到这一刻,方才有些清醒。 霍窈再次醒来,是第二天了。 她这边刚吃了点东西,喝完药,江陵就来了。 他看起来很憔悴,像是好几天都没有得到休息了,眉目间透着倦怠,但精神还好。 “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些了?” 霍窈冲他微微一笑,颔首:“好多了。” “那就好,唉,总算是雨过天晴了,你活着,陛下的毒也解了,短短几天,我真感觉跟度日如年差不多。” 江陵现在全身心都是放松的,尤其昨晚,郑太医连夜配置出了解毒药丸,为陛下解毒成功,现在又看霍窈精神头还算不错,可谓是双喜临门。 “陛下的毒?什么意思?”霍窈唇角的笑意一顿。 江陵顿了顿,看向吴醉:“怎么,她不知道?” 后者摇摇头,她倒是想让霍窈知道,可一来霍窈没问,甚至提都没提陛下一句,她自然也不敢主动跟她说。 霍窈才刚度过凶险,万一再因为她自作主张,办了坏事,这个责任,她承担不起。 所以,霍窈不问,她也就没说。 “知道什么?我昏迷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霍窈见两人当着她的面打起了哑谜,不由一急,皇帝中毒了?怎么会中毒?是那日在悬崖上中的毒?要不要紧? 霍窈只觉得自己有些乱,很想冷静下来,但又完全没有头绪。 …… 第291章 背后的真相 “你别急,陛下是中毒了,但现在已经解了,只不过还是亏了些元气,郑太医说得休养几日方能下地。” 听到皇帝没事,霍窈才靠回软垫上,但还是因为她刚才过于激动,扯到了伤口,洁白的里衣,顿时被鲜血泅湿。 吴醉赶紧让晖心找郑太医过来,又让江陵先出去,自己则留下给霍窈查看伤势。 “小姐刚才太大力了,伤口崩开了。” 果然,郑太医来看过之后,得出了和吴醉一样的结论。 留下了药,让吴醉给她处理。 毕竟伤的位置太过于微妙,郑太医虽然是太医,但也是男人,所以一直以来,霍窈伤势的情况,都是由吴醉口述。 郑太医离开后,直到吴醉给霍窈重新上好药,又给她换了一件新的里衣,打理妥当后,才让一直等在外头的江陵进来。 “我说霍窈,你啥时候也学的这么吓唬人了,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吴醉微妙的眼神看过来。 江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暧昧了,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是我来了之后,你的伤口才崩开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罪责下来,你让我怎么交代?” “将军,您不用一口一个三长两短,小姐福大命大,好得很!” 吴醉被他三长两短三长两短听得刺耳极了。 江陵捏了捏鼻子,颇有几分悻然,“你倒是越来越护着她了。” “皇帝,真的没事?”霍窈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等他们说完了,才开口。 “你担心啊?那就赶紧好起来,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江陵说这话时,挤眉弄眼,好不搞怪。 霍窈突然话锋一转:“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她想爹娘了,想几个兄长了,也想嫂子和侄女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就会格外脆弱,霍窈此时也不例外,她不但脆弱,也有些委屈,任谁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都做不到冷静自持。 现在这个时候,她越发的想念至亲。 “本来等巡防过几处,陛下就送你回去了,但现在发生了这么一出,最早也得等你伤好了的。” 霍窈顿了顿。 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听错了? 好似看出她在想什么,江陵道:“之前是我误导你了,陛下没有打算直接带你回京,在出事前,我曾问过陛下,陛下也说,等巡视过周遭,返京前,就送你回家。” 正如皇帝当时说的,事后他是打算跟霍窈通风报信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事情接着一出是一出,直到今天,他才跟她通气。 霍窈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陵,也不说话,压力无形而至。 后者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导你,但我也没想到,陛下那么看重你,我就以为,陛下会不管不顾的把你带进京城。” 哪里想到,陛下是看重霍窈,但不会不管不顾。 霍窈慢慢垂下眼睑:“我知道了。” 一看她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江陵不由问道:“你不会还在因为马楚楚的事跟陛下闹别扭,我都说了,马楚楚死有余辜,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告诉你,马楚楚不是单纯的冒犯陛下,陛下的毒,就是马楚楚给下的!” 霍窈猛地抬起眼,“马楚楚给下的?什么意思?!” “你不信问吴醉。” 霍窈看向吴醉。 后者点点头:“将军说的都是真的。” “我,我不太明白。” 马楚楚怎么可能会给景沉下毒?! “那天属下奉您的命令,将马楚楚送走,恰好陛下和将军从外面回来,马楚楚趁着我不防备,突然扑过去,借着触碰陛下的时候,下了毒。” 江陵接话:“我问过郑太医,那毒可通过人的皮肤钻进体内,十天内,若是没有解药,中毒人便可七窍流血而亡!” 这信息量太大了,霍窈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过来。 吴醉接着说:“其实当时将军和属下就发现了,但为时已晚,您从屋里出来时,便是属下在逼问马楚楚,让她交出解药。” 霍窈不敢置信:“为,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是陛下不让说。” “我跟你说为什么。”江陵淡淡道:“因为陛下不想将此事扩大影响,毕竟马楚楚是大马村人,是马文波的侄女,马楚楚谋害陛下,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一旦追究起来,整个大马村,都难逃一死。” 霍窈有些怔怔然。 难怪,难怪他说,没有牵连,已经是…… “没错,陛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知道你爹跟马文波是老友,你又亲近他们老两口,所以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江陵接着道:“有件事你或许也不知道,即便陛下不处置马楚楚,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毒是在马楚楚的手上,也就是说,在通过触碰陛下之前,马楚楚就已经先中毒了。 “其实说白了,马楚楚跟夏兰一样,都不过是那些人手中的一颗棋子,棋子一旦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对他们来说,就是多余的。” “此毒世间只有三味药引,名贵程度,便是皇宫,都没有药引,马楚楚只是他们的棋子,他们是不可能提前给她解药的。” 所以,即便不处死马楚楚,她都活不过十日。 五马分尸,也不过是给她一个痛快,但又不痛快罢了。 总不能太便宜她了。 “那日你受伤后,陛下就毒发了,陛下虽然没有说,但我跟陛下一起长大,我知道,陛下是因为自责,因为他让你受伤了。” “我?” 江陵叹了口气:“霍窈,你千好万好,就是太仁慈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一路走来,陛下的行踪一直掩盖的极好,但敌人为何会提前设好埋伏?” 江陵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那是因为,有人出卖了陛下的行踪,而出卖陛下行踪的人,正是马楚楚。” “说白了,若是那天在大马村,你没有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将马楚楚带走,马楚楚就不会跟着咱们,她不跟着咱们,陛下的行踪就绝不可能被敌人探寻到!” …… 第292章 你可会念我 毕竟从大马村出来后,四面八达都是路,且通往不同的地方,若非有眼线,敌方根本不可能锁定陛下的行动轨迹,以此提前做好埋伏。 可以说,后来的遇刺,有霍窈仁慈过后的结果。 “陛下正是看出了你过于仁慈的性子,所以带着你冒险,让你看清楚,这就是仁慈的结果,但唯独没想到的是,你会因此而受伤,郑太医说,只要再偏一寸,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陛下体内的毒,便是因此而被激发出来。 因为他觉得,是自己才让霍窈受伤的。 江陵基本上,把他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信息量太过于大,以至于江陵离开后大半天,霍窈都还在消化这些已知的信息。 吴醉也知道这一点,识趣的没有打扰,只静静地等在一侧。 然而等了大半天,突然听到霍窈吩咐道:“吴醉,你给我找个镜子过来。” 吴醉一脸茫然,这个时候找镜子干什么? 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乖去办了。 镜子被拿来后,霍窈靠在软垫上,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镜子照,一会儿歪歪头,一会儿眨眨眼,一会儿皱皱鼻子,看得吴醉更是一头雾水了。 还没等她搞清楚霍窈这是在干什么,就又听到她说:“吴醉,你是皇帝的人?” 时至今日,也没有可隐瞒的,点点头:“是。” “那跟你一起的,是你的亲哥哥?” 吴醉再点头。 “在来我们村之前,你一直在京城?” “属下和兄长本是陛下护卫队中的其中一员,后来奉陛下之命,伪装身份住进平和村,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当然除了保护霍窈的安全之外,还有监视的意思。 吴醉不说,霍窈也是清楚的,从做了那个梦之后,霍窈心里就有数了。 “护卫队啊,难怪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们兄妹身上有些特质很熟悉,后来才知道,你们跟江陵身上的特质几乎一样。”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么说,你们之前一直跟随皇帝左右?” 霍窈小心避开伤口,把脸往吴醉眼前凑了凑,“那你说,我这张脸有什么特别之处?” “啊?” 吴醉彻底被她搞蒙了,完全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霍窈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有自知之明,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也只是几分而已,皇帝老儿身边美人无数,你说我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他对我另眼相待?” 吴醉:“……” 行叭,她懂了。 敢情儿是觉得自己不配被皇帝另眼相待啊。 要说不配,也不尽然,霍窈只是不明白。 可她都不明白,吴醉又怎么会明白? 但有一点吴醉是知道的,霍窈抛除外貌,自有她的特别之处,潜伏在平和村这么长时间,他们兄妹又是轮番在暗中跟着霍窈,保护她,对她这个人多少有些了解。 兄长如何她不知道,但至少,自己是挺喜欢霍窈的。 霍窈跟时下的大多女子都不同,小小年纪,却十分稳重,做事有章有法,有自己的底线和规律,为人处世更是无处指摘。 这样一个女子,恐怕很难让人反感。 于是,吴醉便如是说:“小姐莫要妄自菲薄,美人在骨不在皮。” 霍窈眨眨眼:“所以,我真挺讨人喜欢的?” 吴醉低下头,忍着笑,“是。” “啧。”霍窈靠回软垫上,一改方才的嬉笑,“你现在可否告诉我,是谁要杀我了?” “是留王。” “留王?” “是,留王乃是陛下的皇叔,一直对皇位狼子野心,他不知道打哪儿得来的消息,得知有位能人异士为陛下所用,便自此盯上了你。” 时到今日,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 “所以,他想杀了我,因为他觉得,杀了我就能削弱皇帝的势力?” “应该是这样,但具体留王是如何想的,属下也不知道。” 霍窈这一点还是比较赞同的,毕竟,留王什么想法,吴醉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的那般详细。 “七叔公曾说我有性命之忧,最终会化险为夷,真让他说中了。” 吴醉没有说话,在霍家村时,他们兄妹当时也在暗处,自然也听到了七叔公的卜算,且也知道,七叔公曾在霍窈身上,看到了凤凰。 但这件事,他们兄妹都默契地烂在了肚子里,就连陛下也不曾汇报。 因为他们太清楚,一旦汇报了,其后果,是不能不想承担的。 凤凰,便是后位啊。 这个信息量属实惊天动地。 霍窈这次醒的时间比较长,但同样的,也比较累,中午吃了点东西,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又做梦了,她梦到自己去了京城,繁华迷人眼的同时,无数把锋利的剑对准了她的咽喉。 霍窈被惊醒了,醒来时屋子里有些暗,床前坐着一个人,背着光,一时间看不清是谁。 “醒了?” 熟悉的嗓音,霍窈闭了闭眼,“你怎么样了?” “江陵都跟你说了?”景沉淡淡道。 “嗯。”霍窈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什么都说了,我也什么都知道了。” 景沉起身,去给霍窈倒了杯水,“过两日朕便回京了,你且在化州休养,待痊愈了,于宏伟会派人送你回家。” 他把水给霍窈,微微俯身,漆黑黑的眸子紧紧锁在她身上,他的声音很低:“此次分开,两年后再见,你可会念我?” 他这次,说的是我,而非朕。 霍窈眯了眯眼,“那你呢,会念我吗?” 景沉笑了,笑得舒朗,皇帝老儿很少笑,霍窈不由有些愣怔。 然后就见他,捏了捏她腮,“聪明的丫头。” 到最后,景沉也没有正面回答霍窈的反问,同样的,霍窈也始终未曾正面回答他,有些人,有些话,有时候无需非要弄个清楚明白。 时间过得很快,两天后,景沉动身了,霍窈还不能下地,在走之前,景沉来看过她,并把吴家兄妹留给她,他们会保护她的安全。 …… 第293章 呵!男人! 虽然上次悬崖之上,留王的人马已经大多被灭口,但为了以防万一,吴家兄妹照旧护在霍窈身边。 只不过从暗中,转为明面上。 景沉黝黑的眸子,看着霍窈:“朕走了。” 霍窈心情不错,挥了挥小爪子:“一路平安。” 一点不舍也没有。 景沉咬了咬牙,快步上前,大手捏上她的下颌,然后低下头,在她唇上吻了下去。 这个吻并未深入,只是碰了碰便分开了。 不过在分开之前,景沉出于泄愤的心理,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 然后哼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霍窈脸色一点点黑了下来,“呵!男人!” 吴醉在旁边把自己当做透明人。 低着脑袋不说话。 景沉走了,整个化州州府,明显安静了下来,于宏伟和于夫人都相继松了口气,他们实在是胆战心惊啊。 所谓伴君如伴虎,便如此。 “也别放心的太早,不是还有一位吗。”于夫人想到霍窈,便是一阵头疼。 然后问于宏伟:“你说她到底是跟陛下什么关系啊,陛下回京了,却不带上她,还让你等她养好伤,养好伤后送去清河镇。” 声音小了几个度:“不是说,陛下是她的丈夫吗??” 关于这一点,于宏伟也闹不明白,但他知道,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什么时候装眼瞎耳聋,于是道:“什么关系也跟我们没关系,只要按照陛下吩咐的,等她伤好后送她离开就成了。” 于夫人点点头:“这倒也是,算了,能让陛下亲自吩咐,江将军亲自叮嘱,即便没带回京,也可见她的分量,我们就客客气气,把她当祖宗伺候好。”于是也不耽误,亲自去了厨房,让厨房给霍窈做点补身体的吃食,然后亲自给送了过去。 “于夫人,有劳了。” 霍窈还不能起身,只能靠在软垫上,对于夫人感激的点点头。 “小姐客气了,都是应该做的,您最近感觉怎么样,可有好些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小姐千万别撑着,使人去找郑太医便是。” 说来于夫人就觉得,这女人当真不能小瞧了,陛下虽然走了,但留下了郑太医,要知道,陛下刚解毒不久,身子也需要调理,可结果呢? 不管自己,把郑太医留下,专门负责调理霍窈。 由此可见,皇帝对她,是不同的。 于夫人坐了会儿就走了,回去后就找了于宏伟:“我刚才又看了下,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就是稍微好看点,但陛下什么好看的女人没见过啊。” 于宏伟一开始被她莫名其妙的话打懵了,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啥,苦笑道:“你怎么还纠结起来了,陛下一走,你是不是就放松了?行了,别闲的没事给自己找事了,消停点。” 于夫人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她能说,能管的,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 郑太医出自药王谷,对于药王谷是干什么的,霍窈在这之前是没听说过的,经过吴醉解说,才知道,药王谷是个方外之地,大庆泰半药材都出自那儿,而药王谷历任谷主,都是医术高明的神医,他们培养的弟子,大多都送进了宫,为皇家服务,即便最次的,也进了军营,成了军医。 而郑太医,便是现任药王谷谷主的大弟子,医术是所有弟子当中最出众的,几乎得了谷主的全部真传。 吴醉还告诉霍窈,等现任谷主归天后,郑太医是要回去医药谷接任谷主之位的。 故而,等郑太医再次来给霍窈复查时,就发现,霍窈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微妙。 郑太医没有看错,霍窈看向他的眼神确实是微妙,因为她发现,郑太医才是大佬。 药王谷啊。 神医谷主啊。 绝对大佬。 还是真的。 有郑太医的调理,霍窈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而距离景沉离开,也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期间,霍窈该吃吃,该喝喝,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吴醉觉得,没受影响就是。 能下地走路之后,霍窈偶尔去外面走走,晒晒太阳,锻炼锻炼身体,好赶紧痊愈,回家。 在这样的期盼下,半个月后,郑太医终于宣布,可以停药了。 霍窈也不耽搁,当即收拾东西,为回家做准备。 于宏伟和于夫人假意的挽留她,让她多住几天,霍窈都一一婉拒了,现在谁也阻挡不了她回家的路! 于是第二天,霍窈就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吴家哥哥赶车,吴醉和霍窈坐在车里。 马车也是于宏伟准备的,用霍窈的理解是,这是于宏伟无偿赠给她的。 现在,她也是有车一族了。 拜别了于宏伟和于夫人,三人便出发了,一路驶出化州,往清河镇而去。 回去路上,路过大马村,正值天黑,吴家兄长提议在此借住一晚上,被霍窈给拒绝了,“直接赶路,前面要是有客栈,我们住客栈,没有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 就这样,夜色中,距离大马村越来越远,很快就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他们运气不太好,没有遇到客栈,倒是遇到了一个破庙。 于是,就在破庙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继续赶路。 到清河镇时,已经是中午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霍窈感觉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刚好顺路,霍窈就带着吴家兄妹去了顾家,她记得在襄河镇的时候,顾怀海曾说过,要将方氏他们都接到他家。 自从襄河镇一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关于家里的消息,她也无从得知。 记得她离开的时候,还是落叶纷飞的秋天,现在已经迈入了初冬时节。 “小姐,到了。” 马车在顾家门口停下,门房的下人不认识赶车的吴家哥哥,也不认识这辆陌生的马车,正打算上前询问何人拜访,就看见从车上下来的霍窈。 纷纷一喜,“快,快去禀报夫人,霍窈小姐回来了!” “霍窈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和老爷担心您担心的不行。”门房机灵的小厮跑过来一脸欣喜道。 …… 第294章 回家 霍窈也感到亲切:“好久不见,你们都可还好?” “好,好,小姐快里面请,夫人见到您,定是十分欢喜的。” 霍窈带着吴家兄妹进了顾家门,还没到前厅,刘氏便得到消息匆匆跑出来了,老远见到霍窈,就红了眼眶。 “回来了,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干娘。” 刘氏一把抓上霍窈的手,将她打量了一圈,然后得出结论:“瘦了。” 霍窈摸了摸脸:“怎会,该是胖了才是。”这段时间,于夫人几乎掏空了家底,变着花样给她送补品,补了半个月,她自己都感觉脸蛋圆润了,身上的肉一掐一大把。 刘氏却固执道:“我说瘦了就是瘦了。” 霍窈笑笑:“好好好,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您可得让人做些好吃的给我,让我胖回来。” 刘氏连忙应承。 外头冷,刘氏拉着霍窈的手回了前厅,不多时,在家的乔氏和顾湘也一前一后的过来了,见到回来的霍窈免不了又是一番关怀。 刘氏吩咐人去衙门给顾怀海报信,一刻钟左右,顾怀海和霍出学进门。 有些事,从襄河镇回来后,顾怀海就都跟霍出学说了,已经到了那个地步,没有再瞒着的必要。 霍出学关心了闺女一番,末了责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的这么严实!” 对此担忧的责怪,霍窈都是一一应下,也没过多解释,只是说以后不会了。 至于以后会不会,还真不好说,做儿女的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和父母差不多,都是报喜不报忧。 方氏他们并没有搬来顾家住,用顾怀海的话说,他是要接他们过来的,但方氏不同意,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多加派人手在霍家,保护他们的安全。 不过他们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毕竟皇帝和霍窈在前头,他们才是目标,霍家还是很安全的。 在顾家吃完饭,霍窈就准备回家,关于她离开襄河镇后去了哪儿,众人俱是识趣的没有多问,对于霍窈身边多出来的吴家兄妹,大家心里多少也都有数,同样也没有多问。 拜别了顾怀海和刘氏她们,霍窈正要离开,突然许丰宝急三火燎地跑过来:“大人,曹大人来了,现在衙门,让您赶紧回去呢!” 霍出学原本是打算跟霍窈一起回家的,但发生了这档子事,就先让霍窈先回去,自己则和顾怀海回衙门。 曹大人没有任何征兆的过来,显然不可能是大老远过来串门子的,又寻顾怀海寻的那么急,想来是有要紧事。 衙门在北边,霍窈回家走南边,于是两方人马背道而驰。 还是吴家兄长赶车,一路回到了平和村。 顾怀海安排了黄通带人保护方氏他们的安全,老远就听放哨的人说,有辆马车正往霍家来,他出来一看,认出了赶车的是吴家兄长,顿时脸色一肃,看着马车停下,然后霍窈从车里出来。 “霍窈?你回来了!” “黄叔。” 黄通跑过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人知道吗?” “我刚从镇上过来,已经见过干爹了,我娘可在家里?” “在的在的,你快回家。” 方氏正在堂屋里捡豆子,一边捡一边唉声叹气,算算日子,闺女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自打在襄河镇匆匆的一面后,就再也没有了闺女的消息,期间她也让老大去过襄河镇,庄子上早已没有了人住,问过小弟,小弟也说,在他们那天见过闺女后,第二天庄子就没人住了,原本住在里面的人去了哪儿,何时离开的,没有人知道。 也就是说,她再一次没了闺女的消息。 “奶,姑姑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姑姑了。”霍丫坐在旁边,撅着小嘴可怜兮兮道。 方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余光却看到门口站着个人,很像她的闺女。 定睛一看。 不是她的闺女又是谁! 当即把豆子一扔,大声说:“回来了,你姑姑回来了!” 然后扑过去,一把抱住霍窈,“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老娘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说着说着,方氏嚎啕大哭起来,何木香和霍力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却看到霍窈回来了,立马又是一喜。 霍丫也扑过来抱住霍窈的大腿:“姑姑你可回来了,丫儿好想,好想你。” 泪眼拔插的仰头看霍窈,特别可怜。 霍窈被祖孙俩这么一哭,也不由鼻子冒出了酸气:“娘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方氏抱着霍窈狠狠哭了一场,然后一边擦泪,一边拉着霍窈看,见她没缺胳膊也没缺腿,松了口气,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你还好意思回来啊你,你让娘担心死了。” 相较于顾怀海他们,方氏就没有那么大局观了,拉着霍窈问她去哪儿了,怎么离开襄河镇了,她让老大去襄河镇跑了好几趟,都没找到她的人。 对此霍窈并没有多言,只是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娘您就别担心了。” 方氏哼了哼,一抬头看到了吴家兄妹,“你们……” “大娘,我兄妹二人奉命保护小姐。”吴醉说道。 方氏看向霍窈。 后者点点头,解释道:“那晚在后山,便是多亏了他们。” 一听这话,方氏连连点头,“谢谢你们救了妞妞的命,以后都是自家人。” 因为吴家兄妹救过霍窈,方氏很轻易的就接受了他们的另外身份,也对他们很热情,在她看来,以前的不说,闺女的安危以后都要指望这俩人,自然要对他们好些,只要对他们好些,就不怕他们不对闺女死心塌地。 很现实的想法。 吴家兄妹就住在隔壁,在将霍窈送进家门,把东西放下后,就回去了,反正一墙之隔,霍家什么动静,根本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送走了吴家兄妹,方氏拉着霍窈回了屋里,把门一关,老脸一下凝重起来。 “妞妞,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要进宫当皇帝的女人?” 上次在襄河镇,时间仓促,她太多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霍窈就走了。 …… 第295章 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活到老 现在人回来了,自然是要搞清楚的。 霍窈知道事到如今,没什么可隐瞒的,“现在不进宫。” “那就是说,以后要进宫了?”方氏心一凉,“不去成吗?” “娘……” 方氏捂着嘴流眼泪,一边哭一边说:“虽然老娘养的闺女是好,可也不能这么糟践啊,什么皇帝的女人,还不就是个妾!” 霍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方氏说的,都是最实在的大实话。 好在发泄了一会儿,方氏就冷静下来了,霍窈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也把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 刘氏有句话说得对,他们虽然是做父母的,但有些事,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既然改变不了,那就想办法,让闺女以后好过些! 这些事,方氏自然想不到的,但刘氏是个很靠谱的军师,所以这期间方氏没少去找她请教,也有了大概的章程。 首先第一步,那就是出身的问题。 两年后大选,平民女子同样可以参选,但后宫百花齐放,多是世家女子,霍窈若是没有强硬的背景靠山,很难生存。 但出身已经是改变不了的,顾怀海虽然认了她,但到底顾怀海只是个已经走到头的七品芝麻小官,且远在清河镇,别说皇宫,就是京城,也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霍出学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只有秀才的功名,但秀才又不是啥稀罕的,每个地方都是一抓一大把。 所以思来想去,霍窈的靠山,能靠的,就她的几个兄长了。 霍力不用指望了,他连顾怀海都不如,即便成了霍家村的里正,在京城,就是顾怀海这等芝麻小官都不好使,更何况是一个村子的里正了。 霍文倒是能指望,他来年就要参加秀才考试,考中了秀才,正好翻过一年就是科举,只要他拿个三甲,日后再好好经营,霍窈的靠山,便是他了。 虽然这个过程会很长,但也只能慢慢来。 只要老三老四他们再争气点,也拿个三甲,他们都将是霍窈背后的靠山。 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训练霍窈。 怎么训练?自然是让她清楚了解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在后宫,要想生存,就必须有手段。 撕逼骂街八卦,方氏在行,但勾心斗角,争宠,她的智商不够,也没经验,不过好在刘氏包下了这些。 她说她会找几个人,专门教霍窈这些。 他们能做的,便只有这些,虽然不一定会有用,但至少能提高霍窈的生存率,再凭着她的聪慧,即便不能宠冠后宫,也至少能过的不错。 刘氏的这些建议,方氏全都采纳了,并也在回来后付诸了行动,狠狠鞭策老二读书。 以前她鞭策老二,是以为霍窈跟江陵有戏,现在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是为了让他成为霍窈的靠山。 她和男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给不了闺女别的,后面的,就只能靠儿子了。 方氏把这些,都跟霍窈说了,末了道:“明儿个我就去找你干娘,问问她人找的怎么样了,要是找好了人,咱们就抓紧时间训练。” 说着,方氏又心酸了起来:“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不求你荣华富贵,但求你能平安顺遂活到老。” “娘。”霍窈憋着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她抱住方氏:“我真幸福,真的。” 方氏拍拍她的肩膀,相较于刚才,她好像恢复了斗志,整个人精神焕发,“就这么定了,你刚回来,吃饭了没有?” “在干娘那吃过了,本来我爹也要回来的,衙门临时有事,他和干爹回衙门了。” 方氏点点头,“不管他,待会晚上娘给你做好吃的,跟娘说,你都想吃啥。” “我就想吃点咱家自己种的小青菜。”霍窈笑眯眯道。 方氏嗔了他一眼:“瞧你这点出息,成,晚上娘就给你做小青菜,再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我瞧着你回来瘦了。” 成,瘦了就瘦了。 认为闺女瘦了的方氏,让闺女休息,然后撸了袖子就去鸡圈里捉了一只又肥又大的公鸡,叫来了霍力和何木香两口子过来,很干脆利索的杀了收拾好,引火烧灶,开始熬煮鸡汤。 当天下午,村里人路过霍家时,就会闻到香喷喷的鸡汤味。 “大妹子,你这是做啥呢,这么香,唉呀妈呀,隔着两里地都闻到了。”有人探头进来问。 闺女回来了,方氏也一改之前的垂头丧气,笑眯眯道:“我家妞妞回来了,这不杀只鸡给她补补身子。” “呀,霍窈回来了,好长时间没见着她了,她都去哪儿了啊。” “还能去哪儿,一直在她干娘家里呗。” 然后很快,平和村上下就都知道,霍家的霍窈回来了,方氏心疼闺女,特地杀了只鸡,给她闺女补身子呢。 啥?你问霍窈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 当然是县太爷家。 这般一传十十传百,到傍晚的时候,就有人跑来霍家跟方氏说酸话了。 “我说方氏,闺女是你的,哪有成天往干娘家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闺女是他们家的呢。” “就是说啊,我看你家闺女心大了,嫌弃你们老两口了,你最好上点心,万一哪天她只认县太爷,不认你们老两口了咋办?” “谁家的姑娘在干娘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这到哪儿都说不过去啊,要我说,你闺女就是嫌弃你们了。” “人县太爷家多好啊,听说顿顿大鱼大肉,还有好多下人伺候,人家那日子,才是真正的金窝窝,你家呢,就是个狗窝。” 方氏腻味得很,抄起扫帚,便把跑来说酸话的长舌妇撵了出去。 掐着腰站在家门口,:“我呸!我闺女什么样,轮得到你们跑来老娘这说三道四了?都一个个是不是闲得慌?要是太闲了,就回家管管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先把自家整明白了,再来整别人家!” 众人觉得方氏太不识好歹了,她们也是为了她好,不想她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到头来成了别人家的。 …… 第296章 闲话纷纷 方氏对这些,很是嗤之以鼻,是为了她好,还是看笑话,真当她傻缺不知道啊。 分明就是闲的跑来看笑话! 如果是以前,方氏或许会对这些话上心,但经过这件事之后,她与刘氏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俨然把刘氏放在军师的位置上,谁说都撼动不了。 再说了,对外说闺女住在顾家,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旁人不知道咋回事,她还能不清楚吗,这一个多月,闺女压根儿就没住在顾家,自然闺女成了别人家的,也不成立。 况且闺女已经注定是要进宫了,在她眼前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闺女日后是要成别人的,但绝对不是顾家的。 她现在就想好好珍惜闺女在眼前的日子。 外头的嘈杂,霍窈他们也在屋里听到了,对此倒也没有出去,直到方氏喊开饭了,才带着霍丫去堂屋吃饭。 这段时间,黄通带着两个衙差,一直住在霍家,吃也在霍家,故而晚饭桌上,人格外多,也热闹。 方氏和何木香把晚饭准备的很丰盛,也足够所有人吃,在开饭之前,她喊了霍力,让他去隔壁将吴家兄妹也叫来一块吃。 对吴家兄妹,方氏的想法很简单,以后闺女的安全都得靠他们,自然得对他们好点。 自从中秋节回来后,霍力就霍家村和平和村两头跑,尤其在去了襄河镇一趟后,回家回的更勤了,他不放心方氏。 没多会儿,霍力就带着吴家兄妹回来了,一大群人围在桌子前,吃得肚子滚圆,吃过饭后,黄通带着两个衙差主动承担起了善后洗碗工作。 吴醉则在问了何木香后,去了灶房烧热水伺候霍窈洗澡。 “这种活我来,你快去歇着。”方氏见状唬了一大跳,上手便抢,被吴醉阻止了。 “我伺候小姐习惯了,大娘就让我来。” 等烧好热水,吴醉一个人,扛着浴桶进了霍窈那屋,把热水给她调好,随后把门一关,将要进来的方氏关在了外面。 霍窈歉疚道:“辛苦你了。” “小姐说这话折煞属下了,这都是属下该做的,只是小姐,您胸口的伤落了疤,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大娘总会瞧见的。” 霍窈想得很开:“眼下先瞒着,其他的日后再说,就是这段时间要辛苦你。” 不论是方氏,还是顾怀海他们,都并不知道她去鬼门关走了一圈,自然也不知道她受重伤,霍窈也没打算告诉他们,一来已经过去了,二来告诉他们,他们也只是担心。 所以吃完饭后,她就劳烦吴醉,帮她烧热水为她沐浴,为的就是借着吴醉的强势,不让她娘看到她胸口上的疤。 洗完澡,吴醉打开带回来的包袱,从中拿出一罐药,涂抹在霍窈的胸口上。 “也不知道这祛疤的药能不能把疤去掉。” 霍窈很白,故而那伤口留下的疤,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十分扎眼。 就好像原本洁白无瑕的瓷器上,留下了一个黑点。 她问过郑太医,郑太医虽然给了去疤药,但也说了,留疤是肯定会留下的,去疤药也只是起到淡化的作用,但想要彻底祛疤,是不可能做到的。 霍窈笑笑:“能捡回一条命,留疤算得了什么。” 见她本人都能如此想得开,吴醉也不再说什么,帮她把药涂抹好,又将干净的里衣给她穿上,将胸口严严实实的挡住,随后才去打开门,将水抬出去倒掉。 方氏看着觉得,把闺女交给她,绝对能放心,她家老大,都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把水倒掉,吴醉就和她兄长回去了,转头方氏进了闺女那屋,“妞妞,这段时间一直是她在照顾你啊?” 看刚才吴醉那副架势,就不太像是第一次了。 霍窈点点头,“还有另一个叫晖心的小丫鬟。” 晖心跟着皇帝走了,走前还拽着霍窈和吴醉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好不可怜。 方氏点点头,看到桌上散开着的包袱,认出是闺女带回来的,忍不住上前整理,然后捡起一件衣裳,啧啧道:“这布料可真不孬,你干娘估计都没这么好的料子。” “娘要是喜欢,您拿去,那件衣裳我没穿过。”皇帝老儿是个大方的男人,从她在后山昏迷醒来后,就未对吃穿用度操过心,都是吴醉和晖心给提前准备好了,所准备的,也都是顶顶好的,便是霍窈不识货,多少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一听闺女这话,方氏顿时笑得牙不见眼,“这颜色样式一看就是你们小姑娘穿的,我都多大年纪了,穿出去该让人笑话了。” 衣裳穿不了,但闺女的话听着舒服啊,一点舍不得都没有,给她给的特别痛快。 方氏将闺女带回来的衣裳都叠好放进柜子里,然后跟她说明天去镇上的事,说到镇上,霍窈想起几件事来,第一件,她离开了一个多月,学塾那边是如何交代的。 “你甭担心,你干爹亲自去找崔院长给你请了假,理由是你身子弱,病了,需要休养。”说到这事,方氏还有话说。 笑眯眯道:“你的几个学生来咱家看过你,拿了不老少东西呢,我闺女现在也是有学生人了呢。” “来看过我?” 霍窈有点意外。 “可不是,跟学塾那边请假的借口是你病了,他们就以为你真的病了,白夫子带着几个学生来咱家探病呢,不过你放心,娘都给你搪塞过去了,东西也让他们带回去了。” 方氏虽然胳膊肘往内拐,但一向将分寸拿捏的极好,在大是大非上,一向不含糊,那些东西虽然给出去是肉疼,但那时候,她也没心情肉疼。 不过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肉疼了。 但不说东西,就说白夫子带着学生来探病这事,就让人很舒服,这说明她闺女在学塾里还是很得人心的。 要是不得人心,大老远的会来探病吗? “还有个事,赌坊的九爷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你病了,也带着人来看过。” …… 第297章 天降调令 霍窈是真意外了,但想到九爷那人,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也提醒了她一件事。 “娘,我一直忘了跟您说,您把奶奶留下的那只酒杯给我可好?” “你现在就要吗,娘给你拿去。” 方氏一点犹豫也没有,拿着自己小金库的钥匙,回屋打开柜子,再回来时,手上就多出了一方红布。 红布里面包着的正是那只鎏金白玉酒杯。 虽然方氏不问,但霍窈还是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要酒杯的原因。 “你想将这个酒杯赠给九爷?”听完后,方氏怪叫道。 “等等妞妞,这是为什么啊,咱家不是不欠他银子了吗?”方氏有些不太能理解闺女的做法。 霍窈便跟她解释道:“当初霍友学拿着奶奶的玉璧跟九爷抵了银子,玉璧九爷给了咱们,后头又多亏了他的帮忙,咱们才把奶奶的遗 第298章 饭碗要丢? “不用,咱家有马车了。” 霍力去井边打了盆水,边洗脸边说:“小妹昨儿回来跟我说了,她回来时坐的马车以后是咱家的了,以后都不用再去借牛车了。” 方氏不知道这茬,听完后震惊不已:“你小妹跟你说的?” “嗯,昨晚跟我说的,让我来回用,方便些。” 方氏也不纠结这事,那么多衣裳首饰,马车都不算什么了,让霍力赶紧驾着车,送黄通他们回镇上。 等他们都走了后,方氏也顾不上做饭了,把做饭的活交给何木香,随后拉着男人就回了屋。 看着男人一脸喜气的样子,方氏顿感头疼,“别乐了,这对顾家是好事,对咱家可不是啥好事!” 霍出学一脸狐疑:“咱家咋了?” “你说咋了?顾大人走了,肯定会有人来接替?” “那是自然,据说已经 第299章 提前铺路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顾怀海打趣道:“你听听这话,咱们两家早就是一家了,我还能让你们饿着不成,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方氏嘴上自然说不是,心里则又是另外一个意思——那可说不准。 “霍窈,这事说起来,是托了你的福。”顾怀海有些感慨道。 “我?” 顾怀海点点头,“当年我刚入仕,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加上进入了翰林,在官场上有句话,入了翰林日后必封侯拜相,那时候也到底是年轻了,没有现在的圆滑,在街上碰到文殊侯的长子强抢民妇,且把那妇人的男人当街打死,我一时脑热,直接把文殊侯长子送进了京兆衙门。” 这段往事,便是霍出学也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他只知道,顾怀海在京城得罪了世家大官,所以才被发配。 至于他得罪的谁 第300章 霍家要完了 霍窈也没想到,会收到江陵的信,且在信中有着如此这般的内容。 莫名其妙得了功劳,这种心情,还别说,真挺微妙的。 甭管霍窈微不微妙,顾怀海是记下了这份情,因为他很清楚,若不是霍窈,皇帝知道他是谁? 朝中官员即便没有几千也有好几百,若他是丞相,或许皇帝能知道他是谁,可他只是区区一个小镇的芝麻小官,像他这种芝麻小官又不计其数,皇帝怎么可能认识他? 即便霍窈没有跟皇帝说起,就凭着他是霍窈干爹这一点,就足矣让他在皇帝那边挂上号了。 也因此看得出,皇帝对于霍窈,当真是不一般。 顾怀海待了会儿就走了,他这次过来,一是亲自跟霍家说一声,二是来给霍家吃颗定心丸,三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新任县太爷在赴职的路上,而 第301章 眼红这东西,是病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夏兰娘一开始来霍家闹的时候,他们还会说几句公道话,但现在,顾怀海被调任的事,已经在全村传开了,霍出学还能不能捧住县衙的这个铁饭碗,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众人乐得看热闹。 尽管他们知道,夏兰娘纯粹就是泄愤,迁怒,夏兰怎么死的,大家伙一清二楚,是被土匪一刀穿心,跟霍窈八竿子打不着。 霍家里,方氏被霍出学死死拉住:“让她闹,闺女没了,就当是让她发泄发泄。” “她发泄她的,凭啥把夏兰的死推倒妞妞身上?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夏兰纯粹就是自作孽,她自己找死的,死了都是活该!亏得老娘当初还觉得她可怜,现在她娘恶人先告状,跑来污蔑咱家妞妞,凭啥?咱家也不欠她的,要欠也是他们夏家欠 第302章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愚人 本来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霍家再如何的风光,也有霍家的问题,以前动辄传出打骂声,现在倒好了,婆媳和睦,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每天听到的,不再是熟悉的打骂,而是欢声笑语。 这就让人更觉得不平衡了。 现在顾怀海要走了,换而言之,霍家最大的靠山没了,多的是人迫不及待的等着看霍家的笑话。 于是又有人说道:“县太爷要走了,没说带你们一家子一块走啊?” 满满都透着说不出的讽刺。 “想什么呢,只是干亲,又不是一个姓的亲戚,要我说啊,以后隔得远了,这层关系过不了多久也就没了。” “对了方氏,我家侄子在邻镇铺子里当账房先生,你男人要是被县衙不用了,你说一声,我给你问问我侄子,给你男人找个活干。” “看把你给操心的 第303章 送宅子 夏兰出殡后,也不知道夏兰娘是怎么想的,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把夏兰的死推到了霍窈的身上。 不止一次的来霍家闹,不但次次闹得人尽皆知,且不胜其扰,之前黄通他们在,震慑于他们,夏兰娘不敢闹的太过,现在黄通他们走了,加上顾怀海升官了,要离开清河镇,夏兰娘自觉霍家没了靠山,这不,就明显变本加厉了。 “哎呦喂,那些个嘴脸呦,真是难看死了,我呸,就算顾大人离开了清河镇,咱家没了靠山,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方氏拍桌子,刷一下把脚踩在凳子上,颇有些气势十足的模样。 她跟霍窈说:“以前你爹还没去衙门,就只是给人写写信,做做账,那时候别说靠山,温饱都成问题,不也照样过来了?” “没靠山怎么了,没靠山谁也甭想 第304章 以退为进 本来以为,顾怀海要走了,新来的县太爷跟霍家没关系,霍出学在衙门的铁饭碗还不一定能不能捧住,还有夏兰的娘,早就说了,等新来的县太爷走马上任,就状告霍窈害死了夏兰,霍家的好日子,真可谓是彻底到头了。 就算日后霍文出息了,可那也是日后的事,来年才只是秀才考试呢。 结果,结果呢? 顾家居然要送宅子给霍家! 这两家关系,居然这么好? 至于霍窈害死夏兰,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杆秤,顾怀海既然这么坦荡,那么就这件事而然,他并没有偏袒霍窈,就算夏兰娘状告霍窈,估计也不会有个结果。 原以为霍家好日子到头了,不成想,是他们想多了。 即便没了顾怀海这个靠山,可他们有了个大宅子啊。 即便丢了县衙的铁饭碗,光这个宅子,就足够 第305章 顾湘的苦恼 “霍窈可以说,救了我们一家人,毫不夸张的说,我顾怀海今日能站在这里,顾湘今天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都是因为霍窈。” 顾怀海说起这些,眼眶有些泛红:“你们对我家这么大的恩情,都不曾要过一丁点的回报,如今我托霍窈的福即将调任,不过是想报答你们一二,你们却推三阻四,出学兄你说,我如何还能再厚颜无耻的接受调任?” 顾怀海叹了口气接着说:“反正我年纪也大了,就算去京城也没有年轻时候的干劲儿了,大不了老死在这清河镇,遗憾终生。” “哦对,我应该也活不到老死了,你说对夫人。”话是对刘氏说的,后者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皇上施恩,是咱们的福气,拒绝就是冒犯皇威,而且圣旨已经下了,若是不从便是抗旨,要满门抄斩,估计 第306章 此生与小姐不再相见 顾湘低下头,“是不舍得,我从记事起就在清河镇了,在这里长大,生活,现在要离开了,挺不舍的。” “是不舍清河镇,还是不舍……” 霍窈顿了顿,在顾湘的紧张中,慢慢吐出一个名字。 霎时间,顾湘小脸通红:“你,你别胡说,我才没有不舍得他!” 好似这样解释不够,她声音很大:“我是不舍得你们!” 对,她才不是舍不得许丰宝,她是舍不得霍窈! “行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舍不得许丰宝,我又不会笑话你。” 人心都是肉做的,许丰宝一向对顾湘无条件包容,不论是在最艰难,还是最痛苦的时候,都是许丰宝陪在她身边。 顾湘不可能感觉不出来许丰宝对她的不同。 她对许丰宝,应该也是有意的。 作为局外人,霍窈看得还是很清楚明白的。 霍窈都说的这么直白了,顾湘张张嘴,纵是有心反驳,到头来还是吞了回去,她捧着脸叹了口气:“皇帝回京后,你没有不舍得吗?” 霍窈眯了眯眼,“我跟你不同,他首先是一国之君,而你只是顾湘,许丰宝也只是许丰宝。” 顾湘抱了抱霍窈。 “干爹不带着许丰宝去京城吗?” 顾怀海是可以带着几个下属走的。 顾湘摇摇头:“他有老子娘,和爹,走不开,我爹只带了黄叔和余外三个衙差。” “黄叔不是也有家人吗?” 顾湘嗯了声:“黄叔把家人一并带去了。” “许丰宝可以跟黄叔一样,把家人带走。” “他爹身子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可要是把他爹娘留下,他也不放心,我问过我爹了,我爹是打算把他也一并带走的,他拒绝了。” 顾湘神色有些黯然,大娘跟她说,她和许丰宝有缘无分。 “我倒不这么觉得,所谓缘分,也是看人选择,你没找许大哥谈谈?” 顾湘笑了:“谈什么?让他抛下父母去京城?霍窈,我用什么身份?是县太爷的千金?命令他?” “算了,反正也没挑破,或许就是有缘无分。” 顾湘拍了拍脸,佯装坚强道:“等我去了京城,看我找个京城相公!” 只是眼底那闪过的痛苦,并没有瞒过霍窈的眼睛。 她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于是找了个机会,找到了顾怀海。 “干爹,许大哥……” 顾怀海摆摆手:“顾湘的心思,我何尝不知,但丫头,许丰宝是个孝顺的孩子,他爹身子不好,他若是为了去京城而抛下爹娘,这个人我也是万万不能用的,但正是因为他是孝顺儿子,我更不能去做那坏人。” 做爹的,怎会不知闺女的心思,至于许丰宝,他早就看出他对自家闺女有意思,即便那时候,闺女心里眼里都是董启越,他也一直默默地在身边陪着顾湘,悄悄地对他好。 他看不上董启越,其中就因为有跟许丰宝的对比。 对,比起董启越,许丰宝家里更穷,还有个药罐子老爹,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家人的重担,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许丰宝也不会读书,就一把子力气,长得也没有董启越清秀好看,可以说,许丰宝不论哪点,都是不如董启越的。 但就一点,董启越这一辈子拍马都追不上的,是许丰宝的品行。 许丰宝在衙门当差有些年了,可以说,顾怀海看着他成长,看着他做人做事,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是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对顾湘的心思,自然也不曾瞒过他。 许丰宝对顾湘,当真是没话说,而董启越呢,除了想在顾湘身上占便宜,就是占便宜,这也是,他极其看不上董启越的原因。 许丰宝是没有董启越好,但如果让他嫁闺女,他会选择许丰宝做他的女婿。 即便这一辈子没什么太大的出息,但把闺女交给他,他放心,因为有对许丰宝有信心,他不会让闺女受一点点的委屈。 本来就看好许丰宝,闺女对他也上了心,对顾怀海来说,可谓是乐见其成,甚至他还叮嘱过刘氏和乔氏,可以给顾湘准备嫁妆了。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调任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把霍出学,黄通以及许丰宝带去京城。 但前者,很快就被他划掉了,一来霍出学一家老小都在这,几个儿子也在读书,霍窈还得教书,最关键的是,曹大人跟他叮嘱过,不能带霍出学走。 一开始他是不明白的,后来想想才明白过来,京城有人对霍窈不利,要是他把人带去京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况且,上头要是想让霍窈进京,根本轮不到他带。 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带霍出学走,是不现实的事,故而便有了连提都没提,只承诺把人安排好。 黄通比较顺利,他和霍出学一样,都是他身边最老的人了,他一直就想往上走,几乎没有犹豫的,他答应去京城,并把家人都迁去。 原本以为,许丰宝和黄通一样,也会比较顺利,但唯独忽略了,他的病秧子老爹。 当时他问过许丰宝:“你可知道,你这个选择代表着什么吗?” 许丰宝一脸痛苦道:“属下知道,此生与小姐不再相见。” “若你去京城,湘儿愿意,我就把闺女嫁给你,若你不去京城,你们二人将再也没有机会了。” 当时他把话说的很清楚,许丰宝依旧断然拒绝,他说,如果在不孝和无情两者之间,他宁愿选择负了顾湘。 他娘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两个弟弟年纪都小,老爹是个病秧子,要是他去了京城,家中就无人能照顾了。 所以,他选择放弃顾湘。 “他既然这么说,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能这么选择,才不愧是我看好的女婿。”毕竟,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要去京城,就把顾湘嫁给他。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依旧拒绝,可见,他的心地有多纯良。 “他不是董启越,如果换了董启越,估计会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 第307章 许家 “所以干爹才更喜欢他,看好他不是吗?” 顾怀海笑了:“不错,他若是像董启越,我也不会如此可惜,但是丫头,咱们也不能自私你说对?” “但我觉得,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哦?怎么说?” 霍窈道:“许大哥放心不下的,无非是他的父母兄弟,若是我们找人照顾他们,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是吗?” 顾怀海自然也想到了,摇头道:“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但若是这样一来……” “干爹是担心,这么做的话,会显得咱们倒贴,怕他日后不珍惜顾湘?”霍窈接话道。 顾怀海担心的,确实便是如此。 霍窈笑笑:“若是此事您和干娘或者乔姨提出来,自然有倒贴之嫌,可若是个局外人提出来呢?” 顾怀海眼睛一亮:“你要去找许丰宝?” “是,干爹觉得如何?” 霍窈接着说:“即便最后,二人未成,但许大哥跟您去了京城,怎么说都比在清河镇来的有前途,而且我觉得,他这么年轻,不是不想往上走,应该是现实局限了一切。” 为了顾湘也好,为了许丰宝的前途也好,霍窈都想试试。 毕竟许丰宝对她一向照顾有加。 顾怀海点头:“好,你去试试,成便成,不成咱们也尽力了。”不论是对顾湘还是对许丰宝,就看他们最后的缘分了! 中午顾家一家人在霍家用的午饭,吃过饭后就走了,霍窈也跟着去了镇上,她对顾湘的说辞是,去学塾走一趟,顾怀海却知道,她是特地来找许丰宝的。 今日许丰宝并没有在衙门,而是休沐在家,霍窈循着顾怀海给的地址找过来时,许丰宝正在院子里教两个弟弟习武。 “许大哥。” 许家的院门半开着,霍窈敲了两声便推开了门。 看到她过来,许丰宝很是吃了一惊,“你怎么过来了?” 霍窈提了提手上的东西:“来看看许大爷和大娘,许大哥不欢迎?” 许丰宝刚要说哪能啊,他的弟弟七岁的徐三宝跑过来:“你是我未来的大嫂吗?” 一听这话,同来的吴家兄妹脸色都变了,许丰宝亦是如此,一巴掌拍在弟弟脑袋上:“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大妹子!” “霍窈妹子别放在心上,小孩子乱说话。”然后连忙让她进屋喝水。 屋里许丰宝的娘正在伺候自家男人,听到动静,从里屋里出来,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忙倒水招待。 “娘,这是我们县衙霍师爷的闺女霍窈。”许丰宝介绍道。 “大娘您好,早该来看您和大爷,今日不请自来,还请您莫怪。” 相较于方氏,许大娘是个颇为腼腆的妇人,大概腿脚不太利索的原因,整个人清瘦的厉害,屋子里还时不时传来男人的咳嗽声。 霍窈得到允许进了里屋,里屋炕上,一个干瘦的老头躺在炕上。 “许大哥,许大爷这是什么病?没请郎中吗?” “请了,我爹是老毛病了。” 许大爷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年轻的时候只是身子弱,但随着年龄增长,就依靠药物了。 从里屋出来,许大娘就去煎药了,许丰宝打发两个弟弟出去,“大妹子,你今天来,应该不止是来看我爹娘的?” 霍窈笑笑:“许大哥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许丰宝苦笑道:“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爹下不了炕,我娘腿脚不利索,两个弟弟一个九岁,一个七岁,正是皮的时候,你觉得,我如何能离得开。” “所以,我是来帮忙的。”霍窈也不藏着掖着,直奔主题:“干爹干娘将宅子给了我家,不日我们一家便会搬来镇上,大爷大娘这边,我想把他们一起接过去,我们帮忙照顾。” “你们?”许丰宝连忙摇头:“这不成,这绝对不成!” 霍窈难过道:“许大哥这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爹娘本就是我的责任,我怎能把他们托付给你,这不公平!” “可你的前途呢?” 许丰宝低下头:“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有个铁饭碗,一家人也够用。” “是够用,但也只会止步于此,而且,你舍得顾湘?” “我……”许丰宝声音都低了许多:“我配不上她。” “可若她对你也有心呢?” 许丰宝猛地抬起头:“你是说小姐……” “要去京城了,顾湘并不开心,如此,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许丰宝眼神暗淡许多:“是我没有福气。” “你连试都不试,怎么就确定,自己没福气了?” 许丰宝不说话了,心里苦涩在蔓延,他怎么试?抛下一家老小,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丰宝,霍小姐,你们在说啥?”正在气氛凝滞间,许大娘从外面进来。 许丰宝看了霍窈一眼,“没啥娘,药煎好了吗?” “还没呢,霍小姐,我适才在外头听到,顾小姐对我家丰宝有心,是你说的?”许大娘绕过儿子,蹒跚的来到霍窈跟前。 霍窈无视许丰宝的示意:“大娘,我是这么说的。” “那你说京城……” “顾大人不日便会去京城赴职,日后便会留在京城,顾大人想带着许大哥一道进京,许大哥不放心家里,拒绝了。” “霍窈妹子!”许丰宝上去拉许大娘:“霍窈妹子,别说了!” 这件事,他不曾跟爹娘说过。 许大娘甩开儿子:“丰宝,你为啥拒绝?是不是因为我跟你爹?” “不是娘,是我自己不想去京城。” “顾大人被调任京官,前途不可限量,他很看好许大哥,并把他女婿培养,许大哥不放心您跟大爷。” 许丰宝生气了:“霍窈!你说太多了!” 许大娘把手里的破蒲扇给他,“你去外头给你爹煎药,快去!” “娘……”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在许大娘的威胁下,许丰宝只好出去了,走之前他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霍窈,让她别多说话。 …… 第308章 新任县太爷赵括 许丰宝出去后,许大娘拉着霍窈坐下:“闺女,你跟大娘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丰宝啥也不说,你跟大娘说。” 霍窈点点头,“是这样的大娘,顾大人问过许大哥要带他进京,也知道许大哥跟顾湘有意,也十分看好他,但许大哥觉得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便拒绝了顾大人,顾大人觉得可惜,但也不勉强,只是许大哥平日一直对我很好,我不能看他毁了自己的前途,所以就来多管闲事,大娘您千万别怪我。” 许大娘苦笑道:“闺女,大娘谢谢你能来,要不是你来,大娘都不知道这些事,丰宝那孩子啥也不说,你说得对,去京城是他的前途,不能因为我们拖累了他!” 许丰宝对顾湘的心意,许大娘是知道的,为此还自责过,没给儿子一个好的出身,现在顾大人不嫌弃,还 第309章 落魄的凤凰,连只鸡都不如 黄通他们的家人随后同刘氏她们一道走,所以并不在今日离开的队伍当中。 送走了顾怀海他们,霍出学有些不是滋味,此次一别,还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赵括不多会儿回了衙门,霍出学自此也走马上任,与之同行,霍窈和方氏她们则回了顾家。 “霍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顾湘很好奇,自打许丰宝改主意去京城后,她就一扫先前的蔫,整个人恢复往日的活泼。 不,在霍窈看来,她比往日还要活泼,活泼中带了些许的兴奋。 霍窈见她好奇,索性拿下巴点了点桌上的檀木箱子,让她自己打开看。 顾湘也不客气,刚伸出手,就被刘氏给打掉了。 “是霍窈让我自己打开看的!” 被训斥没规矩,顾湘有点委屈,可怜兮兮道。 “那也不行!”虽然赵括说,这是 第310章 状告霍窈 霍窈捏了捏她的鼻子:“说来说去,还不是你吃醋嫉妒了。” “我就是吃醋嫉妒了!谁让她不要脸,见了男人就勾搭!”顾湘承认的很爽快,没错,她就是讨厌谭颐萱,不止是同为女子的嫉妒心作祟,还因为许丰宝看谭颐萱看呆了。 顾湘也承认,自己对许丰宝动了心,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等她知道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习惯了身边有许丰宝,习惯了他的陪伴,且习惯到,离不开了。 只要一想想有一天他不再围着自己转,他满心满眼里都不再是她,她便心如刀绞。 大娘说她是对许丰宝动心了,娘也是这么说的。 她当时极力否认,她直把许丰宝当做自己的朋友! 结果大娘问她,在她说她对许丰宝动心的时候,有没有感到排斥?或者是厌恶,反感 第311章 一百两银子 更荒唐的是,黄翠女儿的死。 他虽然不清楚这中间是怎么回事,但傻子也知道,这事肯定是跟霍窈没关系啊。 他本来的想法是,把黄翠敷衍走,谁知道黄翠居然哭着求着,赖着让他受理此案,不然就赖在州府门口不走了。 无奈之下,他就只好跑一趟。 本来他也无需自己亲自跑这一趟,但谁让这件事,黄翠状告的是霍窈呢。 方氏差点被气死:“这个死婆娘,看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她,没跟她真一般见识,竟然得寸进尺了!” 还跑到临州告霍窈! 幸好于宏伟认识她家闺女,不然现在等待的就是,闺女被锁着带走了! “小姐,我能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方氏大声说:“大人我跟你说,这事纯粹就是夏兰咎由自取,她要害我闺女,结果被人给灭口了 第312章 自然是互相爱慕的关系 事情解决完了,于宏伟便离开了,赵括和霍出学也回了衙门,前厅里,黄翠还在哭,方氏倒是耐着心安慰她,末了还把她送回了家。 之后,也不知道黄翠是相信了,还是想通了,总之再也没有来闹过。 村里人对此深觉奇怪,而在所有人的纳闷中,霍家搬家了,正式从平和村搬到了镇上。 搬家那天,消息灵通的九爷派了两辆车,还有一些手脚利索的打手,前来帮忙,赵括也准了霍出学休沐,并分了两个人给他,帮他搬家。 正好也是学塾休沐,霍文霍双和霍全,就连闻宴生都前来帮忙。 这么多人帮忙,当天晚上,霍家便正式入住原本的顾家。 兄妹五人的屋子方氏早早就安排好了,就连闻宴生,也给留了个房间。 傍晚的时候,方氏大手笔的去酒楼叫来了三桌子菜, 第313章 时机终于到了 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陆百川一心走捷径,只想攀龙附凤,而谭颐萱呢,野心勃勃,一心嫁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不得不说,这俩人要是真走在了一起,这世上将会少两个祸害。 可惜啊,两人并没有走在一起。 不然也不会有伤害霍双的一系列。 但不管怎么说,她等了这么长的时间,时机终于到了! “既然如此,我三哥对你来说,算什么?”霍窈一副悲愤模样。 陆百川一愣,“你……” 霍窈居然知道? 难怪一开始,霍窈对他如此冷淡!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他明白了。 陆百川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但那又如何?霍家现在越发的如日中天,顾怀海更是调任回了京城,走之前还把宅子给了霍家。 霍窈还认识将军,霍文只要稍稍努力一下,前途 第314章 巨大的打击 “吴醉,麻烦你先出去!” 吴醉看看霍窈,又看看霍双,点点头退了退出。 等门关上,霍窈便低声道:“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还是你打算让他亲口跟你说,你才相信?” 霍窈刚才的这一巴掌,打得极狠,霍双的半边脸都给她打红了,上面清晰的印着五个手指印。 霍窈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要想让他彻底死心,只有让他认清楚眼下的现实。 “三哥,陆百川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你,现在他攀上了谭颐萱,对他而言,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也该清醒了!” 霍双突然抬头,“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让他说那样的话!” 霍窈简直要气笑了,“好,就算我是故意的,那又如何?我有拿刀逼他吗?还是,我教他说那些话的?” “在你眼里,陆百川是那么 第315章 我看着你恶心 果不其然,吴醉找来的大夫证实了霍窈的猜测。 霍双确实没烧成傻子,他只是气怒攻心,一时没有转过来。 “气怒攻心?”送走了大夫,方氏便没有那么着急了,但不解,老三怎么好端端的气怒攻心了。 “爹娘,很晚了,您们去休息,我留下照顾三哥。” 好说歹说,才将霍出学和方氏劝走,何木香也回去后,霍窈来到床前,悠悠然吐出:“陆百川。” 果不其然,霍双直勾勾的眼珠子动了动。 霍窈冷哼了声,也不再搭理他,将地上摔破的碗收拾了下,然后找出两床棉被,在地上打地铺。 至于霍双,只要还没傻,随他去。 然而就在霍窈睡着没多久,霍双突然缓缓偏头,看向她,然后竟是坐起来,穿上衣裳,悄悄地出门了。 他前脚出门,后脚已经睡着的霍窈 第316章 注定要打落牙齿活血吞 医馆。 老熟人马郎中为陆百川检查过后,问白夫子:“这是谁打的?” 白夫子老实巴交的摇摇头,“不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他没事?” 白夫子有些担心,因为从学塾到医馆,中间还有马郎中检查的过程,陆百川都不曾醒。 他是真怕人出什么问题。 虽然陆百川不是他的学生,但却是学塾的学生。 马郎中神情有点古怪:“没事,都是皮外伤。”心道,这打的人挺有水平啊,这学生一身伤看着挺吓人,但每一处都打到无关紧要的地方,既不会伤筋动骨,也不会伤到内脏肺腑,人昏迷,但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 他刚才检查过,这些伤会让挨打的人很遭罪,也就是说,挨打的人会很疼。 所以他说,这打人的人,打的很有水平。 与其说陆百川 第317章 威胁 陆百川却被霍窈说得很难看。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霍夫子表面看似文文静静的,实际上比谁都伶牙俐齿,但他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医馆的人都在呢! 马郎中等人微妙的眼神依次落在他身上,纵然陆百川脸皮再厚,也不由臊红了脸,倒不是因为被霍窈说的哑口无言,而是因为丢脸! 而且他并不觉得学塾会不负责,当然,正如霍窈说的,学塾没有道理负责,可那是在没有人说话的情况! 只要霍窈帮他跟学塾说话,学塾自然而然会帮他垫了这二两十文钱。 霍窈虽然刚来没多久,但她在学塾的身份地位,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崔院长重视她,白夫子他们礼遇她。 他敢说,只要霍窈为他说话,学塾不会不拿银子。 于是,陆百川压低了声音说:“霍夫子,别 第318章 他不追究,她追究! 不过马郎中倒是挺好奇的,陆百川拿什么威胁的霍窈。 对这小姑娘,他也算是很熟悉了,聪明,通透,不论是为人出事,都无可挑剔,他很好奇,陆百川是拿到了霍窈的什么把柄。 更好奇,霍窈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把柄在陆百川的手上。 霍窈笑:“他认为是我三哥把他打成这样的,就拿这个威胁我。” 马郎中明白了,“那是你三哥打的吗?” 话一出,马郎中就觉得自己很突兀了。 如果是的话,霍窈会报官吗? 那显然是不会的啊。 霍窈也不介意,喝了口茶,心情不错道:“我三哥前几天就病了,现在还烧着,起不了身。” 话说到这,马郎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霍窈一点也不惧怕威胁,难怪还顺应主动报官。 他看着旁观的少女,五官绝佳,神情柔美 第319章 对薄公堂 陶大虎闻言点点头,招来人:“把他们都带回衙门。”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件事不是他一个衙差能解决的,与其自己头疼,倒不如把人带回去,让赵括和霍出学头疼。 而且升堂断案这种活,本来就是县太爷的。 陆百川走不了路,陶大虎就让人找来了一辆板车,路过霍窈时,他咬牙低声道:“我们走着瞧。” 霍窈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马郎中不是当事之人,却是见证人,陶大虎便将他一并请走了。 去衙门的路上,过往百姓看着这一幕,俱是指指点点,说来也是巧,其中有人认出陆百川。 “百川,你这是咋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能把打成猪头的陆百川认出来,霍窈觉得,这人眼神还挺好的。 眼神挺好的那人,是陆百川的邻居,看着他长大,一开始确实 第320章 疯了 所以,在衙差要抬着昏迷的霍双来县衙时,也一抹脸,跟着过来了。 方氏虽然又哭又喊,但话里话外,却是把霍双的情况说的极为清楚,众人一早就知道,陆百川和霍双是同窗关系,可没想到,两人貌似不止是同窗,关系还挺好。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所有人看了看面色通红,眉头紧皱,这么大动静都没醒的霍双,都觉得,他打人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 一个生病的人,哪来的力气打人? 况且,霍双还在昏迷着。 “他是装的!对,他是装的!”陆百川大声喊。 方氏大怒:“你放屁,让你装你能装成这样?段郎中也能作证,我家老三几天前就病了!” 赵括拍了下惊堂木:“公堂之上,注意你们的言行。” 赵括不轻不重的说了方氏一句,然后就让人去请段郎 第321章 不是她打的,是她让人打的 可不论他怎么叫,霍双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着陆百川这副模样,众人更加确定,他是真疯了。 砰砰砰—— “都肃静,肃静!”赵括沉声说:“陆百川,你有什么异议大可提出来,若是不满本官,本官自可为你将州府曹大人请来。” “我不信你,你被霍家收买了,你被霍家收买了……” 便是好脾气如赵括,也禁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指控恼火,“污蔑朝廷命官,严重者当处以极刑,你可承担起这个后果?” 赵括沉下脸的样子,颇有些唬人,加上他的声线肃冷,已经魔怔了的陆百川不害怕,可他的父母,则打了个哆嗦。 两人连忙告罪,又一起对陆百川又掐又挠,好不容易把人给掐醒了。 陆百川清醒过后,看着不利于自己的局势,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刚才 第322章 让他彻底锁死 陆百川怒吼:“不可能!谁不知道你是霍家的义子,你们同流合污!” “你是在说我也跟霍家同流合污吗?”白夫子走出来,沉声呵斥道。 “夫子……” 白夫子哼了一声,对赵括说:“大人,此人乃是我找到的,与霍家没有关系。” 原来,白夫子下了课后,就被告知医馆的小童来找,小童是马郎中派来的,他把自己离开后,在医馆发生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 得知霍窈被威胁,陆百川想让学塾当冤大头,登时对这个学生的印象一落千丈,便去找了崔院长,崔院长也觉得陆百川把所有人当成傻子了。 二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他做的事难看啊,要是家里真有困难,学塾可以帮忙先把银子交了,等有了银子,再慢慢还给学塾。 可陆百川是怎么做的,他威胁霍窈,而 第323章 不了了之的结果 那口攒在心里的郁气,自然而然的也就不见了。 爽过后,就是最现实的问题,三儿子被诬陷了。 其实她是不太想把霍双抬到县衙折腾的,但最后还是同意了,至于被诬陷,方氏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第一,赵括是自己人,就算被诬陷,也不用担心被误判。第二,霍双压根儿就没做过,做都没做过的事,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便有了现在。 但陆百川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让她不得不多想,毕竟那人刚才可是口口声声的污蔑完老三,又忘她闺女身上泼脏水的。 霍窈只是看了一眼,就收了回来,想也知道,陆百川是去找谭颐萱了。 “白夫子,多谢您。”霍窈对着白夫子行了一个晚辈礼。 “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真要谢,就谢宴生。” 相较于霍窈的委 第324章 来问罪的 在她看来,陆百川就是个害人精,家里的鸡飞狗跳,就有他一份,又经过今天这事,总之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霍出学脸色古怪地看着老妻:“你真不知道?” “知道个啥?” 霍出学见老妻神色不似作假,含糊道:“没啥,快吃饭。” “说话说一半,什么毛病!”抱怨了句,也不再多说什么,让闻宴生吃饭,期间分别不停的给闻宴生和霍窈夹菜。 吃过晚饭,闻宴生帮着收拾完就要回学塾了,霍窈把他送到门口。 “我听白夫子那意思,陆百川在学塾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霍窈有点意外:“学塾这是要开除他?” “他这次的无赖行径,崔院长很不满意,加上上了公堂这一出,学塾即便不开除他,也会给他记大过。” 记大过超过两次,就会被学塾开除。 第325章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霍双不敢置信道:“你要跟我断绝关系?” “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也差不多,而且,先抛弃我们的,不是你自己吗?从一开始,在你心里,陆百川和我们就在一个天平上,比起我们这些血脉至亲,你更倾向于陆百川,三哥,我们也是人,也有心,我们的心,也会寒的。” 霍双狠狠一震,“我……你……” “我不想说,为了你我们都做了什么,因为那并没有意义,只是三哥,做人要讲良心,一味的索取,时间长了,谁都会烦,陆百川是什么人,我相信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管你是不甘心也好,是不死心也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些话我言尽于此,你要是能听进去,也不枉费我说一场,若是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但你要记住,不管什么路,都是你自 第326章 爷好凶,她好害怕 霍双一反常态的没有顶嘴,沉默着不说话。 见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霍文更来气了,还要说什么,被霍窈阻止了:“好了二哥,少说两句,娘病了,我们就不要再吵架让她担心了。” 霍窈的话,霍文是听的,哼了哼,转身走了。 学塾那边,霍窈没有去,让霍文帮着请了假,霍双也还在病假中,其实他的身体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精神不好,以至于看着整个人还病恹恹的,方氏就索性帮他跟学塾请了长假。 药取来,霍窈和何木香在厨房里煎,霍丫抽抽噎噎的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霍窈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不要轻易说死这个字,好不好?” 霍丫泪眼拔插的说:“姑姑,丫儿知道错了,丫儿再也不敢了。” 爷好凶,她好害怕。 霍窈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第327章 霍双的新人生 “是难以面对。” “上次的事,学塾居然只是给陆百川记了大过,真是太便宜他了。”吴醉不平道。 上次的事,在两天后,学塾也给出了处理结果,不开除陆百川,只是给他记了大过。 对此,吴醉始终觉得,便宜了陆百川。 霍窈却觉得,这样的结果就挺好,若是把陆百川开除了,她才真的觉得有压力。 毕竟,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而是让霍双看清楚陆百川这个人。 而学塾给出这样的处理结果,在吴醉看来是便宜陆百川了,但在她看来,却是刚刚好。 至于霍双为何明明病已经好了,却不愿意回去上课,只因为,他没办法去面对陆百川,面对曾经的不堪,以及一厢情愿。 当然,在霍窈看来,与其说是没办法,倒不如说是没有勇气。 而时间,便是最好 第328章 兄妹再聚 因此,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煎熬,和思考后,他才决定,跟父母说出自己的想法。 方氏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他才会跟霍出学说。 霍出学和霍窈的反应,他倒是也料到了,唯一没料到的是,会这么顺利。 “你,你们是要气死我啊!”方氏见男人和闺女都胳膊肘拐向霍双,气得不行。 霍出学安抚她:“别生这么大的气,你要是不同意,不如我们约法三章如何?” 说完给霍窈使了个眼色。 后者随即道:“是啊娘,要不咱们这样好不好,您给三哥一笔启动资金,一年的时间,他要是成功了,说明他是真的想做好这一行,要是不成功,再让他回去读书,您看这样可好?” 顿了顿,接着道:“就一年的时间,正好趁此时间他也能好好的沉淀一下自己,不过我建 第329章 皇帝老儿来了 霍双眼眶都红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小妹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要是知道,要是知道…… “对不起小妹,三哥对不起你。”霍双的眼睛都红了,就算他早知道小妹为他所做的一切,依着那时候的自己,也只会说小妹狐假虎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霍窈无所谓道:“都过去了,等到了襄河镇,你好好做。” 霍双没有做出任何的承诺,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点了下头。 他会好好做,做出一番成就,他也要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小妹的助力,报答小妹为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对他的所有良苦用心。 霍双很清楚,小妹让他离开清河镇,只是看出了他想要换个环境,一个没有陆百川的环境,他一直觉得,自己看不懂小妹,可直到现在才发现,其实小妹并不难懂 第330章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方氏跳脚:“我是这个意思吗!”这小妮子跟她装傻呢! 白对她好了! 方氏败下阵来,霍出学紧随其上:“我知道你们难做,这样,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霍窈的爹娘求见。” 吴醉刚要说,陛下不会见的,让他们回去,结果就听到一阵破风声,下一刻,一个黑衣人飘然而至,他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神出鬼没的:“主子让他们进去。” 闻言,兄妹俩人赶紧让出一条道。 不一会儿,一家子老小,便进了正房。 正房里没人,等了一会儿,快不耐烦的时候,吱嘎一声,内室门打开,景沉从里面出来。 见到出来的皇帝,霍出学和方氏都愣了一下。 在方氏的想法中,皇帝就算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那也是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可谁能告诉她,这眼前这么年轻,还怎 第331章 朕来,你好像很不高兴 景沉慢条斯理的拿出两片棉花,一左一右,塞进耳朵里。 霍窈:“……” 这他妈准备的够充足的。 霍窈收嘴,“你,你怎么在这?” 景沉又慢条斯理的把棉花收了起来,“不叫了?” 霍窈:“……” 景沉倾身凑上前,好看的手指捏上霍窈的一边脸颊:“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无时无刻不再想她,可她倒是好,日子过得比谁都风生水起,居然大半夜的不睡觉,跟几个男人喝酒! 就算那几个男人一个赛一个,都是她的兄长。 也道德沦丧! 霍窈觉得自己需要消化一下,因为景沉的突然出现,实在是太他妈刺激了,一大早就这么刺激,真的好吗。 她直接拍掉皇帝的爪子,拉起被子,把自己重新包进被窝里,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了再冷静,随后掀开被子。 狗子 第332章 霍窈,不是一般的女子 霍窈重新抬头,看向他,“你想要我的心?那你呢,你的心给我吗?不,我想要的不止是心!” 她要的,是一夫一妻,而不是三妻四妾。 她是从现代而来,现代的很多观念,早已深深地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很清楚,自己早晚是要嫁人,对此也不排斥,但是,她唯一的底线,便是彼此忠诚,不止是心的忠诚,还有身体上的忠诚。 他可以没有钱,也可以没有本事,更可以没有学问,但是,她的底线,不会改变。 不是她想要得过且过,一切如同逆来顺受一般,你给,我就接着,不给,我也不要,很乖,很听话,那是因为她知道,她的底线可以针对任何人,唯独不包括眼前这个男人。 因为知道,所以她不要求,所以得过且过,逆来顺受。 可是,他犯规了,他想要她的 第333章 姑姑,姑父给我买冰糖葫芦 “放、放开我呀。” 霍丫两只小手捏着小拳头,在半空中挥舞。 哎呀,她好气啊,这个奇怪的人太坏了,欺负小孩! 景沉看着小家伙不停的挣扎,却又挣扎不开,不禁被她逗笑了,单手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提到自己面前。 与之平视,目光随之落到她软乎乎的小脸蛋上。 手指一痒。 下一刻,便夹住了霍丫腮边的肉。 唔,手感还不错。 霍丫惊呆了,这人,这人捏她的脸! 霍丫都快气哭了,快来人啊,谁来救救她啊,这个奇怪的姑父欺负小孩啦! 好似听到了她内心的呐喊。 “你在干什么!” 霍窈在屋子里憋得有些闷,就出来走走,老远看到霍丫踢踏着小腿去了花园,便跟着过来,谁知一走近,居然看到景沉正单手拎着霍丫,捏她的脸! 一个健步上前, 第334章 一声师公 也不知道景沉点了多少菜,反正桌子上已经快要摆满了,店小二还往里送,趁此,霍窈让他帮忙回家给霍力他们报个信,省着他们见不着人再担心。 这一顿饭,吃得很微妙,总之霍窈是没什么胃口的,倒是霍丫吃得小肚子都圆了起来。 吃过饭后,景沉将小家伙往霍文怀里一塞,然后拉起霍窈的手,便出了江南府,来到湖边。 冬天的湖边没什么人,但此时正值傍晚,岸边上有不少卖灯笼的小贩,倒是勾画出不一样的风景。 景沉一路没有说话,握着霍窈的手,直接上了岸上的茶楼,来到三楼。 他带着她走到窗前,这里地理位置绝佳,恰好能看到整个湖边景色。 景沉霸道的,不顾霍窈的反对,从后面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声音低压的在她耳边响起:“别动。” 属于 第335章 这货难不成要反悔 霍窈摇了摇头,肯定是她的错觉。 没错,一定是错觉,他可是皇帝啊! 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委屈呢! 见霍窈不为所动,景沉再接再厉,捏上她的一片衣角,“窈窈……” 霍窈:“……” 她狐疑地看着眼前各种昏招都荤素不忌的男人,这货不会是看穿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在套路她? 越想,霍窈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尤其再把白天的前后种种都过了一遍,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 这货在套路她! 霍窈顿时整个人都不大好了,直接把手里的莲花灯塞到景沉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舒窈院而去。 没多会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景沉也不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手上捏着个秀气你额莲花灯,怎么看,都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契合。 修长 第336章 你们都是骗子 气氛至此,便有些压抑了。 宴席到最后,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沉甸甸的,霍窈也试图说过几句话来缓解,奈何效果不佳,索性早早的回了舒窈院了。 刚洗完澡出来,霍文就来了。 “下午我去找了下同窗,却听到了一个消息,你和陛下在一起的时候,被学塾里的人碰上了?” 不用问霍文听到了什么消息,仅凭这一句话,霍窈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是碰上了。” “现在他们都说,你有师公了。”说到这个,霍文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妹,师公啊,这称呼还真是够别扭的。” 笑过后,霍文突然严肃起来:“不过我还听说,周兴玉也知道了这件事,正闹着要把人找出来。” 霍窈:“……” 她无语凝噎:“这算不算是他在临走前给我找了个 第337章 大年初一 倒是霍丫,褪去了以前的瘦弱,现在被养的跟菩萨跟前儿的童子似的,白白净净的,小脸也圆润起来。 还有长姐,也一改之前的懦弱,整个人更为柔顺,但看起来精神焕发,人也丰腴了许多。 “大姐,恭喜你,真的苦尽甘来了。”何飘香是真有些感慨,谁能想到,长姐真的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何木香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没想到。” 何飘香拍了拍她的手:“好日子还在后头,大姐也别再回想以前了,人得往前看是?” 何木香嘴角带着笑,点头。 现在日子有了奔头,过去的种种她是一点也不想了,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也都是过去了,她只知道,现在的日子,她很满足。 “对了,刚才没看到霍窈,她没在家啊?” 何木香笑:“在家,小妹还在睡着呢 第338章 先苦后甜 因为她娘曾给霍窈说亲这个事,方氏对何家极其的不待见,甚至烦得不行,可何飘香呢,不但不怕她的冷脸,还接二连三的上门,次次代替她娘道歉。 这次数一多,纵然是方氏脸皮厚,也不由软化了。 再加上何飘香会来事,会来事的姑娘,很少有人会不喜欢。 然而,就是怪可惜的,这个姑娘居然想不开,当了老姑娘,而且到现在,也不想成亲。 想着,方氏便对何木香说:“改明儿你劝劝你三妹,这人都得走那一步,不成亲以后可怎么办。” 何木香忧愁的叹了口气,当她没劝吗? 她们姐妹几个,这些年,哪一个少劝了,可三妹有自己的想法,不论她们说什么,她始终都有一百句,一千句等着她们。 从小到大,她们姐妹之中,唯有三妹脾气最为倔强,但凡是她做 第339章 不但没有血亏,还赚了 可没想到,谭颐萱不是来拜年的,而是来找晦气的! 陆百川这个名字,在方氏眼里,所代表着的不正是晦气吗! 自打县衙一事后,这三个字,在家里便有意无意的避开着,大过年的,却有人上门提这禁忌! 霍窈冲方氏摇了摇头,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谭颐萱:“那日在县衙,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谭小姐当时也在的。” 谭颐萱呐呐道:“妹妹别生气,都是我不好,说错了话,其实我就是想问问妹妹,陆百川在学塾里,学习如何?” 她给京城写了信,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有回音,这让她更为吃不准了,她自知把希望都寄托到京城,风险太大,她得做两手准备,恰好这时候,陆百川依旧对她纠缠不清,解释之前发生的都是误会,他会参加科举,考上状元,让她等他 第340章 一人得道 “大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来投奔您还差不多。” 方氏看了她一眼,“老三要去你们那做生意,别的你们不用管,管他吃喝,让他不要闯祸就行。” 见方氏说认真,不似开玩笑,方来庆和衮氏都愣了:“真要去襄河镇啊?咋不在家里这边做生意,咋跑去襄河镇做?” “他自己要闯一闯,在家这边咋能算闯,人家看在他爹的份上,做什么都会给方便,正好你们在襄河镇,就让他过去你们那。” 弄清楚了怎么回事,方来庆立马拍着胸脯,对方氏和霍出学说:“大姐,姐夫,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看着老三的,吃喝就更不用担心了,有我这个老舅在,难道还缺自己亲外甥一口吃的!” 衮氏也说:“就是就是,等到了就去家里住,舅母给你做好吃的。”然后对霍窈说 第341章 破罐子破摔 “要我说啊,还是大姐你有福气,瞧瞧这一个个的,都出息着哩,我也不求什么,就求以后,能有大姐一半的福气就行了。” 霍窈在旁听得好笑:“舅母难道现在没有福气吗?” 衮氏也不生气,说:“有有有,有福气有福气。” 不然还能真说自己没福气啊,这种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不然真没了福气,她哭都没地方哭。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方来庆就带着方氏给他的一车东西,驮着妻女,离开了清河镇,去了来家村。 送走了弟弟一家,方氏是有些伤感的,她就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那边已经断了关系,就剩下唯一的弟弟了,父母走得早,长姐如母,彼时方来庆还只是半大的孩子,可以说,是她把他带大的,后来又给他娶了衮氏这个媳妇,一家又住在襄河镇, 第342章 跨越风雪,风尘而来 方来庆和衮氏下午就回去了,因为东西都给小方氏抢走了,方氏便又拿了好多,给他们补上,等送走了兄弟,方氏就叫霍力,去来家村走一趟,让他再细细的打听打听。 霍窈也大概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就让吴家兄长陪大哥跑一趟。 霍力和吴家兄长很晚了才回来,所打听到的信息,和方来庆带来的信息基本上重叠,但有件事,方来庆不知道,那就是,小方氏有喜了。 方氏眼睛都红了,咬牙问长子:“你确定没弄错?” 霍力挠挠头:“没有,我们去找郎中问过,小姨,小姨却是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砰! 一只茶杯被方氏摔在了地上。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难怪王家会这么绝,连王明城也不认了,都是她自己不要脸,作出来的!” 骂完了,方氏又捶胸顿足后 第343章 不走了 谁知刚从马车上下来,下人便告诉她:“夫人,您妹妹来了,昨儿个就来了。” 她妹妹? 小方氏! 方氏老脸一沉:“谁让你们放她进来的!” 下人很懵,来人说是夫人的妹妹,而且两人长得又很像,也就没有怀疑,难道不是夫人的妹妹?可看夫人这样子,又不像,还是说,这姐妹俩的关系并不好? 这么一想,下人也慌了神,天知道小方氏来了,就把自己当成了主子,吃要吃最好的,穿也要穿最好的,把他们上上下下狠狠折腾了一番,后来小方氏还要他们去买人参,好在闻宴生少爷在,他给拦住了。 不过看夫人这样,他感觉,他们闯大祸了! “娘,先进去看看。”霍窈让下人去忙,不过留了话,以后小方氏若是再来,不准让她进门,下人连忙应下。 “这个 第344章 夜探大牢 吴醉哼了声,拍了拍手:“给我老实待着,再跑,我把你另一只手也掰折了!” 小方氏疼得说不出来了,方氏有些不忍心,撇过头去,霍窈看在眼里,走过去:“娘,您要是不舍得,我这就让吴醉把她送走。” 方氏看着自己的闺女,张张嘴,天人交战了很长时间,咬了咬牙:“不用,让官府把她带走!” 刘氏说的对,该狠的时候就得狠,否则,一时的不忍,会带来无穷的祸患。 他们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且因为闺女的原因,这里并不是终点,她不希望有朝一日,会被这些人给祸害掉。 方氏握着霍窈的手,不停的收紧了再收紧。 看着神色间多了从未见过厉色的娘,霍窈很是意外,她知道,方氏这段时间的转变挺大的,但没想到,她会当断则断。 小方氏还在 第345章 霍双退学 然而,震惊归震惊,小方氏认罪,无论是赵括,还是王家,都是松了一口气的,自然而然的,没有人去深究,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小方氏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认罪了。 当场,赵括打铁趁热,依照律法,将小方氏正式收押,她杀人罪证确凿,理应斩首示众,可奈何,她肚子里怀着孩子,若是斩首,就是一尸两命,故而,赵括便判了她一个无期。 也就是说,小方氏这一辈子,都只能在这牢房里度过。 至于她日后生下来的孩子,官府会把孩子送去给孩子的父亲。 小方氏回过神来的时候,赵括的判决已经下了,而她也在认罪书上画了押,可关键是,她对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概没有印象! 她就记得自己在睡觉,可谁知醒来的时候,砸下来的,却是无期徒刑! 小 第346章 陆百川与狗,都不得入内 只不过,她比他还要高明,直到最后,才认清楚。 谭颐萱这条路,是彻底堵死了的,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憋着,不过好歹,谭颐萱甩给他一点银子,虽然把甩给他的时候,话说的十分不好听,但没人跟银子过不去。 本来因为欠了医馆的银子,这下能还上了。 谭颐萱的路走不通,他没道理继续往前走,思来想去,打算走回头路,找霍双,只要他认个错,说几句软话,霍双依旧还是那个,任由他玩弄的霍双。 对此,陆百川对自己很有信心,主要还是因为,霍双太蠢了。 为此,在回来学塾之前,他特地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保证绝对万无一失,甚至还想到了计划实行过程中,会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以及阻挠。 然而,他算到了开头,过 第347章 不过是半斤对八两 霍窈笑而不语,哪里是她有先见之明,她不过也是借着看过原着的优势罢了。 只不过意外之喜的是,霍双居然对做生意感兴趣,还提出要自己闯一闯,而她,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提出了让他离开清河镇闯的建议。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三哥,她也相信,三哥被陆百川伤的遍体鳞伤,可感情在哪儿,即便是死心,也有死灰复燃的一天,做了这么多,她对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个词,一点也没有兴趣体验,与其时时刻刻的防备,倒不如让霍双离开。 其实说白了,还是上次她爹那句话提醒了她。 感情这种事,不身在其中,是无法理解的。 她看不上霍双因为陆百川半死不活,但也知道她没有经历过,心情自然也是不同。 “对了娘,我爹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是你们七叔公 第348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可话又说回来,谭颐萱不是被发配到这的吗,怎么现在要回去了?” 自然是给京城写信了的。 “到底是从京城出来的,估计有自己的门路,不过跟我们没关系,二哥不必深究。” 霍文点点头:“这倒也是,说真的,多亏了这个谭颐萱,要不是她的出现,老三还指不定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呢,幸好我当初听你的,没有轻举妄动,这果然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啊。” 霍窈看着到现在还无知无觉,一点也不曾怀疑的二哥,突然觉得,她这二哥有些时候,心思还是挺单纯的,跟小孩似的。 弄清楚了自己纠结的问题,霍文又坐了会儿,见时候不早了,才回房。 第二天,七叔公头七,给七叔公上完坟,霍出学就回来了,霍力则留下来,继续承担自己作为霍家村里正的责任。 第349章 既然她敢挡,他就把她搬开! “我是你爹,有什么可谢的,至于赵大人那边,他说他是皇帝派来的。” 霍窈点点头:“我知道了。” “是吴醉兄妹带你去的大牢?” “嗯。” “爹是不太明白赵大人的意思,但他既然这么说,你就听着。” 霍出学不明白,霍窈却是明白的,赵括点出这事,无非是在教她,至于教她什么,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为了去京城做准备。 而此时京城,距离霍窈的回信,也已经有段时间了,今日傍晚,江陵才收到来自清河镇的信,当时收到信时的震惊暂且不提,他第一时间拿着信进宫面圣。 景沉正在与大臣议事,江陵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议事的大臣才鱼贯而出,而其中,就有薛长蕴。 “这个时间,你怎么进宫了?”薛长蕴走过来。 江陵先是看了看周围,然后神秘 第350章 我就值二十两啊 被方氏一通河东狮吼,霍文揉着耳朵回了自己房间,认命的读书。 方氏担心霍文和闻宴生累着,变着花样给两人做好吃的,动不动就熬十全大补汤,就怕他们营养跟不上。 两人的营养有没有跟上,霍窈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半个多月下来,两人都胖了一大圈是真的。 霍文本来就气质文气,经过霍窈的锤炼,褪去了原本的桀骜,活脱脱个书生。 而闻宴生呢,因为生活艰辛,加上本来就高,瘦巴巴的跟根长竹竿似的,虽然他那张好看的脸让人会忽略他的寒酸,但也掩盖不住,生活的艰苦。 可自打住进霍家之后,这些在闻宴生的身上都统统不见了,他被方氏养的极好,好到整个人的气质更为脱胎换骨,一眼看过去,是满满的自信和对未来的期盼。 霍窈也开始期盼起 第351章 秀才考试 小声问:“怎么这么晚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霍窈避重就轻:“去见了个朋友,嫂子不必担心我,他们兄妹一直都跟着我呢。” 何木香点点头:“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就做些清淡点,我瞧着娘都跟着着急上火了,吃些清淡的败败火。” 何木香应了声,便去了厨房。 吃过晚饭,霍窈回到舒窈院,吴醉紧随其后:“小姐,自明日开始,属下贴身保护您。” 霍窈还没自大到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便应了吴醉的提议。 于是第二天,学塾的人就发现,霍夫子身边多了一个叫吴醉的丫鬟,为此,林夫子把霍窈好生一番埋汰。 连带着对吴醉也不待见,说他们这里是学塾,被带坏了风气。 而林夫子的这些埋汰,在下午中级班骑射课,吴醉有意无意的露了一 第352章 进京 “你爹把人送回去了?” 见闺女回来了,方氏也没心情再收拾霍文。 “嗯,我让吴醉的哥哥跟着了。” “你爹这人,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管他干什么呀!”男人没在,方氏说话便少了顾忌,跟闺女吐槽起来。 “怎么说也是我爹的亲弟弟,要是爹当真不闻不问,他只怕也会一直惦记着,这样也好,把人送回去,让大哥看着。” “行行行,反正你们都有理。” 正说话间,门房急匆匆地跑进来:“夫人,京城来人!” 此话一出,方氏愣了一下,“谁来了?” “霍夫人,霍窈小姐,好久不见。” 看清来人,方氏笑了:“这不是其妈妈吗,你咋回来了?快快,赶紧坐下歇歇。” 方氏给其妈妈倒了茶,其妈妈喝了两口,才笑说:“老奴是奉夫人的命,回来接 第353章 请君入瓮 对于陆百川,霍窈从未想过做的太绝,而且在她看来,对于陆百川那样的人,希望破灭,比任何惩罚都要来的绝望,但陆百川自己找死,她自然也不会手软,毕竟,人家都花银子买她的命了。 收拾陆百川的计划,她都已经制定好了,结果意外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其妈妈在旁边听得糊涂:“小姐,您在说什么呢?” “有人花二十两银子买我的命。” “什么?谁!”其妈妈震怒,“谁这么大胆!” 霍窈笑得无比灿烂:“我的一个学生。” 其妈妈:“……” 学生买夫子的命,这…… 不过,才二十两? 其妈妈一脸古怪。 霍窈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很无语,我居然只值二十两银子。” 其妈妈:“……” “不说这个糟心的事了,反正我离开了,总不能为了区区几十两千里迢迢追来,那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霍窈想的很开,可她却没有想到,真有人为了那区区几十两,从清河镇,一路追了过来,当然眼下,她是不知情的。 离开家的第二个晚上,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放眼周遭没有客栈,只能在野外留宿,其妈妈将带的干粮热了一下,霍窈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了些,就回马车睡觉了,随行的人轮流值守,这些都不需要霍窈操心。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两个人趴在地上,正盯着他们歇脚的地方看。 正值半夜,距离又远,其实看不清什么,但有火堆照明,故而,山坡上的人,轻而易举的看到了分散戒备守夜的守卫。 “你确定要杀的人只是农户的女儿?”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他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看着整个人都不像是好惹的。 此人也确实不是好惹的,他是通缉犯,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但此时,他只是陆百川找来的亡命之徒,专门杀霍窈的。 没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清河镇追来的陆百川,以及他花二十两银子找来的亡命之徒杀手。 二十两银子买人命,其实并不算少,当然,这钱数也要看杀的是什么人,而二十两杀一个农户的女儿,绰绰有余。 但他发现,陆百川要杀的,不像是农户的女儿这么简单。 他们追了一天一宿,才勉强把人跟上,但观察下来,他发现,随行的都是些高手,他们训练有素的,将马车前后保护在中间,可见,马车里的人是他们保护的对象,能让高手保护,显然对方身份并不简单。 至少绝对不会是农门家出来的女儿! 陆百川可没有中年汉子的眼力见,“你放心,她确确实实就是农家出来的女儿,那些人应该是花钱雇来的。” 只是农门家的女儿,不过是出个门,会花钱雇高手保护? 而且,能雇高手,这银子必然不会少,而且有些高手,有银子都不一定干。 但绝对比二十两银子多。 中年汉子混了这么多年,要是没点脑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直觉告诉他,这笔买卖他完不成,就算最后拿到了酬金,只怕也是,有命拿,没命花! “你另找人,这笔生意老子不做了。” 一听这话,陆百川立马急了:“你都收了定金了,现在说不做了,不行!你既然接了我的生意,必须帮我把人杀掉!”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人这么多,你能杀得了?而且实话告诉我,我打不过他们。” 陆百川冷笑:“又没让你提刀硬拼,我们拼不过人,那就拼脑子,你放心,我跟你一块,不是让你一个人动手。” 他得亲眼看到,霍窈咽气,否则,他是如何也不放心的。 此时山坡下面。 “有两个杂碎跟了我们一路了,要不要去解决掉?”说话的是赵括派来的四人之一。 吴家兄长也察觉到有人跟着了,“你们稍安勿躁,我去看看是谁。” 随即便消失在黑夜之中,再回来,已经是一刻钟后了,于是第二天早上,吴醉跟她说陆百川跟来了。 霍窈顿了下:“陆百川跟来了?” “嗯,至少跟了我们有一天了,昨晚属下的大哥去确认了一下,是陆百川无疑,跟他在一起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属下的大哥判断,此人应该是陆百川找来的亡命之徒。” 霍窈笑了:“从清河镇追我到这,陆百川这是得多想让我死啊。” “小姐,要不要让属下的大哥去把二人解决了?” “不用,既然他们送上门来了,你跟你哥说,按照原计划进行。”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这般又走了两天,而这期间,陆百川和他找来的杀手都不曾行动,这天傍晚,一行人进了徐州城,在客栈落脚。 霍窈洗过澡出来,吴醉神秘兮兮的敲门进来:“小姐,您猜的没错,对方是个有脑子的,自知不是咱们的对手,故而一直不曾在官道以及野外动手,而是跟着咱们来了徐州城,在客栈动手。” 吴醉缓了口气接着说:“适才在喝的水中发现有迷药,他们的计划应该是想用迷药将所有人迷晕,好趁此对您动手。” 霍窈笑了,果然和她所料的八九不离十,吩咐吴醉:“让他们按照计划行动。” “小姐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他们敢来,必然就跑不了。” 其妈妈端来了晚饭,霍窈一边吃,一边等,差不多快吃完了,楼下才传来阵阵骚动,不过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吴家兄长前来报,陆百川以及他找来的杀人,都已经拿下了。 霍窈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客栈的走廊上,往下俯瞰。 她的房间在客栈的二楼。 客栈大堂之中,掌柜和店小二一脸惊恐地蜷缩在角落里,身体还在隐隐颤抖,而陆百川和一个脸上带把的中年男人则被许丰宝他们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霍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报官。” …… 第354章 余生都在牢里回味吧 “是。” 吴醉冲底下人喊:“小姐吩咐,报官。” 徐州城的徐大人很快便带着衙差赶到了,许丰宝负责跟官府交涉,本来一切挺顺利的,但在帮凶一事上,发生了转变。 没错,还有帮凶,这帮凶不是别人,正是客栈的伙计,伙计被陆百川收买,水里面的迷药,就是活计下的。 活计并不承认,说他们外乡人污蔑。 更巧的是,活计跟徐大人夫人有着拐了几层亲戚关系。 徐大人当即口风一转,要把霍窈他们一并带去官府查验身份。 霍窈觉得挺可笑的,“那就走一趟。” 霍窈都这么说了,许丰宝他们也不再反抗,跟着她,被衙差带去了官府。 到了官府,徐大人让人检查他们的身份名跌,而陆百川和杀手以及客栈活计被带去了另一个地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徐大人再回来时,眼神中充满了意味。 “经过那二人的公诉,他称你乃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丫鬟,他们奉命前来捉拿你回去的。” “放屁!就他们两个,也配让我家小姐伺候!”不待徐大人说完,吴醉破口大骂。 徐大人脸色难看,下令:“来人,给本官掌嘴!” 两个衙差立马上来,霍窈给吴醉使了个眼色,后者一脚一个,将衙差踹飞出去,然后运起轻功,直接来到徐大人身边,两指成爪,准确无误的掐上徐大人的咽喉。 “你这个昏官,说!收了多少好处!” 徐大人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自己的性命就捏到了吴醉的手里。 “你敢威胁朝廷命官!” 吴醉冷笑:“没看到你的狗命就在我手上吗!废话少说,说,收了多少好处!” “你们都给我等着,本官要将你们一个个砍头!” “真是好大的口气,睁大你的狗眼给姑奶奶看清,这是什么!”吴醉将紫吟令怼到徐大人眼前。 徐大人一开始没有看清,眨了眨眼才看清楚那是什么,登时腿一软,随着吴醉松手,竟是直直跪坐在了地上。 “紫、紫吟令……” “现在知道我家小姐是何等身份了!这世上能把我家小姐当丫鬟的人,还没出生呢!” 徐大人脸色青青白白,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今晚居然踢到了铁板。 不对,他早该想到了,身边能有这么多人护卫,哪里是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丫鬟这么简单! “下官该死,下官糊涂,小姐恕罪,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 徐大人从地上爬起来,跪在霍窈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被吴醉踹飞的两个衙差见状,面面相觑,也跟着跪下了。 “行了,起来,我对你该死还是糊涂,都不感兴趣,把那两人带过来,立马审理,我要你的判案结果!” 听到霍窈这话,徐大人不敢耽搁,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应声。 很快,陆百川和杀手以及店小二,都给带来了。 三人俱是被五花大绑着。 一进来,陆百川看着安然坐在那,旁边是热腾腾还在冒热气的茶,以及茶点,吴醉和其妈妈分别伺候在左右,而在两人身后,是以吴家兄长和许丰宝为首的十个守卫。 因为紫吟令的加持,整个案子审理的异常顺利,根本不需要霍窈催促,徐大人比任何人都着急,着急将功折罪,但也不忘在心里揣测霍窈的身份。 拥有紫吟令,身边的丫鬟唤她小姐,却没有姓名,随从对她忠心不二,护持有加,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有那么好的身手,仅凭以上这几点,就足以说明,这个小姐来头极大。 但至于她的身份,他还没有头绪,可就算她的身份不明,仅凭着紫吟令,他就得把她当祖宗供着! 想着,徐大人就恨不得把跪在底下的三人,扒皮抽筋,要不是这三个不长眼的,他何至于将功折罪! 于是,徐大人比谁都尽心的,很快就把案子审理的明明白白。 那个杀手不是个硬骨头,几乎没费什么劲的,就把陆百川是如何收买他,让他杀农家女霍窈的前后经过,交代的明明白白。 而在水里下药,是陆百川的主意,原定计划是把霍窈身边的人都迷晕后,他好负责杀人。 至于被收买的伙计,也是陆百川拿银子收买的,伙计是冲着有银子,贪小便宜。 这俗话说的好,贪小便宜吃大亏。 伙计现在就毁的肠子都青了。 徐大人审理完后,把让师爷些的案情经过,恭敬的捧给霍窈看。 霍窈扫了两眼,没什么问题,就还给徐大人了,怎么处置,就按照正常程序进行。 陆百川如丧考妣的瘫坐在地上,一张脸比涂了白面还要白,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霍窈一般:“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霍窈笑了:“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杀我,而你,这辈子终其一生追求的富贵,也将永远都不属于你,机关算计的滋味,你就在牢里好好回味。” 说完,霍窈打了个哈欠,给吴醉使了个眼色,带着其妈妈和其他人离开了县衙,回了客栈。 客栈掌柜见他们全首全尾的回来了,且自己的伙计没有回来,心里就已经有数了,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只吩咐其他伙计好生伺候着。 而县衙里,吴醉捏着徐大人的脖子,低声交代了一番,没人听到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徐大人诺诺的点头,恭敬的不行。 “下官都明白,姑娘请放心,今晚之事,下官拿头上的乌纱帽保证,没有人会知道,下官也不曾见过紫吟令!” 徐大人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湿透了,与其说吴醉交代,倒不如说是吴醉在威胁他,威胁他若是今晚之事透露出去,不管是不是他透露的,这笔账,都会算到他头上。 也就是说,徐大人不但不会透露,反而还会拼了命的帮着捂着。 送走了吴醉,徐大人才松了口气,下一刻便是身子一软,往地上栽去。 …… 第355章 重逢 “大人!” 徐大人就着师爷的搀扶,稳住身子,呐呐吩咐:“去,把县衙大门关了,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 对着手底下的所有人都狠狠敲打了一番后,徐大人一颗心才塞回了原处,回到堂上,看到陆百川三人还跪在那,登时冲过去,一巴掌抽在陆百川白净的脸上。 “眼瞎的狗东西,什么人也敢招惹,还连累了本官!来人,把他给我关进大牢,好好给本官伺候着!” 陆百川被拖下去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他至今都想不明白,霍窈到底是谁,她真的是霍窈吗?若是霍窈的话,为什么徐大人会对她如斯恭敬? 她明明只是霍家的女儿,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之女啊! 然而,这个问题注定不会有人回答。 陆百川这辈子,也注定了要在牢里永久度过。 回到客栈,吴醉就把紫吟令还给霍窈了,“小姐,属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霍窈把玩着紫吟令淡淡的嗯了声,这东西,很好用,但也太扎眼了。 第二天动身时,徐大人亲自送霍窈出城,而陆百川和杀手在徐州被拿下的消息,没过两天,也传到了九爷的耳朵里。 “九爷,这霍窈小姐究竟跟京城的哪位贵人关系匪浅?” 不然怎么连徐州都给她面子。 九爷笑了下:“是京城的贵人……”也是整个大庆的主人。 霍窈一行人,是在半个月后,抵达京城的。 作为大庆的都城,京城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繁华,纵然来自现代的霍窈,也不由被这古韵古香的原始风光,吸引了去。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外头的热闹喧哗,心情极好。 “小姐别急,咱们先回家,以后日子还长着,等您歇息歇息,您再出来逛逛这京城。”其妈妈笑着说。 霍窈放下撑着帘子的手:“顾湘怕是乐坏了?” “可不是,刚来的时候,小姐见天儿的往外跑,一天到头都不见人,夫人都说,让她这么继续下去,非玩疯了不可。” 顾家坐落在京城边缘,宅子也没有在清河镇的大,根据其妈妈说的,这处宅子是顾家来了京城之后置办的,即便是这么个小宅子,也是天价,京城的宅子可以说是寸土寸金。 大概提前得到了消息,刘氏乔氏和顾湘早早的等候在门口了,马车刚停下,刘氏激动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是霍窈来了吗?” 霍窈掀开帘子,从马车里出来:“干娘。” “是霍窈,大娘,是霍窈来了。”顾湘的大嗓门,依旧中气十足。 霍窈刚从车上下来,就被刘氏和顾湘给抱了个满怀。 算起来,也快小半年了。 在门口重逢,激动的心情过了会儿才逐渐平复,刘氏拉着霍窈的手:“走,咱们家去说。” 说着,就拉着霍窈进了家门。 顾家比外头看到的还要小,是处三进院子,好在顾家人口本就少,倒也绰绰有余。 霍窈的房间一早就准备好了,知道她赶了许久的路,刘氏就让人准备了热水,让霍窈先沐浴洗去一身风尘,然后又准备了丰盛的晚饭。 霍窈收拾妥帖出来的时候,正好顾怀海也从衙门回来了,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京城的饮食和清河镇还是有些差别的,霍窈初来乍到,为防她吃不惯,刘氏特地命人准备了清河镇的口味。 晚饭吃的欢天喜地,顾湘比任何人都高兴,拉着霍窈谈天说地,一会儿说她在这里的所见所闻,一会儿说京城的诸多趣事。 来京城后,顾湘给霍窈写过几封信,但她觉得,文字并不能将她想要说的都能表达出来,故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饭后,不论是顾怀海还是刘氏,都默契的不曾提皇帝,只让霍窈好好休息,一切等她休息好了再说。 而当天晚上,顾湘便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跑过来跟霍窈挤。 她搂着霍窈感慨道:“都说京城有多好有多好,可我觉得,还不如咱们清河镇好,这里的人都眼高于顶,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实在让人讨厌!” 顾怀海所任的官职,乃是京兆府尹,这个官在京城并不算什么高官,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京城的县太爷,而在来京城之前,又是从小地方上来的,顾湘这个外来人,便成了京城贵女排挤的对象,加上顾湘是庶女,嫡庶有别,那些自恃身份的千金小姐,都瞧不上庶出。 所以,顾湘并不太喜欢京城,在她看来,京城再好,也没有清河镇好。 这一晚,顾湘抱着霍窈抱怨了很多,除了抱怨外,还说了很多她来到京城之后的所见所闻,虽然她更喜欢清河镇,但实话实说,京城确实人杰地灵,来到这里之后,就连顾湘自己,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眼界开阔了许多。 而不论顾湘说什么,霍窈始终都是那个最好的听众,直到两人累了,才抵头睡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霍窈看着陌生的房间,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坐在那儿缓了半天,才想起来,哦,她已经到京城了。 霍窈和顾湘在某些地方属于同一种人,那就是,都爱懒床,故而,两人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顾怀海都早已去衙门了,刘氏和乔氏倒是一直在等她们用早饭。 等吃过早饭,刘氏才拉着霍窈话起了家常。 差不多快中午的时候,门房下人来报,江将军正在府门口下马。 刘氏叹了口气:“这消息啊,就是瞒不住,你昨儿傍晚刚到,今儿个上午就找来了。” 霍窈笑而不语,更不曾告诉刘氏,这跟消息能不能瞒住没有关系,她这一路上,身边随行的人,除了其妈妈,都是一个主人,即便顾家这边瞒着,她到京城的消息,也依旧会传到该传到的地方。 江陵的身份摆在那,来顾家根本无需通报,关键也没人敢拦他。 “霍窈,好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啊?” 江陵一如既往的跳脱,快走两步,将霍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 第356章 熟人也分远近 然后啧啧两声,托着下巴玩味道:“我说,小半年没见,你怎么瞧着胖了不少呢?” 霍窈偏头对刘氏说:“干娘,我可以把他撵出去吗?” 刘氏低头捂嘴笑,乔氏和顾湘也忍笑忍得有些难受,唯有江陵很茫然:“我怎么了,你干嘛要撵我?” 霍窈冲他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没成亲吗?” “知道啊,那是因为小爷我不想成亲。”江陵无比傲慢道。 霍窈却只想给他一锤子,“错,那是因为没有哪个女子乐意嫁给你!” “简直胡说八道,小爷我可是整个京城排的上号的金龟婿,每天去我家说亲的媒婆子,就算没有几百,那也有几十!” 没有女子乐意嫁给他? 开什么玩笑,有的是女子,争着抢着要嫁给他好么! 顾湘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霍窈的意思是,你说话太直接了,所以没女子乐意嫁给你,跟身份其他无关。” 刘氏也笑说:“你说她胖,她这是拿话点你呢。” 江陵先是挠挠头,然后恍然反应过来了:“哦对,我忘了,你们姑娘家都不爱听实话。” 霍窈闭了闭眼,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跟直男一般见识,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可她不跟江陵一般见识,江陵却逮着这个话题不放:“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的,平日没少吃,怎么光长肉,不长个呢,还是这么矮。” 霍窈咬牙:“这个话题就过不去了是不是,嗯?!” 她的尾音上挑,透着浓浓的威胁。 江陵却更乐呵了,笑眯眯道:“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些,闹了半天,在外表上,你也只是个普通女人啊。” 这不是废话吗,女为悦己者容,哪个女人会乐意听人说你怎么这么胖,你怎么这么难看这样的话。 别说霍窈本就心细,即便是心大,那也不爱听。 “江将军你这就不懂了,女子看待自己的外表,比看待任何都重要,等你成亲就明白了。”刘氏笑得不行,忍不住多提点了江陵几句。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对江陵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位高权重,却没有架子,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最关键的是,他的心思跟他的性格完全一样,不玩那些藏着掖着的。 说实话,这样的人,很适合当女婿,可惜,顾湘和许丰宝情投意合,而霍窈呢,又是皇帝看上的人,她唯二的两个女儿,都已经有主了。 有时候刘氏就在想,但凡她有第三个女儿,必然会好好撮合一番,无关乎身份地位,只因江陵这个人。 但可惜啊,这种事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江陵不止是他一个人,他的背后还有百年帅府,江家,而他本人,又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自身能力不俗,前途更是一片明朗。 光身份,就差了一大截,更何况,她还没有第三个女儿。 刘氏知道江陵是来找霍窈的,坐了会儿,便借口有事带着乔氏回避了,不过走之前,倒是没把顾湘带走,而是给她使了个眼色。 母女之间的默契还是很可怕的,对方只是一个眼神,顾湘就明白了。 于是,她装聋作哑的待着,就算江陵给她使眼色,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仰着头,一脸无辜单纯,那真真假假的模样,看得霍窈好笑不已。 看来,来了京城之后,顾湘的变化还是蛮大的。 至少装傻方面,段位蹭蹭往上升。 没把顾湘弄走,江陵反倒憋闷的不行,心里吐槽着,以前没发现这顾湘挺没眼力见儿的,但也不好开口赶人,索性就随她去了,反正他来又不是不能见人的事。 “今天晚上太华楼,我派人来接你。”江陵顿了顿,补充了句:“记住,你一个人。”然后又道:“最多带上吴醉。” 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顾湘,那意思很明确,除了吴醉,其他人不能带,尤其她顾湘。 被嫌弃的顾湘也很无奈,要不是不放心霍窈,她才不会留下惹人嫌。 完成了任务,江陵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跟霍窈聊了会儿,所聊的话题,多数围绕在彼此这小半年的近况中。 江陵原本驻扎军营的,自打景沉微服私访结束后,他就被调回了京城,之后,便一直待在京城,充当皇帝和霍窈中间的传信人。 当然,这只是其一,至于具体什么因由,江陵不说,霍窈也没有问,无非就是朝廷的事,这些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而关于霍窈的种种,她也没有说,江陵也没问,原因很简单,即便她不说,她这小半年间的情况,江陵也了若指掌,甚至估计比她这个当事人,知道的都详细。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不过这个话题是个雷区,江陵再直男,也知道不能触碰,故而很自然的,便把话题给绕了过去。 又坐了会儿,江陵才起身告辞,走之前叮嘱霍窈今晚别忘了,随即又想到什么,对霍窈说:“长蕴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咱们三个人聚一聚,怎么说咱们三个,也是最开始的老熟人了,对?” 霍窈对此没什么兴趣,她对薛长蕴这个人属实无感,倒也并非她记仇,而是纯粹觉得,与薛长蕴磁场不合。 相较于薛长蕴,她更乐意与江陵相交。 尽管他一直充当她和景沉之间的传信人。 于是说:“到时候再说。” 江陵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张张嘴,想劝两句,但对上霍窈淡漠的神色,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在心里叹了口气,罢了,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长蕴他自己找的。 自己又何必当这个坏人。 要知道,霍窈这个人有时候还挺记仇的,万一在这件事上得罪了她,日后再给她写信的时候,她随便给他穿个小鞋,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也行,就听你的,到时候再说,我先走了,回去。” 江陵一如既往,比起马车他更喜欢骑马,看着挥鞭而去风采斐然的少年郎,霍窈突然也想试一试。 …… 第357章 民女,拜见陛下 当天傍晚,江陵的人如约而至,倒也是熟人夏伟光。 “霍窈小姐。”夏伟光抱了抱拳,“属下奉将军之命,前来接您。” 霍窈于是便跟刘氏乔氏和顾湘点点头,跟着夏伟光出了顾家的大门,顾湘自然是想跟着的,即便她不想,刘氏也会让她跟着。 只可惜,白天江陵说的很清楚,除了吴醉以外,不能带其他人。 刘氏知道霍窈去太华楼见的人是谁,对待一国之君,自然不能像对待江陵那般随意,不是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的,一个弄不好,这其中的后果,不是顾家任何人能承担得起的。 不过让她很放心的人,那个人是霍窈,她比谁都懂得保护自己,这一点,压根儿都不需要嘱咐。 马车离开顾家后,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外面响起夏伟光的声音:“霍窈小姐,太华楼到了。” 整个太华楼都被包下了,江陵坐在大堂等着,见霍窈来了,对她点点头,带路,把她送上了二楼的其中一间包厢门口。 “陛下在里头,你进去。” 包厢门打开,绕过屏风,只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立于窗前,正看着外面的夜景出神,直到霍窈走近才回神。 转过身。 景沉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良久,才缓缓出声:“来了。” 霍窈看着他,几个月没见,彼此之间的变化并不明显,眼前的,依旧是那个矜傲莫测的君王。 不过今日的他,不同于以往,穿了一身月白锦袍,将他整个人衬的更加丰神俊朗,却也平添几分儒雅,看着没有那么遥不可及,反而有丝丝平易近人。 当然,霍窈始终知道,这只是表象,再如何看着平易近人,他也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高深莫测的一国之君。 “民女,拜见陛下。” 景沉站在那,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屈膝行礼的女人,良久嗤了声,如果不是数次见过她的真面目,他会以为,她当真如眼下这般,乖巧温顺得不像话。 他走到桌前坐下,既没有叫起,也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自饮,丝毫没有理会还保持屈膝状态的霍窈。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霍窈额头上逐渐沁出了密汗,她抬起头,看着整个人透着无限自在的男人,咬了咬牙,径自起了身。 景沉冷笑一声:“怎么不继续装了?” 霍窈耸了耸肩,在他对面坐下:“反正我怎么装,你也能看穿,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没错,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看不惯她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景沉给霍窈倒了杯茶,托着腮看她:“听说你路上闹出了个不小的动静,朕还以为,你会继续忍下去,怎么忍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倒是不继续忍了?” 霍窈知道他说的是陆百川的事,对于他对这件事的知晓,她一点也不意外,淡淡道:“人家都要我的命了,我要再忍下去,现在坐在您面前的,就不是我了。” 是人都是有底线,她也不例外,她这人一般信奉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论什么事,她都不太喜欢做的太绝,故而,一直以来,对陆百川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他自己得寸进尺,她自然不会再手软。 毕竟,她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母。 景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更没有告诉霍窈,就这件事的处理而言,她还是心太软了,本来他是想说的,但话到了嘴边上,突然就想起了江陵以前说的话。 他与她的相遇,不正是因为她的心软吗。 罢了,来日方长,慢慢来。 反正她现在来到了他的身边,大不了慢慢教就是了。 霍窈丝毫不知道,景沉起了调教她的心思。 很快,饭菜上来了,霍窈发现了,大多都是她喜欢吃的,心细如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都是巧合。 她记得自己曾经看过这样的一句话,世间大多数的巧合,都是人为。 想到这,她不由看向他。 “不和胃口?”景沉注意到她不动筷,挑挑眉。 霍窈摇摇头,随即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说实话,非常好吃,可以说是,除了之前跟着景沉微服外,这是她来到这里后,吃过的最美味的饭菜了,比江南府都好吃。 因而,霍窈比往日多吃了一碗饭,对于她拿着空碗叫人添饭时,对面人玩味的目光,都被她自动忽略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十分安静,霍窈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景沉则饭桌上的规矩极好,将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 吃饱喝足,景沉唤来人把残羹剩饭收拾下去,重新让人送来了一壶茶,他给霍窈倒了杯,“这是消食茶,多喝两杯。” 霍窈抽了抽嘴角,他这是觉得她吃多了? 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吃的不少,但也还好,至少她并没有感觉到太撑。 当然,她是不会在自己吃多少这个话题上跟他纠缠的。 “最近我会比较忙,让江陵带你逛逛,待我忙完,再来找你。”景沉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显然对于自己的忙碌,并不满意。 霍窈喝了口茶,哦了声,景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还要说什么,外头忽然传来阵阵嘈杂声。 “江陵你莫要欺人太甚,这么大的太华楼,你一个人包下了,给本小姐个包厢能耽误你什么?” 说话的是个好听的女声,只不过隔着这么远,依旧能听出其中的倨傲。 “华叶君,我再说一遍,滚,再不滚,当心我对你不客气了!” 外面的嘈杂随着江陵的威胁落下,更加的混乱,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敲门进来:“陛下,华家大小姐来了,正在楼下,您看……” 景沉对霍窈说:“我送你回去。” 中年男人施常听到这话,像是见了鬼似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的不敢置信和惊惧,纵然霍窈想假装没看到,都办不到。 不过这个人,她倒是之前没在皇帝老儿身边见过。 …… ===============================? 第358章 和皇帝吵架了? 景沉带着霍窈,是从太华楼的后门走的,一路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以至于上了停在后门的马车后,霍窈看向景沉的眼神都变了。 意味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 而当事人景沉,也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已经注意到在装傻,总之,在从太华楼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马车在顾家府门口停下,“回去。” 霍窈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进了家门,没有注意到,车上的景沉一直在透过车窗看她,眼底透着星星点点的得逞和笑意。 “回宫。” 马车很快如一阵风一般离开,如来时不惹人注意。 当天晚上,顾家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刘氏和乔氏,以及顾湘,时不时地看向自打回来后,便少言寡语的霍窈。 她们彼此都是极为熟悉的至亲人,霍窈纵然再情绪不外漏,三人也察觉出她的不开心。 “难道和陛下吵架了?”顾湘如是猜测道,不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霍窈出门一趟回来情绪却不对劲了。 她去见皇帝了,除了和皇帝吵架了,她想不出别的原因。 刘氏有些迟疑:“不能。”两人这才刚见面,就吵架了? 再说了,霍窈是个什么性子,她们很清楚,最是懂分寸的人,她会跟皇帝吵架? 乔氏却觉得,万事皆有可能,这男女之间感情的事,最是捉摸不透,就算再脾气好的人,也会闹小脾气。 即便对方是皇帝。 母女三人头对着头窃窃私语,霍窈却不曾注意这些,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此时此刻,她的心头横着无数的问题。 华家大小姐是谁? 为何她来了,景沉带着她从后门走? 是她见不得人?还是景沉不希望她和华家大小姐碰面? 景沉作为皇帝,他的心性有多高,她是见识过的,为什么华家大小姐一来,他心性如此之高的一个人,不惜带着她从后门走? 这些问题缠绕着她的思绪,她也知道,有些事很危险,自己不能去想,也不能去触碰,这是对自我保护的一种下意识机制,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去想,也忍不住去深究,更忍不住的去怀疑。 这一想,这一深究,让她的情绪一跌再跌,其实她不想让这些影响到自己,可她终归不是神仙,做不到对自己的情绪控制收放自如。 霍窈没忍住,叹了口气,正在窃窃私语的刘氏她们不由面面相觑。 最后心里憋不住话的顾湘忍不住了,“霍窈,你跟那位吵架了?”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下巴冲着皇宫的方向抬了抬。 霍窈刚来京城,皇宫在哪儿,宫门朝哪儿开,尚不知晓,但她知道,顾湘说的那位指的是谁,愣了下,摇摇头。 顾湘见此,不但没有松一口,反而脸色一沉:“那他就是欺负你了!” 刘氏脸色都变了,呵斥道:“湘儿,休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他要没有欺负霍窈,霍窈为什么不高兴?肯定就是他欺负霍窈了!” 见顾湘越说越离谱,越说声音越大,别说刘氏了,就是乔氏脸色都变了,上去捂住顾湘的嘴,低声哀求道:“我的小祖宗唉,你小点声,就不怕隔墙有耳啊!” 来了京城之后,还以为这小祖宗长进了些,前两天她和刘氏还说呢,结果转头就给她闯祸,她究竟知不知道,霍窈的身边都是皇帝的人,远的不说,就拿不远处的吴醉来说,首先她就是头号要顾忌的人! 要是她转头把刚才的话报给皇帝…… 乔氏虽然表现的很隐晦,但吴醉又不傻,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很多时候被排斥。 可她能怎么办,难道告诉她们,她虽是皇帝的人,但私心里是倾向霍窈的,并不是什么事都报给陛下,尤其是,在汇报之前,她都会先筛选一二。 就刚才顾湘的话,尽管对陛下大不敬,她也没想过呵斥,或是转头打小报告。 所以,完全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然而,她很清楚,这些想法即便说出来,刘氏她们也不会相信,毕竟自己有时候都不相信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霍窈放在了第一位。 就连主人,都被她放在了霍窈之后。 于是,吴醉很识趣的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吴醉下去了,其他下人也都被赶了出来,说话便彻底没了顾忌,顾湘始终坚持,霍窈被欺负了,而能欺负到她的人,除了皇帝不做第二人想,其一,身份,其二也正是因为他是皇帝,才能欺负到霍窈,其三,还是那句话,霍窈外出是去见皇帝的,回来不开心,那么显然与皇帝有关! 刘氏和乔氏虽然觉得可能性比较小,但好像除了这个解释也没别的解释了。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这样的话,霍窈说了好几遍,顾湘才勉强相信,“那你为什么不高兴?谁惹到你了?难道是江陵?” 霍窈捏了捏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累了。” 顾湘完全不信,还想说什么,被刘氏给拉住了,只听她如是对霍窈说:“累了就早些回房休息。” 然后唤来丫鬟,送霍窈回房。 等霍窈走了后,顾湘不解道:“大娘,霍窈……” “好了。”知道顾湘想说什么,刘氏打断道:“你没看出来霍窈不想说吗,你再问她也不会说。” 乔氏问她:“那怎么办,那孩子瞧着就是心里有事。” 刘氏看着霍窈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道:“算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不想说肯定是自己能处理好,咱们就别掺和了。” 她没有告诉乔氏和顾湘的是,霍窈的反常,除了被皇帝欺负了,还有另一个解释,那就是她和皇帝之间出问题了。 至于什么问题,也很显而易见,感情问题呗。 所以她拦住了顾湘。 霍窈那孩子本来就心思重,她要不想说,你就算再逼她也不会说。 …… 第359章 你说的奸佞小人,是朕 这一晚,注定了将会是个不眠之夜。 霍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脑子里尽是些晚上在太华楼前后种种,纵然她告诉自己,别想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然而,她的大脑根本不受她控制,不论怎么自我催眠,就是睡不着,明明已经是半夜了,却依旧精神如白昼。 不知第几次,霍窈幽幽一叹。 “又叹气,到底出什么事了,让你难为成这样!”顾湘依旧跟霍窈同屋同床,本来她睡着了的,可被尿给憋醒了,醒了后就听到旁边霍窈翻身叹气的声音。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吵醒她了,一动不敢动,可很快她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是霍窈压根儿就没睡! 霍窈身子一僵,“你,你也没睡啊。” 这个也很有意味,顾湘知道自己没有误会,霍窈确实一直没睡。 打了个哈欠,“被尿憋醒了,我先去小解。” 等她小解,舒服的回来,就一把抱住霍窈,“到底晚上你出去发生什么事了,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顾湘看来,霍窈比她小几个月,却十分成熟稳重,纵然是天大的事,在她眼里,仿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也正是因为霍窈的这份沉稳,让她每每在遇到难关彷徨之时,总能静下心来。 可现在,这样的霍窈,却睡不着,还叹气。 她知道肯定是与皇帝有关,大娘不让问,可她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霍窈是她的妹妹不是吗? 以往都是霍窈挡在她前面,她也想为她分担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霍窈闭了闭眼,嗓音有些沙哑:“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个回答,一听就是敷衍,可不论顾湘怎么问,她始终都是类似的话。 顾湘也知道,霍窈不是倾诉的性子,哪怕遇了事,她宁愿憋在心里,也不愿诉说出来。 当初皇帝看上她,让她进宫,她就瞒的死死的。 或许大娘是对的。 “我不问了,等你想说了,你就再告诉我,不过霍窈,不管什么事你也别怕,我,还有爹,大娘,我娘,都在!” 顾湘依旧还是认为,霍窈是被欺负了,被皇帝欺负了。 霍窈哭笑不得,“没你想的那般严重,好了,时候不早了,快睡。” 顾湘等到霍窈睡着,才闭上眼重新入睡,可她并不知道,她前脚睡着,后脚霍窈又睁开了眼睛,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与此同时,江陵同样也是一晚没睡,相较于霍窈是被烦的睡不着,而他是忙的。 在太华楼的时候,好不容易甩掉华叶君,结果却被告知,皇帝已经带着霍窈走了,就连忙进宫,看到皇帝已经平安回宫,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的失职,随即跪下请罪,谁知皇帝不但没有怪罪,反而说他干得不错。 以至于,江陵从皇宫出来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回了府,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太华楼一行,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为了保护霍窈,以及隐瞒皇帝的行踪,绝对是保密级别最高,知情人也只有身边的几个心腹。 可他记得清清楚楚,华叶君亲口说的,她是听人他来了太华楼,才追过来的。 也就是说,有人泄露了行踪。 往小了说,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可往大了说,就是有人对皇帝的行踪了若指掌! 毕竟,他会去太华楼,完全是作为皇帝护卫队长。 越想,江陵越觉得后背发寒,幸好皇帝没出事,不然…… 当即,他连夜派人彻查,把所有知情的心腹都挨个查了一遍,直到天亮了,才有了点头绪。 所得到的结果,让他很茫然,因为消息,不是他这边泄露的。 也就是说,不是他这边泄露,那么不是皇帝,就是霍窈那边泄露的。 可顾家很清楚这其中的重要性,顾怀海那一家人都是颇为靠谱的,即便是为了霍窈,他们也不可能泄露行踪,至于霍窈可能性也不大,她刚来京城,在这之前,她所有的信息,他这边都早已知之甚详,很确定,她与京城这边毫无联系,更何况,就算他所掌握的信息与现实有出入,霍窈的身边,还有吴家兄妹。 那可是实打实皇帝的人。 所以,顾家和霍窈这边基本上可以排除,那就只剩下皇帝这边的人了。 于是当下,江陵把皇帝身边的人一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也越想越茫然。 如果说,是皇帝身边的人背叛,泄露了行踪,可目的何在。 一没刺杀,二没埋伏,难道就只是将华叶君引来? 对,他知道了,对方不是冲皇帝,是冲他来的! 因为一旦皇帝的行踪泄露了,他首先就是被怀疑的人,届时,皇帝对他的信任必然会大打折扣,甚至会怀疑,他已经不能再担此大任了。 到时候,他就会失去皇帝的信任…… 简直其心可诛啊! 江陵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要主动出击,于是下了早朝后,江陵便直奔御书房,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末将有罪,求陛下饶恕。” 景沉一开始有些愕然,想到江陵的为人,就明白了,突然有些头疼,这江陵哪哪儿都好,更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可就是这脑子,有时候让人一言难尽。 果不其然,在听到江陵的请罪以及诸多分析,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景沉都有些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了。 “陛下明察,末将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陛下乃明君,可莫要被奸佞小人蒙蔽!” “此等小人实属可恨,竟然在背后泄露陛下您的行踪,让末将失职……” 景沉听不下去了,面无表情地打断道:“你说的奸佞小人,是朕。” 江陵伏在地上:“末将绝没有此意,末将是说泄露陛下行踪之人呃……” 说到一半,江陵可算是反应过来了,猛地抬头看向皇帝。 什么意思? 泄露行踪的,是陛下? …… 第360章 针对她所设下的棋局 江陵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这一刻有些不够使的。 如果他的理解能力出问题的话,那么也就是说,泄露行踪的,不是他所认为的奸佞小人,而是陛下。 可问题来了,陛下为何要泄露自己的行踪? 难道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钓鱼计划? 可不对啊,他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又是出行时的护卫队队长,陛下若有什么计划,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他? 问题又来了,若不是钓鱼计划的话,陛下又为什么泄露自己的行踪? 所以思来想去,江陵还是觉得,陛下虽然瞒着他,但还是所实行的钓鱼计划。 没错,肯定就是这样,所以陛下才泄露自己的行踪。 景沉看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的江陵,就算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多少能猜到,自己这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撵人走。 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等把江陵赶走,景沉却面对着一摞奏折,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思绪也逐渐飘远。 在京城之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华叶君乃是首辅的孙女,华家的大小姐,从小被华家捧在手心里长大,性情飞扬,敢爱敢恨,自打几年前,华叶君就放出话来,此生非江陵不嫁,为此还付诸行动,将前去华家说亲的媒婆子,都赶了出去,闺誉一度一言难尽。 但她本人却丝毫不在意,还曾为了追随江陵,追去了军营,为此还差点丢了小命,但她对于江陵,当真是存了一颗势在必得的人,但凡是有江陵的地方,必有她华叶君。 后来,江陵也学聪明了,躲华叶君跟躲什么似的,但凡外出,绝对会对自己的行踪保密到了极点。 没错,昨晚太华楼的行踪,是他让人泄露给华叶君的,泄露的也不是他自己的行踪,而是江陵的,他只是让人告诉华叶君,江陵晚上会在太华楼出现。 而华叶君,也不负他所期望的那般,果然追去了太华楼。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很简单,那便是,他故意的,故意让霍窈误会,从而让她吃醋。 之后的行为,也是为了迷惑霍窈而所做的。 一切计划,都一如他所预测的那般,木檀自然没有无动于衷,她回去后的种种异常,暗卫都一一汇报到他跟前儿来,包括,昨晚她一晚上没睡。 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景沉却没有澄清误会的打算,因此他故意对霍窈说,这段时间他会很忙,就是要让她着急一下。 虽然他们之间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但他没有耐心去等,他是皇帝,一国之君,自来是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 不论是人,还是物。 他对霍窈情深根种,而霍窈,却始终被动地跟他在一起,这样的被动,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公平,是两情相悦。 他知道,霍窈是对他并非全然的无动于衷,她只是顾忌的太多,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默默付出,她依旧顾忌重重。 而他要做的,便是打碎她的顾忌,将她本性中的冲动激发出来。 是针对他一个人的冲动。 所以,她刚来京城,他便针对她,设下了如此一个局。 如今,她已进了这棋局,没有他的允许,就休想跳出去! 想到昨晚霍窈下车时的沉默,以及眉目间的沉思,景沉突然浑身充满了力量,就连批阅奏折,也比往日快了许多。 而另一边顾府,霍窈并不知道这些,一晚上没睡,她的精神自然没有好到哪里去,顾湘却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就提出带她在京城逛逛,好好看一看京城的万千风采。 霍窈却不太想去,她现在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好了,改天再去,让霍窈回房休息。”顾湘没看出来,刘氏却是看出来了,她拉着霍窈的手:“一晚上没睡?你这孩子心思就是重,有什么都憋在心里,干娘也不逼你,等你想说了,就跟干娘说,知道吗?” 刘氏的贴心,让霍窈松了口气,点点头,跟刘氏和乔氏说了声,便回房补觉了。 一直睡到了下午才起来,起来的时候,顾湘正和刘氏乔氏说话,老远就看到她眉飞色舞的样子。 然而走到门口,听到一个熟悉的人名,霍窈就顿住。 华叶君! 就在昨晚,在太华楼,她才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个因为她的到来,景沉带着她走后门的女子,就叫华叶君。 “霍窈醒了。”刘氏最先看到霍窈,冲她招招手:“午饭没吃,现在饿了,想吃点什么,干娘让厨房给你做。” 霍窈看了看天色,道:“先不吃了,刚睡醒不太饿,待会儿晚饭一块吃。” “那行,你先用些点心,顾湘出去的时候买回来的,京城比较有名的点心铺子,味道还挺好。”说话间,刘氏将一盘精致的点心推到霍窈面前。 霍窈吃了块,觉得有些腻,就没再吃了,状似不经意地问顾湘:“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在说什么开心的事。” “在说华家大小姐华叶君呢。”顾湘没有注意到,随着华叶君这个人名,霍窈的眉头动了一下,“我跟你说霍窈,这华大小姐当真是个妙人,华叶君是首辅的孙女,实打实的名门闺秀,而华老首辅,是文人之首,这华大小姐,却没有一点的文气,倒像是将门出来的女儿。” 在男主当上首辅之前的官员格局,霍窈并不清楚,不过想来,这华首辅,是男主的前任。 “她怎么了?”霍窈喝了口茶,借此遮住唇角的异常。 “当然是她敢爱敢恨啊,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华叶君一直追着个男人跑,她今年都二十一了,至今都没嫁人,就是因为那个男人。” 想到什么,顾湘拍了下大腿:“哦对了,那个男人你也认识。” 霍窈捏了捏手指,喉咙干涩道:“我,我也认识?” “是啊,你认识,不但认识,还很熟呢。” …… 第361章 动心了? 难得见霍窈感兴趣,顾湘卖起了关子。 “你猜猜,华大小姐追逐的男人是谁?” 霍窈看着顾湘期待的眼神,一颗起起伏伏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是江陵。” 顾湘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霍窈心中最后绷着的那根弦,也随着顾湘的话,放松了下来,原来,不是景沉,是江陵啊。 “霍窈,你怎么猜到是江陵的?” 顾湘眼巴巴地看着霍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居然觉得,刚才还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霍窈,心情好像一下子好了起来。 而霍窈接下来的行为,证明了不是她的错觉,霍窈的心情确实好了,因为她说了好多话,而且表现的兴致十足。 “很简单啊,我们都认识的男子,就那几个,华大小姐是京城人,她追逐了几年的男子,自然不是我们以前认识的,换而言之,对方也是京城人士,而你和我都认识的京城人士,满打满算,也就寥寥无几,江陵算一个,陛下也算,薛长蕴再算一个,据我所知,薛长蕴已经成亲了,若是陛下的话,你的反应不会如此,那么,除了江陵,也就不作第二人想了。” 她和景沉的关系,顾家上下无人不知,若华叶君追逐的男子是景沉的话,顾湘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昨晚在太华楼,除了景沉,江陵也在,再加上顾湘刚才的话,显而易见,就是江陵了。 也就是说,华叶君追逐了多年的男子,是江陵。 按照方才顾湘所言,这件事几乎早已传遍了京城上下,连她这个来了京城小半年的人都知道,景沉不可能不知道,他昨晚带着她从后门走,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为之…… 霍窈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深思,景沉作为一国之君,是成了精的,他的心思之深,纵然是她,目前为止也捉摸不透,换句话说,她昨晚表现出来的反常,景沉不可能没有察觉,却放任她误会,这就让她不由要多想一层了。 不但如此,还带着她走后门,让误会加深。 恐怕无意没有,刻意倒是值得推敲。 但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窈突然想到,一直以来横在她和景沉之间的问题,有些答案,也自然呼之欲出了。 他是在试探她对他的心意和态度! 思及此,笼罩了她一夜的阴霾,在这一刻尽数散去,她什么都明白了,说是醍醐灌顶,不外如是。 只是,她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皱起没有,烦躁起来。 烦躁自己居然会误会,误会也就算了,还为此伤神。 难道她对景沉已然动心? 对景沉动心,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景沉既是一国之君,又生得丰神俊朗,气质斐然,这样的男子,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很难让女子无动于衷。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子啊不知不觉间,她对景沉的心,已经如此之深,深到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牵动了她的情绪。 短短一瞬间,霍窈的心思便已然千帆过尽,顾湘对此全然不知,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八卦上。 “没错,就是江陵,是不是很惊喜,很意外?要我说啊,这华叶君眼光也够独特的,居然看上了江陵,还追逐了这么多年,非他不嫁。” 江陵于顾湘而言,并不陌生,也算是相当熟悉了,所以,在初初得知华叶君看上的是江陵时,险些惊掉了下巴颏。 这江陵也是够有福气的,她见过几次华叶君,长得貌美如花,美得惊人,加上她性子爽利,周身气质,颇有些英姿飒爽的迷人。 出身好,长得好,气质好,求亲者必然是络绎不绝,奈何,她看上了江陵,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还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二十多岁没嫁人的老姑娘。 说起来也是够让人唏嘘的。 甭管唏不唏嘘,顾湘的话有些出格了是真的,刘氏训斥她:“说过多少次了,说话之前先在脑子里想一想该不该说,想好了再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乔氏也附和:“这里是京城,祸从口出的先例,难道还不让你警醒?” 自打来了京城后,不管刘氏还是乔氏,眼界都与过去不同了,在清河镇的时候,她们尚且能随意,可这里是京城,才来不过小半年,她们就见识过了前面好几年不曾见识过的,那些因为祸从口出满门抄斩的,比比皆是。 故而,她们言行举止,都是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个粗心,招来祸端。 结果顾湘偏偏不管这些,该如何还是如何,长进是有,但还是不够。 大概已经被教训的习惯了,顾湘噘着嘴说:“我也就在家里说,我又不傻,到了外面肯定是不会说的。” “在家里也不行,昨晚才说过隔墙有耳,这才一晚上你就忘了?” 顾湘渐渐泄气了,冲霍窈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大娘和我娘就是爱担心,待会儿等回房了我再跟你说。” 要是当着刘氏和乔氏的面继续说下去,今晚她的耳朵就会被她们给念出一层厚厚地茧子。 霍窈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对顾湘勉强笑笑。 霍窈的精神好了,刘氏和乔氏便默契的对昨晚她的异常绝口不提,晚上吃过饭,顾湘心心念念的跟霍窈八卦,于是跟顾怀海招呼了声,就拉着霍窈要回房,谁知刚走到门口,八卦的男主角居然来了。 江陵是来接霍窈去逛京城的夜市的。 顾怀海迟疑道:“江将军,现在时辰这么晚了,出门不合适?” 最关键的是,他们孤男寡女,传扬出去,对霍窈的影响极其不好。 在京城,初来乍到的霍窈或许没人认识,可江陵不同,他的脸,便是通行证,活招牌,霍窈和他在一起,被不明真相,有心人眼里,还不知要怎么被编排呢。 关键是,白天也就算了,称得上光明正大,现在都这么晚了…… 江陵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长蕴也会跟我们一起。” 并非他和霍窈两个人。 …… 第362章 四人行,逛夜市 听到薛长蕴也会去,霍窈皱了皱眉。 打心眼里不太想去。 然而江陵压根儿不给她婉拒的机会,直接拉着她往外走,顾湘拦在前面:“江将军,不介意带我一个?” 江陵愣了一下,“当然不介意,那咱们走。” 就这样,三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刘氏在后面叮嘱早些回来。 上了马车,顾湘小声问霍窈:“我感觉你好像不太喜欢薛长蕴。” 江陵是男人,心思较比女子要粗一点,故而,方才霍窈那一瞬间的犹豫,他没注意,她却是看在眼里的。 当着江陵的面没好意思问,现在马车里就她和霍窈,哦对,还有个吴醉,顾湘就少了些许的顾忌,只不过碍于吴醉,把声音放的很小。 却忽略了吴醉乃习武之人,在马车这等密闭的空间里,纵然声音再小,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霍窈看了吴醉一眼,后者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如实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不过不是一类人罢了。” 顾湘以为,霍窈所谓的不是一类人,是指身份,毕竟在她看来,霍窈是她和顾家的救命恩人,薛长蕴也是顾家的恩人,当初要不是他,今日的顾家,包括她,说不准会是另外一番局面。 撇嘴道:“咱们和江将军也不是一类人,可我也没见你排斥他啊。”相反,霍窈与江陵的关系极好,一直以来相处的还十分融洽。 霍窈笑笑,没有解释太多。 本来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也就为止了,谁知顾湘如是说:“我倒觉得薛大人挺好的,虽然人看起来冷淡了点,但其实是个热心肠,当初要不是他的话,我爹指不定就被刘彭罢官了,不过薛大人的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 前段时间,她在一次宴会上见过薛长蕴的夫人,她觉得薛长蕴是她家的恩人,薛夫人是薛长蕴的妻子,于情于理,都该去行个礼,谁知道,薛夫人竟然当众说她跳过宴会的主人巴结她。 当然,人家没把话说的太直白,只不过话里话外透出这么意思,再加上,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拿正眼看过她,傲慢得不行。 自此之后,她就对薛夫人的印象不好了,也托了她的福,到现在有关于她巴结她的流言蜚语还能听到。 霍窈皱眉:“有这回事?” 顾湘无所谓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也不在乎,本来对于京城本地人,我就是个外来人,还真是个小官的女儿,看不上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要是次次都在乎计较,那我不得累死啊。” 她说起来,也只是想表达薛长蕴的夫人不好相与。 霍窈笑了,只是那笑,却未达眼底:“他们夫妻,还真是天生一对。”尤其在瞧不起人这一方面,完全是绝配。 当初在州府,薛长蕴瞧不起她这个农门之女,现在他的夫人,瞧不起顾湘。 难怪能成为夫妻,就这奇葩程度,说不是一对都没人相信。 “不过我还听说,这薛夫人极为善妒,曾经那谁家的小姐跟薛大人多说了两句话,就被薛夫人当众掌掴,闹得那小姐最后不得不离开了京城,远嫁外地,所以我现在见了薛大人,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 薛夫人出身高门,娘家身份极为了得,要是收拾她,还不是小意思,虽然她行得正坐得直,可人家要是不讲理,你再行得正坐得直也没用。 所以,她现在见了薛长蕴,都恨不得躲着走。 霍窈觉得,薛长蕴的夫人怎么样,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故而,顾湘的这些话,她听听也就忘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身在其中。 当然,这目前来说,只是后话,眼下马车停下。 “前面就是夜市,马车进不去,就在这下。”江陵掀开帘子,对霍窈和顾湘说。 从车上下来,热闹顿时扑面而来,面前不远处便是夜市的入口,只见前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叫卖声源源不断。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们清河镇热闹?”江陵一副献宝模样。 霍窈平静道:“我们那儿没有夜市。” 江陵:“……”不服气道:“就算没有夜市,也有集市,就说京城的夜市,是不是比你们的集市人还要多?” 霍窈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比较,敷衍道:“是,你们京城热闹。” 江陵高兴了,虽然他觉得有被敷衍到,但他没有证据。 正说着,一行三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薛长蕴。 “你们来了。”他的目光落到霍窈身上:“好久不见,伤怎么样了?” 顾湘行完礼直起身,闻言疑惑道:“伤?什么伤?” 她问霍窈:“你受伤了?” 薛长蕴挑挑眉:“怎么,你没跟他们说?” 江陵也很意外,要知道霍窈那次的伤,可是差点丢了小命,看顾湘这反应,她居然没对她们说。 霍窈皱了皱眉,安抚顾湘:“以前受了点小伤,不打紧。”然后淡淡的回了薛长蕴一句:“多谢薛大人记挂,已经好了。” 江陵嗤笑:“还真是小伤啊。” 霍窈和薛长蕴的气氛很微妙,谁都看出来了,不过有江陵在,一点也不担心会冷场,一晚上总结下来就是,夜市很热闹,宾至如归。 回去时,薛长蕴说:“正好顺路,我送你们回府。” 不用霍窈拒绝,江陵就说:“哪里好麻烦你,人是我接出来的,自然得我送回去,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府,我会负责把霍窈和顾湘送回家的。” 不给薛长蕴拒绝的机会,江陵又补充了句:“快走,嫂夫人在家该等你等着急了。” 在说到嫂夫人三个字的时候,江陵刻意加重了语气,为的就是提醒薛长蕴,他已经成亲了,不要再妄想些不属于自己的,尤其是,霍窈还是陛下看上的人的前提下。 当然,江陵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薛长蕴,主要整个晚上,薛长蕴表现的实在是太明显了,纵然线条粗如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 第363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薛长蕴的眼神,就没从霍窈的身上移开过! 期间不论他怎么暗示提醒,多少会收敛些,但转头又故态复萌,直白的让他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吼他一顿,好让他清楚的认知到,霍窈是陛下的人。 奈何环境因素不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他忍啊忍啊,忍得都顾不得跟霍窈介绍京城的夜市,一直到结束。 薛长蕴要送霍窈,还说顺路,这怎么行! 顺不顺路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不是疯了! 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以后会注意,不再抱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吗,现在又是闹哪样? 他这是踏上了作死的道路啊! 作为朋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作死犯糊涂,所以,不但霍窈由他来送,也拿话提醒薛长蕴,物是人非,现在的结果,是他自己选择的,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一切。 好在薛长蕴是个聪明人,神情僵了僵,倒是慢慢放了手,江陵狠狠松了口气,让霍窈和顾湘上车,然后吩咐车夫走。 薛长蕴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马车驶出拐角,下人的提醒,才回神,低下头,哑声说:“去酒馆。” 江陵远远看见薛长蕴走了,一颗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地,想到薛长蕴身上的落拓气息,只觉头疼,更后悔今晚的安排。 带霍窈逛夜市,是他提出来的,本来他是真没想太多,就觉得,这么长时间了,薛长蕴本就是个聪明人,也做出过坚定的承诺,加上自年前回京后,不曾听他提到过霍窈一字一句,就以为都过去了,薛长蕴想开了。 所以他就真没多想,只是想着,说到底他们和霍窈也是熟人了,而且他与霍窈单独外出惹闲话,就叫上了薛长蕴。 哪知道,他中邪了! 江陵无数次后悔自己今天叫上薛长蕴的决定,他要是知道他是这么副德性,宁愿惹闲话,也不叫他! 可惜,这世上什么都不缺,唯独就缺如果,要是…… 回去的路上,气氛稍显沉闷如多,尤其马车上,微妙至极。 顾湘坐在霍窈对面,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又皱起来,还时不时的拿眼偷看霍窈,眼神中更是透着古怪,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但不知想到什么,每次都是话到了嘴边上,被她给生生地咽了回去。 直到马车在顾府门口停下,跟江陵道了别,回到家里后,顾湘拉着霍窈跟顾怀海和刘氏她们匆匆打了个招呼,直接将霍窈拉回了屋,并把小桃和吴醉打发出去,把门关上,才把憋了一路上的话,倒了出来。 “霍窈,薛大人对你……” 她不是无知少女,前后也经历过感情,薛长蕴本来表现就很露骨,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了,薛长蕴对霍窈,有着不能为外人道的情愫。 霍窈看了她一眼,“跟我没关系。” 听到这话,顾湘猛地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不是她想多了! 天哪。 纵然看出了些许猫腻,顾湘还是惊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的天啊。” 怎么会这样啊,她看得出,薛长蕴对霍窈用意很深,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为何不曾付诸行动,还成亲了? 想到皇帝,顾湘眼睛瞪得更大了,难道说,是皇帝横刀夺爱,薛长蕴不敢争,也不能争,所以…… 心里想着,嘴上就不由说了出来。 霍窈好笑不已,“你脑洞开大了。”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再隐瞒,便将在州府的种种,挑拣了一部分,跟顾湘说了说。 顾湘听完后,气得立马拍桌:“我说呢,薛长蕴也不差宫里那位什么,而且你们还认识在前,你怎么会没选择他!” 闹了半天,都是薛长蕴自找的? 区区农门之女? 低贱如蝼蚁? 我呸! 本来她觉得,薛长蕴真是个正直善良的人,被她视作恩人,恩人归恩人,这人品也太差劲了。 霍窈好笑看她:“现在不叫薛大人了?” “我那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现在知道了,简直坏透了!他现在想怎么样?后悔了?之前还瞧不起你,嫌弃你农门出身,怎么现在又是这么一副嘴脸,我跟你说霍窈,这薛长蕴还真是够恶心人的!” 顾湘比霍窈这个当事人都生气,甚至气炸了,在她心里,薛长蕴是顾家的恩人不假,但霍窈更是家里的一份子,恩人跟自家人比,肯定是自家人重要。 更何况,这恩人的言行举止,实在是恶心人透顶。 见顾湘还要骂,霍窈却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叫来人送热水洗澡。 直到沐浴过后躺倒床上,顾湘还依旧愤愤不平,先是吐槽骂了薛长蕴一会儿,然后跟霍窈说:“我瞧着江将军不像是不知情的,明知如此,还叫上薛长蕴,他不是宫里那位的人吗,到底是站哪边的?” “还有,你明知薛长蕴今晚也在,怎么还答应出门?”这是顾湘想不通的,霍窈的样子,显然是早已知情了,却不避讳,与他们同游夜市。 黑暗中,霍窈的眸光闪了闪,薛长蕴在,江陵一开始就点出来的,她本意是不去的,正如顾湘说的那样,明知薛长蕴的心思,按照她的性子,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是。 可她最后还是去了,只因为,她的目的不是对京城夜市的好奇,而是江陵。 她要套江陵的话。 有关于昨晚太华楼的事。 只可惜,整晚上,薛长蕴那让她很不舒服的眼神,一直徘徊在她身上,让她连套话的机会都没有。 可以说,现在的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仅此一次,下次,就算是有天大的目的,薛长蕴在,她也不会去。 另一边,把霍窈和顾湘送回家后,江陵越想越不对劲,就去薛家找薛长蕴,结果薛家的门房却告诉他,薛长蕴傍晚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派人沿路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薛长蕴跟他们分开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酒馆喝酒。 …… 第364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干什么!别喝了!” 早在得知薛长蕴来了酒馆喝酒,江陵便有预感,可真的找过来后,亲眼看到薛长蕴一向儒雅注重体面的一个人,居然抱着坛子往嘴里灌酒时,攒了一晚上的恼火,在这一刻,尽数化为虚有。 他们一起长大,虽然陛下登基后,就分开了,一文一武,鲜少碰头,但情分一直在,他很了解薛长蕴,也很清楚,薛长蕴比任何人都注重自己的前程和形象,他曾经更是一度跟他说过,形象是代表一个人的身份,所以,他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尤其是在京城的时候,他说不想被人抓住把柄以此攻击,就要自律自省。 可这样一个视自己羽毛如命的一个人,他已经见过他失态两次。 而两次,都是因为霍窈。 抢过了薛长蕴怀里的酒坛子,江陵泄气般坐在他旁边,挥手让底下的人都退下,捧着薛长蕴的酒坛,狠狠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一抹嘴,怒道:“当初在州府,你的言语尚在耳边,放弃她的人是你自己,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长蕴,你别忘了这里是京城,陛下的耳目遍布京城,你是觉得自己命太长了,还是,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前途,和初衷?” “当初是你自己说的,这是最后一次,现在又是闹哪样?” 江陵憋了一晚上的话,最终还是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他是没经历过情爱,但他觉得,薛长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不论是他的前途,还是他这个人,都将毁在自己手上。 陛下是主要,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是其次。 尤其陛下,要是让陛下知道薛长蕴对霍窈存着这样的心思,结果他都不敢想。 “你说过,那是最后一次,自己说的话,难道已经忘了?” 薛长蕴没有忘,不但没有忘,还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更为此而付诸行动过,可有些事,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坐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何曾不知自己如今的行为就是在自我毁灭,可他控制不住啊。 之前没见到霍窈也就算了,可在见到她后,那些被他隐藏起来,见不得人的心思,便如脱缰的野马,争栏而出,完全丧失了自我的控制。 他一向自诩冷静自持,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他所有的冷静自持,在遇到霍窈的问题上时,就都不复存在。 江陵叹了口气:“那霍窈呢?你有没有想过,霍窈是否和你一样的想法?不是我打击你,就我对她的了解,她根本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思。” “别的因素暂且不提,但长蕴,这种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或许在州府的时候,你尚有争取的余地,可现在,你已经没有了争取的资格。” 江陵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对你不曾动心,你又何必这般难为自己呢,更何况,你已娶妻,根本做不出任何的承诺,而依着霍窈的性子,她如今,只怕是对你避之唯恐不及,而且,她是陛下看上的人。” 最后一句话江陵加重了语气,便是意在提醒薛长蕴,别再继续犯糊涂了,否则后果绝对是他承担不起的。 薛长蕴苦笑一声,他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不但知道,更预想过自己的下场,他张张嘴,有心想说两句,然而最后,却只剩下点头,以及一句,我知道了。 江陵的话,已经说的如此直白了,且字字句句,让他没有反驳的力气,霍窈对他无意,这是最主要的问题,也是根由所在,其次陛下,最后他府中的高门妻子。 这些,都是永远无法横跨的鸿沟。 薛长蕴反驳不了,却心中难受,唯有酒,方能化解他心里的苦。 江陵不再拦他,任由他接着喝,他说:“大醉一场,明日醒来,就什么都放下了。” 能不能放下,薛长蕴没有反驳,因为他说不清楚,若是能放下,何至于有今日,有时候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明明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为何他心里却一点也不欢喜。 直到今晚见到霍窈,他才知道是为何。 一切,都因为她啊。 “我想,跟她说清楚。”冷不丁的,薛长蕴突然如是说道。 但说出来的话,却把江陵吓了一大跳,他蹭地一下站起来:“你疯了?” “我已经疯了,想要最后再疯一次。”薛长蕴浑不在意道。 江陵气笑了:“最后再疯一次?敢情儿我刚才说的话,都成了放屁?你的前程不要了?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你也不要了?” 他大声说:“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你面前的不是前途似锦,而是一堵南墙!” 薛长蕴如何不知道,可纵然是南墙,他依旧还是想撞一撞。 “江陵,你帮我,求你。” “你别求我,求我也没用,我不会帮你,也帮不了你!” 且不说陛下,就是他跟霍窈的关系,都不可能帮薛长蕴,当然,如果但凡霍窈对他有点心思,他或许不会这么直截了当,会犹豫一二,可显然,霍窈对他无意,明知霍窈对他无意,他帮他,成什么了? 而且,还有一个陛下。 他不认为,陛下会不清楚薛长蕴对霍窈的心思,尽管一直以来不曾对此表现出什么。 总之一句话,薛长蕴这是在作死。 而且是作大死! “你别忘了,你已经娶妻了!霍窈是绝对不会愿意与你有牵扯!”江陵恨恨地扔下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馆。 虽然对薛长蕴很是恼火,但到底情分还在,于是留了几个心腹,让他们盯着薛长蕴,别让他做傻事。 没错,在江陵看来,这就是傻事,还是万劫不复的傻事。 而这些,霍窈并不知道,也不知道,京城的消息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透明。 直到第二天下午,一份帖子递到顾府。 “罗家举办秋日宴,居然邀请我?还专门在帖子上指明了,让我带霍窈参加?这罗家什么意思?” …… 第365章 三大世家 京城有三大世家,分别是异姓王穆家,和首辅华家,以及镇远大将军府罗家。 这三家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向来只有别人巴结他们的份儿,顾湘曾经还听过一个传言,他们三家的帖子,一帖难求,谁要是收到他们的邀请,便说明在京城中自有一席之地。 可现在,罗家举办秋日宴,居然送来帖子,邀请她,还在帖子上点名,要她带霍窈去,顾湘除了受宠若惊之外,更多的是疑惑纳闷。 并非她想要贬低自己,毕竟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入京师的天真小姑娘了,在京城住了这么长时间,很清楚,在这里,阶级化极其严重。 她虽是京官之女,但说白了,只是个小官之女,在京城,像她们这种小官之女的身份,是万万入不了那些高门世家眼的。 这一点她很有自知之明,而且在今日之前,罗家也曾举办过宴会,但她从未收到过请帖。 霍窈一来,罗家就举办秋日宴,要知道,现在夏日还未至,更别说秋日了,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罗家邀请她,准确的说,邀请她和霍窈两人。 虽然顾湘不爱动脑子,也不乐意玩心思,主要她知道,玩心思自己的段位实在太低,根本不够看,可即便如此,她也能从罗家的这一举动中,看出了不对劲。 这显然是来者不善啊。 顾湘能想到的,刘氏自然也想到了,看向霍窈:“你与罗家可有旧识?” 陛下和霍窈的事,在来了京城之后,她特意关注过,至今都不曾露出过消息,很显然,除了他们这些知情人外,外头应该没有人知道霍窈和陛下的关系。 但罗家有意邀请霍窈,总不可能针对霍窈?因为这根本就讲不通,罗家那样的人家,想要针对霍窈的话,有的是办法,根本不必举办宴会,用这般明目张胆的法子。 而且霍窈刚来京城,与罗家之前并没有恩怨,罗家没有针对她的由头。 可请帖是实打实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霍窈与罗家人认识。 也不怪刘氏这么想,主要是霍窈太低调了,就拿当初来说,她被陛下看中这么大的事,她居然跟个没事人似的,只字不提,要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估计他们到现在还被霍窈瞒在鼓里。 保不齐也是如此,霍窈之前与罗家的人认识。 然而霍窈却是摇摇头,她对罗家很熟悉,但在现实中,并不认识罗家的人,之所以会对罗家熟悉,那是因为,原着中,霍文娶的大将军之女,便是罗家的嫡长女罗秋然。 也就是她未来的二嫂。 更是她二哥原着中欠了一条命,不,是两条命的人。 来京城之前,她就预料到,会见到罗秋然,但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 “你真不认识?”刘氏依旧觉得罗家没必要针对霍窈一个小姑娘。 “干娘,我真不认识。” “我知道了!”顾湘突然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罗秋然与穆页彤是闺中好友,肯定是昨晚薛大人和我们一起的事被穆页彤知道了,穆页彤出了名的善妒,这所谓的秋日宴,其实就是一场来者不善的鸿门宴!” 此话一出,刘氏也不由沉了心,连夸顾湘开窍了都没心情。 穆页彤善妒的事,她亦有所耳闻,而事实上也确实是,昨晚霍窈和顾湘才和薛长蕴江陵去逛夜市,今日罗家的帖子就上了门,且罗家大小姐与穆页彤关系密切,要说这其中没有关联,都不信。 相较于刘氏和顾湘的凝重,霍窈则有些茫然:“穆页彤是谁?” “就是薛长蕴的夫人,薛夫人,异姓王穆王府的嫡幼女。” 霍窈想起来了,昨晚顾湘还跟她说过,薛长蕴的夫人出了名的善妒,但凡是接近薛长蕴的女子,都惨遭过她的毒手。 霍窈皱起眉,原着剧情是围绕男女主进行的,像是穆页彤和罗秋然的关系,倒是没有说。 如今看来,恐怕这罗家两日后的秋日宴,不会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心里这么想着,但看着惴惴不安的刘氏和顾湘,却是宽慰道:“干娘,只是一张帖子,哪里有咱们想的那般复杂,况且,举办秋日宴的是罗家,又不是穆王府。” 穆页彤就算与罗秋然是闺中密友,可罗家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不是穆页彤的。 纵然是鸿门宴,也无需担心她的安危,况且,这是京城,且不说她本身就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即便她愿意,她身边明里暗里的这些人,也不是摆设,吃素的。 所以,关于她的安危这一点,是根本不用担心的。 但这些,刘氏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吴家兄妹,霍窈身边暗处还有人,却是不知道的,而且,她想的更多的事,在那些贵人眼里,要针对一个人,有的是法子,且绝对是令人想象不到的法子。 故而,霍窈的话,不但没把刘氏安慰到,反而更为忧心忡忡,以至于将顾湘和霍窈打发走后,连忙派人将此事去江家告诉了江陵。 可刘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此举本意是听听江陵的看法,并让他给出一个方案,却不知,给霍窈又拉了一个敌人。 而这个敌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大世家之一,首辅华家的华叶君。 华叶君今日是专门来江家堵江陵的,人是被她堵到了,且也恰好与刘氏派来的人撞到了一块。 更听到了下人说的话,这下华叶君不干了。 “你跟那个叫霍窈的是什么关系?她又是什么人?为什么罗家邀请她参加两日后的秋日宴,却派人来跟你说?” 华叶君揪着江陵不放,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犀利地砸在江陵身上。 “我说华大小姐,我跟霍窈是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还有事,你赶紧走。” 说着,直接甩开华叶君的纠缠,头也不回地走了。 华叶君还想要跟上去,但下人早就得了江陵的吩咐,拦在前面,根本不让她跟,只好憋着气从江家出来了。 “去,给我查查这个霍窈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瘪三人物!” …… 第366章 一切皆凭她的心意 江陵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给霍窈拉了一波仇恨,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眼下他和刘氏顾湘一样,很快便将罗家秋日宴要求霍窈,与穆页彤联系到了一起。 穆王府是异姓王,曾为大庆立下赫赫功劳,在大庆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穆页彤乃是穆王府嫡女,又是幺女,自小便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以至于性子骄纵跋扈,她和罗秋然,以及华叶君齐名,三人亦是闺中好友,除了罗秋然以外,要说江陵他最怕的女人是谁,当属华叶君和穆页彤。 尤其是穆页彤,在没成亲之前,她便看上了薛长蕴,那时她便对薛长蕴表现出了极强的占有欲,嫁给薛长蕴之后,妒妇两个字,在她身上可谓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而她的嫉妒和占有欲,不止是针对女子,还针对男子,就连他这个和薛长蕴如同手足的兄弟,也在她针对提防的名单里。 江陵还清楚的记得,穆页彤曾警告过他,让他离薛长蕴远点,不然她一定会让他后悔。 一开始,穆页彤的威胁他是没放在眼里的,后来,穆页彤用事实告诉他,她的威胁,不是说说而已。 穆页彤很清楚他对华叶君避之唯恐不及,却偏偏拿她来对付他,那段时间,不论他走到哪儿,都能被华叶君堵个正着,后来才知道,是穆页彤在中间搞鬼,就因为,他没受她的威胁,与薛长蕴依旧很近。 这样的日子,直到他找到薛长蕴,把穆页彤的所作所为告诉他,穆页彤这才有所收敛,但之后每次见到他,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搞得好像他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其实他是不明白穆页彤的占有欲的,他只是男子,与薛长蕴更是一同长大,同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她到底在针对他什么? 当然他也知道,跟穆页彤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她和华叶君都一样,被宠坏了,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围着她们转,自己得不到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即便还是得不到,毁灭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偏激,霸道,没有道理可言,便是江陵对穆页彤的评价。 而利用罗家的秋日宴对霍窈发下帖子,穆页彤绝对能办到,也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至于她邀请霍窈去秋日宴想做什么,也很显然,依着她对薛长蕴的占有欲,必然是知道夜市之行。 虽然在将霍窈从顾家接出来之前,他特地安排过隐瞒消息,尤其是穆页彤那边,但坏就坏在,那晚薛长蕴表现的太过反常了,穆页彤不可能察觉不出来,顺藤摸瓜,摸到霍窈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而她邀请霍窈,绝对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最关键的是,刘氏鲜少派人主动来找他,她既然一反常态,必然是嗅到了什么。 江陵想了想,还是觉得此事得去禀报陛下,虽然陛下不见得没收到消息,但他还是得请示一下,好以此做出安排。 穆页彤对上霍窈,前者会不会占到便宜,他不知道,但霍窈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可是,那是在对方不是穆页彤的情况下。 而且这里是京城,穆页彤的背后是穆王府,就算霍窈背后也有顾家,可顾家怎能跟底蕴深厚,手握大权的穆王府相提并论? 只要穆页彤想,有的是法子对付霍窈。 当即,江陵不敢耽搁,直接从后门出门,进宫去了,他怕华叶君还在正门,为了避免麻烦,索性就走后门了。 说起来,他也很无奈,能把他逼得走后门的,这世上能做到的女子,也就只有华叶君了。 皇宫中,江陵等了一会儿,才见到景沉。 将罗家给帖子霍窈的事说了一遍后,提到了他和薛长蕴带霍窈逛夜市,当然,他还没有傻到把薛长蕴对霍窈的心思道出,而是刻意避了过去。 景沉端坐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的叩击声,让江陵一颗心不由地提了起来。 过了好半响,他才听到景沉说:“朕知道了。” 江陵有些茫然,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是他没说清楚这其中的严重性,还是陛下另有打算? “退下。”不理会江陵的茫然不解,景沉挥了挥手。 江陵只好道了声是:“末将告退。” 在他即将退出大殿时,从始至终话不超过五句的景沉,突然淡淡道:“告诉薛长蕴,情分总有用完的一天。” 江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知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回头看向巍峨的宫殿,寒意自脚底腾升,耳边不断回放着陛下的那句:“日后再跟朕耍小聪明,你也不必再进宫了。” 陛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江陵叹了口气,他说薛长蕴在作死的路上,自己何尝不是呢。 他摇了摇头,出了宫门,直到回到家,才缓过神来,招来手底下的人,吩咐道:“去顾府给顾夫人传个话,一切皆凭她的心意。” 刘氏收到话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听完后当即皱起眉头,反复问来人:“江将军只让你带这么一句?没说别的?” 下人摇摇头:“只有这一句,夫人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属下便告辞了。” 等对方离开后,刘氏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久久没有舒展开,不停地在脑海里想江陵这是什么意思。 相较于她的迷茫,顾怀海却在一旁道:“他的意思是,全凭霍窈的意思,罗家的秋日宴,她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即便去了,也无妨。” “怎么能无妨呢,霍窈哪里是她们那些高门贵女的对手?”光身份,就能把霍窈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她们是高门贵女,可你也莫要忘了,霍窈也不是普通人,想要针对她,要掂量掂量的不是霍窈,而是她们自己!” 第一,霍窈是陛下的人,第二,光霍窈身边的吴醉,就不会让霍窈陷入危险。 霍窈是平民女子不假,但吴醉不是。 …… 第367章 拦路 “对啊,我怎么糊涂了!”被顾怀海这么一点拨,刘氏后知后觉地这才想起来,她只顾着担心了,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那就是,霍窈的身边有陛下的人! 他们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霍窈被欺负的! 亏她之前还对吴醉百般提防,一度让顾湘说话的时候顾忌着他们兄妹一些,关键时候,却是忘了,他们是保护霍窈的人。 “难怪江将军传话一切皆凭霍窈的心意。”敢情儿不是江陵站着说话不腰疼,而是他清楚知道,没有人能欺负得了霍窈。 顾怀海见她讲通了,笑着打趣道:“你啊,我看分明就是关心则乱。”且不说吴醉兄妹,就霍窈本身,想要欺负她,也得看她愿不愿意被欺负。 刘氏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苦笑道:“且不说霍窈是我的女儿,她娘不在身边,我不得多看顾一些。” 顾怀海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霍窈那孩子也是个有良心的,咱们这一辈子,虽然有许多遗憾,如今也该知足了。” 刘氏知道丈夫指的是哪方面,点点头,赞同道:“谁说不是,知足了,知足了。” 第二天,刘氏就把江陵的话,转述给了霍窈,末了问她:“后日便是罗家的秋日宴,你看看要不要去?” 霍窈是不爱凑热闹的,但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而且,也没什么好躲的,又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 于是点点头:“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刘氏一点也不意外,当即便找来其妈妈,给霍窈准备后日穿的衣裳和首饰。 霍窈都是些便服,平日穿无妨,但若是参加姹紫千红的宴会,则会被人笑话,好在刘氏每次给顾湘做衣裳,都会给霍窈做两件,霍窈来京城之事定下来后,她就让人给她准备了许多的衣裳首饰,都是京城时兴的,按照她现有的尺寸稍微改一改,倒也赶得上罗家的秋日宴。 只是首饰则没有配套的,下午刘氏便带着霍窈和顾湘出门,去首饰铺子挑选配套的首饰。 在物质方面,顾湘一向是不缺的,故而也没买自己的,一个劲儿的跟刘氏一起,给霍窈挑选。 挑挑拣拣了一下午,逛了好几家铺子,三人才心满意足地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马车刚出街市,就被人拦了下来,外面传来一道傲慢的女声:“里面是霍窈吗?我家小姐要见你。” 刘氏皱了皱眉,打开帘子,探出头去:“敢问姑娘,你家小姐是哪位?” 只见车前站着一名年轻的小姑娘,看穿着和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小姑娘拿眼将刘氏打脸了一遍,蛮横道:“你是谁?” 她的下巴高抬,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倨傲,好似刘氏这话问的实在不自量力一般。 刘氏也不生气,只是语气淡了许多:“在问别人是谁之前,我觉得,姑娘该先自报家门才是礼仪之道,否则,姑娘无缘无故拦我家马车,我有理由怀疑你图谋不轨,可报官处理。” “你……”小姑娘没想到刘氏会拿报官说事,一张粉脸气得通红,还在愤恼的时候,她的身后走出来一个和她同样穿着打扮的年轻姑娘:“奴婢玉翠,乃华大小姐的贴身伺候丫鬟,她是翡翠,失礼之处,还请顾夫人见谅。” 刘氏一听华大小姐,便知道两个丫鬟的主子是何许人了。 京城之中能称之为华大小姐的,也只有华叶君一人。 刚才那个叫翡翠的,点明了找霍窈,也就是说,找霍窈的是华叶君。 华叶君找霍窈做什么? 刘氏点点头:“不知华大小姐拦我顾府的马车,有何指教?” “我们小姐听说顾府来了一位娇客,与江将军是旧相识,特意在前方茶楼备下茶水,还望霍窈小姐赏光。” 能在她们回家路上阻拦,华叶君显然已经将她们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又在茶楼备下茶水,摆明了有备而来。 而且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叫翡翠的丫鬟,在说到与江将军是旧相识时,语气咬的格外重。 刘氏皱着眉头,正想着怎么拒绝之际,霍窈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干娘,你和顾湘先回府,我去去就来。” 刘氏闻言,急忙把头从车外收回来,刚要说什么,霍窈便对她点点头,然后便见她给吴醉使了个眼色,后者下了马车,把帘子打起来。 翡翠和玉翠下意识看过去,眼巴巴地盯着从车上下来的年轻女子。 然而在看到霍窈的脸时,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松了口气。 倒不是说霍窈长得让人放心,主要完全与她们的设想背道而驰,霍窈长得是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在京城之中,沉鱼落雁的美人比比皆是,霍窈这样的,实在没什么突出的优势。 顶多算是清秀。 跟她们家的主子,根本不能比。 不过,倒是她身边的丫鬟,看着不像是普通人。 作为华叶君身边的大丫鬟,玉翠和翡翠的眼光都是自小被培养出来的,在她们看来,霍窈当真没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算得上特别的,就是气质出众,沉静中带着内敛,她身边的丫鬟,看着都比她扎眼。 直觉告诉她们,比起霍窈,她身边的丫鬟才不能小觑。 但转而又一想,觉得自己想多了,在今日之前,霍窈的一应信息小姐已经查得再清楚不过,农门出身,从小在小村子里长大,爹只是个秀才,娘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门村妇,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反正信息挺平平的,唯一称得上转折点的,便是她命好,被前清河镇县太爷,今京兆府尹顾怀海收为义女。 看似乌鸦变凤凰,但在她们看来,霍窈也只是个披了凤凰的乌鸦。 乌鸦身边的丫鬟,有什么好不容小觑的,俗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 不足为惧。 “霍窈小姐,请。”短短一瞬间,二人便百转千回,随意地对霍窈做了个请的手势。 …… 第368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娘,这,这怎么办啊?” 见霍窈跟着华叶君的两个丫鬟走了,顾湘担心得不行,她下意识跳下车跟上去,反被刘氏拽住:“你跟上去有什么用!得让有用的人来!” 当即,刘氏吩咐下人跟在后面,看看她们去了哪个茶楼,随后兵分两路,让下人在茶楼外面盯着,另一路则去找江陵。 听到华叶君半路拦截霍窈,并强行将霍窈带走喝茶,江陵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这不是添乱是什么!” 然而眼下不是埋怨的时候,华叶君那个人她太了解了,在某些时候她是个正常人,但一旦牵扯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必然是走漏了消息,她才找上霍窈,毕竟这些年来,他身边出现的女子,就霍窈一个人,华叶君不可能知道霍窈和陛下的关系,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华叶君误会他和霍窈的关系了。 而此次找上霍窈,必然不怀好意! 江陵不敢耽搁,赶紧往茶楼赶。 而此时茶楼三楼的包厢里,霍窈进了门,还没等她看清楚包厢内的情景,突然一道劲风破空而来,危险随之而至。 霍窈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看着长长带着倒刺的鞭子向她的面门甩来,她的神情不见丝毫的慌乱,镇定的不像话。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会有危险的。 果不其然,在鞭子距离她只有寸余时,猛地被一把锋利的软剑劈成两半,啪嗒声,在安静的包厢里回荡。 所有人惊疑地看着这一幕,尤其分立在门口左右两侧的玉翠和翡翠,脸上的震惊久久没有收起。 她们错愕地看着霍窈身边的丫鬟如同杀神一般,手持软剑立在霍窈身前,一身杀意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们,也不由心生寒意。 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劈断大小姐鞭子的人! 然而让她们更为震惊的还在后头,只见霍窈的丫鬟身形一动,用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闪身到她们大小姐身前,在她们的惊呼声中,她一把掐住了大小姐的脖子。 华叶君的错愕,一点儿也不输于翡翠和玉翠,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神,脖子就被人大力掐住了。 小命被人捏在了手上。 呼吸刹那间变得困难无比。 她的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憋的。 “放肆!放,放……” 华叶君嚣张的威胁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掐在脖子上的手不断的收紧,呼吸更为艰难了,她甚至感觉到眼前阵阵发黑,那种濒临死亡的惊慌让她终于乱了方寸,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骄傲和盛气凌人。 她甚至觉得,只要下一刻,自己就会被眼前之人送去阎罗殿。 就在她惶恐之际,一道悦耳的女声倏然响起:“吴醉,放开她。” 随着这道不轻不重的吩咐,掐在脖子上的力道一点点放松,下一刻,她就被大力掼到地上,疼痛蔓延开来。 然而还没等她为劫后余生松一口气,尖锐的剑尖便随之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无比嚣张,但带着无边冷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敢动我家小姐,纵然你是华首辅的孙女,我也可直接送你下地狱!” 华叶君半趴在地上,不敢动,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眼前之人话里话外带着,霍窈是她的小姐,根据她得到的消息,霍窈身边确实有个不怎么起眼的婢女,对她寸步不离,但她查的清清楚楚,霍窈只是个农门出身的农女,最大的倚仗,也就是京兆府尹顾怀海了。 可刚才,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丫鬟是要杀了她的! 明知她背后的华家,是华首辅的孙女,却敢对她动手,要么她们背后另有倚仗,要么放肆轻狂,而相较于后者,她更倾向于前者。 华叶君第一时间想到了江陵是她们另外的倚仗,但这个年头很快被她给压了下去,江陵或许是她们的倚仗,但绝对没有胆量对她动手,不然这么多年以来,江陵纵然对她烦得不行,也碍于她背后的华家,无可奈何。 可若不是江陵,又会是谁? 华叶君到底不是无脑之人,在一瞬间,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吴醉,退下。”霍窈见到华叶君的脖子上已经有血迹渗了出来,想到她刚才被吴醉掼到地上的那一幕,跟刚才华叶君抽向她的鞭子,也算是两相抵消了,觉得差不多够了。 在吴醉收起软剑后退两步,霍窈缓步上前,她淡淡地看着华叶君:“我知道你找我来,是因为江陵,我这人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被人误会,尤其还是事关男女感情的事,我霍窈一向行得正站得直,我与江陵只是朋友相交,过去没有暧昧,以后也不会有,你的嫉妒,针对错人了。” 她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反而带着评述事实的冷静,字字句句,清晰明了。 华叶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属实只能算是清秀的年轻女子,根据她的话,不难确定她的身份。 说实话,霍窈本人与她想象中的出入差别很大,她的样貌不但没有让她生出危机感,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正派和一丝不苟。 表情平和,却又给她一种严肃。 让她不自觉地相信她说的字字句句。 “你想知道我和江陵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我可以讲给你听的,至于我说的话是否能信,你可自行决断。” 说话间,霍窈向华叶君伸出手。 华叶君迟疑了两秒,始终没有接,只不过自己手撑地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华家大小姐,华叶君。 霍窈眸光闪了闪,突然冷不丁地说道:“看来,你对江陵是真爱啊。” 看得出,华叶君是个高傲的女子,加上本身出身高门,但她却追逐在江陵身后,多年如一日,若不是真爱,又怎会放下身段? “但可惜,你用错了方式方法。”霍窈摇摇头,语气中无不透出惋惜。 …… 第369章 他的心,才是你的情敌 霍窈的话,一字一句地砸在华叶君的耳畔里,她皱着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视线移到已经收起软剑的吴醉身上。 身边跟着这么一个丫鬟,她可不认为,霍窈会是自己查到的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女。 至于她刚才的字字句句,说实话,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在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华叶君唯一的软肋,便是江陵。 霍窈的话,让她好奇,心痒,以及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究竟用错了什么样的方式方法,而怎样的方式方法用在江陵身上才是正确的。 但正是因为这是她的软肋,她才更加不能上当。 她的本意是,收拾霍窈一顿,警告她离江陵远点,江陵是她的,如果能顺便让她滚出京城,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一切也一如自己预期那般的发展,玉翠和翡翠成功在路上截下了顾家的马车,将霍窈带了过来。 唯一失策的是,霍窈身边竟然隐藏了一个完全不惧她身份的高手。 而且,这个人让她在刚才的一瞬间,没来由地生出忌惮。 她能在京城嚣张跋扈这么多年,除了身后的华家之外,还有与生俱来的直觉以及分寸感,直觉告诉她,霍窈不简单,也正是因为这份直觉,让她压下了全部的迫切,只想弄清楚,这个女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与自己查到的信息出入如此之大。 霍窈笑笑:“我与江陵乃为君子之交,他曾帮过我,我自不会毁他姻缘,华大小姐考虑好了,可切顾府寻我,只是我希望,今日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说罢,霍窈转身,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应该清楚,你的情敌从来不是任何人,天下女子千千万万,你即便除掉一个,仍旧会有数不尽的后起之秀,他的心,才是你的情敌。” 随即不做任何的停留,出了包厢,玉翠和翡翠下意识阻拦,被吴醉一瞪,二人目光触及地上被她砍断的鞭子,脸色微微一变,让开了路。 “吴醉,走了。” 吴醉道了声是,却在离开之前扔下一句:“我家小姐性子好,我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再有下一次,断的就不是鞭子了!” 她的目光在华叶君的脖子上扫了一圈,然后重重一哼,随着霍窈出了包厢。 在下楼梯时,碰到了匆匆赶来,一头汗的江陵,霍窈微微一笑:“上去看看,我先回家了。” 江陵将霍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她并未受伤,点点头,路过吴醉时,颔了颔首。 直到手下人牵来一辆马车,霍窈和吴醉上车离开后,江陵才上到楼上的包厢。 一进来,就看到地上断成两截的鞭子。 江陵自然是认识这个鞭子的,是华叶君防身之物,曾经也是这个鞭子,毁了许多女子的容貌,而这些女子,无一例外,都与他多多少少有关系。 他的目光在鞭子的断口处停留了稍许,断口齐整,显然是被人用刀斩断的,至于是谁,也不难猜。 再看脸色各异的华叶君主仆三人,便确定了,霍窈并没有吃亏。 “华叶君,这么多年,你闹够了没有!”江陵捏了捏眉心,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耐烦,这些年,华叶君闹出来的乱子,他都数不清了,说实话,当真很烦,之前在军营的时候,华叶君还有所顾忌,现在他常驻京城,想躲都躲不掉,这样你追我躲的日子,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也一点点的瓦解。 如今,华叶君又针对上了霍窈,他的耐心,彻底没了。 “我不会娶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最好早日认清楚现实,莫要让我觉得,你的无耻厌烦!” 说完,江陵看也没看因为他的话,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的华叶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陵你站住!”华叶君甩开因为站不住,一左一右扶着她的玉翠和翡翠,她踉跄着上前两步,对着面前男人的背影:“江陵你还有没有心?这些年我可有对不起过你?还是说,我心悦你便是天理不容的错,何至于让你用如此剐心的字眼来形容我!” 华叶君自认为,她对不起任何人,但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江陵,陛下初初登基之际,作为他的左右手江陵和薛长蕴一点也不好过,薛长蕴也就罢了,那个男人心思比任何人都沉,可江陵不同,他出身将门,却心性简单,加上一直在军营,所接触的都是些单纯的粗人,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是她,是她求自己的祖父,明里暗里帮过他无数次! 在他战场上失踪,生死不明的时候,也是她,放弃一切,不顾自己的安危,带人前去寻找他! 也是她,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求家族,对江家多有看护! 是,她做这些从来没有想过让江陵报答,只是因为,在当年,还是年少之时,那个鲜衣怒马,笑容璀璨的少年,初见便入了她的心。 为了他,她一如反顾,多年如一日。 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江陵从未对她承诺过什么,更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即便自己再继续追逐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为了一个心里没有她的心,耽误了自己的一生,不值得。 人人都觉得不值得,可他们都不是她,并不知道,因为那个人是江陵,只要是江陵,她就觉得值得。 哪怕名声尽毁,也值得。 可她的值得,到头来却只是无耻。 这一刻,华叶君的心像是被人捏碎了一般,疼得让她窒息。 江陵眼底快速闪过挣扎,他始终没回头,粗声粗气道:“我没有逼过你,更不曾要求过你!” 华叶君本来七零八碎的心,彻底碎成一粒粒,她苦笑:“是啊,你没要求过我,也没逼过我,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是我一厢情愿……” “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想要的,我不会给你,还有,莫要再碰霍窈,你碰不起!” 这次,江陵走得很决绝。 然而他决绝的背影,在听到身后崩溃的哭声时,顿了一下。 最后,他还是走了。 …… 第370章 只为江陵 “大娘,您看那是不是江将军身边的夏大人?” 顾府门口,刘氏顺着顾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一喜,正骑马而来的不是夏伟光,又是哪个? 与他平行的是一辆马车,刘氏意识到什么,连忙拉着顾湘上前。 随着她们二人靠近,夏伟光抬手喊了停,随着帘子掀开,看到马车里的霍窈,刘氏和顾湘纷纷松了一口气。 将霍窈平安送到顾家,夏伟光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得了刘氏好几遍谢后,抱了抱拳便带着人离开了。 回到家,刘氏便拉着霍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见她没事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安抚了刘氏一番,霍窈就跟顾湘回房了。 房门一关,顾湘便小嘴叭叭道:“那个华叶君没对你怎么样?她找人是不是因为江将军?” 不等霍窈说话,她又接着叭叭:“肯定就是为了江将军!你没跟她说你跟江将军什么关系也没有?话说这些高门贵女真不知道是咋想的,前有薛夫人,后有华叶君,她们怎么也不想想,有找你麻烦的时间,还不如把时间放在男人身上,这男人不对她们上心,找你有什么用!” 顾湘抱怨起来,什么话都敢说,尤其现下房间里就只有她和霍窈两个人,更是没了顾忌,从进门起始,她的一张嘴就没闲下来过。 先是埋怨华叶君,又埋怨后日不明的秋日宴,最后又埋怨到江陵的身上。 “你说这江将军也真是的,要么就给人一句准话,要么就把人娶回家,像现在这样互相耽误着,误人还误己,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霍窈给她倒了杯水,顾湘瞪大眼:“干嘛?” “说了这么多话,不渴吗?” 看着似局外人一般,嫌她话多的霍窈,顾湘气得鼓了腮帮子,“你直接说我话太多就完了呗!” 霍窈笑笑,“没有,我是真觉得你会口渴。” 顾湘嗒嗒小嘴,确实有些口渴,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接过水灌了几口,刚消停一会儿,又开始了:“华叶君真没拿你怎么样?” “若是有拿我怎么样,我会坐在这跟你说话吗?”霍窈笑着反问道。 顾湘一想,还真是,霍窈是夏伟光送回来的,而夏伟光是江陵的人,很显然,江陵得了讯息及时赶到了茶楼。 而且大娘也说了,霍窈身边有吴醉,吃不了亏。 “她找你,是因为江将军吗?”虽然九成是因为江陵,但只是猜测。 霍窈点点头。 得到了准确的答案,顾湘并没有再像刚才那般埋怨,而是叹了口气:“这华大小姐也是怪可怜的,江将军也真是,给个痛快话很难吗,现在倒好,自己被纠缠着,还白白蹉跎人家姑娘的年华。” 顾湘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外人只看到了华叶君纠缠江陵,却忽略了,江陵也不无辜,他若是对华叶君无心,为何不拒绝? 她不认为江陵没拒绝过,不然华叶君也不会到现在还纠缠他,只能说,江陵拒绝的不够彻底,不够狠。 只要江陵足够狠,拒绝的足够彻底,她不信华叶君还会纠缠他。 是,华叶君非江陵不嫁,可她当初,不也是非董启越不嫁吗? 一旦够狠,够决绝,华叶君自会了断。 顾湘叹了口气,捂着脸对霍窈说:“看着现在的华叶君,就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我,之前还不觉得,直到今天她找你,才发现,她和我当初何其像啊。” 霍窈低头看着自己细白的手指,她和顾湘一样的想法,尤其之前在茶楼,当时的华叶君,和当初的顾湘,简直就是如出一辙,眼睛里的不忿和不甘,以及势在必得,可谓是无缝复制,看到她,就好比回到了去年。 所以,在华叶君对她恶意满满的情况下,她才说出那样的一番话。 只因为,华叶君和顾湘相似,但情况有不同,董启越是个人渣,江陵却不是,虽然在男女感情一道上,她没什么经验,但她自认为还算了解江陵。 她不觉得江陵对华叶君全然无情,否则依着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允许华叶君纠缠他这么多年。 她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江陵对她不错,更曾帮过她,救过她,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她想拉华叶君一把。 不是为了华叶君,是为了江陵。 若当真无意,正如顾湘适才说的那般,彼此了断,既不误人,也不误己。 当然,这也在华叶君找她的前提下。 “霍窈,你在想什么啊,喊你半天都没反应?”顾湘疑惑地看着明显走神的霍窈。 霍窈笑笑:“没什么。” 虽然顾湘很为华叶君不值得,可说到底,她和华叶君并无交情,故而感慨了一番,也就丢过去了,至于华叶君找霍窈一事,现在江陵已经插手了,他必然会处理得当,所以把这些烦心事一抛,拉着霍窈看今日逛街购物的战利品,直到刘氏派人来叫她们去前厅吃饭。 此时顾怀海已经回来了,从刘氏那得知了华叶君请霍窈喝茶一事,于是待霍窈过来时,便对她说:“那些高门贵女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尽量能避就避一避。” 陛下和霍窈的关系,尚不能公开,在明面上,霍窈只是他一个小小京兆府尹的义女,对上华叶君,到头来吃亏的只会是她。 虽然他不认为霍窈会吃亏,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霍窈被杀手追杀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准确的说,还没有完全过去。 江王依旧还是江王,纵然陛下已经将其削权。 话出口,顾怀海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解释道:“倒不是干爹怕事,只是你身份特殊,暗中尚有人对你虎视眈眈,你又素来喜低调,所以干爹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霍窈颔首:“我都明白的干爹。” 见她是真明白,顾怀海笑了起来,“当然,咱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被人欺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你也不用顾忌,知道吗。” …… 第371章 酒后吐真言 霍窈是他的义女,就算没有她和陛下的那层关系,他,乃至于整个顾家,即便在旁人眼里,他的身份有多么的微不足道,可一旦霍窈被欺负了,就算是豁出整个顾家,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顾怀海就是在告诉霍窈,他和顾家,永远是她的后盾。 这是他的承诺。 他们快吃完晚饭了,门房来报,江陵来了。 顾怀海忙带着所有人出去迎接。 “这是在用晚饭啊,正好,我还没吃,你们不介意多我一副碗筷?” 江陵还是那么自来熟,虽然话中是询问顾怀海和其他人,但转头就吩咐下人给他准备碗筷,好似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这顿饭他都是吃定了的。 刘氏反应最快,嘴上一边说着不介意客套话,一边吩咐其妈妈去厨房多做几个菜。 江陵出身军营,一向糙惯了,并不计较几个菜,于是摆摆手:“菜就罢了,你家有酒吗,给我来点酒。” 刘氏让人去拿酒。 酒拿来后,江陵仰头就干了好几杯,喝得很急,看得出心情不好。 顾怀海便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让刘氏和乔氏带着顾湘退下了,只留下霍窈,自己也离了桌,在不远处坐下。 这样一来,既不会显得江陵和霍窈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也不会掺和他们说话。 霍窈知道,干爹这是在有意回避,问江陵:“你心情不好?” 江陵海量,喝了半坛子也没见丁点的醉意,他左右看了看,见身边都没人了,整个桌上只剩下他和霍窈两个人。 霍窈坐在他对面,四目相对了很久,一向跳脱的江陵,却是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继续给自己倒酒喝酒。 他心情不好,已经很明显了。 霍窈见状,抢过酒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口,浓浓的酒香在唇齿间扩散,辛辣的刺激让她无比清醒。 “是因为华叶君?” 江陵动作一顿,喉咙间发出咕噜闷声,低着头继续喝。 霍窈扯了扯唇角,也不再问,任由江陵喝,直到一坛子见底。 “再来一坛!” 顾怀海吩咐下人再去取酒。 纵然海量,也架不住这么不停歇的喝,没多会儿,江陵的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醉意,他突然站起来,身形踉跄了下,然后一屁股坐到霍窈身边,拍着她的肩膀。 “对不起啊霍窈,你别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她只是被宠坏了。” 霍窈挑了挑眉,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她是谁。 “我看她不止是被宠坏了这么简单,若我不是我身边有吴醉,只怕今天在茶楼,我就会被华叶君给毁容了。” 江陵抹了把脸,摇头说:“不会的,她是被宠坏了,但有分寸,别人不了解她,我了解,外头都说她仗势欺人,和穆页彤一样,心胸狭隘,但其实,她和穆页彤一点也不一样。” 霍窈眸中染上了浅浅淡淡的笑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哦?你怎么就知道她跟穆页彤不一样?” “我跟她一块长大,我当然知道!”江陵好似被踩了尾巴一般,十分激动且大声道:“穆页彤狠毒,华叶君却不,我太了解她了,那丫头,那丫头其实就是个纸老虎。” 他用力地拍了下霍窈的肩膀,接着说:“外面传言,凡是跟我走得近的女子,都惨遭她的毒手,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夸张,她是骄纵,但下手不重,很有分寸呢。” 说了半天,江陵也没说明确,一口一个我了解她,一口一个,华叶君只是被宠坏了,和穆页彤不同。 霍窈看着他:“既然你这么了解她,为何不把她娶回家?” 正如她一开始所想,不认为江陵对华叶君没有感情,不然绝不会允许华叶君纠缠他这么多年。 尤其从刚才他的一席话中,更是确定了这一点,如此明晃晃的袒护,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江陵却是不说话了,拿过自己的酒杯,继续喝酒,情绪比之刚才,更显低落,一直到他彻底喝醉,也不曾回答霍窈的问题。 只是嘴里呢喃着:“我不能娶她,不能……” 问他为什么不能,他就不说了,最后更是头一歪,睡着了。 顾怀海走过来:“我让人送他回去。” 江陵是带了人来的,顾怀海找到夏伟光,让他把何罪的江陵带回去。 夏伟光招呼人上前,将江陵架起来,谁知刚才还睡着的江陵,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才落到霍窈身上。 他甩开随从,扑过去揽上霍窈的肩膀,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透着醉意以及委屈:“霍窈,我怕,我怕自己死了……” 说着,竟是哽咽哭了起来。 霍窈给夏伟光使了个眼色,待后者带着人退出前厅后,才拍拍江陵的肩膀:“你不会死。” 江陵摇摇头,“不,我会死,我会跟我爹一样,战死沙场,可我不想她跟我娘一样……对,我不能娶她,我不能!” 好似最后三个字给了他力量一般,他站直身子,一边呢喃着,一边踉跄着向外走去。 守在门口的夏伟光将他扶住,冲霍窈点点头,便带着江陵走了。 顾怀海走过来,叹了口气:“也是怪可怜的。” 江陵刚才的话,虽然声音小,但断断续续他听了个大半,尤其他最后趴在霍窈身上说的那番话,让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干爹,江家……” 知道霍窈想问什么,顾怀海点点头:“江家和罗家,本是并列的武将之首,后来江家家道中落,直到江将军立下赫赫战功,才重新起复。” 而江家之所以家道中落,概因江陵的爹,老将军及其他几个叔伯,都死在了战场上,偌大的江家只剩下一群孤儿寡母,根本撑不起家族,故而,纵然江家有军功在身,也日渐凋零。 而那时候,江陵还很小,直到后来,江陵成了陛下的左膀右臂,又很小的时候去了军营,一步步打拼,江家才重回过去的荣华。 …… 第372章 感动 在原着中,江陵的存在,仅限于陛下的左膀右臂,他的戏份连薛长蕴的三分之一都没有,而有关于他家的事,自然也是只字不提,只知道,江陵出身将门,直至今日,霍窈才知道这些。 想到江陵乐观跳脱的性格,霍窈紧了紧手里的帕子,“那江夫人……” 说到这,顾怀海再次叹了口气:“听说江老将军和其夫人感情甚笃,江老将军牺牲后,江夫人便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疯了?”霍窈震惊不已。 顾怀海点点头:“听说是疯了的。” 霍窈明白了,难怪江陵会说,他不想让华叶君像他娘一样。 也一如她开始所分析的那般,江陵不是对华叶君没有感情,之所以两人纠缠这么多年,允许华叶君纠缠在他身上,正是因为,他心中是有她的。 因为有她,所以不希望她和他娘一样,所以才不娶她。 不是不想娶,也不是不愿娶,因为他觉得,不娶她,才是对华叶君好。 霍窈手抚上心口,那里正热热的,有股说不出的情绪在蔓延,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知道,其中有感动。 “怎么了?不舒服?” 顾怀海注意到霍窈的小东西,关切道。 霍窈回过神,摇摇头:“只是有些震撼,我与江陵也算是认识很长时间了,虽然一直以来不在一处,但他给我的观感一直是性格跳脱,大而化之,甚至没心没肺,却没想到,在这之下,他竟是粗中有细……” 且细得让人感动。 顾怀海点点头:“谁说不是,在今晚之前,我和外面人一样,都以为江将军是厌恶华大小姐的,谁又能想得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真相,不容易啊,据我所知,江将军今年才二十四岁。” 怪年轻的。 而这么年轻,便背负了这么多。 难怪人常说,只看到了狼吃肉,没看到狼挨打。 人人只看到江陵今日的风华,却不曾想过,他是用命,撑起整个江家的。 “干爹,我想去华家一趟。”霍窈突然说道。 “现在?”顾怀海不意外干女儿会掺和江陵和华叶君的事,江陵一直是她的朋友,她不会置朋友于不顾,而且还是这样的一个真相。 霍窈用力的点点头:“就是现在。” 顾怀海叹了口气:“我让人给你备马车。” “谢谢干爹。” 马车很快备好了,霍窈带着吴醉出了门,她前脚出门,后脚闻讯江陵已经走了的刘氏和乔氏顾湘过来了。 “这么晚了,霍窈这是去哪儿?” “去首辅府。” 顾湘瞪大眼:“华家?” 顾怀海颔首。 “她去华家干什么?不会是去找华叶君?” 不是不会,霍窈就是去找华叶君的。 而关于江陵的顾忌,顾怀海也没有跟刘氏她们说,只是说:“那丫头一向知分寸,别管了,由她去。” 另一边马车上,霍窈抚着心头,感受丝丝激动在流淌,眸底逐渐腾升许多的热切。 江陵的隐忍,让她看到了有别于一切的感情,她突然有些迫切,也有些期待。 她也知道,自己在期待的是什么,不是告诉华叶君真相,也不是有关于江陵,而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 霍窈靠着马车壁,缓缓闭上眼睛,她回想自己所见证的感情。 比如她爹娘,相濡以沫,比如顾湘和董启越,以及后来的许丰宝,比如干爹干娘,和小夫人乔氏,比如…… 这些,与江陵和华叶君的都不同。 给她的触动,同样也不同。 其实感情,并不是她所以为的只有一面,而是多面的。 胡思乱想间,首辅府到了。 霍窈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拦在前面的侍卫,相较于顾府,首辅府门口侍卫重重,一身铠甲在这夜晚之中寒光凛然。 “麻烦大哥跟贵府的华叶君华大小姐通传一声,霍窈求见。” 侍卫没见过霍窈,也确定京中贵女中并没有这号人物,“敢问小姐,出自何府?” “京兆尹顾府。” 侍卫警惕道:“可有证明身份的名牌?” 都说了,京兆尹顾府,而霍窈姓霍,加上又是生面孔,且这么晚了,此地又是首辅府,侍卫自然不敢放松。 霍窈老实巴交的摇摇头:“我没有名牌,不过我与华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她应该是记得我的,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请恕在下无礼,我等职责便是护卫首辅府,小姐姓霍,却自称出自顾府,且没有名牌在身,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小姐先请回,白天再来。” 霍窈抽了抽嘴角,这是把她当成了不轨分子了啊。 她看向吴醉,后者上前两步,从身上取出一方令牌:“这个,可行?” 侍卫就着灯光看清令牌,顿时脸色一变:“大人请稍等,属下这就去通报。” 说着便匆匆进去了。 然而霍窈来的当真是不巧至极,现在首辅府正是乱糟糟的时候,头发半白的老首辅在灯火通明的前厅中走来走去:“找着人了没?” 华叶君的爹华柏:“还没消息传来,父亲稍安勿躁。” “你让为父如何稍安勿躁!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居然还没回来,没事还好,要是出点什么事……” “父亲快别说了。”华叶君的娘纪氏红着眼睛:“叶君不会出事的!她定是贪玩,忘了回家的时辰!” 老首辅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火,叹了口气:“把人都派出去,赶紧找!再去将军府问问,大小姐在没在那!他们知不知道大小姐去了哪儿!” 以前类似今晚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每次很晚了不见华叶君的人,去江家必然是一找一个准。 虽然下人之前已经去过江家了,对方称华叶君今天并没有去过将军府,但她一向以追逐江陵为首要目标,加上听说江陵没在府上,去了哪儿江家人缄口不言,但可以确定的是,江陵外出了,保不齐华叶君跟着他。 而正在如此混乱之时,侍卫来报,有个自称来自京兆尹顾府,姓霍名窈的女子,前来求见大小姐。 …… 第373章 首辅府 老首辅问儿媳:“你认识此女?” 纪氏摇摇头:“儿媳不知道叶君认识叫霍窈的女子。” 老首辅想了想,挥手道:“就说这么晚了大小姐睡下了,让她回去改天再来。” 侍卫迟疑道:“老太爷,她、她拿着禁军、禁军的令牌。” 此话一出,老首辅愣了下:“禁军的令牌?” “是,小的没有看错,确实是禁军的令牌。” “姓霍,来自京兆尹顾府,她是顾怀海什么人?” “这个……” “罢了,你去看看。”后面的话,老首辅是对纪氏说的。 纪氏不太情愿,女儿不知道去了哪儿,到现在还未归家,她哪有心思理别的,但这是和公公亲自吩咐下来的,只要去了偏厅,让人把霍窈带到了偏厅。 见到霍窈,纪氏更觉得陌生了,“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没见过你,你跟我家叶君……” “夫人安好,小女叫霍窈,是京兆府尹的义女,初来京城不久,这是第一次来首辅府,夫人不认识小女也是正常。” 霍窈清清淡淡地解释道。 纪氏眯了眯眼:“既然如此,你与我家叶君如何相识?” “小女与华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不请自来,是有要事与华大小姐说。” “你有什么事便跟我说。” 霍窈顿了下:“抱歉夫人,小女希望跟华大小姐亲口说。” “叶君已经睡下了,你若不愿与我说,便请先回,待明儿个叶君起来,我自会告知她你来过。”纪氏迫切的想将霍窈打发走,过去这么会儿了,也不知道公公那边有消息了没。 女儿骄纵,但不是心中没数之人,虽然在事关江陵方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格,但也从未像今天这般,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纪氏有些担心,故而也顾不上礼仪不礼仪,只想把霍窈打发走。 见霍窈不动,纪氏没了耐心:“来人,送霍小姐出去。” 霍窈皱眉,吴醉立马上前,护在霍窈身前:“我看谁敢!” 气势凛然的模样,颇有些势不可挡的锐利。 纪氏被吓了一跳,可到底是书香礼仪首辅府的儿媳,拍手道:“你们这是何意?霍小姐,我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莫要太过分。” 霍窈也没想到吴醉会来这一出,拍了拍她横在自己身前的胳膊:“夫人莫怪,既然如此,小女便先告辞了,待华大小姐回来,烦请夫人说一声,小女再上门叨扰。” “回去。”等霍窈一走,纪氏刚要回去前厅,脚下猛地一顿。 方才霍窈说等华大小姐回来,什么意思? 纪氏脸色一变:“来人!快!把她们拦住!” 从偏厅出来,霍窈就走得很慢,虽然现在时间很晚了,但并不是特别晚,华叶君是什么作息她不清楚,但估摸着现在睡下的可能性很小,加上从进府以来,所见到的下人个个面色凝重,以及不同寻常的紧张氛围,和白天茶楼江陵赶过来,以及他喝醉等种种,她隐约猜测着,华家既然让她进了门,那么华叶君睡下的可能性极小,既然没有睡下,却又让她进门避之不见,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华叶君没有回来。 华叶君外出没有回来,华夫人却口口声声笃定华叶君睡下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她也不知道华叶君在哪儿。 至于是否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就看华夫人接下来的反应了。 “霍小姐请留步。”身后传来下人的声音。 霍窈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没猜错。 至于华叶君在哪儿,连华夫人都不知道,再加上江陵醉酒的失态,十之八九,在茶楼之时,江陵和华叶君闹得很不愉快,以至于,江陵跑去顾府喝酒,还喝醉,华叶君这么晚不回来。 霍窈被请回了偏厅,上首的华夫人看向她的眼神比之刚才犀利了许多:“你究竟是什么人,和叶君是什么关系?她不在府上可与你有关?” 虽然眼神犀利,但话里话外却不见凌厉,显然平日华夫人是个温和和善的主儿。 霍窈说:“我是京兆府尹的义女……” “胡说!若你只是京兆府尹的义女,手中为何会有禁军的令牌?”若非如此,公公又怎会让她进门,且让她前来接见? “华夫人确定要计较这点小事?若我没猜错,华大小姐至今还没归家,夫人的重点不是应该在华大小姐身上吗?” 纪氏脸色一变:“叶君在哪儿?!” 霍窈如实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我下午曾与华大小姐见过一面,就在东市的一家茶楼,至于华大小姐现在在哪儿,若我没猜错,她应该在与江陵曾经去过的地方,夫人不如派人去找一找。” 霍窈的这番话信息量很大,纪氏沉吟片刻,让身边人去前厅将此话传达给老首辅,并请示老首辅,霍窈怎么安排。 没多会儿,老首辅亲自过来了。 “小姑娘,你和江陵是什么关系?”老首辅很和蔼,但不同的是,他的犀利和纪氏的假把式不同,通身上下久居高位的气势扑面而来。 霍窈稳了稳心神,对上老首辅探究的视线:“朋友。” “朋友?” “是朋友。” “姑娘不介意可否把令牌给老朽看看?”话是询问,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霍窈知道,老首辅和纪氏不同,不好糊弄,便给吴醉使了个眼色,后者把令牌递过去。 老首辅拿在手上看了眼,再抬头之时,眼神变了几变,吩咐道:“按照小姑娘说的,去她和江陵常去的地方找!” 然后把令牌还给吴醉,侧了侧身,“小姑娘请坐。” 随即吩咐人上茶。 纪氏很迷惑,难道公公都不怀疑叶君不见人与霍窈有关? 而且看公公的态度,不但不怀疑,还对霍窈透着几分客气? 难道就因为禁军令牌? 可没道理啊。 禁军虽然分属陛下的护卫军,可也分高低,而且,据她所知,禁军都是男子,不曾听说有过女子,现在属于禁军的令牌却在霍窈一个女子手上…… …… 第374章 来兴师问罪的 “你说下午与叶君见过,你们认识吗?”等下人上了茶,老首辅对霍窈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端起茶盏饮了口,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却言语间透着步步紧逼。 霍窈好似无知无觉般,如常道:“今日之前,只听说过,没见过。” “那怎会见面?” “华大小姐误会我与江陵的关系,特意邀约我去茶楼,我离开的时候,江陵来了,事后我见过江陵,故而猜测,二人之间必然闹了不愉快,以至于华大小姐至今未归。” 仅凭这一言带过的三言两语,老首辅便将前后串联了起来,主要是,华叶君是他的孙女,他太了解自己的孙女了,再加上霍窈明明白白点明了,华叶君误会了她和江陵的关系,前后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看来,你与江陵关系不错。”老首辅眯了眯眼,犀利的目光直逼霍窈。 霍窈不闪不避,与之对视:“是挺不错的,他是我唯一的异性朋友,想必我也是他唯一的异性朋友。” “哦?只是朋友?” “若不是朋友,我不会这么晚了来贵府寻华大小姐。” 老首辅捋着胡须哈哈笑了起来:“小姑娘说的有道理,既然你是来找叶君的,那总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既然如此,便让叶君的娘招待你,带叶君回来,你们见过,老朽再派人送你回去。” 吴醉一听脸色一沉,这是变相的禁锢,霍窈却是拍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老首辅的意思,吴醉看出来,她又何尝没有看出来,无非是怀疑华叶君的失踪与她有关,在找到华叶君之前,她身上的嫌疑便出不了这华家的大门。 “小女一切皆听老首辅安排。” 老首辅看着坦荡的霍窈,只是点了点头,便带着人走了,纪氏留了下来,一边盯着霍窈,一边翘首以盼地等消息。 从偏厅出来,华柏便问老首辅:“父亲,您既然怀疑她,为何不采取措施?” “你也说了只是怀疑,而且这只是猜测,我观她坦荡的神色,叶君的失踪,应该与她没有关系,而且,你可有见过哪个绑架者会跑来被绑架人的家里的?” 华柏一想,确实有道理,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她留下? 老首辅没有说话,只是招来人,与之耳语了一番,华柏没有听到父亲吩咐了什么,只听一声是,下人便匆匆退下了。 回到前厅,问自己的老妻:“京城中什么时候多了号叫霍窈的人物?” 老夫人疑惑:“霍窈?是谁?” 华柏解释:“她说是京兆府尹的义女,还与江陵认识,自称与江陵是朋友,母亲,您可曾听说过此人的消息?” 他母亲在京中妇人间的辈分很高,而女人最是八卦,消息也一向最灵通。 老夫人看向身边的嬷嬷:“你有听说过?” “老奴倒是听过两耳朵,据说她是农门之女,不知怎么入了京兆府尹的眼,收为义女,不久前刚来京城。”嬷嬷顿了顿,接着说:“老奴还得到过一个消息,日前江将军和薛大人曾陪伴她游夜市。” “薛长蕴?”老首辅挑眉。 嬷嬷颔首:“是的,之后罗家秋日宴罕见的给顾家递了帖子,听说帖子中特地点明了,带霍窈。” “罗家,薛长蕴,江陵,一个是三大世家之一,其余二人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父亲,这小姑娘还真是不简单啊。”嬷嬷方才说了,霍窈不久前才刚来京城,一个刚来京城的农门之女,不但收到了罗家的帖子,还被薛长蕴和江陵陪伴着游夜市,由此可见,绝非小觑之辈。 华柏的话音刚落,下人便匆匆而至,跟在场的几位主子请过安后,来到老首辅跟前儿,小声说了些什么。 老首辅眯了眯眼:“果然如此。” “怎么了父亲,可是她撒谎?”华柏脸色难看:“叶君失踪,与她有关是不是!” “稍安勿躁,多大的人了还如此毛躁。”老首辅叹了口气,挥手让下人退下:“你可知她手中的令牌是何物?” “不是禁军的令牌吗?” “即便是禁军,也分高低,她的令牌可是有什么问题?”说话的是老夫人。 老首辅摇头:“没问题,只是她的令牌,并非普通的禁军令牌,方才我观那花纹便发现了不同,让人一查,果不其然,那是陛下亲卫军的令牌!” 众所皆知,禁军乃是陛下的护卫军,但极少数人知道,陛下除了禁军之外,还有一支亲卫军,而亲卫军不属于任何一方,只听令于陛下,关于亲卫军都是些什么人,没有人知道,更不曾见过。 作为首辅,老首辅却是知道一些的,更知道亲卫军人人都有一方令牌,而这令牌代表着亲卫军的身份,表面上与禁军的令牌无异,但他这个知情人,却是能看出其中的差距。 “不可能,她一个农门之女,怎么可能有陛下亲卫军的令牌?” 老夫人摇摇头:“从薛长蕴和江陵陪伴她游夜市,便看得出,她就不是你口中简单的农门之女。” 说句难听点的,这京城之中,哪个女子有那等本事,能让薛长蕴和江陵同时陪伴着游夜市? 恐怕不止是她的孙女华叶君,便是薛长蕴的夫人穆页彤,也没有如此殊荣。 “这么说,她更有能力绑走叶君了?”华柏还是觉得,霍窈身上的嫌疑最大。 老夫人看了眼丈夫,淡淡道:“恰恰相反,她有能力,但却与她无关。” 老首辅和老妻想法一致,“还是那句话,不是她,至于她这么晚来找叶君……” 老夫人接过话:“怕是来者不善。” 老首辅点点头,如果所料不错,霍窈和华叶君见面,应该是华叶君误以为她与江陵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自己孙女什么性子他最是清楚,虽然做不出歹毒的事,但也绝非善茬,想必两人闹的并不愉快,而霍窈这个时候拿着陛下亲卫军的令牌上门,保不齐是来兴师问罪的。 …… 第375章 为了江陵,寻你 至于方才为何只字未提,老首辅归类于,当事人之一不在。 华柏没好气道:“我就不信她能拿叶君怎么样!有陛下亲卫军的令牌又如何,这京城并不是她能横着走的!” “休要胡言!即便她不能在京城横着走,难道我华家就能在京城横着走了?”老首辅沉声呵斥道,“我说过多少遍,莫要以身份为傲,也莫要仗着身份横行霸道,你把我的话都听到哪儿去了!” 华柏摸了摸鼻子,“父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老首辅还要训斥,老夫人打圆场:“好了好了,快别说他了,还是想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把叶君找回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她若是不依不饶呢?我虽没见过此女,但能找上门,想必不是好相与的,她又拿着陛下亲卫军的令牌,我华家必然要束手束脚,依我看,不如找到叶君先把她送去庄子上避一避,等把她身份弄清楚了,我们再做打算。” 霍窈的身份,始终是最大的问题。 这就好比,敌人在面前,他们却看不透自己的敌人一般。 而且,也决定着他们处理这件事的态度。 在弄清楚之前,让华叶君先避一避,并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霍窈冒出来的突然,对于她,他们两眼摸黑,在两眼摸黑的情况下与之对上,吃亏的就是他们。 老首辅同意这个做法,谁知他们这边刚商量好,还没来得及安排下去,出去找人的下人回来了。 “老太爷,老夫人,大爷,找着大小姐了!” 下一刻,小脸惨白,眼睛红肿的华叶君,慢吞吞地进来了。 老夫人顾不上询问华叶君去哪儿了,直接命人送她去庄子上,怎料还没把华叶君送走,一道人影便突然从天而降。 “几位且慢,我家小姐等候多时,既然华大小姐回来了,自当让我家小姐与她见一见。” 看着手持佩剑,一身黑色劲衣,最关键是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华家上下脸色都变了。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我首辅府!” 吴家哥哥面无表情地拦在华叶君前面:“我乃小姐护卫,与小姐一起来,并非擅闯,首辅大人,我家小姐等候多时了,各位请。” 老首辅脸色也异常难看,他华家虽不是铜墙铁壁,但也护卫几百,可此人却藏匿于暗处,满府侍卫竟无一人察觉! 他说是随霍窈来的,可谁不知道,霍窈只带着一个丫鬟,这个突然冒出来,杀气腾腾的男子,或许是跟着霍窈来的,但绝非走光明正大的路。 而且此举,在他眼里,便是明晃晃的挑衅。 正在胶着间,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几位误会了,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在茶楼之时,我虽与华大小姐有过不愉快,但并非兴师问罪那般严重,而且……” 说到此,霍窈顿了顿,随即冲着众人微微一笑:“我一般有仇当面就报了,不喜欢马后炮。” 霍窈如此直白的一番话,让华家上下的脸色俱是难看了起来,倒是华叶君,看清楚霍窈后,本来空洞的脸色,突然扭曲:“你来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来寻你。”霍窈叹了口气:“为了江陵,寻你。” “为了江陵寻我?你还说你和江陵没关系!”想到什么,华叶君脸色一白:“有关系也跟我没关系了。” 江陵厌恶她,说她无耻,一直以来,江陵从未给她过好脸色,说过的重话她也早已能倒背如流了,但从未像今天这样,说她无耻。 霍窈看着捂着脸呜呜啼哭的华叶君,不由再是一叹,对老首辅说:“不知可否允我与华大小姐单独聊聊?” 老首辅嘲讽道:“小姑娘,你觉得老朽有选择的权利吗?” 身边的护卫,能悄无声息地蛰伏,显然本事不俗,又横在前面不让他们走,如此境地,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霍窈知道自己被误会的很深,张张嘴,最终没有解释,而是回到了偏厅,华叶君不情不愿地进来。 “你如果是来跟我炫耀的,大可不必。”华叶君语气不善,神情一如白日的傲慢,但不难听出,她在强撑。 尤其那双兔子眼睛,通红通红的,无形中自有柔弱溢出。 霍窈摸着下巴,将华叶君打量了一圈,不得不说,华叶君长得很是漂亮,是第一眼就给人惊艳的美丽。 而且她美艳的不俗,丝毫不感觉到腻歪,如同盛开的人间富贵花。 只是此时,富贵花有些蔫,在强撑着开放。 “你看我干什么!”华叶君被霍窈看得十分不自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似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在她面前,有种不着寸缕的烦躁。 “我说过,我与江陵只是朋友,华大小姐能不能多听听人话。”霍窈语气间透着无奈。 华叶君嗤了声,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本来在茶楼的时候,她是信了的,但江陵的警告历历在目,她不信二人只是朋友关系。 若只是朋友,他会为了她如此羞辱她,威胁她吗? 在她看来,霍窈此时出现在她家,就是来示威的! 她不在乎霍窈的炫耀,她在乎的,只是江陵。 想到江陵说的话,华叶君便心如刀割,眼泪不受控制,但她不想让霍窈看到自己的软弱,尤其霍窈还是胜利者。 她就算是失败者,也要维持最后的骄傲。 纵然华叶君再怎么遮掩,霍窈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脆弱,心头软了几分,轻轻一叹:“我与江陵,真的只是朋友,你若不信,我可对天发誓。” 华叶君闭了闭眼:“如果你只是说这些,我已经听到了,你走,放心,我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她也已经没有立场再找她麻烦了。 “我要说的,不只是这些,晚间,江陵去顾家找我了,他在我家喝醉了,说了一些话,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他说了什么。” 华叶君激动大叫:“我不想听!你给我滚,给我滚!” …… 第376章 不是帮你 霍窈自然不会走,她等了这么长时间,不会因为华叶君的态度,而无功而返。 走过去,抓住华叶君的肩膀,沉声说:“你不想听我也得说!江陵不是不欢喜你,她是不希望你日后和他母亲一样,早年丧夫!” 拼命挣扎的华叶君猛地一顿,抬头看向霍窈:“什么,什么意思?” 霍窈却没有再继续说,而是给她倒了杯茶:“喝杯茶冷静一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华叶君迫切的想知道她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端起茶不顾形象地灌了下去:“你说,你说。”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霍窈刚才说,江陵不是不喜欢她,也就是说,江陵喜欢她? 可这人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如同一把火,烧得她很难受。 “冷静了?” “冷静了,冷静了。”华叶君其实没有冷静,但她想知道答案,所以不管霍窈说什么,她都会顺着她。 哪怕此时她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她也不会还口。 霍窈何尝看不出来,叹了口气,“我与江陵是去年认识的,他性情疏阔,为人爽朗,虽中间有些误会,但后来因为一些事,就成为了朋友,至于什么事,我并不方便告诉你,你可以去问江陵,当然,我可以保证,这中间并非你所想的男女感情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薛长蕴,他也可以证明,我与江陵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江陵帮过我许多次,之前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现在知道了,想想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尤其是在知道他心意的情况下。” 霍窈问华叶君:“难道你真从未想过,江陵为什么会允许你纠缠他这么多年?难道只是因为,你是华首辅的孙女吗?他是因为顾忌你们华家的权势吗?” 华叶君声音微颤:“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拒绝的话有很多种,可他有说过吗?” 华叶君想了想,确实,在今日之前,江陵从未真正绝对的拒绝过她,只是被她纠缠得不耐烦,像今日那般严重绝对的话,是一直以来的头一次。 看她反应,霍窈就知道,她的话华叶君听进去了,喝了口茶水接着道:“之前我并不知道江家的情况,江陵也从未说起过,只是我隐约察觉到,他对你并未无意,直到今晚他喝醉了,我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你是首辅的孙女,理应比我更加清楚江家的情况,也应该知道,江陵的父亲战死沙场,他的母亲因为接受不了丈夫离世而疯狂,江陵跟我说,他之所以不接受你,并非不喜欢你,只是他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会和他的母亲一样,荒唐半生。” 华叶君狠狠一震,她不敢置信地问霍窈:“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霍窈笑了:“我来了一个时辰了,等了你一个时辰,你觉得我浪费一个时辰等着你,只是为了欺骗你?我骗你有好处拿吗?” 华叶君说不出话来了。 “江陵喝醉了,虽然话说的断断续续,但若我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怕自己日后会和他父亲一样,走上同样的道路,在他看来,娶你等同于害了你,若是不在乎,他何必会担心害了你?” 霍窈的话,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华叶君不相信,但不可否认,此时的她心跳如鼓,并随之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往外跑。 “去找江陵?”霍窈拦住她。 “你的话我不相信,我要亲口听他对我说!” 霍窈好笑:“你去,我保证,你去了江陵也不会跟你说实话。” “你……” “其实你不是不相信我,你只是不敢相信。” 被戳中了心事,华叶君脸上闪过窘迫,霍窈把她摁回去,让她坐下:“依着我对江陵的了解,这些话应该是他内心隐藏至深的话,若非喝醉了,他也不会对我说,所以你去了也问不出什么来,倒不如想想,让他主动来找你,主动跟你说。” “江陵,主动来找我?” 霍窈颔首:“他家的事,成了他的心结,你想要解开,就要刺激一下他,我这有个计划,至于用不用,你自行决断。” 随即,霍窈把自己在等待的间隙制定出来的计划,同华叶君说了出来。 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江陵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子,我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起身,往外走。 “霍窈。” 华叶君突然叫住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她们素不相识不是吗。 而且在今晚之前,她还曾差点伤了她。 霍窈脚下顿住:“我不是帮你,你我不相识,我为什么帮你?” “那你……” “我是帮江陵,我欠了他不少人情,就当是还一点。”当然,若非江陵对华叶君有情,她也不会来这一趟。 扔下这句话,霍窈拉开前厅的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虽然自己很难受,浑浑噩噩的,但仍是在刚才察觉到了祖父对霍窈的忌惮。 要知道,她的祖父乃是当朝首辅,能让他忌惮的人,这世上都数不出来几个,可祖父却忌惮起了霍窈。 还有之前在茶楼,霍窈身边丫鬟的行为,都无一透着,霍窈与她调查的信息,完全不符。 至少她不相信她是上不了台面的农门之女。 “我只是江陵的朋友。” 霍窈没有回头,直接出了偏厅,对上华家众人警惕的视线,笑了下,过去屈了屈膝:“叨扰了。” 便对吴家兄妹说:“我们走。” 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纪氏和老夫人第一时间跑进偏厅,见华叶君好好的,纷纷松了口气,老首辅在原地待了会儿,才进来。 “她跟你说了什么?” 华叶君还有些回不过神,今日她所承受的暴击实在是太多了,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些。 “叶君!” 唤了好几声,华叶君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祖父祖母和父母,犹疑开口:“她跟我说,江陵是喜欢我的……” “什么?” …… 第377章 忌惮 华叶君也不确定,于是把霍窈跟她说的话,说了一遍,想让家人帮她分析一下,霍窈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今日之前,霍窈的话她也就信了,可是江陵的无情话语不停地徘徊在耳畔,她怕自己点燃了希望,等待她的,又是无尽的绝望。 因为她实在是害怕了。 听完华叶君的话,众人面面相觑,老夫人问丈夫:“她说的是真的吗?” 老首辅沉吟了稍许,对上孙女期盼的目光,道:“说不上来,可正如她自己所说,没有骗叶君的必要,但此女所行所为实在古怪,让人捉摸不透。” 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是真是假。 华叶君失望的低下头。 “叶君,你之前都去哪儿了?” 老首辅问。 华叶君有气无力道:“我去了当年和江陵认识的湖边。” 纪氏道:“看来这叫霍窈的姑娘,在揣摩人心上,倒是挺准的。”霍窈之前就说,让他们去华叶君和江陵去过的地方找,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这也正是老首辅看不懂的地方,之前他们觉得霍窈来者不善,想暗中把华叶君送走,谁知她居然把脉捏的如此之准,让人给拦下了。 如果说一次是巧合,那么两次就不是巧合能解释得了。 “那她的话,到底能不能信?” 随着老夫人的话落,突然一支箭从外面射了进来,重重的闷响过后,就看见旁边的柱子上,多出了一支箭。 箭上挂着一个香囊。 华柏下意识伸手取,被华首辅拦住了,找来人再三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才把香囊从箭上取下来。 香囊中是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但字体清秀。 上面写着,她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若今晚所言有假,可去找她算账,还有一句是点明了写给华叶君的,上面说,既然蹉跎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个月两个月,若是最后依旧没有结果,至少也不会在人生中留下遗憾了。 看完了信,众人久久没有言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氏呢喃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把他们的心思揣摩的一丝不差。 老夫人沉着脸:“不管是什么人,此人都不简单,究竟是来者善,还是来者恶,都得查一查。”否则,对方一旦有所企图,就凭着这份揣摩人心的本事,就足以让他们被动忌惮。 老首辅颔首,老妻的话正是他心中所想,无论如何,霍窈都势必要好好查一查。 与此同时,回去的马车上,随着一声破风声,没多会儿,在外头赶车的吴醉进来了:“小姐,我哥回来了,他说看到在他送完信不久,首辅府出来几个人,估计是老首辅派来查您身份的。” “嗯,知道了。” “小姐,适才……”吴醉期期艾艾道。 霍窈叹了口气,“日后不可如此了,咱们是去解决问题的,不是去结仇的。” 吴醉急忙应是:“是属下莽撞了。” 回到顾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而顾怀海一直没睡,见霍窈回来了,也没多问她什么,让她赶紧回房休息。 顾湘依旧在霍窈的房间里,她也没睡,托着腮问霍窈:“爹说你去了华家,你去那做什么?” 江陵的酒后吐真言,霍窈并没有瞒着她。 听完后,顾湘为这九曲十八弯的转折愣住了:“天呐……” 半天后,也只发出一声惊叹。 霍窈洗漱后躺下,“江陵说,华叶君不是坏人,所以我便跑了这一趟。” 顾湘点点头:“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跑一趟,不是老人说吗,宁拆一座庙也不毁一桩婚吗,江将军又不是无意,咱们在中间牵个线也是好的。” 霍窈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起来,你和许大哥之间怎么样了?” 自打来了京城后,顾湘时不时的给她写信,其中也曾提过她和许丰宝之间进展一切顺利,后来来了京城,她也没顾得上问。 此时话赶话说到了,霍窈自然少不得要关心一下的。 说到许丰宝,顾湘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拿被子盖住自己:“大娘说让我们来年成亲,他已经答应了,说是会攒聘礼给我。” 甜蜜是骗不了人的,霍窈看得出顾湘和许丰宝发展顺利。 在感情上,她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虽然对象不是一开始的董启越。 逗了顾湘一会儿,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的羞涩,霍窈才放过她。 缓了稍许,顾湘拍拍自己红扑扑的小脸,问霍窈:“你说华叶君她会相信吗,她可是把你当成情敌来着。” 霍窈不在意道:“不管相不相信,她应该都会试一试。” 或许华叶君,以及整个首辅府不相信她,但华叶君极大程度上会尝试一下,只要尝试了,就成功了一半。 至于江陵那边,她一点也不担心,江陵是喜欢华叶君的,晚上的时候她看的明明白白,且两人又是两情相悦,所以如果不出意外,会是一段好姻缘。 只是想到江陵的悲观,霍窈叹了口气,“你说,他是不是做好了准备,把性命交到了战场上?” 顾湘也叹气:“应该是,真没想到,江将军会如此有男儿气概。” 她对江陵的印象一直是跳脱,年少轻狂,可从来没想过,在这背后,他居然做好牺牲自我的准备,并将自己的终身幸福视为无物。 说实话,很伟大。 “从今天开始,我对他改观了,用爹的话说,他是个值得所有人尊敬,佩服的人。” 霍窈点点头,“是啊,他很伟大。” 伟大的让她震撼。 因为在她身边,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从来都没有过江陵这样的人。 她突然想起曾经在网上看过的一句:有些事,没有人会不害怕,尤其在生死面前,可终归需要有人去做。 好比那些为了后世锦绣山河大无畏的战士,好比江陵。 这一晚,霍窈许久没有睡着,她的心口一直在怦怦跳,她知道,那是震撼,是震动,也是感动。 …… 第378章 可叹、可悲、可怜 同样无眠的,还有首辅府。 老首辅派出去调查霍窈的人,很快便送来了消息。 除了老首辅之外,没有人看到那些信息,只是在当晚,派人给华叶君传了句话:“霍窈,可信。”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徘徊不定的华叶君下定了决心,整个晚上,她一直在思考霍窈给她说的那个计划,并在天亮之时,做出最后的决定。 她要按照霍窈的计划,试一试! 故而第二天,一则震惊京城上下的消息,传遍了每个角落。 霍窈听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彼时她正在给霍出学写信,告诉父母兄长,她已经到了京城,并一切安好,干爹干娘待她如己出,让他们不必担心。 信刚写完,顾湘就跑了过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顾湘一脸的激动,根本不等霍窈问是什么好消息,她就叭叭说了出来:“首辅府放出消息,欢迎媒婆子上门给华叶君说亲!” 然后抱着霍窈:“她听你的了,她听你的了。” 霍窈也笑了,华叶君这个决定,倒是比她预期的还要快。 “你说江将军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霍窈说:“你都知道了,他岂会不知。” 顾湘一想也是,如今外头因为这事正沸沸扬扬,这么大的事,江陵岂会不知。 正如霍窈所说的那般,江陵确实已经知道了,收到消息时,他正因为昨晚宿醉头昏脑涨,听完汇报,整个人当即踉跄了下。 半响才哑声道:“这样也好……” 这样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夏伟光是江陵的副将,也是他的心腹,旁人不知江陵想什么,他却是知道的,为难道:“将军,这样真的好吗,您真打算眼睁睁地看着华大小姐嫁给旁人?” “也总比让她继续蹉跎的好,你忘了,外头人都怎么叫她的吗。” 夏伟光怎么会忘,说起华大小姐,谁不说一声老姑娘。 “可您……” 知道夏伟光想说什么,江陵摆摆手,“不必再多言,我主意已定!”他的脸上,是决绝。 夏伟光知道,将军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只是可惜了,明明两情相悦,将军却因为害怕而踟蹰不前。 “吩咐下去,让人盯着点儿,若华家定下人,你查一下。”华叶君是他主动放手的,但不代表着,他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随便嫁个男人。 “是。” 这边刚说完,外头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下人慌乱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少爷,您快去看看夫人,夫人又犯病了。” 闻言,江陵脸色一变,急忙往后院赶去。 只见后院中一处精致的院子里,一个华美妇人正抱着一个枕头,呢喃自语:“陵儿乖乖的,你爹打完仗就回来了,咱们一起等你爹回来,你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知道吗?” 旁边围着许多的下人,看着这一幕俱是悲痛不已,但没有人敢上前去告诉她,她的儿子陵儿已经长大了,而她一直等待的丈夫,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陵站在院门口,闭了闭眼,调整好情绪,上前,他已经很努力把步子放轻了,唯恐吵醒了那个沉迷在自我臆想中的女人。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听到了,抬起头,眼睛一亮,抱着枕头扑过来:“夫君你回来了,我刚才还跟陵儿说起你呢。” 江陵喉结滚动,克制着哽咽,“是,我回来了。” 妇人开心地扑进他的怀里,带着小女儿的娇羞:“夫君我好想你,这次回来,你还走吗?” “不,不走了。” “太好了,妾身好高兴,咱们陵儿也很高兴,夫君一看,陵儿在笑呢。” 女人拉着江陵看她怀里的枕头,江陵眼睛赤红,那只是个枕头,一个死物,可在他娘的眼里,那就是她的儿子,而他这个真正的儿子,成了她出征在外的丈夫。 “外面冷,我陪你回房。” 女人很开心,娇羞道:“好。”然后拿手拍打枕头,说:“陵儿乖乖的,咱们回房,爹娘都陪着你,你要好好长大知不知道。” 夏伟光站在那,看着走远的母子二人,不忍地擦去眼角的泪,低声问伺候的丫鬟:“夫人之前不是清醒了吗,怎么现在又……” 丫鬟悲切道:“夫人是清醒过,可一直时好时坏,太医来看过,只开了些滋补的方子,说是夫人的病治不好。” “一群庸医!” 夏伟光一拳头打在墙上,自打老将军去了后,夫人一夜之间得了游离症,说好听点是游离症,可实际上,就是人疯了。 这些年将军找来的名医和太医不计其数,可没有人一个人能治好,一直以来,夫人便是如此,不发病的时候就沉浸在悲伤之中,发病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包括她自己的儿子,更是时常把自己的儿子当做丈夫。 十多年了,年年如此,日日如此,没有人知道,将军承受着些什么,可他知道,年少丧父,母亲却得了游离症,将军为了江家还要镇守军营,因为这般,他才放弃了华叶君。 因为将军常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也数次徘徊在生死之间,他已经做好了重复父亲的路,但他不希望,这世上再出现第二个游离症。 他也劝过将军,华叶君不是夫人,怎知华叶君会成为第二个夫人? 将军却反问他,华叶君确实不是我娘,可你又怎知,她不会和我娘一样? 他哑口无言。 将军接着说,夫人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她太爱老将军了,在这一点上,与华叶君如出一辙,爱之深,失去的时候,便是天塌了也不为过。 只因夫人的例子摆在前面。 将军说,明知结果,又何必害人呢。 等江陵出来的时候,夏伟光已经把情绪调节好了,他说:“将军,霍窈小姐有超乎寻常的本事,她说不准会治好夫人的病,霍窈小姐现在就在京城,属下请她来给夫人看看可好?” 他亲身见证过,霍窈是如何将一个人掌控的,又是如何将人洗脑的。 大夫太医束手无策,说不准她能治得了夫人。 …… 第379章 秋日宴 江陵淡淡道:“霍窈确实有本事,但她不是大夫,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她连医术都不懂,如何能治我娘的病?” 夏伟光知道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可他不死心,总觉得要试一试,万一,万一霍窈真能治好夫人呢? 但将军说的对,霍窈终究不是大夫,请她来,也不过是升起的希望中,迎来更为黑暗的绝望。 那样太残忍了,对将军太残忍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 江陵挥挥手。 待夏伟光退下后,他站在院子里,望着往日精致,此时却随着时光而逐渐暗淡的院落,良久,收起所有的疲惫和悲痛,吩咐丫鬟照顾好夫人,便离开了。 曾几何时,他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亲是大将军,虽然常年不在家,但每次回来,都抱着他,带他玩,教他习武。 相较于草莽出身的父亲,母亲是个柔弱的千金小姐,曾经是万千未婚男子求娶的对象,但独独看上了父亲,良缘结下,幸福不过区区几年,所有的一切,在父亲死讯传来之时,尽数碎裂。 母亲她的重心都在父亲身上,父亲的离开,让她得了游离症,自此黑白不分,日月不明。 那几年,是最艰难的几年,父亲走了,叔伯也相继离去,往日如日中天的将军府,成了凄凉之地,先皇念及江家一门忠烈,对江家多有照拂,只是终归满门只剩下孤儿寡母,偌大家族,无人再能担起。 败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后来,当时还只是皇子的陛下找到他,问他,江家满门忠烈,他是想重振家族,还是平淡下去,如果不希望忠烈之家凋零在他的手上,就去参军,父亲是一方守将,没道理儿子是无能之辈。 就这样,他进了军营,从小卒做起,短短几年,用命换来了江家的重振。 因为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更见识过前一刻还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下一刻便命丧敌人之手,也正是因为见识过,他才更加清楚,从踏上这条路开始,他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试问,他如何祸害华叶君? 江陵一颗心沉甸甸的,但却有着无转移的决心,明知自己结局,何必拉上他人。 至于华叶君,就让她一直在自己心里。 有人说过,世上难有两全,他现在明白了。 江陵的义无反顾,霍窈不知道,主要她此时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因为明日便是罗家的秋日宴,刘氏乔氏和顾湘正拉着她,给她试穿明日的衣裳和首饰。 霍窈觉得,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客人,罗家的秋日宴,自然是人家罗家的主场,根本无需过于打扮,只要不失礼就行。 但顾湘却说,明日明摆着穆页彤会找她麻烦,俗话说输人不输阵,这场面该摆起来就得摆起来。 刘氏和乔氏难得的跟顾湘同意阵线,这便有了现在。 而刘氏给她早些给她备下的衣裳多的数不胜数,经由其妈妈给改完后,让霍窈一件一件的试,直到找出一件最美的。 所以从刚才为止,她一直重复在换衣服的过程中,根本无暇去理会其他。 “大娘,娘,我瞧着霍窈穿这件好看,你们觉得呢?” 霍窈身上是一件绯色的留仙裙,面料轻巧,样式精致,霍窈本身就肤色白,被这个艳色衬托的格外俏丽。 本身长得就不错,此时这么一衬托,竟是多了几分娇艳。 刘氏和乔氏也觉得这个颜色不错,纷纷点头,不顾霍窈的抗议,开始挑选首饰。 昨日外出买了不少的首饰,挑挑拣拣一番,再在霍窈身上比划了许久,这才将明日的装扮敲定下来。 霍窈扯着身上的留仙裙,无奈道:“干娘,这颜色太艳丽了,穿出去会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 刘氏一想,好像是这样,到底罗家是主,而霍窈只是客,若是穿成这样过去,实在过于扎眼,而且她穿的太好看,主人家会不喜欢。 顾湘却说:“那有什么啊,我之前参加宴会,随便一个都穿的比你这华丽艳丽,打眼望过去,一片金光闪烁,明儿个就这样穿!” 刘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顾湘胜利。 霍窈:“……” 转眼翌日,秋日宴是中午开始,上午时分,顾湘和霍窈就一起出门了。 出门前刘氏千叮咛万嘱咐,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只不过到底是在人罗家的地盘,以明哲保身为主。 对此,霍窈和顾湘都一一应下了。 在去罗家的路上,顾湘问霍窈:“你说华叶君今日会去吗?”大概是了解了江陵和华叶君之间的真相,这几日顾湘对华叶君明显多了几分的关注。 只因她也想知道,霍窈计划的结果。 霍窈摇摇头:“不清楚。” “我觉得会去。” 霍窈笑了:“这么肯定?” “不知道,反正我感觉她会去,华叶君若是去了,你说江将军去不去?” 不等霍窈说话,顾湘接着说:“要是两人都去了,会不会打起来啊?” 霍窈抽了抽嘴角:“你的脑洞开的有点大。” 顾湘摸了摸鼻子:“说的也是,他们两人怎么可能打得起来把。” 闲话间,很快罗家到了。 因为是秋日宴的缘故,罗家所在的一条街,都被各家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等了好一会儿,前面才依次通路,马车在罗家大门口停下。 作为三大世家之一,罗府自然不是一般的气派,依着霍窈的眼光看,与首辅府是两个不同的风格,首辅府相对低调内敛,而罗府则透着将门的威仪。 霍窈和顾湘把帖子递给接待的下人,其中年纪最大的嬷嬷打量的目光在霍窈身上停留了片刻,如无事人一般:“两位小姐里面请。” 随即指派了个丫鬟给霍窈和顾湘带路。 等进了罗府,顾湘小声跟霍窈说:“刚才那嬷嬷看了你好几眼,八成今日的秋日宴有鬼,咱俩待会儿别分开,遇事也好有个照应。” 霍窈被她的小心翼翼逗笑了,嘴上却是答好。 …… 第380章 麻烦找上门 叮嘱完霍窈,顾湘才欣赏起罗府,说起来这也是她第一次来罗府,以至于霍窈时不时地听到她惊叹:“不愧是三大世家之一。” 丫鬟带着她们穿过亭台楼阁,往女眷所在的花园而去,花园还没到,倒是先遇上了拦路的。 “呦,这不是小官的女儿顾小姐吗,罗家秋日宴这等地方,你一个庶女怎会来此?怕不是来错地方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一身锦衣华服,她的身后跟着同伴,闻言纷纷笑了起来,看过来的眼神傲慢中带着不屑。 让人很是不舒服。 顾湘小声说:“她是裴思儿,出身不高,却心胸狭隘,喜欢从我身上找存在感,不用理她。”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大声说出来,让咱们都听听。”裴思儿大声说,正好这时,又来了几位女眷,纷纷停下看过来。 裴思儿见状更来劲儿了,声音也比刚才明显大了:“你们知道她是谁吗?是前不久新上任京兆府尹的……” 说到这,裴思儿故意停顿了下,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用每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京兆府尹的庶女!” “庶女?”众人窃窃私语,“庶女怎么会出现在这?” “估计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帖子,过来钓金龟婿的。” 众人看向顾湘的眼神越发的意味深长,大概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顾湘很沉得住气,“帖子是罗家给我的,我为何会出现在这,不如你们去问问今日的主人。” “你说是罗家给你的就是罗家给你的了?谁知道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霍窈皱眉,“姑娘慎言,帖子上明明白白写着顾湘的名字,姑娘若是有意见,大可去大门查看,亦或是询问一下宴会的主人便是,没必要在此乱扣帽子。” 裴思儿看向说话的霍窈,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她了,生面孔,却气质出众,哪怕在姹紫嫣红的花园,也是最显眼的一个。 一身绯色留仙裙,却不艳俗。 这样的气势,不是普通人身上能有的。 裴思儿收敛了几分傲气:“这位姑娘眼生得很,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千金?” 嗤笑声自霍窈身上响起,下一刻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为首的是个极为美艳的女子,她梳着妇人的发髻,一身贵气与在场几位千金大小姐都不同。 在看清来人,顾湘脸色变了变,悄悄的捏了下霍窈的手指,压低声音说:“她便是穆页彤。” 霍窈眼底闪过了然,看穆页彤不善的眼神,就不难看出,在秋日宴之前的猜测不是多余的。 “薛夫人。”穆页彤的地位是所有人之中最高的,虽然薛家不足为道,但其穆王府娘家,在场每一个人能比肩。 况且,薛夫人这个称呼之后,穆页彤还是正儿八经的郡主。 等行过礼后,裴思儿眸光闪烁地凑上前,谄媚道:“薛夫人,您认识她?” 穆页彤瞥了眼霍窈,嗤笑道:“区区一个农门之女,本夫人怎会认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巨变。 “农门之女怎么会在这?” “可不是,庶女也就算了,好歹是官家千金,可低贱的农门之女……” 霍窈听着各种各样贬低的话,笑了:“不错,我是农门之女,但各位每日所吃的粮食,正是你们口中区区,低贱农门种的,我一没偷,二没抢,何来的低贱?” 穆页彤眉头一挑:“这张嘴倒是巧,只是本夫人不喜欢,来人,给我掌嘴!” 顾湘脸色一变,第一时间挡在霍窈的前面:“薛夫人,霍窈只是实话实说,并未得罪您,您凭什么打她?” “凭什么?”穆页彤懒懒地笑了下,继而眸光一戾:“就凭本夫人高兴!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我看谁敢!”霍窈从顾湘身后走出来,“无缘无故打人,只因为你高兴,薛夫人这是要造反呐。” “造反?本夫人打你一个农门之女便是造反?” “我朝律例有一条很清楚,凡是官家、富家,皇家,不可任意欺压农户,薛夫人置我朝律例于不顾,不是造反是什么!” 霍窈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一字一句,富有力量,让人难以忽视。 有人小声说:“咱们朝律例有这一条?” 可在场虽然都是官家千金,但无一人清楚律例几何,一时间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只是看着沉稳的霍窈,有些迟疑起来。 这恐怕,是真有。 穆页彤第一次正眼看霍窈,在知道霍窈的存在时,她派人查了一下,所得到的结果无非就那么两点,总结下来就是低贱之人不足为惧。 但她的丈夫,却陪着低贱之人逛夜市,这口气,她说什么也要发出来。 可她这个人又自恃身份,觉得找上门实在跌份儿,正好前几天听说罗家要筹办秋日宴,只不过日子还没定,她就找了罗秋然,随便寻了个借口,把秋日宴提前了,并要了一张空白的帖子,写上了顾湘和霍窈的名字,送去顾家。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就是要在秋日宴上好好收拾收拾霍窈,让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下贱身份,本来她不着急的,反正整个秋日宴会举办少说两个时辰,倒是巧,一来就撞上了这么一出。 连老天爷都把这个贱人送到了她手上,大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可没想到,这个不被她放在眼里的贱户之女,居然会搬出律例! 律例中有没有这一条,她堂堂郡主自然也不清楚,在她眼里,她就是律例,可这个贱人用了造反这个字眼,两个字拆开来没什么,但连在一起,没有人敢接。 穆页彤美艳的脸上一片狰狞,倏然她笑了起来,摘下自己腕上的镯子,走到霍窈面前。 吴醉闪身一动,将她阻隔在身前。 她的动作很快,并一身冷凝杀意斐然。 穆页彤眸中闪过意外,但并没有放在眼里,也不呵斥吴醉滚开,而是拉开她的衣裳…… …… 第381章 别人捧你,我可不惯你 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镯子放进了吴醉的怀里,然后后退,大喝:“她偷了本夫人的镯子,给我打偷儿。” 吴醉一身戒备,被穆页彤的骚操作弄懵了,这…… 霍窈也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些高门贵女的套路还挺多,这么光明正大的诬陷,就因为她搬出律例,担不起造反二字,就直接用诬陷的把戏,以达到打人的目的。 “小姐,您下令。” 吴醉知道霍窈喜欢凡事讲道理,但显然,跟穆页彤这样的人,是没道理可讲,但没有霍窈的命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在经历了之前首辅府之事后。 穆页彤身边的下人,撸了袖子向她而来,气势汹汹,摆着架子要动手。 霍窈捂了捂眼,冲吴醉点了点头。 后者立马不再客气,飞身上去,一把将穆页彤的下人一脚一个,踹飞了出去。 惨叫声响起,在场众人却是脸色白了白,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穆页彤是郡主,仅次于公主,又嫁给了薛长蕴,身份可以说,是她们之中最高的,平日捧着她都来不及,即便被穆页彤盯上了,也尽是打落牙齿活血吞,可从来没有人像眼下这般,将穆页彤的人给踹飞了出去。 这是明晃晃的打穆页彤的脸啊。 果不其然,只见穆页彤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她的脸。 当即对着霍窈冷笑一声,“给我上!” 穆页彤身边的仆妇一拥而上,霍窈一点也不担心吴醉会吃亏,反而自己会影响到她发挥,便往后退了退,谁知下一刻,一抹冰凉贴上她的脖子。 “别动。”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小姐!”吴醉睚眦欲裂,怒目瞪向穆页彤:“你胆敢伤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我弄死你!” 穆页彤脸色一沉,“给我掌嘴!”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威胁她! 吴醉自然不是站着挨打的人,可她一动,穆页彤的威胁便随之而至:“你的小姐现在在我的手上,要想她活命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本夫人先弄死你!” 事关霍窈的安危,吴醉不敢再动。 啪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在耳边响起。 霍窈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褪得一干二净,她冷冷地看向穆页彤,穆页彤也在看她,眼神中的高贵,就好像她在她眼里,只是区区微不足道的蝼蚁。 霍窈寒意堆满眼眸,张嘴就要喊人,却在这时,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呦,这是在闹什么呢,薛夫人,好大的阵仗啊。” 来人正是华叶君。 华叶君先是看看脖子上架着刀的霍窈,又看看脸颊红肿的吴醉,再看看一脸祈求看她的顾湘,笑了声。 “霍窈,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霍窈冲她咧咧嘴,“的确,不过……” “她是我的人,你把她放了。”不等霍窈把话说完,华叶君便看向穆页彤,嚣张命令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命令我?”外人都说,罗秋然,穆页彤,华叶君乃是三大贵女,更是闺中好友,可没有人想,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三人都是出身相差不多,私下里非但不是好友,且谁也看谁不顺眼。 尤其是华叶君和穆页彤,罗秋然因为性格使然,倒不在其中,且她与穆页彤和华叶君都挺好。 但另外二人,却见了面就掐。 华叶君嗤了一声:“你针对她无非就是因为她前几日和薛长蕴江陵去逛夜市,我说穆页彤,你要真有这找人麻烦的闲工夫,有本事就回家管好自己的男人啊,男人管不好,你反倒赖在别人身上。” “你给我闭嘴!好意思说我,先管好你自己!” 华叶君耸了耸肩,“废话少说,把她给我放了。” “我要不放呢?” 华叶君捧着脸想了一会,然后退到霍窈身边,“我今天就带了两个丫鬟,比人是比不过那个贱人的,你的人呢,叫出来。” 霍窈抽了抽嘴角,所以,她刚才只是和穆页彤耍了一番嘴皮子? 呵。 “人不可貌相。” 这华叶君傲的不行,没想到还有逗逼属性。 华叶君皱着好看的眉,感觉霍窈在骂她,但她没有证据。 清了清嗓子:“为了薛长蕴,这疯婆子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赶紧把你的人叫出来。” 本来想救霍窈主仆,然而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只能说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没提前多带人,所以,她这边是甭指望了。 霍窈不理她,看向吴醉,后者急不可查的点点头,下一刻,只见一根暗器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地扎进拿刀挟持霍窈侍卫的脖子上。 鲜血喷涌,吴醉上前及时将霍窈拉开,并挡在她前面,不让她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 而那侍卫捂着脖子,眼睛睁得很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吴醉,砰一声,倒在地上,到死眼睛都是睁着的。 “啊——” 现场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便是天不怕地不怕如穆页彤,也白了脸,同样不敢置信地看着吴醉。 霍窈叹了口气:“你下手太狠了。” 吴醉低下头:“属下下次注意点。” 霍窈摇摇头,看着她肿胀的脸颊,走到穆页彤面前。 “你,你想啊……” 话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便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 “别人捧你,我可不惯你。”霍窈从吴醉那接过穆页彤的那只镯子,扔过去:“收起你那些把戏,你把男人当成宝,在我眼里,却连草都不如,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眼光。” “你!” 长着大,穆页彤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她捂着被霍窈打的脸,瞪着她的眼神,恶毒淬满。 她正要喊人,这时,今日秋日宴的主人罗秋然闻讯赶来了。 “秋彤,叶君,你们又吵架了?” 话音刚落,罗秋然便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尤其那脖子上插着利器,眼睛瞪得很大的侍卫,眼睛一翻,竟是承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 …… 第382章 赔罪 霍窈离着她最近,先一步将罗秋然接住,入目之中是一张清秀的小脸,只是此时小脸惨白,眉头紧蹙。 罗秋然的丫鬟回过神,忙惊呼:“小姐,小姐!快来人,请太医,请太医!” 随着罗秋然晕倒,今日的秋日宴算是结束了,只不过闹出了人命,罗大将军一怒之下,直接封锁了府邸,谁人不得进入,谁人也不得外出。 并在弄清楚前因后果后,派人将顾怀海,薛长蕴请过来,罗大将军吩咐完看了眼华叶君:“再去首辅府走一趟。” 华叶君瞪大眼:“罗伯伯,此事与我无关,你派人去首辅府做什么。” 罗大将军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去看晕倒的闺女去了。 好在罗秋然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霍窈松了口气,这可是她未来的二嫂。 华叶君却是气愤填庸:“我说你的人也太狠了,居然闹出了人命,这下好了,看你们怎么收场!” 她见识过吴醉的本事,但没想到,她会直接要了穆页彤侍卫的命,虽然看穆页彤吃亏她很爽,可这里到底是罗家,而且那侍卫是穆页彤的人。 罗大将军又一向软硬不吃,一板一眼极重规矩,在他家闹出人命,就算穆页彤吃下了这个闷亏,罗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可否认,吴醉出手是挺狠的,但事已至此,只能面对了,想到这,霍窈叹了口气,一抬头,却是对上无数双复杂的眼睛。 都是些来参加秋日宴,却因为出了人命而被迫留下的千金贵女。 此时每个人看向霍窈的眼神恐惧中带着探究。 她们私底下虽然小动作不断,但从来没有上升过人命,可这个刚冒出来的农门之女,一出手,就是血。 而且死的还是穆页彤的侍卫。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忌惮万分,尤其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不少人都看到过她的身手。 那绝非她们日常所看到过的小打小闹。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疑惑,她真的只是农门之女? 区区农门之女身边有如此能人? 三家之中,最先来的不是顾怀海,不是首辅府,也不是薛长蕴,而是江陵。 罗夫人命人将事外之外请到别处,大厅里只留下当事之人,以及几个见证人。 江陵一进来,不出意外的,目光对上了华叶君的,万千情绪归于冷漠,江陵淡淡移开,上前给罗大将军和罗夫人行礼。 随后有人将发生的事说给了江陵听。 霍窈接收到江陵复杂的视线,感觉有点微妙,总有种做了坏事被请家长的错觉。 她摇了摇头,冲江陵笑了笑。 江陵翻了个白眼,对罗大将军说:“霍窈是晚辈的朋友,今日在贵府冒犯了,惊扰到了罗小姐,请大将军和夫人恕罪。” 本来就没请江陵,江陵不请自来罗大将军便好生意外,闻言倒是了然,只是有点意外,霍窈居然是江陵的朋友。 然而他的意外只是开始,等薛长蕴顾怀海,和首辅府赶来时,三者的反应,更让他惊奇。 因为薛长蕴在听完了事情始末之后,居然代替穆页彤跟霍窈赔罪。 “薛长蕴!” “你闭嘴!”薛长蕴突然低喊,冷脸的模样,将穆页彤吓了一跳。 “霍窈,此事皆因内子而起,回去后我会好好同她说一说,今日之事,你看……” 霍窈叹了口气:“算了,也是吴醉下手狠了,只是薛大人,这是第一次,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薛长蕴郑重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找你麻烦。” 首辅府来的是老首辅,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相较于罗老将军的诧异,倒是淡定许多,打圆场道:“既然双方已经弄清楚了,脏了你的地方,老将军您看要不就算了?” 罗老将军皱眉,刚要说什么,罗夫人便冲他使了个眼色,“那便算了。” “秋然受委屈了,前几日我有幸得陛下赏赐一株百年灵芝,晚些时候派人送过来,权当是给秋然压压惊。” 罗老将军瞪大眼,陛下什么时候赏赐了这个糟老头子一株灵芝?还是百年的! 老首辅摸了摸鼻子,自然不是前几日赏赐的,是与罗将军的人前后脚送来的,原本无需他亲自过来,但因为陛下派人将灵芝送到府上,他才亲自跑了这一趟。 也因此更加确定了霍窈的身份。 说起来,估计在场除了几位知情的,谁也不会想到,霍窈居然是陛下看上的人。 难怪她与江陵只是朋友,确实只是朋友啊。 这件事,最后几方达成一致,默契地揭了过去,唯有穆页彤不甘心,但穆页彤纵然天不怕地不怕,薛长蕴也始终是她的软肋,薛长蕴只是瞪了她一眼,呵斥了两句,她便老实了。 至于其他在场人,罗夫人出面敲打了一番,然后才打开大门,将人送走。 事情解决了,江陵对罗老将军和老首辅告辞,带着顾怀海霍窈以及顾湘离开了。 没多会儿,薛长蕴也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穆页彤走了,很快现场只剩下老首辅和罗大将军夫妇。 “老狐狸……” 一听这个开头,老首辅便头皮发麻,借口道:“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带着华叶君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将军府。 开玩笑,不走等着被罗达那个莽夫套话吗! 回去路上,老首辅问华叶君:“你怎么看霍窈这个人?” “您老不是说她可信吗?” 老首辅叹了口气:“在事关江陵一事上,她是可信的,至于她这个人,祖父也看不透啊。” “我也很好奇,祖父,她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觉得她不是农门出身,可我查到的,她确实又是农女,这……” 老首辅慢慢阖上眼睛:“时也命也,谁又能说的清楚。” 华叶君挠挠头,表示听不懂,继续道:“还有薛长蕴的态度,实在匪夷所思,我知道他并非因为情爱娶的穆页彤,可他适才对霍窈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还有江陵,他怎么会来?” …… 第383章 你走吧 这些问题,老首辅都没有回答,只是道:“此女只可相交,不可得罪,若两者皆不占,也尽量避着点。” “有这么可怕吗?” “可怕的不是她,是她身边的丫鬟。” 想到吴醉一只暗器便将侍卫要了命,华叶君不由打了个寒颤,“我的鞭子就是她给斩断的,就一刀。” “行了,她既愿意帮你,你便领她这份情。”老首辅叹了口气,他这孙女当真是被宠坏了,天下好儿郎比比皆是,她却偏偏就看上了江陵,也不是说江陵不好,文人清高,一向瞧不起武人,但他倒没有这样的想法,故而,江陵作为孙女婿,确实是不错的。 可这种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总不能孙女一个人一头热,而且这些年来,江陵一向不待见他孙女,这让他很是不满。 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孙女,不是给他江陵糟践的! 所以,这门亲,他早已表态,不同意,只可惜,孙女只认他,非他不嫁,自家宠出来的孙女,能怎么办,只能由着她了。 直到霍窈的出现,她为江陵说话,信不信是其次,至少对江陵本人的观感,却是改善了许多。 能为孙女着想,便是个好的。 如今他也希望,这事能成,一来江陵这个人值得肯定,二来孙女喜欢。 “对了祖父,我怎么不知道陛下有赏过您灵芝?” 老首辅清了清喉咙:“你成天跟着江陵屁股后面跑,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华叶君一想,也对,家里的事,她也不是事事都知道。 不过得了陛下赏赐,此乃家族之幸,是好事,即便她不知道,府中也早该闹起来了,她不记得自己有听说过。 难道是她遗漏了? 江陵把顾怀海父女三人送回府后,就回去了,霍窈安抚了刘氏一番,又跟顾怀海说了声,便回了房间。 “吴醉,你走。” 一进门,霍窈便淡淡道。 吴醉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姐……” “一直以来,感谢你的维护保护,只是你我三观相左,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小姐,属下知道错了,求您不要赶我走。”吴醉伏在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霍窈叹了口气,吴醉一直待她可谓尽心尽力,她也早已把她当做自己人,可是她太残忍了,那个侍卫罪不至死,而且,他也是听穆页彤的命令行事,她明明有能力留他一命,她却直接要了他的命。 她可以忍受她是景沉的人,却忍受不了她草菅人命。 只是过去的情分还在,她将她扶起来:“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到头来无非是相看两相厌,将过去的情分消磨殆尽,倒不如及时止损,给彼此留一个好的念想,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你很残忍,毕竟你一直真心待我,可我只要一想到那双大睁的眼睛,我便……” 霍窈拍了拍她的手:“你回去,我知道你这般回去必然会受到处罚,我会同江陵说说,尽我所能的护你。” 吴醉从未哭过,哪怕训练时再苦再难再累,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因为她是女子,却早已把自己当成铁一般的男子,在陛下亲卫军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 而她也早已忘了流泪是什么感觉,可霍窈赶她走,她哭了。 她还想说什么,可也知道,霍窈有多倔强,一旦她做出的决定,是很难更改的,咬了咬唇,轻声说:“小姐,保重。” “你也保重。” 吴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了房门,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霍窈一眼,然后一咬牙,飞身而去。 前脚吴醉离开,后脚她兄长便从暗中现身:“属下会禀报主子,再派人护卫小姐。” “你不怪我吗?”霍窈哑声问他。 他抬起头,“属下知道,小姐也不好受。” 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在罗家时,他便有此预感,之前小姐已经警告过吴醉了,她却没放在心上,有此结果,也不算意外。 “我知道你们经过了很多磨难,才成为陛下的亲卫军,我这般让吴醉回去,她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景沉的亲卫军,霍窈是不太了解的,之前也曾问过他们兄妹,二人基本上都是一语带过,但她曾无意中看到过吴醉身上的伤。 那些伤都是旧伤,但几乎遍布了她全身,横七竖八,触目惊心,她问吴醉,这些伤都是哪儿来的,吴醉跟她说过,大部分是训练的时候留下的,少部分是后来执行任务时留下的。 训练留下了这么多的伤,而且还留了这么深的疤痕,可见她口中的训练,并非像她说的那般轻描淡写。 也因此,她对亲卫军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他们兄妹是奉命来到她身边,也就是说,保护她是他们的任务,任务没有结束,她却把人送了回去,便代表着任务失败。 训练便如此残酷,任务失败又岂会太好过? “不会受到惩罚,小姐不必挂心。”吴醉兄长淡淡道。 霍窈却不信,但也知道,他不会跟她说实话,让人退下后,便请刘氏给她准备马车,她要去江家一趟。 其实她并不想让吴醉走,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早已有了感情,但正如她说的,吴醉若是不走,到头来只会相看两相厌,因为三观不一致的人,这便是最终的结局。 只是她也不希望,吴醉受到惩罚。 霍窈抹了把脸,还真是矛盾。 到了江府,很快就见到了江陵,霍窈把事情跟他一说,后者皱起眉头:“亲卫军有条铁律,完不成任务,就带着任务一起死。” 霍窈脸色一变,她猜到吴醉不会好过,但没想到是死。 已经死了一个人了,她不希望再死一个。 “那,那你能不能去把吴醉带回来,我不让她走了,就让她留在我身边,继续保护我,可好?” 江陵问霍窈:“她走了多长时间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了。” 江陵摇头:“来不及了,亲卫军谁的命令也不听,只听陛下的,除非陛下下旨,否则吴醉必死无疑。” …… 第384章 陛下,你都不想人家的嘛 要救吴醉,首先得去求陛下,等陛下同意了,吴醉才有命在。 但据他所知,亲卫军的规矩是铁律,任何人都不能违逆,江陵根本就没有把握,自己能求得陛下的同意。 “那怎么办?”霍窈有些后悔,早知不简单,自己还折腾什么,一直以来,吴醉是怎么对她的,自己难道心里都没数吗? 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感情早已十分深厚,然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始终徘徊不去。 但若是要以吴醉的性命为代价,那绝对是她所不乐意见到的。 江陵看着霍窈,“这样,你随我进宫,你求陛下,比我求有用。” 人要有自知之明,虽说他与陛下一同长大,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但在陛下的心里,他和霍窈的分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当然,他也不乐意贬低自己,但事实上,霍窈确实比他更具有优势。 比如…… “你要想救吴醉,待会儿就撒撒娇,只要让陛下松口……”在马车上,江陵如是同霍窈叮嘱道。 此时的霍窈,已然换上了一身小号的侍卫装,满头秀发尽数笼罩在帽子里,俨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秀气的小侍卫。 这是江陵要求的,霍窈的身份目前还不能曝光,如果他直接带着霍窈大摇大摆的进宫,恐怕还不等开口求陛下,陛下就先问他的罪。 所以便抓紧时间让人找来了一套小号的侍卫装,再让霍窈换上,于是在明面上,他是带着侍卫进宫的。 景沉正在书房,低着头看奏折,宫人报江陵求见时,他也不曾多想,直到熟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和江陵一起跪在地上行礼的……侍卫。 “抬起头来。” 霍窈慢慢把头抬起来,将提前酝酿好的笑容,毫不吝啬地送给了上位之人。 啪嗒。 手中的奏折掉到了御案上。 景沉眸色沉沉地望着扮成侍卫,正向他笑颜如花的女子。 自打太华楼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霍窈,几日来,想见她的冲动,一日胜过一日,他承认,自己很想她,但想到一开始的目的,就忍住了。 根据暗卫每日的汇报,相较于他的思念成狂,霍窈过的却是十分的充实,其实他知道,江陵和华叶君的关系,霍窈早已知之甚深,但他要的,是她当时的混乱,而他也在等,等一个契机。 可没想到,霍窈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侍卫的打扮。 景沉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再出声时,嗓音都比刚才暗沉了几分。 “都退下。” 满殿的宫人鱼贯而出,待殿中只剩下他和霍窈,以及江陵三个人时,他才将目光从霍窈的笑脸上,移到她旁边的江陵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短短的一句询问,却透着上位者的微压。 江陵把头伏得更低了:“陛下恕罪。” 霍窈却在这时说:“是我要这么做的,跟江陵没关系。”她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笑得更为甜美:“你见到我不高兴吗?还是我这样不好看啊?” 景沉重新看向她,眯了眯眼,随即挥手让江陵退下。 江陵如蒙大赦,给霍窈使了个眼色,便连忙退出了大殿。 在退到门口时,他听到霍窈娇滴滴的声音:“陛下,你不让我起来吗,人家膝盖好疼疼……” 江陵直接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霍窈撒起娇来,还真是……嗯,有点恶寒。 如果霍窈知道江陵的想法,定会又气又笑,是谁在来的路上,让她对景沉使用美人计的? 又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救吴醉,她要不择手段,将陛下迷得七晕八素。 最好是能让陛下从一个明君,迷成一个昏君。 当然,江陵是没胆子说的这么直白的,但在霍窈听来,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为了救吴醉,她便采纳了他的建议,并为之付诸行动。 景沉此时也不好过,霍窈从未对他撒过娇,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而且此时的她,还穿着侍卫装,配上她明媚的笑脸,这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此刻身子绷的有多紧,更没有人知道,体内燥热的厉害。 只是他的眸色,却是一点点的更为黑沉。 景沉调整了一下呼吸,只是嗓音依旧沙哑至极:“说,什么事。” 虽然霍窈所带来的影响力,让他几欲溃不成军,但还不至于真的成为丧失自控能力的昏君。 霍窈打扮成这样主动进宫来见他,且从一开始就对他笑得灿烂,还一反常态的对他撒娇,要说想他了,他是一点也不信。 依着他对她的了解,这个女人对别人大度得很,对他,却是苛刻到了极致。 如此反常,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有求于他。 霍窈等了半天,也听到让自己起来的话,索性自己从地上起来了,咬着下唇,步上玉阶,来到景沉身边。 小手抚上他的肩膀,带着蛊惑摩挲:“陛下,你都不想人家的嘛?” 景沉一瞬间,身体紧绷得更厉害了,压下想要把人搂进怀里的冲动,低声说:“什么事就说,过了这村没这店。” 霍窈立马收回自己的手,叭叭道:“我让吴醉回了亲卫军,后来我听说,吴醉回去就是没有完成任务,而在亲卫军没有完成任务的人,就要带着任务去死,江陵说只有你有权利下令,你救救吴醉好不好?” 她拉上景沉的一片衣角,软声哀求,哪里还有刚才的魅惑,楚楚可怜的犹如一个小可怜。 如此极致的极端反转,却让景沉更为意动。 “我救她,有什么好处?” 霍窈知道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你想要什么好处?” 景沉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抬手捏住她一缕发丝,拿在手上把玩,他的声音带着无限蛊惑:“我想要什么好处,你都给。” 霍窈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咬了咬牙:“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 第385章 你达到目的了 景沉笑了,对着虚空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便听一道沉闷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是。” 霍窈这才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许多:“多谢陛下。” 景沉一把将她拉起来,按在自己腿上,泛着凉意的手指抚上霍窈的脸颊,一路移动,来到她白皙的脖颈间。 所到之处带起一片颤栗。 直到他低头吻在她的脖子上。 霍窈再也受不住撩拨,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就要起来,谁知景沉早有准备,臂膀如铁一般,牢牢地将她的腰禁锢。 动弹不得。 “怎么,这就要过河拆桥了?” 他的声音在耳朵最近的地方。 呼出来的气息,吹拂着她的感官,让她有种羞耻的酥麻感。 “别,别……” “别什么,嗯?”尾音上挑,霍窈感觉自己的理智在渐渐溃散,她的一双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自欺欺人的隔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别闹了!”霍窈咬了下舌尖,让自己逐渐溃散的理智重新聚拢,“别闹了好不好。” “呵。” 景沉低笑:“看来你这是要真的过河拆桥。” “……”霍窈咬了咬牙,两只小手改而攀上他的肩膀,“你我之间,需要算得这么清楚吗?那次太华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得什么心机……” 霍窈的语气恢复了正常,只是没有维持太久。 景沉正挑着眉等着她下面的诘问,不曾想,她软软的声音说:“你达到目的了行不行!” 景沉愣了下,而趁此机会,霍窈直接从他身上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御书房。 江陵正在想此时的进展,就看到霍窈出来了。 还没张口问怎么样,就见霍窈小脸通红,身上的侍卫装有些凌乱,几缕调皮的发丝从帽子里掉出来。 江陵:“……” 什么也不用问了,就着面若桃花的模样,用脚指头猜也知道,成功了。 江陵啧了声,“我去跟陛下说一声。”让霍窈在这等他,便重新进了大殿。 一进来就看到陛下坐在御案后发呆,只是瞧着那姿势有点不对。 “陛下?” 在江陵唤到第三声的时候,景沉才回过神来。 他先是看了眼大殿,不出意外地没有找到霍窈的人,笑了声,随即才慢吞吞地看向江陵:“什么事?” “陛下若无吩咐,末将告退。” 景沉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前脚江陵退下,后脚景沉复又发起了呆,脑海中,以及耳边,不断地回放着霍窈的一言一行。 尤其她那句,你达到目的了。 他的心机,从来没想过会瞒过霍窈,她是那么的聪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她,也必然知道他的用意何在,想要的是什么。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宫里,就是给她时间,让她想明白的同时,也接受一应改变。 他知道这几天她比他还忙,本来以为,外人的事占去了她所有的精力,还需要一些时间,没想到,她居然刚才告诉他…… 他不认为霍窈骗他,因为他已经开口放了吴醉,她没有必要再像开始那般收起自己的爪子,跟他做戏。 所以。 他达到目的了,她想明白了,也接受了! 景沉想通这些,拳头抵在唇边,低低笑了起来。 另一边,江陵惊奇地看着霍窈:“你的脸怎么还这么红?” 这都到宫门口了,今儿个还有些凉,北风刮个不停,她的脸,居然还是像刚从殿里跑出来的那样红。 霍窈拿手拍了拍小脸,睁眼说瞎话:“是殿里太热了,身上穿的也多。” 江陵默默地回想了一下不冷不热的大殿,又默默地看了眼霍窈单薄的小身板。 行。 直到出了皇宫,霍窈才勉强恢复正常,“谢谢你。” 江陵笑了下:“跟我还客气什么。” 霍窈也笑了,“晚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改天,我晚上有点事。” 霍窈也知道,他不像自己那般每天闲的没事,点点头,“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再请。” “一直有效?” “一直有效。” “难得啊,你竟然这么大方,我记得上次在清河镇,我要你请我吃饭像是刮了你一层肉似的,怎么今儿个这么大方了?” 霍窈抽了抽嘴角,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帮了我,再说,你当我是你啊,我穷得很,你还说呢,在江南府你吃了多少银子没数吗,最后还是我跟干娘借的银子才给人家。” 江陵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瞧我,倒是忘了,你的兜比脸还干净,那你还要请我吃饭?” 霍窈骄傲道:“该有的门面还是要撑的。” 江陵愣了下,又是一阵大笑,见他笑得开心,霍窈也不由笑了起来。 “呦,这不是江将军吗。”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响起。 江陵和霍窈下意识看过去,双方都愣了愣。 来的是薛长蕴和穆页彤,而穆页彤没想到,整跟江陵说笑的小侍卫,居然是不久前给了她无尽难堪的霍窈。 相较于穆页彤毫不掩饰的厌恶,薛长蕴却是眼神复杂。 比起穆页彤,他认识霍窈更早,也更了解她,虽然她背对着他,却依旧早早的认出了那个背影,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以来对他冷淡的霍窈,却与江陵笑得这么开心。 尤其在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们时,一点点收起来。 江陵也没想到,他和霍窈在宫门口不过是说笑了几句,居然就碰上了薛长蕴和穆页彤。 他倾身挡在霍窈前面,给她使了个眼色,后者转身快速上了马车。 穆页彤上前两步:“见了我就跑,是不是心虚了?霍窈你给滚出来!” 江陵拦住她:“你在说什么呢,什么霍窈?” 穆页彤皱眉:“你什么意思?刚才那个小侍卫不正是霍窈?” “你看错了,那只是个侍卫,不是霍窈。” 穆页彤不信,正要说什么,江陵接着道:“再说了,霍窈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意有所指地看了下宫门。 穆页彤顿时便有些不确定了。 …… 第386章 吴醉受伤 确实,霍窈是个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皇宫这地方,是她的下贱身份能来的地方吗? 可是,她很肯定,刚才看到的,就是霍窈的脸。 一个时辰前在罗家才刚见过,不可能她会认错。 江陵却无比肯定道:“你确实认错了,霍窈怎么可能变成侍卫,你不信问长蕴。” 薛长蕴看了他一眼,在穆页彤看过来时,已经收回了视线,淡淡道:“嗯,你认错了,那是夏伟光。” 夏伟光是谁,穆页彤是知道的,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马车里坐的是……” “我娘,她今日犯病,要来皇宫看看,我求陛下,就带她来了,现在她累了睡着了,我让夏伟光上去照顾她。” 薛长蕴的声音低了很多,刚才还含笑,此时却带着悲痛。 江夫人是什么情况,穆页彤再清楚不过,“前段时间我兄长带回来个神医,改天我让他去你府上给夫人看看。” 江陵愣了下,没想到穆页彤会说这种话。 这种烫帖的话。 穆页彤柔顺道:“你是长蕴的兄弟,都是自己人,我尽快让他去你府上。” 江陵看了眼薛长蕴,后者对他点点头,这才呐呐道:“那就多谢嫂子了。” 穆页彤被他一声嫂子叫得羞涩,含情脉脉地看向薛长蕴,后者却看也没看她,“你快带着伯母回去。” “好。” 江陵抱了抱拳,便跳上马车,很快,便与薛长蕴夫妇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江陵才钻进马车里,靠着马车壁拍自己的胸脯:“今天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穆页彤居然让大夫给我娘看病。” 这还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同为世家出身的天之骄子,天之娇女,打小他们便互相认识,穆页彤有多骄纵,他比任何人都深有感触,善解人意,体贴关怀这样的字眼,就从来没有在穆页彤身上出现过。 可她刚才,居然说出给他娘看病的话。 还真是意外又稀奇。 “她不是说了,你是薛长蕴的兄弟。”在马车里,外头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她只见过穆页彤一次,不,加上刚才的这次是两次,但不管是一次还是两次,穆页彤别的不说,对薛长蕴却是没话说的。 她和华叶君一样,都是高门贵女,出身创造了她们的优越感和高傲,而这般高傲的一个人,却在薛长蕴面前低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呵斥,被瞪眼,不但不觉得丢脸生气,反而还很老实,由此便能见得,薛长蕴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极其重要。 而众所周知,景沉,薛长蕴,江陵,算得上一起长大,又同为景沉的左膀右臂,是朋友也是兄弟,爱屋及乌,便是这个原理。 江陵:“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感觉受宠若惊,她和长蕴成亲也有小半年了,也没见她像今天这样对过我。” 霍窈诧异,难道她把穆页彤想得太高尚了? 可转而又一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想到什么,她试探的问江陵:“你家伯母……” 江陵脸上的笑意一顿,淡淡道:“你应该也听说了,我爹死了后,我娘就疯了,时好时坏的,分不清过去和现实。” “没看过大夫吗?” “怎么没看过,宫里的太医,但凡是各地能叫得上名号的大夫,都找来给我娘看过,普遍就一个说辞,好好养着身体,大夫没少看,药没少吃,人就是一直那样,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娘啊,她是自己不想清醒,这样也挺好,大夫该看看,但药就不吃了。” 这些年他娘几乎每天都在吃药,没有效果不说,是药三分毒,反倒他娘的身体被拖垮了。 日前他下了命令,大夫太医该看继续看,但药,甭管什么药,都不吃了。 他现在只有娘了,她疯癫也是娘,已经没有爹了,他不想连娘也没有了。 就这样疯疯癫癫的活到长命百岁也很好。 反正他是不会嫌弃自己有个疯子娘的。 霍窈拍了拍江陵的肩膀,无声的安慰他。 江陵笑了下:“这么多年我早就接受了,没事,对了,那天晚上我在你家喝醉了有没有说什么?” 霍窈眸光一闪,“你不记得了?” “我要记得还问你?”他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期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概不记得了,问夏伟光,他倒是好,说他被赶了出来,也不清楚,等他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喝的酩酊大醉。 不过他应该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的酒品如何,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听霍窈这意思,好像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犹豫道:“难道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霍窈笑道:“没有,你就是一个劲儿的喝酒,喝醉了就睡了。” 见霍窈不似作伪,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想到适才见到的薛长蕴和穆页彤,江陵轻声说:“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长蕴他……” 霍窈打断道:“咱俩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吗?” 江陵一愣,继而笑了起来:“当然了解,我是怕长蕴做出糊涂事,反正你以后见了他能避则避。” 即便江陵不说,霍窈也是这么打算的,既然注定了不是一路人,那自然是少接触。 更何况还有穆页彤那么个妒妇,她可没有习惯给自己没事找麻烦。 马车在顾府门口停下。 “府里还有事,我就不进去。”江陵站在车前如是对霍窈道。 “好,今天麻烦你了。” 霍窈跟江陵拜别后,便进了家门,谁知刚过门房,便见小桃急匆匆地跑过来。 “霍窈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吴醉受了很严重的伤!” 霍窈连忙跟着小桃去了吴醉的房间。 刘氏和顾湘也在,见到霍窈回来,忙说:“刚才门房的人说,吴醉被人打成重伤扔到府门口,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当时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可是吓了一大跳。 …… 第387章 被发现了 尤其在见到一身血的吴醉时,更是惊得不行,且不说吴醉是陛下的人,就是她一身本身难逢敌手,难以想象什么人能把她伤成这样。 然而问吴醉,她却是什么也不说,只称自己没事,让她们别问了。 可怎么能不问,她可是陛下的人,要是有个差池,陛下问罪下来,可没法交代。 也巧得很,霍窈出门了,只能先找人把她抬回房,又找来大夫。 大夫来看过之后,这才知道,吴醉的伤比她们看到的还要严重,就连大夫都说,要不是吴醉底子好,人怕是早就不行了。 但最让刘氏不解的是,谁把吴醉伤成这样的? 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穆页彤。 霍窈一时间解释不清楚,看向床上的人。 吴醉只穿着里衣,洁白的里衣好几处都被鲜血染红了,空气中是浓浓的药味。 “多谢小姐救属下。”吴醉很清楚,她回去的结局就一个字,那就是死,亲卫军对她的处置也一如开始所想,可最后却又放了她,并把她送回了顾府。 很显然,亲卫军一旦下了处置,是不可能饶了她的,能饶她的,只有陛下。 可陛下怎会饶她,除非小姐求他。 而刘氏方才告诉她,小姐去了江府,明摆着,小姐是去找江将军救她。 霍窈叹了口气:“就留在我身边,但我不希望再像今天这样。” 吴醉红着眼眶:“属下一切都听小姐的。” 霍窈让她好好养伤,等养好伤再回她身边,又待了会儿,直到吴醉熬不住昏睡过去,才和刘氏顾湘出来。 霍窈跟她们解释了前因后果,刘氏这才知道,自己误会穆页彤了。 “难怪我就觉得奇怪,也没见吴醉出门,穆页彤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府上把吴醉带走,原来是这么回事。” 然后叹了口气,干女儿有底线,众所皆知,而吴醉这次,却是直接碰触到了她的底线。 “不过干娘还是要说说你,吴醉出身亲卫军,干娘虽然不知道亲卫军是干什么的,但也并非全然无知,她过去所在的环境便是如此,之前你们在镇上没经历过这些,你自然看不到她的本性,只是这人与人之间相处,都需要时间磨合,吴醉一直待你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不满,尽管教她便是。” 霍窈也知道自己这事处理的不妥当,其实自己当时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现在才恍然清醒,只是木已成舟,唯一能做的,便谨记这次的事件。 刘氏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拍拍霍窈的肩膀:“霍窈,咱们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能寒了别人的心不是?” “嗯,我知道了干娘。” “好了,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忙活了一天,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晚饭我让人去叫你们。” 霍窈和顾湘回了房后,顾湘拉着霍窈上上下下地打量,然后挑起霍窈的下颌:“还别说,你穿男装还真挺好看的。” 之前她就见过霍窈穿男装,那时候就发现她穿着好看,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霍窈的身量长了一些,五官也更为清晰了,穿着这身侍卫装,如果不看前面的话,妥妥就是个俊朗的少年郎。 霍窈被她逗的浑身不自在,“去去去,别闹,你要太闲,就让人给我弄点热水来,我想洗澡。” 她有点轻微的洁癖,这身衣裳又是旁人的,虽然洗得很干净,但浑身总是不自在的。 顾湘知道她的毛病,又逗了她一会儿,直把霍窈逗得脸蛋通红,才吩咐下人送热水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湘今儿个的兴致很高,霍窈洗澡的时候,她突然搞袭击,吓得她连忙钻进水里。 “等等。”顾湘一改刚才的笑嘻嘻,神情严肃地拉住她,目光直逼她胸口:“这是怎么回事?” 霍窈一顿,时间挺长了,倒是忘了自己胸口上还有个疤。 顾湘这时候的脑袋转的很快,她想到前几日江陵来的时候关心过霍窈伤怎么样了,当时她在现场,问过霍窈,但她说是小伤,早就不碍事了,她也就没再放在心上,直到刚才,本来想逗逗霍窈,霍窈脸红的样子太难得了,结果人没逗到,反倒是先看到了她胸口的疤。 当即她便将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 这哪里是小伤,小伤能留下这么严重的疤? 而且还是在胸口这个位置! 难怪自打来了京城之后,霍窈不管是换衣还是脱衣,都有意无意的避着她,她一向心大,也没感觉怎么样,现在才恍然,霍窈确实是避这她,是怕她发现她胸口的疤! 霍窈叹了口气,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再拎出来回忆一番,同时让身边人担忧难受,所以一直以来,不管是在家里,还是来了京城,都让吴醉贴身帮她,没想到还是被顾湘看到了。 “待会儿跟你说,先让我把澡洗完。”既然发现了,顾湘又是一副不接受搪塞敷衍的样子,索性也不打算瞒着她了,只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还泡在浴桶里呢。 顾湘不情不愿地出去了,一直等到霍窈洗完澡,听完了前因后果。 “你们平常都说我心大,我看心最大的人是你,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们,你可是差点丢了小命啊!” 顾湘红着眼睛:“你是不是非要等到我们参加你葬礼,才知道?” 霍窈啼笑皆非:“你这是在诅咒我啊?” “才没有,我就是生气,你说说你,你心里怎么就这么能藏事呢,我不知道也就算了,反正我本来心就大,我大娘,还有你家大娘居然都不知道,你也是厉害了你。” 霍窈连忙说好话,这才把顾湘给安抚住。 “这事都过去很长时间了,我伤也早好了,你知道就算了,别让干爹干娘知道了徒增担心。” “整天数你最有理。”顾湘不乐意,但架不住霍窈嘴皮子利索,最终变成了妥协的那一个,随即小声跟霍窈吐槽道。 …… 第388章 他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他 “这陛下也够狠的,拿你冒险也就算了,居然还拿自己冒险。” 霍窈怎么听,这话都不对,“什么叫拿我冒险也就算了?” “哎呀口误,我的意思是说,他可是一国之君啊,要是出点什么事,咱们大庆就乱了,可他倒好,为了让你看清楚残酷,拿自己的安危冒险,不是狠是什么?” 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霍窈想了想,“确实挺狠的。” 想到之前在御书房的一幕,小脸不由红了红。 正如景沉所想,他的打算,以及心机,想法,霍窈都清清楚楚,也知道自从太华楼一面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原因。 而这段时间她也确实是想了很多,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自己在误会华叶君和景沉的关系时,难受是真,吃醋也是真。 而根据这些变化,她也认真地思考了她和景沉之间的问题,可不论怎么思考,摆在她面前的,无非就是那么两条路。 一条接受。 一条相反。 接受就是与他试试看,交心的那种,而不接受,便是跟之前那般,藏起自己的心,被动地承受接受着一切。 而她要放弃以真心换真心的相待,等同于放弃景沉的感情。 相较于后者,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 她不是个害怕受伤就退缩不前的人。 更何况,明明两情相悦,却因为一些外在因素而半途而废,怎么想,都不甘心。 至于结局会怎样,她不会未卜先知,但既然结局不定,又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何不顺其自然呢? 而且,她相信自己的心,也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景沉。 所以,皇帝又如何,虽然她身份不如他,可她也不觉得自己差了他什么。 他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他。 那就试试看。 “喂!” 霍窈的万千心思,被顾湘的一声大叫打断了。 回过神来,眼前是她的五根爪子。 “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霍窈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没什么那你脸红什么?” 霍窈面无表情:“我脸红了吗?你看错了。” 回应她的是顾湘的一声冷笑。 “告诉我,你刚才是不是在想陛下啊?” 霍窈依旧面无表情:“你想多了。” “切,我可是过来人,你那点心思瞒不过我,不过呢,本来我还挺担心你的,后来来了京城,我就不担心了。” 不止是她不担心了,大娘和爹也不担心了。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们听说,陛下虽有后宫,但从未宠幸过任何人。 本来呢,这种事关后宫之事,他们是不可能知道的,但多亏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宁昭仪。 “这事说起来,还是年前我们刚来京城没多久儿发生的。” 陛下的后宫并不充盈,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其中,就有一个叫宁昭仪。 这宁昭仪是个书呆子,整天之乎者也,不同人事,有一次她母亲进宫看她,而彼时宁昭仪入宫为妃也已经一年多了,看着她平坦的肚子,宁夫人就叹气:“这么久了,你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这宁昭仪呢,就跟她娘说,陛下碰都没碰过我,我上哪儿怀龙嗣?我自己一个人也怀不上啊。” 顾湘说的声情并茂,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对霍窈说:“你说宁昭仪这人逗不逗?” 霍窈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至于这宁昭仪是景沉的妃子这一点,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当然难受是必然的,但还是那句话,既然选择了,她就相信他。 人生太长了,若是彼此不信任太过于难熬,比起煎熬,她更喜欢轻松。 不过刨除别的,这宁昭仪却是挺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又不是你亲眼所见。” 顾湘摆摆手:“皇宫我都没去过,自然不可能亲眼所见,但你得知道,除非忌讳,否则在这京城之中,就鲜少有秘密,而且也没有人针对此事禁止过,自然就传开了。” 顾湘接着说,这宁夫人一听那还得了,赶紧问宁昭仪,陛下为什么不碰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忌讳的事惹得陛下厌恶? 宁昭仪就说,她整天在自己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哪儿厌恶陛下? 然后她就告诉宁夫人,不止是陛下没碰过她,就俩高贵妃,后宫的其他人,陛下都不曾碰过。 “如果只是这些,我也不会放心,毕竟人云亦云,有些话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对此,她可是亲身经历过。 当初游湖一事,不就是最血淋淋的例子。 打哪儿之后,不论外头说什么,她都挑拣着听,所以,传出来的这些,她就权当听个乐子。 “让我放心的是这件事的后续,你知道宁昭仪的娘家是什么身份吗?” 霍窈摇摇头:“我才来几天,怎会知道。” “也是,不过这都不重要,宁家倒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不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宁昭仪的爹和兄长,都是以一张巧嘴出名,她爹是御史台的人,她兄长也是,这御史台是专门说实话,弹劾各类人和事的官员,所以啊,宁夫人回去一说,她爹就准备了奏折,在大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弹劾陛下。” 朝廷每个月初一,都是大朝会,这大朝会是所有京官不论大小,都得参与,包括顾怀海。 除了大朝会以外,每天上朝的都是五品官以上。 “这事可不是听说的,是爹亲眼见证的,具体的我不清楚,只是听爹回来说,宁家联合整个御史台弹劾陛下,要陛下以子嗣为重,宠幸妃嫔,当时一起弹劾的,还有几个妃嫔的娘家,说起来,这京城的水太深了,尤其那些世家之间,明争暗斗,表面一片和谐,内里却是彼此较着劲儿,陛下没有子嗣,公主皇子都没有,毕竟这大皇子的名头实在是太诱人了,都想成为大皇子的外家。” 顾湘喝了口茶,润润口舌后接着说。 …… 第389章 两个师傅 “好多人一起逼陛下,结果你猜怎么着,陛下直接怼回去,朝廷的事不够你们管的,还管起朕的饮食起居,要不要朕把龙椅让出来,给你们坐啊,这话可是很严重了,不但如此,陛下还告诉他们,要是不满意,大可把后妃领回家,否则就别叽叽歪歪。” “后妃就是陛下的女人,甭管宠幸不宠幸,那都是陛下的人,要是领回家了,家族里子面子没有了不说,还不能再行婚嫁,除了出家当尼姑,别无出路,后来,爹说,陛下将宁昭仪的爹当众打了三十板子,不但如此,宁昭仪过后还被打入了冷宫,陛下的这一雷霆手段,彻底震慑住了文武百官,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上折子让陛下宠幸后妃。” 而顾湘想的也很简单,陛下一开始不宠幸,过后也不可能宠幸,而也没有听说陛下对后宫哪位妃嫔特殊过,就连高贵妃也一视同仁。 陛下登基好多年了,一直如此,可见其心性多么坚定。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经历了那次的大朝会之后,顾怀海,刘氏还有顾湘,都松了口气。 全然放心也不尽然,只不过他们看到了陛下的态度,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霍窈跟后宫的那些女人都不同,在陛下心中,她是独一无二的。 而这份独一无二,也就足够了。 毕竟,那个男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国之君。 霍窈听完了这些,要说心里头没点感觉是骗人的,从她上翘的嘴角就能看出来。 “不过你也别放心太早,来了京城我才发现,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那些高门贵女的作态就能想象得到,后宫只会比这更甚,而且你与穆页彤算是结下梁子了,而高贵妃,目前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是穆页彤的表姐。” 霍窈点点头,“好,我记下了。” 顾湘跟霍窈说了很多,一直说到刘氏派人来叫她们去前厅吃饭。 而吃饭期间,刘氏说起了霍窈此次来京城的最主要的任务。 “人早就找好了,之前因为你赶了多日的路,让你休息休息,现在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学习也该提上日程了。” “我一共给你请了两个人,一个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她会教你各种规矩,并教你什么是忌讳,一个是教司坊出来的女师傅,明日我让她们先跟你见见面,后日便开始上课怎么样?” 霍窈点点头:“一切都听干娘安排。” 就这样第二天上午,霍窈刚起来没多久,其妈妈便过来了。 “小姐,嬷嬷和师傅都到了,夫人在花园招待,让老奴带你过去见人呢。” 顾湘在旁托着腮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你自求多福。” 霍窈:“……” 谁知她还没高兴太久,便被其妈妈接下来的话弄傻了眼:“小姐,您也别急着高兴,夫人也让老奴带你过去,夫人说了,主要学习的是霍窈小姐,但她已经跟嬷嬷和师傅商量过了,会附带着教您。” “我也要学?不用!我又不用进宫!”顾湘激动怪叫道。 “您是不需要进宫,但夫人说了,女子活在这个世上,身上多两个一技之长不吃亏,夫人也不会像要求霍窈小姐那般要求您,但该知道的,该懂得,您得懂。” 不管顾湘怎么抗议排斥,最后还是被其妈妈生拉硬拽,拽去了花园。 “完了完了,这么快就乐极生悲了,天哪,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顾湘哭丧着脸,对霍窈诉苦。 她一向自由惯了,哪儿受得了这些苦。 霍窈却也赞同刘氏的做法,就像刘氏说的那样,多两个一技之长并不吃亏,而且来了京城之后,日后顾湘跟那些高门贵女少不得要打交道,规矩是次要,但有些东西,不会不要紧,但得懂。 本来顾湘还想让霍窈帮她说说好话,谁知她这么快就倒戈,知道她娘一向听大娘的,爹也是,除非大娘改变主意,否则这学习,是一定要学习的,而她也没有底气能说服大娘,除了认命还是认命。 花园的亭子里,刘氏和乔氏坐在一侧,她们的对面坐着一个上了年岁的嬷嬷,一个年轻的女子。 “来,快过来见过纳嬷嬷和余师傅。” 霍窈拉着不情不愿的顾湘上前,“见过嬷嬷,见过师傅。” 刘氏介绍道:“她叫霍窈,是我的干女儿,那个一脸不情愿的叫顾湘,是我另一个女儿,日后她们两个,就拜托纳嬷嬷和余师傅了。” 说着,刘氏和乔氏起身,郑重地行了一大礼。 纳嬷嬷和余师傅连忙侧身,并还了一礼:“夫人客气了,我二人会尽力教导两位小姐。” 今日只是见一面,彼此认识一下,明天开始才正式上课。 一盏茶尽,二人便相继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人,刘氏捏了捏顾湘快要挂油壶的小嘴:“你呀,生怕人家看不出你不乐意来?” “我本来就不乐意嘛。”顾湘抱上刘氏的胳膊:“大娘……” “撒娇也没用,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跟着霍窈一块学习。”刘氏注意已定,纵然顾湘不死心百般哀求撒娇,也不改变主意。 “唉,看来我真得认命了。”顾湘叹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逗得刘氏和乔氏直笑。 说笑了会儿,便说起纳嬷嬷和余师傅。 “纳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我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人请来,她在皇宫待了一辈子,手上的经验必然不少,霍窈,记得多跟她请教请教。” 随后又说起余师傅,这余师傅虽然是教坊司出身,而关于教坊司的说法,也是褒贬皆有,里面多是些犯官女眷,而教坊司有个规矩,一旦入了教坊司,终其一生,便都是教坊司的人。 顾湘好奇道:“可您昨儿个不是说,余师傅是教坊司出身,我理解的意思,她已经出了教坊司,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然后转头问霍窈:“你是怎么理解的?” “和你一样。” …… 第390章 被截胡 刘氏笑道:“你们都没理解错,她确实已经出了教坊司。” “可您刚才不是说,一旦入了教坊司,终其一生,便都是教坊司的人吗,她怎么会从教坊司出来?” 刘氏看向霍窈。 后者笑笑,对顾湘说:“这便是干娘请她来的原因,她能从教坊司全身而退,便是她的本事。” 刘氏赞许道:“不错,我请她的原因,便是在此,你们想想,教坊司的规矩在那儿,她一个女子能从里面全身而退,仅凭这一点,她便不是普通人,而且,有一点你们不知道的是,纳嬷嬷今年五十有五,而余师傅,只比纳嬷嬷小五岁。” 这次别说顾湘了,就是霍窈,也吃了一惊,毕竟余师傅真的很年轻,看模样,顶多也就二十四五岁,可刘氏却说,余师傅五十岁了。 在现代,她或许不会太意外,毕竟医美确实有这个本事能把人变童颜,可这里不是现代,而是古代啊。 要么她天生童颜,但这样的概率几十万都不会有一个,人生老乃是自然规律,是常态,所以可能性不大,要么她…… 霍窈顿了下:“干娘是想说,余师傅有美颜秘笈?” “美颜秘笈?就是让人变年轻的秘笈?” “我听说,她手上确实有秘笈,但一直有人重金购买,也不曾得到一言片语,至于你们两个能不能让她传你们一招半式,那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顾湘本来真不感兴趣,还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要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了,可现在,她立马支棱起来,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对女人来说,美颜秘笈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天下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她也不例外。 刘氏和乔氏对视一眼,就知道顾湘会感兴趣,她平日可是最爱美的。 倒是霍窈在一旁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外,反应却是平平。 顾湘扯了她一下:“你不想要吗?” “想要,但也不是非要不可。”对于美颜秘笈,她最多的是震惊古人的智慧,也感兴趣,但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 是她的便是她的,不是她的,也不强求。 比较佛系。 明天就开始学习了,虽然没有了刚开始的不情愿,但顾湘依旧觉得,学习之后,她的自由就要跟她挥手再见了,所以当天下午,就拉着霍窈出门了,美其名曰,她要趁着自由还属于她,一次性玩个够本。 霍窈却觉得,她是永远都不会够本的,顾湘却想得开,能乐一天是一天,半天她也不嫌少。 当然,所谓的玩,除了花钱还是花钱,顾湘爱美,每次出来必会逛首饰衣裳铺子,霍窈只好陪着她,逛完了一家又一家。 直到来到一家叫多宝楼的首饰铺子。 按照顾湘说的,多宝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里面的东西又贵又稀有,老百姓普遍消费不起,所针对的,都是些达官贵人。 霍窈也算是长过见识的,景沉给她的那些首饰和衣裳,每一件都不俗,比之多宝楼里的,还略胜一筹。 只不过此次来京城,她并没有带过来。 “霍窈,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顾湘手上拿了一副耳坠子给霍窈看。 是一副水滴状的耳坠子,水滴是白玉的,虽然小巧,但胜在精致,霍窈点点头:“这个挺好看的。” 难得霍窈说好看,顾湘立马让人给她包起来,她要了,谁知道话还没说完,斜里插过来一道女声:“那个耳坠子,本小姐要了。” 耳坠子是她先看上的,所谓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她已经要了,却被人半道截胡,顾湘不高兴了,“我先来的,这耳坠子我已经要了。” 说话间转身看向截胡的,当即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靠! 这个是什么意思,顾湘也不知道,反正她就听霍窈无意间说过,好像是表达自我情绪的一个字。 霍窈也皱起眉,倒是巧,截胡的不是别人,正是裴思儿。 触上霍窈的目光时,裴思儿先是瑟缩了下,然后眼睛便四下看,没有看到那个用暗器杀了穆页彤侍卫的丫鬟在,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霍窈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好笑,而她也真的笑出来了。 裴思儿脸色一狞:“你笑什么!” “我想笑,自然就笑了,哪有什么理由。”霍窈觉得她这话问的太过于白痴了。 虽然杀人不眨眼的丫鬟不在,但霍窈这个人,裴思儿多少还是有些怵的,概因为,在罗家,她的丫鬟杀了穆页彤的侍卫,居然最后还能全身而退,不但如此,现在还有心情出来闲逛。 要知道,不论是罗家,还是穆页彤,都是普通人,尤其那天她亲眼目睹,华叶君对她维护的不行,后来还听说,是江将军将她接走。 仅凭以上几点,便得出霍窈不好惹的结论。 最关键的还是她那个杀了人都脸不红气不喘的丫鬟。 裴思儿不想多做纠缠,于是吩咐丫鬟:“付钱拿上东西我们走。” 她说的是那副耳坠子。 多宝楼的人看看顾湘,又看看裴思儿,讨好道:“两位小姐,咱们和气生财,咱们楼里还有许多好看的首饰,不妨两位再看看别的。” 一番话,既不偏向顾湘,也不偏向裴思儿,倒是很明理。 霍窈记得进来之前顾湘跟她说过,多宝楼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只接待买得起的达官贵人,当时她印象还挺差的,这明显就是阶级歧视,不过进来之后,倒是改观了,人分好坏,物自然也分贵贱,并非多宝楼阶级歧视,而是卖的东西,确实值钱,而很多东西,对普通老百姓很为难。 而且她也注意到了,多宝楼对来的客人一视同仁,并非只接待达官贵人,老百姓进来,他们也一样接待,只不过买不买,在于客人。 加上小厮刚才的话,一开始的印象便改观了。 可惜裴思儿和顾湘都不听他的,顾湘就看中了那副耳坠子,而裴思儿则是因为顾湘看上的,才抢。 …… 第391章 把她给我丢出去 两人当场因为一副耳坠子争论了起来,吸引了不少客人。 顾湘大多数是个讲道理的姑娘,可裴思儿不讲道理,气得她不行,找霍窈帮忙:“我先看上的,她非要跟我抢!” 霍窈看了眼裴思儿,“裴小姐,先来后到了解一下,多宝楼还有许多精致好看的,你不妨看看别的。” 裴思儿理直气壮道:“你怎么不让她看看别的!” 霍窈好笑,提醒她:“那副耳坠子是顾湘先看上的。” “那又如何,我就要买!” 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霍窈深呼吸口气:“那我们就不让,你又该如何?” 裴思儿看着眼前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霍窈,硬着头皮说:“你别以为瞪我我就怕你,你丫鬟不在这,本小姐才不怕你!” 而且她好歹是五品官之女,就不信霍窈能把她怎么样。 霍窈抽了抽嘴角,“换一个,我帮你挑个更好看的。”跟裴思儿掰扯不明白,继续掰扯下去也没个结果,霍窈如是对顾湘说。 顾湘恨恨道:“成,看在霍窈的面子上,我就不要了!” 小厮也松了口气,连忙把耳坠子交给了其他人,让对方负责裴思儿,然后带着霍窈和顾湘上二楼,态度比刚才更热情了许多。 虽然她们是落下风的那一方,但对方不见得争不过另一方,更何况连他都看出来了,裴小姐很怕这个叫霍窈的客人。 人家是落下风了,可人家是不乐意计较,真计较起来还不见得怎么样。 最关键的是,没有闹起来,一方让步和平解决。 小厮也知道顾湘吃亏了,承诺待会儿不论她看上什么,多宝楼都会给她打八折,并把楼里珍藏的首饰拿出来给顾湘挑。 顾湘本来挺不高兴的,听到这话,立马高兴了起来,多宝楼的八折啊,虽然吃了亏,但又占了个大便宜。 当即重新恢复兴致,拉着霍窈挑起来。 多宝楼珍藏的首饰,确实和外面摆放的都不一样,顾湘很快给自己又挑了一副耳坠子。 “我要这个,帮我包起来。” “这个我也要了!” 顾湘的话音刚落下,不知何时跟上来的裴思儿再次截胡。 这次别说顾湘不乐意了,就是小厮也觉得这位裴小姐故意找茬。 多宝楼之所以能在京城屹立这么多年不倒,一来卖的东西好,受官家千金喜欢,二来就是保持中立,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都是一视同仁。 “不好意思小姐,这位小姐已经要了。”小厮讨好的说:“您再看看别的,这些都是本店的私藏,您瞅瞅,都配您的气质。” 裴思儿却是连看都不看:“我就要这个。” “你……”霍窈拉住顾湘,她算是看明白了,这裴思儿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对于这样的人,跟她费口舌就是浪费时间。 “吴醒!” 砰一声,多宝楼二楼的窗户撞开,飞进来一个人。 “小姐。” “把她给我丢出去!”霍窈指着裴思儿。 看到吴醒,裴思儿的脸就已经变了,此时听到这话,更是白了又白。 她之所以敢跟上来,就是因为刚才霍窈的退让,以及她身边没有那个丫鬟,可没想到,确实没有丫鬟,可还有这么一号直接跳窗进来的人物! 吴家兄长二话不说,单手拎起脸色刷白的裴思儿,另一只手抽下多宝楼悬挂在二楼楼梯处的红绸,三两下,便将裴思儿的两个丫鬟捆作一团,一路拎着拽着,从二楼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惊住了,一时间一楼鸦雀无声。 直到吴醒将裴思儿主仆扔出了多宝楼。 裴思儿摔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泥,她看着一身煞气的吴醒,连句话都不敢说,但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让她太没脸。 就着丫鬟的搀扶从地上站起来,张嘴就要放狠话,突然耳边响起凉凉的女声。 “我要是你啊,立马走人。” 裴思儿回头,“华大小姐。” 华叶君瞥了她一眼,随即问吴醒:“霍窈在多宝楼?” “小姐在二楼。” 华叶君点点头,带着人进了多宝楼,想到什么,又顿住:“我劝你有瞧不起人的时间,回去拿水好好洗洗眼睛,下次才能睁大眼睛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裴思儿脸色一阵青青白白,跺了跺脚:“我们走!” 华叶君听到这声,嗤笑了声,那天在罗家她也在场,已经很明白了,还敢招惹霍窈,不是找死是什么。 至于她怎么知道是霍窈,很简单,那天晚上在首辅府,她见过吴醒。 好像是霍窈身边那个叫吴醉丫鬟的兄长。 顾湘终于解气了,抱着霍窈:“你刚才真是太帅了。”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直接让吴醒把裴思儿丢了出去。 霍窈抽了抽嘴角:“行了,赶紧付银子回家。” 顾湘这才作罢,让小桃把银子给了小厮,正拿着东西准备走,华叶君浩浩荡荡的上来了。 “华大小姐。”顾湘行了半礼。 华叶君随便摆摆手,看向霍窈:“聊聊?” 一刻钟后,多宝楼旁边的茶楼。 顾湘知道华叶君找霍窈有事,便识趣的借口还要去逛逛,便带着小桃走了。 至于将霍窈留给华叶君,她倒是不担心,一来她们已经和解了,二来还有吴醒在暗处。 华叶君让丫鬟退下,等包厢里只剩下她和霍窈两个人时,给她倒了杯茶:“我按照你的计划开始了,江陵并没有动静。” 霍窈笑笑,“他要是这么快有动静,你们早就开花结果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华叶君脸颊有点红:“你说话一直这样没遮没拦吗?” 一个姑娘家,居然把开花结果挂在嘴上。 霍窈看着羞涩的华叶君,觉得好笑不已,一句开花结果,就成了没遮没拦,还红了脸,是她说话没遮没拦,还是她自己脑洞代入,想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华叶君被霍窈看得浑身都不自在,那双眼睛就好像把她看穿了似的,于是清了清嗓子:“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 第392章 我们是朋友了 自打放出她要说亲的消息,上门的媒婆子就没断过,她烦得不行,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别人再好,也跟她没关系。 “不要着急敲定一个人,你就假装挑选一下,最后挑一个嗯……”霍窈顿了顿,想了下合适的词语,“挑一个衣冠禽兽。” 华叶君啊了声,她知道霍窈的计划是逼江陵认清楚自己的心,正视他们两人的关系,所以让她放出说亲的消息,但之后的计划,霍窈那晚说的很笼统,而她当时的心思也都在江陵喜欢她上,没仔细听。 不但要媒婆子上门给她说亲,还要挑一个人定亲? 对方还得是衣冠禽兽? 这是不是玩的太大了啊。 要是计划失败,江陵无动于衷怎么办?那她岂不是要真嫁人了? “你想嫁就嫁,不想嫁谁能逼你。”霍窈喝了口茶说。 “除了江陵,我当然谁也不会嫁,可这样一来,我就是退过亲的人了!” 霍窈笑了:“以前不注重名声,怎么反倒现在注重起来了?” 华叶君一僵,叹了口气,“与其说是注重,倒不如说是我害怕计划失败。”她害怕做了这么多之后,江陵还是那个江陵。 霍窈看她红了眼眶,不由心下一软,“不会失败的,你放心。”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不会失败。”华叶君没好气道。 “在你放出说亲消息的那天,我让吴醒跑了一趟江府,过后他跟我说,江陵专门派了夏伟光盯着这事,好像还有一句,他对你放手,不是让你嫁给乱七八糟的人。” 华叶君蹭地一下站起来,抓着霍窈的肩膀:“你说真的?他真的有这么说过?” 霍窈看着眼睛明亮,神情激动的华叶君,不由有些感染,点点头:“吴醒办事妥帖,他不会弄错,江陵若是不在乎你,怎么会让夏伟光盯着你说亲的事?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华叶君一扫刚才的害怕低落,激动得不行,对霍窈的话更是赞成有加,连连点头:“嗯嗯嗯,你说的对,你说的有道理。” “已经开始了,就不要半途而废。” 有了这个进展,华叶君此时充满了斗志,“我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更对成功有了一点点的信心。 “你刚才说让我找一个衣冠禽兽是什么意思?”激动了一会儿,华叶君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到霍窈刚才的话,如是问道。 “江陵不是说,对你放手不是为了让你嫁给乱七八糟的人吗,而衣冠禽兽,就属于乱七八糟那一挂,他要是知道了,岂会坐视不理?必然会出手阻拦,只要他出手了,后续便是水到渠成。” 华叶君听得一愣一愣的,霍窈好像挺聪明的。 霍窈默默地汗了声,这跟聪明不聪明没有关系,只因她过去看了不少的电视剧,所以便有了这个计划的诞生。 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明明男女主彼此相爱,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在一起,然后其中一方要结婚,另一方必然会大受刺激,从而认识到,自己放不下对方。 而华叶君和江陵,就是这样的套路。 然后她就把电视剧的套路,生搬用套的给华叶君制定了这个计划。 “当然,做戏这种事,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要想让江陵上当入套,你必须要演的逼真。” 华叶君恍然大悟:“所以你说不要找着急敲定一个人,要慢慢选。” 因为太过于着急敲定一个人,一看就很假,只有慢慢选,在别人的眼里,她不是一时置气,而是真的想嫁人了。 如此才逼真。 “可你方才说找一个衣冠禽兽,要怎么才算衣冠禽兽?” 这个词对于华叶君来说,自然不陌生,但她不太明白衣冠禽兽的概论。 霍窈跟她细细解释起来:“比如表面看似斯文,但内里却是黑的,俗称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也差不多,要找一个那张表面看上去无可挑剔,是个绝世良配,不论是出身,还是外形,亦或是学识,都跟你般配得不行的那种,然而最主要的是,表面完美无缺,实际上是个人渣。” 华叶君选出来的夫君,江陵必然会调查其身家背景,等他查到对方是个衣冠禽兽,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华叶君嫁给这么一个男人,而只要他横加阻拦,那么这个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华叶君到底也不傻,霍窈都已经讲的这么详细了,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做了,抓抓头:“挺好的,你的计划挺好,可这样的人,不好找啊。” 既要长得好看,又要出身好,跟她般配,内里却是个人渣,这种人,当真有些不大好找。 霍窈浑不在意道:“仔细找,总会找到,正好可以表现出你在认真挑婿,如果最后实在找不到合适的,那你就伪造一个。” 华叶君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 找不到合适的,大不了就伪造一个,这样一来既能自己把控,二来也没有后续的麻烦。 华叶君看着霍窈:“我发现你这个人好像挺有意思的。” 霍窈抽了抽嘴角:“我就当你在夸我。” “当然是在夸你,我华叶君还从来没有夸过人你,不过,你真的是想帮我?” 霍窈不厌其烦地再次纠正她:“我说过,你我无亲无故,我没有理由帮你,我只是在帮江陵。” “哦哦哦,那也一样,反正江陵是我的人,你帮他就是在帮我,我华叶君记你一份人情,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霍窈懒得翻白眼,心想,这计划还没成功呢,就把江陵归类成她自己的人了,而且,明明是感谢的话,却从她嘴里成了一种施舍。 这华叶君还真是够傲娇的。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记得别跟我客气。”华叶君拍着霍窈的肩膀,朗声说。 霍窈:“我们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 “你和江陵是朋友,当然也和我是朋友。”华叶君说的理直气壮。 霍窈默默地咽下了那句,江陵是江陵,你是你,我和江陵是朋友,和你不是。 …… 第393章 规矩是刀,要人命 反正她也听不进去,干脆也就不浪费口舌了。 “你一直说江陵帮过你许多,他都帮了你什么啊?” 霍窈端起茶喝了两口,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说过,你问江陵。” 华叶君噘着嘴:“不乐意说就不说呗,本小姐也不是非要知道。” 那你还问。 霍窈觉得,除了正事,她和华叶君当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喝完杯中的茶,便起身告辞了。 华叶君在身后喊:“天都快黑了,你不跟我一块吃个晚饭啊。” 回应她的是霍窈走远的背影。 跟她吃饭? 她怕消化不良啊。 顾湘出去逛并没有走多远,霍窈跟她碰面后,便绕路买了些点心回府了。 回去后顾湘就扯着刘氏和乔氏跟她们说在多宝楼发生的事,霍窈则去看望吴醉。 吴醉伤势很重,短时间内下不了床,刘氏便派了个丫鬟照顾她。 见她脸色比之昨儿个好了些,待了会儿下人就来喊她吃晚饭了。 在顾家,只有晚饭时人才会凑齐,早上顾怀海赶着去衙门,而霍窈和顾湘都爱懒床,所以基本上她们起来的时候,顾怀海已经吃完早饭去衙门了,中午他在衙门吃,只有晚上回来。 吃完饭,一家人聚在一起喝茶,期间说起明儿个开始学习的事,并叮嘱霍窈和顾湘晚上早点休息,从明天开始不能再懒床了。 因为安排的课程是上午纳嬷嬷教规矩,下午余师傅授课,课程的内容,都由纳嬷嬷和余师傅安排,这一点,刘氏不掺和,她唯一的要求就是,结果满意。 翌日一大早,其妈妈就负责过来叫人了,将霍窈和顾湘从被窝里挖出来后,就开始给她们洗漱,顾湘有小桃伺候,霍窈原本吴醉伺候她,现在吴醉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其妈妈便亲自上手。 霍窈不用她,在吴醉之前,她都是自己伺候自己,其妈妈也不勉强,只待在一旁需要的时候伸把手。 用过早饭,门房过来报,纳嬷嬷到了。 学习的地方是刘氏特意收拾出来的屋子,给纳嬷嬷送来茶点后,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刘氏便离开了。 纳嬷嬷长了一张严肃脸,教人规矩时也处处透着严厉,丝毫不放水,不但如此,一旦一个动作霍窈和顾湘错了超过三遍,就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手板,打她们的手心。 不过好在,一上午过去,霍窈手心都没挨过打,倒是顾湘,一只手心都是红了,好不容易等课结束,纳嬷嬷离开,才没有形象的瘫坐在地上:“要命啊,这才第一天我就受不了了,想想还要学两个多月,我就头大。” 霍窈也累得不行,气息微喘:“纳嬷嬷不是说,只要我们学得快,根本不需要那么长时间,等什么时候合格了,她就不再来了。” 顾湘用眼白看她:“就她那一板一眼的样子,你觉得有那么好合格吗?” 霍窈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好了,别抱怨了,想想余师傅的美颜秘笈,你就有动力了。” 确实,顾湘想到自己以后五十岁的时候,也跟二十多岁一样年轻,就觉得没有那么难熬了。 吃过午饭,抓紧休息睡了一会儿,余师傅便到了,相较于纳嬷嬷的严厉,余师傅则和蔼许多,而教她们的,也都是些人生经验和过去所遭遇的勾心斗角,不需要体力。 所以相较于上午,下午则轻松许多。 可即便如此,第二天霍窈和顾湘还是腰酸背痛腿抽筋,这都是学规矩时留下的后遗症,按照其妈妈说的,只要坚持几天就会好了。 不过别说顾湘,霍窈也觉得有点难熬了,前世的时候她就没吃过苦,来了这里之后,更是家里的掌中宝,更是不曾吃过苦,她有些承受不住纳嬷嬷的教学进度。 想要请她放慢点,就听到纳嬷嬷说:“好了起来,你们坐,我有些话想跟你们说。” 霍窈和顾湘如蒙大赦般,赶紧爬着坐到椅子上。 “老婆子我知道你们都是金枝玉叶,没吃过苦遭过罪,但你们要记住,在家的时候,你们是金枝玉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到了外面,没有人会惯着你们,尤其在皇宫!” 纳嬷嬷看向顾湘:“老婆子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日后用不上规矩,那我问你,规矩是只会在皇宫用吗?” “这……” “规矩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礼仪,你们去别人家做客,要是没有礼仪没有规矩,没有人会愿意再邀请你再去他们家做客。” 顾湘不说话了,纳嬷嬷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而且,规矩不只是利益,它还是能随时让你丢命的刀!” 后面一句话,纳嬷嬷的语气咬得格外重,顾湘打了个激灵,身子也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不要觉得老婆子我在危言耸听,曾经我和你们一样,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我亲眼看到,有人因为规矩被活活打板子打死,才知道,很多时候,成也规矩,败也规矩,这一点,你们要记清楚,尤其是在皇宫。” 纳嬷嬷这话,是看着霍窈说的。 霍窈眸光闪了闪,刚要探究些什么,纳嬷嬷就已经转开了身,背对着她,继续跟她们讲何为规矩。 一直到了顾湘老实了,再也没有抱怨,纳嬷嬷这才让她们站起来,接着刚才继续练习。 到了时辰,纳嬷嬷便回去了,顾湘狠狠吐出一口气,问霍窈:“你觉得她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吗?不会是故意危言耸听,吓唬我们的?” 不等霍窈说话,她接着说:“不过我听说,很多地方确实极重规矩。” 霍窈让她别想那么多,只管学就是了。 自打那天纳嬷嬷一番话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顾湘学的很认真,上午跟着纳嬷嬷学规矩,下午跟着余师傅学,日子倒是过得很充实。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天下雨,上午上完课,下午就休息了,余师傅住得远,下雨天路上不好走,故而下午的课便取消了。 …… 第394章 膈应上门 吃过早饭,霍窈和顾湘躺到床上,除了一开始的累不习惯,如今她们也已经都适应了,哪怕一上午不停歇地学规矩做规矩,也不会感觉到太累。 “霍窈,我感觉你这几天好像有心事,怎么了?” 霍窈顿了下,声音如常道:“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现在越来越爱发呆了,也不怎么爱说话了,还说没有心事,你的脸上,就差写上我有心事四个大字了。” 霍窈这几天很反常,反常的而且很明显,不但大娘看出来了,娘看出来了,就连早出晚归的爹,都看出来,更何况是与她一起学习朝夕相处的她了。 之前她也问过霍窈,当时的回答和刚才一样,她又一向心大惯了,以为自己想多了,可之后霍窈依然如此,她是心大,不是傻子。 霍窈就是有心事。 霍窈不说话了,她其实没什么心事,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因为自打那天她化妆成侍卫进宫后,景沉就好像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别说见面,这段时间便是江陵也很少见。 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不安,害怕,不舒服,各种滋味接踵而至,以至于让她时不时的发呆。 只是这样的话,霍窈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想了想,给自己编了个理由:“我只是在想华叶君的计划怎么样了。” 顾湘一副,我就说你有心事,还骗我。 霍窈:“……” 不过心大有心大的好处,至少不会怀疑。 “说起来,也确实很长时间了,反正下午也没事,要不去首辅府看看?我还没去过首辅府呢。” 霍窈默默无语,最后一个才是重点。 自然,首辅府没有必要去,这本来就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便拿话搪塞了顾湘几句,去首辅府一事,便搁置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午休了,霍窈睡不着,便睁着眼睛胡思乱想,什么也想,乱七八糟的,但大多都是悲观,而且,所有的悲观,都是因为一个人。 这样的情况,霍窈从来没有经历过,她只知道,景沉的漠视让她感觉到了不安。 她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进入恋爱阶段的人,不论男女,都会度过一段时间的不安和兴奋。 反正兴奋她是没感觉到,不安却是深深刻刻的。 霍窈翻了个身,无声地叹了口气,都说爱情甜如蜜,她是一点也没觉得啊。 中午没睡,下午的时候霍窈精神不大好,直到其妈妈前来喊她去前厅。 在去前厅的路上,其妈妈同她小声说:“是薛府来人了,对方称自己是少夫人身边的嬷嬷,点名道姓找你。” 薛府,少夫人? “穆页彤?” 其妈妈点头:“是她。” “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罗家的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期间除了当天在宫门口打过短暂的照面后,她跟穆页彤就再也没见过,现在却派人上门来找她? “夫人问过,那婆子不说,非要见了你亲口才说,哦对。”其妈妈想到什么,对霍窈:“她还带着个丫鬟,怀里捧在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 霍窈笑了:“总不会是来给我送礼的?” 其妈妈也笑,但不赞同霍窈的猜测,哪有人送礼的时候,用鼻孔看人? 到了前厅,霍窈便看到其妈妈说的嬷嬷和丫鬟站在中间,那丫鬟瞧着眼熟,她想了想,就想起之前在罗家的时候,穆页彤身边看到过。 嬷嬷倒是个生脸。 “你就是霍窈?” 如其妈妈说的那样,嬷嬷说话的时候用鼻孔看人,傲的不行。 打量她的眼神,更是犀利中带着不屑。 这样的眼神,自来了京城之后,她就没少见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就是。” “我乃伺候郡主的嬷嬷,今儿个奉郡主的命,来告诉你个好消息,顺便给你送点东西,好让你沾沾我们郡主的喜气儿。” 霍窈觉得有意思,她跟穆页彤又不熟,什么好消息要特地派人来告诉她?还送了东西,还是沾沾喜气儿的东西。 “你说。” 霍窈的反应很平淡,嬷嬷有些不乐意,心道倒是个能忍的,看你待会儿听完了之后还能不能忍得住! 嬷嬷清了清嗓子,“我们郡主有喜了。” 霍窈:“哦。” 关我屁事。 别说穆页彤有喜了,就是一鼓作气生了三胞胎也跟她没关系。 嬷嬷皱眉,就这样? “我说,我们郡主有喜了。” 霍窈看她:“我耳朵又没聋。” 噗嗤。 顾湘没忍住笑出声来。 嬷嬷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满地看了顾湘一眼,不死心道:“我们郡主有喜了,你就不说点什么?” 霍窈也皱起眉头,见她这样,嬷嬷终于满意了,果然沉不住气了,谁知霍窈接下来的话,差点把她噎死。 “那恭喜了。” 嬷嬷:“……” “就这样?” 霍窈不耐烦了,她这人信奉你来我往,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甚至比你对我的好更要好,而你要是对我不好,那我自然也不会客气。 “不然还要我包个大红包给你郡主?没钱!” “哈哈……”顾湘笑得拍桌,也不管嬷嬷黑脸,一边笑一边冲霍窈竖起了大拇指。 嬷嬷深呼吸口气,朝着刘氏冷笑:“看来你们贵府的规矩,也不过如此。” 刘氏一向就不怕事,她敬她三分,是因为性格如此,加上又是个老嬷嬷,现在都点名道姓了,直接怼回去:“你们薛府也就那样。” 嬷嬷气得脸都黑了,她是穆页彤的奶娘,不管是王府还是在薛府,都是被人奉承的那一个,可自打来了这顾府,一个一个的,不是装傻就是充楞,现在更是当面怼她,让她没脸。 尤其是霍窈的反应,完全达不到她的预期,平淡的好似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咬了咬牙:“把东西放下,我们走!” 丫鬟把木匣子放在桌上,跟着嬷嬷走了。 刘氏连让人送送的面子活都懒得给,只来了一句:“慢走不送。” 老远还能听到那嬷嬷的哼唧声,然而没有人搭理她。 …… 第395章 一匣红鸡蛋 “大娘,您说这里头是什么呀?” 刘氏捏着下巴想了想:“不可能是金银珠宝,穆页彤有喜特地派嬷嬷过来跟霍窈说,打着炫耀的主意,很显然她还误会着,以为霍窈跟薛大人……所以不可能送金银珠宝。” 可不是金银珠宝,又是什么? 乔氏语出惊人:“不会是鸡蛋?” 刘氏愣了下,想到穆页彤的做派,点点头:“还真有可能是鸡蛋。” 霍窈见她们围着匣子猜来猜去,上去直接把匣子打开了,究竟是什么,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然而在看到里面装的东西时,全场都无语了。 半响,乔氏呐呐道:“还真是鸡蛋啊。” 不是鸡蛋这么简单,还是红鸡蛋,特地上了红色的鸡蛋。 众人:“……” 唯独顾湘有些不解:“她为什么送鸡蛋?还染上红色?” 刘氏好笑道:“这是老、习俗了,家里生了孩子,都是给亲朋好友送染了红色的红鸡蛋。” 顾湘眨眨眼:“可刚才那老嬷嬷明明说,穆页彤有喜了,这孩子还没生?” 半个多月前在罗家才见到穆页彤,那时候她不是大肚子,总不能半个月就冒出个孩子来。 “她这是故意的,故意送红鸡蛋,意在膈应霍窈。” 霍窈笑笑,伸手拿起一颗,往桌角磕了磕,当场剥开吃了起来,并招呼刘氏她们:“还挺好吃,干娘,乔姨,你们快尝尝。” 刘氏先是愣了下,然后和乔氏相视而笑,也分别捡了一颗鸡蛋和霍窈一样,在桌角磕了磕,剥开吃。 边吃边说:“还确实挺好吃的。” 其实要说好吃,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个煮熟的鸡蛋,但心里乐呵,吃到嘴里味道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穆页彤让人送红鸡蛋为膈应霍窈,而霍窈不但没膈应到,还吃的津津有味,想想穆页彤知道后的反应,就忍不住笑。 正在她们开开心心地分享红鸡蛋吃的时候,外面的雨渐渐停了,而这时,门房下人来报,华叶君来访。 华叶君一进来,就看到一桌的红皮鸡蛋壳,旁边放着一个匣子,里面还剩下几颗红鸡蛋。 “呦,这是谁家生了孩子,这鸡蛋好啊,喜鸡蛋,吃了能沾喜气。”而她现在,正需要喜气,直接上去拿起一颗,剥开吃了起来。 霍窈叹了口气,这也是个自来熟的。 “对了,谁家生的孩子?吃了人家的喜鸡蛋,我得派人送点东西过去。” 顾湘笑眯眯道:“没生孩子,但怀了孩子,是薛夫人刚才派人送来的。” 薛夫人? 华叶君在脑子里转一圈,然后嘴里咬了一半的鸡蛋掉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到霍窈的脚边上。 霍窈:“……” “咳咳咳……”华叶君灌了口茶:“穆页彤?” 顾湘点点头。 “她怀了孩子给你们送红鸡蛋?没病?” 这话顾湘没敢接。 华叶君看向霍窈:“是奔着你来的?” 霍窈摇摇头:“不知道。” “肯定是,穆页彤比我还小心眼,她肯定还记着薛长蕴陪你逛夜市的事,上次在罗家没占到便宜,这次送红鸡蛋膈应你,不过,这不大像她的路数。” 依着她对穆页彤的了解,像送红鸡蛋这种小打小闹的路数,她是不屑干的,怎么转性了? 然而,华叶君并不需要别人给她答案,只听她自说自话道:“肯定是薛长蕴收拾她了,不然她早就过来弄死你了。” 被弄死的霍窈:“……” 她叹了口气:“你来这里,有事?” 她发现,自打来了京城之后,她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哦对,想起来了,带你出去尝尝京城的地道美食,走。”经过霍窈的提醒,华叶君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做什么,拉上霍窈就走。 中午没睡,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外面天气又不好,浑身潮湿,她不想去。 “我还派人去叫了秋然,她估计已经到了,你也跟我们一块去,人多热闹。”前面的话是对霍窈说的,后面的话,是对顾湘说的。 顾湘看向霍窈,华叶君没看出,她看出来了,霍窈不想去,谁知霍窈态度一转,“我们先去换身衣裳。” 霍窈身上穿着旧衣裳,因为布料舒服,在家里的时候,她一直就这么穿,在家无需好看,只要舒服就行,但出去穿,就不合适了。 霍窈和霍窈换了衣裳,同华叶君一起出门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华叶君带她们来的地方,居然是太华楼。 霍窈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刨除乱七八糟的杂念,就听到华叶君感慨的声音:“我上次来太华楼,还是来堵江陵呢。” 江陵躲着不见人,她就只好打听他的行踪追过来,听说他来了太华楼,直接杀了过来。 “说来也奇怪,之前江陵的行踪把我瞒的可严实了,可那次居然打探到他在太华楼,本来也没抱希望,结果他还真在太华楼。” 霍窈眸光闪了闪,说:“我们走。” “哦好。” 华叶君定的位子在楼上的包厢,包厢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俩丫鬟见到华叶君行礼问安。 “秋然呢?” “小姐在里面等候您多时了。” 说着丫鬟打开门,华叶君率先进去,两个丫鬟站在门口,在看到霍窈时,小脸白了白,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并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身后。 霍窈摸了摸鼻子,看来自己给她们的印象很深刻啊。 上次裴思儿如此,这次罗秋然的两个丫鬟也如此。 估计她们心里给她定了残暴的帽子。 进了包厢,罗秋然正恬淡地坐在桌前望着窗外的雨幕喝茶,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未语先笑:“叶君,你来了。” “接人晚了会儿,你等多久了?” “我也刚来。” 她看向华叶君的身后,在看到霍窈时,脸色僵了僵。 华叶君告诉她,会带两个人让她认识,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华叶君带的人,居然是那天在她家,坏了她家的秋日宴,还杀人的霍窈。 霍窈觉得,残暴这个帽子,自己是戴稳了。 …… 第396章 罗秋然 “秋然,你不会害怕她?” 罗秋然的表现太明显了,华叶君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罗秋然虽然出身将门,但她的性子和华叶君以及穆页彤都不同,偏温柔小意,此时被华叶君拆穿了心思,一张娟秀的小脸,立马变得红艳艳的。 “叶君……” 罗秋然深呼吸口气,轻声对霍窈说:“方才失礼之处,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霍窈连连摆手:“不会不会,倒是之前在贵府是我们无状了,一直也不曾登门道歉,该说失礼的是我们。” 闻言,罗秋然松了口气,而顾湘却是诧异不已。 她认识霍窈也有一年的时间了,不论是在清河镇,还是在京城,要说同辈之中谁最了解霍窈,那当然是非她莫属了,而自认为最了解她的顾湘,却在此时意外不已。 只因为霍窈对待罗秋然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霍窈好似很喜欢罗秋然,话里话外透着亲善。 转而又一想,自己想多了,霍窈看似好接近,其实最是不好接近,当初她还是缠了她很长时间,才说得上话,且她一向对待不熟悉的人,都会保持距离,而罗秋然,除了上次在罗家见过一次,这只是第二次见面,完全是不熟悉的人,霍窈怎么会对她亲善呢。 对,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行了,你们两个别你失礼,我赔罪的了,虚不虚伪啊,赶紧坐下,这里也没有外人,就咱们几个,都放轻松点,咱们是出来吃饭的,不是来你来我往行礼的。” 华叶君倒是没有顾湘那些诧异奇怪之类的,她只是看着霍窈和罗秋然说话嫌腻歪的慌,赶紧一手拉着一个,再招呼顾湘坐下。 然后吩咐人让太华楼先上茶点。 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候,现在吃饭太早。 很快,茶点便上来了。 今天这个局是华叶君组的,她是主唱,故而同罗秋然介绍道:“她是霍窈,她是顾湘,顾湘是京兆府尹的女儿,霍窈是义女,之前在你家都见过。” 在罗秋然唤了声霍小姐,顾小姐后,又同霍窈和顾湘介绍:“她是罗秋然,罗大将军的女儿。” 彼此身份介绍完后,爽朗道:“之前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今天也算是重新认识了,以后大家见了面就都是朋友。” 然后看向霍窈和顾湘,扬着下巴傲慢道:“我可跟你们说,我华叶君可不随便交朋友,之前也就秋然一个,现在加上你们两个。” 一副能你们能成为我华叶君的朋友,是你们的福气。 霍窈:“……” 顾湘:“……” “不过呢,不成为朋友也不行啊,谁让你们三个知道我的秘密呢。”华叶君一改刚才的傲慢,笑嘻嘻道。 跟罗秋然说:“我跟你说的那个计划,就是霍窈给我出的,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见见在我幕后出谋划策的人吗,现在见到了,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惊喜?” 罗秋然确实挺意外的,华叶君的计划,是她几天前告诉她的,当时她便知道,这绝非华叶君能想出来的,便猜测她背后有高人指点,但问她,华叶君又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只说等有以后有机会了,再介绍她认识,绝对会很意外。 但不曾想到,会是当日在她家,坏了她家的秋日宴,以及杀了人的霍窈。 霍窈明白了,敢情儿华叶君的朋友标准,是知道她的秘密。 还真是…… 虽然震惊于那个高人是霍窈,罗秋然始终对霍窈和顾湘有着别样的疏离,毕竟她始终忘不了,吓晕她的人,就是霍窈,但聊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霍窈和她想象中的残暴,完全不同。 她很安静,全程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喝茶,顾湘的性子和华叶君一样外向,两人很快便聊到了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而霍窈呢,则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看似格格不入,但实则不然。 只因她说话少,却每次都能接上华叶君和顾湘抛出来的话,显然,她一直有在听。 而顾湘和华叶君好似也很习惯这些,尤其顾湘说:“霍窈就是这么个性子,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亲近,但她内心却比任何人都热情,等你们了解她之后就知道了。”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华叶君问三人饿不饿,饿了就上菜,不饿就再聊会儿,见三人摇头,才将上菜一事暂时搁置,同罗秋然说:“秋然,你知道穆页彤有喜了吗?” 罗秋然性子软和,虽然她和穆页彤合不来,但与她和穆页彤却都是朋友。 罗秋然意外了下:“页彤有喜了?” “你居然也不知道?” 华叶君啧了声,对霍窈说:“看来在穆页彤那儿,你比秋然还要紧。” 霍窈看了她一眼:“我当你是在夸我人际关系好。” 华叶君撇了撇嘴,同一脸诧异的罗秋然接着说:“我也不知道这事,这不刚才去接她们俩的时候知道的,你知道穆页彤多搞笑吗,她只是有喜了,还没生孩子呢,居然给霍窈送去了红鸡蛋,你说笑不笑人。” 罗秋然偷偷地觑了眼霍窈,穆页彤为什么给霍窈送红鸡蛋,她多少是能猜到的,之前穆页彤找上她的时候,就跟她说过,薛长蕴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从外地来的,而刚来,薛长蕴就陪着她去逛夜市。 为此还央求她,跟母亲说将往年的秋日宴提前几个月,并要了一份空白的帖子,送去了顾府。 直到秋日宴那天,她才知晓,不是薛长蕴陪着霍窈逛夜市,逛夜市是真逛了,但其中还有江陵和顾湘两个人。 但让她颇为意外的是,江陵也与霍窈关系不一般,而华叶君竟然没有吃醋,反而还在穆页彤面前维护霍窈。 后来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她始终不明白的是霍窈的身份,一个外地来的农门之女,京兆府尹的义女,却同时认识薛长蕴和江陵这两个天之骄子。 …… 第397章 借一步说话 且两个天之骄子同时陪着逛夜市,并在秋日宴那天事后,江陵亲自来接霍窈,还有老首辅,都帮着霍窈打哈哈,以及薛长蕴代替穆页彤向她赔礼道歉。 事后她曾听母亲跟她说,这个霍窈不简单,还说要变天了。 她以为母亲说的要变天了,是指穆页彤不会放过霍窈,接下来必然是一番血雨腥风,可谁知道,并没有,不但如此,穆页彤居然在事后都不曾找过霍窈的麻烦。 现在连华叶君都倒戈,将霍窈视为朋友,罗秋然忍不住,再次偷偷地觑向霍窈,想看看这个安静的女子,究竟有什么三头六臂,居然刚来京城,便把京城几大风云人物串联到了一起。 谁知这次却撞进了霍窈的眼里。 霍窈冲她微微一笑,笑容很和善,罗秋然愣了愣,讪讪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又聊了会儿,华叶君才让上菜,吃完饭从太华楼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还下着毛毛细雨,四人正道别各回各家之际,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蹄鸣。 下一刻,一队人马仓惶停在太华楼门口,为首的是江陵。 看到江陵,华叶君愣了下,有些手粗无措,为这猝不及防的见面。 紧张的拉着霍窈,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江陵,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花了毕生的克制力,才忍住自己没有去找他。 但现在,人就在她面前。 霍窈拍拍她的手,小声说:“镇定点。” 这三个字好像透着无边的力量一般,华叶君慢慢镇定了下来,表情没有刚才那般明显了,只是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渴望,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霍窈看着眼巴巴望着江陵的华叶君:“……” 华叶君确实是眼巴巴地盯着江陵看,看着他下马,看着他向她走来,她下意识的以为,他是来找她的,脚下并不由地往前进了一步。 这一刻她忘了什么计划,眼里,心里,脑袋里,只有江陵一个。 然而,她的期望,在随着江陵与她擦肩而过时尽数冷却,所有的期盼,都僵在了脸上,她看着江陵走到霍窈面前,跟她说:“借一步说话。” 霍窈看了看华叶君,叹了口气,对江陵点点头。 而两人便去到了一旁。 顾湘小声说:“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发誓,江将军和霍窈真的只是朋友。” 她又不傻,华叶君的反应太明显了,怕华叶君误会,为了表示他们之间的清白,恨不得原地发下毒誓。 罗秋然中立道:“江陵瞧着有要紧事找霍小姐。” 江陵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她是感情之外的局外人,故而便从一开始看在了眼里。 华叶君看着几米远头对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两个人,心情一度很复杂,因为她觉得,这俩人居然该死的般配! 华叶君深呼吸口气,想要结束这自虐般的视觉盛宴,正要移开走人,却看见霍窈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上,突然变得很苍白,她的身形更是往后踉跄了数下,看着几欲摔倒,被江陵扶住。 因为距离太远,天色又黑,没有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更没有人看见,江陵此时在跟霍窈说什么,只知道不一会儿,又一阵马蹄声,这次来的是众人都熟悉的吴家兄妹。 顾湘意外道:“吴醉怎么出来了?”她身上的伤虽然经过大半个月的调养,已经可以下床了,但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大夫特意叮嘱过,不要乱动,否则伤口会开裂。 吴醉和吴醒从马上下来,对顾湘点点头,然后快步走过去,吴醉上前扶住霍窈,然后没多会儿,便见几人回来了。 只是霍窈的脸色,异常的苍白,眉目间更是透着仓惶。 顾湘正要问出什么事了,就看见吴醉直接带着霍窈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甩鞭而去,江陵带人紧随其后,竟是无人理会原地的几人。 华叶君笑得牵强:“时间不早了,我们各自回府。” 说完便直接上了马车,在她上车的一瞬间,顾湘看到了她眼角的水光,立马有个冲动,想要上去告诉她,你真的别误会,江陵和霍窈一点儿女私情都没有,霍窈是陛下内定的人,江陵除非不要命了,否则不可能对霍窈有非分之想。 然而,仅存的理智撕扯着她,正在纠结时,华叶君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顾湘懊丧地捶捶头,得,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罗秋然对着她张张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也走了。 马车前行,华叶君的一颗心,却如这马车一般,颠簸,起伏,奔腾。 很疼。 她闭上眼,再也没有顾忌,落下眼泪。 她的丫鬟心疼不已,纷纷出声骂霍窈:“平日对小姐说的那么好听,还斩钉截铁地说是朋友,男女之间哪有清清白白的朋友,我看她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是啊小姐,刚才的一幕咱们都看在眼里,霍窈不可信,您那个计划不如便停止了?” “这霍窈真是可恶,她怎么能这么下贱,亏小姐还把她当成了朋友,有这么对朋友的人吗?” 华叶君身边贴身伺候的共四个丫鬟,几人七嘴八舌地讨伐着霍窈,而此时,华叶君心里虽然乱,但和自己的丫鬟一样的想法,她被霍窈骗了,刚才江陵的担忧,她看在眼里,那是她过去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不想相信,但却说服不了她自己。 “好了,你们三个都少说两句!”华叶君的大丫鬟呵斥一声,待三人都闭嘴后,才对一脸灰败的小姐说:“小姐,您莫要听三个丫鬟胡说,就算您不相信其他人,也该相信老太爷啊。” 华叶君猛地一顿,缓缓睁开眼睛:“祖父?” 她的声音很沙哑。 “是啊,您忘了,当初可是老太爷跟您说的,霍窈可信,外人或许可以骗您,可老太爷不会啊,霍窈和江将军是不是清白的,奴婢不知道,但奴婢知道老太爷是认可了霍窈这个人的,老太爷什么时候看错过人呢。” 丫鬟的话,让华叶君猛地清醒了过来,是啊,当初她徘徊不定的时候,是祖父告诉的她,霍窈可信,而她知道,祖父在说这话之前,派人调查过霍窈,祖父必然是查到了什么,才得出这样的结论,而且那天在罗家,祖父明摆着维护霍窈,这完全不像祖父的做派。 回到府后,百年灵芝的事她也听说了,根本不是几天前陛下赏赐给祖父的,而是不久前,陛下派人送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祖父却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再议论此事,且不得外传。 华叶君感觉自己很乱,她迫切地想要回府问一问祖父,弄清楚江陵和霍窈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好不容易回到府却被告知,祖父进宫了。 …… 第398章 出事了! “这么晚了,祖父怎么进宫了?”华叶君显得很暴躁。 华夫人叹了口气:“你又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就心情不好了?还有你找你祖父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娘,您别问了,祖父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华夫人一向拿这个女儿没办法,被她缠得不行,“不知道,但你祖父临走前跟你祖母说不必等他了,他晚上不回来了。” 华叶君皱眉:“祖父晚上不回来了?” 这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居然让祖父进宫,并留下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为何,华叶君将在太华楼门口,江陵和霍窈头对头的那一幕联系到了一起,虽然很莫名其妙,但直觉告诉她,这两者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转而又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祖父进宫和江陵霍窈又有什么关系,想来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毕竟这几年,祖父的身体有些不好,已经放下了一部分权利,且尽可能的不劳累,陛下也有心如此安排,并准许祖父,非大事不必上朝。 这么晚了,祖父进宫,且晚上不回来了,很显然,朝中发生了大事。 而这一晚,老首辅确实是没有回来,华叶君等了一个晚上,快天亮了才勉强睡去。 即便睡着了,也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睡睡醒醒,都不知道中间折腾了多少遍,最后还是太累了,才真正的睡着。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华叶君坐起来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祖父回来了没?” 得知没有,华叶君皱起眉,心头不知名的不安感越发凝重。 她虽然自小被父母娇养着,看似除了对江陵之外的事都不上心,可究竟是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有些敏锐好似与生俱来的一般。 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但具体出了什么事,她说不上来,总感觉与陛下有关,毕竟能让祖父夜不归宿,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目前为止,外界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风声传来,那显然与家国大事无关,排除所有可能性,就剩下一个结论。 尤其是,江陵乃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但,江陵找霍窈做什么? 难道是她想错了? 一上午的时间,华叶君就在各种胡思乱想中度过,一直到了这天很晚,快半夜了,祖父回来。 一得到祖父回来的消息,华叶君披头散发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祖父院中站满了不少人,却唯独不见祖父。 “祖母……” 华老夫人不待她说完便摆摆手:“你祖父累了,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随即把所有人都打发走。 华叶君不想走,她要留下等祖父醒,她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而她本就不多的耐心,全都给了江陵,等了这么长时间,她早就坐不住了,现在好不容易能给她解惑的祖父回来了,她怎甘心无功而返? 于是,不顾华老夫人的劝阻,一意孤行地留下等。 …… 第399章 皇帝的人 华老夫人见拦不住,索性也就随她去了,让人将偏房收拾一下给华叶君,随即自行进了正房。 内室里,华老夫人口中已经累得睡下的华老首辅,此时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几样下酒菜,正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小酌,脸上表情十分享受。 至少看起来,心情极其不错。 见老伴回来了,连忙招手让她过去,陪着他喝几杯,他现在情绪可高了。 华老夫人知道他高兴,笑着走了过去,倒是当真陪着喝了两杯。 华老首辅一边给老伴倒酒,一边随口为了句:“那些小的都打发走了?” 他是累,但还没到回来倒头就睡的地步,只不过是懒得应付小辈罢了,这才把应付之事交给了老伴,自己则喝酒躲了清闲。 华老夫人冲他翻了白眼:“别人都好打发,唯独叶君……她那个性子唉,都是被你给宠坏的!” 这个锅华老首辅可不背:“这事绝对不能只赖我,是谁经常说,男娃要糙养,女娃要精养,这才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华老夫人自然不甘示弱,两人就因为华叶君,竟然一边喝酒,一边拌起了嘴,最后不由又相视一笑,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无奈。 还是华老首辅说:“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改是改不过来了,就随她去,反正咱这孙女啊,缺点不少,但眼光还是不错的。” 他说的眼光,指的是江陵。 闻言,华老夫人来了兴趣:“怎么,确定了?” 华老首辅笑眯眯地点头:“我在宫里见着她了,是江陵将她带过去的,已经确定了,我们的猜测没错,她和江陵确实只是清清白白的朋友。” 虽然早有猜测,华老夫人还是觉得惊奇不已,“她当真是皇帝的人?!” 霍窈的身份,华老首辅和华老夫人都怀疑过,但猜测怀疑归猜测怀疑,虽然心里早已八九不离十,但确定却是现在。 见老伴点头,华老夫人依旧觉得惊奇不已,毕竟从身份上,这俩人都是八杆子打不到的! 转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叶君要是知道了,怕是得乐坏了?” 从昨晚华叶君回来,就找老伴,她就一直坐立不安的,一开始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加上当时她的心思都放在宫里,直到白天这才知道,华叶君约着罗秋然以及霍窈在太华楼吃饭,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江陵突然出现,未留下只言片语,带着霍窈走了。 华叶君整个人都不好了,回来一直找老伴,便是想弄清楚,霍窈和江陵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其实当时她心里是有数的,只是陛下受伤这么大的事,她是万万不敢乱说的,纵然是对自己的亲孙女。 华老夫人说:“那丫头估计现在还没睡着。” 华老首辅笑说:“那就让她再急急,她这性子,该磨一磨了。” 于是就这样,老两口在这边互酌,而华叶君则这一宿在焦虑中度过。 一直到天光大亮。 …… 第400章 真相大白 天光一亮,华叶君第一时间从偏房里跑出来找华老首辅。 一开始老夫人和老伴的想法一样,借着这次的机会,好好的磨一磨孙女的急性子,但看着眼前因为熬夜眼下发青,眉目间都挡不住憔悴的孙女,就不由地心软了,把老伴叫了起来。 华老首辅嘴里不满的嘟囔着:“就知道你是个沉不住气的。”从内室出来了。 看着这般的孙女,叹了口气,把她叫到了书房,不待华叶君开口,直接抬手阻止她,随即问她:“我且问你,若霍窈与江陵当真有私情,你当如何?” 听到这话,华叶君心头猛地咯噔了一下,“祖父……”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好似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等待了一天两夜,等来的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华老首辅看着她,“想好再回答。” 他的语气很坚定,不容置喙,华叶君抿着唇,在这一刻,脑海中闪过许多的画面,有江陵维护霍窈的,有江陵和霍窈站在一起的,也有与霍窈相处的,最终尽数定格在太华楼,她与霍窈和罗秋然相谈甚欢…… 她咬了咬牙:“我相信霍窈!” 没错,她相信霍窈! 如果说一开始她怀疑过,因为丫鬟的提醒推翻了怀疑,现在,不再是因为相信祖父,而是单纯的相信霍窈这个人! 华老首辅闻言,眼底闪过些许的欣慰,“我听你祖母说,你前一晚与霍窈一同出去吃过饭?” 华叶君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为什么相信霍窈?” 这次华叶君没有再想太多,“因为她这个人!” 华老首辅笑了,却在华叶君的眼里,一时吃不准祖父是何意。 好在华老首辅也没有卖关子,在华叶君的期盼中,给出了精准的答案:“他们二人确实只是关系颇好的好友。” 听到这话,华叶君的眼睛猛地一亮,一直吊着的那颗心也在这一刻,随之彻底掉了下来。 整个人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后背靠在椅子上,“那霍窈是……” 说到这,华老首辅皱了皱眉,语气复杂道:“陛下护着的人。” 闻言华叶君就明白了,陛下护着的人,且是女子,再联系之前的种种,霍窈的身份,自然而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华叶君是意外的,但回想了一下,又在情理之中,其实早在一开始,就有迹可循,只不过没有人会往陛下身上想过。 “难怪连薛长蕴都对霍窈恭敬三分,他和江陵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江陵知道,薛长蕴必然也知道,我之前还怀疑,霍窈的丫鬟杀了穆页彤的人,穆页彤居然能沉得住气没找她的麻烦……” 不是穆页彤不想找霍窈的麻烦,而是薛长蕴不允许。 也难怪霍窈一个农门之女,身边竟会隐藏那等高手。 更难怪,那日罗家秋日宴,祖父居然会亲自去接她,不,祖父明着是去接她,实则话里话外却是在和稀泥。 难怪祖父会那么斩钉截铁地告诉她,霍窈可信…… 可不对啊,之前她不是没追究过霍窈的身份,祖父皆避重就轻,今日怎地如此直言不讳了? …… 第401章 九死一生 心里想着,华叶君也就问了出来。 她猜测与祖父进宫有关,准确的说,与陛下有关。 毕竟之前在太华楼的时候,她亲眼看到,在江陵跟霍窈单独说了几句话后,霍窈的脸色就变了,之后两人匆匆离开,加上刚才已经证实了霍窈是陛下的人,而能让霍窈脸色大变的,她想不出除了陛下,还有别人。 果不其然,虽然华老首辅最后也没有明确说明,有些话只是点到即止,但即便如此,华叶君也多少拼凑出了一个事实。 也正如华叶君猜测的那般,确实是景沉出事了。 此时景沉的寝宫乾清宫,霍窈正端着一碗药喂给景沉。 她的嘴唇紧绷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药,对景沉的视线当做浑然不知。 “你确定不跟我说点什么?”景沉喝完了药,见霍窈依旧如此,不由忍不住地开口。 霍窈把空碗交给石海,慢吞吞地回过头,继续用面无表情看他。 石海是大内总管,景沉身边的内侍。 “朕九死一生,你就这么个反应?”景沉皱着眉。 霍窈克制着内心的翻涌,淡淡道:“不然我该什么反应?” 景沉定定地盯着她,想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奈何看来看去,霍窈都是如此,反倒让他泄气了。 “你退下。” 霍窈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民女告退。” 随即毫不留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这两天一直住在偏殿,吴醉见她回来,拿帕子沾了水给她净手。 偏殿里就她和吴醉两个人,霍窈捏了捏额头,“你先出去。” 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等吴醉出去后,霍窈看着奢华的偏殿,幽幽地长出了一口气,也是直到这一刻,那颗不安的心,才缓缓平复下来。 景沉狩猎遇刺,江陵找到她的时候,告诉她,景沉要不行了,话里话外皆透着一个去见他最后一面的信息。 至今还记得,最开始得到消息时的反应。 手脚冰凉,好似所有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一般,而她也彻底慌了神,甚至内心涌出难以名状的害怕。 没错,她害怕,害怕景沉会死。 当时情况紧急,而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景沉要不行了上,完全没有想太多,直到随着江陵进了宫。 景沉确实受了伤,伤得也不轻,确也称得上九死一生,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忐忑不安后,庆幸的是,有惊无险,景沉捡回了一条命。 看到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说不出的欢喜,也是当他握着她的手说:“哭什么,我死了你不就解脱了?” 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哭了。 果不其然,伸手一抹,抹了一手的泪。 随着景沉醒来,那些一直被忽视的情绪,方才开始重视。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不止是对景沉动了心,动了情,且在不知不觉间,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扎根。 她本来就是通达之人,这个认知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只是,不太想表现出来罢了。 …… 第402章 求帮忙 霍窈从未谈过恋爱,对于她来说,感情这东西既新鲜又遥远,在初始的平复过后,会有种说不出的无所适从感。 她需要时间去接受,去消化。 最关键的是,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景沉,因为不知道,所以干脆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想到这,霍窈忍不住叹了口气,为日后深深感到头疼。 还在头疼着,外头响起争执声。 “江将军!我说了,我家小姐在休息,你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家小姐醒来再说!”吴醉的声音坚决。 江陵看着挡在自己前面,分寸不让的丫鬟,只觉头疼,“我说了我有重要的事找霍窈,你让开!” 然而,纵然他磨破了嘴皮子,吴醉都不让,态度强硬的不要不要的。 “江将军,麻烦你体谅体谅我家小姐成不成?小姐这两天基本都没休息,你等她休息好了再来不行吗?” 江陵气笑了:“你这死丫头,我要是能等她醒来,我跟你在这墨迹什么,赶紧让开。” “你别为难我,否则属下就不客气了!” 吴醉摆出一副要跟他动手的架势,看得江陵脑门儿都疼了,心里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把这头倔驴送到霍窈身边? 关键是,这头倔驴不但倔,武功还挺高。 真要动起手来,基本上难分胜负。 而且这里是陛下的寝宫,他要与她动手,吴醉能不能占到便宜不好说,反正他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 来找霍窈,是特意避开陛下的,纯粹是他的私心,若是被陛下知道了,恐怕都不能囫囵走出宫。 外头的争执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当该听到的,霍窈都听到了,收起杂七杂八的心思,从殿里走了出来。 “霍窈,你可算出来了!” 见到霍窈,江陵的眼睛都亮了,强行推开吴醉,挤到霍窈身边,“我知道你这两天很辛苦,都没能好好休息,但我需要你帮忙!” 霍窈侧开身:“进来说。” 江陵第一时间钻进去,但在进门之前,却跟个孩子似的,挑衅地瞪了眼吴醉,还哼了声。 这没良心的倔驴,当初要不是他,她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是两说,现在倒好,伤好了,就跟他唱起了反调! 吴醉也不甘示弱,狠狠地瞪了回去。 霍窈:“……” 见两人互瞪没完没了,霍窈只好打断,让吴醉倒茶,两人这才互相哼了哼,没有硝烟的战场暂时熄火。 “是这样的霍窈,你这次务必要帮我个忙。” 当即,江陵叽里呱啦一顿说,霍窈听了半天,最终总结出一个信息,那就是,江陵要用她的催眠术! 这事说起来倒也不复杂,景沉遇刺,虽然过程惊心动魄,他本人也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好在结局还算比较乐观。 他们这边抓到了刺客,留了对方活口,但手头上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而江陵所负责的,就是撬开刺客的嘴,从而得到有用的信息。 可谁知对方竟是个硬茬子! …… 第403章 试试 “你是不知道啊,什么刑我都用了,他愣是不开口啊!” 这话说起来不合适,可不合适他也要说,要不是他是刺杀陛下的刺客之一,就这志气和意志,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作为陛下的左膀右臂,江陵也曾办过类似的事,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跟他似的,决绝又坚决,坚决到连他都有些不忍心了。 虽然陛下并没有命他限期内完成任务,可继续这么下去,那人所遭的罪更是不计其数,经历的折磨亦是可想而知。 所以他来找霍窈,他知道霍窈自有一套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对方收为己用,轻而易举地窥探对方的隐秘。 他想给他一个痛快。 反正他注定是不能活着,早晚有一死,倒不如让他少受点罪。 两人认识时间也很长了,这些想法不好对他人说,但对霍窈就没那个顾忌,江陵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霍窈。 末了问她:“你看,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霍窈皱着眉头,暗暗在心里评估催眠的可行性,最终点头:“我试试。” 江陵对她直言不讳,她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再加上他清楚她的催眠,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只是……” 不等江陵松口气,霍窈犹豫道:“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还记得刘彭吗?” 江陵顿了下:“你的意思是说……” “我也不瞒你,估计你对我的事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我所用的叫催眠术,只是利用某个契机将对方暂时催眠,催眠并没有特别玄妙,简单点说,便是一种特殊的心理暗示,假如对方心志薄弱,成功的几率就会很高,反之,就如在州府的刘彭……” 而根据江陵方才的话,连酷刑对方都受住了,恐怕她的催眠并不会太成功。 她习惯性给人打预防针,为的就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江陵也想到了在州府时,霍窈催眠刘彭他幕后之人的曲折,面色凝重了许多,半响才道:“先试试,若是不行,再另外想办法。” 霍窈也点点头。 于是当即霍窈换了身衣裳,跟着江陵走了。 一路出了皇宫,来到刑部,大概江陵提前做好了准备,刑部大牢里并没有太多人,只余谢伟光和刑部负责人在。 刑部尚书正急得满嘴是泡,自打刺客送来了刑部,他就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尤其在刺客死咬着舌头不交代。 说实话,不止是江陵没见过,他也没见过这么硬的。 可再硬,那张嘴始终都要想办法撬开的。 江陵说他有办法,让他看着,自己去请个人,本来以为江陵请来的会是用刑高手,可谁知道,他请来的居然是两个女人! 而且很容易就能分辨出,跟江陵并排站在一起才是主角。 他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了一遍,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瞧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虽然气质出众,但其中的稚嫩还是能轻易窥见。 这,这就是江陵请来的人? 一个年轻的姑娘能撬开刺客的嘴? 用什么撬? 不是他猥琐,主要是眼下此情此景让他忍不住的猥琐,刺客是男子,江陵请来的是漂亮姑娘,很难与美色蛊惑联系不到一起! 然而这些,注定不会有人给他答案。 江陵也没有为两人做介绍,只有夏伟光抱拳恭敬地行了行礼,随即几人便来到一间牢房。 霍窈看过去,只见牢房内,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被结结实实地绑在刑架上,身上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露在外面的皮肤称得上是触目惊心。 “他便是那人。”江陵抬了抬下巴,对霍窈说:“到目前为止,他一句话都没说过,尚不知名字和年龄。” 霍窈点点头:“你们先暂避一下。” “好,他的武功已经废了,但以防万一,若有不对你就喊一声,我们就在不远处。” 叮嘱了一番,江陵才带着三步一回头的刑部尚书,和夏伟光以及不放心的吴醉离开了。 牢房门已经打开了,霍窈走过去推开门,老旧的老房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刑架上的刺客缓慢抬头,他的脸上一片血水,唯有一双眼睛尚且明亮。 对上那双眼睛,霍窈微微一笑,“你好。” 刺客没有反应,脸上被血水糊着,倒也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我叫霍窈,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依旧什么反应也没有,好似她的到来,就是一团看不见的空气一般。 甚至连眼珠子都不曾转一下。 霍窈也不着急,再棘手的病人她都见过,比起一见面就攻击力十足,将她当做空气已经算得上十分友好了。 她拖了把椅子过去,在他面前坐下,也不管他搭不搭理,自顾自地跟他说话,说几句就问上一句,比如我十七了,你今年多大云云,整个说话过程,都是基于两人平等的基础上。 纵然得不到任何的回应,她也不气馁,继续跟他说话,什么都说,但话题都维持在轻松之间,一会儿聊聊文学,一会儿就聊聊生活,再一会儿又聊聊所见所闻。 差不多聊了很长时间,霍窈突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害怕,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我不会对你用刑,只是单纯的跟你聊聊天。” 刺客还是没有反应。 她自顾自接着说:“你那天刺杀的人,是我喜欢的男人,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么地高高在上,睥睨众生,说来也挺好笑的,我甚至觉得,他无所不能,你说,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可笑。” 刺客依旧老样子。 霍窈笑了下:“但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甚至忘了,他纵然再无所不能,也只是有着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只要是人,就没有无所不能的,而这些想法,直到我看到他浑身是血,胸口几乎没什么起伏躺在那儿的时候,才认知到的。” “你说这人也挺奇怪的,之前我老是觉得,他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我还有我家人掌控在手心里,在我眼里,他只是一国之君,皇帝陛下,等到他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才突然觉得,我不并希望他有事。” …… 第404章 切入点 “我以前对这些桥段总感觉假的很,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才清楚,人好像就是这么矛盾,总需要一个契机来点醒自己。” 霍窈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你的契机在哪儿?” 刺客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他的嘴唇已经十分干裂,霍窈看到他唇瓣先是蠕动了下,随即粗哑的男声在安静的牢房中响起:“我差点杀了你心爱的人,你不想给他报仇吗?” 霍窈又笑了下:“你想寻求个解脱?可你死了,你在乎的人怎么办?” 刺客瞳孔几不可察地动了下。 霍窈声线平缓,和刚才闲聊时的语速一样:“我知道,你只是受命于人,换而言之,陛下于你而言,只是个陌生人,陌生人怎么会杀陌生人?既没仇也没恩怨不是?” “让我猜一下,你要么是无条件受命于人,要么就是听命于人,而相较于后者,我更倾向于前者,你有重要的人,被幕后的主子要挟!” 后面一句话,不再是反问,而是肯定句。 虽然一直以来,刺客都把她当做空气,但她跟他说了这么多话,口都干了,总会不经意间有些细微情绪露出来。 而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自然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 “而你重要的人,是你的妹妹!” 刺客终于第一次,正眼看霍窈了,眼睛里的不敢置信,霍窈看得清清楚楚。 他好似在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只有一瞬间,下一刻就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但那刹那间的意外,还是落在了她的眼睛里。 “你一直都表现的很好,几乎没什么痕迹露出来,但是人都有软肋,纵然刺客如你。”在她说到自己几个兄长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那种温柔感很熟悉,在她兄长身上见到过。 所以她便得出结论,刺客乃受制于人,幕后的人拿他的兄弟,或是姐妹威胁他。 至于是怎么得出是妹妹的,也因为细节告诉的她。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即便你不说,幕后的人也不会放过你妹妹,到时候你们兄妹必然会在阴曹地府会晤。” “可若是你交代,我可以保证,至少你们兄妹两个人,会有一个人活下来!” 霍窈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刺客她是保证不了,但他妹妹,她还是能争取一下。 更何况,刺杀景沉的是她兄长,而非被胁迫的妹妹。 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刺客眼底现出挣扎,霍窈趁此时机,果断将他催眠。 刺客的错愕和呆滞,很快被平静所取代。 过了会儿,霍窈轻轻吐出一口气,这绝对是她从业这么多年来,所碰到过的,最棘手的‘病人’,也是耗时最长的一个。 不过好在,时间没有白费,功夫也没有白下。 到底被她找到了切入点,从而顺利催眠。 整个问询过程如她所料,并不顺利,毕竟连切入点都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找到,可见其心性之强大。 而此时大牢外面,刑部尚书紧张不安地走来走去。 …… 第405章 回宫还是回顾家 “江将军,这……” 江陵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摆摆手:“你且稍安勿躁,此事我心中有数。” 听到这话,刑部尚书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江陵心中有数,毕竟整件事,江陵才是负责人,说句难听点的,刺客虽然关在他的刑部,但出了事,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干系,纵然陛下最后问责,也是江陵顶在他前面。 所以他不担心这个,他不明白的是,江陵带来的那女子是什么人? 将军怎么就放心把那女子跟刺客单独放在一起说话? 不过既然江陵都这么说了,那他说再多,就惹人嫌了,反正他只是江陵的副手,上头让他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觉得江陵在搞事。 正想着,牢中传来脚步声,江陵第一时间迎上去:“怎么样?” 霍窈冲他点点头。 见状,江陵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激动的一把抱住霍窈:“我欠你一个大人请,走,我请你去太华楼吃饭!” 说着拉起霍窈就往外走。 走出去两步才想起来,对跟在后面的刑部尚书说:“你不必跟着了,有事我自会命人来寻你。” 本来想跟着去蹭饭的刑部尚书:“……” 江陵果然带着霍窈去了太华楼,包厢里,等店小二上完菜,江陵给谢伟光使了个眼色,待其去外面守着后,才问霍窈:“是谁?” 霍窈喝了口水润润喉:“我们的老朋友了。” 听到这话,江陵眼神一戾:“果然是江王!” “但还有件事,你要帮我。” 江陵神情一缓:“什么事,你尽管说。” “他有个妹妹,在江王手中,你想办法把人救出来。”霍窈淡淡道:“兄妹二人,总要活一个不是?” 她很清楚,单凭刺杀景沉这件事,刺客就逃不掉,她没有那么圣母心,求江陵帮忙,从轻处置,可他妹妹不一样。 他妹妹并未参与,是无辜的,冤有头债有主。 果不其然,江陵没有任何犹豫道:“此事我会让人安排,若她当真无辜,这点主我还是能做得了的,但若也参与其中,霍窈,你知道的。” 霍窈点点头:“嗯,我明白。” “好了,这事交给我处理,来,谢谢你帮我这么大的忙。” 霍窈端起茶杯,与他的酒杯轻轻碰了下。 “吃菜吃菜。” 在太华楼吃过饭后,江陵就让谢伟光送霍窈回宫,自己则去忙了。 霍窈不想回宫了,她想回顾家,奈何谢伟光竟在此事上较起了真儿。 “霍小姐,您这不是为难属下吗,将军吩咐过了,要属下务必亲自送您回宫,没让属下送您回顾家啊。” 换而言之,他接到的命令是送人回宫,自然不可能送她回顾家。 霍窈皱眉,正欲跟他好好掰扯掰扯,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回头顺着声音看过去。 “叶君?” 华叶君跑过来:“霍窈,你怎么在这?”她看向谢伟光:“江陵也在?他人呢?” “他有事离开了……” 霍窈眼珠子一转,竟是直接上前亲密地挽上华叶君的胳膊。 …… 第406章 我很差吗? “叶君,你上次不是说让我陪你去买衣裳吗,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就今天如何?” 霍窈这话一出,华叶君就懵了,她什么时候有说过这话! 茫然地看向她,就看见霍窈在疯狂地给她使眼色,华叶君看看一副不相信的谢伟光,又看看行为反常的霍窈,就懂了。 快速点头:“是啊是啊,那咱们走。” 正好她也有话要跟她说。 当即,华叶君就拽着霍窈走。 谢伟光纠结了一会儿,果断跟了上去。 华叶君皱眉:“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谢伟光一本正经道:“属下只是跟着霍窈小姐。”换而言之,没跟着你。 “你!” 华叶君恶狠狠地瞪着他,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江陵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这谢伟光也不遑多让! 没好气道:“我们女子去买衣裳,你一个大男人跟着像什么话?我跟霍窈可是闺阁姑娘家,要是名声有损,你担当得起吗?” 继续叭叭:“你就算不顾及我,总该顾忌霍窈。” 谢伟光并不意外华叶君能说出这话,面无表情道:“属下只是属下,不是男子。” 你就算把我当女人看,我也不介意。 听出谢伟光的弦外之音,华叶君彻底来了脾气,掐着腰刚要发作,就听谢伟光说:“属下奉将军之命,送霍窈小姐回去,既然小姐要逛街,属下自当随行,护卫小姐的安全!” 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华大小姐是否能保证霍小姐的安危?” 华叶君一瘪,不,她不能保证! 就算能保证,也有自信,但也不敢! 如果是前几天的话,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拍胸脯放豪言:本小姐就能保证了! 现在? 呵呵。 霍窈是陛下的人,要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个什么好歹,别说是她了,就是整个首辅府,恐怕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保证,她可不敢干。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华叶君就倒戈了,脸不红气不喘道:“那你就跟着。” 霍窈无语,忍不住说她:“你华大小姐的气势呢?” 华叶君尴尬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了,我也不敢啊。” 就这样,连华叶君都败下阵来,谢伟光成功地带人跟在了华叶君和霍窈身后。 本来就没有买衣裳这一说,现在谢伟光跟着,更没心情了,索性找了家茶楼要了个包厢喝茶。 “我和霍窈说说话,你就不必在屋里了。”说着,华叶君终于支棱了起来,将谢伟光一行人关在了包厢外面。 这次谢伟光倒也没有强求,而是命人将整个茶楼检查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就带着人守在包厢外面。 包厢里,华叶君问霍窈:“你这什么情况?我什么时候说过买衣裳了?” 霍窈恹恹道:“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华叶君啧了声,眼睛将霍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说真的,我有些意外。” 虽然在跟祖父完全证实之前,猜到了一星半点,但那也只是猜测,得到证实时,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她想到了许多,但唯独就是没敢想过,霍窈竟然是陛下的人! 霍窈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了,不由挺了挺胸脯:“我怎么了,我很差吗?” 还从没见过她这般,华叶君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没说你差,只是没想到。” 霍窈不差,只是没有那么好罢了,她说的好,也非为人性情,而是家世以及外貌。 毕竟,京城中比她好的女子,就算没有一千,那也有九百,更何况后宫那些妃嫔,哪一个比她差了? 可竟然是她,脱颖而出。 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既然如此,你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谢伟光要送你回去,你为何不愿让他送?” 事已至此,霍窈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如实道:“他要送我回宫,我不想去。” 看她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华叶君也不好再多问,更何况此事还事关陛下,于是给霍窈倒了杯茶,“之前误会你了,我以茶代酒,跟你赔不是。” 说着,自己率先一饮而尽。 霍窈无所谓的喝了口,然后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随即打起精神:“我看你应该不只是跟我赔不是这么简单,有话直说便是。” 华叶君摸了摸嘴角:“你知道的,我就算有话,也与江陵有关系。”随即心情复杂道:“你说的人,已经选好了,只是眼下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怕是不好在这个时候公布。” 霍窈意外:“选好了?这么快?” 那天在太华楼吃饭的时候,还没有眉目呢。 华叶君耸耸肩:“你也知道,家里人都知道这事,一块帮着张罗,自然速度要快一些。” 霍窈理解了,若有所思道:“江陵目前应该挺忙的,就算公布了,他怕是也不会过多关注,不如等几天再说?”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有够巧的,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都没眉目,结果却在这个关头有了眉目。 景沉遇刺,险些命丧黄泉,江陵奉命调查此事,现在又牵连出了江王一派,纵然局外如她,也能想象到接下来将会发生怎样的血雨腥风。 可以说,江陵根本分身乏术。 并给公布的好时机。 华叶君叹了口气,对这个结果意料之中,其实她也是今天一大早知道的,当时她刚从祖父的书房出来,正是一身轻的时候,却被告知了这么一个消息。 如果是往日,这必然是个好消息,可眼下的时机不对啊。 就连祖父也说,时机不太好。 现在霍窈也说了和祖父一样的话。 华叶君鼓着腮帮子:“我都有点怀疑,老天爷是不是故意捉弄我了,我不过就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华叶君趴在桌子上哀嚎,霍窈见她虽然抱怨,但并没受多少影响,不由笑了起来,软声说:“你就当是,好事多磨?” 华叶君闻言哼了声:“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行了,都这么多年了,大不了我就再等等。” …… 第407章 街市遇刺 “反正我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倒是你,瞧着有心事,怎么了?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华叶君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霍窈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淡了许多,含糊道:“嗯,已经没事了。” 看出霍窈心不在焉,所存的心事,也与陛下遇刺无关,但不太想要多说,按照她的性子,若是别人如此,自己必然是不屑多问,但霍窈不同。 “要不要跟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你。”她认为,霍窈帮了她,于情于理,她都该投之以桃,报之以琼瑶。 霍窈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只是说:“若有需要,我不会同你客气的。” 话说到这,华叶君就没有那么不识趣了,“那就说好了,有事记得找我。” “好。” 两人在茶楼一直待到很晚,在谢伟光的催促下,才出来。 霍窈本来还打算坚持回顾府,谁知就在这时,谢伟光脸色一凝,大喊一声:“保护小姐!” 然后便拔出刀,挡在霍窈面前。 几乎同一时间,暗处冲出来十几道黑衣人的影子,皆向霍窈袭来。 周围的百姓纷纷尖叫,抱头乱跑,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而等回神时,谢伟光便已经带人,跟黑衣人打了起来。 “霍,霍窈。”华叶君没见过这般的阵仗,声音都有些磕巴了起来。 霍窈低声说:“你现在混着人群离开,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不会注意你。” “你跟我一块!”虽然很害怕,但华叶君还做不出扔下霍窈,自己跑的行为。 霍窈无语:“我要是跟你一块,你必然会受到牵连,听话,赶紧走,有谢伟光他们在,我不会有事。” 而且这里是京城中心,这么大的动静,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 然而这次,她失策了,对方既然敢在这个地方动手,必然是做好了安排,在她将华叶君和她的丫鬟强行推进人群后,谢伟光带的人,已经渐渐落于下风,而护卫京城的京畿卫,一个人也没见到。 霍窈心头微微一沉,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脱身的几率有多大的时候,谢伟光身上又中了一刀,已经血肉模糊。 “小姐,快跑!” 深知黑衣人难缠,自己所带的人并不是他们的对手,谢伟光倒地之前,冲霍窈喊道。 可惜,终归是晚了一步,只见四个黑衣人,提着染着血的刀将霍窈团团围住,正向她逼近。 谢伟光睚眦欲裂,拿剑撑地,正要扑过去保护霍窈,却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着急。 霍窈倒是出乎意外地很平静,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袖中的手早已握成拳头,“是江王派你们来的?为何要刺杀我?” 她的诸多问题,没有一个人回答,俱是用看死人的眼睛看着她。 霍窈眯了眯眼,把心一横,不管了,搏一把! 当即抬起手,手中翻花,准备将人催眠,她从来没尝试过一次性催眠这么多人,但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能催眠一个是一个,总好比站着等死! “罗伯伯,就在那儿,你快救霍窈!”催眠刚要开始,身后突然传来已经离开的华叶君的声音。 下一刻,一队侍卫冲过来,与四个黑衣人打斗起来。 危险解除,霍窈这才吐出一口气。 “没事你?”华叶君跑过来,将她扶住。 霍窈就着她的搀扶稳住身形:“没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本来想回去搬救兵,正好遇到了罗伯伯,就请他过来了。”华叶君有些庆幸自己赶来及时,不然就凭着刚才那场面,霍窈怕是要凶多吉少。 有了罗大将军的加入,很快局势逆转,剩下的黑衣人被老老实实控制在地。 罗大将军看了眼霍窈,下令:“把人都带回去!”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见几个黑衣人的活口嘴角流出鲜血,下一刻,便命绝在地。 侍卫检查了一下:“将军,这些人牙中藏有毒囊,已经都死了。” 罗大将军皱眉:“去把京兆尹和京畿卫找来!” 京城重地,发生这么大的事,京兆尹和京畿卫都脱不了干系! 谢伟光艰难拖着受伤的腿上前:“大将军,还请允许属下带小姐先行离开。” 罗大将军扭头瞥了霍窈一眼,又看看谢伟光,抬了下手:“准备辆马车,派人送他们走。” “多谢大将军。” 发生了刺客一事,霍窈也没心情去纠结回皇宫还是回顾家了,今日这些刺客明摆着目标是她,这个时候,回顾家就是给顾家惹麻烦,倒不如回皇宫。 于是霍窈对着罗大将军行了一礼后,上了马车,华叶君也上来了,先把华叶君送回首辅府,才往皇宫驶去。 “你伤怎么样?” 谢伟光已经简单的处理完伤口:“不碍事,小姐没事?” 霍窈摇摇头:“抱歉,今日是我连累你了。” 若是她一开始就跟着谢伟光回宫,刺杀一事也就不会发生,谢伟光的那些侍卫,也不会因为她而死。 霍窈很内疚,她想到了之前景沉说的那些话,他说得对,终归是她想法太蠢了。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谢伟光拿出一方令牌后,直接驾着马车进了宫门,一直到了二道门才停下。 那里早有内侍接应,把霍窈交给内侍后,谢伟光就走了。 霍窈叫住他:“他们的亲人……” 谢伟光掩去眼底的沉痛:“小姐放心,将军会安抚他们的家人。” 霍窈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才红着眼眶跟着内侍走了。 乾清宫。 “陛下,霍窈小姐回来了。” 景沉靠坐在软塌上,看着身上沾着血,脸色苍白,难掩倦色的霍窈,叹了口气,朝她招手:“过来。” 霍窈麻木地走过去。 景沉一把拉上她的手,触手之中一片冰凉,“吓到了?”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开关,霍窈猛地扑进景沉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一边哭,一边循环道歉。 声线悲痛后悔,愧疚不言而喻。 …… 第408章 太后 霍窈抱着景沉痛哭,心中的悔恨几乎要将她淹没。 景沉抱着她,也没安慰,只是拿手安抚般,一下接一下的轻拍她的后背,放任她哭。 直到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都过去了,以后记住今天这次的教训就可。” 哭了这么长时间,霍窈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趴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没多会儿,竟是直接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还抱着景沉的一条胳膊。 石海早就在一旁等着了,悄悄上前,恭敬地打开景沉的衣襟,果然,只见绷带上渗出了血。 是刚才霍窈那一扑,扑到了伤口。 “老奴这就去请太医。” “不必了,你给朕换药即可。” 待换好药,重新缠上绷带,景沉便挥挥手,让他带人退下了,等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他和抱着他胳膊睡着的霍窈的时候,他用空余的手臂,将霍窈往自己这边拢了拢,呈将人几乎包裹在他怀里的景象。 他的指腹轻柔地揩去她眼睫上的泪珠,无声地叹了口气。 末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也抱着人睡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霍窈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下意识睁开眼睛,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醒了?可是哀家吵醒你了?” 眼睛的主人是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根据她的自我称呼,很明显她的身份。 而且她的声音于霍窈来说,并不陌生,在前两天,她在偏殿曾听过。 所有人都恭敬地称呼她:太后娘娘。 霍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却忘了自己抱着景沉睡得事实,只听旁边闷哼一声,景沉睁开眼。 “醒了?” 霍窈顾不得尴尬,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过了半响,景沉才注意到寝殿里多了一个人。 “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嗔了他一眼,她要不来,怎么会看到刚才那一幕? “皇帝,不给哀家介绍一下吗?” 景沉看着笑得格外意味深长的太后,捏了捏额头,“母后,您先回去,等过后朕再去看您。” 言外之意,有什么话等我过去看你再说。 然而,太后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今日过来,目的便是在霍窈。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儿子微服私访的时候看上了一个民间女子,作为太后,又曾是高门贵女,在她的心里,自然是讲究门当户对,就算是个妾,也必须官家出身,家世清白,更何况,她的儿子还是一国之君。 说句难听点的,就算是高门贵女,让她给她儿子为妾,他们也得感恩戴德! 高门贵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了。 要是以前,她肯定觉得,这等女子,配不上她的儿子,弄进宫做个宫女,她都得好好考虑考虑。 没错,那是以前。 现在则是另外一个观念。 只要是个女人,就算是个乞丐出身,她也一点问题没有! 主要她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不论是世家还是皇子,一般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会安排丫鬟或者宫女教他们知晓人事,她也不例外。 在景沉十六岁的时候,当时还只是皇后的太后,就早早的张罗好了教他人事的宫女。 不想委屈了自己儿子,她特地安排了八个人,个个环肥燕瘦,姿色不同,风格也不同,为的就是让儿子从里面挑选出一个顺眼的开苞。 可谁知道,景沉看都不看,一个也不挑,还让她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苦心安排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竟被儿子嫌弃,并称之为没有意义,可想而知太后当时有多么的生气。 因为这事,接下来的两年间,母子俩没少争执。 在太后看来,别人家都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安排通房,她等到他十六岁才安排,已经很是开明了,而自己的开明,却始终被儿子嫌弃,觉得没有意义。 后来,先皇驾崩,这事也就暂时搁下了,守孝三年后,方才重新提起来,景沉依旧对此排斥得厉害,太后也铁了心非要他收几个女人,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纵然是景沉,也无可避免。 为了安太后的心,景沉便同意了选秀,但只限于京城中官家之女,也便有了现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妃嫔。 儿子妥协了,作为老母亲该是放下了一颗心才是,可事实却证明,她放心的太早了! 因为她很快就发现,儿子是有妃嫔了,却一个都不宠幸! 哪怕后来妃嫔告状到娘家,百官逼迫,儿子也不为所动,且用极其强势的手法,将主动权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之后便一直如此,太后是又气又着急,变着花样儿的逼儿子,可都没有用,景沉依旧故我。 甚至,就连本来在身边伺候的宫女,都被他用各种由头打发了,只留内侍在身边。 平时所接触的,除了文武百官之外,也就只有薛长蕴和江陵了。 这种种作为,太后都不由怀疑自己儿子有龙阳之好,为此还好一番担忧不安。 好在她想多了。 意外得知,儿子看上了一个民间女子,太后简直要高兴坏了,恨不得立马把人弄进宫来,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要知道,因为景沉至今无嗣,大臣已经颇有怨言,也因此惹得那些不轨之人蠢蠢欲动。 比如江王。 所以,知道霍窈的存在后,太后的激动之情可以见得。 可谁知道,景沉把她保护的太好了,迄今为止,太后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叫霍窈还是她无意中偷听到的,除此之外,其他的一应信息一概不知。 故而也没能把人找到弄进宫来。 可她到底是太后,在宫外她或许有景沉从中作梗,鞭长莫及,但在宫内,就不同了,所以在霍窈住进乾清宫的第一天,她就得到消息了。 奈何乾清宫是景沉的地盘,伺候的宫人,都是他的心腹,纵然她是太后,也无可奈何。 所以,在景沉脱离危险后,她就时不时地往乾清宫跑,明着是来看自己儿子,实则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见霍窈。 ……? 第409章 感觉还不错 说起这个,太后就觉得憋屈,作为太后,作为母亲,真的是太憋屈了。 最憋屈的是,好几天了,来乾清宫也不下十次,却始终没碰到想碰到的人。 也试着从薛长蕴和江陵身上入手,可这两人居然对那霍窈百般维护,不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二人都无动于衷。 今天过来,她也是来碰碰运气的,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之前就没碰到过,可没想到,老天居然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 不但碰到了,还碰到自己儿子抱着人睡觉的一幕! 难怪刚才石海各种欲言又止,百般阻拦,若不是她觉得反常,强势了一些,还不定又错过了呢。 所以,不管景沉说什么,太后都打定了主意,今儿个非要把皇室开枝散叶的大事,给死死钉住! 短短一瞬间,太后便想了这么多,一边想,一边不忘打量霍窈。 她的眼神直白而明确,看得霍窈十分不自在,暗地里不停地给景沉使眼色。 景沉还挺喜欢她对他这样,也十分享受,但也知道,霍窈这人虽然欠逼一逼,但不能太过度,否则,她一准重新把脑袋缩回壳。 当即把人挡在身后:“母后!” 依着太后的眼光,其实瞧不大上霍窈的,虽说长得不差,可也只是不丑而已,跟京城的其他贵女实在差了一大截,唯一独特的是她的气质。 不过这些瞧不上,在随着景沉的维护,彻底烟消云散了,毕竟猜测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 由此可见,儿子当真是喜欢此女,不然也不会这般维护她! 长得不丑就不丑,反正只要确定儿子不喜欢男子,喜欢女子她就已经十分心满意足了。 于是直接推开景沉,把霍窈从他身后拉出来,亲昵地拉着她的小手:“你就是霍窈,哀家今儿个可算是见到你本人了,不错不错,当真不错。” 然后直接拉着她到桌前坐下:“霍窈,你今年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家是哪里的?在这宫里住的可还习惯?同皇帝是何时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啊?” 太后啦啦,问了一大串,听得霍窈直求饶。 哀哀切切地看着景沉,让他救她。 景沉又好气又好笑,只好装出伤口疼,让霍窈过来给他上药。 霍窈忙如蒙大赦地颠颠跑过去,假装自己很忙。 太后见此笑了声:“行了,别装了,哀家走就是了,但下次皇帝,哀家可就没有今日这般好打发了。” 太后最后到底还是走了。 霍窈身子一摊,很用力地吐出一口气。 景沉挑眉:“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吗,怎地被母后吓成这样?”嗯,连脸都白了。 霍窈撇了下嘴,谁说她天不怕地不怕了,再说了,刚睡醒,就被人撞见,且自己还跟撞见人儿子睡在一张床上,就算是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干,可忍不住的心虚啊。 景沉却是直接拉着她的手,到自己怀里,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想通了?” 霍窈一僵,继而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低声说:“再给我点时间。” 景沉笑了,“有那么难吗?” 霍窈在心里叹了口气,不难,难在他是皇帝,难在自己是个感情小白,难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难在不知道以后如何相处。 毕竟,她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之前虽然他出现在了她身边,但是她从未想多,也不让自己想多,只把他当成皇帝。 而现在,他已经不只是皇帝了。 “罢了,朕这点耐心还是有的。”景沉十分好说话,霍窈正要松一口气,却听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在这之前,朕要先同你讨点利息。” 在自己嘴唇被堵上的刹那间,霍窈的脑袋不出意外的,一片空白,她眼睛大睁地看着近在咫尺地男人,唇瓣与唇瓣的触碰,是那么的清晰柔软,属于他的气息,在一点点的侵略她的领地。 直到耳边响起他略显沙哑的声音:“闭眼。” 霍窈才后知后觉地闭上眼,跟随他的步伐,放任自己与之沉沦。 以至于,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偏殿的。 “小姐?”吴醉不解地看着自回来后,就捧着脸坐在那儿,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莫名其妙笑的小姐。 霍窈咳嗽两声:“我没事。” 吴醉还要说什么,被霍窈给撵了出去,在殿外,耳聪目明的她,亲耳听到自家小姐乐呵呵的声音:“原来这就是舌吻,感觉还不错。” 吴醉:“……” 她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秘密! 好似经过这一吻,霍窈和景沉的感情,纵然是旁人,也能感觉到质的变化。 两人再见面,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似是而非,一个进攻,一个后退的循环,而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充斥着满满的情意。 石海看在眼里,十分欣慰,转头敲打其他人,让他们把嘴闭紧点,要是泄露出去什么风声,他第一个饶不得! 江陵也看出来了,这天跟景沉汇报完正事后,就来了偏殿找霍窈。 “看来你和陛下已经不用担心了。” 霍窈干咳两声:“你还有闲心担心这个,有这功夫,怎么不想想自己?” 江陵一噎,避开她的眼神,“我有什么好想的。” “既然话说到这了,我倒是忍不住想问问你,你明明心里有叶君,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推开?我不信你不懂什么叫做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这句话的意思。” 江陵低下头:“你想多了,我心里没她,再说,我烦她烦得很,怎么可能心里有她!” 他的语气很坚决,似在说服霍窈,也似在说服自己。 或许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说服了霍窈,还是说服了自己,亦或是,谁也没有说服,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霍窈见他如此,摇了摇头,她坚信自己不会看错,可到底是为什么,江陵如此嘴硬? 真的是如她一开始所以为的那般,身在局中而不自知?还是说…… ……? 第410章 心结 不对,江陵不像是低情商的人,若是如此,他也不会一直在她和景沉的中间,且将这个角色充当的恰如其分。 可既然情商不低,那为何嘴硬不成? 还是说,他真的不喜欢华叶君? 亦或是,他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情? 想到什么,霍窈猛地瞪大了眼睛,不会是他不行? 这么想着,霍窈的眼神就忍不住地往江陵的某处移。 江陵一开始还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跟霍窈熟啊,当即脸一黑,把身子往旁边一侧:“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直接起身逃也似的跑了。 独留霍窈在原地若有所思,虽然江陵反应极大,也矢口否决,但这种事,事关男人的尊严,保不齐他是在强撑呢?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搞搞清楚了。 于是晚膳的时候,霍窈就开始了跟景沉套话。 为了维护江陵的尊严,她并没有表现的太直白,毕竟若是真的,那江陵还有脸做人吗? 所以,即便她话里话外,三言两语都不离江陵,也始终不提他不行的字眼,此举却把景沉弄的吃味不已。 要不是确定霍窈对江陵无意,还掺和进江陵与华叶君之间的事,他都要以为,霍窈对江陵有意思了呢? 但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喜欢听自己女人提别的男人! 当即,景沉一把捏住霍窈的下巴,烦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眼睛赤红,透出浓浓的危险。 霍窈不由咽了咽口水,在他的逼视下,心一横:“我是想问你,江陵有没有在战场上受过伤,嗯,伤在事关子孙大事的部位上!” 此话一出,景沉愣了,石海傻眼了,其他内侍也纷纷低下头,只是耸动的肩膀,不难看出他们在憋笑。 殿内很安静,这一刻,就连呼吸都几不可见。 半响。 “你怎么这么问?” 反正重点已经说出来了,也不差一点半点,霍窈瘪嘴:“还不是因为他跟叶君吗,我看得出,他挺在乎叶君的,却一再把人往外推,我就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出来,让叶君自己选择,这样既不耽误她,也能早日放下。” 景沉捏了捏额头,意味不明地冷嗤一声:“你倒是对别人的事,上心!” 霍窈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理直气壮道:“没听说过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景沉冷笑:“所以,在我们的事上,你是真糊涂,不是装糊涂?” “哎呀,这不是在说江陵和叶君吗,你怎么跑偏了。”霍窈一边眨着眼睛装无辜,一边在心里腹诽,是不是装糊涂都过去了,反正她现在在装糊涂就是了。 “你跟江陵关系好,他到底有没有伤到那里啊。” 景沉看着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女人,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咬着牙说:“没有!” “你确定?” “你是女子,这种话,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第二遍!” 霍窈是相信景沉的,既然他说没有,那么自然是没有,至于他的威胁警告:“知道了知道了。” 景沉:“……” 霍窈捧着脸:“既然没受伤,那他为什么不接受叶君?难道当真是我误会了,江陵对叶君并没有感情?” 见她还在纠结,景沉不耐烦了:“江陵有自己的心结,跟别的没关系!” 霍窈一听就知道景沉知道内情,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他打断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再让我听到你说些有的没的,朕不介意让你安静会儿!” 说话间,他温热的指腹摁在霍窈的嘴唇上,其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霍窈红着脸:“……” 呸,威胁她! 虽然是威胁,但却威胁到点子上了! 霍窈飞也似地,直接跑了,一路跑回偏殿,用冷水洗了把脸,热度才退下去。 这两天吴醉也摸出了点门道,再也没问过霍窈的异常,此时也不例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给她递帕子。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霍窈。 “吴醉,帮我个忙。” “小姐尽管吩咐。” 霍窈当即把事情一说,“我听景沉那意思,江陵有自己的心结,你去帮我查一下,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结。” 吴醉一听就懂了,迟疑道:“小姐,会不会与江夫人有关?” “江夫人?你是说江陵的母亲?” 见吴醉点头,霍窈从记忆中扒拉出有关于江陵的一切信息,顿时恍然大悟,“好像,还真的是和他母亲有关!” 她记得,顾湘跟她说起过江家的事,江陵虽然是将门虎子,但幼年便丧父,母亲也因此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疯魔至今。 而他的父亲,是在战场上牺牲的,江陵如今继承衣钵,走上了他和父亲一样的路,若是娶妻,便是第二个江夫人。 或者说,他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和他父亲一样,一去不回,而华叶君会和他母亲一样,年纪轻轻守寡,最终钻进了死胡同,十几年如一日,无可自拔。 “属下听说江将军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容易,虽然一直以来,江夫人鲜少在人前露面,但属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江夫人的情况一直不好,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给看过,俱是束手无策,江将军好像也放弃了……” 霍窈叹了口气:“这恐怕就是江陵的心结。” 若是如此的话,她也没办法了,除非解开江陵的心结,或是他自己想通。 但可能吗?他要是能想通,早就想通了,华叶君纠缠了他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想通,显然主意已定,想通之日,此生难有。 至于解开江陵的心结,除非江夫人好了。 可刚才吴醉也说了,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有办法,谁又能治好江夫人? 江夫人是心病,除非丈夫死而复生。 可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想,这都是一个无解的局。 霍窈苦笑道:“我这次,怕是给叶君出了个馊主意。” …… 第411章 谢伟光下跪 本来以为,江陵只是和她一样,不懂感情,认不清自己的心,却忽略了许多细节,以至于给华叶君出了那般一个馊主意。 现在箭在弦上,骑虎难下啊。 尤其想到那天华叶君告诉她,人选已经找到了。 越想,霍窈越觉得自己做错的事,就该自己承认,当即站起来:“吴醉,我要出宫!”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后,吴醉现在长记性了,凡事都以霍窈为先,更何况,在江陵将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从护卫队除名了,现在她只是霍窈的丫鬟。 “属下这就去安排!” 随即她去找了石海,本来以为不会那么顺利,谁知石海告诉她:“不必面见陛下了,陛下已经吩咐了,若是霍窈小姐想出宫,只管安排便是,但有一点,保护好小姐,若是小姐再遇到之前的事,陛下唯你是问!” “属下誓死保护小姐!” 这话,吴醉是对着内殿说的。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了首辅府后门。 首辅府的下人对霍窈并不陌生,第一时间去通报,没多会儿,华夫人和华叶君便匆匆赶了过来。 “叶君,抱歉,这次是我对不住你。” 一见到面,华叶君便被霍窈没来由的话弄愣了,“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华夫人识趣,把人送到华叶君的院子后,就离开了。 霍窈便把事情跟华叶君说了一下,末了郑重道:“真的很抱歉,我没弄清楚还误导了你,对不起。” 华叶君脸色苍白,看着鞠躬给她道歉的霍窈,颤着身子将她扶了起来:“我怎么能怪你,我认识他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些,你才来京城,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是我错了,只以为他不喜欢我,是我自作多情,却从未想过这些,是我错了……” 说着,华叶君抱着霍窈哭了起来:“霍窈,我好心疼他,真的,其实他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却不知道他承受了这么多,我还一直怪他有眼无珠,竟然看不到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霍窈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抱着她,让她发泄。 不知道过了多久,华叶君的情绪才稍作平复,闷声闷气地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跟你说的吗?” 霍窈摇了摇头,“今日他进宫了,说话的时候提起了你,我始终觉得他对你并非无情,但却一直躲避,便怀疑是否有什么隐情,一开始以为他是有什么隐疾,后来问过景,问过皇帝,这才知道,江陵一直有一个心结,这个心结应该就是他的母亲。” “他应该是怕自己有朝一日走上和他父亲一样的路,若是娶了你,这世上将会有第二个江夫人。” 华叶君又哭了起来:“他怎么这么傻,以后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哪有人这咒自己死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江夫人,他怎么就知道,我会是第二个江夫人?不行,我要去找他,找他说清楚!” 说着,华叶君便跑了出去。 也不让人备马车,直接徒步,向江府而去。 霍窈紧追其后,等赶到江府的时候,华叶君被门房下人拦在了外面。 “华大小姐,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将军早已下令,不准您再进府……” “让开,都给我让开,我要找江陵,让他出来!” 霍窈给吴醉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拿出一方令牌,“我家小姐乃是江将军的好友,此令牌便是将军所赠,还不快让开!” 门房下人自然是认出来了,急忙躬身让开。 华叶君感激地对霍窈点点头,提着裙摆便跑了进去。 霍窈带着人跟在后面。 谢伟光听到消息赶过来,他的伤还没好,尤其是腿,一瘸一拐的,走路还需要人搀扶。 “你伤的怎么样,大夫怎么说?”霍窈眼中闪过愧疚。 “回小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养养便好了。” “那那些侍卫……” “将军已经命人将他们厚葬了,他们家属也都得到了抚恤金,按照小姐的意思,抚恤金加了三成,足够他们父母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霍窈点点头:“能不能把他们家的地址给我一份,我想过去看看他们。” 谢伟光:“小姐不必如此,我们的任务便是保护小姐,若是小姐当日有个好歹,他们一样没有活路,届时莫说是抚恤金了,他们家人不被牵连,就已经是庆幸了。”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他们是因为我而死,若是不做点什么,我良心难安!” 见霍窈坚持,谢伟光便同意给她一份地址。 “谢伟光,江陵呢?”华叶君找了一圈没找到江陵,回过头来迫切地询问谢伟光。 “这……”谢伟光迟疑地看向霍窈。 霍窈冲他点点头,谢伟光还是十分犹豫,最后好似视死如归道:“今日是夫人寿辰,将军正在后院陪夫人。” 得到江陵的消息,华叶君立马轻车熟路地往后院跑去。 霍窈这次没有再跟上去,而是问谢伟光:“你一直跟着江陵?” “是。” “那你也知道,江陵有个心结?” 谢伟光诧异:“小姐知道了?” 霍窈苦笑:“那么,江陵不接受叶君,也是因为这个心结?” 谢伟光低下头:“将军说过,世上有一个夫人就够了,不必再糟践好姑娘。” “果然。” 噗通。 谢伟光突然重重跪了下去,“小姐,帮帮我家将军,属下求你!” 霍窈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谢伟光不起,坚持跪在地上,“属下正是因为跟在将军身边这么多年,更知道这些年将军所承受的苦楚,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将军,否则他当真要一辈子孤苦了!” 霍窈叹了口气,“来之前,我何尝没想过,就算你不求我,就凭着我与江陵的交情,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但连太医都没办法,我又能为他做什么。” 江陵的心结是江夫人,可江夫人是病了,她不是大夫啊。 …… 第412章 一类人 “能的,您能的,您一定能,小姐您试试,就试一试,属下知道你的本事,求您,您试一试,属下求您了。” 霍窈一愣,“你是说,让我用催眠……” 谢伟光用力的点头:“您曾经能让人为您所用,那么您定能让夫人也……” “不行!你这什么馊主意!若是如此,江夫人不但好不了,还会成为傀儡,而且,这都是暂时的!” 霍窈迟疑道:“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江夫人得的是心病,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而我专攻的便是心理问题,或许,我真可以试一试!” 谢伟光一脸惊喜:“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霍窈见他一个大男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也哭笑不得,把他扶起来:“这下你可以起来了。” “起来起来,属下这就起来。” 等谢伟光起来后,霍窈让他把霍夫人的情况跟她仔仔细细地说一说,尤其是得病前后。 然后,谢伟光当年只是江陵身边的小随从,江陵年幼,他亦是如此,而且他还比江陵小两岁,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所记得的,也不过是这些年江夫人病情的反复。 “那江陵呢?他可记得?” “属下也不确定,不过有一人肯定记得,喜嬷嬷!” 喜嬷嬷是江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是当年的陪嫁嬷嬷,可以说伺候了江夫人一辈子,前些年江陵见她年纪大了,便做主放她回家,跟儿孙颐养天年。 “若是可以,最好还是将喜嬷嬷请过来,要治病,首先要弄清楚得病的前后过程,如此方能对症下药,既然试一试,那就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好生试一试!” 谢伟光点头:“属下这就安排人去接喜嬷嬷!” “行,那就等喜嬷嬷来了之后,我们再商议,你先找个人带我去后院,我去看看。” 谢伟光也知道自己现在腿脚不方便,就指派了两个人,带霍窈去了后院。 还没走近,就听到华叶君的哭喊声:“江陵,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替我做主?我不是伯母,我可以的!而且,我不允许你诅咒自己!我们成亲,让我嫁给你,就算未来有那么一天,江家也不至于绝后,江陵,我求求你,自私一点好不好,哪怕就这么一次,江陵……” 华叶君的哀求撕心裂肺,霍窈听着都心里不是滋味,她走过去,看着一脸冷漠的江陵:“好了,别哭了,我能治好江夫人。” 此话一出,江陵的冷脸顿时荡然无存:“霍窈,你……” “谢伟光已经派人去接喜嬷嬷了,等喜嬷嬷来了,我问清楚几个问题,就会开始治疗,江陵,叶君有句话说的没错,你不是她,不能替她做主,她也不是江夫人,她只是华叶君,坚强的华叶君,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为了你也义无反顾的华叶君!” 江陵抿着唇不说话。 “你自己想想,若是有一天,华叶君当真嫁给了别的男子,你确定能舍得?她不但会嫁给别的男人,还会跟别的男人洞房花烛,跟别的男人生孩子,自此以后,她就不再是那个一直追在你后面的华大小姐,只是某某家的夫人,你确定,自己舍得?” 江陵的拳头,捏了起来。 心中在嘶吼,不,他不舍得! 只要一想到这些画面,就心疼难耐。 “既然不舍得,何不去尝试着试一试?未来的事,谁能保证?咱们去大街上,谁能保证走在路上,不会磕到碰到?谁又能预知到,不会被马车撞到?与其为了虚无缥缈还未发生的事惶惶不安,倒不如珍惜眼前,纵然真有那一日,至少也拥有过,人生没有遗憾了不是?” 霍窈说完,江陵是什么心情她不知道,但自己,心头却是狠狠地撞了一下。 是啊,至少曾经拥有过。 她还说江陵呢,自己和他不都是一类人吗? 前怕狼后怕虎,借口不懂没有经验,实则只是自欺欺人,不敢害怕,担心承担不起后果而已。 想到这,霍窈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往外跑。 就这样,原地的江陵和华叶君茫然地看着刚才还义正言辞,突然间就像是身后有狼追似的,转眼就跑没影儿了的霍窈。 两人不经意间面面相觑,目光触碰上的同时,二人一起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华叶君拉起他的手:“霍窈说能治好伯母,如果伯母治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江陵的声音很沙哑:“你明知道的,根本治不好。”连太医都没有办法,霍窈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相信她肯定能治好,若是治好了,说明连上天都帮我们,到时,你难道还想违逆上天的意思?” 江陵抬头看着她:“叶君,你这是何必呢,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可我就喜欢你。”说着,华叶君踮起脚,轻轻地印上江陵的唇:“只喜欢你,若不嫁给你,我便终身不嫁了,你不娶,我也不嫁,假如当真有那一天,我会好好活着,代替你照顾伯母,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说完,华叶君便跑了,直到跑出江府,她的脸蛋都是红的。 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却是第一次鼓起勇气,亲他。 特别甜。 华叶君跑走后,江陵在原地待了很久,半响才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亲的嘴唇,唇角慢慢展开,笑意伴随着剧烈的心跳,让他产生了一个冲动。 又过了许久,江陵来到前厅,谢伟光刚安排好人去喜嬷嬷的老家接人。 “将军……” “去,或许当真是天意如此。” 闻言,谢伟光就知道将军同意让霍窈试一试了,当下喜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自己飞过去接喜嬷嬷,奈何他腿受伤了,只能交给属下去办。 后面发生的事,已经回到皇宫的霍窈一概不知。 她直奔乾清宫,正要进去,却被石海拦住了:“霍窈小姐……” 石海欲言又止。 “怎么了?里面有人?” 石海硬着头皮:“贤妃娘娘在里面。” …… 第413章 朕的皇后 霍窈一顿,所有的冲动,在这一刻冷却,脸上的情绪,也渐渐归于平静,“我倒是忘了……” 随即不做停留,回了偏殿。 看着空荡荡的偏殿,突然苦笑了一声,抬起头,问吴醉:“你说,我这算什么?” 没名没分,见不得光。 吴醉一针见血:“这不是小姐自己要的吗?” 霍窈愣了一下,笑了:“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不是我自己要的吗。” 吴醉叹了口气:“小姐,属下并不懂太多道理,但适才您在将军府说的话,属下听着觉得很有道理,陛下待您如何,您心中必然有一杆秤,您劝江将军,怎么轮到自己,就想不通了?” 霍窈站起来:“你说得对。” 当即重新回到正点。 石海正在懊悔刚才怎么就拦着霍窈呢,贤妃娘娘在里面又如何?旁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十个贤妃娘娘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霍窈。 最关键的是,陛下心中只有一个女子,那便是霍窈。 而刚才,他不但拦着人,还话说的那么直接,想起霍窈的反应,他就心中懊悔不安,完全不敢想象,若是陛下知道了,自己这层老皮…… 正绝望着,就看到霍窈去而复返,石海眼前一亮,“老奴这就进去通报!” 霍窈点点头:“有劳您了。” 石海松了口气,笑眯眯地道了声不敢,便颠颠进了内殿。 贤妃正在哀哀切切地看着景沉,话里话外透着她的担忧,然而她说了半天,正主儿一个反应都没有,好似她是空气一般。 正没底,石海进来了。 贤妃心头一戾,大喝一声:“石总管,本妃正在与陛下说话,谁让你进来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石海连忙请罪,嘴上却一点也不含糊:“陛下,小姐回来了,正在殿外候着,您看……” 刚才还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景沉眉头一挑,“回来了?她要见朕?” “可不是,小姐一回来连偏殿都没回,就过来了呢。” “可算是懂事了,让她进来。” 景沉唇角的弧度,让贤妃心里有些不安,小姐?是谁? 而且刚才石海说偏殿,也就是说,这个小姐住在偏殿? 此处乃是陛下的寝宫,便是后宫妃嫔都不得出入,究竟是哪里来的小姐,居然能住在乾清宫的偏殿! 尤其是陛下的态度…… 不,不,不,肯定是自己想多了,陛下不近女色,对她们这些妃嫔都假以辞色,怎么可能身边有女子? 就在贤妃不安否决间,霍窈进来了,贤妃看着远远走来的妙龄少女,心头狠狠一沉。 妙龄少女,又是住在偏殿,陛下态度微妙,石海恭敬…… “回来了?过来。”景沉伸出手。 霍窈没有任何犹豫地把自己的手递出去。 景沉见状,眼底笑意渐浓,看来出去一趟,小没良心的有良心了。 “怎么这么多汗?跑回来的?” 霍窈看着他:“想你,所以跑回来的。” 景沉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掐上霍窈的脸颊:“这是有良心了?” 霍窈拍开他的手,竟是直接偎进了他的怀里:“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景沉小声戛然而止,拽上霍窈的手腕,用力把人摁在自己怀里,“再反复,朕弄死你!” 霍窈笑了:“好。” 看着旁若无人的男女,贤妃手里的帕子快要搅碎了,尤其石海还一副欣慰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陛下,这位姑娘是……” “霍窈,朕的皇后。”景沉头也没抬。 皇后! 贤妃瞪出来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然而不等她多做反应,石海就已经过来请她出去了。 直到从乾清宫出来,冷风一吹,贤妃才回过神来,她咬着牙,问石海:“石总管,陛下何时要立后了?” 石总管吊着眼皮:“贤妃娘娘怕是问错人了,主子的人,咱家可不管,只管奉命行事,这可是规矩。” 哼,刚才不是拿规矩压他吗? 贤妃一哽,气汹汹地走了。 不出半日,霍窈的存在,便在后宫传开了。 太后也得到了消息,慈宁宫一如既往的安静,后宫妃嫔本来想等着看太后反应,结果等了半天,自己先沉不住气了,纷纷赶过来,话里话外挤兑霍窈。 更有消息灵通的,说:“太后,臣妾可是听说了,这霍窈只是民间女子,出身低贱的农村,这样的人,怎么能为我大庆一国之母?” 太后垂下眼皮,淡淡的说:“你们要是有本事,今日皇帝宣布的皇后就是你们了。” 换而言之,还不是你们自己一个个都没本事,连皇帝的心都笼络不到。 有的哭哭戚戚:“太后冤枉啊,这事臣妾也尽力了,是陛下,陛下……” 太后声音一沉:“这么说,你这是怪皇帝了?好大的胆子!” 又一波人铩羽而归。 这般来来回回出来进去许多人,每次都被太后一句话怼得说不出话。 直到傍晚,慈宁宫才消停下来。 太后问身边的嬷嬷:“今日后宫谁没来?” “回太后,贵妃没来。” “倒是沉得住气。” 嬷嬷忧心道:“太后,这霍小姐的出身……” “还好意思说?这后宫的女人,哪个出身差了?可结果呢?最后竟被出身不好的霍窈夺了风头,也有脸说!” “太后息怒,老奴只是担心霍小姐压不住这些高门出身的娘娘……” “放心,皇帝看上的人,不是无能之辈,而且她既然能笼络了皇帝的心,那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再说了,即便霍窈无能,依着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必然也会为她披荆斩麻。 “至于出身……”太后叹了口气,“皇帝看不上别的,哀家也没办法,好不容易有个他看上的,就顺着他。” 不顺着,万一当真皇室绝后,她如何跟景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而且出身这东西,不好有不好的好处,若是太好,她还有些担心了,毕竟皇帝实在看重霍窈,要是因此助长了她以及背后家族的野心,那也是个麻烦事。 …… 第414章 满朝震动 所以说,有时候出身太好,不见得是好事。 况且皇帝也跟她说过,霍窈是个神奇的女子,时间长了,她看明白的。 像是她所担心的那些事,皇帝就斩钉截铁地说,任何人都有可能,唯独霍窈不可能,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既然如此,那就看。 总归眼下,没有什么比皇帝生下个孩子来的重要! 而贵妃所在的永乐宫。 “怎么样?页彤怎么说?” “回娘娘,薛夫人也很吃惊,在今日之前,并不知道霍窈与陛下的关系,这是薛夫人之前掌握到的,有关于霍窈的消息。” 贵妃将信打开,看完后脸色一拧:“清河镇!” 霍窈的存在,以及是未来皇后的消息,不光在后宫传开了,且在隔天,文武百官也尽数知道了。 恰逢大朝会,顾怀海找到江陵:“江将军,这……” 江陵把人拉到一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霍窈也没同你们说?” 顾怀海摇头:“下官也是刚才才知道的消息,在这之前,当真是不知道,霍窈也已经多日没有回家了。” 他只知道宫里出了事,霍窈被江陵接走了,之后去找过江陵,从江陵那得知霍窈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不过她很安全,让他不要多问。 来了京城这么长时间,顾怀海深谙江陵这么说,必然其中有他不能知道的,加上后面一应消息一点点散出来,这才知道陛下遇刺了,霍窈在宫里,便是照顾陛下。 反正只要知道人安全的,那就足够了。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得到干女儿的消息,居然会是即将成为皇后! 这…… 哦对,前两天街上发生了一件事,与干女儿有关。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霍窈怎么就成皇后了? 他知道霍窈是陛下看上的人,两年后,不对,一年后大选进宫,依着她的身份,顶天儿就是个妃子,可现在倒好,一跃成为皇后了! “放心,我问过,这是陛下散出来的消息,你们顾家和霍家要大喜了。”江陵真心诚意道。 “对了,顾大人,待会儿回家你给霍家去个信,消息一出,霍窈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她有陛下护着,没人敢碰她,但背后的霍家……” 一听这话,顾怀海就明白了,也顾不上纠结了,神情一重,“下官明白。” “有什么困难来找我。” “多谢将军。” 景沉受伤,大朝会自然没用多长时间就结束了,顾怀海顾不上官场交集,第一时间往家赶。 “顾大人。” 身后突然被叫住,顾怀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看去。 “老首辅,罗将军。” “顾大人匆匆忙忙地这是要去哪儿啊?”老首辅笑眯眯地问。 顾怀海打哈哈:“有些公事还未处理完。” 老首辅笑得跟老狐狸似的:“霍小姐也算与我华家有情,顾大人要有需要,华家大门为你敞开。” 闻言,顾怀海心头更加沉重了,连老首辅都这么说,看来,当真有人盯上了霍家。 “多谢首辅,容下官告辞,改日再跟您老告罪。” “去去。” 罗大将军看着走远的顾怀海,嗤了一声:“你个老狐狸早就知道了?” 老首辅哈哈大笑:“也就早那么一点点。” “我说呢,那日你怎么跑去我家给她求情,我还想你这老狐狸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闹了半天,是无利不起早啊!” “诶,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无利不起早,我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罗大将军眉头一挑:“莫不是那灵芝……” 老首辅点点头,“而且,就凭着叶君和霍窈小姐的交情,我能帮一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哼,你就编,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实在意外,那女子怎么就成皇后了?” 老首辅若有所思:“瑕不掩瑜,自有道理。” 罗大将军沉默了会儿,“什么意思?老子听不懂!” 老首辅:“……” 对牛弹琴! 话说另一边,顾怀海从宫里出来,就直奔回家。 刘氏和乔氏正在说话,见他这么早回来,皆是有些吃惊。 顾怀海虽然是京兆府尹,但在京城之中,就是个芝麻小官,芝麻小官平日是没资格上朝的,只有大朝会的时候。 而每次大朝会,都会很长时间,基本上临近中午才回来。 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回来的这么早! 顾怀海不知道怎么解释,陛下受伤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刘氏和乔氏,关于霍窈失踪的这几日,也只是搪塞的说陛下带走了。 这般搪塞的话,刘氏和乔氏自然是不满意的,不过到底是顾忌带走霍窈的那个人,故而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不过霍窈即将为后的消息,顾怀海想了想,确实不能再瞒着了,至少得让她们心中有个数。 接下来的时间,注定了不会太平。 于是,顾怀海遣退了一干下人,让二人坐下,“有件事,得同你们通个气。” 刘氏和乔氏对视一眼,俱是看出了顾怀海的郑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莫不是霍窈她……” 顾怀海打断道:“确实与霍窈有关,但应该总体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随即便把在大朝会上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霎时间,前厅十分安静,刘氏和乔氏的脸上,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和震惊。 她们知道,霍窈注定是要进宫的,但身份摆在那儿,虽然在她们看来,霍窈值得最好的,可皇宫有皇宫的规矩。 可万万没有想到,陛下居然宣布,即将立霍窈为后! “这……” 刘氏咽了咽唾沫:“老爷,你没,没弄错?” 这事怎么想,都怎么不可能啊! 准确的说,不现实啊。 不是妃嫔,而是皇后啊。 皇后是什么? 是一国之母。 是除了太后之外,大庆最尊贵的女人。 更是皇帝的发妻。 是唯一能与皇帝并肩而立的女人。 就算是贵妃,都没有如此的殊荣! 顾怀海知道刘氏在想什么,喝了口茶缓了缓,“没弄错,我特地找江将军证实过。” …… 第415章 遇刺 “江将军怎么说的?” “此事他虽然也很意外,但确确实实是陛下亲口所言,如今消息还未出来,但文武百官已经都知道了。” 刘氏喃喃自语:“连文武百官都知道了,那这事怕是真的了。” 顾怀海点头:“自然是真的,君无戏言。” “可……” 知晓她想说什么,顾怀海摆摆手:“不要再说了,小心祸从口出,眼下有两点最是要紧。” 一听祸从口出,刘氏就清醒了,正襟危坐道:“你说。” “消息来的突然,朝中势力复杂,相信用不了多久,霍窈的身份就会被彻底扒个底朝天,与咱家的关系,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你们两个约束好下人,最近尽量不要出门,让湘儿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上,这个时候,我们不惹事,总会有事找上我们,小心些不会出错。” 刘氏和乔氏对视一眼,默契地说:“我会看好湘儿。” 刘氏则负责府中下人。 见两人分工明确,顾怀海点点头,当即派人去将黄通和许丰宝叫过来。 二人都在衙门,匆匆赶过来时,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当天中午,二人便带着一队人马整装出发,直接出了京城,直奔清河镇而去。 然而即便如此,路上连夜赶路,快马加鞭,可依旧快不过有心之人。 这天晚上,霍家通火通明,一家人被一伙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驱赶到院子里。 黑衣人手持刀剑,杀气腾腾,让没见过这般阵仗的方氏她们,俱是白了脸。 何木香紧紧将两个女儿护在身后,明明身体颤抖,害怕的不行,却还是不停小声安慰两个女儿。 霍力正巧今日回家,他因为反抗,身上添了许多的伤,即便如此,始终用自己身体挡在何木香母女三人的前面。 “爹,娘……” 除了霍双不在,霍文和霍全,以及闻宴生都在,他们和霍力一样,也因为反抗,身上带了伤。 可到底只是文弱书生,他们的反抗,于身手不凡的黑衣人比起来,不过是挠痒痒。 霍出学看着一家子老小,又看看来者不善的黑衣人,克制着内心的不安,咬紧牙关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若是求财,只管把值钱的拿走即可,莫要伤我家人性命!” 为首的黑衣人走过来,一脚踹在霍出学的胸口上。 “爹!” “孩子他爹!” 霍出学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你们……” “闭嘴!”黑衣人又是一脚踹下来,吩咐手下:“一个活口不留!”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脸更白了,霍出学忙道:“好汉有话好好说,若是我家有得罪过的地方,我在这里赔不是……” “得罪?”黑衣人眼睛一眯:“去地府问你的好女儿!” “动手!” 黑衣人同时举刀,向霍家人聚拢砍下来。 何木香吓得闭上眼,心中阵阵绝望涌上来,这些人是强闯进来的,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声息,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赶到了院子里。 本来以为就是土匪,可现在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与霍窈有关! 然而纵然再懵懂,眼下也改变不了,面临死神的恐惧。 眼看着即将血溅当场,霍力的反抗被镇压,突然,大门处冲出来一群人,二话不说,与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方氏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预期中的疼痛,反而打斗声在耳边响起,她勇敢地睁开眼,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九爷!” 九爷趁着手下缠住黑衣人,连忙带着人上前将霍家人扶起来,并带到自己这边。 “大家都没事?” 众人摇摇头。 虽然霍出学和他几个儿子都受了伤,但看着都不严重,九爷才松了口气。 顾怀海看了眼战斗圈,十分纳闷:“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其他人也一脸雾水。 九爷神情凝重:“想来你们还没得到消息,他们应该是京城来的。” “对对对,刚才那人说让我们去地府问我闺女,九爷,可是我闺女……” “霍窈小姐没事,但这些人……” 九爷话还没说完,战斗圈的局势就显出了不乐观了,九爷神色沉重,不再废话,对霍家众人说:“我们走!” 霍出学带着一家老小,急忙跟着九爷跑出了家门,刚出街角,就被黑衣人追了上来。 很快,他们被包围了。 相较于刚才不急不慢,九爷的出现,让黑衣人着急了起来,几乎片刻都不耽搁,直接朝着霍家攻击而来。 招招狠厉。 直逼性命。 九爷带着为数不多的手下,连忙奋力抵抗,可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的对手,眼看着局势越发的不好。 九爷冲霍家人喊:“快走!去县衙!” 霍出学当机立断:“九爷救命之恩,我霍出学铭记于心,多谢!” 说罢就带人往县衙跑,黑衣人再次追上来,霍出学和霍文几个兄弟,胡乱抄起旁边的东西,就往黑衣人身上砸。 可他们的反抗,根本不够看,性命再次被胁迫。 一把刀抬起来,冲霍力身上砍去。 方氏睚眦欲裂:“老大!”冲上来,狠狠撞开黑衣人,反被一脚踹飞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墙上,当即便不省人事。 “娘!”霍力眼睛都红了。 谁说他娘不爱他,若是不爱,怎会在生死之际跑出来,不顾自身的安危,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我跟你拼了!”霍力捏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谁知,还没等他碰到黑衣人,凭空出现一支箭,直直射进了黑衣人的身体里。 下一刻,更多的箭从暗处而来,很快,黑衣人便倒地一多半。 剩下的对视一眼,“撤!” 顷刻间,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大家没事?” 赵括带着衙差赶过来。 见到他,所有人才完全松了口气,纷纷跑过去查看方氏。 “娘……” 赵括推开霍家人,检查了一下:“应该只是晕过去,此地不安全,先去衙门再说!” …… 第416章 有惊无险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赵括的护卫下,顺利到了衙门。 赵括命人去请大夫,等大夫过来,为所有人一一检查过,天已经大亮了。 除了九爷的那些手下,霍家人都是皮肉伤,都不太严重,唯独严重的是方氏,黑衣人的那一脚,伤到了她的内脏,要躺床上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好在,没有性命危险。 大夫留下药,就走了。 顾怀海带着几个儿子走到九爷面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多谢九爷救命之恩。” 说罢就要给恩人磕头。 恩人吓得不轻,连忙也顾不上正在包扎的伤口,将人一一扶起来:“霍师爷这么做,就是折煞我了,真的当不起啊。” 赵括若有所思:“九爷的消息,倒是比本官灵通。” 九爷从善如流:“大人也知道,我们这些江湖人,唯一的好处就是消息相对灵通一点点。” 赵括直接回了他一个呵呵。 霍出学一会儿看看赵括,一会儿看看九爷:“大人,九爷,你们这是……” 听他们的意思,显然是知道黑衣人的事,不,准确的说,他们知道黑衣人要杀他们。 让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的是,他们一家本本分分,怎么招惹了这么一群煞星? 黑衣人提了闺女,九爷又说过,这些人是京城来的,而闺女现在就在京城,难道是闺女出了什么事? “霍师爷不必担心,霍窈小姐这是要大喜了。”赵括说。 赵括的话,霍家人却更担心了,什么大喜差点丢了性命? 再说了,这哪里是喜,分明就是吓! 赵括看了眼九爷。 九爷无所谓笑笑,识趣地起身:“既然诸位没事,现在又在县衙十分安全,我等就告辞了。” 霍出学看到了赵括的暗示,当即再三道谢,送走了九爷。 等九爷一行人一走,赵括让大家都坐下,“这件事,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也就都知道了。” “大人?” “我呢,无非是早了一点,没想到,京城那边动作这么迅速。”他的消息,是由江陵那边传来的,飞鸽传书,路上丝毫都没耽搁过,可即便如此,也是在出发前半个时辰收到的。 本来以为,不会那么快,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带人亲自来霍家看看,霍家现在正值大喜之时,若是在这个时候,喜事变丧事,上头问罪下来,他首当其冲。 直到现在,赵括也十分庆幸自己的谨慎。 “大人,我怎么还不明白?” 看着求知若渴的霍家人,赵括有些好笑,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 “你女儿,霍窈小姐,即将被立为皇后。” 砰。 霍文手里的茶盏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他错愕地瞪着赵括。 其他人虽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也都差不多。 霍出学声音结巴:“我,我闺女?” “是,正是你闺女,霍窈小姐。” 霍出学摆摆手,拼了命的吞咽口水,消息太突然,他需要好好缓一缓,好好缓一缓。 赵括也知道,这消息太过于巨大,也不着急,让下人重新上了一份茶,又让人去准备早膳,转头同霍家人说:“在新的安排下来之前,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就先暂时住在县衙,最近都不要出门了。” 随即也不管霍家人同不同意,直接让人准备房间。 直到早膳送来,霍出学他们坐在早膳桌上,才堪堪回过神来:“大人,可那些黑衣人说,说让我们去地府问霍窈……真的不是霍窈出事了?” 赵括也不隐瞒,直接了当道:“你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对京城并不熟悉,京城中势力复杂,霍窈小姐突然被定为未来的皇后,挡了许多人的路,她在京城有陛下,有江将军,还有顾家护着,那些人纵然有心想对她下手,也没有机会,但你们不同,你们是霍窈小姐最亲戚的家人,父母,兄长,若是你们出事,立后一事必然会被迫暂止,所以,今晚的刺客,便是奔着这个目的而来。” “也就是说,小妹她没事?” “自然是没事的,说句不中听的,若是霍窈小姐有事,那些刺客根本就不会找上你们。” 正是因为霍窈好好的,刺客才来找霍家人。 而若是霍窈本人这个皇后人选已经出事了,霍家人的安危自然也就不是重点了。 这话当真不太中听,但不得不说,却是让霍家人都安了心。 至于霍窈被立为太后这一点,纵然有很多不解,但还不至于傻到当着赵括的面问出来。 方氏已经被安置在了客房里,何木香在照看她,大丫儿和小丫儿也被吓得不轻,正哼哼唧唧的在旁边抱着睡觉。 霍力端着早饭进来,给床上的两个女儿拉了拉小被子,小声问何木香:“娘还没醒?” 何木香一边吃饭一边摇头:“大夫说得过会儿才醒,爹也受伤了,怎么样了?严重吗?大夫咋说的?” “爹没事,只是轻微内伤,大夫留了药,喝两幅就成。” 何木香松了口气,随即询问丈夫的伤势,除了霍力之外,霍文,霍全,以及闻宴生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 得知他们的伤不严重,大夫已经给上药包扎好了,何木香这才红着眼睛,眼泪拔插地问丈夫:“咱家是得罪什么人了吗,怎么就招来了那么一伙子煞星。” 何木香也被吓着了,她本来就胆小,长这么大,何曾经历过这么一遭,只不过两个女儿在身边,才一直坚强着,此时劫后余生,本来就没什么底气的坚强,这一刻尽数被后怕所取代。 霍力拍了拍她的手:“已经过去了,别怕,咱们最近这段时间就住在县衙里,那些人不敢闯县衙的,我最近也不去霍家村里,就在这陪着你们,有我在,不怕。” 不得不说,霍力的安慰还是挺有效果的,何木香逐渐平复了下来,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赵大人怎么说,我们真的得罪过谁了?” …… 第417章 搬家前夕 何木香一直在霍家村和清河镇两头跑,虽是如此,但在家的时间比较多,她刚才十分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虽然婆婆这个人嘴巴不饶人,容易得罪人,可现在他们霍家也算是熬出头了,上头有县太爷,旁边还有九爷时不时帮衬,根本不可能得罪谁。 就算得罪了谁,可谁又有那么大的本事,找这么多煞星? 关键,煞星要的是他们一家子的性命。 倒是九爷有可能有这个本事,可若不是九爷及时带人过来,他们现在估计早就去阴曹地府了。 所以她实在闹不明白,到底是谁要杀他们。 霍力神情复杂,倒也没有瞒着何木香,跟她说:“我听赵大人那意思,是京城来的,因为小妹……” “啥?老大你说啥?!” 霍力的话还没说完,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方氏,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颇为激动地喊。 霍力一喜:“娘您醒了!” 霍力忍不住抱住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娘,您快吓死我了,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儿子也不活了。” 方氏心头一片动容,虽然刚醒,脑子还迷糊着,但昏迷前的情景还记得一清二楚,更记得自己是怎么义无反顾撞开要杀大儿子的黑衣人的。 回想起来,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做,这个儿子她一直不怎么喜欢,可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加上这两年大儿子是怎么孝敬她的,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都会动容。 当时黑衣人的刀快要砍在大儿子身上了,脑子一片空白,明明很害怕,可还是想都没想,冲了上去。 这是她的儿子啊。 “滚开,脏死了。”方氏红着眼睛,语气却是极其不好。 霍力却一点也不怕,他已经知道,娘是爱他的,纵然对他再凶巴巴,在生死关头的表现,却是骗不了人的。 最后方氏将霍力推开才作罢。 “你刚刚说那些杂碎是京城来的,因为你小妹,什么意思,你小妹咋了?”事关闺女,方氏很是着急。 算起来,闺女去京城也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倒是写过两封信,信中都说她自己极好。 可她并不能宽心,尤其知道自家闺女有孝心,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但京城那么远,担心也没用,只能一再让老二写信给顾家,让他们多多照顾闺女。 现在听到黑衣人是京城来的,还因为闺女,方氏的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抓着霍力再三询问,嗓门又急又大,连两个小丫头都被她吵醒了。 这时,霍出学过来了,一进来看这情形就知道咋回事了,让她稍安勿躁,随即才把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方氏的震惊可想而知,但更多的是激动。 “哈哈哈,我闺女终于不用当妾了!” 皇后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妻。 霍出学有些无语,“行了,先把你的身子养好。”听赵大人那意思,京城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极大可能他们要搬家了。 接下来有得忙了。 黄通和许丰宝是在霍家遇刺的五天后到的,他们先去了霍家,结果霍家大门紧闭,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察觉到不对,便翻墙进去,而里面乱糟糟的一幕,让他们登时心头一沉。 桌上的灰尘,昭显出已经多日没有住过人了。 黄通怀疑:“会不会搬回平和村了?” 许丰宝摇头:“就算搬回去了,这里也不可能这么乱,而且黄叔你看,这里有血迹。” 许丰宝又捡起一把破椅子,指着上面的断口:“断口平滑,应该是利器所劈,黄叔,霍家怕是已经出事了!” 黄通想到来前顾怀海的叮嘱,也不由神情凝重,“走,我们去县衙找赵大人问问!” 谁知他们刚从霍家出来,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穿着衙差服饰,但十分眼生:“几位应该是京城来的?大人在县衙已经等候多时了,几位请。” 黄通和许丰宝对视一眼,纷纷道了句有劳了。 在去县衙的路上,黄通负责戒备,许丰宝则一脸无害地跟衙差套话,这才知道,霍家确实出过事,但好在有惊无险,人都没事,现在住在县衙里,至于他之所以眼生,是赵括走马上任后新招聘的衙差。 而之所以一眼认出他们,概因他们出现在霍家,而他一直奉赵括的命令,守在霍家周围。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此人曾经见过许丰宝和黄通,知道他们都是上任顾大人手底下的人。 一行人到了县衙,赵括在前头忙,先见到了霍出学和他的几个儿子。 再次证实了他们无事后,二人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 没多会儿,赵括便忙完过来了,彼此一番见礼后,赵括直接问询道:“顾大人如何安排的?” “大人让我等暂且留下,护卫霍师爷一家的安全。” 赵括摇摇头,“那晚的黑衣人我见过,个个身手不凡,九爷大半手下,都折在了他们手上,若非我提早安排了弓箭手埋伏,就凭几个衙差,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闻言,许丰宝和黄通对视一眼,二人去京城半年多了,也算是有了很多见识,自然不会夸大,“那大人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霍家就先别回去了,暂时住在县衙,大家伙在一块,力量也就集中在一起,若是黑衣人再次偷袭,也不至于落下风。” 赵括的这个安排,众人都同意,毕竟目前为止,确实是县衙要更安全一些。 只是。 “怕是要连累大人了。”霍出学愧疚道。 赵括摆摆手,他来清河镇的首要任务,就是护卫霍窈,如今霍窈去了京城,她背后的霍家便是他眼前保护的人,次要才是管理清河镇。 所以要说连累,还真谈不上。 “仅凭这些人,怕是也不能够,待会儿我打算去找一下九爷。”此人是江湖中人,手中能人异士繁多,关系网更是复杂,若是把他拉拢进来,就算黑衣人再来,也不惧怕什么。 …… 第418章 最纯粹的夫妻关系 至于九爷愿不愿意帮忙,赵括根本就不担心。 从那晚就能看出九爷的态度。 甭管他所图什么,总之他既然敢用,自然也就有法子治他! 果不其然,九爷根本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并把自己手下的所有人手,都交给赵括调派。 赵括并不着急高兴,问九爷:“又是出人,又是出力,还出银子,你图什么?” 九爷笑了:“我说我与霍窈小姐是朋友,大人大概不会相信,那就俗气点,大树底下好乘凉,清河镇太小了,我并不甘心一辈子在这里,京城繁盛,当官的,一辈子所求当京官,而我是个商人,所求的自然也是去京城做生意。” 赵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凭你这份识人之能,就算没有大树,前途亦是不可限量。” 九爷哈哈大笑:“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有了九爷的帮忙,便如同如虎添翼,果不其然,又过了两天,黑衣人再次发起夜袭,但这次准备万全,连霍家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就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撤退。 等天亮后,赵括总结了一下昨晚,虽然他们准备万全,但黑衣人也不是没有准备,来的人已经明显比那晚刺杀霍家时多多了。 他们需要改变方案,若是不改变方案,黑衣人就会改变,到时候,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清河镇这边风雨飘摇,而等霍窈得到消息时,春日过去,已经进入了初夏。 她依旧住在皇宫里,景沉的伤势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完全痊愈,前不久便恢复了正常早朝,但他十分忙碌,虽然住在皇宫里,每天见到景沉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有时候甚至见不到。 从两个人天天腻歪到一块,到现在一天几乎见不着个人影,一开始霍窈是不太能习惯的,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才慢慢习惯。 但这两天,她已经五天没见到景沉了。 若不是相信他,怕是都要忍不住多想了。 正当她捧着脸算时间,吴醉从外面进来:“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今日早朝,陛下拿下了江王!” 霍窈顿了下,哦对,她想起来了,在不见景沉之前,他跟她说过,最近要料理一些人,会很忙。 当时她没多想,没想到,他要料理的人,竟然是江王! 对于这个江王,她是一点也不陌生的。 最先派杀手杀她的,便是这江王的手笔。 景沉微服出巡时,他们遇刺,也是这江王的手笔。 景沉狩猎遇刺,险些一命呜呼,还是这江王。 那日在太华楼外,她差点命丧黄泉,更是因为这江王。 之前她问过景沉,明知幕后黑手是江王,怎地一直任由他蹦跶? 景沉不是不想把毒瘤切掉,奈何毒瘤狡猾得很,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把柄都没留下,江王乃是先皇的表兄弟,位高权重,势力极大,若是没有罪证确凿的证据,根本撼动不了他。 现在江王被拿下了,恐怕是景沉找到证据了。 果不其然,午膳时分,多日未见人的景沉,意气风华而来。 多日未见,两人挥退宫人,很是一番亲热。 等结束的时候,霍窈脸颊泛红,嘴唇红肿,双眼略显迷离春色,身上的衣袍也显得有些凌乱。 景沉抱着她,嗓音沙哑:“有没有想我?” 霍窈拿手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你下次能不能轻点,我嘴唇都快被你咬破了!” 景沉捏着她的拳头,嘴上说着下次一定轻点,心里却是不以为意,坚持刚才的问题。 然而霍窈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从他怀里爬起来,问他:“那你有想我吗?” “那是自然。” 霍窈笑逐颜开:“那我也有想你。” 景沉愣了一下,继而笑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呀,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霍窈撇嘴,“对了,我听说你动江王了……” 景沉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点点头:“这些年朕一直派人暗中搜寻他的罪证,布了这么久的网,现在也是时候收网了。” 若不是江王小心,罪证不易得手,他早就把他解决了。 拖到现在,他的耐心已经彻底没了。 本来还想着再等一等,这样更加万无一失,可他居然还敢打霍窈的主意,当即就决定不再等了,今日大朝会上,直接命人发难。 这个结果,景沉比较满意,虽然可惜急躁了些,并不能完全斩草除根,但至少霍窈的危险,算是解除了。 想到什么,景沉脸上的笑却是更淡了,“有件事,须得和你说。” 霍窈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什么事啊,这么严肃?还能有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直接宣布我是你未来皇后还吓人吗?” 说起这个,霍窈就忍不住的吐糟。 作为当事人,她居然和所有人一样,同一时间知道自己要被立后了。 还真是,够无语的。 过后问景沉,是不是疯了?忘了她是什么身份了?她是农门出身!根本不够格当他的皇后,再说了,之前不是说好了,她选秀进宫,当妃子吗? 结果人家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当妃子了?” 这么一反问,反倒把她问住了,回想了一下,好像景沉确实从始至终都没说过类似的话。 所以…… 景沉确实是想让霍窈进宫,但至于进宫后当什么,他早有决定,除了皇后之外,他没想过其他,只不过不论是霍窈,还是薛长蕴,亦或是江陵,还是其他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霍窈顶天儿只是个妃子。 而他也想逗一逗她,就故意不说,让所有人误会,然后在不经意的时候,扔出一颗雷,把他们雷死。 霍窈知道,还吐槽过景沉的恶趣味,就没见过比他还幼稚的人! 霍窈想起这些,就忍不住笑,但不可否认的,心里很甜,毕竟她也不想当妾,更何况还是在认清楚自己心意后。 无关乎皇后,只是想自己和他,是最纯粹的夫妻关系。 …… 第419章 喜嬷嬷 然而,她看见景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也笑不出来了,“怎么了,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景沉把她按进自己的胸膛里:“待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冷静,知道吗?” 霍窈有些不安:“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 “朕接到消息,你家人遇刺了。” 霍窈蹭地从他怀里坐起来,俏脸一下便凉了下来:“他们现在怎么样?”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还,还活着吗?” 景沉忙道:“自然,人都没事,没有性命危险,也不曾缺胳膊断腿,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们现在都已经被赵括接去了县衙,目前很安全。” 霍窈狠狠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随即幽怨地瞪着景沉:“都怪你!幸好他们没事,否则……” 景沉摸了摸鼻子,“这次是朕的疏忽。” 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霍窈跟他袒露心扉,他只顾着高兴了,一高兴就忍不住宣告了自己的想法,却也忽略了霍窈的家人还在清河镇。 险些酿成大错。 好在有惊无险,人都没事,不然,霍窈必然会恨死他。 看来得好好赏一下江陵了。 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 霍家人无事,他功不可没。 然而景沉想了许久,也没想好怎么赏江陵,最后才决定,把霍窈借给江陵一段时间。 因为,等了这么长时间,谢伟光的人,终于把喜嬷嬷接到了京城。 霍窈一到江府,便找江陵询问家人的情况,她不是不相信景沉,但怕景沉对她有所隐瞒。 江陵再三保证,她的父母双亲,以及兄长都好着呢,“哦对,还有你那两个小侄女,也好得很,你就放心,你干爹也派了人过去。” 霍窈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知道此事多亏了江陵,跟他道谢。 景沉都跟她说了,他忽略了这一细节,是江陵细心,提早做出的安排。 这个功劳江陵可不敢领:“我也只是传了个信给赵括,提醒了你干爹两句,你父母能平安,还是多亏了你平日的好人缘。” 霍窈一愣:“我?什么意思?” “诺,你自己看。” 江陵扔过来一封信。 霍窈狐疑地打开,上面的字迹她不认识,但根据落款赵括,便知道,写信的人是赵括。 赵括在信中表述了霍家遇刺的全过程,其中自然也有九爷派人拖延时间,否则等不到他带人赶到。 霍窈吐出一口浊气:“没想到,九爷帮了我这么大一忙。” 在她看来,九爷是个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之前帮她,也无非是因为景沉的关系,对此人她是感谢加感激,也与之成为朋友,但也仅限于普通朋友。 可现在,九爷不动声色地救了她全家,且事后丝毫不提报酬,这份情,让她感动。 “我跟赵括了解过九爷这个人,是个彻彻底底的江湖人,能力如何不好判断,但手底下人不少,有赵括和他,你家人的安危,不必太过担心。” 霍窈点点头,“我也没想到……” “对了,陛下可有说你家人如何安排?” 霍窈皱眉:“说是要接到京城。” 江陵喝了口茶:“意料之中,可我看你这样子,并不是很开心,怎么,不想让你家人来京城?” 霍窈摇头:“当然不是,爹娘能来,我自然是极为高兴的,我只是在担心……” “我明白了,你是担心路上再有人对他们不轨?” “是啊,清河镇到京城路途遥远,任何可能都会发生,我爹娘年纪大了,几个兄长多是读书人,让他们拿笔杆子还可以,可拿刀,恐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嗨,我当是担心什么,实在不行,你就撒个娇,让陛下下令,派两队人马接过来就是。”说这话的时候,江陵冲她暧昧的挤眉弄眼。 霍窈气笑了,抄起茶杯盖,“信不信我打你?” 江陵哈哈大笑:“信信信。” 不过也是,霍窈要是这么做了,就不是霍窈了。 “放心,此事既然是陛下主动提起来的,必然会有所安排,不是还有我吗,实在不行,我就亲自替你跑一趟就是了。” 霍窈笑笑:“那我就先谢谢你了,此事不着急,日后再说,喜嬷嬷接来了?能否让我见见她?” 说到正事,江陵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霍窈,你我算是好朋友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有多大把握?” 霍窈看着他的眼睛:“要说有百分百的把握,那是骗你的,我只能说,我会尽力。” 江陵点点头,然后苦笑了声:“说认真的,我早就已经放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你说要给我母亲治病,我又莫名燃起了希望。” 霍窈拍拍他的肩膀:“有希望是好事,有希望才有奔头,你说对不对?” 江陵嗯了声,命人去将喜嬷嬷请过来。 在喜嬷嬷来之前,门房却来报,华叶君在外求见。 关于华叶君的禁入令,江陵还没有撤销,故而,门房的人不敢私自让华叶君进门。 江陵神情恍惚,许久没有说话,霍窈看了他一眼,反客为主的说:“请她进来。” 门房下人迟疑,但想到霍窈跟将军的关系,加上上次霍窈拿出令牌让他们放华叶君进府,事后不曾被问责,故而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应了声是,前去请华叶君了。 不过一会儿,华叶君便来了,一进来便率先看向江陵,脸颊可疑地泛起了红晕。 再看江陵,不但眼神闪烁,且神情不自然,脸上和华叶君一样,都有些红。 霍窈眨眨眼,唇角的笑,立马增添了几许暧昧。 “咳咳,叶君,你怎么来了。”霍窈笑眯眯地问道。 华叶君脸更红了,不自然道:“我听说喜嬷嬷接过来了,猜到你可能会来,我就过来,就过来看看,只是看看。” 霍窈眨眼:“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又没说什么,解释这么多,反而有些欲盖拟彰了。” 华叶君嗔了她一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只是那小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江陵身上瞟。 …… 第420章 过往 霍窈笑眯眯地,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 眼神越发暧昧。 正在这时,喜嬷嬷来了。 “老奴见过少爷。” 喜嬷嬷是昨晚到的,在今天之前,已经和江陵见过面了。 江陵此时已然恢复了正常,他介绍说:“嬷嬷,她叫霍窈,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霍窈屈膝给喜嬷嬷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打趣道:“怎么只介绍我,这里还有个人呢,不给嬷嬷介绍一下?” 江陵瞪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虽然这么说,还是介绍了一下华叶君。 喜嬷嬷过去是见过华叶君的,但那是很多年前,多年过去了,她老了,华叶君也成了个大姑娘。 但依旧还是能看出过去的轮廓。 喜嬷嬷见到她很激动,因为她知道,华叶君一直很喜欢自家的少爷。 只可惜两个人。 造化弄人啊。 不过她听说华叶君至今还未成亲,一直在等少爷,喜嬷嬷就又觉得看到了希望。 简单的寒暄过后,便开始进入主题。 霍窈先是问了下当年事情的前因后果。 喜嬷嬷不止是江夫人的陪嫁嬷嬷,还是江夫人的奶娘,可以说,是陪伴着江夫人大半人生的人。 “我家小姐过去也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奈何老爷早去,几个少爷都不作为,家世才逐渐凋零,小姐与将军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从小便定有婚约。” “后来,小姐家道中落,而江家,却越发如日中天,两人早已不是门当户对,老夫人看不上小姐了,是将军坚持,才与小姐缔结连理。” 说到往事,喜嬷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接着说:“将军和小姐,自小情分,又是少年夫妻,感情极其要好,后来将军常年在外,与小姐聚少离多,二人成亲多年,也始终没有子嗣,老夫人本就瞧不上小姐,让将军纳妾,将军不同意,百般护着小姐。” “好在老天开眼,几年后,小姐终于怀上了。”喜嬷嬷看向江陵:“就是少爷您。” “少爷出生后,本来以为老夫人会就此放过小姐,谁知道,老夫人依旧张罗着给将军纳妾,还不知道打哪儿找来了个神棍,说小姐八字命硬,克夫,唯有找个八字好的女子,方能两相抵消。” 听到这,霍窈有些明白了,看向江陵。 后者摇摇头:“我不知道,祖母在我父亲去世没多久,也去了,并不知道这些。” 喜嬷嬷道:“少爷那时才两岁,自然不会记得了。” “嬷嬷,冒昧问一句,夫人得病,是不是也与故去的老夫人有关?” 喜嬷嬷诧异地看向霍窈:“你怎知道?” 霍窈叹了口气,是很明显了。 喜嬷嬷后知后觉,“不错,确实与老夫人有很大的关系,可追根究底,还是夫人与将军感情太好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年夫妻,多年维护,一心不二,如此夫妻情深,一朝丧夫,夫人又如何能承受得了?” 喜嬷嬷哭了起来,安慰了一会儿才稳住情绪,接着之前的说:“老夫人一直心属另一位小姐,要将军将其娶进门,为平妻,而这位小姐的八字,便是旺将军的,将军与小姐感情甚笃,自然不会同意,为此与老夫人翻了脸,还去找了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一直是属意将军的,老夫人再不喜小姐,可若不是她挑拨,也不至于闹到那一步,将军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去找人,之后,那位小姐再也没有上门,没多久,便出嫁了,而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陛下下令,将军领兵打仗,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整个将军府被悲伤笼罩,小姐当时就傻了,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打击自然更是不小,然而老夫人却把这一切,都怪到了小姐身上,称将军是被小姐的八字克死的,就连临终前,老夫人也在念叨。” “送走了老夫人第二天,小姐就不对劲了,一会儿正常,一会儿疯癫,就算正常的时候,记忆也十分混乱,忘了很多事,只记得和将军在一起的时光。” 喜嬷嬷抹泪:“小姐这一病,就是二十多年,老奴年纪大了,在小姐一次发病时伤到了腿脚,少爷开恩,送我告老还乡,这些年我虽然一直在乡下,可始终惦记小姐,我家小姐命苦啊!” 喜嬷嬷的情绪很激动,华叶君红着眼睛安慰她,末了对喜嬷嬷说:“您别哭了,霍窈能治好夫人,您就放心。” 随即问霍窈:“是不是霍窈?” 霍窈抽了抽嘴角,还是回答:“我会尽力的。” 喜嬷嬷太激动了,怕她有个好歹,让下人送她回去歇着了。 江陵整个人如丧考妣地瘫坐在那,嘴里呢喃:“我不知道,我一直不知道,我以为我娘是接受不了失去我爹的打击,所以才疯了,我这个当儿子的,居然不知道……” 华叶君声音哽咽道:“你别这样,你那时候才多大啊,刚才嬷嬷不是说了吗,老夫人已经去了,过去的事不好再提,而且说出来也是刺激伯母,真的跟你没关系。” 喜嬷嬷是江夫人的奶娘,心里自然是怨恨老夫人的,可说到底她只是个下人,没有资格对主人评头论足,再加上老夫人已经去了,更不好再说什么。 而之后江夫人病了,为了不让她再受刺激,喜嬷嬷便做主,将所有知情的下人敲打了一下,故而,这么多年来,江陵一直都不知道这些。 “叶君说的对,嬷嬷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夫人好,她因此事受刺激,若是再次提起来,便是二次伤害,而且,像嬷嬷说的,都过去了。” 江陵抹了把脸,问霍窈:“现在你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可有什么对策了?” “嗯,现在我更有把握了。”霍窈一改之前的余地,斩钉截铁地说。 ……? 第421章 见过皇后娘娘 此话一出,江陵和华叶君均是一喜:“真的?” “一开始我以为,江夫人是因为经历丧夫之痛,从而刺激到大脑,精神失常了,可跟嬷嬷见过之后,推翻了我之前的猜测,你母亲属于ptsd。” “啊?”江陵和华叶君一脸茫然,什么屁? 霍窈默默打了下嘴巴,顺口了,忙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母亲这属于应激障碍,简单点说,她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压力,从而把自己封闭起来……反正,交给我就是。” 江陵和华叶君都十分了解霍窈,她不是个说大话的人,而且还喜欢给自己留有余地,而这样的人,却如此肯定自信,那么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江陵激动道:“谢谢,谢谢你霍窈。” 霍窈眨眨眼:“与其口头上谢我,不如让我喝你们两个人的喜酒啊。” 华叶君立马红了脸,偷偷地看江陵。 江陵这次没有再躲,而是看着她,甚至对霍窈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华叶君顿时哭了起来,江陵一下就着急了,“你哭什么!” 霍窈见状倒也识趣,悄悄走了,把空间留给两个终于能敞开心扉的有情人。 门外谢伟光守在那儿,霍窈对他说:“你带我去见见江夫人。” 谢伟光连忙带着霍窈去了后院。 江夫人正在屋子里,抱着一个枕头嘴里哼着小曲,几个丫鬟不错眼地看着她,看江夫人衣衫整洁,面色红润的样子,不难看出,她被照顾的很好。 这是霍窈第一次见江陵的母亲,是个婉约的妇人,眉目间和江陵有些像,虽然眼角添了皱眉,亦是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漂亮的美人。 “兰沁,你好啊。” 霍窈扬起笑,站在距离江夫人三步远的位置。 江夫人闺名钟兰沁,是她在来的路上,问的谢伟光。 江夫人没有任何反应,霍窈给谢伟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打了个手势,让屋子里的丫鬟都退出去。 “你也先出去。” 谢伟光有些迟疑,最终点点头:“属下就在外面,小姐若有事便喊一声。” 霍窈嗯了声,待谢伟光也出去了,依旧没有靠近江夫人,而是站在三步远的地方,继续跟江夫人说话。 “兰沁,我叫霍窈,很高兴认识你。” 江夫人还是没有抬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霍窈继续:“兰沁,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呀,你怀里抱着的是谁呀?” 这次江夫人有了反应,动作极为迟缓地抬起头,嘘了声:“陵儿睡了,你小点声。” 见她搭话了,霍窈松了口气,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见她没有排斥,才来到江夫人身边:“陵儿啊?能不能告诉我,陵儿是谁?” 江夫人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他是我儿子,你看,是不是很可爱啊?” 霍窈认真地就着她的动作,看向她怀里抱着的枕头,诚恳道:“是啊,好可爱的,他跟你长得很像呢。” 江夫人脸色一变:“胡说,陵儿明明长得像夫君!” 霍窈面色不变:“也像,但陵儿是你生的,眉目比较像你。” 江夫人又换了张脸,“你好有眼光,这都看出来了。” 另一边,江陵安慰好了华叶君,得知霍窈来了后院,便急忙赶了过来,见丫鬟都在外头,谢伟光守在门口,不由着急道:“霍窈呢?” “在里面跟夫人说话。” “你怎么能让她单独跟母亲在一起?”母亲发病的时候,具有攻击性,若是霍窈因此受了伤,他如何跟陛下交代! 江陵急忙往里冲,被谢伟光拦住了。 “将军,霍小姐留了话,不让进去打扰。” 华叶君也在劝:“就交给霍窈,要是有事,霍窈自然会喊人的。” 江陵这才没有再往里冲,只是焦虑不安地等在门口,时不时地听里面的动静,却发现屋里十分安静,偶尔能听到霍窈说话的声音,但因为有段距离,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里面依旧很安静,江陵的不安心才渐渐放下来,至少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在万众期盼下,脚步声响起,下一刻,霍窈完好无损地从屋里出来了。 “我娘……” “嘘,夫人已经睡着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话,不要吵着她。” 江陵诧异,睡着了? 他下意识看向丫鬟。 “今日还未给夫人安神汤。” 换而言之,在没有安神汤的作用下,他娘睡着了! 自打他娘病了好,睡觉便十分的困难,每天要服用两碗安神汤才能睡下。 一直按捺着回到前厅,江陵才激动道:“你让我娘睡着了?没喝安神汤就睡着了,霍窈,你是怎么做到的?” 霍窈好笑:“我是怎么做到的还能跟你说?就算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啊。” 江陵被怼了一通,尴尬地摸摸鼻子,支支吾吾:“我,我不是那意思……” 霍窈笑了下:“好了,我逗你呢,我刚才跟江夫人接触了一下,她并不排斥我,作为开头,这是个很好的现象,放宽心,我很有把握。” 之后霍窈为了给江夫人治病,便住在了江府。 本来她是打算回顾家的,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干爹干娘必然十分担心,可想了想,江夫人离不开人,就放弃了。 不过第二天,趁着江夫人睡着,江陵派了人手,送她回了顾家。 见到她,顾怀海和刘氏方氏,俱是都松了一口气。 顾湘拉着她不放,还打趣地给她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想当然耳,被顾怀海和刘氏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典型就是给自己找事。 末了顾怀海还把刘氏和乔氏给训了一通,让她们看好顾湘,再听到她说这话,打断她的狗腿。 顾湘倒是不傻,虽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一顿训,但也没像以前那样跑开,一直到顾怀海有事回了衙门,才吐吐舌头,跟霍窈吐槽道。 ……? 第422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咱爹现在越来越凶了,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没少挨训,他只要在家,逮着机会就说我,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乔氏虎着脸:“那你还不长记性,什么话都敢说!” “我这不是看没别人吗?” “没别人不能说,隔墙有耳,这若是传出去,就是给霍窈找麻烦,以后你可长点心。”刘氏这次也不帮顾湘了,这丫头口无遮拦,就是欠教训。 都跟她说过多少遍了,现在明里暗里有多少人在盯着霍窈,盯着顾家,没看到连他们最近都夹着尾巴,说话做事都要思虑再三,就怕被人捉到小辫子。 霍窈其实也被顾湘那句见过皇后娘娘给吓到了,不过看顾湘被训的这么惨,也就把话咽了回去,连忙打圆场。 得知霍窈现在不住宫里,而是住进了江陵家,刘氏她们唬了一大跳,“你怎么能住进江家,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说闲话?!” 霍窈笑:“干娘您别担心,此事是陛下首肯的,江夫人病了,恰好我有办法治疗,在这之前,就先住在江家了,而且,还有叶君,她几乎天天都往江家跑,不会有闲话的。” 再说了,江陵早就把消息封锁了,外人根本不会知道她住在江家,只当她与江陵关系好,时常去江家做客。 毕竟,还有一个华叶君在。 听到都安排好了,刘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关键连陛下都首肯了,但还是叮嘱了一番:“你现在万众瞩目,太多双眼睛盯着你了,万事皆要小心知道吗?” “好,干娘放心。” 刘氏和乔氏知道霍窈和顾湘感情好,两人又许久没见,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便寻了个借口去准备晚膳,让霍窈和顾湘说话。 顾湘听完江陵和华叶君的曲折后,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江将军看似不着调,整日嬉皮笑脸的,却背后背负了这么多,真是个好男人。” 就凭江陵明明心悦华叶君,却忍着不说,且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足以说明,他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叶君追了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看错人,真好。” 想到什么,顾湘问霍窈:“她现在可高兴了?” “何止是高兴,还很忙呢,除了晚上,几乎一整天都在江府,帮着丫鬟照顾江夫人,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却生生磨掉棱角,学会了照顾人。” 顾湘很意外,但想到华叶君对江陵的执着,又在意料之中,她靠在霍窈的肩膀上:“真希望他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会的,江陵可是说了,让我们等着喝他和叶君的喜酒呢。” 顾湘瞪大眼:“真的,太好了,叶君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霍窈喟叹:“是啊,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看陛下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顾湘暧昧地眼神直往霍窈身上瞟。 霍窈被她看的不自在,“又胡说了,干娘要是听到,肯定又要训你了。” “大娘训我,我也要说,霍窈,咱俩也算是同床共枕过了,你什么样我最了解,还敢说陛下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 从见到霍窈,她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怎么说呢,作为过来人,她很清楚,那种甜蜜的气息,是爱情里才有的。 霍窈一直住在宫里,自然不可能跟别的男人爱情,江陵就更不可能了,人家的心在华叶君身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陛下得到霍窈的心了! 霍窈瞪大眼睛,没想到顾湘还有眼睛这么尖的时候! 一看她这反应,顾湘就知道自己没料错。 “为你高兴。” 霍窈发自内心的笑:“谢谢。” 晚饭顾怀海是回来吃的,饭桌上,顾怀海提起了昨日下午,他被内侍宣召进宫的事。 霍窈动作一顿:“干爹昨日进宫了?” 顾怀海微讶:“你不知道?” 霍窈摇头,“不知道。” “不止是我,还有江将军,也一起进宫了。” 霍窈没听江陵说起过。 “陛下宣召我和江将军,是为了将你父母接来京城一事。”说起这个,顾怀海就有些感慨万千,陛下对霍窈当真是极为上心的,一国之君如此忙碌,却还记挂着霍窈的事,且为此做出一应安排。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霍窈进宫如同进火坑,可现在,陛下的所作所为,让他们逐渐打消了一开始的不安。 即便皇宫是火坑,陛下也会护着她! “干爹,是如何安排的?” “九爷名下有个镖局,打着走镖的幌子,护送你爹娘他们进京,之后再由江将军带人途中接应。” 说这话的时候,顾怀海的声音极其小,只用她们几个人才能听到,末了道:“陛下当真是用心了。” 霍窈撇嘴没有说,要不是他口无遮拦,也没这么多事。 什么用心,分明就是找补罢了。 当然,她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两句,还不至于当面说出来。 吃过晚饭后,霍窈就回了江家,离开前顾湘拉着她,说会去江家找她玩,被刘氏和乔氏严词阻止了,并告诉她,近日甭想出门。 看着顾湘吃瘪的可怜模样,霍窈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便上车走了。 回来后,她找到伺候江夫人的丫鬟,将下午江夫人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一记录在册,这是她出门前交代的任务。 丫鬟离开后,江陵便从外面回来了。 霍窈问起来,江陵才跟她说了昨日进宫的事。 “放心,清河镇那边有赵括安排,路上也有九爷的镖队,他们出门当天,我再带人沿路接应,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霍窈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霍窈觉得,这话她没法接。 随即两人说起了江夫人的情况,直到月上中天了,才各自散去。 五日后,江陵正式出发去接应。 霍窈继续为江夫人治疗,而江陵不在,华叶君也依旧日日来江府照顾江夫人。 而有关于她的禁入令,也早已经被江陵废除了。 …… 第423章 兄妹大团圆 现在华叶君,是整个江府,心照不宣的未来将军夫人。 而对此结果,华叶君也十分满意,照顾起江夫人来更加用心,连霍窈看了,都不由为她竖起大拇指。 国民好儿媳,也不过如此。 关键是,她这个儿媳还没走马上任,只是未来的儿媳。 “唉。” 江陵走的第三天,华叶君一改干劲十足,整个人都蔫蔫的,这天江夫人睡下后,华叶君靠在霍窈身上,时不时地叹一口气。 霍窈知道她为何叹气,但就是不问,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似自己在这一刻成了聋子一般。 这可把华叶君给急坏了,一声接一声,一声也比一声大。 然而最终,霍窈沉得住气,她先沉不住气了。 “你都不问问我为何叹气吗?” 霍窈头也没抬:“还用问,肯定是因为江陵。” 华叶君一噎,嘴里嘀嘀咕咕:“跟太聪明的人聊天,没话聊!” 霍窈抽了抽嘴角,只好把书阖上,“行了,算时间江陵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你就稍安勿躁。” “我知道啊,可你更要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华叶君说的极其理直气壮,反倒把霍窈给整无语了。 说起来,她跟景沉也已经很长时间没见了,丝毫没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要她说,华叶君就是闲的! 接下来几天,霍窈依旧时不时的听到华叶君唉声叹气,最后搞得她也开始期盼江陵赶紧回来,不然再这么下去,她就要被华叶君哀怨的小眼神给折磨死了! 华叶君并不知道江陵去干什么了,只当他有要务在身,后来无意中偷听到了霍窈和谢伟光说话,这才知道,江陵所谓的要务,是出城接应霍窈的父母。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华叶君就埋怨上霍窈了,她比顾湘有数多了,知道这肯定是陛下安排的,嘴上不敢说,但那哀怨的小眼神,简直像是粘在了霍窈身上。 搞得她浑身不自在,还因此徒生点点罪恶感。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华叶君回去了,霍窈才松了口气,问谢伟光:“江陵走几天了,是不是快回来了?” 谢伟光并未随行,而是被江陵留下主持府中事务。 他知道这两天华叶君和霍窈之间的恩怨,闻言笑笑:“算时间,应该是快回来了。” 想到什么,谢伟光接着说:“等将军回来,见到夫人大好,必然会十分开心。” 经过霍窈这段时间不眠不休的治疗,江夫人犯病的间隔越来越长,大多数时间都是清醒的,虽然记忆停留在二十多年前,但只要夫人不犯病,这就已经是极好的现象了。 就像霍窈小姐说的那样,毕竟病了这么长时间,得慢慢来,急不得。 江陵快回来了,也就是说,她也快要见到爹娘兄长了。 抱着这样美好的愿望,霍窈美美睡了一觉。 一大早刚起来不久,华叶君就跑了过来:“霍窈霍窈,我感觉江陵今天就回来了!” 感觉? 霍窈没理她发疯,随口回了句:“你的感觉准吗?” “那当然,你不知道,我今天早上一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两只喜鹊在叫,喜鹊叫,那肯定就是来跟我报喜啊。” 华叶君两手捧在前,她这人没什么大志,唯一的志向便是江陵。 所以,肯定是江陵要回来了! 霍窈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是想江陵想疯了。 好在华叶君也没疯多长时间,到了下午见江陵并没有回来,兴奋激动的心情才得以冷却,整个人又像前几日那样,无精打采的,活脱脱的怨妇。 霍窈觉得,再这么跟她待下去,自己也会消沉的,正打算让她回去,门房下人却来报,罗秋然来了。 罗秋然是来找霍窈和华叶君的。 她之前来过两次,也算是江家的熟脸。 至于为什么跑来江家找,没办法,华叶君把江家当成了自己第二个家,首辅府找不到人,自然就来江家找了。 第一次找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霍窈也在,之后罗秋然便时不时地过来。 江陵在的时候,她来的不勤,但自打知道江陵外出后,就来的勤了。 三人正在前厅吃茶说话,谢伟光突然跑过来:“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江陵回来了?”华叶君蹭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太急,都打翻了茶杯,茶水泼了一身她也不在乎,拎起裙子就往外跑。 霍窈和罗秋然默默无语,华叶君这辈子,是甭想再翻身了。 不过,江陵回来了,那她的父母兄长,也定然是已经到了。 许久未见双亲,霍窈也有些激动,不过尚有理智在,因为她知道,父母到了也不会来这。 然而惊喜的是,父母确实去了顾家,但她的几个兄长和闻宴生,江陵却带了过来。 “小妹!” 霍力和霍文激动地一前一后跑过来,霍全落后一步,但一向内敛的他,脸上是少见的激动和外露。 “大哥,二哥,四哥,宴生哥!” 霍窈当真是惊喜极了,跑过去和几个兄长抱在一起,然后再三检查,见他们没缺胳膊也没断腿,才放下心来。 江陵和华叶君站在一起,只听他说:“你父母已经送去顾家了,本来打算晚些时候让你回去跟他们团聚,可你几个兄长等不及,非要跟着过来,我就带过来让你们兄妹先团聚了。” 霍力拉着霍窈:“小妹,你好吗,怎么瘦了?” 霍文赞同点头:“可不是,瞧这脸又小了!” 霍全也说:“是瘦了。” 闻宴生倒是比较理智:“我瞧着还好啊。” 霍窈哭笑不得,拉着他们坐下,“哪有瘦,我明明都胖了,倒是你们是真瘦了,路上吃了不少苦?” 下人上了茶,霍窈依次分别端给霍力霍文霍全和闻宴生,结果却在转身一瞬间,看到发呆的罗秋然。 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霍窈看到了自家二哥霍文。 然后再看看罗秋然,见她双颊通红,顿时在心里我了个大草。 …… 第424章 一见钟情 这,这是一见钟情啊。 看正跟霍力他们说这茶不错,无知无觉的霍文,霍窈突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难怪在原着里,霍文会娶罗秋然,虽然霍文是新科状元,可比起罗秋然的身份,却是差了一大截,原来,是罗秋然看上了霍文! 难怪罗秋然会在婚后一度忍让,她早该想到的,若不是因为喜欢,怎么容忍,最后甚至,不惜连命都没了。 想到原着中的结局,霍窈心头一暗。 不过,这是原着,现在必然不同! 她的二哥,也不是原着中的渣男了! 而男主闻宴生与二哥不但没有结下仇恨,反而成为朋友了! 所以,原着只是原着。 而这里,是现实! 但罗秋然这个嫂子…… 霍窈眼珠子转了转,上前拉起已经红着脸低下头的罗秋然,给几个兄长介绍:“她是我朋友罗秋然。” 随即对罗秋然说:“秋然,这是我大哥霍力,这是我二哥霍文,他已经考上了秀才,来年便会参加科举,这是我四哥霍全,我还有个三哥,现在在外地,这是我义兄闻宴生。” 兄弟几个都被霍窈这般直白的介绍愣了一下,但还是起身见礼:“罗小姐。” 罗秋然不敢抬头,她察觉到霍文正在看她,克制着颤抖行了一礼,小声说:“秋然见过几位兄长。” 霍窈见状眼底笑意加深,但又不想太明显,便又跟兄长介绍了一下华叶君:“叶君是江陵的未婚妻。” 华叶君矫情道:“现在还不是!” 霍窈真心懒得理她,也不知道是谁,盼星盼月亮,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自己反倒是矫情起来。 都是年轻人,年龄也都差不多,虽然男女有别,但都不是扭捏的人,在经过一开始的陌生后,很快便坐在一起畅谈起来。 霍力是个闷性子,霍全也差不多,闻宴生更不用说了,所以全程都是霍文在叭叭,他说话也风趣,聊起路上所见所闻,气氛倒也不闷。 霍窈发现,每每在霍文说话的时候,罗秋然都听得格外认真。 随即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我二哥还未说亲呦。” 罗秋然一怔,小脸瞬间爆红,跳起来便跑了。 霍文还在嘚嘚,见状一脸茫然,问其他人:“我说错什么了吗?” 众人也是不解,便看向霍窈,霍窈笑笑:“那肯定就是你说错什么了。” 霍文还真认真回忆了一下,可不管他怎么回忆,都没发现自己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可罗秋然跑了是事实。 只能说,这京城的女子真是奇怪! 傍晚时分,霍窈和几个兄长回了顾家。 一家人早就在翘首以盼了,尤其是方氏,干脆跑到门口等,见到闺女,顿时一蹦三尺高,嗷一声扑过来抱住霍窈,就是一顿撕心裂肺。 最后还是刘氏和乔氏一通劝,才拉着闺女进屋,直到坐下,那手也不曾放开。 和霍力他们一样,都认为霍窈瘦了。 对于这个话题,霍窈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现在越发体会到了一个道理,有一种瘦,是父母认为你瘦了。 晚膳准备的很丰盛,两家人一共分为两桌坐才坐开。 大家说说笑笑很是开怀,对于遇刺一事,众人都默契的没有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触霉头。 “姑姑。”一个小家伙领着另一个小家伙蹭了过来。 霍窈低头见是大丫和小丫,一手一个,将两人抱起来,分别坐在自己腿上,拿了桌上的糖糕,一人一块喂了进去。 大丫腮帮子被塞得满满的,小嘴还不忘甜腻腻道:“姑姑,大丫好想你。” 小丫已经会说话了,也不甘示弱的说:“小丫,也想。” 相较于大丫儿,小丫儿的性格相对要开朗许多,大概是没有经历大丫儿经历过的那些糟心事,小家伙小嘴儿格外甜,特别会哄人,就连方氏,也不由对这机灵的小孙女另眼相看。 还对霍窈说:“我瞧着这小丫儿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嘴皮子利索,长得也越来越像你。” 霍窈倒没这感觉,反正是觉得小丫儿讨人喜欢就是了。 吃过晚饭,霍力他们便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霍窈便去了后院,顾湘觉得好奇,也跟了上去。 顾怀海不解:“他们兄妹几个神神秘秘的这是干嘛呢?” 方氏撇嘴:“还能干嘛,肯定是去花园里喝酒去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个毛病,在家的时候,兄妹几个时不时的在凉亭里喝酒,一开始她还管一管,儿子喝不喝酒她无所谓,但闺女不能喝。 可发现管不动,嘴上应得比谁都利索,转头却依旧该怎样就怎样,索性也就懒得管了。 刘氏惊讶:“霍窈也喝?” 方氏:“喝,她比谁都能喝,过年十五的时候,一个人把她几个哥哥都喝趴下了,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这么能喝。” 顾怀海笑了:“没想到咱家霍窈还是海量,哪天我可得好好跟她喝一杯。” 正如方氏所言,此时顾家花园里,兄妹几个,外加一个顾湘围坐在一起,桌上放着几坛子酒,并几个下酒菜。 顾湘觉得稀奇,看他们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了,顿时不满的叫道:“好啊你们,以前喝酒都不叫我!” 霍文好笑:“你那时候已经来京城了,怎么叫?” 顾湘不服气:“以前就算了,现在你们都来了京城,以后再喝酒,一定要叫我!” “那肯定的,你也是我们的妹妹。” 顾湘激动的小脸都红了,以前她从没把霍窈的几个哥哥当成自己的哥哥,可现在发现,自己好像多几个哥哥也挺好的。 大家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不用顾忌,也不用避讳,畅快又肆意。 当即,顾湘豪迈地端起酒碗,对所有人道:“为了我们的兄妹之情,干!”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霍窈见状吓了一跳,她可是知道,这丫头不会喝酒,一喝就醉。 于是在顾湘要喝第二碗的时候,连忙拦住她:“别喝了,你又不会喝!” …… 第425章 邀请 “谁,谁说……”话还没说完,顾湘就噗的一声,趴在了桌上,醉了过去。 霍窈:“……” 众人:“……” 霍文嗤笑:“刚才还要叫她喝酒,这酒量,还喝酒呢?” 霍窈让小桃送顾湘回房,谁知她根本没全醉,一碰她就不乐意,非要跟他们在一块,没办法,只好让小桃拿了件披风过来,给顾湘披上,以防夜里寒凉,再进了寒气。 正如方氏说的那样,兄妹之中,当属霍窈的酒量最好,其次是闻宴生,在霍力他们相继喝倒后,现场清醒的就只有霍窈和闻宴生了。 霍窈的酒量前世锻炼出来了,喝酒跟喝水一样,这点酒量根本难不倒她,她无比清醒地看着闻宴生:“哥,你怎么了,有心事啊?” 闻宴生一晚上都很反常,尤其喝酒的时候,兴致都不高,很多时候还走神,本来她想找个机会问问二哥,奈何机会还没找到,二哥就先醉倒了。 闻宴生眼神迷离地看向霍窈,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闻宴生苦笑一声:“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你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说什么了?”霍窈不解,她没说什么啊。 闻宴生却摇摇头:“来,咱俩继续喝,不醉不归。” 霍窈愣愣地跟他撞了杯,看着豪气万千的闻宴生,摇了摇头,算了,反正问二哥就是了,二哥八卦,肯定知道。 果然最后不醉不归。 闻宴生最后也醉倒了,霍窈也喝的差不多了,由掐着时间差不离,过来的方氏他们,给各自送回了房。 霍窈自然没有回江府,江夫人治疗的第一个疗程已经结束了,效果显着,已经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了。 故而,她晚上才敢敞开了肚皮喝。 一回房,霍窈便呼呼大睡,而某个趁着夜色摸过来的帝王,看着床上一身酒气,呼呼大睡的女人,捏着鼻子气笑了。 之前他就发现了,这女人会喝酒,但没想到,酒量这么好,还这么能喝。 想到暗卫告诉他,她和几个兄长整整喝了两个时辰,干掉了将近二十坛子酒,就觉得,人当真是不可貌相。 他坐在床前,捏上霍窈的鼻子:“没良心的,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回去看看朕,非要让朕先来看你!” 霍窈睡得很沉,感觉有人在捏自己的鼻子,喘不过气来,气得骂了声:“滚蛋。” 然后一个降龙十八掌打出去。 景沉连忙起身躲开,看着翻了个身继续睡的霍窈,恨不得把人弄醒打一顿。 可惜,他不舍得。 只能给她盖上被子,呆坐了一会儿,便如来时一般,离开的悄无声息。 而顾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有人来过,以及离开。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过,霍窈中午才起来,起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方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就跟着你几个哥哥胡闹!” 霍窈抱着她娘的胳膊撒娇:“我和哥哥们这不是许久没见高兴嘛,娘就别生气了,生气容易长皱纹呦。” 方氏被她气笑了,把醒酒汤塞给她:“赶紧喝了,来客人了。” “啊?谁来了?” 霍窈一边喝醒酒汤一边问。 “你干娘叫她华大小姐,说什么首辅府的小姐,带了好些东西,来看我和你爹的,她说跟你是朋友。” 方氏虽然贪小便宜,但她不认识华叶君,又听刘氏说她是首辅府的大小姐,虽然她不知道首辅是干什么的,但听自家男人说,是很大很大的官。 所以,虽然眼馋华叶君送来的东西,但不问问闺女不敢收。 霍窈笑:“她送来的收下就是,华叶君是江陵的未婚妻,跟我确实是朋友,娘跟她不用客气。” 方氏瞪大眼:“她是江将军的未婚妻?!” 这…… 想到自己曾经把江陵视为未来的女婿,而现在未来女婿的未婚妻找上门。 这感觉当真是微妙极了。 霍窈解释道:“她是知道我和江陵的关系,没事,她不会放在心上。” 见闺女这么说,方氏虽然放心了,可还是有些心虚。 嘴里念念有词:“老天爷还真是喜欢作弄人……” 霍窈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前厅已经一片欢声笑语。 华叶君冲霍窈挤眉弄眼:“听说你们昨晚喝醉了,可以啊你,真人不露相啊。” 霍窈看了眼一脸心虚的顾湘,就知道是她出卖了自己,淡定地坐下,“你不去照顾你未来婆婆,跑过来做什么?” 华叶君摆出一副乖巧模样:“祖父祖母听说霍老爷和霍夫人来了,特意让我带了礼物登门来探望二老。” 霍出学和方氏连忙说不敢不敢。 霍窈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临近午膳,华叶君便没有走,在顾家用了膳,下午,霍窈同她一块去了江家。 刚到江家,门房就递过来一张帖子,是给霍窈的。 “咦,罗家重新举办秋日宴?昨日怎么没听秋然说起过?” 帖子是罗家送来的,上面写着,上次的秋日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举办成,择了良辰吉日,再行举办,特地邀请霍窈赏脸。 帖子上面还邀请了她的几个兄长。 华叶君不解:“邀请你我理解,可怎么邀请你兄长?” 倒也不是说霍力他们不配被邀请,因为霍窈这个未来皇后的关系,霍家人跟着她一块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罗家的秋日宴自来很少邀请男子。 现在帖子上,却单独注明了,邀请霍窈及其四位兄长。 如果是别人家,她或许会认为,这是借机巴结霍窈,可罗家她是了解的,根本不可能干这事。 霍窈却笑笑:“正好,我家几个兄长除了大哥以外,都还没有成亲,说不准能碰到命定缘分呢。” 华叶君撇嘴:“你着什么急,有你这个妹妹,你几个哥哥的亲事,有的是人找上门,现在他们刚来京城,你瞧着,不出半个月,必有媒婆上门说亲。” 就算霍家几个兄长普普通通,也没有功名在身,可就凭着霍窈,便炙手可热,有的是人家把女儿送上门。 …… 第426章 那就娶! 江夫人的情况十分稳定,霍窈并没有着急进入第二个疗程,而是专心为第一个疗程做巩固,故而晚上也就不住在江家了,而是回顾家住。 顾家在京城的宅子虽然不大,但两家人住倒也足够。 晚上霍窈把帖子拿出来,顾湘也收到了邀请,但帖子是罗家直接送来顾家的。 一听说自己也被邀请了,霍力连忙摆手:“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小妹你带老二他们去。” 霍窈没有勉强,便问何木香去不去。 何木香也摆手,表示不适合那些场面,万一不懂规矩,丢的是霍窈的脸。 对于夫妻俩都不去,霍窈也没有坚持,但却坚持要带霍丫去。 霍丫正是该见世面的时候,方氏迟疑,她和何木香想法一样,他们刚来京城,人都认不清楚,更何况规矩了。 刘氏却说:“我觉得霍丫确实该去,就是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以后你们肯定是要留在京城的,这些场合总归是避免不了,让她早点适应并不是什么坏事,至于规矩嘛,也不用担心,霍丫乖巧懂事,不乱跑乱跳,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再说了,霍丫就是个小孩,看在她年幼的份上,也不会有人跟她计较。 至于小丫儿,就不用着急了,等过两年再带她也不迟。 连军师刘氏都这么说,方氏当即就拍板,让霍窈和顾湘带着霍丫去秋日宴。 秋日宴在三日后,时间很紧张,于是当晚,刘氏就找来了人,给霍丫和霍文他们分别量了尺寸,定做秋日宴穿的衣裳。 方氏咬了咬牙,把所有私房钱都拿了出来给刘氏。 刘氏笑了,看着她明明很肉疼,却豁出去的表情,把银子推了回去:“这点衣裳,我还是做的起的,就当是我这个当长辈的,给几个孩子的见面礼了。” 方氏虽然不舍得,但也要脸要皮,他们一大家子住在顾家,吃顾家的,喝顾家的,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现在要是连做衣裳都要顾家掏钱,她可没有那么厚颜无耻。 刘氏还是不收,告诉她,“前不久老爷进宫,陛下赏了他许多金子,明着是赏老爷的,其实是给你们的,所以,不要太计较,真要计较,还是我们占了你们的便宜才是。” 闻言,方氏第一反应就是看闺女。 然而霍窈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看向刘氏,见刘氏对她点头,突然有丢丢愧疚,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没良心了? 这么久了,都没去看看他,而他却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不但安排父母进京,连这么细小的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当即决定,等罗家秋日宴过后,就进宫看看景沉! 晚上,方氏睡不着,跑来霍窈的房里,顾湘见状就知道人家母女有话说,识趣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母女俩躺在床上,方氏对自家闺女说:“没来京城,我还想着来京城,让你二哥他们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娶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来了京城,又觉得,还没有家里好。” 经历了黑衣人一事,方氏彻彻底底见识到了京城不止是有繁华,还有要人命的东西。 再好,她也不稀罕了。 现在她虽然还是希望儿子出息,但娶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事,还是算了。 她见过华叶君,虽然华叶君性格爽朗,并没有瞧不起人,但那一身富贵娇养出来的气质,方氏就觉得,跟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自家要是娶个这样的媳妇,也过不到一块去。 而且她喜欢耍当婆婆的威风,媳妇出身好,她还能耍得起来吗? 霍窈急了:“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多好啊,善解人意,聪明大方,这样的儿媳妇您不想要吗?” 方氏幽幽道:“敢要吗,要了岂不是要骑在你老娘我头上?绝对不能要!” “可若是您还是能耍当婆婆的威风呢?” 方氏果断摆手:“那也不能要!” 霍窈:“……” “娘,我交的几个朋友都挺好的,就说华叶君,她和江陵还没成亲,就亲力亲为的照顾江陵的母亲,这出身不能代表什么,关键是人。” 方氏听说过这事,摇头:“这样的人太少了,估计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谁说的,我认识的人都是好的!” 方氏看着一脸认真的闺女,纳闷道:“你今日怎么回事,怎么一个劲儿的说大户人家千金怎么好?你以前不是都不爱听我说这些吗?” 霍窈摸了摸嘴角:“可如果我说,有人看上了二哥,而这人虽然出身极好,但性情温良,性子好的没话说,您觉得如何?” 一听这话,方氏蹭地一下坐了起来:“有人看上你二哥了?谁?”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霍窈当然不可能跟方氏说是罗秋然,否则明天整个顾家就都知道了。 到时候传出去,让罗秋然怎么做人? “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好,你二哥也喜欢,那就……” 方氏咬了咬牙:“那就娶!” 也没什么不能娶的,反正她闺女是未来的皇后! 若是婚后敢跟她耍威风,她就让闺女把她撵出去! 想通了后,方氏急忙追问是谁看上了霍文。 霍窈无辜道:“没谁,我就是打个比方。”然后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娘,时候不早了,您早点睡,我先睡了。” 方氏瞪大眼看着闺女呼呼睡着,气得差点炸了肺。 敢情儿这丫头涮她呢! 害她白纠结了一场! 后来,等到霍文和罗秋然亲事定下,方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闺女根本没涮她,真有这么一个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罗家秋日宴的前一天,新衣裳都做好了,霍文他们分别回房换上,何木香也领着霍丫回房换衣裳,并在刘氏和乔氏的帮助下,给小丫头梳了个京城时下最流行的两个小圆揪揪,又分别在揪揪上绑了两个金铃铛,随着走动叮铃叮铃响,煞是清脆好听。 ……? 第427章 无缝复制 霍丫一打扮,还是很漂亮的,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要是不说,谁又会想到,就在一年前,霍丫还瘦瘦弱弱的可怜极了。 霍丫很喜欢自己的新衣裳和头上的铃铛,笑得在人前转圈圈,随着她的动作,铃铛叮铃叮铃响。 惹得小丫儿直流口水,拽着何木香的衣裳嚷着自己也要。 何木香尴尬坏了,让她别闹,小丫儿却气呼呼地跑到方氏跟前儿。 “奶,小丫儿也要。” 方氏把她抱起来,爽快道:“好,等你姐姐回来,奶就把铃铛给你。” 霍窈闻言却是皱起眉:“娘,铃铛是大丫儿的,小丫儿想要再给她买一对。” 就算喜欢小丫儿,也不能把大丫儿的东西给小丫儿。 方氏撇嘴:“再买一对不得花钱啊,小丫儿就是稀罕一阵,等她稀罕够了,再给大丫儿就是了。” 霍窈神情严肃:“事情根本就不是这么论的,总之,大丫儿的东西,就是大丫儿的,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谁也不能动!” 方氏不高兴了:“她一个丫头片子……” “可您别忘了,您怀里的也是个丫头片子!”霍窈幽幽道,末了又说:“我也是丫头片子。” 方氏一哽,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木香见状连忙打圆场,表示大丫儿不喜欢铃铛,等回来就给小丫儿。 霍窈一听就来气了,“嫂子,你这次偏心,下次还会偏心,别忘了大丫儿已经记事了,你就不怕她往心里去?” “我……” 何木香下意识看向大女儿,就看到刚才还笑得开心的大女儿,正紧紧拽着小姑子的衣裳,眼睛通红,委屈地看着她。 何木香顿时心里酸了。 霍窈转头问霍力:“大哥,我不在的时候,娘是不是一直这样?” 霍力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早就看不过去了,虽然两个闺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对霍丫,他是带有愧疚心理的,虽然小丫儿机灵招人稀罕,但在他的内心,还是比较偏疼大丫的。 霍力其实并不常在家,多数时间是在霍家村,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娘关注起小丫来,大概是小丫儿越长越像小妹小时候。 之后他就发现了,娘尤其偏心小丫儿,他也试着跟娘说过,可每次都被骂个狗血喷头,加上以前的阴影,就不敢再提了,不过他记得小妹说过,有事找爹,就去找了爹。 爹说会找娘说一说的,爹说没说他不知道,反正娘是越发变本加厉。 就连以前小妹给大丫儿买的东西,就因为小丫儿说喜欢,娘就抢过去给小丫儿。 “老大!”方氏怒了。 霍窈更怒了,她才离开多长时间,她娘就给她干出这么伤人心的事。 现在小丫儿还小,并不记事,可等她记事了,就会养成抢姐姐东西的习惯,到时候让霍丫情何以堪? 她们姐妹还能有个好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啊,如果她是霍丫,长此以往,定然会记仇,怎么可能跟抢自己东西的妹妹和平相处? 而且这是在教坏小丫儿啊! 霍窈拍了下桌子:“我再说一遍, 娘以后不准再抢大丫儿的东西,嫂子也是,你们惯着小丫儿是你们的事,但大丫儿的东西,谁都不准碰!” 霍窈冷着脸的样子,十分唬人。 就连方氏,也像是撒了气的皮球。 闺女平日特别好说话,也没什么脾气,可一旦发起脾气,连她都有怵。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霍窈脸色像是结了霜,不管是方氏或是何木香,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刘氏这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副铃铛吗,改明儿我让人再打一对,给小丫儿。” 霍窈缓下语气:“就有劳干娘了。” 说着,霍窈直接带着霍丫走了。 连几个兄长的新衣裳都懒得看了。 霍文他们换衣裳回来,在路上碰到霍窈,看她脸色不对,忙问:“小妹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霍窈虽然没心情,但还是在霍文霍全和闻宴生身上的新衣裳依次看了看,避重就轻道:“很帅。” 然后牵着霍丫的手走了。 一直回了房间,把霍丫放到椅子上坐下:“以后受了委屈跟姑姑说,奶奶年纪大了,她管的事情多,想不到太周全,但姑姑闲,跟姑姑说知道吗?” 虽然方氏偏心是事实,但并不想让霍丫因此记恨,于是想办法帮着找补。 另一边前厅里,霍文三人一进来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娘,小妹怎么了?吵架了?” 方氏气咻咻道:“你小妹翅膀硬了,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了。” 刘氏连忙咳嗽两声,打断方氏的抱怨:“没事没事,娘俩哪有不拌嘴的。”随即将话题往三人新衣裳上引,气氛这才没有那么沉重了。 只是方氏依旧不高兴。 刘氏找了个机会,把她拉到一旁:“姐姐,不是妹妹说你,这次你确实做的不对,大丫儿已经记事了,你帮着小丫儿偏心,让她心里怎么想?到时候她们姐妹失和那可是对家宅不是好事。” 随即刘氏分析了其中的利弊,又跟她说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姐姐别忘了,我这一辈子最大的亏,不就是吃在亲妹妹身上,现在她们小,所抢的是首饰,等长大了,指不定就抢别的了。” 方氏听出了一身冷汗,硬着头皮解释:“小丫儿不是小吗……” “可她总会长大啊,等她长大了,就会知道你偏心她,到时候自然也就养成了习惯,三岁看到老,姐姐可莫要犯糊涂。” “我……” “是,你肯定心里想,哪有那么严重,可这种事往往都是从小事开始的,这京城中像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于是又跟她讲了几个例子,直把方氏听得脸色发白才作罢。 “我这么跟你说,霍窈以后立为皇后,霍家自然前程似锦,到时候就是一个大家族,你作为大家族管事的,要把眼光放的长远些,那些子孙不孝,家势中落的,不都是从一丁点小事开始的吗?” ……? 第428章 秋日之宴 “你也不想霍家和旁人家一样,富不过三代?” 方氏当然不想,别看她没什么见识,可野心大着呢。 当然是希望霍家长长久久。 “所以说啊,这首先要一碗水端平,我看老大媳妇不是个顶事的,这种时候,你就得顶起来啊,不然家里不得乱套啊。” 经过刘氏一番深刻点拨,方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当天晚上,方氏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将霍出学弄醒,跟他说了这事。 末了问他:“你说真有这么严重?” 霍出学叹了口气:“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 “就是嘛,果然是她故意吓唬我的!”见丈夫站在自己这边,方氏顿时来劲儿了。 谁知霍出学话锋一转:“但你确实有些过分。” 方氏神情一僵:“我怎么了?” “你忘了老大的事?你就没发现,你偏心小丫儿,就如同当年偏心老二忽略老大一样吗?” 方氏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想想以前,你偏心老二他们,老大受了多少委屈,不但如此,家中吵吵闹闹,老二他们也学着你一样,不尊重老大,不把老大当大哥,家里上上下下,乱得很,你想过回以前那种日子吗?” 方氏自然是不想的,现在的日子多舒坦啊,要是成天再像以前那样吵吵闹闹,只是想想,就觉得很烦。 “老二他们当年会学你,同样的,小丫儿以后也会学你,不把大丫儿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这些,你自己考虑。” 说着,霍出学就转身继续睡了。 第二天,方氏顶着双黑眼圈出来,看她这样,就知道一宿没睡,霍窈还因为昨日的事,全程冷着脸,霍文他们也听说了事情的始末,俱是默契地决定不掺和。 吃过早饭后,霍窈他们出发去罗家。 在路上,霍文没忍住,问霍窈昨日的事,随即说:“其实娘偏心小丫儿,也是因为小丫儿长得像你小时候,加上你不在身边,娘就多疼了些小丫儿,其实娘现在对大丫儿也挺好的。” “我没说不好,只是差别太明显了,我看着都替大丫儿难受。”霍窈抱着大丫儿,说话的时候捂着她的耳朵,不让她听。 一直不说话的闻宴生这次难得明确表态:“干娘最近确实有些过火了。” 有件事他没说的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干娘带着两个孩子出门逛街,却只顾着小丫儿,大丫儿差点被人贩子拐走。 当时他因为不放心跟着,也幸好他跟着,不然大丫儿现在指不定在哪儿了。 事后他跟干娘说,干娘却说是霍丫自己乱跑。 “什么,还有这事?”霍文也不知道这事,听完后,立马点头:“娘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难怪一直从不反驳娘的大哥,居然也会表现出不满。” 闻宴生没有说的是,不止是这一件,很多人没注意,有次霍丫带着小丫儿玩,小丫儿自己摔倒了,方氏把责任都怪在大丫儿身上,要不是他拦着,都要打大丫儿。 这些桩桩件件,如果说方氏是因为思念霍窈,移情到小丫儿身上,根本说不过去。 只能说,方氏就是偏心,只不过是给自己的偏心找了个借口罢了。 霍窈叹了口气,“娘也真是善变,这才多长时间,就这么喜欢小丫儿了。” “也别说娘,那小丫头确实讨人喜欢,小嘴特别甜,要不是她长得像大哥大嫂,我都怀疑是不是抱错了。” 霍力就是嘴笨的,何木香也差不多,结果生下来的小女儿,却是个异类。 才一岁的娃娃,就知道讨好人了。 霍窈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小丫儿天生古灵精怪,直到很久以后,霍丫和小丫儿长大了,才发觉到不对。 但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后话了。 眼下马车停在罗府门口。 相较于上次的秋日宴,今日的罗府却稍显冷清了许多,不过也看出主人家的郑重,因为在门口迎接的,是罗夫人! “霍小姐,上次没找到机会说话,今日可算是有机会了,平日我家秋然多亏你照顾了。” 罗夫人很热情,拉着霍窈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话锋一转,“这是贵府的几位少爷?哎呦呦,真真都是一表人才啊。” 霍窈噙着笑介绍:“这是我家二哥霍文,已经考中了秀才,来年参加科举,这是我四哥霍全,比较内向,我义兄闻宴生,和我二哥一样,也是来年参加科举。” 除了闻宴生和霍全,霍窈多介绍了霍文一些,罗夫人愣了下,若有所思地看向霍窈。 却见她眼神清明,不闪不避地迎上她的打量。 唇角的弧度,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罗夫人在心中一惊,这霍窈居然如此聪慧! 这怕是已经知道,今日的秋日宴,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说起这事,罗夫人也是无奈不已。 几天前,女儿秋然去了江家一趟,回来便魂不守舍,一开始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出门惹了风寒,可把她急坏了,谁知,女儿居然告诉她,她看上了一个男子。 当时差点把她吓死,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女儿主动跟她说,自己看上了一个男子。 震惊之余又挺高兴,女儿早已及笄,比华叶君只小两岁,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可就因为只有她一个闺女,加上自小身子就不怎么好,就想给她找个中意的婆家,家世什么的,都是次要,关键是女儿喜欢。 可一直以来,女儿都没有看上的,谁知这么突然,她就看上了。 而这个人,还是未来皇后的亲哥哥。 依着霍家的出身,罗夫人自然是觉得配不上自己女儿的,虽说家世次要,可自己千娇百宠了这么多年的闺女,怎么忍心让她以后在生活上遭罪呢? 最基本的要衣食无忧。 显然霍家并不符合她想要的条件。 但那都是以前,现在霍家因为霍窈如日中天,就算只是刚起步,可早晚会在京城有一席之地。 …… 第429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女儿嫁进霍家,不会吃亏! 所以,在衡量再三后,罗夫人都默许了此事,但还是有必要见一见霍窈这个二哥。 她对霍窈的印象并不差,虽然她身边的丫鬟残忍嗜血,但丫鬟是丫鬟,主子是主子,再说了,她坚信人的行为可以骗人,眼睛骗不了人。 霍窈的眼睛清透坦诚,她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管怎么说,品性都不会太差。 再加上后来,女儿和霍窈成了朋友,她更是如此了。 妹妹如此,兄长也定然差不到哪里去。 可到底是没见到真人,再说了,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呢。 于是,就拍板了重新举办秋日宴,以此作为名义,看看女儿看上的男子究竟如何。 说实话,有点失望。 倒也不是说霍文不好,主要霍文和霍窈这对兄妹……怎么说呢,直接点说就是,霍文长得没有霍窈好看。 没错,霍文长相普通,虽然不丑,但也绝对跟好看搭不上边。 初初一见,罗夫人有些纳闷,女儿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男人? 小姑娘家不是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儿郎吗? 穆页彤和华叶君不正是如此? 怎么到了女儿这,就成异类了? 但到底是女儿看中的人,只要心意确定,品行没问题,这事也就基本能成了。 至于霍家那边,她并不担心,女儿跟她说过,霍窈的几个兄长,除了大哥已经成亲生女之外,其余的都尚未说亲事。 而且她女儿要出身有出身,要模样有模样,要品性有品性,绝对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而且霍家初来京城,根基薄弱,有他们罗家这个亲家,求之不得。 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巧安排,居然被霍窈看透了! 且还十分认同! 这…… 罗夫人不动声色地将霍窈打量了一遍,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若是没点聪明劲儿,她一个农门之女,怎么会笼住陛下的心?还从而让陛下,将她立为皇后? 罗夫人自认为也是见多识广了,但霍窈绝对称得上史上第一人! “都是些好孩子,瞧我,光顾着站门口说话了,快快里面请。” 然后喊来儿子,让他亲自接待霍文他们去前厅。 自己则亲自带着霍窈顾湘和霍丫,去了后院。 路上,顾湘小声问霍窈:“我怎么感觉这罗夫人这么奇怪呢?” 霍窈看了她一眼,示意噤声,有什么话等回家再说。 后院已经来了不少人,罗家此次秋日宴虽然宴请的人没有上次的人多,但也不少,此时后院的宴会厅,罗秋然身边已经围满了人。 见到霍窈来,忙歉意起身,迎上来:“霍窈,顾湘,你们来了。” 她低头看向握着霍窈的手,打扮的跟个小童女的霍丫:“这是?” 霍窈把霍丫往前推了推:“我大哥家的长女,乳名大丫儿。” 随即让大丫儿行礼。 按照辈分,霍丫叫霍窈和顾湘姑姑,自当也叫罗秋然姑姑。 罗秋然忙脱下腕间的玉镯子塞给小丫头,歉意道:“大丫儿抱歉啊,不知道你姑姑会带着你来,没有提前准备见面礼,这只玉镯子你拿着,日后有合适的,姑姑再给你补上。” 大丫儿捧着玉镯子有些无措地看霍窈。 “秋然姑姑给你的,就拿着。” 听到姑姑这么说,霍丫才拿着,同罗秋然奶声奶气的道谢。 罗夫人在旁边看着,低声吩咐了声下人,不一会儿,下人便带着一个荷包过来。 “来,拿着。” 霍丫没想到,得了玉镯子,还有见面礼,依旧看她姑姑,直到霍窈点头让她收下,才收下道谢。 罗夫人看着虽然行礼生涩,但说话软萌乖巧的小丫头,顿时有些喜欢,哄着她问她多大了,识字了吗? 霍丫一开始还有些扭捏,回了几句话,也逐渐放开了,对于罗夫人的问题,都一一回答了。 听到霍丫不但已经识字了,且识的还不少,不由有些意外。 顾湘在旁说:“都是霍窈教的。” 罗夫人笑:“难怪和姑姑亲近呢。” 罗夫人并没有再去门口接待客人,她本来就是接霍窈,趁机相看霍文的,现在霍窈来了,也看过霍文了,自然不会再出去。 宴会厅里的其他人早就盯上霍窈了,要知道霍窈这个名字,在之前以及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众人热议的对象。 故而没多会儿,霍窈就被围住了。 霍窈把霍丫交给顾湘照顾,游刃有余地应对或讨好,或试探,或恶意的众人。 至少在表面看来,气氛一片和谐。 华叶君是在一会儿后才到的,一进来就看见人群焦点的霍窈,意料之中地来到顾湘身边,跟顾湘和罗秋然说起了话。 没多会儿,穆页彤也来了,她的出现倒是打破了格局,没多会儿,身边就围满了人。 却是霍窈那边,都没什么人了。 对此霍窈也不介意,视而不见穆页彤的挑衅,从善如流地回到顾湘身边,同罗秋然以及华叶君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起来。 倒是华叶君撇嘴:“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罗秋然扯了扯她:“叶君,别说了。” “我就是看不惯她。” 霍窈笑眯眯道:“你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没去伺候你未来婆婆?” 这个话题一出,倒是立马就转移了华叶君对穆页彤的不满,话题自然而然的也就转到了华叶君和江陵身上。 顾湘兴致勃勃:“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华叶君懊丧道:“还早呢。” 说起这个,华叶君就失望不已,因为到目前为止,江陵从未提过提亲成亲一事。 霍窈拍拍她的手,轻声说:“莫要太贪心了,你要给他时间。” 华叶君心头一震,顿时清醒了许多,连忙点头:“可不是,差点进入误区了,我得知足,得知足。” 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和江陵能彼此坦诚,已经是极为好的进展,其他的,是她太着急,也太贪心了。 …… 第430章 落水 江夫人虽然已经大好,但到底也只是比以前好了一点点,江陵的心结一日不完全解开,纵然勉强成了亲,也始终是横在他们之间的最大问题。 “多亏你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华叶君握着霍窈的手,感激道。 霍窈反握住她的,“江陵不是三心二意的男子,他心里是有你的,并不会让你白等,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给他点时间,你不催促,他反而会对你愧疚,日后只会对你更好,你若是催促了,他反而只会往后退,有损感情,得不偿失。” 华叶君听得很认真,也赞同的点头,挽上霍窈的胳膊:“你说的特别有道理,以后你就当我的军师。” 霍窈好笑,正要说什么,穆页彤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呦,这不是咱们未来的皇后娘娘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华叶君皱眉,刚要说什么,被霍窈拉住了,只听她不疾不徐淡淡道:“上次薛夫人派人送来的红鸡蛋,我已经吃过了,味道还不错,不过薛夫人,您这孩子还没生呢,就迫不及待地送红鸡蛋,您有这么着急给薛大人延续子嗣吗?” 霍窈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顿时,现场一片静谧。 直到噗嗤笑声响起。 “霍窈你这就不知道了,人薛夫人当然急了,急着用孩子笼络丈夫的心啊。” 能这么毫不顾忌,直白怼穆页彤的人,除了华叶君,也没第二个人。 此话一出,许多怪异的眼神落在穆页彤的身上。 京城之中,几乎没人不知道穆页彤和薛长蕴,以及华叶君和江陵,自然也知道,此二高门贵女,为了男人,几乎不顾自己的名声。 但现在,也众所周知,华叶君守得云开见月明,与江陵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可穆页彤则虽然已经是薛夫人,但夫妻的感情,实在一言难尽,穆页彤依旧忙着到处收拾,但凡是跟薛长蕴走得近,甭管有没有暧昧的女子。 现在只是怀上了孩子,还没出生,就忙着给人送红鸡蛋…… 可不就是迫不及待地拿孩子笼络丈夫吗? 作为女子,做到这一步属实有些可悲,今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同情,但穆页彤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主要也是托了她过去所作所为的福。 众人的眼神,如刀子一般,扎进穆页彤的身上,顿时小脸气得又红又白。 华叶君幽幽道:“薛夫人还是消消气,您现在双身子,要是气出个好歹来,伤了孩子,您丈夫的心,恐怕又要跑了……” “华叶君!”穆页彤扬起手,就要朝着华叶君打下来。 “吴醉!” 吴醉一个闪身上前,一把扣住了穆页彤的手腕:“薛夫人,我家小姐好性子,我这个当丫鬟的,脾气可不太好,今日依旧是罗府的秋日宴,我想,您也不希望和上次一样,再见血。” “你!” 如果是之前,穆页彤必然是不会把区区一个丫鬟的威胁放在眼里,不但不会放在眼里,还会一起收拾了。 可现在,她不敢。 只因霍窈是未来的皇后。 虽然出身王府,又是薛夫人,可比起霍窈来,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且她回娘家的时候听说了,陛下极其看重霍窈,江王之所以会落马,正是对霍窈出手,陛下忍无可忍,直接将他撸了下来。 所以,她纵然恨不得杀了霍窈,可也只是想想。 最终,穆页彤气势汹汹的走了,就连秋日宴也待不下去了。 华叶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啧啧两声:“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个劲儿,特别烦人!” “好了叶君,快别说了,宴会要开始了,我先失陪一会儿,你们坐。”然后吩咐丫鬟好生招待,便去安排开宴事宜。 华叶君对霍窈和顾湘说:“秋然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跟她一块长大,我都没见过她发脾气,也不知道谁家的儿郎有福气能娶到她。” 顾湘心大,随口说了句:“那还不简单啊,霍窈有三个兄长还没说亲事,不对,是四个,霍家三哥去外地了,让叶君从中挑一个呗,有霍窈这个小姑子在,保证叶君受不到半点委屈。” 霍窈头一次,没有反驳,而是笑眯眯道:“我能保证。” 华叶君却是摇摇头:“我感觉,叶君一直在等自己喜欢的男子,你几个哥哥应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霍窈默了默,转头问她:“你们真的是一块长大的?” “那是自然,我是最了解叶君的人!”华叶君以为霍窈不相信自己,啦啦道:“我跟你说,叶君和我一样,都是喜欢极为好看的男子,长得一般好看的,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说……” 华叶君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响起一身尖锐的喊叫声。 三人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宴会厅上的人就已经争相跑出去凑热闹了。 华叶君见状咬牙:“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 别人没认出来,她却是听出来了,刚才叫的,是罗秋然身边的婢女。 婢女叫得这么大声,要么自身遇到了危险,要么就是罗秋然出事了。 作为一块长大的,华叶君十分清楚,罗夫人对秋然爱护得很,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所以相较于前者,她更倾向于后者。 可不管罗秋然出了什么事,闹开总归是不好的。 “好了,先别说了,出去看看!” 霍窈把霍丫交给罗府的丫头,叮嘱她乖乖跟着姐姐别乱跑,待会儿她回来接她,然后和顾湘以及华叶君连忙跑出了宴会厅。 然而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走了一会儿,才看到那些女眷都挤在湖边上。 而湖中罗秋然正奄奄一息地往下坠,不远处一男子奋力狂游,游到罗秋然的身边,手脚麻利的将人从水里拽起来,然后带着一块往岸边游。 “咦,那不是二哥吗?”顾湘率先认出水中男子是霍文。 ……? 第430章 落水 江夫人虽然已经大好,但到底也只是比以前好了一点点,江陵的心结一日不完全解开,纵然勉强成了亲,也始终是横在他们之间的最大问题。 “多亏你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华叶君握着霍窈的手,感激道。 霍窈反握住她的,“江陵不是三心二意的男子,他心里是有你的,并不会让你白等,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给他点时间,你不催促,他反而会对你愧疚,日后只会对你更好,你若是催促了,他反而只会往后退,有损感情,得不偿失。” 华叶君听得很认真,也赞同的点头,挽上霍窈的胳膊:“你说的特别有道理,以后你就当我的军师。” 霍窈好笑,正要说什么,穆页彤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呦,这不是咱们未来的皇后娘娘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华叶君皱眉,刚要说什么,被霍窈拉住了,只听她不疾不徐淡淡道:“上次薛夫人派人送来的红鸡蛋,我已经吃过了,味道还不错,不过薛夫人,您这孩子还没生呢,就迫不及待地送红鸡蛋,您有这么着急给薛大人延续子嗣吗?” 霍窈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在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顿时,现场一片静谧。 直到噗嗤笑声响起。 “霍窈你这就不知道了,人薛夫人当然急了,急着用孩子笼络丈夫的心啊。” 能这么毫不顾忌,直白怼穆页彤的人,除了华叶君,也没第二个人。 此话一出,许多怪异的眼神落在穆页彤的身上。 京城之中,几乎没人不知道穆页彤和薛长蕴,以及华叶君和江陵,自然也知道,此二高门贵女,为了男人,几乎不顾自己的名声。 但现在,也众所周知,华叶君守得云开见月明,与江陵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可穆页彤则虽然已经是薛夫人,但夫妻的感情,实在一言难尽,穆页彤依旧忙着到处收拾,但凡是跟薛长蕴走得近,甭管有没有暧昧的女子。 现在只是怀上了孩子,还没出生,就忙着给人送红鸡蛋…… 可不就是迫不及待地拿孩子笼络丈夫吗? 作为女子,做到这一步属实有些可悲,今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同情,但穆页彤实在让人同情不起来。 主要也是托了她过去所作所为的福。 众人的眼神,如刀子一般,扎进穆页彤的身上,顿时小脸气得又红又白。 华叶君幽幽道:“薛夫人还是消消气,您现在双身子,要是气出个好歹来,伤了孩子,您丈夫的心,恐怕又要跑了……” “华叶君!”穆页彤扬起手,就要朝着华叶君打下来。 “吴醉!” 吴醉一个闪身上前,一把扣住了穆页彤的手腕:“薛夫人,我家小姐好性子,我这个当丫鬟的,脾气可不太好,今日依旧是罗府的秋日宴,我想,您也不希望和上次一样,再见血。” “你!” 如果是之前,穆页彤必然是不会把区区一个丫鬟的威胁放在眼里,不但不会放在眼里,还会一起收拾了。 可现在,她不敢。 只因霍窈是未来的皇后。 虽然出身王府,又是薛夫人,可比起霍窈来,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且她回娘家的时候听说了,陛下极其看重霍窈,江王之所以会落马,正是对霍窈出手,陛下忍无可忍,直接将他撸了下来。 所以,她纵然恨不得杀了霍窈,可也只是想想。 最终,穆页彤气势汹汹的走了,就连秋日宴也待不下去了。 华叶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啧啧两声:“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个劲儿,特别烦人!” “好了叶君,快别说了,宴会要开始了,我先失陪一会儿,你们坐。”然后吩咐丫鬟好生招待,便去安排开宴事宜。 华叶君对霍窈和顾湘说:“秋然自小就是这么个性子,跟她一块长大,我都没见过她发脾气,也不知道谁家的儿郎有福气能娶到她。” 顾湘心大,随口说了句:“那还不简单啊,霍窈有三个兄长还没说亲事,不对,是四个,霍家三哥去外地了,让叶君从中挑一个呗,有霍窈这个小姑子在,保证叶君受不到半点委屈。” 霍窈头一次,没有反驳,而是笑眯眯道:“我能保证。” 华叶君却是摇摇头:“我感觉,叶君一直在等自己喜欢的男子,你几个哥哥应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霍窈默了默,转头问她:“你们真的是一块长大的?” “那是自然,我是最了解叶君的人!”华叶君以为霍窈不相信自己,啦啦道:“我跟你说,叶君和我一样,都是喜欢极为好看的男子,长得一般好看的,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说……” 华叶君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响起一身尖锐的喊叫声。 三人愣了一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宴会厅上的人就已经争相跑出去凑热闹了。 华叶君见状咬牙:“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 别人没认出来,她却是听出来了,刚才叫的,是罗秋然身边的婢女。 婢女叫得这么大声,要么自身遇到了危险,要么就是罗秋然出事了。 作为一块长大的,华叶君十分清楚,罗夫人对秋然爱护得很,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所以相较于前者,她更倾向于后者。 可不管罗秋然出了什么事,闹开总归是不好的。 “好了,先别说了,出去看看!” 霍窈把霍丫交给罗府的丫头,叮嘱她乖乖跟着姐姐别乱跑,待会儿她回来接她,然后和顾湘以及华叶君连忙跑出了宴会厅。 然而外面一个人都没有,走了一会儿,才看到那些女眷都挤在湖边上。 而湖中罗秋然正奄奄一息地往下坠,不远处一男子奋力狂游,游到罗秋然的身边,手脚麻利的将人从水里拽起来,然后带着一块往岸边游。 “咦,那不是二哥吗?”顾湘率先认出水中男子是霍文。 ……? 第431章 人工呼吸 霍窈眨眨眼,这,这是英雄救美? “赶紧看看去,秋然自小身子就弱,怎么就落水了!”华叶君急得不行,也不管霍窈和顾湘,头一个跑到了湖对面。 此时在将军府下人的帮忙下,罗秋然已经被救上了岸。 可人已经没气了。 罗夫人身子一软,直接撅了过去,赶来的罗大将军和罗家大少爷,也眼睛通红,满身怒气急需发泄。 罗大少爷拽过罗秋然身边的丫鬟,正要抬脚踹上去,就看见水里钻出来一小子,跑到他妹妹的尸体旁边,然后…… 然后在猥亵他妹妹的遗体! 罗大少爷神情一戾,也顾不上问责丫鬟了,冲上去就要把不肖之徒弄死。 却被人给拦在前面:“他在救你妹妹!” 救? 罗大少爷认出拦他的人是霍窈:“我妹妹……” 话还没说完,就听细弱的一声咳嗽,下一刻,认为已经没气了的罗秋然不但动了,且正一口一口的吐水。 霍文把罗秋然扶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帮助她,将腹中的水都吐出来。 “活了,居然活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罗大将军最先回过神来,脱下身上的衣裳,便过去将罗秋然包住,眼神复杂地看着一身湿漉漉的霍文:“你小子,不错。” 然后吩咐人,送罗秋然回房,又让人请太医。 末了不忘霍文,“准备个房间给霍二公子,再请太医看看。” “是。” “二哥,你没事?”霍窈上前。 霍文摇摇头:“我没事,多亏以前看你救过人。” “秋然怎么会落水?” 霍文不解:“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到喊声过来的,当时她已经掉水里了。”冲动使然,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之后把人救上来说是没气儿了,他想起曾经看到过小妹救了一个投河的妇人,把人救上来的时候也是没气儿了,但小妹做了个什么,什么人工呼吸,人就活了。 因为这个人工呼吸实在新鲜,他当时就记住了步骤,后来又根据此事询问过小妹。 本来没想这么做,毕竟罗秋然是个女子,而人工呼吸实在惊世骇俗,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人救活了还好,要是救不活,他就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楚。 霍文一向是个利己主义者,在形势完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是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然而,他看着那么年轻的罗秋然,想着她若是真没死,那他就是见死不救,到时候他便是间接的刽子手。 于是跺了跺脚,咬了咬牙,救! 能救就当是积德了,就算救了没救活,至少良心上不会感到不安。 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一幕。 事实也证明,罗秋然却是没死,被他救活了。 虽然现在是初夏,但浑身湿漉漉的还是很凉,霍窈让他赶紧跟着罗家的下人去客房换衣裳收拾了。 华叶君因为不放心罗秋然,去了罗秋然的住处。 此时院子里来来往往,丫鬟婆子每个人都很忙,院中罗秋然的大哥一直守着,罗夫人晕倒了,罗大将军去看着了。 太医很快来了,进去看过出来对罗大少爷说:“大少爷不必担心,罗小姐只是呛了两口水,又进了寒气,喝两副药去去寒即可。” 罗大少爷松了口气:“有劳太医了。” 随即派人送太医回去,又去抓药煎药,等安排好一切,才转向一直在旁边等候的华叶君霍窈和顾湘。 他先是歉然今日失礼了,让她们先回去,待罗秋然醒了,必会派人前去府上通知,末了对霍窈说:“今日多亏贵府的二公子了,若不是他,我家妹妹现在……” 说到最后,罗大少爷一个大男人竟是哽咽起来。 三人知道罗家没空招待她们,便安慰了一番,表示明日再来看罗秋然,就回去宴会厅接上霍丫,在大门口跟已经换好衣裳的霍文他们汇合,回府。 老首辅府和顾府一条路,华叶君把霍窈和顾湘拉上自己的马车,在路上说起罗秋然落水一事。 “秋然自小身子就不怎么好,小时候又有过一次落水的经历,差点淹死,所以从那以后,对有水的地方能敬而远之就敬而远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了呢?” 跟她们分开的时候,秋日宴即将开席,罗秋然去厨房安排去了,厨房在另一个方向,跟湖边是两个相反的位置,她怎么跑到池塘那里去了? 霍窈摇摇头:“不清楚,罗家会调查的,我们等等再说。” 华叶君叹了口气:“幸好你二哥在,不然秋然……”华叶君不由红了眼睛,她跟华叶君关系顶好,在认识霍窈之前,罗秋然就是她唯一的朋友。 下人说罗秋然没气儿了的时候,她感觉眼前一黑,直接就站不住了。 好在过程惊险,结果却是皆大欢喜。 华叶君把霍窈和顾湘送回顾家就回去了。 刘氏他们正在用午膳,见到霍窈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很是意外,听说又秋日宴上又出事了,刘氏叹了口气:“这罗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次秋日宴,次次都出事。” 顾湘撇嘴:“上次是穆页彤找霍窈的麻烦,这次是秋然遭了意外,不一样。” 想到这问霍文:“二哥,你怎么会用那法子救人的?” 霍文早就饿坏了,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含糊道:“跟小妹学的。” 霍窈脸不红气不喘道:“我是在书里看到的。” 刘氏在旁说:“还是多看书有好处,能救人。”说话时,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湘。 顾湘摸了摸鼻子,她觉得,自己就是多嘴,不应该说话! 因为罗秋然落水一事,饭桌上气氛倒是还算和谐,只是霍窈依旧不和方氏说话,本来她没想跟自己娘生气的,还想着今日回来找她娘好好说道说道,可路上闻宴生和霍文说的话,让她心里憋着一口气。 霍丫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啊! 而她娘居然不反思,还把责任都怪到霍丫身上。 ……? 第431章 人工呼吸 霍窈眨眨眼,这,这是英雄救美? “赶紧看看去,秋然自小身子就弱,怎么就落水了!”华叶君急得不行,也不管霍窈和顾湘,头一个跑到了湖对面。 此时在将军府下人的帮忙下,罗秋然已经被救上了岸。 可人已经没气了。 罗夫人身子一软,直接撅了过去,赶来的罗大将军和罗家大少爷,也眼睛通红,满身怒气急需发泄。 罗大少爷拽过罗秋然身边的丫鬟,正要抬脚踹上去,就看见水里钻出来一小子,跑到他妹妹的尸体旁边,然后…… 然后在猥亵他妹妹的遗体! 罗大少爷神情一戾,也顾不上问责丫鬟了,冲上去就要把不肖之徒弄死。 却被人给拦在前面:“他在救你妹妹!” 救? 罗大少爷认出拦他的人是霍窈:“我妹妹……” 话还没说完,就听细弱的一声咳嗽,下一刻,认为已经没气了的罗秋然不但动了,且正一口一口的吐水。 霍文把罗秋然扶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帮助她,将腹中的水都吐出来。 “活了,居然活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罗大将军最先回过神来,脱下身上的衣裳,便过去将罗秋然包住,眼神复杂地看着一身湿漉漉的霍文:“你小子,不错。” 然后吩咐人,送罗秋然回房,又让人请太医。 末了不忘霍文,“准备个房间给霍二公子,再请太医看看。” “是。” “二哥,你没事?”霍窈上前。 霍文摇摇头:“我没事,多亏以前看你救过人。” “秋然怎么会落水?” 霍文不解:“我也不知道,我是听到喊声过来的,当时她已经掉水里了。”冲动使然,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之后把人救上来说是没气儿了,他想起曾经看到过小妹救了一个投河的妇人,把人救上来的时候也是没气儿了,但小妹做了个什么,什么人工呼吸,人就活了。 因为这个人工呼吸实在新鲜,他当时就记住了步骤,后来又根据此事询问过小妹。 本来没想这么做,毕竟罗秋然是个女子,而人工呼吸实在惊世骇俗,男女授受不亲,而且人救活了还好,要是救不活,他就是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楚。 霍文一向是个利己主义者,在形势完全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下,是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然而,他看着那么年轻的罗秋然,想着她若是真没死,那他就是见死不救,到时候他便是间接的刽子手。 于是跺了跺脚,咬了咬牙,救! 能救就当是积德了,就算救了没救活,至少良心上不会感到不安。 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一幕。 事实也证明,罗秋然却是没死,被他救活了。 虽然现在是初夏,但浑身湿漉漉的还是很凉,霍窈让他赶紧跟着罗家的下人去客房换衣裳收拾了。 华叶君因为不放心罗秋然,去了罗秋然的住处。 此时院子里来来往往,丫鬟婆子每个人都很忙,院中罗秋然的大哥一直守着,罗夫人晕倒了,罗大将军去看着了。 太医很快来了,进去看过出来对罗大少爷说:“大少爷不必担心,罗小姐只是呛了两口水,又进了寒气,喝两副药去去寒即可。” 罗大少爷松了口气:“有劳太医了。” 随即派人送太医回去,又去抓药煎药,等安排好一切,才转向一直在旁边等候的华叶君霍窈和顾湘。 他先是歉然今日失礼了,让她们先回去,待罗秋然醒了,必会派人前去府上通知,末了对霍窈说:“今日多亏贵府的二公子了,若不是他,我家妹妹现在……” 说到最后,罗大少爷一个大男人竟是哽咽起来。 三人知道罗家没空招待她们,便安慰了一番,表示明日再来看罗秋然,就回去宴会厅接上霍丫,在大门口跟已经换好衣裳的霍文他们汇合,回府。 老首辅府和顾府一条路,华叶君把霍窈和顾湘拉上自己的马车,在路上说起罗秋然落水一事。 “秋然自小身子就不怎么好,小时候又有过一次落水的经历,差点淹死,所以从那以后,对有水的地方能敬而远之就敬而远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了呢?” 跟她们分开的时候,秋日宴即将开席,罗秋然去厨房安排去了,厨房在另一个方向,跟湖边是两个相反的位置,她怎么跑到池塘那里去了? 霍窈摇摇头:“不清楚,罗家会调查的,我们等等再说。” 华叶君叹了口气:“幸好你二哥在,不然秋然……”华叶君不由红了眼睛,她跟华叶君关系顶好,在认识霍窈之前,罗秋然就是她唯一的朋友。 下人说罗秋然没气儿了的时候,她感觉眼前一黑,直接就站不住了。 好在过程惊险,结果却是皆大欢喜。 华叶君把霍窈和顾湘送回顾家就回去了。 刘氏他们正在用午膳,见到霍窈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很是意外,听说又秋日宴上又出事了,刘氏叹了口气:“这罗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次秋日宴,次次都出事。” 顾湘撇嘴:“上次是穆页彤找霍窈的麻烦,这次是秋然遭了意外,不一样。” 想到这问霍文:“二哥,你怎么会用那法子救人的?” 霍文早就饿坏了,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含糊道:“跟小妹学的。” 霍窈脸不红气不喘道:“我是在书里看到的。” 刘氏在旁说:“还是多看书有好处,能救人。”说话时,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湘。 顾湘摸了摸鼻子,她觉得,自己就是多嘴,不应该说话! 因为罗秋然落水一事,饭桌上气氛倒是还算和谐,只是霍窈依旧不和方氏说话,本来她没想跟自己娘生气的,还想着今日回来找她娘好好说道说道,可路上闻宴生和霍文说的话,让她心里憋着一口气。 霍丫差点被人贩子拐走啊! 而她娘居然不反思,还把责任都怪到霍丫身上。 ……? 第432章 带霍丫走 在家的时候,霍丫基本上是她带着,小丫头是什么性格,她最是清楚,根本不是乱跑的那个,要说霍丫乱跑,她是一点也不相信的,还不是方氏只顾着小丫儿,不管霍丫! 方氏见闺女不理她,也憋了一口气,说话的时候都带上几分阴阳怪气,因此一顿午饭吃的不冷不热的。 等吃完饭,霍窈就带着霍丫回了自己院子睡午觉。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被吵醒了。 外头乱糟糟的,而身边也不见了霍丫的人影。 出来一看,眼前的一幕险些让她红了眼睛。 只见方氏护着小丫儿,正在打霍丫,小丫头蜷缩在地上一声不吭,圆乎乎的小脸蛋上多了两个手指印。 旁边何木香无措地站着,刘氏和乔氏一左一右拽着气势汹汹的方氏。 顾湘挡在霍丫前面:“大娘,不是我这个当小辈的说您,您这次确实是太过分了,那镯子和荷包都是秋然和罗夫人给大丫儿的见面礼,您怎么能抢?” 方氏理直气壮道:“我什么时候抢了,小丫儿觉得稀罕,拿过来看看,这死丫头一点也不爱护自己的妹妹,连看都不给看!” 刘氏劝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霍窈寒着脸走过来:“什么事?” 方氏一看到闺女如此,不由缩了缩脖子,张嘴就要说,霍窈直接道:“顾湘你说!” 顾湘当即啦啦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霍丫早早起来了,见姑姑还在睡,就到院子里玩,期间她把罗夫人和罗秋然给她的玉镯子和荷包拿出来。 玉镯子名贵,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还不懂什么名贵,就觉得很好看,放在太阳底下特别漂亮。 还有罗夫人给的荷包,荷包里面是一袋子金片,抛除金片自身的价值,吸引霍丫的是,这些金片都被打成萌萌的形状,里面有金叶子,有兔子,还有苹果,桃子等等形状。 金灿灿的,很是稀奇。 结果方氏带着小丫儿路过,小丫儿嚷着就想要,跟方氏撒娇,方氏自然是向着小丫儿的,就让大丫儿给妹妹。 大丫儿也很喜欢这些金叶子和玉镯子,自然不给,而且昨日姑姑才教过她,不想给的就不给。 而她,并不想给。 方氏一看赔钱货敢不给,当时就生气了,对着霍丫又打又骂,下人见状忙去请刘氏,正巧乔氏和顾湘都在,母女三人便一块赶过来了。 也便有了现在。 霍窈听完前因后果,直接笑了,看着不懂事的小丫儿,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抱起霍丫,把她的玉镯子和金叶子一收,转身就回了屋。 刘氏觉得霍窈太安静了,有些感觉不好,与乔氏对视了一眼,后者也同样的感觉,方氏亦是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霍窈就出来了,身上拿着一个包袱扔给吴醉:“我们走!” 顾湘傻眼了:“你去哪儿啊?” “既然我娘容不下大丫儿,那我就带她走。”霍窈的声音很冷,听得顾湘都觉得不安。 认识霍窈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她这般过。 忙向刘氏和乔氏求救,前者上前:“别生气,待会儿我跟你娘好好说说,这里就是你家,不在家能去哪儿。” “我虽然不熟悉京城,但带着霍丫找个住的地方还是能找到的,干娘别担心,有时间我再回来看您。” 说完,抱着霍丫就走了。 吴醉给她们使了个眼色,随即跟了上去。 顾湘呵呵了:“行了,这下可好玩了。” 乔氏拍了她一下:“少说两句。” 顾湘撇嘴,看着脸色难看的方氏,转身就走了。 方氏也没想到,闺女居然说走就走了,不由有些慌,尤其想到闺女最后看过来的眼神,凉飕飕的,让她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跟着凉了。 感受到方氏的隐隐颤抖,小丫儿撇了撇嘴,本来以为说了算的是原身的奶奶,可现在看来,真正的大佬是原身的姑姑! 这事说起来,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她出车祸醒来,就穿成了霍家的孙女,小丫儿。 爹是霍家村的里正,娘软弱无能,虽然是家中最小,但存在感属实一般。 她一向信奉,要想过好日子,得学会经营。 所以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家中做主的是奶奶方氏,就打定主意巴结方氏,让自己成为家中最受宠的那个,从而才有好日子过。 她是知道原身有个姑姑的,也听说自己这个姑姑很厉害,比几个叔叔都要厉害,年纪轻轻就成了学塾里的女夫子,就连几个叔叔都由她授课,妥妥的天才少女。 姑姑也是奶奶最宠爱的孩子,但她来的时候,姑姑并不在家,从家中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姑姑有个干爹干娘在京城,被接去京城小住了。 她是真没把这个姑姑放在眼里的,还想着,趁着姑姑回来之前,争取拿下方氏,让自己成为方氏最宠爱的孩子。 后来,她也全身心的致力于讨好方氏,知道方氏疼爱姑姑,根据所了解到的姑姑脾性,故意伪造人设,从而让方氏移情。 事实也证明,她的计划很成功,从一开始方氏的不冷不热,到现在俨然成了方氏的心头宝。 至于大丫儿这个姐姐,她是一点也不认的,长得丑不说,还木讷,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写字,无趣得很,不但如此,爹娘比起她,都比较疼大丫儿。 所以在她眼里,大丫儿的存在,就是抢她的饭碗。 于是便逮着机会拉踩她。 她知道何木香没什么主见,最听方氏的话,就利用方氏,把何木香拉了过来,可惜霍力这个爹不识趣,只疼霍丫,不管他怎么做,就是不为所动。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家里主事的,是奶奶。 只要她将奶奶捏在手里,就万事大吉。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被她放在眼里,还试图取而代之的姑姑,居然要被封为皇后了! 这下,她差点炸了锅,本来以为方氏是个王者,他妈的真正的王者是霍窈! …… 第432章 带霍丫走 在家的时候,霍丫基本上是她带着,小丫头是什么性格,她最是清楚,根本不是乱跑的那个,要说霍丫乱跑,她是一点也不相信的,还不是方氏只顾着小丫儿,不管霍丫! 方氏见闺女不理她,也憋了一口气,说话的时候都带上几分阴阳怪气,因此一顿午饭吃的不冷不热的。 等吃完饭,霍窈就带着霍丫回了自己院子睡午觉。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被吵醒了。 外头乱糟糟的,而身边也不见了霍丫的人影。 出来一看,眼前的一幕险些让她红了眼睛。 只见方氏护着小丫儿,正在打霍丫,小丫头蜷缩在地上一声不吭,圆乎乎的小脸蛋上多了两个手指印。 旁边何木香无措地站着,刘氏和乔氏一左一右拽着气势汹汹的方氏。 顾湘挡在霍丫前面:“大娘,不是我这个当小辈的说您,您这次确实是太过分了,那镯子和荷包都是秋然和罗夫人给大丫儿的见面礼,您怎么能抢?” 方氏理直气壮道:“我什么时候抢了,小丫儿觉得稀罕,拿过来看看,这死丫头一点也不爱护自己的妹妹,连看都不给看!” 刘氏劝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霍窈寒着脸走过来:“什么事?” 方氏一看到闺女如此,不由缩了缩脖子,张嘴就要说,霍窈直接道:“顾湘你说!” 顾湘当即啦啦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霍丫早早起来了,见姑姑还在睡,就到院子里玩,期间她把罗夫人和罗秋然给她的玉镯子和荷包拿出来。 玉镯子名贵,但对于小孩子来说,还不懂什么名贵,就觉得很好看,放在太阳底下特别漂亮。 还有罗夫人给的荷包,荷包里面是一袋子金片,抛除金片自身的价值,吸引霍丫的是,这些金片都被打成萌萌的形状,里面有金叶子,有兔子,还有苹果,桃子等等形状。 金灿灿的,很是稀奇。 结果方氏带着小丫儿路过,小丫儿嚷着就想要,跟方氏撒娇,方氏自然是向着小丫儿的,就让大丫儿给妹妹。 大丫儿也很喜欢这些金叶子和玉镯子,自然不给,而且昨日姑姑才教过她,不想给的就不给。 而她,并不想给。 方氏一看赔钱货敢不给,当时就生气了,对着霍丫又打又骂,下人见状忙去请刘氏,正巧乔氏和顾湘都在,母女三人便一块赶过来了。 也便有了现在。 霍窈听完前因后果,直接笑了,看着不懂事的小丫儿,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抱起霍丫,把她的玉镯子和金叶子一收,转身就回了屋。 刘氏觉得霍窈太安静了,有些感觉不好,与乔氏对视了一眼,后者也同样的感觉,方氏亦是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霍窈就出来了,身上拿着一个包袱扔给吴醉:“我们走!” 顾湘傻眼了:“你去哪儿啊?” “既然我娘容不下大丫儿,那我就带她走。”霍窈的声音很冷,听得顾湘都觉得不安。 认识霍窈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她这般过。 忙向刘氏和乔氏求救,前者上前:“别生气,待会儿我跟你娘好好说说,这里就是你家,不在家能去哪儿。” “我虽然不熟悉京城,但带着霍丫找个住的地方还是能找到的,干娘别担心,有时间我再回来看您。” 说完,抱着霍丫就走了。 吴醉给她们使了个眼色,随即跟了上去。 顾湘呵呵了:“行了,这下可好玩了。” 乔氏拍了她一下:“少说两句。” 顾湘撇嘴,看着脸色难看的方氏,转身就走了。 方氏也没想到,闺女居然说走就走了,不由有些慌,尤其想到闺女最后看过来的眼神,凉飕飕的,让她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跟着凉了。 感受到方氏的隐隐颤抖,小丫儿撇了撇嘴,本来以为说了算的是原身的奶奶,可现在看来,真正的大佬是原身的姑姑! 这事说起来,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她出车祸醒来,就穿成了霍家的孙女,小丫儿。 爹是霍家村的里正,娘软弱无能,虽然是家中最小,但存在感属实一般。 她一向信奉,要想过好日子,得学会经营。 所以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家中做主的是奶奶方氏,就打定主意巴结方氏,让自己成为家中最受宠的那个,从而才有好日子过。 她是知道原身有个姑姑的,也听说自己这个姑姑很厉害,比几个叔叔都要厉害,年纪轻轻就成了学塾里的女夫子,就连几个叔叔都由她授课,妥妥的天才少女。 姑姑也是奶奶最宠爱的孩子,但她来的时候,姑姑并不在家,从家中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姑姑有个干爹干娘在京城,被接去京城小住了。 她是真没把这个姑姑放在眼里的,还想着,趁着姑姑回来之前,争取拿下方氏,让自己成为方氏最宠爱的孩子。 后来,她也全身心的致力于讨好方氏,知道方氏疼爱姑姑,根据所了解到的姑姑脾性,故意伪造人设,从而让方氏移情。 事实也证明,她的计划很成功,从一开始方氏的不冷不热,到现在俨然成了方氏的心头宝。 至于大丫儿这个姐姐,她是一点也不认的,长得丑不说,还木讷,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写字,无趣得很,不但如此,爹娘比起她,都比较疼大丫儿。 所以在她眼里,大丫儿的存在,就是抢她的饭碗。 于是便逮着机会拉踩她。 她知道何木香没什么主见,最听方氏的话,就利用方氏,把何木香拉了过来,可惜霍力这个爹不识趣,只疼霍丫,不管他怎么做,就是不为所动。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家里主事的,是奶奶。 只要她将奶奶捏在手里,就万事大吉。 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不被她放在眼里,还试图取而代之的姑姑,居然要被封为皇后了! 这下,她差点炸了锅,本来以为方氏是个王者,他妈的真正的王者是霍窈! …… 第433章 大哥终于支棱起来了 在来京城的一路上,她重新制定了一下计划,把攻略任务从方氏,换成了霍窈。 所以一来,她就凑到霍窈身边开始攻略。 谁知道,霍窈这个姑姑的眼里,只有霍丫,对她连看都不看。 如果霍窈知道小丫儿心里是这么想,必然会觉得人心太贪,她对两个侄女一视同仁,而且要说对谁不同,那也是对她,要知道,她可是看着她生出来的。 当然,对于眼中只有自己的自私的人来说,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后来她也试着亲近霍窈,每次都不得其法,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再巴结了,皇后又如何,反正她以后是要住在皇宫里的,而她不能跟着她进宫,家中做主的,依旧是方氏。 于是,她就继续巴结方氏,从而借着方氏的手,拉踩霍丫,把她手里的好东西都抢过来自己留着,这些以后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也正是因为她年纪小,才一岁,所以才没有人怀疑她,只会认为方氏偏心。 不过就刚才的事来看,自己好像却是有点挑唆过火了,要是方氏和霍窈闹翻了,对她并没有好处。 还是那句话,霍窈是未来的皇后。 看来还得改变一下策略。 已经离开了的霍窈,并不知道这些,此时她来了江家。 江陵看她大包小包,怀里还抱着侄女,不由纳闷:“你这是干嘛呢?搬家?” 不得不说,江陵还真是猜中了。 霍窈的确是搬家,还是带着侄女搬家的那种。 “收留我在这住段时间呗。” 江陵好笑:“那有什么问题,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过你这么带着小丫头出来能行吗?这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哥家的孩子。” 霍窈撇嘴:“我会跟大哥说的,至于我嫂子,不说她也罢。” 说起何木香,她是当真一言难尽了。 索性也就懒得再说了。 “那行,院子一直给你留着,你和小丫头住下,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找管家,我还有事,得立马出门一趟,你们自己随意。” 说完,江陵就喊来管家,让他给霍窈安置,然后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对于霍窈,江家上下都是十分熟悉的,刨除她和江陵是朋友,以及未来皇后的身份之外,她还是治疗夫人的能人。 最关键的是,夫人在她的治疗下,已经很少发病了,虽然记忆仍旧只是停留在二十年前,但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故而,江家上下都十分感谢她,自然也把她当做贵客。 回到之前住的院子,霍窈把霍丫放下,正准备帮着吴醉收拾行李,却被一双小手拽住了衣裳。 “姑姑,对不起……” 霍窈一愣,摸了摸她的头:“你没做错,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脸还疼吗?” 霍丫摇摇头,“不疼。” 霍窈叹了口气,找下人要来了些冰块,拿布包着,给她冰敷。 都肿了,还说不疼。 给小丫头冰敷完,霍窈又让吴醉去找了些药过来,给她脸上上好药,期间小丫头累得睡着了。 上完药,霍窈和吴醉蹑手蹑脚地出来了。 “霍丫真招人疼,挨了打都不哭。” 霍窈叹了口气:“这丫头以前被打习惯了,知道越哭,打的就越厉害,时间一长,都忘了哭。” 吴醉知道一些霍家的旧事,给霍窈倒了杯茶:“小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有小姐您疼着。” “我疼也只是一时的,最关键的还是我娘,毕竟我不能一直守着她,小丫头又不知道反抗。”还是得从她娘方面入手。 正思考着,江家的下人来报,霍力和霍文他们来了。 方氏打霍丫的事,他们当时并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霍窈已经带着霍丫搬来了江家。 霍窈带着他们悄悄进房探望正睡着的霍丫。 等出来的时候,霍文摇头:“娘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想到霍丫脸上的伤,就连他都有些不忍心。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小丫头好学,经常找他问问题,跟他待在一块,时间长了,他就对这个乖巧不闹人的侄女有了好感。 而且这次事件明摆着是方氏的问题,他自然是站在霍丫这边的。 霍窈看了眼从刚才就皱着眉头,不说话的霍力,避重就轻道:“希望这次我离开,能让娘有些反思。” 霍力他们并没有待多长时间就回去了,本来他们是想等江陵回来,跟他道个谢,毕竟妹妹住在人家家里。 结果天都快黑了,江陵还没有回来,索性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当天晚上,顾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霍窈是在第二天的时候,顾湘和霍文过来,听说的。 听完后狠狠吃了一惊:“你说大哥,离家出走了?” “不止如此呢,大哥还要休了木香嫂子。”顾湘啧啧道,“真是没想到,大哥看着好脾气,这爆发起来也怪吓人的,你是不知道,大娘都被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霍文抹了把脸,懊丧道:“大哥这么多年也是憋得太狠了,能到昨晚才爆发出来,也是实在忍无可忍了。” 霍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打小妹狠狠教训过他后,他意识到这些年大哥都过的什么日子,但只是意识到而已,直到昨天晚上,看着大哥又哭又笑,以及说的那些话,才知道,从小到大,大哥的心里有多苦。 而娘,对他有多么的不公平。 霍窈赞同这话:“越是平日不吭声的人,一旦爆发起来,越是惊人,但我没想到,大哥的爆发,不是因为自己,会是因为霍丫。” 霍文说:“大哥说,不管娘过去对他怎么样,她始终是他的娘,至少在那天晚上,他是知道娘在乎他的,对他来说,就足以抵消前二十多年的种种不公,只是他也是当人爹的,太清楚不公的待遇有多么苦,才不希望大丫儿走他过去的老路。” 看出霍文内疚自责了,霍窈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 第433章 大哥终于支棱起来了 在来京城的一路上,她重新制定了一下计划,把攻略任务从方氏,换成了霍窈。 所以一来,她就凑到霍窈身边开始攻略。 谁知道,霍窈这个姑姑的眼里,只有霍丫,对她连看都不看。 如果霍窈知道小丫儿心里是这么想,必然会觉得人心太贪,她对两个侄女一视同仁,而且要说对谁不同,那也是对她,要知道,她可是看着她生出来的。 当然,对于眼中只有自己的自私的人来说,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后来她也试着亲近霍窈,每次都不得其法,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再巴结了,皇后又如何,反正她以后是要住在皇宫里的,而她不能跟着她进宫,家中做主的,依旧是方氏。 于是,她就继续巴结方氏,从而借着方氏的手,拉踩霍丫,把她手里的好东西都抢过来自己留着,这些以后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也正是因为她年纪小,才一岁,所以才没有人怀疑她,只会认为方氏偏心。 不过就刚才的事来看,自己好像却是有点挑唆过火了,要是方氏和霍窈闹翻了,对她并没有好处。 还是那句话,霍窈是未来的皇后。 看来还得改变一下策略。 已经离开了的霍窈,并不知道这些,此时她来了江家。 江陵看她大包小包,怀里还抱着侄女,不由纳闷:“你这是干嘛呢?搬家?” 不得不说,江陵还真是猜中了。 霍窈的确是搬家,还是带着侄女搬家的那种。 “收留我在这住段时间呗。” 江陵好笑:“那有什么问题,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过你这么带着小丫头出来能行吗?这再怎么说,也是你大哥家的孩子。” 霍窈撇嘴:“我会跟大哥说的,至于我嫂子,不说她也罢。” 说起何木香,她是当真一言难尽了。 索性也就懒得再说了。 “那行,院子一直给你留着,你和小丫头住下,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找管家,我还有事,得立马出门一趟,你们自己随意。” 说完,江陵就喊来管家,让他给霍窈安置,然后匆匆忙忙地出门去了。 对于霍窈,江家上下都是十分熟悉的,刨除她和江陵是朋友,以及未来皇后的身份之外,她还是治疗夫人的能人。 最关键的是,夫人在她的治疗下,已经很少发病了,虽然记忆仍旧只是停留在二十年前,但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 故而,江家上下都十分感谢她,自然也把她当做贵客。 回到之前住的院子,霍窈把霍丫放下,正准备帮着吴醉收拾行李,却被一双小手拽住了衣裳。 “姑姑,对不起……” 霍窈一愣,摸了摸她的头:“你没做错,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脸还疼吗?” 霍丫摇摇头,“不疼。” 霍窈叹了口气,找下人要来了些冰块,拿布包着,给她冰敷。 都肿了,还说不疼。 给小丫头冰敷完,霍窈又让吴醉去找了些药过来,给她脸上上好药,期间小丫头累得睡着了。 上完药,霍窈和吴醉蹑手蹑脚地出来了。 “霍丫真招人疼,挨了打都不哭。” 霍窈叹了口气:“这丫头以前被打习惯了,知道越哭,打的就越厉害,时间一长,都忘了哭。” 吴醉知道一些霍家的旧事,给霍窈倒了杯茶:“小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有小姐您疼着。” “我疼也只是一时的,最关键的还是我娘,毕竟我不能一直守着她,小丫头又不知道反抗。”还是得从她娘方面入手。 正思考着,江家的下人来报,霍力和霍文他们来了。 方氏打霍丫的事,他们当时并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霍窈已经带着霍丫搬来了江家。 霍窈带着他们悄悄进房探望正睡着的霍丫。 等出来的时候,霍文摇头:“娘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想到霍丫脸上的伤,就连他都有些不忍心。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小丫头好学,经常找他问问题,跟他待在一块,时间长了,他就对这个乖巧不闹人的侄女有了好感。 而且这次事件明摆着是方氏的问题,他自然是站在霍丫这边的。 霍窈看了眼从刚才就皱着眉头,不说话的霍力,避重就轻道:“希望这次我离开,能让娘有些反思。” 霍力他们并没有待多长时间就回去了,本来他们是想等江陵回来,跟他道个谢,毕竟妹妹住在人家家里。 结果天都快黑了,江陵还没有回来,索性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当天晚上,顾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霍窈是在第二天的时候,顾湘和霍文过来,听说的。 听完后狠狠吃了一惊:“你说大哥,离家出走了?” “不止如此呢,大哥还要休了木香嫂子。”顾湘啧啧道,“真是没想到,大哥看着好脾气,这爆发起来也怪吓人的,你是不知道,大娘都被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霍文抹了把脸,懊丧道:“大哥这么多年也是憋得太狠了,能到昨晚才爆发出来,也是实在忍无可忍了。” 霍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打小妹狠狠教训过他后,他意识到这些年大哥都过的什么日子,但只是意识到而已,直到昨天晚上,看着大哥又哭又笑,以及说的那些话,才知道,从小到大,大哥的心里有多苦。 而娘,对他有多么的不公平。 霍窈赞同这话:“越是平日不吭声的人,一旦爆发起来,越是惊人,但我没想到,大哥的爆发,不是因为自己,会是因为霍丫。” 霍文说:“大哥说,不管娘过去对他怎么样,她始终是他的娘,至少在那天晚上,他是知道娘在乎他的,对他来说,就足以抵消前二十多年的种种不公,只是他也是当人爹的,太清楚不公的待遇有多么苦,才不希望大丫儿走他过去的老路。” 看出霍文内疚自责了,霍窈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 第434章 诬赖 霍文点点头,“大哥昨晚跑出去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顾大叔派人找了一宿,到现在都没找到,小妹,你能不能帮帮忙,去找找大哥?” “不用找,大哥会来找我的。” “啊?” 霍窈喝了口水:“你们不是都说了,大哥爆发是为了霍丫,霍丫在我这,大哥肯定会过来找我的,不用太担心。” 顾湘点头:“有道理,现在家里可乱了,木香嫂子一直哭,说实话,我真有点烦了,所以就躲出来了。” 末了问霍窈:“你说大哥当真会休了木香嫂子吗?” 霍窈摇头:“不会。” “啊?” 霍文和顾湘都看着她。 “大哥对嫂子有愧疚,他不会休了嫂子,估计也只是气狠了,才说那些气话,这样也好,让嫂子也长长记性。” 霍窈始终记得,当初何木香为了霍丫给她下跪的一幕。 何木香是疼爱霍丫的,这一点她始终坚信。 只不过她这人没主见,以前又被方氏被欺负怕了,下意识的就站在方氏那边,可一旦意识到这么做会让丈夫对她不满,何木香会反思的。 至于霍力说要休了何木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这个大哥比其他几个哥哥都重感情,他甚至知道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对何木香所造成的伤害,而且夫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所以,霍窈觉得,霍力只是说说,但如果何木香继续如此,日后会不会休,她就不能保证了。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霍力就找来了江家。 彼时顾湘和霍文都在。 消失了一晚上加大半天的人,虽然狼狈,但精神尚可,众人都松了口气。 知道霍力一直在外面流浪,到现在没吃口热乎饭,霍窈连忙让人给他准备吃食。 狼吞虎咽的吃完,看到对面几人都看着他,霍力有些尴尬,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儿蹭了过来。 “爹。” 霍丫主动跑到霍力身上,坐在他腿上:“谢谢爹。” 姑姑都跟她说了,爹为了她跟奶奶吵架,责怪奶奶打她,让她知道,爹原来一直都很爱她。 霍力眼眶有些红,紧紧抱着闺女不说话。 霍窈看着这一幕,语出惊人:“大哥,你这次很爷们。” 霍文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维护自己的闺女,就是爷们!”她还记得,曾在最初,方氏打骂霍丫时,霍力站在屋檐下看戏。 相比较以前,现在的霍力,当真很爷们。 霍力低下头,“娘是不是很生气?” 霍文回过神,“那倒没有,娘没生气,就是有点傻。” 顾湘接话:“还没从你的爆发中回过神来,不过我觉得,大娘应该不会生气。”毕竟,她也没底气生气啊。 确实是这样,方氏虽然觉得没脸,但实在没底生气,因为昨晚大儿子爆发后,丈夫也不理她,就连几个儿子,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她就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反而有点慌。 最疼爱的闺女埋怨她,不惜搬了出去,就连一向最听她话的大儿子,也埋怨她,离家出走到现在没回来。 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慌乱大于生气。 她尝试着跟丈夫说话,奈何丈夫不理她,二儿子一大早和顾湘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三儿子不在这,四儿子本就是个内向的性子,更别指望他,倒是能指望义子。 奈何义子跟她说,他很感激她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在他心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娘,正是因为当做亲娘,他才不好说。 毕竟,子不言母之过。 一句话,就坐定了她做错了。 方氏又去找刘氏,刘氏倒是理她了,也没过多的责怪她,只是跟她说一些浅显的道理。 最后心事重重地回来了。 而另一边江家,霍窈正在问霍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回去,还是她给找个地方先落脚,门房的下人就来报,罗将军府来人,请他们前往将军府一趟。 霍窈问:“可有说是何事?” 下人摇头:“那倒没有,来的人只说请人。” 顾湘猜测:“会不会与昨日的事有关?” 霍窈也是这么想的,当即把霍丫交给霍力,让他现在这等着陪霍丫,自己和霍文以及顾湘,收拾了一下去了将军府。 从昨日下午出门就一直不见人的江陵也在,正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他们。 见他们过来,忙走过来压低声音说:“罗小姐至今还没醒,人有些不好,昨日落水的事,她的丫鬟指控……” 说到这,他的眼神落到霍文身上。 霍文瞪大眼:“我?” 江陵点点头。 霍文懵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会以为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又跟她没仇!” 霍窈皱眉:“秋然身边的丫鬟指控的?” 江陵嗯了声,“大将军和夫人就罗小姐一个女儿,现在人不好,怕是要不行了,现在二老十分生气,待会儿你们只需要把自己看到知道的说出来,其他的不用管。” 话虽然这么说,但从江陵紧皱的眉头中不难看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他们一进入前厅,还没等看清楚里面的人,就听到尖锐的女声说:“就是他,看上了小姐,跟小姐求爱不成,将小姐推下水,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救了小姐,为的就是娶小姐!” 罗秋然的贴身丫鬟跪在地上,义愤填庸地指着刚进来的霍文。 霍文一下火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家小姐求爱了?” 霍文脸色十分难看,因为褚雪莲的事,他现在最讨厌被人冤枉,继续说:“我才刚来京城,人都还没认全呢,怎么可能看上你家小姐!” 说实话,他确实是认识罗秋然,但也只是记得她是小妹的朋友,他现在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连模样都不记得,怎么可能看上? 再说,就算看上了,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啊? 他霍文还不屑! 罗大少爷冲过来一把揪住霍文的衣领:“亏我还感激你救了我妹妹,原来是你害的她!” …… 第434章 诬赖 霍文点点头,“大哥昨晚跑出去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顾大叔派人找了一宿,到现在都没找到,小妹,你能不能帮帮忙,去找找大哥?” “不用找,大哥会来找我的。” “啊?” 霍窈喝了口水:“你们不是都说了,大哥爆发是为了霍丫,霍丫在我这,大哥肯定会过来找我的,不用太担心。” 顾湘点头:“有道理,现在家里可乱了,木香嫂子一直哭,说实话,我真有点烦了,所以就躲出来了。” 末了问霍窈:“你说大哥当真会休了木香嫂子吗?” 霍窈摇头:“不会。” “啊?” 霍文和顾湘都看着她。 “大哥对嫂子有愧疚,他不会休了嫂子,估计也只是气狠了,才说那些气话,这样也好,让嫂子也长长记性。” 霍窈始终记得,当初何木香为了霍丫给她下跪的一幕。 何木香是疼爱霍丫的,这一点她始终坚信。 只不过她这人没主见,以前又被方氏被欺负怕了,下意识的就站在方氏那边,可一旦意识到这么做会让丈夫对她不满,何木香会反思的。 至于霍力说要休了何木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这个大哥比其他几个哥哥都重感情,他甚至知道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对何木香所造成的伤害,而且夫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所以,霍窈觉得,霍力只是说说,但如果何木香继续如此,日后会不会休,她就不能保证了。 果不其然,下午的时候,霍力就找来了江家。 彼时顾湘和霍文都在。 消失了一晚上加大半天的人,虽然狼狈,但精神尚可,众人都松了口气。 知道霍力一直在外面流浪,到现在没吃口热乎饭,霍窈连忙让人给他准备吃食。 狼吞虎咽的吃完,看到对面几人都看着他,霍力有些尴尬,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小小的人儿蹭了过来。 “爹。” 霍丫主动跑到霍力身上,坐在他腿上:“谢谢爹。” 姑姑都跟她说了,爹为了她跟奶奶吵架,责怪奶奶打她,让她知道,爹原来一直都很爱她。 霍力眼眶有些红,紧紧抱着闺女不说话。 霍窈看着这一幕,语出惊人:“大哥,你这次很爷们。” 霍文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维护自己的闺女,就是爷们!”她还记得,曾在最初,方氏打骂霍丫时,霍力站在屋檐下看戏。 相比较以前,现在的霍力,当真很爷们。 霍力低下头,“娘是不是很生气?” 霍文回过神,“那倒没有,娘没生气,就是有点傻。” 顾湘接话:“还没从你的爆发中回过神来,不过我觉得,大娘应该不会生气。”毕竟,她也没底气生气啊。 确实是这样,方氏虽然觉得没脸,但实在没底生气,因为昨晚大儿子爆发后,丈夫也不理她,就连几个儿子,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她就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反而有点慌。 最疼爱的闺女埋怨她,不惜搬了出去,就连一向最听她话的大儿子,也埋怨她,离家出走到现在没回来。 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慌乱大于生气。 她尝试着跟丈夫说话,奈何丈夫不理她,二儿子一大早和顾湘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三儿子不在这,四儿子本就是个内向的性子,更别指望他,倒是能指望义子。 奈何义子跟她说,他很感激她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在他心里,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娘,正是因为当做亲娘,他才不好说。 毕竟,子不言母之过。 一句话,就坐定了她做错了。 方氏又去找刘氏,刘氏倒是理她了,也没过多的责怪她,只是跟她说一些浅显的道理。 最后心事重重地回来了。 而另一边江家,霍窈正在问霍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回去,还是她给找个地方先落脚,门房的下人就来报,罗将军府来人,请他们前往将军府一趟。 霍窈问:“可有说是何事?” 下人摇头:“那倒没有,来的人只说请人。” 顾湘猜测:“会不会与昨日的事有关?” 霍窈也是这么想的,当即把霍丫交给霍力,让他现在这等着陪霍丫,自己和霍文以及顾湘,收拾了一下去了将军府。 从昨日下午出门就一直不见人的江陵也在,正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他们。 见他们过来,忙走过来压低声音说:“罗小姐至今还没醒,人有些不好,昨日落水的事,她的丫鬟指控……” 说到这,他的眼神落到霍文身上。 霍文瞪大眼:“我?” 江陵点点头。 霍文懵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会以为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又跟她没仇!” 霍窈皱眉:“秋然身边的丫鬟指控的?” 江陵嗯了声,“大将军和夫人就罗小姐一个女儿,现在人不好,怕是要不行了,现在二老十分生气,待会儿你们只需要把自己看到知道的说出来,其他的不用管。” 话虽然这么说,但从江陵紧皱的眉头中不难看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他们一进入前厅,还没等看清楚里面的人,就听到尖锐的女声说:“就是他,看上了小姐,跟小姐求爱不成,将小姐推下水,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救了小姐,为的就是娶小姐!” 罗秋然的贴身丫鬟跪在地上,义愤填庸地指着刚进来的霍文。 霍文一下火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家小姐求爱了?” 霍文脸色十分难看,因为褚雪莲的事,他现在最讨厌被人冤枉,继续说:“我才刚来京城,人都还没认全呢,怎么可能看上你家小姐!” 说实话,他确实是认识罗秋然,但也只是记得她是小妹的朋友,他现在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连模样都不记得,怎么可能看上? 再说,就算看上了,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啊? 他霍文还不屑! 罗大少爷冲过来一把揪住霍文的衣领:“亏我还感激你救了我妹妹,原来是你害的她!” …… 第435章 一见钟情 霍文挣了几下没挣开,无语道:“我真没有,你们京城人就这么冤枉人啊?” “你若没有,佳月为何要指控你?佳月乃是我妹妹的贴身丫鬟,从小就伺候我妹妹,你跟她无仇无怨,她为何要冤枉你?” “且我已经查过,在我妹妹出事的时候,你借口不在席间,肯定就是你!” 霍文一听就知道局势不利于自己,毕竟比起自己这个陌生人,他们肯定更相信一块长大的丫鬟。 而且刚才江陵特地点明过,罗秋然要不行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死无对证! “我当时去茅房了,肯定不在啊,可我真的没干过!”霍文烦躁了,对霍窈说:“小妹你说,我是这么狠毒的人吗?” 霍窈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看向神情憔悴的罗夫人:“夫人您说,是我二哥吗?” 罗夫人眼下黑眼圈浓重,沉沉地与霍窈对视了一眼,转而又看看霍文,哑声道:“成儿,放开他。” “娘!” “不会是他。”旁人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女儿是喜欢霍文的,若是霍文跟她求爱,她只会欣然接受,根本没有拒绝这么一说。 没有拒绝,自然霍文也没有利用推她下水。 就算是霍文干的,可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女儿? 女儿出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罗秋然的哥哥罗秋成嘶吼:“佳月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佳月听到罗夫人的话,也有些慌,忙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夫人,您要给小姐报仇啊!” “娘!” 罗夫人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冲到佳月身边,如泼妇般抓上她的头发:“你说霍文?怎么,秋然没有告诉你,她对霍文一见钟情吗?霍文跟她求爱被拒绝?你作为她的贴身丫鬟,会不知道,喜欢的人跟她求爱,她只会欢欢喜喜的同意,何来拒绝?”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佳月脸上:“说!是不是你害了我的秋然!说!” 罗夫人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霍文,眼睛眨了又眨,罗秋然对他,一见钟情? 这…… 江陵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霍窈,难怪霍窈刚才没有维护霍文,反而问罗夫人,原来她早就知道? 顾湘眼珠子同样瞪得很大,难怪罗家突然又举办秋日宴,还举办的这么着急,且在请帖上点明了邀请霍文他们。 敢情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大将军亦是没有多好:“你说秋然……” 罗夫人捂着脸哭了起来:“那天秋然在江家见过霍文后,就喜欢上了他,回来就同我说了,这是秋然第一次喜欢一个男子,对方又没有说亲事,我就想着若是霍文是个好的,就成全她,谁知道……” 罗秋成慢慢放开了揪着霍文的手:“所以,您,您着急忙慌地举办了秋日宴……” 见罗夫人点头,罗秋成转头看向一脸吃惊的霍文,呢喃道:“这么说,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霍文回过神来,下意识吼了一句。 “不是你,佳月却说是你,那么……” 罗秋成吃人的眼神瞪着佳月:“你撒谎!” 早在罗夫人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佳月的脸色就很白了,此时更是没了血色,她咬着牙:“我没有,就是他,我亲眼见到的,夫人,少爷,你们要相信我,我是小姐的丫鬟,怎么可能做出对小姐不利的事?” 霍窈此时站出来:“我记得秋然身边有四个丫鬟,可否叫来问两句话?” 罗大将军看了她一眼,挥手吩咐带人。 很快,人都带来了,三个丫鬟都十分狼狈,像是用过刑。 “我记得你叫佳星。” 霍窈指着其中一个。 “奴婢佳星。” “那好佳星,我问你,出事之前,秋然可曾跟你说过心里话?比如,她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现在也在现场?” 佳星眼神闪躲:“奴婢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霍窈不让她躲,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事关谋害你家小姐的真凶,认真回答我,有没有说过!” 佳星这才迟疑的点点头,眼睛看向霍文。 显然是知道的。 霍窈放开她,又问了另外两个人,二人也知道这事。 霍窈笑了:“秋然身边四个丫鬟,三个都知道她有心仪之人,而唯独佳月你不知道,显然,在秋然的心里,你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罗夫人扑过去:“贱人!敢害我女儿!我打死你!” 事已至此,佳月再也强撑不下去,确实,她早就不被罗秋然信任了,在出事之前,她并不知道罗秋然心属霍文。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承认! 于是推开暴打她的罗夫人,跳起来就要撞柱。 一边撞一边嘴里喊道:“我是冤枉的!” 霍窈见状,冷笑一声,还真是招数不显老,有用就好,迅速给吴醉使了个眼色,后者闪身上前,稳稳挡在佳月面前。 霍窈走过来,直视她的眼睛,催眠无形中开始:“告诉我,到底是谁害得秋然?” 刚才还要死要活的佳月突然安静了下来,罗秋成不解,刚要说话,就被江陵捂住了嘴,“嘘!” 让其他人也都闭嘴。 众人便看见佳月眼神空洞的说:“是,是我。” “是你把秋然推下水的?” “是我。” 罗夫人睚眦欲裂,霍窈一个眼神过去,接着问:“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然而前厅所有人都安静了,却忽略了外来的人。 “爹,娘,不是霍文,是佳月……” 罗秋然虚弱又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下一刻,就见脸色苍白的她,被两个丫鬟扶着,神情慌乱:“爹娘,不是霍文,霍文没有害我,是佳月,你们别冤枉他……” 霍窈虽然欣喜于罗秋然醒了,但也自知不好,果不其然,刚才还进入了催眠状态的佳月,突然清醒,然后砰一声。 她最终还是推开霍窈,狠狠地撞上了柱子。 罗秋然瞪大眼睛:“佳月……” …… 第435章 一见钟情 霍文挣了几下没挣开,无语道:“我真没有,你们京城人就这么冤枉人啊?” “你若没有,佳月为何要指控你?佳月乃是我妹妹的贴身丫鬟,从小就伺候我妹妹,你跟她无仇无怨,她为何要冤枉你?” “且我已经查过,在我妹妹出事的时候,你借口不在席间,肯定就是你!” 霍文一听就知道局势不利于自己,毕竟比起自己这个陌生人,他们肯定更相信一块长大的丫鬟。 而且刚才江陵特地点明过,罗秋然要不行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死无对证! “我当时去茅房了,肯定不在啊,可我真的没干过!”霍文烦躁了,对霍窈说:“小妹你说,我是这么狠毒的人吗?” 霍窈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看向神情憔悴的罗夫人:“夫人您说,是我二哥吗?” 罗夫人眼下黑眼圈浓重,沉沉地与霍窈对视了一眼,转而又看看霍文,哑声道:“成儿,放开他。” “娘!” “不会是他。”旁人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女儿是喜欢霍文的,若是霍文跟她求爱,她只会欣然接受,根本没有拒绝这么一说。 没有拒绝,自然霍文也没有利用推她下水。 就算是霍文干的,可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女儿? 女儿出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罗秋然的哥哥罗秋成嘶吼:“佳月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佳月听到罗夫人的话,也有些慌,忙道:“是,奴婢亲眼所见,夫人,您要给小姐报仇啊!” “娘!” 罗夫人猛地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冲到佳月身边,如泼妇般抓上她的头发:“你说霍文?怎么,秋然没有告诉你,她对霍文一见钟情吗?霍文跟她求爱被拒绝?你作为她的贴身丫鬟,会不知道,喜欢的人跟她求爱,她只会欢欢喜喜的同意,何来拒绝?”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佳月脸上:“说!是不是你害了我的秋然!说!” 罗夫人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霍文,眼睛眨了又眨,罗秋然对他,一见钟情? 这…… 江陵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霍窈,难怪霍窈刚才没有维护霍文,反而问罗夫人,原来她早就知道? 顾湘眼珠子同样瞪得很大,难怪罗家突然又举办秋日宴,还举办的这么着急,且在请帖上点明了邀请霍文他们。 敢情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大将军亦是没有多好:“你说秋然……” 罗夫人捂着脸哭了起来:“那天秋然在江家见过霍文后,就喜欢上了他,回来就同我说了,这是秋然第一次喜欢一个男子,对方又没有说亲事,我就想着若是霍文是个好的,就成全她,谁知道……” 罗秋成慢慢放开了揪着霍文的手:“所以,您,您着急忙慌地举办了秋日宴……” 见罗夫人点头,罗秋成转头看向一脸吃惊的霍文,呢喃道:“这么说,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霍文回过神来,下意识吼了一句。 “不是你,佳月却说是你,那么……” 罗秋成吃人的眼神瞪着佳月:“你撒谎!” 早在罗夫人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佳月的脸色就很白了,此时更是没了血色,她咬着牙:“我没有,就是他,我亲眼见到的,夫人,少爷,你们要相信我,我是小姐的丫鬟,怎么可能做出对小姐不利的事?” 霍窈此时站出来:“我记得秋然身边有四个丫鬟,可否叫来问两句话?” 罗大将军看了她一眼,挥手吩咐带人。 很快,人都带来了,三个丫鬟都十分狼狈,像是用过刑。 “我记得你叫佳星。” 霍窈指着其中一个。 “奴婢佳星。” “那好佳星,我问你,出事之前,秋然可曾跟你说过心里话?比如,她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现在也在现场?” 佳星眼神闪躲:“奴婢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霍窈不让她躲,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事关谋害你家小姐的真凶,认真回答我,有没有说过!” 佳星这才迟疑的点点头,眼睛看向霍文。 显然是知道的。 霍窈放开她,又问了另外两个人,二人也知道这事。 霍窈笑了:“秋然身边四个丫鬟,三个都知道她有心仪之人,而唯独佳月你不知道,显然,在秋然的心里,你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罗夫人扑过去:“贱人!敢害我女儿!我打死你!” 事已至此,佳月再也强撑不下去,确实,她早就不被罗秋然信任了,在出事之前,她并不知道罗秋然心属霍文。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承认! 于是推开暴打她的罗夫人,跳起来就要撞柱。 一边撞一边嘴里喊道:“我是冤枉的!” 霍窈见状,冷笑一声,还真是招数不显老,有用就好,迅速给吴醉使了个眼色,后者闪身上前,稳稳挡在佳月面前。 霍窈走过来,直视她的眼睛,催眠无形中开始:“告诉我,到底是谁害得秋然?” 刚才还要死要活的佳月突然安静了下来,罗秋成不解,刚要说话,就被江陵捂住了嘴,“嘘!” 让其他人也都闭嘴。 众人便看见佳月眼神空洞的说:“是,是我。” “是你把秋然推下水的?” “是我。” 罗夫人睚眦欲裂,霍窈一个眼神过去,接着问:“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然而前厅所有人都安静了,却忽略了外来的人。 “爹,娘,不是霍文,是佳月……” 罗秋然虚弱又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下一刻,就见脸色苍白的她,被两个丫鬟扶着,神情慌乱:“爹娘,不是霍文,霍文没有害我,是佳月,你们别冤枉他……” 霍窈虽然欣喜于罗秋然醒了,但也自知不好,果不其然,刚才还进入了催眠状态的佳月,突然清醒,然后砰一声。 她最终还是推开霍窈,狠狠地撞上了柱子。 罗秋然瞪大眼睛:“佳月……” …… 第436章 你想不负责? 霍文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柔弱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挡在她眼前,不让她看血腥的一幕。 通红的颜色,被一只文弱的大手挡住,罗秋然愣了下,缓慢偏头,对上霍文眼睛的刹那,苍白的小脸瞬间爆红。 “我,我,你你……” 这时,罗夫人跑过来,一把抱住罗秋然:“你醒了,吓死娘了,娘还以为,还以为……” 本来昨日太医说,女儿只是呛了两口水,进了寒气,喝两副药就好了,可谁知道女儿一直没醒不说,到了晚上发起了高烧,用尽了办法都不退,急忙请来太医,太医说情况不好,让他们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 自然是后事的准备。 罗夫人当时就疯了,威胁太医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救活她的女儿。 可不管她怎么哀求怎么威胁,女儿越来越气息低沉,就连她也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她真要经历丧女之痛了。 随即便将悲痛化为滔天怒气,势要给女儿报仇。 而女儿出事时,四个丫鬟,只有佳月陪在身边,她一口咬定亲眼看到霍文是凶手,当时她被愤怒吞噬了理智,只想杀了霍文给女儿报仇,给女儿陪葬。 也就有了后来将霍文找来的一幕。 然而她的愤怒,随着霍窈的提醒,才开始恢复理智,意识到不可能是霍文,便有了现在的局面。 找到了真凶,却远远没有女儿醒来让她激动。 忙请太医给女儿检查,太医这次确定,罗秋然劫后余生。 罗秋然的住处,罗夫人亲自给女儿喂了药,随即跟她说了审讯的全过程,末了问她:“我听霍窈的意思,你并不信任佳月,是不是已经觉得她有问题了?” 罗秋然点头:“佳月最近十分神秘,说话行事也欲言又止,加上她手上多了许多值钱的物件,才上了心。” “那你为何不跟娘说?” 罗秋然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本来想找到证据再跟你说的,可没想到……” 昨日她从宴会厅出来,本是想去厨房来着,佳月却突然跑过来跟她说,有人找她,她就没有多想,跟着去了湖边。 谁知道佳月却将她推下了水。 她小时候有过溺水的经历,有心理阴影,当时怕的不行,很快就没了意识,之后再醒来,就听到丫鬟说,找到谋害她的人了,正是霍文。 她很清楚不是霍文,是佳月,急忙跑来前厅。 想到刚才霍文拿手挡在自己眼前,罗秋然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 知女莫若母,罗夫人一看女儿这番作态还有什么不懂的,笑道:“你落水后,是霍文救了你,还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很多人都看到了,你且安心调养好身子,娘替你做主。” 罗秋然却是道:“娘,他若是不欢喜我,纵然勉强成了亲,也只会成为冤家,您莫要逼他。” 罗夫人却不这么认为:“他若是不欢喜你,方才怎会拿手给你挡眼睛?” 罗秋然眼睛一亮:“娘的意思是,他,他喜欢我?” 看着女儿不自信的样子,罗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句实在话,她还真没觉得霍文有哪里好,长得一般,家世不行,性子瞧着也不像是个善茬,可以说,哪哪儿都不满意。 但架不住女儿喜欢啊。 而且,若不是霍文的话,她现在可能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仅凭这一点,就胜过所有的不喜欢。 但她这个当娘的,实在心疼女儿,她的女儿哪儿哪儿都好,却不自信。 不过好在,霍文还算细心,知道在及时关头,挡住女儿的眼睛。 “放心,他定然是喜欢你的!” 将军府的下人手脚很麻利,没多会儿,前厅就恢复了干净,就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已经被香味所掩盖。 罗大将军带着儿子罗秋成,郑重的向霍文道谢。 霍文很尴尬,连忙说举手之劳。 看着他不居功自傲的样子,罗大将军很满意,接着话锋一转:“你救了小女,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毋庸置疑,但昨日许多人都看到了,你与小女有了肌肤之亲,回去告诉你父母,找个黄道吉日来提亲。” 霍文傻了,忙道:“大将军,小可并非故意冒犯罗小姐,只是……”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她,但你与小女有了肌肤之亲是事实,这一点,你推脱不掉?” “这……” 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当时为了救她,也没多想,就用嘴对上了她的嘴,给她进行人工呼吸。 确实是有了肌肤之亲。 可自己只是为了救人啊。 霍文擦了擦汗,“大将军……” 罗大将军脸色一沉:“怎么,你想不负责任?” 霍文快哭了,“我……”求救地看向霍窈。 霍窈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刚才二哥挡罗秋然眼睛的那一幕她看的清清楚楚,有感情不一定,但必然是不同的。 不然也不会挡人家的眼睛。 毕竟怎么没见他给自己这个妹妹挡眼睛呢? 顾湘也假装没看到,她挺喜欢罗秋然的,霍文娶她,简直就是高攀占了大便宜了。 而且人罗秋然还对他一见钟情。 罗秋成叹了口气:“爹,您别为难霍二公子了。” 见终于有个人为他说话了,霍文狠狠松了口气,谁知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罗秋成又说:“昨日现场那么多人,估计现在外头已经传遍了妹妹与霍二公子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名声肯定是毁了的,怕是没有人再登门求娶妹妹,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大不了过几年让妹妹出家好了……” “她是你妹妹,你居然让她出家!”霍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也是当哥哥的,若是他小妹经历了这样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出家的,嫁不出去那他就养她一辈子! 霍窈这时说道:“不出家怎么办?女子名声何其重要,更何况这里是京城,你不想娶,秋然自然只有出家一条路,不然你让她一辈子如何做人?” …… 第436章 你想不负责? 霍文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柔弱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挡在她眼前,不让她看血腥的一幕。 通红的颜色,被一只文弱的大手挡住,罗秋然愣了下,缓慢偏头,对上霍文眼睛的刹那,苍白的小脸瞬间爆红。 “我,我,你你……” 这时,罗夫人跑过来,一把抱住罗秋然:“你醒了,吓死娘了,娘还以为,还以为……” 本来昨日太医说,女儿只是呛了两口水,进了寒气,喝两副药就好了,可谁知道女儿一直没醒不说,到了晚上发起了高烧,用尽了办法都不退,急忙请来太医,太医说情况不好,让他们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 自然是后事的准备。 罗夫人当时就疯了,威胁太医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救活她的女儿。 可不管她怎么哀求怎么威胁,女儿越来越气息低沉,就连她也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她真要经历丧女之痛了。 随即便将悲痛化为滔天怒气,势要给女儿报仇。 而女儿出事时,四个丫鬟,只有佳月陪在身边,她一口咬定亲眼看到霍文是凶手,当时她被愤怒吞噬了理智,只想杀了霍文给女儿报仇,给女儿陪葬。 也就有了后来将霍文找来的一幕。 然而她的愤怒,随着霍窈的提醒,才开始恢复理智,意识到不可能是霍文,便有了现在的局面。 找到了真凶,却远远没有女儿醒来让她激动。 忙请太医给女儿检查,太医这次确定,罗秋然劫后余生。 罗秋然的住处,罗夫人亲自给女儿喂了药,随即跟她说了审讯的全过程,末了问她:“我听霍窈的意思,你并不信任佳月,是不是已经觉得她有问题了?” 罗秋然点头:“佳月最近十分神秘,说话行事也欲言又止,加上她手上多了许多值钱的物件,才上了心。” “那你为何不跟娘说?” 罗秋然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本来想找到证据再跟你说的,可没想到……” 昨日她从宴会厅出来,本是想去厨房来着,佳月却突然跑过来跟她说,有人找她,她就没有多想,跟着去了湖边。 谁知道佳月却将她推下了水。 她小时候有过溺水的经历,有心理阴影,当时怕的不行,很快就没了意识,之后再醒来,就听到丫鬟说,找到谋害她的人了,正是霍文。 她很清楚不是霍文,是佳月,急忙跑来前厅。 想到刚才霍文拿手挡在自己眼前,罗秋然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 知女莫若母,罗夫人一看女儿这番作态还有什么不懂的,笑道:“你落水后,是霍文救了你,还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很多人都看到了,你且安心调养好身子,娘替你做主。” 罗秋然却是道:“娘,他若是不欢喜我,纵然勉强成了亲,也只会成为冤家,您莫要逼他。” 罗夫人却不这么认为:“他若是不欢喜你,方才怎会拿手给你挡眼睛?” 罗秋然眼睛一亮:“娘的意思是,他,他喜欢我?” 看着女儿不自信的样子,罗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句实在话,她还真没觉得霍文有哪里好,长得一般,家世不行,性子瞧着也不像是个善茬,可以说,哪哪儿都不满意。 但架不住女儿喜欢啊。 而且,若不是霍文的话,她现在可能当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仅凭这一点,就胜过所有的不喜欢。 但她这个当娘的,实在心疼女儿,她的女儿哪儿哪儿都好,却不自信。 不过好在,霍文还算细心,知道在及时关头,挡住女儿的眼睛。 “放心,他定然是喜欢你的!” 将军府的下人手脚很麻利,没多会儿,前厅就恢复了干净,就连空气中的血腥味,都已经被香味所掩盖。 罗大将军带着儿子罗秋成,郑重的向霍文道谢。 霍文很尴尬,连忙说举手之劳。 看着他不居功自傲的样子,罗大将军很满意,接着话锋一转:“你救了小女,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毋庸置疑,但昨日许多人都看到了,你与小女有了肌肤之亲,回去告诉你父母,找个黄道吉日来提亲。” 霍文傻了,忙道:“大将军,小可并非故意冒犯罗小姐,只是……”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她,但你与小女有了肌肤之亲是事实,这一点,你推脱不掉?” “这……” 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当时为了救她,也没多想,就用嘴对上了她的嘴,给她进行人工呼吸。 确实是有了肌肤之亲。 可自己只是为了救人啊。 霍文擦了擦汗,“大将军……” 罗大将军脸色一沉:“怎么,你想不负责任?” 霍文快哭了,“我……”求救地看向霍窈。 霍窈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刚才二哥挡罗秋然眼睛的那一幕她看的清清楚楚,有感情不一定,但必然是不同的。 不然也不会挡人家的眼睛。 毕竟怎么没见他给自己这个妹妹挡眼睛呢? 顾湘也假装没看到,她挺喜欢罗秋然的,霍文娶她,简直就是高攀占了大便宜了。 而且人罗秋然还对他一见钟情。 罗秋成叹了口气:“爹,您别为难霍二公子了。” 见终于有个人为他说话了,霍文狠狠松了口气,谁知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到罗秋成又说:“昨日现场那么多人,估计现在外头已经传遍了妹妹与霍二公子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名声肯定是毁了的,怕是没有人再登门求娶妹妹,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大不了过几年让妹妹出家好了……” “她是你妹妹,你居然让她出家!”霍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他也是当哥哥的,若是他小妹经历了这样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出家的,嫁不出去那他就养她一辈子! 霍窈这时说道:“不出家怎么办?女子名声何其重要,更何况这里是京城,你不想娶,秋然自然只有出家一条路,不然你让她一辈子如何做人?” …… 第437章 我娶 “我……” “二哥,你考虑清楚,秋然的一辈子,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霍文顿感压力,想要拒绝,可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刚才罗秋然羞涩看他的一幕,咬了咬牙:“我负责!” 不就是负责吗,负责就负责,反正他也没有心上人,更不曾定亲,早晚也是要娶妻的,娶谁不是娶! 霍文的心里,霍窈心知肚明,于是道:“但毕竟两人之间没有感情,这样,先定亲,一来这是我们霍家的态度,二来也可让他们培养感情,三来,如今我家没有实力迎娶秋然,来年我二哥参加科举,若是中榜,届时可来个双喜临门。” 罗秋成心直口快:“可若是落榜呢,你们是不是就要反悔?” 霍窈笑了:“二哥若是落榜了,那他就只是个秀才,秋然都不嫌弃家贫,我们霍家自然愿意倾其所有娶她进门,不过,我相信我二哥是不会落榜的,状元或许没他的份,中个榜眼还是没问题的。” 本来霍文听得直点头,结果懵了,猛地转头看自家小妹。 他有那么差吗? 罗大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霍窈一眼:“你倒是通透,便依你说的办。” 霍家有这么一个通透的人,日后必然不会太差。 更何况,这个通透的人还是未来的皇后。 “那我便回去找我爹娘,选一个黄道吉日来提亲。” “去。” 送走了几人,罗秋成对罗大将军说:“爹,您真将妹妹嫁给霍文受苦啊?” 其实他是打算让霍文倒插门的,这样有罗家在,霍家就算再穷,妹妹也不会受苦。 “秋然不会受苦。” 顿了顿,罗大将军说:“我曾经说过,莫要瞧不起任何一个人。” 霍家,霍窈,就是个例子。 此时另一边,回去路上,江陵和顾湘轮番跟霍文道喜。 霍文头大如斗:“你们就别取笑我了,我都快要烦死了。” 顾湘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烦什么,秋然配不上你吗?”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顾湘还想说什么,被霍窈拦住了:“不用管他。” 回到江家的时候,霍力还在,见老二无精打采的,便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顾湘大声说:“能怎么了,二哥这是要大喜了。” 霍力一愣,看向霍窈,霍窈笑着对他点点头,顿了顿,让若有所思道:“看来要回去一趟了。” 得回去商量去罗家提亲的事。 霍文皱眉,叹气道:“我们家现在哪有条件提亲啊。” 说句难听的,他们家现在,连在京城买个宅子都买不起。 “是没条件,但有心意。” 顾湘也说:“罗家什么也不缺,你就算拿着金山银山却提亲,没心意人家也不会多看一眼,东西不重要,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要去罗家提亲,但霍窈还是觉得现在不适合回去,决定先等等,并叮嘱了顾湘两句,让她不要把罗秋然对霍文一见钟情的事回家说。 “为什么?” 霍窈叹了口气:“我娘那人你还不了解吗,若是知道秋然是因为欢喜二哥进门的,指不定以后怎么拿捏她,不让她知道,碍于秋然的出身,她会有所顾忌。” “不能,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不是她想的有点多,而是方氏就是那样的性格,而且罗秋然性格温良,方氏要想拿捏她实在太轻而易举。 所以干脆不让她知道好了。 只要顾湘不说,霍文不说,方氏就不会知道。 至于江陵和罗家,那更不可能说了,江陵不是大嘴巴,而罗家就算为了罗秋然的名声,也不会广而告之。 听到霍窈这么郑重的嘱咐,顾湘连连点头:“我知道,保证什么也不说。” 得了顾湘的保证,霍窈又在她耳边叮嘱了两句,随即让他们回去了。 霍力则留在了江家。 于是这天晚上顾家的饭桌上,顾湘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表演:“有件事,我觉得得跟你们说一说。” 顾怀海头也没抬:“你能有什么事。” 顾湘撇嘴:“爹,您就瞧不起人,听好了,待会儿吓着了我可不负责。” 然后便啦啦,把昨日秋日宴罗秋然落水,霍文跳水救她一事,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遍。 乔氏瞪她:“这事昨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肯定是因为还有后续啊,今日我和二哥在江家,罗大将军派人请我们过去,简单点说就是,二哥救秋然的时候,两人无可避免的有了肌肤之亲,当时在场许多人,都看到了,二哥得为秋然负责。” “咳咳……” 霍出学一下呛到了,方氏的筷子也掉在了桌子上。 顾怀海忘了自己嘴里没食物了,一下咬到了舌头。 刘氏和乔氏也愣了。 “所以,所以呢?” “那肯定是二哥去提亲啊。” 此话一出,顿时满室皆静。 不知过了多久,方氏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这意思是,让老二娶罗大将军的女儿?就是,就是那个秋然?” “那是当然了,二哥占了人家的便宜,不得负责啊。” 霍文听到这话,已经麻木了,反正这帽子他是摘不下来了。 霍出学皱眉:“罗家同意?” 毕竟他家什么也没有,霍文虽然是秀才了,但还没科举,只是一介白身,而他们整个霍家,都是农户出来的,跟罗家,完全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唯一能顶起来的,也就是闺女霍窈。 “不同意能怎么办,昨天那么多人都在,也都看到了,不嫁给二哥,让秋然以后怎么做人?除非她出家当尼姑。” 众人闻言,就明白了,确实,比起出家当尼姑,嫁给霍文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霍窈也说了,先去提亲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等来年二哥中榜后,再迎娶秋然进门。” 霍出学点头:“这个安排好,等老二中榜,腰杆子也会硬气些,妞妞这个安排极好。” 顾湘也笑了:“是,罗家也同意。” …… 第437章 我娶 “我……” “二哥,你考虑清楚,秋然的一辈子,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霍文顿感压力,想要拒绝,可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刚才罗秋然羞涩看他的一幕,咬了咬牙:“我负责!” 不就是负责吗,负责就负责,反正他也没有心上人,更不曾定亲,早晚也是要娶妻的,娶谁不是娶! 霍文的心里,霍窈心知肚明,于是道:“但毕竟两人之间没有感情,这样,先定亲,一来这是我们霍家的态度,二来也可让他们培养感情,三来,如今我家没有实力迎娶秋然,来年我二哥参加科举,若是中榜,届时可来个双喜临门。” 罗秋成心直口快:“可若是落榜呢,你们是不是就要反悔?” 霍窈笑了:“二哥若是落榜了,那他就只是个秀才,秋然都不嫌弃家贫,我们霍家自然愿意倾其所有娶她进门,不过,我相信我二哥是不会落榜的,状元或许没他的份,中个榜眼还是没问题的。” 本来霍文听得直点头,结果懵了,猛地转头看自家小妹。 他有那么差吗? 罗大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霍窈一眼:“你倒是通透,便依你说的办。” 霍家有这么一个通透的人,日后必然不会太差。 更何况,这个通透的人还是未来的皇后。 “那我便回去找我爹娘,选一个黄道吉日来提亲。” “去。” 送走了几人,罗秋成对罗大将军说:“爹,您真将妹妹嫁给霍文受苦啊?” 其实他是打算让霍文倒插门的,这样有罗家在,霍家就算再穷,妹妹也不会受苦。 “秋然不会受苦。” 顿了顿,罗大将军说:“我曾经说过,莫要瞧不起任何一个人。” 霍家,霍窈,就是个例子。 此时另一边,回去路上,江陵和顾湘轮番跟霍文道喜。 霍文头大如斗:“你们就别取笑我了,我都快要烦死了。” 顾湘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烦什么,秋然配不上你吗?”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顾湘还想说什么,被霍窈拦住了:“不用管他。” 回到江家的时候,霍力还在,见老二无精打采的,便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顾湘大声说:“能怎么了,二哥这是要大喜了。” 霍力一愣,看向霍窈,霍窈笑着对他点点头,顿了顿,让若有所思道:“看来要回去一趟了。” 得回去商量去罗家提亲的事。 霍文皱眉,叹气道:“我们家现在哪有条件提亲啊。” 说句难听的,他们家现在,连在京城买个宅子都买不起。 “是没条件,但有心意。” 顾湘也说:“罗家什么也不缺,你就算拿着金山银山却提亲,没心意人家也不会多看一眼,东西不重要,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要去罗家提亲,但霍窈还是觉得现在不适合回去,决定先等等,并叮嘱了顾湘两句,让她不要把罗秋然对霍文一见钟情的事回家说。 “为什么?” 霍窈叹了口气:“我娘那人你还不了解吗,若是知道秋然是因为欢喜二哥进门的,指不定以后怎么拿捏她,不让她知道,碍于秋然的出身,她会有所顾忌。” “不能,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不是她想的有点多,而是方氏就是那样的性格,而且罗秋然性格温良,方氏要想拿捏她实在太轻而易举。 所以干脆不让她知道好了。 只要顾湘不说,霍文不说,方氏就不会知道。 至于江陵和罗家,那更不可能说了,江陵不是大嘴巴,而罗家就算为了罗秋然的名声,也不会广而告之。 听到霍窈这么郑重的嘱咐,顾湘连连点头:“我知道,保证什么也不说。” 得了顾湘的保证,霍窈又在她耳边叮嘱了两句,随即让他们回去了。 霍力则留在了江家。 于是这天晚上顾家的饭桌上,顾湘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表演:“有件事,我觉得得跟你们说一说。” 顾怀海头也没抬:“你能有什么事。” 顾湘撇嘴:“爹,您就瞧不起人,听好了,待会儿吓着了我可不负责。” 然后便啦啦,把昨日秋日宴罗秋然落水,霍文跳水救她一事,声情并茂地说了一遍。 乔氏瞪她:“这事昨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肯定是因为还有后续啊,今日我和二哥在江家,罗大将军派人请我们过去,简单点说就是,二哥救秋然的时候,两人无可避免的有了肌肤之亲,当时在场许多人,都看到了,二哥得为秋然负责。” “咳咳……” 霍出学一下呛到了,方氏的筷子也掉在了桌子上。 顾怀海忘了自己嘴里没食物了,一下咬到了舌头。 刘氏和乔氏也愣了。 “所以,所以呢?” “那肯定是二哥去提亲啊。” 此话一出,顿时满室皆静。 不知过了多久,方氏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这意思是,让老二娶罗大将军的女儿?就是,就是那个秋然?” “那是当然了,二哥占了人家的便宜,不得负责啊。” 霍文听到这话,已经麻木了,反正这帽子他是摘不下来了。 霍出学皱眉:“罗家同意?” 毕竟他家什么也没有,霍文虽然是秀才了,但还没科举,只是一介白身,而他们整个霍家,都是农户出来的,跟罗家,完全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唯一能顶起来的,也就是闺女霍窈。 “不同意能怎么办,昨天那么多人都在,也都看到了,不嫁给二哥,让秋然以后怎么做人?除非她出家当尼姑。” 众人闻言,就明白了,确实,比起出家当尼姑,嫁给霍文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霍窈也说了,先去提亲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等来年二哥中榜后,再迎娶秋然进门。” 霍出学点头:“这个安排好,等老二中榜,腰杆子也会硬气些,妞妞这个安排极好。” 顾湘也笑了:“是,罗家也同意。” …… 第438章 替死鬼 方氏迫不及待道:“那什么时候去提亲?” 顾湘为难道:“霍窈还生着气呢……” 方氏闻言身体一僵,嘀咕了句:“死丫头气性还挺大。” 但不管方氏心里怎么想,这个消息足以震动整个顾家。 尤其顾怀海和刘氏以及乔氏,都深切意识到,霍家要一飞冲天了! 相较于顾家这边的震动,霍窈则平静多了。 第二天同江陵说了声,便进宫了。 罗家的秋日宴已过,也该履行原计划,进宫来看看某个人了。 霍窈到的时候,景沉正在殿内骂人:“回去告诉她,看在她是忠良之后的份上,朕不予计较,若再有下次,这些东西,朕必然送到罗大将军的手上!” 霍窈站在门口,不由眉头挑了挑。 罗大将军,忠良之后? 霍窈还欲要再听,正从殿里出来的石海见到她,忙冲着殿内喊道:“陛下,霍窈小姐来了。” 殿内顿时一静,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女子从殿内踉踉跄跄地出来,脸色煞白,看到霍窈时,眸光微闪,随后低下头匆匆走了。 霍窈眯了眯眼,深深地看了石海一眼,随即迈步进了殿。 景沉神情如常,丝毫不像是更发过脾气,他看着霍窈,眉头挑着,似笑非笑道:“这是终于想起朕来了?” 霍窈心虚不已,理直气壮地怼道:“我也没见你想起我啊。” 一听这指控,景沉便气乐了,没好气的捏起她脸颊上的肉,“朕没想起你?是谁跟兄长喝的酩酊大醉?” 霍窈瞪大眼:“所以,那天晚上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去过我家?” 那天她喝醉了,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但迷迷糊糊间隐约看到景沉在自己床前,只是那时候她脑子一团浆糊,就以为自己在做梦,第二天醒来也没找到有关于景沉来过的痕迹,就更加确定了,自己是在做梦。 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做梦。 这下霍窈的气势一下痿了,讨好道:“你怎么没叫醒我啊,我要是知道你来了,就算再困,爬也会爬起来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说服力,霍窈说的斩钉截铁。 然而听在景沉的耳朵里却是,一切责任都在他,谁让他不把她叫起来的。 一把把人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就找借口,朕听说你最近很忙,怎地这么忙还有空来看朕?” 霍窈从善如流地抱上他的腰,声音甜腻腻道:“这不是良心发现了吗。”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霍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刚才那中年女人身上引,景沉不轻不重道:“后公布可干政。” 霍窈撇嘴:“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后宫之一。” “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景沉打趣道:“怎么,迫不及待了?” 霍窈无语:“你就算想转移话题,就转移的高明点,你这手法太假了。” 景沉脸上的笑意顿了下,良久叹了口气:“听到了?” “她是谁?” 霍窈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道。 “高贵妃。” 对于景沉的后宫,霍窈多少是了解过一些的,自然也知道这高贵妃是何许人也, 穆页彤的表姐,忠良之后,前几年进宫,一进宫便被封为贵妃。 “所以,那天罗家的秋日宴,是她收买了佳月对罗秋然动手?” 本来这事她就觉得蹊跷,若是没有幕后主使,佳月一个丫鬟怎敢对主子动手? 就算她已经不得罗秋然重用了,可也不至于有那个胆子。 很显然,背后受人指使。 原本她把佳月催眠了,是想问出是何人指使,结果却是阴差阳错,到最后佳月撞柱身亡,到死也没有弄清楚她背后的人是谁。 本来这事到这也就结束了,对方谋害的是罗秋然,那肯定就是冲着罗大将军去的,这么糟心的事,就让罗家自己头疼去。 可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也是她想的太简单了,毕竟佳月看似谋害的是罗秋然,却指控二哥,恐怕谋害罗秋然是假,指控二哥才是目的。 现在又拽出一个高贵妃,她几乎已经可以猜测得出,是冲着她来的。 霍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皇宫里出来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江家的,只知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江家了。 江陵看她神色不对:“和陛下吵架了?” 霍窈垂下眼睑:“你知道高贵妃多少?” “高贵妃?她怎么了?”江陵不明白霍窈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个人。 霍窈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华叶君便来了,她没注意到气氛不对,跑过来对霍窈说:“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佳月谋害秋然的吗?” 霍窈没有说话。 华叶君直接说:“是长远伯次子原恒!” 江陵看了眼异常沉默的霍窈,想到她突然提起高贵妃,以及她眼下的阴郁,心头大约有了几分计较,淡淡道:“原恒为何要这么做?” “还不是因爱生恨啊,我听说佳月指控霍窈二哥的那些话并不全是假的,只不过求爱不成,生恨的不是霍窈二哥,而是原恒。” 华叶君继续说:“这原恒是长远伯次子,继室所出,爱慕秋然很长时间,但秋然并不欢喜他,原恒就因爱生恨,跟秋然求爱被拒后,就起了歹心,将秋然推下了湖。” 霍窈终于说话了,“那佳月呢,在中间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的语气充满了讥讽。 华叶君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回道:“这佳月爱慕原恒,被原恒所哄骗,就给原恒找了个替死鬼,而这个替死鬼就是你二哥。” 霍窈笑了,她先是轻笑,继而仰头大笑:“我二哥,替死鬼?到底谁才是替死鬼!” 霍窈猛地抄起茶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华叶君这下彻底意识到,霍窈不对劲,“霍窈你怎么了?” 她看向江陵,后者抿了抿唇不说话。 这时,霍窈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问江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江陵摇头:“我不知道。” …… 第438章 替死鬼 方氏迫不及待道:“那什么时候去提亲?” 顾湘为难道:“霍窈还生着气呢……” 方氏闻言身体一僵,嘀咕了句:“死丫头气性还挺大。” 但不管方氏心里怎么想,这个消息足以震动整个顾家。 尤其顾怀海和刘氏以及乔氏,都深切意识到,霍家要一飞冲天了! 相较于顾家这边的震动,霍窈则平静多了。 第二天同江陵说了声,便进宫了。 罗家的秋日宴已过,也该履行原计划,进宫来看看某个人了。 霍窈到的时候,景沉正在殿内骂人:“回去告诉她,看在她是忠良之后的份上,朕不予计较,若再有下次,这些东西,朕必然送到罗大将军的手上!” 霍窈站在门口,不由眉头挑了挑。 罗大将军,忠良之后? 霍窈还欲要再听,正从殿里出来的石海见到她,忙冲着殿内喊道:“陛下,霍窈小姐来了。” 殿内顿时一静,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女子从殿内踉踉跄跄地出来,脸色煞白,看到霍窈时,眸光微闪,随后低下头匆匆走了。 霍窈眯了眯眼,深深地看了石海一眼,随即迈步进了殿。 景沉神情如常,丝毫不像是更发过脾气,他看着霍窈,眉头挑着,似笑非笑道:“这是终于想起朕来了?” 霍窈心虚不已,理直气壮地怼道:“我也没见你想起我啊。” 一听这指控,景沉便气乐了,没好气的捏起她脸颊上的肉,“朕没想起你?是谁跟兄长喝的酩酊大醉?” 霍窈瞪大眼:“所以,那天晚上我不是在做梦,你真的去过我家?” 那天她喝醉了,脑子也昏昏沉沉的,但迷迷糊糊间隐约看到景沉在自己床前,只是那时候她脑子一团浆糊,就以为自己在做梦,第二天醒来也没找到有关于景沉来过的痕迹,就更加确定了,自己是在做梦。 可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做梦。 这下霍窈的气势一下痿了,讨好道:“你怎么没叫醒我啊,我要是知道你来了,就算再困,爬也会爬起来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说服力,霍窈说的斩钉截铁。 然而听在景沉的耳朵里却是,一切责任都在他,谁让他不把她叫起来的。 一把把人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就找借口,朕听说你最近很忙,怎地这么忙还有空来看朕?” 霍窈从善如流地抱上他的腰,声音甜腻腻道:“这不是良心发现了吗。”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霍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刚才那中年女人身上引,景沉不轻不重道:“后公布可干政。” 霍窈撇嘴:“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后宫之一。” “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景沉打趣道:“怎么,迫不及待了?” 霍窈无语:“你就算想转移话题,就转移的高明点,你这手法太假了。” 景沉脸上的笑意顿了下,良久叹了口气:“听到了?” “她是谁?” 霍窈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道。 “高贵妃。” 对于景沉的后宫,霍窈多少是了解过一些的,自然也知道这高贵妃是何许人也, 穆页彤的表姐,忠良之后,前几年进宫,一进宫便被封为贵妃。 “所以,那天罗家的秋日宴,是她收买了佳月对罗秋然动手?” 本来这事她就觉得蹊跷,若是没有幕后主使,佳月一个丫鬟怎敢对主子动手? 就算她已经不得罗秋然重用了,可也不至于有那个胆子。 很显然,背后受人指使。 原本她把佳月催眠了,是想问出是何人指使,结果却是阴差阳错,到最后佳月撞柱身亡,到死也没有弄清楚她背后的人是谁。 本来这事到这也就结束了,对方谋害的是罗秋然,那肯定就是冲着罗大将军去的,这么糟心的事,就让罗家自己头疼去。 可现在看来,没有那么简单。 也是她想的太简单了,毕竟佳月看似谋害的是罗秋然,却指控二哥,恐怕谋害罗秋然是假,指控二哥才是目的。 现在又拽出一个高贵妃,她几乎已经可以猜测得出,是冲着她来的。 霍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皇宫里出来的,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江家的,只知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江家了。 江陵看她神色不对:“和陛下吵架了?” 霍窈垂下眼睑:“你知道高贵妃多少?” “高贵妃?她怎么了?”江陵不明白霍窈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个人。 霍窈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华叶君便来了,她没注意到气氛不对,跑过来对霍窈说:“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佳月谋害秋然的吗?” 霍窈没有说话。 华叶君直接说:“是长远伯次子原恒!” 江陵看了眼异常沉默的霍窈,想到她突然提起高贵妃,以及她眼下的阴郁,心头大约有了几分计较,淡淡道:“原恒为何要这么做?” “还不是因爱生恨啊,我听说佳月指控霍窈二哥的那些话并不全是假的,只不过求爱不成,生恨的不是霍窈二哥,而是原恒。” 华叶君继续说:“这原恒是长远伯次子,继室所出,爱慕秋然很长时间,但秋然并不欢喜他,原恒就因爱生恨,跟秋然求爱被拒后,就起了歹心,将秋然推下了湖。” 霍窈终于说话了,“那佳月呢,在中间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的语气充满了讥讽。 华叶君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回道:“这佳月爱慕原恒,被原恒所哄骗,就给原恒找了个替死鬼,而这个替死鬼就是你二哥。” 霍窈笑了,她先是轻笑,继而仰头大笑:“我二哥,替死鬼?到底谁才是替死鬼!” 霍窈猛地抄起茶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华叶君这下彻底意识到,霍窈不对劲,“霍窈你怎么了?” 她看向江陵,后者抿了抿唇不说话。 这时,霍窈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问江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江陵摇头:“我不知道。” …… 第439章 离开 “是吗?你是他的左膀右臂,你会不知道高贵妃在背后所做的一切?你会不知道是她派人意图灭我一家满门?你会不知道她买通佳月谋害秋然,意图嫁祸我二哥?” 霍窈每说一句,都逼近江陵一步。 她神情冷漠,带着愤懑,眼底的失望几乎溢于言表。 华叶君被吓到了,准确的说,被霍窈一句接一句的质问给镇住了,一时间回过神来。 江陵没有避开霍窈:“你冷静点,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江陵的神情不似作假,霍窈顿住步子,“当真?” “是真的,若不是你方才提起来,我压根儿就没往高贵妃身上想!” 江陵都快要冤枉死了,霍家遇刺的事,他是知道的,但陛下没让他查,他就没敢自作主张,只以为此事陛下另有安排,可怎么也没想到,幕后之人,是高贵妃。 若是高贵妃的话,那陛下的态度,也就不奇怪了。 “什么意思?你刚才说不是原恒,是高贵妃,原恒只是个替死鬼?这,这怎么可能呢,罗家知道吗?” 江陵抹了把脸:“你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罗家……”华叶君瞪大眼:“这么说,罗家是知道的?” 可怎么可能呢,罗家难道就这么认了? 那原恒,岂不就是无辜的? 霍窈冷笑:“让无辜人当那个女人的替死鬼,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真会玩,好,真好,相当好啊。” 霍窈倒退几步,转而转身离开。 没多久,下人便来报,霍窈收拾东西,和霍力带着霍丫走了。 华叶君连忙催促江陵去追。 “她埋怨的不是我,我去追了也没用,算了,让她冷静冷静。”话虽然这么说,江陵却是知道,此事不会轻易过去。 霍窈本就是个护短之人,将自己的父母双亲,兄长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现在知道差点灭了她一家满门的人是高贵妃,而陛下还维护罪魁祸首,霍窈那般一个刚烈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你是说,陛下又维护高贵妃了?” 华叶君也算是弄清楚了,狠狠地呸了声,“又是这个女人,怎么就阴魂不散的呢!” “你慎言,她到底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是,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可霍窈一家子差点都没命了!就算陛下要报恩,那也得有个限度……” “好了,你少说两句,这件事我也稀里糊涂的,我先进宫看看。” 乾清宫,一殿狼藉。 江陵站在殿门口,问一脸忐忑不安的石海:“到底怎么回事?” 石海拉着江陵到一旁:“陛下和霍窈小姐吵架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不然我进宫干嘛,你跟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石海也没有瞒着他,江陵本就曾是陛下和霍窈小姐之间的中间人。 于是便将自己听到的前后说了一遍。 霍窈本来进宫,是来看看景沉的,她自知冷落了景沉,可谁知道,居然意外听到景沉在发脾气,而依着霍窈的聪慧,很快就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事情的真相。 而陛下也没有瞒着她,告诉了她,高贵妃便是那日罗家秋日宴谋害罗秋然的幕后主谋,而其目的,便是为了污蔑霍文,从而牵连霍窈。 霍窈这个未来皇后,实在是个巨大的潜在威胁。 江陵皱眉:“只是这件事?可我怎么听霍窈说,霍家遇刺一事,也跟高贵妃有关?” 石海叹了口气,这事还真是造化弄人。 “是陛下自己说的。” 江陵心话,那完了,绝对妥妥的自掘坟墓。 “陛下把高贵妃当年是如何救他,从此没了一条腿,又是将高家为了江山社稷,满门男丁尽数战死的事同霍窈小姐说了,也说了高贵妃的父亲在临终前,将高贵妃托付给陛下……” 江陵摇头,“霍窈的性子,不会管这些。” 石海又是一叹,可不就是,霍窈听完后,直接跟景沉大吵了一架,还问他,是不是就这么放过高贵妃? 景沉点头后,霍窈便直接走了。 “霍窈小姐离开前说过,权当自己瞎了眼。” 石海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江陵却是知道,霍窈这是放弃了。 放弃什么? 放弃了景沉。 放弃了这段情。 另一边,顾家。 霍窈回来了,然而她谁也没理,直接回房,把自己关在屋里,任谁敲门,都得不到回应。 霍力知道一些,但并不多,只是知道霍窈跟陛下吵架了。 众人觉得,那就让她静一静。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静,便是永远。 三日后,霍窈一直没有出来过,给她放到门口的饭菜,也没被碰过,众人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连忙找人撞门。 然而等门撞开,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而房间里,关于霍窈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只有桌上厚厚的几封信。 信封上有每个人专属的名字。 这一天,顾家一片沉默。 方氏坐在地上,眼睛通红:“死丫头,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老娘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说走就走……” 霍窈走了的消息,是在当天传到景沉耳朵里的。 江陵拿着霍窈给他的那封信进宫找景沉。 “霍窈走了。” 景沉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动作一顿,一滴浓墨滴在了奏折上。 他慢慢抬头:“去哪儿了?” 江陵摇头:“不知道,那天她从我家离开后就回了顾家,我听顾家的人说,回去后霍窈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直没有动静,一开始所有人以为她只是静静,等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人已经走了,留下了信。” 江陵把信放到案上:“这是霍窈写给我的。” 顿了顿,平静道:“霍窈几乎给每个人都写了信,罗秋然,叶君,顾家每个人,霍家每个人,就是没给你写。” “陛下,霍窈的性子便是如此,没有回头路。” 把自己的信放下,江陵就走了。 景沉坐在案后许久都没有动,内侍上前给他添茶,被一脚踹开:“滚!都给朕滚!” 石海连忙带人退下。 …… 第439章 离开 “是吗?你是他的左膀右臂,你会不知道高贵妃在背后所做的一切?你会不知道是她派人意图灭我一家满门?你会不知道她买通佳月谋害秋然,意图嫁祸我二哥?” 霍窈每说一句,都逼近江陵一步。 她神情冷漠,带着愤懑,眼底的失望几乎溢于言表。 华叶君被吓到了,准确的说,被霍窈一句接一句的质问给镇住了,一时间回过神来。 江陵没有避开霍窈:“你冷静点,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江陵的神情不似作假,霍窈顿住步子,“当真?” “是真的,若不是你方才提起来,我压根儿就没往高贵妃身上想!” 江陵都快要冤枉死了,霍家遇刺的事,他是知道的,但陛下没让他查,他就没敢自作主张,只以为此事陛下另有安排,可怎么也没想到,幕后之人,是高贵妃。 若是高贵妃的话,那陛下的态度,也就不奇怪了。 “什么意思?你刚才说不是原恒,是高贵妃,原恒只是个替死鬼?这,这怎么可能呢,罗家知道吗?” 江陵抹了把脸:“你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罗家……”华叶君瞪大眼:“这么说,罗家是知道的?” 可怎么可能呢,罗家难道就这么认了? 那原恒,岂不就是无辜的? 霍窈冷笑:“让无辜人当那个女人的替死鬼,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真会玩,好,真好,相当好啊。” 霍窈倒退几步,转而转身离开。 没多久,下人便来报,霍窈收拾东西,和霍力带着霍丫走了。 华叶君连忙催促江陵去追。 “她埋怨的不是我,我去追了也没用,算了,让她冷静冷静。”话虽然这么说,江陵却是知道,此事不会轻易过去。 霍窈本就是个护短之人,将自己的父母双亲,兄长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现在知道差点灭了她一家满门的人是高贵妃,而陛下还维护罪魁祸首,霍窈那般一个刚烈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你是说,陛下又维护高贵妃了?” 华叶君也算是弄清楚了,狠狠地呸了声,“又是这个女人,怎么就阴魂不散的呢!” “你慎言,她到底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是,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可霍窈一家子差点都没命了!就算陛下要报恩,那也得有个限度……” “好了,你少说两句,这件事我也稀里糊涂的,我先进宫看看。” 乾清宫,一殿狼藉。 江陵站在殿门口,问一脸忐忑不安的石海:“到底怎么回事?” 石海拉着江陵到一旁:“陛下和霍窈小姐吵架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要不然我进宫干嘛,你跟我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石海也没有瞒着他,江陵本就曾是陛下和霍窈小姐之间的中间人。 于是便将自己听到的前后说了一遍。 霍窈本来进宫,是来看看景沉的,她自知冷落了景沉,可谁知道,居然意外听到景沉在发脾气,而依着霍窈的聪慧,很快就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事情的真相。 而陛下也没有瞒着她,告诉了她,高贵妃便是那日罗家秋日宴谋害罗秋然的幕后主谋,而其目的,便是为了污蔑霍文,从而牵连霍窈。 霍窈这个未来皇后,实在是个巨大的潜在威胁。 江陵皱眉:“只是这件事?可我怎么听霍窈说,霍家遇刺一事,也跟高贵妃有关?” 石海叹了口气,这事还真是造化弄人。 “是陛下自己说的。” 江陵心话,那完了,绝对妥妥的自掘坟墓。 “陛下把高贵妃当年是如何救他,从此没了一条腿,又是将高家为了江山社稷,满门男丁尽数战死的事同霍窈小姐说了,也说了高贵妃的父亲在临终前,将高贵妃托付给陛下……” 江陵摇头,“霍窈的性子,不会管这些。” 石海又是一叹,可不就是,霍窈听完后,直接跟景沉大吵了一架,还问他,是不是就这么放过高贵妃? 景沉点头后,霍窈便直接走了。 “霍窈小姐离开前说过,权当自己瞎了眼。” 石海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江陵却是知道,霍窈这是放弃了。 放弃什么? 放弃了景沉。 放弃了这段情。 另一边,顾家。 霍窈回来了,然而她谁也没理,直接回房,把自己关在屋里,任谁敲门,都得不到回应。 霍力知道一些,但并不多,只是知道霍窈跟陛下吵架了。 众人觉得,那就让她静一静。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静,便是永远。 三日后,霍窈一直没有出来过,给她放到门口的饭菜,也没被碰过,众人担心她出了什么事,连忙找人撞门。 然而等门撞开,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而房间里,关于霍窈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只有桌上厚厚的几封信。 信封上有每个人专属的名字。 这一天,顾家一片沉默。 方氏坐在地上,眼睛通红:“死丫头,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老娘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说走就走……” 霍窈走了的消息,是在当天传到景沉耳朵里的。 江陵拿着霍窈给他的那封信进宫找景沉。 “霍窈走了。” 景沉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动作一顿,一滴浓墨滴在了奏折上。 他慢慢抬头:“去哪儿了?” 江陵摇头:“不知道,那天她从我家离开后就回了顾家,我听顾家的人说,回去后霍窈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直没有动静,一开始所有人以为她只是静静,等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人已经走了,留下了信。” 江陵把信放到案上:“这是霍窈写给我的。” 顿了顿,平静道:“霍窈几乎给每个人都写了信,罗秋然,叶君,顾家每个人,霍家每个人,就是没给你写。” “陛下,霍窈的性子便是如此,没有回头路。” 把自己的信放下,江陵就走了。 景沉坐在案后许久都没有动,内侍上前给他添茶,被一脚踹开:“滚!都给朕滚!” 石海连忙带人退下。 …… 第440章 花开花落终有时 直到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景沉才慢慢伸手,颤着手指,拿过那封信。 缓缓打开。 江陵,见字如晤,很抱歉跟你发脾气,你我相交日长,若说我最信任谁,非你莫属,不该迁怒你,在此,再一次跟你说一声抱歉。 给你写这封信,我的心情无比轻松,我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松一口气过,我终归不属于这里,本来以为我能忍住,可最终,我还是失败了。 其实早在他微服私访的时候,我就想离开了,只是我放不下我的家人,如今也算是彻底放下了,我父母兄长,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帮我多加照拂一二。 至于伯母,早该进行第二个疗程了,只是我思来想去,与其明白的活着,不如糊涂点,有梦比无梦好,你说对吗? 最后烦请将此信给他看,景沉,爱情的滋味我一直望而却步,在我认为,我是个孑然一身的人,不需要牵挂,是你让我产生了尝试的冲动,事实证明,我一败涂地。 或许你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但你忘了,积少成多这个词,问题是早就有的,只不过没人去想罢了。 你我终归是殊途同归,望自珍重。 我会在遥远之地,盼日安好。 霍窈。 信很短,很快就读完了,景沉却不死心,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最终,也没看出另外的信息。 他跑去顾家,他不信霍窈就这么走了。 可被悲伤笼罩的顾家,便是最好的事实。 这几天的京城,注定不会平静,而消息,也很快传扬开来,世人皆知,未来的皇后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只是知道,她带着她的丫鬟走了。 华叶君不死心的来找顾湘:“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把霍窈藏起来了?” 顾湘麻木的摇头:“她是真走了,我了解她,不会回来了,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就不会回来了……” 华叶君还是不相信:“怎么可能呢,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可也不至于就这么走了啊。” 这个问题,顾湘也回答不上来,霍窈离开的太突然了,跟谁都没有打招呼,就连她的父母,也只是留下了信。 华叶君自然也收到了信,上面没说什么,只说很高兴认识她,祝福她和江陵以后幸福美满。 收到信后她去找过罗秋然,她也收到了霍窈的信,秋然的信比她的要长一些,上面说她对霍文一见钟情的事,她选择了隐瞒,让她日后也不要跟他人说,告诉秋然,她二哥不算坏人,只是耳根子软,以后他对待她好的。 虽然没有人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霍窈真的走了。 霍窈离开的第七天,那些以为她在外面待够就会回来的人,渐渐放弃了,凡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看似好说话,可一旦做出决定,那便是决绝。 方氏病了,发烧的时候嘴里念着的都是妞妞。 等醒来后,人突然就清醒了一般,也像是变了个人,以前的刻薄和刁钻全都不见了。 第八天的时候,宫里突然传出消息,高贵妃不知怎么了,冒犯陛下,被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再踏出冷宫一步。 而知情人都亲眼见识到了,那天皇宫之中血流成河,陛下下令斩杀了近百人。 江陵沉默着从宫里出来,回首望向夜幕下的皇宫,叹了口气。 那些人,都是高贵妃的人,陛下终于下了狠心,可到底是晚了啊。 时光如梭,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半年过去,新年来到,而离开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死心了。 但始终,唯有一人不死心。 新的一年,陛下不知为何,热衷微服私访,所有人都说,陛下其实是去找离开的皇后。 可每一次,都是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他的憔悴,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春暖花开之时,江陵和华叶君终于修成正果,两家结亲,成为京城中人人乐道的佳话。 一切都在如常运行,并未因为谁的离开,而停驻不前。 秋日来临,科举如约举行,闻宴生和霍文进入了考场。 三日后,二人考完出来。 十年苦读,结果就在半月后。 一如当初霍窈所说的那般,霍文最终与状元擦肩而过,得了榜眼,而状元之名,花落闻宴生。 喜讯抓着秋天的尾巴飞到顾家。 还是那个花园,还是那个凉亭。 还是那些酒,却已不再是那些人。 半年前,霍力便带着何木香和两个女儿回了霍家村,继续当他里正,霍家其他人则留继续留在京城。 这夜,江陵和华叶君也来了,几人围坐在一起,沉默的喝酒。 闻宴生的身边坐着一个娇美的姑娘,霍窈若是在,必然会认出,她便是原着中的女主。 众人举杯,默契地对着空着的座位说:“霍窈,干!” 这一晚,众人喝的酩酊大醉,他们趴在桌子上,好似回到了从前,很久以前的从前。 纵然心中知道,他们已经成长,再也回不去了。 而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 霍文和罗秋然的婚事,举办在又一年开春。 霍文中了榜眼后,朝廷分了他一处宅子,虽然不大,但足够一家人居住。 他们最终还是从顾家搬了出来,而景沉的赏赐,谁也没有要,都留在了顾家。 对于景沉,他们是有怨的,但这份怨,也只能放在心里。 转眼,又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闻宴生如原着中那般,一步步往上升,年纪轻轻便已然位高权重。 却并没有如原着那般,与薛长蕴成为忘年之交,而是与江陵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而经过三年,江家也添了两个家庭成员,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这天,闻宴生带着酒来江家。 二人在漫天落花中一边畅谈,一边喝酒,不远处两个孩童在戏耍,欢声笑语,岁月静好。 “还没有消息吗?” 不知是谁,先打破了多年来的默契。 …… 第440章 花开花落终有时 直到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景沉才慢慢伸手,颤着手指,拿过那封信。 缓缓打开。 江陵,见字如晤,很抱歉跟你发脾气,你我相交日长,若说我最信任谁,非你莫属,不该迁怒你,在此,再一次跟你说一声抱歉。 给你写这封信,我的心情无比轻松,我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松一口气过,我终归不属于这里,本来以为我能忍住,可最终,我还是失败了。 其实早在他微服私访的时候,我就想离开了,只是我放不下我的家人,如今也算是彻底放下了,我父母兄长,还请看在我的面子上,帮我多加照拂一二。 至于伯母,早该进行第二个疗程了,只是我思来想去,与其明白的活着,不如糊涂点,有梦比无梦好,你说对吗? 最后烦请将此信给他看,景沉,爱情的滋味我一直望而却步,在我认为,我是个孑然一身的人,不需要牵挂,是你让我产生了尝试的冲动,事实证明,我一败涂地。 或许你会觉得,我小题大做,但你忘了,积少成多这个词,问题是早就有的,只不过没人去想罢了。 你我终归是殊途同归,望自珍重。 我会在遥远之地,盼日安好。 霍窈。 信很短,很快就读完了,景沉却不死心,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最终,也没看出另外的信息。 他跑去顾家,他不信霍窈就这么走了。 可被悲伤笼罩的顾家,便是最好的事实。 这几天的京城,注定不会平静,而消息,也很快传扬开来,世人皆知,未来的皇后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只是知道,她带着她的丫鬟走了。 华叶君不死心的来找顾湘:“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把霍窈藏起来了?” 顾湘麻木的摇头:“她是真走了,我了解她,不会回来了,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就不会回来了……” 华叶君还是不相信:“怎么可能呢,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可也不至于就这么走了啊。” 这个问题,顾湘也回答不上来,霍窈离开的太突然了,跟谁都没有打招呼,就连她的父母,也只是留下了信。 华叶君自然也收到了信,上面没说什么,只说很高兴认识她,祝福她和江陵以后幸福美满。 收到信后她去找过罗秋然,她也收到了霍窈的信,秋然的信比她的要长一些,上面说她对霍文一见钟情的事,她选择了隐瞒,让她日后也不要跟他人说,告诉秋然,她二哥不算坏人,只是耳根子软,以后他对待她好的。 虽然没有人愿意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霍窈真的走了。 霍窈离开的第七天,那些以为她在外面待够就会回来的人,渐渐放弃了,凡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看似好说话,可一旦做出决定,那便是决绝。 方氏病了,发烧的时候嘴里念着的都是妞妞。 等醒来后,人突然就清醒了一般,也像是变了个人,以前的刻薄和刁钻全都不见了。 第八天的时候,宫里突然传出消息,高贵妃不知怎么了,冒犯陛下,被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再踏出冷宫一步。 而知情人都亲眼见识到了,那天皇宫之中血流成河,陛下下令斩杀了近百人。 江陵沉默着从宫里出来,回首望向夜幕下的皇宫,叹了口气。 那些人,都是高贵妃的人,陛下终于下了狠心,可到底是晚了啊。 时光如梭,一个月过去,三个月过去,半年过去,新年来到,而离开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死心了。 但始终,唯有一人不死心。 新的一年,陛下不知为何,热衷微服私访,所有人都说,陛下其实是去找离开的皇后。 可每一次,都是希望而去,失望而归。 他的憔悴,每个人都看在眼里。 春暖花开之时,江陵和华叶君终于修成正果,两家结亲,成为京城中人人乐道的佳话。 一切都在如常运行,并未因为谁的离开,而停驻不前。 秋日来临,科举如约举行,闻宴生和霍文进入了考场。 三日后,二人考完出来。 十年苦读,结果就在半月后。 一如当初霍窈所说的那般,霍文最终与状元擦肩而过,得了榜眼,而状元之名,花落闻宴生。 喜讯抓着秋天的尾巴飞到顾家。 还是那个花园,还是那个凉亭。 还是那些酒,却已不再是那些人。 半年前,霍力便带着何木香和两个女儿回了霍家村,继续当他里正,霍家其他人则留继续留在京城。 这夜,江陵和华叶君也来了,几人围坐在一起,沉默的喝酒。 闻宴生的身边坐着一个娇美的姑娘,霍窈若是在,必然会认出,她便是原着中的女主。 众人举杯,默契地对着空着的座位说:“霍窈,干!” 这一晚,众人喝的酩酊大醉,他们趴在桌子上,好似回到了从前,很久以前的从前。 纵然心中知道,他们已经成长,再也回不去了。 而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 霍文和罗秋然的婚事,举办在又一年开春。 霍文中了榜眼后,朝廷分了他一处宅子,虽然不大,但足够一家人居住。 他们最终还是从顾家搬了出来,而景沉的赏赐,谁也没有要,都留在了顾家。 对于景沉,他们是有怨的,但这份怨,也只能放在心里。 转眼,又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闻宴生如原着中那般,一步步往上升,年纪轻轻便已然位高权重。 却并没有如原着那般,与薛长蕴成为忘年之交,而是与江陵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而经过三年,江家也添了两个家庭成员,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这天,闻宴生带着酒来江家。 二人在漫天落花中一边畅谈,一边喝酒,不远处两个孩童在戏耍,欢声笑语,岁月静好。 “还没有消息吗?” 不知是谁,先打破了多年来的默契。 …… 第441章 结局 江陵摇摇头:“这些年陛下只要得空,就出宫寻找,始终没有消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我也没放弃过……” 顿了下,“你呢?这些年凡是外派的公务,不论大小,你都接下,是为了找她?” 闻宴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和你一样。” 江陵叹了口气:“都说她最是心软和善,可没有人知道,她硬起心肠来,比任何人都狠。” 说到她,气氛总会变得沉默。 正在这时,谢伟光突然跑过来:“将军,吴醉回来了!” “谁?”江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人在哪儿?” “现在就在前厅。” 江陵和闻宴生连忙往前厅跑。 厅中站着的吴醉,让他们不由有些恍惚起来。 “将军,宴生少爷,好久不见。”几年过去,吴醉有些沧桑,明明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两鬓却已经增添了白发。 她的手中捧着一方盒子,四四方方,并不大,却很精致。 但江陵和闻宴生,突然在这一刻,不敢再上前。 吴醉也顺着他们的视线低下头,摸了摸盒子,轻声说:“小姐,属下到底还是失约了,将您带了回来。” 已经梳起妇人发髻,赶来的华叶君听到这话,“什么,什么意思?” 吴醉没有说话,而是解开身上背着的包袱,放在桌上,随着包袱一点点打开,一方牌位映入眼帘。 主,霍窈之灵位。 华叶君笑:“吴醉,你这玩笑开大了。” 吴醉也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江夫人若是认为这是玩笑,就当是属下的玩笑。” 华叶君腿一软,“不可能,霍窈怎么会,这绝对不可能……” 闻宴生跑过来拿起那牌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每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他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这样,霍窈她……” “放心,小姐走的很安详,她留下遗言,让我讲她火化了,骨灰撒到河里,但我觉得,这样太便宜景沉了,小姐心善,她不做的,我替她做!” 吴醉周身散发着腾腾杀气,江陵心头一震:“你……” “没错!” “我是回来为小姐报仇的!” 说罢,吴醉拍下两封信,然后背起牌位,抱着骨灰转身大步离开。 江陵见状不好,连忙追上去,可外面已经不见了吴醉的影子。 连忙让人备马,和闻宴生一起往皇宫的方向追。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宫门口一片混乱,只见吴醉与侍卫打了起来,江陵连忙下马阻拦,却没想到,他刚下马,吴醉就突然束手就擒了。 她把软剑扔到地上,冲着侍卫喊:“我乃皇后的丫鬟吴醉,携皇后牌位求见陛下!” 侍卫纷纷吓了一跳,也不敢耽误,连忙进宫禀报。 众所周知,未来皇后几年前消失了,陛下长情,在这期间,依旧将霍窈封为皇后,而她,也是史上第一个,以冠服接受诰封的皇后。 陛下这些年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宫,去找皇后。 现在皇后的丫鬟回来,却是带着皇后的牌位。 这几年的奔波,让景沉老了许多,他匆匆赶过来,只看到吴醉一人。 “陛下,皇后娘娘很想您。” 吴醉笑着说完,突然抢过侍卫的刀,在江陵一声不要中,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砰一声,她倒在地上。 景沉推开重重侍卫跑过来,嗓音沙哑:“她人呢,她人呢……” 吴醉染着血的手抚上骨灰盒,“小姐不让我送她回来,她说,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活着,生活在某个角落,可是我不甘心,我曾用命起誓,绝不再违背小姐的意愿,我最终还是背主了。” 她看向景沉:“小姐在这里,小姐死了,这里面装着的是她的骨灰,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告诉你,我要你永远记住小姐!” 吴醉抓上胸口的刀,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往伤口里一推。 “不要!” 吴醉看着睚眦欲裂的景沉,终于觉得畅快了,她缓缓闭上眼睛。 回忆起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知道这里其实不过是一本书,而小姐不是这里的人,她来自很遥远的现代,她也不会妖术邪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心里催眠师。 小姐说,她是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一度埋怨过。 直到离开京城的前一天晚上,她梦到自己的结局。 她的结局便是一方骨灰盒。 而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的存在,就是改变多数人的命运,她的任务完成,就该回到本来的世界。 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小姐都很开心,她说,她终于要回去了。 只是她不忍让他人伤心,让她把她的骨灰找个山河随便撒了。 可她怎么甘心。 她不知道小姐回去了哪儿,她只知道,她的小姐死了,而每个人,都是凶手。 她本来想杀了景沉,因为他是所有的源头。 最终,她还是没能下去手。 因为,她是小姐最爱的人啊。 但是,她也不想他舒舒坦坦的活着,因为她的小姐死了啊。 所以,她要用如此决绝的办法,让景沉永远的记住小姐。 吴醉渐渐没了声息,景沉不停地摇晃她:“给我起来,给我起来,你把话说清楚,霍窈呢,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然而不论他怎么摇晃,吴醉都没有再醒来,她的身体渐渐变凉,伤口的血逐渐凝干…… 景沉最终悲愤欲绝,晕了过去。 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忙乱起来。 很快,宫门口恢复庄严冷清。 闻宴生走过来,蹲在吴醉面前:“你和她还真是像,难怪会成为主仆。” 他解下了吴醉身上的牌位,抱起骨灰盒,转身离开了。 这一幕,没有人看到。 景沉醒来后去找的时候,只剩下吴醉的尸体。 …… 2023年。 帝都高档小区里,女人缓缓睁开眼睛。 她抹去眼角的湿润,呆坐许久,直到天光大亮,按部就班的起床洗漱,吃饭,上班…… …… 第441章 结局 江陵摇摇头:“这些年陛下只要得空,就出宫寻找,始终没有消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我也没放弃过……” 顿了下,“你呢?这些年凡是外派的公务,不论大小,你都接下,是为了找她?” 闻宴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和你一样。” 江陵叹了口气:“都说她最是心软和善,可没有人知道,她硬起心肠来,比任何人都狠。” 说到她,气氛总会变得沉默。 正在这时,谢伟光突然跑过来:“将军,吴醉回来了!” “谁?”江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人在哪儿?” “现在就在前厅。” 江陵和闻宴生连忙往前厅跑。 厅中站着的吴醉,让他们不由有些恍惚起来。 “将军,宴生少爷,好久不见。”几年过去,吴醉有些沧桑,明明和他们差不多的年纪,两鬓却已经增添了白发。 她的手中捧着一方盒子,四四方方,并不大,却很精致。 但江陵和闻宴生,突然在这一刻,不敢再上前。 吴醉也顺着他们的视线低下头,摸了摸盒子,轻声说:“小姐,属下到底还是失约了,将您带了回来。” 已经梳起妇人发髻,赶来的华叶君听到这话,“什么,什么意思?” 吴醉没有说话,而是解开身上背着的包袱,放在桌上,随着包袱一点点打开,一方牌位映入眼帘。 主,霍窈之灵位。 华叶君笑:“吴醉,你这玩笑开大了。” 吴醉也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江夫人若是认为这是玩笑,就当是属下的玩笑。” 华叶君腿一软,“不可能,霍窈怎么会,这绝对不可能……” 闻宴生跑过来拿起那牌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每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他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怎么会这样,霍窈她……” “放心,小姐走的很安详,她留下遗言,让我讲她火化了,骨灰撒到河里,但我觉得,这样太便宜景沉了,小姐心善,她不做的,我替她做!” 吴醉周身散发着腾腾杀气,江陵心头一震:“你……” “没错!” “我是回来为小姐报仇的!” 说罢,吴醉拍下两封信,然后背起牌位,抱着骨灰转身大步离开。 江陵见状不好,连忙追上去,可外面已经不见了吴醉的影子。 连忙让人备马,和闻宴生一起往皇宫的方向追。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宫门口一片混乱,只见吴醉与侍卫打了起来,江陵连忙下马阻拦,却没想到,他刚下马,吴醉就突然束手就擒了。 她把软剑扔到地上,冲着侍卫喊:“我乃皇后的丫鬟吴醉,携皇后牌位求见陛下!” 侍卫纷纷吓了一跳,也不敢耽误,连忙进宫禀报。 众所周知,未来皇后几年前消失了,陛下长情,在这期间,依旧将霍窈封为皇后,而她,也是史上第一个,以冠服接受诰封的皇后。 陛下这些年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宫,去找皇后。 现在皇后的丫鬟回来,却是带着皇后的牌位。 这几年的奔波,让景沉老了许多,他匆匆赶过来,只看到吴醉一人。 “陛下,皇后娘娘很想您。” 吴醉笑着说完,突然抢过侍卫的刀,在江陵一声不要中,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砰一声,她倒在地上。 景沉推开重重侍卫跑过来,嗓音沙哑:“她人呢,她人呢……” 吴醉染着血的手抚上骨灰盒,“小姐不让我送她回来,她说,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活着,生活在某个角落,可是我不甘心,我曾用命起誓,绝不再违背小姐的意愿,我最终还是背主了。” 她看向景沉:“小姐在这里,小姐死了,这里面装着的是她的骨灰,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告诉你,我要你永远记住小姐!” 吴醉抓上胸口的刀,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往伤口里一推。 “不要!” 吴醉看着睚眦欲裂的景沉,终于觉得畅快了,她缓缓闭上眼睛。 回忆起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知道这里其实不过是一本书,而小姐不是这里的人,她来自很遥远的现代,她也不会妖术邪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心里催眠师。 小姐说,她是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一度埋怨过。 直到离开京城的前一天晚上,她梦到自己的结局。 她的结局便是一方骨灰盒。 而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的存在,就是改变多数人的命运,她的任务完成,就该回到本来的世界。 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小姐都很开心,她说,她终于要回去了。 只是她不忍让他人伤心,让她把她的骨灰找个山河随便撒了。 可她怎么甘心。 她不知道小姐回去了哪儿,她只知道,她的小姐死了,而每个人,都是凶手。 她本来想杀了景沉,因为他是所有的源头。 最终,她还是没能下去手。 因为,她是小姐最爱的人啊。 但是,她也不想他舒舒坦坦的活着,因为她的小姐死了啊。 所以,她要用如此决绝的办法,让景沉永远的记住小姐。 吴醉渐渐没了声息,景沉不停地摇晃她:“给我起来,给我起来,你把话说清楚,霍窈呢,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然而不论他怎么摇晃,吴醉都没有再醒来,她的身体渐渐变凉,伤口的血逐渐凝干…… 景沉最终悲愤欲绝,晕了过去。 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忙乱起来。 很快,宫门口恢复庄严冷清。 闻宴生走过来,蹲在吴醉面前:“你和她还真是像,难怪会成为主仆。” 他解下了吴醉身上的牌位,抱起骨灰盒,转身离开了。 这一幕,没有人看到。 景沉醒来后去找的时候,只剩下吴醉的尸体。 …… 2023年。 帝都高档小区里,女人缓缓睁开眼睛。 她抹去眼角的湿润,呆坐许久,直到天光大亮,按部就班的起床洗漱,吃饭,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