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八零记事》 第一章 苏秀芳霍的睁开眼,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的时候眼睛四处环顾,来不及惊讶,脚着“地”了,人却往前踉跄几步,顾不上稳住身影,本能地快速往边上靠去,“啪”地一声,后背抵在墙上,身子敏捷地贴着墙移动,眼睛警惕地左右滚动。 方才的匆匆一瞥,让她心惊不已。 直到置身在墙角,她才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身子仍然紧绷着,两只手分别用力抓着身子两侧的土墙,手背上青筋暴起,十根手指掐入土里,泥土粉末夹杂着些许颗粒“刷刷”地掉入,竖着耳朵,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个又窄又黑房子,草做的屋顶,熏得发黑的土墙、贴着红色剪纸的门窗、土黄色的箱子、破旧的桌凳以及脚下踩着硬实的床单跟床单下方露出的……黄灿灿的草。 苏秀芳长长地舒了口气,至少这个地方现在是暂时安全的。 只是,这里是哪? 她不是在野外吗,怎么会在屋里? 是有人抬她回来了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她否决了,虽然她察觉到身子有异样,不及以往的灵活有力,但她能肯定的是自己没有受伤,又何来的抬回来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秀芳闭上眼,慢慢地回想,她和一大帮人在密林捕杀变异兽……她锁定一头异兽,然后呢……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戾气大盛,心“噗通噗通”挑个不停,似乎就要冲出喉咙,从嘴里跳出来。 然后不待她上前一刀砍下异兽脑袋瓜子,就被突然冒出的火球给砸到头上,脑袋一下烧了起来。 烫,好烫! 苏秀芳五官狰狞,脸色渐渐惨白。 她这是死了? 她下意思地慌张地伸手去摸头,脑袋好好的。 她没有死。 原来是虚惊一场,苏秀芳咧着嘴无声地笑了。 突然,她止住了笑。 不! 不,她死了,她的头被人割下。 她没有被烧死。 她拍打着头上的火,火越烧越旺。 火很快地把她整个人吞噬了,她在打滚,在尖叫,在哀求,在求救,可没人帮她,都冷漠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她闻到身上的焦味,听到滋滋的油声,看到时不时地从空中劈下几道雷电在身上。 她浑身痛,渐渐地失去了声,意识模糊中看到有个人走过来,用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说了句话,“没了头,看你怎么痊愈?”刀光一闪,她被烧的只剩眼球的眼睛彻底失去亮光。 “砰”“砰”“砰” 苏秀芳手用力的往后敲打着墙,最后一下直接把手指头插入土墙中,“刷”的一下,土墙上留下一道抓痕,泥土粉末纷纷掉落。 事到如今,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大群异兽出没,什么围剿异兽的任务都是给她设下的圈套。起先的那把火根本就不是什么误伤,根本就是对着她放的。 还有最后听到的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上一刻她才把人从异兽的爪下救出,下一秒却被他砍了头。 苏秀芳像是感觉不到痛,脸扭成一团,胸口怒火燃烧。 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又恨又悔。 恨那天在场的全部人,尤其是那些个被她救过却冷眼看着她送死的人,后悔的是她没有防人之心,识人之明,错把豺狼当知己。她真心以待,几次三番救之性命,却换来火烧雷劈,临死遭割头之罪! 为什么? 她咬牙切齿。 嘴里多了股腥甜味,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血? 她随意地抬手一抹,看着手心的那抹猩红,耳边回荡死前听到的最后那句话,“没了头,看你怎么痊愈?” 痊愈? 苏秀芳反复来回掂量着“痊愈”二字,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心头一怔,喃喃自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怕是她那异于常人,只要还剩一口气,不管上一秒受到多重的伤,下一秒伤口就好了的体质,引起了那伙人的忌惮、恐惧。 怪物! 苏秀芳冷哼,不是没听过别人私下这么叫她,可那个时代,只要能活下来的,谁不是怪物。 现在回想,这事早就有了眉目。当她用身子一次次挡下所有的攻击,把人从变异人、异兽和异植的爪牙之下救出,别人看向她的目光不再是感激,而是恐惧,但她没在意。环境如此险恶,生存都困难,她每天想着怎么活下去,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结果,她死了,不是死于变异人、异兽和异植,甚至未知的危险里,而是死在一直被她护着的人手中。 苏秀英又用力地捶了一下墙,亏那些人想的出,生怕火烧不死她,还特意砍下她的头。 苏秀芳眼前快速闪过一道猩红,血光四溅,那是她死前最后的一抹颜色。 那帮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忌惮她的时候,谋划杀害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每次出任务都是她打前锋,都是她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人。 哈哈哈! 苏秀芳突然高兴了。 没了她这个身先士卒的肉盾,没了她这个舍己救人的傻瓜,看他们以后怎么办! 你们就等着一个个送死去吧! 她目光凶光,无声地诅咒着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脸上笑着,泪却一滴滴地落下来。 苏秀芳的情绪收拾得很快,随意地抹了把泪,拍了拍脸,重新打起精神来,她开始琢磨眼下的状况。 明明已死,为何她还活着? 她知道不是幻觉,毕竟手上、嘴巴里传来的阵阵刺痛,提醒她这是真实的一切。 她迅速地低下头,眸光微动,触及一身的红衣裳,眼一下子睁圆了。 苏秀芳缓缓地抬起双手平摊在面前,满手的泥土渗透着血迹。 忍着痛,将手上的泥巴擦拭干净,细碎的伤口仍在。她心里默数三十下,再看,伤口依旧血肉模糊。 她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似失落、遗憾,又夹杂着一丝平静。 或许以失去特殊体质为代价,换来新的生机。 可这不是她原来的手! 苏秀芳不再留心伤口的是否恢复,发现这双手的问题。 大小不对! 她的手要比眼下的这双大。 手感不对! 她用左手在右手上摸个遍,她的手是虎口长茧,这双却是整个手掌都粗糙。 苏秀芳快速地缩回手,目光下下移动,细细地打量着全身上下。 她伸着双手在脸上摸来摸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连皱眉头待出的皱褶都摸了半天。 不对,都不对!嘴巴,眼睛,耳朵都不一样,甚至连眉毛的粗细都不同。 她从上往下,摸遍了全身,找不到熟悉的影子。 她整个人靠在墙上,脸上看不出神情,清晰地意识到,她不但失去了特殊体质,而且没了她原本的壳。 也对,没听说过丢了脑袋还能张出个脑袋复活的。 苏秀芳平静地接受了她换了个身躯的事实,那一刀,不仅断送了她的命,也割断了她原来人生的牵挂。 那个世界,也没啥好留念的…… 不在了,也好! 她沿着墙身子缓缓往下滑坐到床上,手环抱着膝盖,额头抵在膝盖上,透过两只大腿并拢的缝隙,看到绿线绣成的叶子,眨了一下眼。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子。 她想不但她变了个人,而且这个世界也还了个样。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房子应该就是所谓的土胚房,而末法时代,早就没有了不适用的泥土房。 她现在是谁?原来的人去哪了?这里又是哪儿? 苏秀芳双手抱头,眉毛拧成一块地想,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些陌生的片段,苏秀芳用力地抱紧膝盖,她知道,这是这具身子留下的记忆。她不敢丝毫分神,集中精力去看,深怕一不小心这些记忆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受完遗留下来的记忆,苏秀芳怔住了。 这具身子原来的魂魄消散了,在原主死去的那刻换成了她的灵魂,换句话说她穿越了。 穿越了…… 越了…… 了…… 上辈子,是的,看完原主的记忆,苏秀芳把原本自己的那一世称为上辈子。上辈子的她曾经听说过一些科学家立志研究时空穿越,以期望回到没有变异人、异兽和异植的和平年代。可惜,直到 她死了,穿越时空的技术仍是毫无头绪。 她一直以为穿越是匪夷所思,荒诞无稽,却不料真让她碰上。 她从末法时代,一瞬间,跨越了时空,穿越来到公历1982,不但时间在她身上回溯了几个世纪,空间也来了个大跨度。 她现在所处的空间不是末法时代的那个空间,文化、科技、政治完全不同,这是一个没有变异的世界,大多数的动植物没有危险性,倒是有点相似末法时代有个科学家提出的平行空间。 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没有熟悉的历史进程,不能预知未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仅来源原主的记忆。 回不去了,这下她在末法时代是真的死了。 当猜测真的成了事实,除了一开始有点失落外,苏秀芳满心的喜悦,死后再次拥有生命,即使是用陌生的躯体活在陌生的环境,她依旧满怀感激。 请原谅我占据了你的身体,但我会替你好好地活! 苏秀芳在心底说道,虽然原主的消失与她无关,但她毕竟用了原主的躯体,故而对原主感到抱歉。 她抬起头,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一番,盯着窗户上那个大红喜字发愣。 这是? 苏秀芳心跳加快,回想原主的记忆,整个身心兴奋不已。 今天是原主结婚的日子,现在是她的新婚之日。 苏秀芳一下子乐了。 结婚啊! 末法时代根本没有结婚的说话,多的是看顺眼睡一觉,睡够了再找别人。实力强悍的,一男多女或者一女多男没人管, 上辈子她有洁癖,没实力的时候想着活命,有了力量,却找不到即顺眼又“干净”的,不愿将就,至死都是一个人,没有尝过男人的味道。 原主根本没有和结婚对象,不,应该叫做丈夫的人相处过。想到有个专属于她的人,苏秀芳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栗。 她想过怎么对男人好,想过万一这个男人看不顺眼,不合心意,她应该如何去□□。她没有考虑过换个人选,不是她认定这个未见过面的男人,而是她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潜意识里她还在末法时代,有个“干净”的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苏秀芳越想越入迷,时而傻笑,时而皱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第二章 “大哥,大嫂,你们回去吧。”陈国华侧着身,一手按在自家的院门上,面朝陈国利说话,陈国利刚动了嘴唇,站在他身后的苗巧娟悄悄地伸手扯了扯他的后面的衣角。他微不可察地往后伸手拉回衣角,“我,啊!”动动嘴皮子才说一个字,陈国利触不及防地呼了声痛。 苗巧娟一听陈国利的说话声,下意思地对着他的背掐了一把,笑着抢先道:“哎呦,国利这是老毛病发作,那国华,我们先回了,国利这病得躺着歇歇。”话刚说完,她迫不及待地拉着陈国利掉头就走。 倒是陈国利张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被苗巧娟瞪了一眼后闭上了嘴,手向后捂着被掐的部位,边走边转头为难地看着陈国华,见陈国华冲着他笑了笑,长舒了一口气,回转过头,脸色难看地瞥了苗巧娟一眼,一把甩开她拉扯胳膊的手,怒气冲冲地加快步伐越过她,走到她前面。 苗巧娟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既没有耍脸色,也没有冲上去拉他,笑着跟陈国华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快步追着陈国利而去。 转过墙角,陈国利不经意地撇头朝后扫了一眼,见看不到陈国华的身影,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苗巧娟几步就走到他旁边,伸手在他腰间拧了拧,怒道:“好你个陈国利,竟敢对着老娘耍脸色。” 陈国利一边呼痛,一边弯着腰扭着身闪躲,露着谄媚的笑讨好道:“巧娟,巧娟,轻点,疼!” 苗巧娟被陈国利的态度取乐了,心里憋着的气散了大半,手上的劲也轻了些,不过仍扭着他的肉不放,眉毛高耸,趾高气扬地给自己表功:“要不是我机灵抢了你的话,这会你还脱不了身,你说你,到时候陈国华问你话,你是怎么答?你可不要忘了这事我们家也有份。” “可是国华是我亲弟弟,他对我们……” 陈国利辩解的话没说完,苗巧娟呸地一声打断了。 “陈国华对我们怎么样?别傻了,他对咱们好?手里有钱怎么不拿来给你用,藏着掖着还跟我哭穷,这是防着咱们。”苗巧娟说起这个一肚子的气,手上不免加大了力,“便是你亲弟弟又咋样,那边还是他亲爸呢。”嘴不屑地往家那个方向撇了撇,当爸的都不在乎了,做兄弟的还能咋地了? 陈国利连连呼喊着疼。 “死样,没多大的力就喊疼。”话是这么说,手却松开,她揉了几下被她拧的部位,讪讪地转了话题,“我可告诉你,今儿的事你可不许出头,陈国华有本事找你爸去。”边说着警告的话,边瞪着他。 “晓得了,晓得了。要是国华找来……”陈国利像是被她吓到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迟疑地说。 “陈国华找来你直说,反正这事不是你想出的,冤有头债有主,谁出的主意找谁去。给那么点钱让我们背锅,没门!我还巴不得他们闹起来。快走,大丫他们还等着。” 苗巧娟见该说的都说清,心想回家再说也不迟,就催着陈国利回家。 “哦,哦!”陈国利跟上苗巧娟的步伐,嘴角微不可见得向上翘起,眨眼再看,却是一脸的为难。 陈国华瞧着陈国利夫妻俩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渐渐地收敛,冷冷目送那两人转过弯,直到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目光中。他站在台阶上,对着陈国利两人消失的方向露出讽刺的笑容,收回目光,推门进去。 院门在“咯吱”声中被推开,紧跟着是一阵脚步声。 刚刚经历大悲大喜,脑子有点发懵的苏秀芳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全身的毛骨耸立,打了个激灵,一骨碌地从床下跳下,三两步地蹿到门背后,猫着腰贴在门上,顺着门缝往外瞧,看的不是很清晰,依稀可见有个人影向她走来。 身子僵硬,脚步缓慢…… 脑袋瓜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本能地往旁一躲,背靠墙,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摸了个空。 刀呢? 苏秀芳低下头在左右两侧腰部来回扫荡,没瞧见自己惯用的武器,可这会儿也不是深思熟虑的时候,隔着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看着空荡荡的两只手,头四下环顾,突然眼前一亮,抓起身旁立着的扫帚,握着胸前当武器,屏住呼气,视线牢牢地盯着门,只待大门一开,就来个当头一棒,暴了变异人的脑袋。 不放心地瞅了瞅有点“秃顶”的扫帚,但愿这家伙够坚实,要不脑袋开花的就是她自己了。 变异人没啥特殊的嗜好,就是喜欢生吸脑髓,闻到人的气味,就像打了兴奋剂似的,扑上来抓住猎物的脑袋就咬。 “咕噜” 想起那恶心的场景,苏秀芳吞了口口水,没有趁手的武器在身边,有点忐忑不安,短短几秒的时间,她仿佛觉得过去了很久,手心开始冒汗,可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陈国华站在门口,伸出右手,只是手指尖还没有触到门,却“咻”地缩了回来了。 他迟疑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对待屋里的人。 话说屋里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媳妇儿,可问题是,这个媳妇刚娶进门来,今儿才是第一次见,压根儿连啥模样、啥性格都不清楚,就是名字,也是回来的路上被告知的。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啊! 他这次回来是想要找个媳妇生个娃,但也不能连家门口都没进,半路就被拦着去当新郎。 一想到自己在家门口被他哥拦下,稀里糊涂地被拉去迎亲,陈国华烦躁地挠挠头发,泄恨般地朝空气中使劲地挥了一下,亏他还以为是替陈国成接亲呢,虽然心中不情愿,但也乐呵呵地去了。可到好,到了女方家门前,他那亲哥,好亲哥这才说他才是新郎。 被这真相炸得晕乎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回家的毛驴上,身旁坐着一身红杉的新娘。哦,还有他那哥苦口婆心地劝,“……人呢,你也接回来了,回去后,你也别闹了,我知道这事爸他们做的不对,可人家姑娘却是个好的,你要是闹开了,这不是逼着人家姑娘去送死吗?好好的姑娘家,啥错也没,被你退婚了,你说,她还有命吗……” 妈的,这婚事要不成,还是他的错了! 骂归骂,眸光瞥见新娘子苍白的脸蛋,摇摇欲坠的身形,起到一半要跳车的动作戛然而止,却是怎么都继续不下去。 陈国利说得再不好听,有句话却是对的,新娘是无辜的。他要是真的就这么走了,怕流言蜚语就能把人给逼死。 当时的一念之差,却让他现在落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陈国华眉间皱成山,神情变化莫测,眼睛闭上又睁开后,目光坚定,这回两只手放到门上,坚决地用力一推,门开了,然后—— 劲风扑面而来,紧跟着是一道黑影快速地砸了过来。 陈国华没看清楚是啥,只是意识到不对劲,人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他的动作不慢,但黑影来的速度更快,身子才刚刚一动,扫帚就到了。 啥?你说他怎么就认出了是扫把?哈,扫把离眼就半个拳头的距离,他眼不是瞎的,咋就看不出呢? 陈国华之所以认出了,不但是离的近,就在眼前,还有就是苏秀芳硬生生地停止了动作。 门一开,苏秀芳就冲一旁冲了上来,照着陈国华的头就劈,可一出手,一直浆糊了的脑袋瓜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突然记起几个穿越的事,她现在已经不在末法时代,这里是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没有变异人,变异兽、变异植物的时代,那——也就是说,眼前的压根就不是变异人。 她—打—错—了! 后知后觉的苏秀芳在最后关头收住了下砸的扫把,陈国华趁扫把劈过来速度减慢的空挡,敏锐地往边上一闪。 “你,你这是做啥?”哎呦乖乖啊,晓得你有气,可也不能冲着他发啊,他心里也窝着火呢。 任是谁一进门就被人敲闷棍,心情肯定是不好的,虽然最后没敲成,但那之前他就憋着一肚子的气,一惊之下,语气难免不虞。 陈国华往额头抹了把虚汗,心有余悸地瞄了眼缺了叶的竹枝,要不是他躲的快,这枝枝叶叶的就戳破他眼睛了。 此时苏秀芳羞耻心爆棚,她错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了变异人,真真是白瞎了她三十多年打杀变异人的经验,讪讪地收了扫帚,“我……”三十五年来抢过道,放过火,杀过人,砍过变异人、兽,就是不怎么道歉,这还真是大姑娘上桥第一回。 不过错就错了,该认。 正待她张口认错,陈国华已经飞快地把人扫了个遍,名义上的媳妇头发凌乱,脸上东一块西一道的泥土,衣服皱巴巴的,脚上没穿鞋,光着的脚丫子脏兮兮的,有多邋遢就有多邋遢,活像在地上打了个滚似的。 “你没事吧?咋成这模样了?”小心翼翼地瞅着“媳妇”,他怀疑莫不是趁着他出去那会,这位寻死来着,想起方才的大声质问,懊悔地在心里自打了个无数的嘴巴,边说话边伸手,手到半路又缩了回去,虽然现在是他媳妇,可之后是不是还难说,得注意点姑娘家的名声,试探着说:“要不,你先把袜子给穿上。”这都十二月了,外面的地上都结冰了,光着脚不冷吗? 见苏秀芳不说话,陈国华四下瞅瞅,眼尖地发现床边鞋子里塞的袜子,匆匆过去拿了过来,很有心地搬了条凳子过来,刻意放低嗓门,“给,你先穿好袜子。” 在陈国强说话的时候,苏秀芳打量着对方,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子,越看越满意,相貌堂堂,身躯凛凛,即便他眼下穿着宽大的棉袄,看上去一点都不臃肿。 目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从他身上移到了被他塞到手中的两团袜子上,苏秀芳垂了下眼帘,正要坐下穿袜子,就听到陈国华说,“要么,我帮你穿。” 第三章 天地良心,陈国华说这话绝对没那啥借机揩点油的歪心思,他就是心里急。 急啥?还能有啥?婚是结了,但这婚咋结的,两人心知肚明。现在他冷静了,拎得清了,觉得之前有些仓促,太过草率了,不后悔当时没有跳车一走了之,可然后呢,咋办?这婚,究竟认不认? 他进来就是想跟人谈谈,只是瞧对方那狼狈的模样,得了,这话,还得琢磨着说,不能太直白,免得刺激了人,但好歹得先套上袜子穿上鞋,省得这事没说完,人就冻出毛病来了。 苏秀芳的目光盯着自己打转,陈国华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感觉不到呢,可这光看不说不动的,傻愣的样,他恨不得自己替人把袜子穿了,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就这么说了。 而且他是小心地觑着苏秀芳的脸色问的,这会儿见她抬起头直愣愣地看过来,他心里打鼓,不自在了,突然想起对方的身份,急急忙忙地说:“那啥,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冻伤了脚,”讲真的,就这人的遭遇,真心不想她遭难后还出点事。 陈国华虽然说不上满头大汗,但也差不到哪里去,干巴巴地解释着,苏秀芳却突然笑了,知道这个身子有个“干净”的丈夫,她就乐呵,然后这个丈夫的长相和了她的意,颇为满意,此时对方一脸的紧张关心,对这白捡的丈夫,心里倒是多了份温情。 这男人看起来不错,那就他了。 苏秀芳蠢蠢欲动,她倒是想让这便宜丈夫给自己穿袜子,既然没有更换丈夫人选的打算,对方又上赶着要伺候自己,呃,心疼自己,她不介意在吃之前,碰个手摸个脚,先来点小福利,过过瘾,只是瞅了瞅沾了腻的脚丫子,心情一下子灰了,改了口,“不用了,我自己来。”这脏脚,多扫兴,第一次亲密接触,不说啥良辰美景的,怎么也得白白净净的。 可惜的是她想得挺美的,却不知两人的第一次触很快就来了。还啥都不知道苏秀芳遗憾地瞥了眼陈国华,三两下穿好袜子,正要顺带去把鞋也给穿了,手就被陈国华握住了。 当下苏秀芳眼睛凸了,不是说不耍流氓,咋就自己打脸了?还有,你不觉得你口味重吗,这手刚拿过袜子,摸过脚,你也不嫌弃! 事实却是苏秀芳想多了。进门那会,苏秀芳乞儿的外形太抢眼了,吸引了陈国华大半的注意力,加上她手上拿着扫把,陈国华反倒没留意到她手心细小的伤,现在扫帚放下了,袜子也穿好了,手里空荡荡的,手指上的伤没了遮拦,这不,陈国华就看到了,“你的手咋了?怎么弄的?” 虽然只是擦伤,但伤口数量过多,狐疑地瞥了眼苏秀芳,脏脸、光脚、伤,转而小心瞄了眼扫帚,扫帚柄断了一小截,顶端尖尖的,陈国华不得不多想。 “哦,这个呀。”以为是耍流氓而激动的心淡了几分,苏秀芳不在意地说,“没事,不小心碰到的。”这点伤算啥,压根儿就没放在心里。 她面上端着,心却又荡漾了,摸手了——然后呢,要不要直接推倒?眼神下意识地瞟向身后三四步远的床,上辈子没有男人不是因为她不想,纯粹是她嫌脏,眼前的男人既“干净”,又有合法的身份,要不是听说古人保守,她早就在男人握手的瞬间就扑了上去。 陈国华不知道苏秀芳心里想什么,不信她嘴里说的没事,可他也不多问,只是轻轻地拭去苏秀芳指头上的泥,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还好,只是轻微的擦伤,抬起头神情复杂地对上苏秀芳,“以后你小心,别再这样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必要非揭人伤疤,其实他懂临阵换新郎,换个谁都不乐意。 换了个人的苏秀芳却很高兴,瞅着两人握在在一起的手,痴痴地笑,听了陈国华的话,随意的点点头。她的目光太专注,陈国华止了话,顺着看过去,顿时感觉手心滚烫,猛地一松手,“我去给你打水洗把脸。” 陈国华匆匆地出去,不用回头看,他也能察觉到苏秀芳正盯着自己看,脚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直到走出苏秀芳的视野范围,他才缓下脚步,右手指尖轻轻蹭了蹭手心,而后自嘲一笑,转身进了厨房。 见陈国华落荒而逃,对,在苏秀芳眼中,陈国华就是行色匆匆,看不到人影了,她这才有了心思捯饬自己。望着镜子中的人,苏秀芳忍不住捂住额头,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她是猜到自己现在形象可能不太美妙,可这也太不修边幅了,想到她就是以这幅尊容在见陈国华,苏秀芳内心哀嚎个千万遍。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呃,她还真没吃过猪肉,变异猪倒是见过,还砍过不少,扯远了,上辈子没尝过男人,但也见多了,男女欢好,咋也选个齐整的,对头猪谁啃得下去。 她现在不是猪,但也差不远了。 苏秀芳皱着眉,照着镜子,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自己,不过眉锁得越发紧,这身子的长相她没意见,秀气,虽然比不过上辈子的英武,可也能凑合着看,麻烦的是齐腰的长发,要知道上辈子她的头发从来没有长过耳朵。 苦恼地把弄了会头发,苏秀芳学着原主记忆中的样子,笨拙地扎了个辫子,松松垮垮,嗯,瞧着比刚刚好看不少,她满意地点点头。 酒席不是在这里办的,但礼却是在这屋里拜的,或许缺个别的啥的,灶上倒是备着热水呢,乡下地方再不讲究,也得给客人倒碗水,有条件的就在开水里掺点红糖,所以热水是现成的。 苏秀芳正得意自己的“心灵手巧”,陈国华端着冒着气的热水进来,她两眼放光地迎了过去,走的时候还还不忘低着头逼着陈国华,咋说她还有那么点羞耻心的。大花脸见丈夫,不行,刚刚那是不晓得,这下知道了咱就改。 不过她的手还没伸过去,就被陈国华拦下,把搪瓷盆往桌上一放,“你手上有伤,别碰水。”意有所指地望向伤口,“你坐着,我,我给你擦,”咬牙切齿地挤出后半句,屋里就他们两,本尊不行,只能他上。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看伤口都结痂了”的话都冲到喉咙口了,让苏秀芳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立马眉开眼笑地坐好。 擦?擦哪里?脸、手,这两个部位,哪个不是挨近擦?你见过隔着一丈的距离擦脸擦手的?反正她是没见过,心咚咚地跳,这会也顾不得遮丑,微微昂着脸,满怀期待地瞅着陈国华,哟,飞了的福利回来了。 没一会儿,苏秀芳就焉了。 咋了?陈国华老实着呢,擦脸拭手,小心翼翼又特认真,换做上辈子,被人这么对待,苏秀芳还挺享受的,可这会儿她起了色心,陈国华却是不碰她。也不能说是不碰她,只是隔着毛巾碰她。 没有什么趁机摸摸小脸,什么勾勾手,照着速度,做梦比较实在。苏秀芳翘起的嘴角塌了,也就挨得近这点能弥补一下,不过这远远不够,看向陈国华的眼睛都瞪圆了,你倒是摸啊,她脸滑溜溜的,不信你摸摸看啊,可嫩了。 没有接受到苏秀芳暗示的陈国华擦干净脸上最后一块泥巴,吁了口气,从对着苏秀芳变成侧对着人,“好了,接下来几天你注意点,少沾水。”天知道他一直憋着气,忙起身走开,避开那火辣辣的眼神,他记得家里还有伤药来着。 眼都瞪僵了,陈国华这个呆头鹅依旧不识趣。陈国华真不识趣?也未必,只是苏秀芳不晓得,生了会闷气,又乐了。 两人挨得近,多近?近到苏秀芳能把陈国华的睫毛一根根数清楚,她眼神好是一回事,但也从另一面看出他们离得近。 在给苏秀芳擦脸前,陈国华从厨房搬来火炉取暖,也不知是热还是咋的,脱去裹在外面的棉大衣 ,露出他精壮的身板,苏秀芳的眼神不受控制地从对方的脸上,在喉结处停了半响,一直滑倒两腿间,郁闷的情绪散去大半,要不是顾忌这世界的女人矜持,她不好摸上去,那点郁气早就没了。 这男人身材不错,虽然衣服遮了大半,但她有经验,一瞧就看出练过的,后来苏秀芳才知道,陈国华的好身材不是练出来的,是苦出来的。 摸不得,只能先过过眼瘾,聊胜于无,见陈国华离开,苏秀芳干瞪眼,这是连眼福也不给她留一个的意思。 苏秀芳想了想,追着跟在陈国华后面,陈国华翻箱倒柜,苏秀芳站边上瞅他。 几分钟前,苏秀芳这么看他,陈国华铁定不自在,可这会,他却顾不上了,眉间皱成川,为啥?他家的东西没了。 翻箱倒柜,是真的翻箱,倒柜,开了箱盖,拎起来倒。 屋里东西就这么多,拢共两只木箱子,原本放着他的被褥衣物等家当,不值几个钱,两个箱子却是塞得满满的,现在呢,就几件衣跟一条被套,特点呢,破,想打个补丁都没处下手的烂。 第四章 陈国华胡乱地把倒在地上的东西塞回箱子里,踱步在屋里晃荡,其实不用看,他心里也有个大概,果真,墙角的热水瓶不见了,门背后的畚箕也没了,窗户台上的肥皂飞了,连床底下的澡盆都不见影了。 苏秀芳瞅着,呵,乐了,这动作她熟,当年她不就是这么扒拉那些挖出来的废墟,旮旯角落一寸寸地摸过去,带着些许伤感的问:“找东西?找啥呢?”这业务她在行,交给她,一找一个准,而且速度快。 陈国华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脸阴沉地都能滴下水,“原来想给你找点药的,现在屋里东西丢了,药也没了。”走了几步坐下,也不找了,屋里大件没少,小件他记得住的都没了,那没记住的怕也丢了,忽然目光一扫,哟,连凳子都少了一张,四张凳子,现在三缺一了。 苏秀芳屁股才挨着凳子又蹦了起来,“丢了?谁干的?敢偷到咱们家来了?”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偷到她头上,上次那个偷她东西的人是怎么处理的,苏秀芳想了想,哦,被她剁了手扔了出去,这会儿怕是命都没了吧。 在那个啥啥都缺的末法待过的苏秀芳一向很护食护物,即便“投胎转世”了,她也没打算改掉,捋起袖子,巴望着陈国华,一副只要他嘴里吐出个名字来,她就冲出去找人算账的架势。 陈国华有些吃惊,这苏秀芳怎么跟他打听来的不一样,不是说人老实,性子软,在这之前他是深信的,说老实软和还是好听的,被亲妹子抢走了新郎,也不见她在人前蹦躂(da),只会偷偷躲到屋里想不开,虽然没成功,但可见苏秀芳是个柔弱的,怎么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陈国华永远不会知道,他来迟了,他“熟知”的苏秀芳在他进来前已经一命呜呼,眼前的壳了里换个彪悍的灵魂,此时念头一闪而过,他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咱们家”上,这是—— 陈国华摆摆手,“这事不急,我知道是谁拿的。”就两把钥匙,他一把,给了他哥陈国利一把,看来陈国利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早猜到会这样,他还是心软地把钥匙给了,后悔吗?谈不上后悔,只是彻底对他哥心冷了罢。 他很快收敛好情绪,趁机把进屋的目的说了出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要是想回家去,等天黑了,我送你回去。”要他说,那个家不回也罢,想了想,又说:“我看,你回去后多点心眼。”一家子的心眼咋不分分,精的精得要死,傻的傻得要命,最后还不是傻的吃亏。 啥意思?苏秀芳不敢置信地瞪眼,他这是不认这门亲?气急了,“你是要跟我离婚?”倒不是她有多中意陈国华,也不是怕说出去名声不好听,实在是上辈子到死都没碰过男人,这下眼见到嘴的男人要飞了,她能不急嘛? 转而想起这男人咋来,苏秀芳略微有些心虚。 其实说起来,这婚事混乱得很。“苏秀芳”原先要嫁的不是陈国华,而是陈国华的继弟,没错,就是后妈带过来的拖油瓶,后来改名陈国成。先有陈国成跟“苏秀芳”定亲在前,后有陈国成跟“苏秀芳”的亲妹子苏秀丽搞到一起,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苏秀丽“中奖”了,肚子大了。 咋办?后妈大掌一拍,换新娘呗。可这个时候离婚期就两三天了,大伙都晓得陈国成和“苏秀芳”定亲,这贸贸然地换新娘人选,换得还是原来新娘子的亲妹子,不是上赶着跟人说里头有猫腻吗?后妈为了亲儿子也够拼的,于是一夜之间就有了—— “你们听岔了,是陈国华跟‘苏秀芳’,国成娶的是妹妹。” “不对,一开始就说的是陈国华跟‘苏秀芳’,先说他们的,国成后面才提的亲。” “国华不在家,国成这做弟弟的帮着跑,这不去的多了,跟苏家那小闺女对上眼了。” …… 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不是没人质疑,但没见人亲爸都没啥,外人也不至于咸吃萝卜淡操心,还得夸这亲结的好,姐妹嫁俩兄弟,亲姐妹成妯娌,家事和,有那想的多,私下不得不赞一声后妈干得漂亮,一招就把前头留下的儿子给笼络了,更有那要好的说后妈厚道。 扯远了,“苏秀芳”可不知道她的新郎换人了,两家人瞒着她,她又备嫁不好意思出门,没机会听那些个风言风语,便是有,也没人扫兴地在当事人前说。倒有人来道喜,不过客人以为“苏秀芳”知道,就没指名道姓地说,“苏秀芳”以为客人嘴里的陈家兄弟说的是陈国成,这乌龙闹得直到新郎迎亲那会,她才知道新郎换了。 这打击不可谓不大,整个婚礼过程浑浑噩噩,就像个提线木偶,别人说啥就是啥,等醒过神,人都在洞房里,木已成舟,换个想的开的,或者有人劝着点,陪着说会话,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可那会儿来的客都去陈家老房子那边吃酒,陈国华恰巧走开了,“苏秀芳”想不开,但要反抗吧,逆来顺受惯了,她又不敢,越想越气,越憋屈,最后活生生地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样魂没了,让末法来的亡灵捡了个便宜。 要说这婚事“苏秀芳”憋屈,那陈国华最是无辜。从头到尾,他才是真正的完全不知情,“苏秀芳”还晓得婚期,还有谁想陈国华似的到了正日子才被告知“你要结婚了”“你当新郎了”,原是回来过年顺带参加继弟的婚礼,门都没进,衣服都没换,就被拉去当新郎,都不知道该说他这是走运还是倒霉。 而后苏秀芳想这事又不是她做下的,大不了今后多让着丈夫一点,多宠着他作补偿,又理直气壮起来,你敢!她眼都红了,瞪的,可落在陈国华眼中,却觉得她是强忍着没哭,立马手足无措,忙说:“不是离婚……” 不是离婚又是啥?陈国华噎了一下,乡下这地方,不兴扯证,办了酒席就是结婚,现在他俩证没领,酒席却办了,可在村里人眼中不就是夫妻吗? 听了这话,苏秀芳翘起了嘴角,不是离婚就成,可关系到今晚有没有男人,又逼了一句,“那你怎么说送我回去?我人都嫁过来了,你赶我回娘家,这不是让人笑话我?” “你,你愿。愿意嫁我?”陈国华脸一下子的紧张起来,激动得都有些结巴,能不激动吗?这么好的媳妇,他哪不乐意娶。好吧,他承认自己是图媳妇好看,瞅着顺眼才愿意的,换个别的人就不见得同意。 什么?你说这媳妇原来要嫁的不是他?笑话,要不是这样,以他在村里的这名声,这条件,想找门过得去的亲事都难。现在这白捡来的媳妇哪是什么过的去,根本就是数得上号的,他做梦都会偷着笑。 他进门前不是没想过将错就错,娶就娶了呗,只是怕媳妇不愿意,这才忍着不说,要知道方才他大方说让人回去的时候,心里呕得要死。陈国华兴奋得蹭地一下站起来,搓着手来回走动,晃得苏秀芳眼花,突然停下来,转过身,盯着苏秀芳问:“媳妇,你真的愿意?你要是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话是这么说,嘴里却不见外地喊着媳妇,可见这人啊,完全口是心非。 废话,若不是这里做啥都要名正言顺,连男女睡在一起都讲究个名分,从来了兴致随时来一发的末法时代过来的她何至于扒拉着人要身份。苏秀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是你抱着出娘家门,进的是你家的门,跟我行礼的也是你,我只认你一个。” 苏秀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国华要是再磨叽,他就不是个男人。他也不说啥,咧着嘴,赶紧一个熊抱把人给抱住,苏秀芳不是躲不开,她不愿意不想躲,手主动地搂着对方的腰,有意无意地摸了起来。 嗯,手感不错,肌肉紧致有力,窄腰翘臀…… 身为正常的男人,陈国华怎么会没有感觉,媳妇摸第一下的时候,眼底染上一抹幽暗,不想媳妇的胆子竟如此之大,察觉到那双略带粗糙的手伸进衣服里,整个人忍不住抖了一下,心酥麻酥麻的,原以为到此为止,可,媳妇摸起来没完没了,竟然越摸越往下—— 陈国华终于忍不住腾出手,捉住那双在身后作乱、点火的手,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媳,媳妇,……”天还没黑呢,话没说话,就听到一连串煞风景的声音, “咕噜噜” 两人四只眼齐嗖嗖地投向苏秀芳的肚子。 第五章 只是苏秀芳的眼神夹着着几分遗憾,紧跟着又是一声“咕噜噜”的叫。不过这回可不是苏秀芳的肚子在响,而是陈国华的在叫,小两口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相视而笑。 这夫妻俩,一个大早起来穿衣打扮,一个擦着天亮赶路,又都因换新郎这事倒了胃口,算起来,一天下来都没好好吃顿饭。 陈国华忙松开苏秀芳笑着说:“饿了吧?我去做点,你想吃点啥?”他的表现表现,表明自己是疼媳妇的好丈夫。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别误会,不是爱屋及乌,而是吃了三十五年营养剂的苏秀芳,真不知道吃什么。 可陈国华不知道媳妇是想不出吃啥,以为是她不好意思开口,想起自己拿回家的五斤白面和一条猪肉,“媳妇,咱下面吃。”他姿势别扭地冲出去了,肚子饿到是其次,重要的事——笑话,让媳妇摸了这么就,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能没感觉吗?就差点把持不住,得赶紧溜到外面冷静冷静。 陈国华匆匆进了厨房,苏秀芳跟着出来,不过她不急着进去,反而来了兴致打量新家,拢共就三间半房,东西两屋,大的是卧室,小的是仓库,中间是厨房,还有院门西南角落的半间,之所以说是半间,就是个茅坑上边搭了个草棚顶,遮阳挡雨挡风。 对茅坑。苏秀芳心里犯怵,茅坑真就是个大坑,坑口搭着两块木板,踩脚用的,到这里为止一切都正常,她不是个娇气的,上辈子还在露天五谷轮回过呢,但问题出在木板上,上面湿淋、淋的,还黏着屎,瞅着就恶心。 一想到以后穿过整个院子就上这么个茅坑,苏秀芳顿觉不好,心想换不了茅坑,那两块板她说什么都得想法子换掉。 苏秀芳瞧了一眼就远远避开,地方不大,很快就逛完了。 其实说来,这房子陈国华当年分家出来单过的时候买的,没住几天,他就收拾包袱出去闯荡,这不,当初咋样,现在依旧咋样,鸡窝猪圈一概齐全,就是更加破败,连卧室的家具都是以前房主留下的。 没啥好瞅的,苏秀芳来到厨房门口,陈国华正擀面条呢,强壮的臂膀如拳头搬的一鼓一鼓的,无一处不透着美感。 陈国华忽然转过头来,只见媳妇倚着门打量自己,目光熠熠,下意思地挺直了胸,擀得越发有劲,咧嘴一笑,“媳妇,你再等会,很快就可以吃了。”打定主意以后都做饭,没见媳妇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吗? 越瞧越满意的苏秀芳忍不住勾起嘴角,这男人要貌有貌,要身材有身材,咋原主就不乐意呢。陈国成还没见到,不过凭原主的记忆,她觉得陈国华比陈国成强多了,不过原主要中意,也轮不到她捡这个漏。 要说原主不乐意,自有她的道理,要说陈国华的名声在后妈多年的宣扬下,还真不如陈国成,在原主眼中,就是个有名的浪荡子,这准丈夫眨眼变妹夫,心脏不强壮的还真接受不了,这新的还不如旧的,原本就不是个心大的,你让她咋想的开。 等正式吃上饭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咋了?陈国华出去借了把菜和两个鸡蛋。热气腾腾的汤面一上桌,苏秀芳就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面条刚入口,顿了一下,随后以更快的速度夹起面条往嘴里塞。 见媳妇两颊鼓鼓的,陈国华顿时生出一股骄傲,他做的饭,看她媳妇多捧场,眉开眼笑的,“媳妇,你吃慢点,锅里还有呢?” 苏秀芳的嘴忙的很,没空说话,回应他的是唏哩呼噜地吸面声,捧起大海碗,呼噜噜地喝了口汤,咬了口鸡蛋,眼睛一亮,吃了块肉,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狼吞虎咽,香,真香。 咽下最后一口汤,她重重地把碗往桌子上一放,豪迈地随手擦了下嘴,爽。吧唧一下嘴回味着,真顿饭吃得她只觉得以前三十五年她啃得是猪屎。 陈国华心里美滋滋的,看看他媳妇吃得多香,把自己碗里的肉挑出来放到媳妇碗里,他碗里肉本来就不多,大半的肉早就挑出来盛到媳妇碗里,又把另一个鸡蛋夹过去,笑道:“这些你也吃了。”他更想亲手送到媳妇嘴里,只是怕媳妇不好意思。粗粗接触下来,他隐隐觉得媳妇不是个腼腆的,只是第一眼,那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身影,给陈国华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总是不自觉地把媳妇归到要细心呵护的那一类中。 苏秀芳两眼放光,不客气地吃完鸡蛋和肉,心满意足了,对陈国华的好感爆涨,要知道在末法,舍得把口中的食物分给别人,绝对是真爱。 还不知道刷爆了苏秀芳好感度的陈国华再接再厉,“锅里还有面,还要吗?”可惜肉和鸡蛋就这么点,早知道媳妇爱吃,他就多放点。 其实已经不少了,一顿饭两斤多的肉吃了一半,再加白面、两个鸡蛋,村里谁家像他们这么败家,心疼媳妇的陈国华心中淡淡的懊悔,苏秀芳摸了摸突出的肚子,巴巴地望着碗,不舍地摇了摇头,“饱了,吃不下了。”她还没吃过瘾呢,营养剂口味再逼真,也比不过真的肉的滋味好。 要说她的胃口不止这么一点,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自穿越样样都满意的苏秀芳,终于泛起微微的遗憾,就是这身子胃口小,一碗下去就饱,她都没尽心呢。 苏秀芳选择地遗忘了那是只比她脸还大的大海碗,不小了。 瞥了眼媳妇,见她真的吃不下了,陈国华也不多劝,媳妇的馋样他看在眼里,既然媳妇爱吃,大不了以后经常做,不就是费点白面、猪肉和鸡蛋吗,精贵是精贵,可他又不是养不起。以前是一个人,凑合着吃,如今有了媳妇,咋也得把媳妇养的白白胖胖的。 边吃边想,他两三口地把剩下的面条全都扫进肚子里,还别说,他怎么觉得要比以往好吃。 吃过了饭,苏秀芳精神抖擞,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筷,然后不顾陈国华的阻拦,跟着他一起收拾,倒不是她勤快,只是她知道,这个时代还是男主外女主内,陈国华心疼她不让她做,她也不能拿乔,真的啥都不干,全都推到陈国华头上,只吃不干活不是她的性格,做饭她暂时还不会,可洗洗碗擦擦桌子的活,她还干得了。 收拾完厨房,陈国华瞧天还早,就跟苏秀芳商量着去城里置办两床被子。家里没坑,也来不及现砌,就靠那床单薄的被子是不够的,他一个人的话,倒可以跟别人借,可这会儿娶了媳妇,陈国华就不想将就。 至于被偷走的被子,他是想过去要回来,不过一想那些也让人盖过,他便歇了心思,要是肯定得要回来的,不过不是现在。 白得的媳妇,陈国华总觉得委屈了苏秀芳,婚礼不能补办,只能在别的方面补偿,啥啥都想最好的。 经陈国华一提醒,苏秀芳倒想起个事来,好像原主陪嫁过来两床被子,被套还是原主亲自缝的,“我嫁妆里有被子,好像是在老屋那。”短短半天的功夫,她已经知道陈国华爸他们那是老房子。 原主是有嫁妆的。说来也可笑,原主的嫁妆抬往老房子那边,酒席也在那办,独独行礼却是在陈国华独住的房里,靠的不就是后妈一张嘴。 去老房那边拿嫁妆,还是去城里买新的。苏秀芳想都不想地就决定去老房拿回嫁妆,笑话,这是这具身子的,比起她来,怎么也不能便宜那些个恶人。 第六章 当年陈国华分家单过,村里那会有好几处空着的宅基或者房子,仅陈家老宅附近就有一块宅基地和一幢空房子,不过陈国华两个都没选,他特意挑了离老宅远的房子,即便这房子偏僻了点,看起来更破烂,但他乐得清静,住的舒心。 再远再偏僻,也比去城里来的近。 等苏秀芳小两口到老宅的时候,老宅正热闹着呢。 替陈国华操办婚礼不是王彩桂的本意,呃,王彩桂就是陈国华那个后妈。陈国华亲妈死的早,陈淑芬十岁、陈国利八岁,陈国华五岁那年,陈父陈春生就给他们姐弟仨人找了个带拖油瓶的后妈进门,王彩桂进门后生了个女儿陈红英。 早早地王彩桂他们跑得脚都快断了就是为了跟陈家亲戚说“家里办喜事,你们到时候都过来喝喜酒”,可那会儿王彩桂是为儿子陈国成忙乎,她忙的高兴累得痛快,却不想到头来换了新郎,在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的年代,再去通知“哦,不是我儿子结婚,你们不用来了”,显然时间来不及,这头所有亲戚没跑遍,那头婚期到了,而且真这样说了,王彩桂怕是要落人口实。 要知道陈国成再改姓陈,也遮拦不住他不是陈家人的事实。哪有“假货”成亲请本家亲戚参加,轮到真主了,却一个不请的道理。王彩桂真这么做了,她就等着被千夫指万夫骂,等着被人吐口水吧。 种种原因,王彩桂不得不做出酒席继续办的决定。不过办有上百种法子的办法,王彩桂只是将原来的大办变成了敷衍了事,比如大大减少荤菜的种类与数量,又比方说原来打算办个十五六七桌的,现在改为七八桌。 什么?你说怎么坐得下?王彩桂告诉你,就这么几桌,坐不下站着吃。 丢脸?王彩桂表示丢的也是陈国华的脸,他们两家早就分家了,“这是国华的意思,我这当妈的也不好说啥”,这话一出,谁还能说她王彩桂的不是,十几二十年来,王彩桂这一手玩的炉火纯青,熟的不能再熟了。 一想到这不但能使陈国华面上无光,还招来亲戚的意见,王彩桂昨晚睡觉做梦都在笑,不过到白天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来喝喜酒的客人寥寥无几,大半还是王彩桂娘家人和同村的亲戚,还没坐满七桌呢。 婚宴如了王彩桂的愿,小打小闹,可王彩桂乐不起来,因为明面上大伙是来参加她亲儿子的婚礼,这说明啥?她嫁进来二十年,好吃好喝伺候着一大家子,陈家人依旧没把她儿子当做自家人来看。 被陈家老一辈说了一通,王彩桂心里老大不痛快,还得挤着笑招待客人,听着一耳朵的“恭喜”,她憋得快吐血。 没有新郎新娘的酒席散得很快,王彩桂等人忙了一通,啥都没吃,饥肠辘辘,陈家男人还能上桌,可女人只能在厨房里忙活。 他们正吃着饭呢,就见苏秀芳两口子有说有笑地进来,都怔了怔。 苗巧娟先瞅了眼王彩桂,又回过头冲着苏秀芳他们热情地说:“国华,秀芳你们来了。” 王彩桂回过神,笑着说:“秀芳你们咋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家歇着的吗?这里有我们呢,快回去。”转头跟身旁帮厨的冯美凤报怨,“他大娘,你瞧着两孩子,怕咱们累着,特意过来帮忙的。”她嘴上像是说着陈国华他们的好话,却是一肚子的气,她之所以宁愿让人说闲话也不让他们过来敬酒,就是担心两人到时候闹起来让自己没了脸,可这会儿见两人笑眯眯的,心里又老大不高兴,她是怕两口子吵起来,可要是他们关起门来吵,她还是很乐意看到的。 相中苏秀芳,就是苏秀芳长得好生养又能干,关键是性子软好拿捏,但她没想到看中的优点转眼就成了专门气她的,苏秀芳性子软到便是换了新郎也没脾气。 你咋就不闹呢?望了望苏秀芳,如意算盘落了空的王彩桂,心里便是再不高兴,有外人在,她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神情,不待冯美凤开口,又说:“你爸跟你哥喝醉了,在屋里躺着。”看得她眼疼心肝儿疼,忙转开视线,不着痕迹的瞪了眼陈国华,到手的儿媳飞了,倒是白白便宜这小子。 她就闹不明白国成咋就看上了苏秀丽,苏秀丽除了那张脸,哪里比得上苏秀芳,再说了,苏秀芳长得也不差,定是那苏秀丽勾引国成的,王彩桂暗骂一声,只是再不明白,国成做下了那等糊涂事,她这当妈的怎么也得帮把他屁股搽干净。 在王彩桂想有的没的时,苏秀芳两口子已经跟冯美凤说上话了,“哟,我们国华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知道疼媳妇了。”冯美凤边夹着菜边瞅着陈国华先仔细擦过凳子然后让苏秀芳坐下,笑着打趣。 苏秀芳笑而不语,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其实是她不知道说啥,你让她打打杀杀她会,家长里短,原谅她上辈子没学过,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学,不过好在原主啥性子,相信在座的都晓得,照着记忆模仿一下,脸红,低头。 “可不是,国华总算长大了,懂事了,我和他爸可算等到这么一天,现在呀,我就盼着等国成结婚后,跟嫂子一样,享享儿媳的福。”王彩桂一脸欣慰地接过话茬,后半句对着冯美凤说。 这话一出,苗巧娟的脸阵青阵白,陈国成的媳妇是儿媳,那她是啥?死老太婆,有本事别使唤她来着,深吸一口气,“国华,秀芳,你们吃了没?妈刚刚念着你们,说你们没米没菜吃啥,要给你们送点过去。”反正过了今天,这些菜留着也轮不到他们大房嘴里。 王彩桂白了眼苗巧娟,就听苏秀芳说:“家里吃的倒有,就是被子不大够,我记得我嫁妆里有两床被子,后妈,我嫁妆在哪?” 哼!苏秀芳承认她是故意的,别以为她末法来的就听不懂方才王彩桂话中的讥讽,不就是拐着弯说她家国华不懂事。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不管之前如何,今后这男人她罩了。 第七章 那声“后妈”,苏秀芳喊得铿锵有力,连冯美凤三个一直埋头痛吃的儿媳在内的一桌子人纷纷地停下了筷子抬起头,相互瞅了瞅,竖起耳朵仔细听,哟,有好戏看了。 苗巧娟心里涌起一阵快意,活该。她嘴上不敢说,却幸灾乐祸地、偷偷地看向王彩桂,王彩桂五官狰狞,红晕从脖子根上蔓延到发顶,瞪大的双眼充满了不可置信,气的嘴唇发青发抖,指着苏秀芳,“你……” 按照以往的套路,王彩桂先是露出受伤的神情,然后嘴里应该说苏秀芳的好实则暗指她的不是,可眼下被一声“后妈”刺激,又见到苏秀芳脸上不变的笑,尤为刺目,脑子里的那根筋再也绷不住地断了,“小贱蹄子,你叫我啥?”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后妈二字,这两字时刻提醒着自己嫁的是个二婚的。 想她王彩桂好歹也是槐树村一枝花,时运不济嫁了个短命的,但那死鬼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原想凭她的貌咋也能找个不错的,不是没人介绍,可对方不是年纪都能当她爸的老光棍,就是结过婚的,心高气昂的王彩桂哪看得上,拖啊拖啊拖到灾荒,眼见娘俩快饿死,这才勉强地在矮个子里挑了个过得去的嫁了。 要说陈春生除了是个二婚有娃外,她还是挺满意的。但就这唯一的不好,王彩桂哪哪都不顺心,跟她不对付的讽刺她就是个当后妈的命,又一下子多出了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却要喊她妈的三个孩子,见天儿地在眼皮底下晃,烦心吗?烦! 你说要是三个都是丫头片子多好,不就能显出她亲儿子了吗?啥?没血缘,不是老陈家的种。她的国成姓陈,老陈家的陈,再说她以后也会生出个老陈家种的儿子。可事实呢,陈春生已经有两儿子了,他不缺儿子,她生的儿子不值钱了。 王彩桂很快认清了现实,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小的都开始记事了,拉拢是不可能的,她不屑也不想,有亲生儿子呢,以后又不是不会生了,没必要非扒拉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看不上陈国华三姐弟,王彩桂心里还有那么点不可说的心思,只是才露了个头,就被当时还在世的陈老太太发现了,这下好了,陈老太太没少在她耳边敲打她,警告她不要忘了她只是个后妈,防贼一样得防着她。 不但如此,老太太还把这事闹到外面去了,传着传着事变了味,王彩桂成了十恶不赦的后妈,陈国华仨是可怜的小白菜。 向天发誓,她就是瞧中了陈国华两兄弟住的屋,想他们让出来给她亲儿子,真没别的,可到了外头闲汉婆娘嘴里,却成了她王彩桂要将前头留下的娃赶出门去。王彩桂很憋屈,她倒是想来着。 经历过出门被人指指点点,陈国成被人排挤孤立,在娘家人的指导下,王彩桂改了战略,收起撒泼打滚那一套,她人前装,当个好妈。 她妈说的对,人都是谁可怜就向着谁说话。这不,她只是有回当着众人的面赞了三个娃,就有人说她是个好的,心大的。实际上呢,她只动了个嘴皮子说那仨是个懂事的,其他啥也没做,可效果却比她撒泼打滚反驳来得强多了。 尝到甜头的王彩桂觉悟了,渐渐地没人在她跟前说她是个后妈,越来越多的人夸她,而陈国华姐弟仨在家越发安静,她的地位节节攀升。 要不是现在家里还住着陈国利一家子,王彩桂都差点以为自己跟陈春生才是结发夫妻来着。 可苏秀芳的一声“后妈”,让王彩桂立马记起了进门那会的苦日子,换个人来说,其实也没啥,不就是被陈老太敲打几回,哪家媳妇没被婆婆骂过打过。只是王彩桂不这么想,熬死了陈老太,拿捏住了陈春生,生了老陈家的娃,虽然不是带种的,但也为老陈家添丁尽了份大力,腰杆挺得直直,比起后来的顺风顺水的生活,王彩桂觉得那头一个月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而这都是后妈这身份引起的,又使得她想到自个嫁的不过是个二婚的,两仇相加,王彩桂哪还装得了,瞬间就破功,指着苏秀芳的鼻子一顿地骂。 苏秀芳像是没见到那根就差戳到脸的手指头,笑眯眯地又喊了一声,“后妈,我的嫁妆呢?趁今儿没事,我搬回自己家去。” 也许是被一声声的“后妈”刺激的,也许是嫁妆这到嘴的肉要吐出来,王彩桂倒地儿打滚。说起来,王彩桂本质就是个没啥大见识的,除了头个把月的日子有点糟心外,过惯了在陈家称王称霸的王彩桂,平日没事还好,她还能装一装,可一旦遇上了事,仍改不了本性。 “哎哟诶,我的天呢,老头子,你快来啊,瞧瞧这媳妇子的,我做牛做马把他男人拉扯大,费心费力替他娶媳妇,到头来掇弄新妇不认我这个妈。”王彩桂拍着大腿哭嚎,在她心里,苏秀芳的性子说不出这样的话,肯定是陈国华这死小子指使的。 你道她想这样?不,她恨不得扑过去撕烂苏秀芳的嘴,让她再也叫不了后妈,再也说不出拿回嫁妆的话,不过有陈国华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对着她虎视眈眈,王彩桂心肝儿狂跳,这不没办法只得退而求其次了。 苏秀芳:…… 刚从末法穿过来的苏秀芳见过一言不合捅刀子的,就是没见过这种架势的,孤陋寡闻的她想不透自己到底说了啥,让人哭天抢地的。 她也没说什,无非就是后妈,或者嫁妆。 可“后妈”她没喊错,事实如此,出门问个人都知道王彩桂是陈春生后头娶的,嫁妆更别说,“她”的东西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来,想拿回去也无可厚非,也没碍着了谁。 还有——怎么到王彩桂嘴里,事咋就变样了? 苏秀芳突然心疼起陈国华,瞅向身旁的他,陈国华冲她笑了笑,淡淡的,又暖暖的,瞬间苏秀芳到不怎么担心了,也是,怕是他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吧? 王彩桂说哭就哭,吓坏了一伙人。 见苏秀芳愣在边上像傻了似的,冯美凤皱着眉,无奈地上前劝,“他婶子,你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也不嫌在小辈跟前丢脸。 别看王彩桂像是一心一意地哭,在冯美凤过来的时候,她灵活地转了个方向避开冯美凤搀扶的手,好巧不巧,王彩桂正面朝着房门,继续哀嚎,“陈春生,陈春生,你这死鬼跑哪去了?再不来你婆娘我就得被你的好儿子,好儿媳欺负死了。” 在屋里睡觉呢。懒得吐槽的苏秀芳翻了下白眼,她刚来好不好?人生地不熟,还没来得及欺负人呢。再说了,既没断胳膊断腿,也没一命呜呼的,算啥欺负? 想了想,苏秀芳环顾了一下四周,很好,大伙的眼恨不得黏在王彩桂身上,脚尖轻轻往上一踢——咳,激起尘土飞扬。 扫了一眼,动静小没人注意过来,垂眸,那颗被她惦记上的碎石子从它的窝往前滚了一圈,只是石子有点小,看起来好像没挪窝似的。 呃,她早就注意到脚边有石子,原来是想用脚踢起石子到腿部,然后用手接住,本来睡觉都能成功的,对她来说小菜一碟的事,只是换了个壳,难度貌似不是一般的大。 跟石子杠上了的苏秀芳试了几回,很快掌握好了力度,毕竟经验技巧还在,石子成功地躺在手心。 掂了掂石子重量,有了上回的经验,苏秀芳估算了下力道,垂在大腿旁的右手往前小幅度一推,很快就听到微弱的“啪”地一声响,苏秀芳脸上的笑更大,她可不是随随便便背锅的。 当然她也不否认王彩桂话里话外捎带她男人,让她心不咋滴愉快。 苏秀芳出手那一刻,王彩桂正拖着冯美凤哭诉,“……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我差啥了,我就差没喂那口奶,”王彩桂不乐意别人说她是个后妈,但轮到她自己却没这个顾虑,实实在在就是“你们不能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说”,“我好歹也是个长辈,他,啊!” 第八章 苏秀芳选的石子就是颗普通的石头,地上随处可见,石头砸到王彩桂肚子上,然后很快地顺着她的身子滚了下来,和地上其他的石子混在一起,所以王彩桂感觉到痛哀嚎一声,本能地低下头,自然是没找到凶器。 其实苏秀芳扔得一点都不重,她知道在这里伤人是要坐牢了,虽然那所谓的牢房未必能关得住她,但也没必要把自己给折腾进去,所以她已经放轻了力气,还特意朝着王彩桂肚子的部位扔过去,是想着肚子肉多抗打,对方又有大棉袄裹着,出不了事。但这会儿听王彩桂杀猪般的惨叫,苏秀芳禁不住怀疑莫非这回她又没掌握好力道,瞥向王彩桂。 王彩桂也就当下被砸到那瞬间感觉到疼痛,但不妨碍她生气,“谁?谁打我?”也不去瞧别人,她直接给陈国华定了罪,狠狠地瞪向陈国华的方向,如果目光有形的话,陈国华怕早就被戳成了马蜂窝,“是不是你打的?小兔崽子,我就知道是你。反了天了,你竟敢打我!夭寿啊,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啥孽,咋就有遇上这么个丧尽天良小畜生呢?杀人了,当儿子打娘了。”甭管是不是陈国华,王彩桂认准就是他做的,他俩仇大着呢。不提以前的,就今天陈国华喜当郎,她不信这“买一送一”带过来的儿子心里不怨她。 陈国华往媳妇跟前靠,挡住王彩桂吃人般的目光,手指在苏秀芳手心蹭了蹭,安抚躁动的媳妇,类似的话他听了没个上千遍,也有百来次,从小到大,只要后妈娘三有个啥,后妈都要把账算到他们姐弟仨身上,他都习惯了,跟后妈是说不拎清的,有那功夫瞎扯,还不如早早办完事,回家跟媳妇亲近呢。 他不予理睬后妈的捶胸拍腿的哭诉,拉着媳妇往他爸跟后妈的屋里去,后妈向来有把她认为精贵的东西藏她屋理的习惯,想来这次也不例外。来的路上他就知道想让后妈把嫁妆还回来是不可能,要费上一番功夫。说来也可笑,明明是媳妇自己的东西,却得自己去拿去抢。 方才要不是大伯娘拉着他们说话,这会儿媳妇的嫁妆怕是已经拿回来了。 如果说王彩桂刚才还有些许理智,只嘴上骂着不干净的话,眼下见陈国华这一举动,顿时感到胸都要炸了,一来是陈国华这王八羔子没过来跟她赔不是,二来苏秀芳的嫁妆就在屋里放着,可不能让他们瞧见,当下挣扎着起来就要扑过去,可也许是脚麻了还是手脚发软,人起到一半却突然失去重心往下栽,王彩桂下意思地伸手抓住边上的人—— 可怜的冯美凤,上一刻正跟王彩桂角力,一个弯着腰死拽活托想把人拉起来,一个死活不愿起来,不料中途王彩桂突然松手去摸肚子,她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才刚刚站稳,下一刻又被王彩桂当做柱子抓住。 二十年前的王彩桂是槐树村的一枝花,是不是的还有待商榷。不过经过二十年的洗礼,王彩桂的身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昔日村花的痕迹,至少那身材不像村花反而像村霸。多年来,她的身子就如吹了气般的,一日日地鼓了起来,跟冯美凤站一块,足足宽了一半。 这会王彩桂全身的重量压在冯美凤身上,饶是冯美凤连年干惯了农活,也禁不住,变故来的很突然,然而又在意料之中。 冯美凤的儿媳们原来边吃边瞧好戏的,这下没了心情,忙放下筷子过来,只是到底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瞧着婆婆跟婶婶俩抱团摔倒在地。 王彩桂压倒在冯美凤身上,冯美凤疼得喘不过起来,“哎哟”“哎哟”地吆喝。 这下剩下的人也坐不住了,心里在不甘愿的苗巧娟也不得不上前拉王彩桂一把。 外面混乱一片,苏秀芳两口子已经推门进屋了。 陈国华猜得没错,媳妇的嫁妆是被藏在这屋,“媳妇,你瞅瞅有没有少了啥?”路上媳妇大致说了有哪些嫁妆,可到底有什么,还得问正主。 苏秀芳翻着记忆想。 说来苏家也不是卖闺女,原本跟陈国成定了,苏家就开始准备嫁妆了,说不上多,但也不少,村里其他人咋嫁闺女的,他们照着给置办了一份嫁妆,用上好的木头打了三十六条腿,说出去也够体面了。 可出了苏秀丽抢亲的事,眨眼俩闺女都要嫁,这时候再多置办一份嫁妆,苏家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钱,咋办?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苏秀丽哭着往爸妈跟前一跪,然后原主的的嫁妆缩水了,三十六条腿没了,只带着两床被子和几样小件出门,就连两床被子还是原主的爸妈瞧着是原主缝的,做主分给她的。 嫁妆的事同样瞒着原主,苏家没有提前告知,等原主要出门才急匆匆地交代了,但那时候原主被换新郎的事打击得晕乎乎,心灰意冷,压根就没听清苏母说的啥。 原主不清楚,有原主记忆的苏秀芳清楚,旁观者清,苏秀芳很快就从记忆中找出来了,“没差,都在这儿了。”两床被子,一个搪瓷盆,一块毛巾和一把梳子。 嫁妆找到了,陈国华也不急着走,他又开始翻箱倒柜,他丢的东西还没找到呢,刚从箱子里抽出一条被子,门口传来王彩桂的声音,“你们在干嘛?做贼呢,偷东西偷到家里来了?来人啊,有贼。” 有冯美凤这个肉垫,王彩桂没伤着,被人拉起来后,冯美凤还在儿媳的搀扶下喘着粗气,王彩桂就迫不及待地来追苏秀芳两口子,见陈国华卷起一条被子,抬起的脚没放下,就大声囔囔了起来。 四仰八叉躺炕上打着呼的陈春生猛地一下子坐起来,“贼?嗝~哪,哪有贼?”因醉酒发晕的脑袋这下好了,起的急,头更晕了,身子紧跟着晃了晃,只是仍挣扎着要下床做贼,才将一只腿挂到炕边上,突然蹿过一道黑影,一下就将他扑到了。 王彩桂边叫边飞快的冲了进来,眼尖地发现炕上有动静,原本扑向陈国华的,转了个方向朝炕扑去,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拍着陈春生号,“他爹,我对不住你,没把国华教好,让他……” “贼呢?在哪?”王彩桂话还没说话呢,就被堵到门口的人打断了。 不像陈国华的房子在犄角旮旯,陈家老宅正处于村里人口集中的地儿,起先王彩桂跟冯美凤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就有不少人听到动静从家里探出脑袋来,这会儿听说有贼,二话不说就抄起家伙冲过来帮忙。 见站在最前面的人手里握着的“武器”,苏秀芳抽了抽嘴角:这位壮士,你左边那位扛着锄头我能理解,你右边的举着铁锹的我也没意见,可你拿着口碗是几个意思?打算真遇上贼了,是用碗砸他?还是拿碗盖他的头? 然后饶是见多识广的苏秀芳,也默了,扫帚、斧头、畚箕……还有一只鞋,千奇百怪,怕是手边上有啥就拿啥吧?不过,你们这样真能打得过贼吗? 事情闹大发了,不过丢人的不是苏秀芳两口子,还托大伙的福,不费力地将嫁妆给拿回来了。王彩桂当然是不想给,可也由不得她。 贼喊做贼的王彩桂,在陈国华指出他在被子上留下的记号,是真的哭了。 谁才是贼? 面对大伙异样的目光,王彩桂只能干瞪着眼瞅着苏秀芳两口子把他们家的东西一一搬了回去,她倒是想赖下,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年纪越大越要脸皮,王彩桂那句“东西在我屋里,就是我的”,在大伙瞩目之下到底是没说出口。 想到王彩桂众目睽睽之下抵赖不成撒泼,苏秀芳就乐呵,不过很快又皱了眉,她那个公公啊,真不知道该咋说他?糊涂吧?他还晓得好声向大伙道谢;精明呗,等大伙一走,他劈头盖脸地训了顿陈国华。 第九章 有这么爱折腾的后妈跟不靠谱的爸,她男人没变态可以说是老陈家祖宗跟她那亲婆婆在天保佑。 苏秀芳抓着被子的一角,觑着男人的脸色,“国华……”两辈子都不太会安慰人,眼下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那是他亲爸,血脉天性在那磨灭不掉。 难道要她说“没事,你还有我”,或者“你就当没这个爸,以后我就是你亲人”,苏秀芳莫名地打了个冷颤,手臂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瞧把她自己肉麻的。 苏秀芳一时语塞,陈国华脸色很正常,没有半丁点心情不好的迹象,甚至嘴角还微微翘起,可她知道陈国华心情不大美妙。 什么?哪看出来的?这还用看吗?去的时候陈国华拉着她说个不停,回来的路上寥寥几句话,一张脸绷着,到家就开始沉默地捯饬着床铺,这么久了,连放个屁都是没声的。 照她上辈子的性子,半路就杀回去给他出出气,只是想了下原主的性格,苏秀芳默了默,算了,等以后再找机会偷偷黑那俩老头老太一把。至于这男人,得了,那是他亲人,也不指望他动手了,反正有她一个就够了。 陈国华如果知道自己媳妇心里在想什么,他肯定会先翻下白眼,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媳妇“你想多了”,他只是一想到待会要发生的事,有点紧张而已,此时不知情的陈国华等了半响,没等到媳妇继续说,疑惑地说:“困了?床马上铺好了,就可以睡觉了。” 想到香喷喷的媳妇,这位激动了,像抢似的夺过媳妇手里的被角,拎着其中的两个将被子提起来抖了抖,然后手脚麻利地又是铺好床,然后殷勤地将拿回来的洗衣盆刷了一遍又一遍,兑了热水进去给媳妇洗澡用。 陈国华掩好身后的门,站着没动,心想等会就走,万一媳妇有事叫他咋办?可听着屋里隐隐约约的水声,那只脚是怎么的都抬不起来。 在他这个年纪的,快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哪像他老大不小了,还打着光混呢。什么钻苞米地,什么躲草垛里,他不是没听人说过。大老爷们的收工回来,几碗黄汤灌下肚,一个赛一个吹那档子的事,谁家媳妇腚白花花的,谁家的又那什么的大,就他低头喝闷酒。 不喝酒还能说什么?说他还没开过荤呢?还是说除了他姐,就没别的女人想往他跟前凑?这么丢人的事儿,他藏着掩着都来不及,哪会拿出了供人取笑。 说他不想女人是骗人的。以前夏天那会,哥几个擦着天黑就往河边凑。为啥?运气好的话,能见着村里的女人去那洗澡。不过往往他们还没靠近,就被女人们发现了,然后就是四下窜逃。 现在的心情比那会儿更紧张了,陈国华不停地念叨,这不是别人,这是他媳妇,所以他这不是偷看,心里这么想,行动上不免带了出来,身子不由地往门边上靠近,支棱着耳朵仔细听。 “哗啦啦” 一只手慢慢地从脖子往下摸,圆润的肩膀,白嫩的……陈国华感觉鼻尖一热,伸手一摸,呃,流鼻血了。 不敢再想下去了,陈国华忙转移注意力,仰着头瞧着月亮,但耳边水声不断,脑子控制不住地去想,这样的场景他曾经梦到好几回,不过梦里瞧不清长相,这会儿却换上了媳妇的脸——手又往鼻端上一抹,理智上知道自己该走远点,却又舍不得离开。煎熬的陈国华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媳妇怎么还没洗好呢? “媳妇,要不要我帮忙?”咋就忘了媳妇手上有伤? 都已经是他媳妇了,人早晚是他的,刚刚怎么想着回避呢?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他现在推门进去,应该也不迟吧?陈国华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丈夫没走就在门口,苏秀芳早就知道了,人靠门上发出那么大的动静,她想装没听到都难。听了丈夫的问话,她勾了勾嘴角,站了起来,随意地擦了一下身,麻溜地爬上床钻进被窝,然后头冲着门喊:“行啊,你进来吧。”哼,叫你刚才跟躲变异人似的避开。 陈国华火热的心瞬间凉了一半,没有想象中的美人出浴,入眼的是一个光、裸、裸的澡盆,这会儿他倒是没想到是被媳妇耍了,以为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媳妇已经洗好了。 他懊悔得恨不得再给自己一下,转而瞅着媳妇歪着脑袋躺床上,红扑扑的小脸蛋,视线落在媳妇露在外头的半个酥肩,久久收不回来,心又开始火热了,陈国华麻利地端着洗澡水出去倒掉,又在厨房洗了个战斗澡匆匆回来。 事到了这个地步,陈国华哪还等得了,掺了大半冷水的澡都没能压下心中的躁动,只是他刚躺下,还没来得及行动,媳妇就主动挨过来了。 媳妇,媳妇她光着身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国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滑溜溜的感觉让他心猿意马,不客气又带着激动地摸了起来。 这是他媳妇! 这一晚,苏秀芳很满意,除了第一回出了点意外,不过对方是个生手,有那样的表现能理解,这不接下来的两次顺利的很,不得不说男人在这方面有天生的悟性,学的快。开始是她引导男人,后来这男人还会“举一反三”。 这丈夫不错,哪哪都跟她合拍。验完货的苏秀芳心满意足了,陈国华也乐着,两口子笑着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苏秀芳揉着发酸的腰,琢磨着强身健体的计划,不是原装的就是不好,体力跟不上,换她原来的身子,昨晚再战几回都没问题,哪像现在,还没到最后就不行了。 算了,能活着就不错了,咋那么多要求,沾了原主的光,接了身子跟丈夫,她咋也得心生感激,哪能嫌三嫌四的,不就是体力差吗?多大的事,多跑几圈多运动不就完了,真要练成上辈子那样,就有得她哭了,毕竟这里还是以娇柔为美的,就上辈子的男人,喜欢的不也一样是柔弱的。 苏秀芳不得不承认,上辈子没男人是自己挑剔了点,也是因为没几个看上自己,就像他们说的,“抱你就跟抱自己似的”。所以说,大男人的心思很简单,当兄弟,你就得是株仙人掌,做女人,你就是朵凌霄花。 这么一想,苏秀芳觉得这接盘过来的身子也没啥不好的,至少男人喜欢,看她家国华昨晚的表现就瞧得出来。 嗯,以后可以少锻炼点。 苏秀芳偷偷地愉快地决定了,在能打能跑的前提下,要保持身子娇柔易推倒,因为她既不想当个像男人的女人,也不想成为没了男人活不下去的女人。 第十章 “媳妇,你醒了,先洗把脸吧。”兑了盆热水,陈国华殷切地端了进来,见媳妇正拿手敲打她的腰,立马想到昨晚的那茬,心痒痒的,随手把盆往桌子上一搁,走了过去,“累了吧?我替你揉揉。”明明是心疼的话,语气却听起来有点那么的得意洋洋。 这会儿倒不见外了,往床边上一坐,这位熟门熟路地摸上那小蛮腰揉捏起来,那神情自然的很,哪还有昨天的生疏。不过他到也没那么禽兽,见天儿想着那档子的事,虽然有点心动,但也是真的心疼媳妇,知道她眼下受的罪是自己造下的,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陈国华揉得更来劲了。 其实这点酸痛对于苏秀芳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上辈子身上破个洞流点血已经成了习惯,更痛的都承受过,可那时体质特殊,疼痛是一瞬间的事,不像现在的连绵流长,她反而一时不习惯。 她到没有怪陈国华的意思,好歹昨晚她也挺享受的,可做不来得了便宜还卖乖,但丈夫的好意她也不打算拒绝,闭上眼,发出舒服的叹息声,只是——她霍地睁开眼,“你……”摸哪? 在苏秀芳说话的同时,陈国华撒开了手,飞快地逃窜了出去,“媳妇,你先洗脸,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陈国华作为一个刚开荤又血气方刚的男人,媳妇就在跟前,闻到的是媳妇的体香,听到的是媳妇的呻、吟,手下又是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摸着摸着就变味了。 无奈地瞥了眼两腿间,陈国华躲到厨房灌了两大碗冷水,那点躁动这才慢慢的平复下来,苦笑一声,要命啊!再多来几次,怕是命都没了。他倒是想跟媳妇近乎,可这不今天还有事呢,经过昨晚,他对自己的自制力不怎么相信。 收拾好心情的陈国华翻腾出昨儿剩下的猪肉,搁锅里化冻,又翻出白面开始和面,媳妇爱吃面呢,其实是家里除了白面连粒米都没有,做不了别的。而后想起昨儿媳妇吃着鸡蛋心满意足的模样,起了心思,可昨天说好的借,眼下还没还上再去借,他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 于是这位屋里屋外转了一圈,瞧着案上放的白面,一个激灵,拿着个大缸碗舀了碗白面,这下不算空手了呗。他到不怀疑白面换鸡蛋成不成,只要脑子没坏掉的,这笔买卖准能成。 丈夫身上的异样,经了事的苏秀哪会没感觉到,可她能说啥,别说陈国华了,她也有感觉了,只是没来得及说,丈夫就跑了。 “媳妇,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陈国华特意绕了过来说一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去换两个鸡蛋回来给你下面吃。”嗯,疼媳妇得说出来。 苏秀芳原来心不在焉地听着,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两眼放光地瞅着丈夫,“哎,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陈国华人还没出院门呢,苏秀芳麻利的洗了把脸,迈步就往厨房去,见着锅里的猪肉和面团,这位也不不管自己水平够不够,挽起衣袖就开始擀面,她想的很好,等丈夫回来正好可以下锅。 至于会不会擀面?苏秀芳表示没问题,不就是擀成一张大圆饼吗?莫非还比砍脑袋难? 或许是有原主的记忆,她也有那么点天分,三两下地上手了,干得还不错。面条好了,顺带还把肉给切了,这个更是她的老本行,做起来得心应手的。 陈国华出了门直奔隔壁张河家去,不像老宅那边出个门拐个弯就到了,离陈国华的家最近的张河家也有两三分钟的路程,一推门就喊道:“大河,在家吗?” “谁啊?”听到院里的动静,张河媳妇跑出来一看,立马耸拉下脸,阴阳怪气地说道,“国华啊,我还当是谁呢,大清早地过来。怎么来还鸡蛋呀?”提起鸡蛋,她心里就来气,家里拢共就那么几个蛋,她男人说都不说一声就给了,自己穷的叮当响还假大方的说不让还。 至于陈国华昨儿说“过两天就还”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村里哪个不知道他陈国华偷鸡摸狗,不干正事的,当初在生产队那会见天儿耍赖,这两年连地都不下了,一年到头在外瞎混,说是赚大钱,还不是一身破烂的回来,骗谁去呢。就他家连个贼都懒得摸上门去,拿啥还。 也不知道她家到了哪辈子的霉,偏偏跟他陈国华挨得最近,陈国华缺个啥不找自己家还能找谁家去呢,就冲她男人跟陈国华从小一块耍的交情,以后怕是要把家都搬光了。 想到陈国华会时不时地来借这借那的,还是有去无回的那种,张河媳妇看陈国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瞧着模样也不像是来还蛋的,哟,这上哪要的白面呀?谁家这么大方,白面都给了,你咋不连鸡蛋也一块给了算了? “大河大早去地里干活了,”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游手好闲,不养家了?呃,不对,她昨天才去喝了陈国华的喜酒呢,“国华,不是嫂子多嘴要说你,你也娶媳妇了,这过日子不能由着性子来,哪能敞着肚皮吃蛋呢。昨儿你侄子侄女没吃上蛋,闹了半天呢。”张河媳妇的意思很明白,那蛋是我儿子闺女的口粮,你有脸皮说得出口借吗? 她说着话,眼还往门口瞄,眼下到是庆幸男人不在家,要不然…… 不管张河媳妇舍不得给孩子吃蛋,陈国华被说的老脸一红,转而不服气了,他又不是不还,而且他也不是白要,这不拿白面来换吗。想转身离开去别家,可一想到媳妇还在家等着自个呢,他忍了,“嫂子,我也不白要,你瞧这碗白面够换两个蛋吗?”心里有气,陈国华也不客套了,把碗往张河媳妇跟前搁,拿眼瞅张河媳妇:我可没占你便宜。 听到陈国华的话,张河媳妇乐了,眉开眼笑,“够,够,国华,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给你拿两蛋去。”深怕他反悔,张河媳妇飞快地接过碗就往屋里去。 笑话。要是一斤白面换一斤鸡蛋呢,她还会犹豫下,白面精贵,可这鸡蛋也不差哪儿。只是这碗白面瞧着有半斤了吧,就换两个蛋,这便宜她不占,怕今晚她悔得睡不着觉呢。陈国华亏不亏的,她才不关心呢,只要她不亏就行。 可饶是如此,张河媳妇依旧从装鸡蛋的篮子了选了两个小的,笑得越发灿烂,好似方才对着陈国华黑脸的不是她,“国华,你以后要是还想吃鸡蛋,来家里说一声,嫂子这里的蛋都给你留着。”只要你跟这次一样,拿白面来换,“昨儿那两蛋,嫂子也不跟你多要,跟今天差不多就成。”这位恨不得想将方才自己劝陈国华好好过日子的话收回,这不会过日子好,要不她家今后的白面上哪去找? 两个蛋换半斤白面,四个蛋就是一斤,她家攒了二十三个蛋,差不多快六斤了,再说家里养的鸡每天下两三个蛋,张河媳妇看向陈国华的目光那个叫亲热,张河扛着锄头进来,“看啥呢?喊你半天都没听见。” “大河,国华刚刚走,”张河媳妇神情那个得意,“我跟你说,我替咱家赚了半斤的白面……” 不提张大河夫妻说话来着,换鸡蛋回来的陈国华到家一看,媳妇坐在桌前,眼不眨地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面,连他回来都不晓得。刚要说些啥,只见媳妇一脸惊喜的看过来,“国华,你回来了,快,咱可以吃面了。”咋去的这么久,面都坨了。 原来这位久不等丈夫回来,就自己动手下面条了,这不,碗里的面都糊了。什么?让她先吃?丈夫出去给自己换口娘,她吃独食,这绝对不行。 媳妇盼着自己回来,回来后又有热乎乎的饭,陈国华心情顿时大好,让人挤兑了几句的郁闷也没了,他直奔灶台去,笑着说:“你等会,我再去给你窝个蛋。” 面是软了,但陈国华吃得喷香,咋?媳妇疼自己,非要留个蛋给他,他都说他不爱吃这玩意,可媳妇死活不同意。 他勾起了嘴角,望向对面的媳妇,哟,媳妇这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碗里,陈国华顺着低头,一下子悟了,这是馋鸡蛋了?然后他夹起鸡蛋递到媳妇嘴边,“这个也归你,快吃吧。”心意他领了,不过他更喜欢瞧媳妇吃。 苏秀芳艰难地挪了下眼,摇了摇头,“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假的,一个鸡蛋还是能装的下的。换做别人她早抢了,不过对自己男人,她得大方,所以这回克制了一下,鸡蛋一人一个,肉也对半分。 媳妇对他好,他也不能差,陈国华硬是塞到媳妇嘴里,“吃吧,我不大吃这个。”不是假话,他是真不爱吃。 小的时候,家里有个蛋,第一口是陈国成、陈红英的,接下来是他爸跟后妈的。鸡蛋就那么大,轮到他姐弟仨的时候,只有眼巴巴看的份。有一年过年他大娘给了一个,他姐不吃,他和他哥躲在灶台后分着吃,不想陈国成突然闯进来,他不但差点被蛋黄噎住了,事后姐弟仨还被后妈打了一顿。那之后,他就没之前那么喜欢了。 苏秀芳听了,顿觉的嘴里的鸡蛋没啥滋味了,她嚼了几下吞了下去,“恩,这蛋也不大好吃,以后咱家不吃这个,吃鸡。”心里却恨不得揍王彩桂一顿,昨天那一下扔轻了,应该再用点力。 这时候陈国华应该说“别啊,你喜欢吃咱就吃这个”,可他却不这样,咧着嘴,“行,咱家就吃鸡。”完全抓错了重点,以为媳妇这是想吃鸡了。 第十一章 村里泰半的两口子都是事实夫妻,即我和你办过婚礼,亲人承认了,咱俩住一块了,就是夫妻了。什么,结婚证?我要那张纸干嘛?不去不去,那啥法律不认咋了,我爸我妈我哥我姐我弟我妹我七大姑八大姨认啊。 红阳村的人心里都这样想,其实不仅仅是红阳村的,这个年代大多的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个想法,可偏偏陈国华就中意那张纸。 好歹他也在外混过,比起一年进不了几次城的村里人,有那么丁点的见识,知道这张纸是个好东西,要不国家何必折腾这玩意儿呢。他一早就有这个打算,结婚得扯证,再加上这婚结的稀里糊涂的,就跟撞大运似的,虽然现在媳妇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但他终归是心里没底,原本有六七分意动,立马拍板决定,这证啊,咱领。 苏秀芳的户口关系还在娘家没迁过来,所以小两口吃完饭,要先去村干部那开陈国华的相关证明,而后再前往隔壁村办苏秀芳的证明,到时候拿着材料去城里办、证。 不过在出门之前,陈国华拉着苏秀芳进了卧室,然后飞快地脱了衣服,别误会,他不是想干那档子的事,而是——他拿着剪刀,这剪刀也是从老宅拿回来的,上面把手的地方有个缺口,很好认的。 言归正传,他小心地剪断缝着裂口的线,然后他的手从裂口处伸进去,掏出一个跟衣服差不多颜色的巴掌大的布包,像表功似的将小布包交给媳妇,“媳妇,你瞧瞧,这是啥?”脸上露着得意的笑,示意媳妇赶紧打开看看。 你也不怕硌人。 苏秀芳目光诧异,摸了一下,有些硬,而后在丈夫接二连三的眼神示意下掀开布,里面还有一层塑料裹着,解开一看,是一叠钱跟两本存折? 她是怎么认识的?钱呢,原主记忆里有,第一张就是这个时代的大团结,市值十元,存折吗?原主是不认识,可她认的,应该是说她认得上面写的字——z国工商银行xx省yy储蓄所,就是yy两个存折不一样,一本是定期,一本活期的。 说来也奇怪,末法世界跟这个世界没啥关系来着,可说的话,字体啥的都差不多,不过话指得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普通话,这里说的还是方言,不过都有穿越这玄乎的事,她开口就是地道的地方话也没啥大不了的。字,她在末法学过,不多,会读会写的阶段,再多就是不能了。 这个时代的存折,就是一张对折的纸,上面的数额是手写,苏秀芳默默地加了一下,心惊了,抬头不可思议地瞅着丈夫,两万元! 哪怕是对这个世界知道的少,苏秀芳也晓得这可是个巨大的数字,没见原主娘家这么多年来积蓄还不足一千,听说这样都算富有了,可见两万元是个什么概念。 她突然理解陈国华的谨慎。 陈国华眉眼间一片嘚瑟,“这些你收着,以后都归你管了。”哎呦呦,攒了多年的老婆本终于上缴了。 丈夫只字不提钱的来路,苏秀芳也想不起来问,这位的有些思维还是末法时的,不问东西的来路,到手里就是自己的。看了眼四周,她有些发愁,这放哪呢? 陈国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要不先继续放我身上,到时候买把锁放箱子里。”别看他方才大方,那是对媳妇,真要随便往哪搁,他才不放心呢。 苏秀芳瞅着那件打满补丁的衣衫,嘴角抽了抽,这到底拆了缝,缝了拆多少次了?转后发现这也不失是个法子,那就暂时这样吧。两口子留了些家用的钱,又原样地缝回了衣服里。 还真别说,赚了钱陈国华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敢买,怕啥?怕被偷被抢,一个他不怕,可两个三个呢,他就两只眼睛一双手,顾不过来。 这年代的存折是在哪存的就得在哪取,既然他不打算再去那地方了,所以回来前把钱全取出来,装麻袋带回来,一路上他连眼都不敢闭,那可是他卖命换来的。可这么多钱也不能都存一个地方,这位留了心眼,先在省会下车,跑那儿的储蓄所存了大半的钱,然后回了县里存剩下的,又把这些给缝到衣服里,做完这一切他才踏上回家的路。 他有些庆幸回来的巧,要不香喷喷的媳妇轮不到抱了,又有些懊悔,昨儿他就穿这么一身破烂去接亲的。村子里再不讲究的人家,在大日子也收拾出一身像样的来,哪像他还特意挑最破的穿。要是早知道他娶媳妇,他定穿上最好的,呃,算了,还是照样这么穿。 陈国华穿好衣服,夫妻俩瞅着天不早了,锁了大门办正事去了。 陈淑芬心情很不好,现在要是有点火星沫子,准能炸了。从昨儿听人说她二弟结婚了,没气死都是她那早没了的妈显灵。要不是因为天黑的缘故被她男人拦下,说不得她当晚就杀回娘家去。 弟弟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人通知她这个做姐姐的。呃,王彩桂是有说过,这不她以为是陈国成那个小崽子,她凭啥去给拖油瓶撑腰,非但自己不去,拦着男人孩子也不准去。 还是她男人提醒她说,“国华一年多没回家了,他啥时说的亲,哪家的闺女?咋没叫出来一块玩。”男女相看中意了,男方会带着女方出来玩,说是玩,其实一则是想让男女双方多点相处的机会,男给女买点东西,增进了感情,二则是让男方的长辈暗中考察女方会不会过日子,让婆家心里有个底,所以一般男方家跟着出来的都是女性长辈,但辈分不会太大,省得出来玩小辈拘束。 对啊,她大弟那会就是她帮着相看的,大弟如此,轮到二弟了,怎么也越不过她这个姐姐去。不是她自大,实在是她妈去的早,那时二弟才五岁,可以说这个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以往二弟有个啥事,第一个告诉的就是自己,就像当年他执意要出去闯,半夜到自己家来说这事呢,而且没有相看,直接跳到结婚,是几个意思? 被自己男人这么一提醒,回过神来的陈淑芬敢拍着胸说这婚事有猫腻,娘家暂时回不去,她想了想,出门去寻报信的人说话,这回她男人到没再拦着,因为那人就住隔壁,他自个也披了件衣服跟着出来。 可惜报信的也不大清楚,她也是走亲戚听人说起的。陈国华她也认得,来找邻居陈淑芬的时候,两人十回里能碰上个五六回,也算混了个脸熟。知道新郎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陈国华,她还奇怪怎么没听陈淑芬说起,也没见她没去呢,“听说是姓苏的,是叫苏秀芳还是苏秀丽的,槐树村那边的。”这两名字提的最多,她也没记清哪个是哪个。 要是换个稍稍对陈国成亲事了解的,这会儿怕能猜个一二,可陈淑珍跟后妈不对付,只要没惹到她姐弟仨的头上,她是向来漠视后妈一系的人,连陈国成定亲的事,都是苗巧娟说漏了嘴才知道的,至于定的是谁,不好意思,她没心情想知道。 她微微懊悔,她咋就不多往娘家跑,或者当时怎么就不多问弟媳一句,要不也不至于现在摸瞎,槐树村她知道,跟红阳村上下村,可姓苏的,那整个村差不多都这个姓,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陈淑芬翻来覆去整晚没睡,等东方刚泛白,跟她男人说了一声,就披着晨露往娘家去,去的也不是她亲爸那个家,而是陈国华后头住的那个家,自打陈国华搬出来住,他这个家就成了陈淑珍心中的娘家,年初二回娘家回的也是这里。 等陈淑芬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铁将军把门,家里没人,这位也不等了,掉头就往她亲爸那儿赶。 王彩桂见着陈淑芬,这下连饭也顾不上吃,没好气地说。“哟,瞧这是谁来了?不是咱家那精贵的姑奶奶吗?今儿刮的是哪阵子的风,把你给吹家里来了?” 第十二章 昨天损失了一大笔财,王彩桂心里不畅快,过了一晚,心头的火非但没少,反而火气越盛,这会儿见到陈淑芬,不由地迁怒到她身上,忍不住又刺了一句,“不是说不踏进这里半步,咋来了?我们这里小,可盛不下你这尊大佛。”姐弟仨都不是啥好东西,老大凶,老二滑,老三刁。 要说这三个眼中钉,王彩桂最为忌惮的是谁?无疑正是眼前这位陈淑芬同志。 陈淑芬能在陈老太太没了后,护着两个更小的弟弟平安长大,至少三人的身体没怎么遭罪,哦,吃鸡蛋被打那事例外,她就是在那次挨打后开始转变的。真逼急了,她敢拿着菜刀拼命。横的怕不要命的,王彩桂惜命的很,眼见上头压着的大山没了,日子刚好过起来,她才舍不得跟赔钱货硬碰硬呢。 不过王彩桂辈分高,后妈也是妈,仗着身份跟枕头风,陈淑芬又不能时刻拎着菜刀,所以两人对上的时候,十次里头王彩桂能赢上了六七次,可饶是如此,她也觉得憋屈。 多年的不对付,让王彩桂本能地防备陈淑芬,觉得这回陈淑芬破天荒的回来准没好事,要知道这位嫁出去后轻易不来这里,有事去的也是陈国华那。 陈淑芬的眼神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掠过,直奔苗巧娟的位置去,“国利呢?国华的婚事怎么回事?他啥时说的亲?我怎么不知道,新娘是哪家的闺女?半个月前你来家里咋没说一声?” 怕啥来啥,苗巧娟平日没事的也怵这个大姑姐,这回心虚之下,连正眼都不敢瞧人,讪讪地叫了声大姐,“国利昨儿喝多了,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呢。”好在她一早就猜瞒不住大姑姐,早就想好了说法,先是瞥了眼王彩桂,然后拉着大姑姐进屋去说。 白了眼炕上睡得没形象的陈国利,陈淑芬横了一眼苗巧娟,“说吧,到底是咋回事?最好别让我发现你们两口子在这当中干的好事。”有什么话是需要避开王彩桂,不是不好意思当着人的面说人坏话,就是怕被人拆穿,她眯了眯眼,事先警告苗巧娟一番。 在大姑姐的瞪眼下,苗巧娟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地把事说了一遍,“大姐,这事不能怪我跟国利,我们也没法子。”一张嘴就是先表明自己的清白,“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陈国成有对象了,就是那槐树村的苏秀芳,咱两家连日子都定了,哪知道陈国成这龟儿子搞大了苏秀芳亲妹子的肚子,这苏秀丽也太不要脸了,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了,抢……”骂起陈国成跟苏秀丽来,她是一点都不含糊。 陈淑芬黑着脸扫了眼弟媳,苗巧娟顿了顿,收起幸灾乐祸的嘴脸,朝外撇了撇嘴,“那位想孙子想疯了,小龙小凤这么多年的奶奶算白叫了,”小龙、小凤是她宝贝儿子跟女儿,她小小地抱怨了一声,这回不用陈淑芬提醒,她继续说,“放着姐姐不要选妹妹,可过两天就要结婚了,这节骨眼的换人不现实,那位想了个招,硬说是国华成亲,等我跟国利知道的时候,村里差不多传遍国华要跟苏秀芳结婚了……大姐,国利是想着要来告诉你,可那位拦着不让我们出门,还拿咱爸压我们夫妻……” 苗巧娟苦着一张脸,吧唧吧唧地说着他们夫妻的不容易,中心意思无非就是:不是他们两口子不想去跟陈淑芬告状,奈何敌方太强大,他们夫妻不是对手。 听说二弟娶的是陈国成不要的,陈淑芬怒不可遏,刚想说话,就听到“哐当”一声响,原来王彩桂被继女凉一边后正生着闷气,等明白继女的来意,心里一哆嗦,瞧两人躲屋里说话去,这位犹豫了会,终于还是跟上去躲门口偷听,越听越火大,气的抬腿冲着门就是一脚。 “好你个苗巧娟,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你咋不跟你那好大姐说你是收了我的钱,这才闭嘴不说的。”王彩桂踹门进来,横眉怒眼,唾沫横飞,“我是绑了你还是砍了你的手脚,脚好好的长你身上,你要是有心,我拦得住你吗?”想把事全推到她身上,做梦! 苗巧娟拿了自己的钱,还想在继女面前装无辜,王彩桂气不打一处来,抓牙舞爪地朝她冲了过去。 见弟媳被追着满屋子的跑,陈淑芬却丁点救援的意思都没有,王彩桂骂的难听,可有句话却说对了,真有心的话,王彩桂还能怎么着他们夫妻两个人吗?何况,她可没听漏那句“你是收了我的钱”,陈淑芬瞬间心凉了,苗巧娟反常地没有反驳,可见王彩桂没在瞎说。 苗巧娟就不说了,毕竟只是个弟媳,可陈国利呢?陈淑芬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她这个大弟,她不信苗巧娟的举动能瞒得过他这个枕边人。 王彩桂追着苗巧娟到了屋外,陈淑芬蹭地站了起来,不往外去,反而朝里走,走到炕边一把拧着陈国利的耳朵,陈国利哎呦一声呼痛,“大姐,轻点,轻点。” 他撑着起身,歪着脑袋,呲牙咧嘴地讨饶,眼神清明,一点都不像刚被弄醒的样子。其实早在苗巧娟他们进屋的时候,他就醒了,不过听到他大姐的声音,这位愣是没敢起来,闭着眼睛装睡,还下意思地放轻了呼吸声。 陈国利又是求饶又是露着讨好的笑,到底是从小护着的弟弟,见他耳朵通红,陈淑芬便撒开了手,眼睛牢牢地盯着对方的那双眼,厉声地问道:“你老实跟我说,国华的婚事有没有你的份?” “大姐,这不干我的事。”他只是在知情后也没拦着,不过这话不能对大姐说,陈国利眼神闪烁,“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大姐,那苏秀芳我也看过,王彩桂为陈国成那小子瞧中的,差不到哪里去,要不国华是我弟弟,我能看着他掉火坑里……”夫妻俩一个套路,一个推卸责任,一个打“亲情”牌。 “啪” 陈淑芬甩了陈国利一巴掌,这弟弟是她看着大的,对方就是放个屁她都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国华是你亲弟,有你这么当哥的吗?别人家是做哥的照顾弟弟,从小到大,哪回不是国华让着你,当年国华成绩那么好,还不是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你。你被村里二傻子他们打了,是谁帮你的?是国华,你没事,他脑门却肿了五六天,你嫌屋子小娶不了媳妇,还是国华搬出去给你腾位置……你呢?你倒好,合着个外人欺到自家人头上来了。我再问你,你媳妇拿了王彩桂钱的事,你知不知道?” 第十三章 陈国利的脸被打偏了,迅速地红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捂着脸看向陈淑芬,“大姐……”你打我?他的嘴动了动,在陈淑芬的凌厉的目光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话呀,你倒是说呀。刚刚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一下子就变哑巴了?” 说啥?陈国利愣了,说他知情,可小龙他娘跟王彩桂交易的时候,他是不在场的,小龙娘拿到了钱才跟他说的;说他不知情,但他也没有立马就让小龙娘把钱还了。曾经某一刻,他是动了告诉大姐的心思,不过被小龙他娘一劝,他动摇了,瞧着那叠钱,他的那些心思又缩了回去。 小龙他娘说的对,就国华的名声,是娶不到这么好的媳妇,他们夫妻这是为他好,做兄嫂的帮他娶亲…… 屋里上演着你瞧我我看你的默剧,屋外婆媳俩掐上了。 苗巧娟从屋里跑出去后,就朝院门冲,她想的也没错,一来外面地方大,跑的开,二来要是遇上了人也能帮着拦一拦,劝一劝的,不过呢,运气不好,陈红英正从外面回来,在门口堵了了正着。 陈红英见她妈追大嫂,想都不想地上去帮忙拦,母女俩通力合作终于抓住了苗巧娟,苗巧娟当然不会站着白白挨打,抢在王彩桂前动手,她不挠后妈挠陈红英。 这一挠,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陈红英是谁?是陈春生的老来女,是王彩桂在老陈家的凭仗,虽然她刚生下那会,王彩桂失望她不是个带把的,但这么多年来就这么一个老陈家的种,王彩桂可是使劲地疼,明面上连陈国成都比不上她。陈红英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地长大,但长这么大,别说是被人打,在家就是一句重话都没被说过。 这下好了,三个人打上了,不用说,苗巧娟自然是落了下风。 “干什么呢?这是干啥呢?”陈春生咋都没想到,他就是起来撒泡尿,家里唯三的女人掐上了,更可气的这里头还有他小闺女呢。他婆娘跟大儿媳有点那啥,继婆继媳吗,只要不过分他懒得管,以往也就打嘴皮架,这回咋就打起来了?还有他闺女,这是凑啥子的热闹? 陈春生又气又急,发现喊了几嗓子没人理,怒了,几步上前,一把抓住闺女拽到一旁,护到身后,“干啥呢?你妈跟你大嫂打架,你瞎掺和什么。这是你能掺和的?她们皮糙肉厚的不怕疼,就你这身板,打得过谁?”上下一打量,松了口气,拉住想走的闺女,“你给我老实待这,哪也不许去。” 苗巧娟知道那母女俩联手,她不是对手,所以她不管王彩桂如何,就专打陈红英一个,陈红英就是个娇小姐,连家务活都不干的,身上没几把力气,哪比得过常年干活的苗巧娟,便是有她妈护着,也挨了好几下,这会见到她爸,委屈劲头上来了,“爸,苗巧娟打我,她挠了好几下。”找了半天,也就在手背上指找到指甲盖大小的破皮处,摊在陈春生眼底下,告苗巧娟一状。 就这么丁点的伤,陈春生也心疼了个半天,不过他仍瞪了眼小女儿,“苗巧娟是你能叫的,小孩子家家,半点都不懂事。”心里愁得要死,小女儿性子直了点,以后可咋出门啊?跟他大儿女一个样,不过没大闺女那么……“淑,淑芬?” 刚想着大闺女呢,大闺女就从屋里走了出来,陈春生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揉了揉眼,还真是他大女儿,“淑芬,你咋来了……” 他嘴巴张的老大,说不出话拉,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见他大女儿抄起房门口的扫帚,快速地走过来冲着还在打的婆媳挥过去。 “啊” “啊” 打得难解难分的婆媳俩猝不及防地被扫把扫了个正着,抱头窜逃。 陈国利久久说不出话,她还有啥不懂的?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陈淑芬一腔的怒火没处发,这不刚出门就见到元凶跟帮凶,分外眼红。她才打了一下,哪够解气,她也不追苗巧娟,就盯着王彩桂打,不是她不气苗巧娟,只是有个王彩桂在前头挡着,暂时抽不出空找弟媳算账。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大伙,还是陈红英率先反应过来,听着她妈的惨叫,急切地拉着陈春生的胳膊,“爸,我妈她……你快去拦啊。”她妈都挨了好五六下了,可这会她倒不敢上前助阵了,谁知道这疯女人会不会连她一起揍? 自小的时候见过陈淑芬拎着菜刀砍她妈,陈红英就再也不敢惹她这个大姐了,能避就避,避不过就躲远远的。 “哦,哦。”陈春生回过神,蹭蹭地过去拉架,“别打了,别打了,淑芬,快住手……”老婆儿媳打架,他不急,可他这大闺女,哎呦,动真格的了。 而逃出一劫的苗巧娟,看着被追得满院子乱跑的王彩桂,头一回没有了幸灾乐祸的心情,听到王彩桂又挨了一下的嗷嗷痛叫,打了哆嗦…… “国华,你咋来了?”陈淑芬男人听到门口有人找,忙从放下手头的工作急急忙忙地出来,见到小舅子,大吃一惊,“你姐听说你结婚了,大早就回村了,你们没碰上?” 原来苏秀芳两口子领好了证,陈国华想着都到了城里,咋也得领着媳妇去见见大姐,告诉她自己结婚了,不想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这才来他姐夫工作的地方找人。 “这位是?”小两口手牵手的,陈姐夫哪还猜不出来人身份,深深地看了一眼,嗯,模样端正,见了人也不扭捏,看起来还不错。 “姐夫,这是我媳妇,苏秀芳,娘家是槐树村那边的,”陈国华给两人介绍,“苏秀,这是大姐夫。” “姐夫。”苏秀芳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大方地任他打量,甚至还冲着他笑了笑。 陈姐夫收回了目光,数落陈国华,“你咋说结婚就结婚,一点征兆都没,你没瞧见,昨晚你姐都气坏了,我就没见她这么生气过。”他也气来着。 陈国华想到他大姐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就待不住了,“姐夫,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跟秀芳先回去见见大姐,回头让我大姐跟你说。”把买来的点心糖果递了过去,“这是给我侄子的,改天再去看他。” 陈姐夫也担心媳妇,淑芬要是在小舅子家到没事,可要是去了老丈人家……想到这,他也不留小舅子了,催着他赶紧回去。 出了这桩意外,小两口也不好在城里多待,匆匆买了点吃的就坐上客车回家去,至于家里缺的其他东西,只能下次再来买。 第十四章 陈春生气喘吁吁地拦下陈淑芬,夺过她的手里的扫帚,嘴里说着劝人的话,“淑芬,你这是干啥?红英娘咋惹你了,你一回来家里就闹腾,还动起手来,不是打这个就是骂那个的,消停点行不?”说完了闺女,他冲王彩桂骂道,“还有你,哭啥子哭。你又做了啥惹到淑芬了?好好的,咋淑芬谁也不打,就打你?” 想撒泡尿咋就这么多事呢?他揉了揉额角,昨儿喝多了,脑门子一抽一抽地疼。 明明陈淑芬挥的是扫帚,却让王彩桂想起了继女拎着菜刀的模样,一样的狠劲,让她生不起反抗的心思,现在终于安全了,一下子觉得浑身都痛,正抽抽涕涕的,就听到了丈夫的话,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老头子这是啥意思?不是该替她出气吗?咋说起她来了?合该她挨打还是她活该。 这位忘了,其实她被打是一点都不冤,陈淑芬为啥打她,还不是因为她坑了陈国华的婚事。 见媳妇傻愣的样,陈春生没好气地给了个眼色,还没反应,更来气了,“站着干啥?还不快进屋收拾收拾,瞧现在啥模样了,还嫌不够丢脸?”这一个两个的咋都不省心,赶紧把事给了(liao)了。 王彩桂觉得已经够委屈了,先是被儿媳挠了,又让继女打了,丈夫不帮她不说,还歉她丢人,原本也没打算忍着,这下是再也忍不了了,“哎哟唉,我的娘啊,这日子……”还没开始倒地打滚呢,一旁的陈淑芬就指着她的鼻子骂,“王彩桂,我告诉你,以后少打我兄弟的主意,他们没爹没娘的,可还有我这个大姐呢,再有下回,就不是一顿打的事。” 就这么算了?不然又能咋样?甭看她那个爸嘴上说王彩桂的不是,指不定心里还向着她呢,只是做个样子给自己看,以前又不是没这样干过。真把人给打伤打残了,头一个急的定是她爸。 说完,陈淑芬也不打算在这里待了,转身拔脚就走了。 没爹没娘?这当他是死的,陈春生黑了脸,“淑芬,你给我站住,啥叫没爹,你当我这个爸是啥……” 爸?他们姐弟仨的爸早没了。这会儿来跟她说这个,迟了。陈淑芬像没听到她爸的话似的,越走越远,转个弯就不见人影了。 苏秀芳两口子在村头下了车,匆匆地往家里赶去,老远就见家门口坐着着个人,不用说了,定是他姐陈淑芬。 陈国华扔下媳妇忙跑了过去,“大姐,你咋坐这儿等?怎么不去大河家坐会?”地上的冰还没化呢,这得多冷啊,他赶紧掏出钥匙开了门,忙让他姐进屋里说话,“姐夫说你大早就来了,等急了吧,我跟秀芳去城里了。” 陈淑芬一开始瞅着破败的院子心里发酸,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把那点情绪抛一边去,“国华,你回来咋不先到姐家去?”看弟弟回来了,到时候她铁定跟着回来帮着收拾屋子的,也不至于现在被这么被动,“你媳妇呢?”左右瞅瞅,咋不见人呢? 别看陈淑芬揍了王彩桂就以为她不想认这个弟媳了,其实吧,在这位看来,王彩桂该打,至于弟媳吗?得先瞧瞧,人要是不错的话,就认下,要是不行,就让她滚回娘家去,和谁定亲的找谁去,跟她二弟不相干。当然,这个前提是她二弟没中意这媳妇。 她站门口等那会就想好了,不料国华张口就是“秀芳”“秀芳”的叫得亲热。得了,这是相中了!既然这样,她也不想讨人嫌,顺着弟弟的口喊人,不过没见着人,咋都不能放心。万一再来个苗巧娟,她哭都没处哭。 落后几步的苏秀芳刚到门外就听到陈淑芬问起自己,忙走进去喊了一声,“大姐。” 陈国华介绍两人认识,又生了炉子取暖后就躲厨房整治饭菜去了,他姐来了,说什么也得留下吃顿饭。换个正常的新妇,这饭她该抢着去做,毕竟这个时代是男主外女主内,啥男女平等,也就喊着好听,家里的活还不是女人在干。而且刚结婚,新妇怎么也得在男方家人面前表现表现,显出自己的好来。可苏秀芳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压根就没有讨好男方长辈的心思,再说了,她还没熟练掌握做饭这门技能呢,真出手了,说不定会扣分呢。 好在陈淑芬也没这个意思,“国华去做饭,我跟秀芳好好聊会。”她赶走二弟后,拉着苏秀芳问长问短,恨不得把老苏家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最后她满意地拍拍弟媳的手,“大姐知道这事委屈了你,不过国华是个好的,外面那些个编排他的话当不得真,你俩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好了,比那有的没的虚的强……国华要是欺负你,跟大姐说,大姐保管打得他老老实实。”嗯,瞧这身材这屁股的,是个好生养的。 所以说,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两码子的事。陈淑芬男人见苏秀芳第一反应是长得不赖,而陈淑芬想的却是生养的事。 苏秀芳笑着应下,前面的话她听进去了,至于后半句,她还没那么傻地当真了,真指望陈淑芬替她做主?有几个人能做到“帮理不帮亲”“大义灭亲”的?她还是不要赌了。真到那地步了,她自己也能收拾陈国华,保管他比落到陈淑芬手里惨。 苏秀芳的态度更让陈淑芬欢喜,她也就是那么一说的,倒真没有想过到时候要替苏秀芳做主,其实她说完就有些后悔,见二弟妹没上赶着说事,心里满意得不得了,就她吧,比苗巧娟强,懂事。至少她瞅着顺眼,哪像苗巧娟,她第一眼就没看中,要不是大弟非要娶,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窝躺着呢。 认了弟媳,陈淑芬关心起小两口的感情来,他二弟呀,到底亏在名声不好,怕新弟媳心里有疙瘩,这位可是变着花样的夸起弟弟,听得过来喊吃饭的陈国华都懵了,他姐这说的是自己吗? 倒是苏秀芳一个劲的点头,别误会,她可不是在拍陈淑芬的马屁刷她的好感,她是真心这么想的,她男人嘛,能不好吗? 还有什么能比别人认同自己的话更刷好感的?反正陈淑芬对苏秀芳的好感是蹭蹭地往上涨,同时她的话匣子打开了,往日跟其他人推销国华的好,不是被人笑就是没当回事,好不容易来了个捧场的,这位便是吃着饭也依旧念叨着陈国华的种种的好。 苏秀芳隐隐佩服起这个大姑姐,说到现在,她夸出口的话就没有一句是重复的,要是自己……苏秀芳默默地给自己打了叉,换了个身子也拯救不了她不大会说话这个事实。 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的仔细,而两人口中的主角呢,罕见地羞红了脸,不过他脸黑,看不大出来,到没引起俩女人的注意,一顿饭就在这么诧异又美好的气氛中结束了。 吃饱喝足又尽兴地说了半天的话,陈淑芬终于想着要回去了,她意犹未尽地跟苏秀芳说,“秀芳,赶明儿跟国华来姐家,咱姑嫂再好好说道,到时候姐给你们做红烧肉,国华就爱吃这个。”瞧,女人的交情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不过是说了在俩女人心中都占有重要地位的男人的话题,陈淑芬就真心诚意邀请苏秀芳去家里做客,苏秀芳还不是顺带的,陈国华这亲弟弟才是那个顺带的。 没吃过啥好东西的苏秀芳哪有不同意的,忙不迭地点头应下,然后就又听到陈淑芬跟陈国华说,“国华,抽个时间跟秀芳去把证给拎了,别嫌麻烦费钱,你姐夫说了,这结婚证啊,以后有大用处。”扯了证,就不怕这媳妇跑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弟的名声臭了,就怕弟媳反悔。 王彩桂老虔婆,陈淑芬暗骂一声,她跟苏秀芳说得欢,说得亲热,无非就是想表明“我这个大姑姐很好相处,嫁我弟不亏”“我这个当姐姐很欢迎你做我弟媳”的意思,再说她们姑嫂相处融洽,不就是不想弟弟为难。 她猜弟媳也有这层意思,要不然她咋这么愿意配合呢? 得知小两口早上就去领结婚证了,陈淑芬刚想说话,远处开来了辆客车,“行了,车来了,你们快回去吧。” 夫妻俩并没有立马走,目送着客车一点点地驶远,突然车停了,陈淑芬的脑袋从窗户探了出来,大声喊道:“国华,秀芳,别忘了准备明天的回门礼。”她心里愁,要不是她男人今晚值班,儿子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要不是这是今天最后一班客车,她说什么都要下车帮那两个生手把礼给备好。 什么,那样的岳家何必往来呢?放屁,她家要是不去,到时候没理的就是自家了,何况总归生了秀芳一场,该走的程序就得走完,至于感情吗?就看弟媳是个啥意思。 见两口子应了,陈淑芬这才关上窗户重新坐好,“师傅,我说完了,麻烦你了。” 开车司机吆喝一声,“坐好了,车开动了。” “这位同志,家里人结婚啊,儿子还是侄子?看你这年纪,不像是儿子结婚。”前排坐着的大妈回头问。 “是啊,弟弟结婚呢,我担心这担心那的,不盯着点,这心里不踏实。”陈淑芬转过头透过车后的窗户看外面。 “谁说不是呢,我儿子结婚那会儿……” 唠叨间,苏秀芳俩人渐渐地成了黑点。 第十五章 要是陈淑芬没提醒的话,苏秀芳跟陈国华还真没想过这茬。 苏秀芳是压根没有“回门”这个概念,而陈国华呢,听是听说过,记忆中也有当年陈国利苗巧娟回门,但一时没想起来,而且具体咋一回事,大老爷们表示不清楚。所以正如陈淑芬想的那样,两个新手一筹莫展。 话说回来,回门礼向来是当妈的操心,不过陈国华亲妈早逝,后妈不搅事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哪敢指望她搭把手。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向人询问,只是顾虑到陈国华在村子里不怎么受人欢迎,两口子都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去求人,实际上却是小夫妻俩都没怎么把回门放心上。 苏秀芳知道她占了人家闺女的身子,理应替原主尽孝,可有了“婚变”的事,她替原主委屈,心里膈应孝顺不起来。同样的,即便这事的结果是自己占了便宜,陈国华也看岳家不满意,但跟他大姐想的一样,咋说也是媳妇的亲人,改孝敬的孝敬,再多的就没有了。 “我记得我嫂子回门那会,我妈准备的是一块肉,两包点心来着。”苏秀芳翻看着记忆说道,那猪肉还是原主去割的。 陈国华也皱着眉头回忆,只是他想不起来他大姐给苗家的是啥,他提议说道,“要不咱就拿块肉,点心换成罐头?”这些家里都有现成的,想了想,他又改口了,“还是算了,就肉吧,罐头不给了。”头一回给媳妇买东西,咋能送人呢? 原来是在供销社的时候,他发现媳妇盯着罐头看,以为媳妇喜欢就买了。其实苏秀芳只是没见过这玩意,桔子罐头颜色又抢眼,多看了几眼。 这礼算不算薄?苏秀芳不知道,反正在她心中,有的送就行了,倒是陈国华去张河家还鸡蛋回来后,狠了狠心还是把罐头也给装上,然后一副发誓的模样对媳妇保证说:“媳妇,改明儿我再给你买两瓶回来,不,我后天就去买。”王大娘说了,回门礼是媳妇的脸面,夫家越看重礼越厚,媳妇在娘家越有体面。 王大娘的孙子不慎落了水,是恰好经过的陈国华救起他,所以王大娘还是挺待见陈国华的。路上遇上,俩人还唠叨了会,免不了地说起刚过去的婚礼,陈国华顺带问了回门的事。听完王大娘的话,连鸡蛋也不还了,匆匆回家跟媳妇商量来着。 说是商量,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婚礼已经有些草率了,他可不希望在别的方面,让媳妇被人看不起。 装上了罐头不说,他也不嫌少,把还债的两个鸡蛋都算上。为啥鸡蛋就两个?还不是他们就买了两个还债用的,说好的以后吃鸡不吃鸡蛋的。倒是中午吃剩下的半只鸡没舍得给,晚上他们就炖了吃,可香了,看媳妇吃了整整两大碗饭,陈国华心想这鸡不给是对的。 第二天,两口子拎着一块肉,两瓶罐头……两个鸡蛋回娘家了。 红阳村和槐树村是上下村,一个在河的下游,一个在上游,据说以前两个村经常为了水源的问题干起来,也就近十几年消停些。在原主的记忆中,嫁到红阳村或者娶红阳村的媳妇,还是这两年兴起的,她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槐树村,苏姓是大姓,几乎整个村的人都沾亲带故的,所以苏秀芳他们刚进村,就有不少人挤眉弄眼,打趣道:“秀芳,你带丈夫回娘家啊。” “新女婿上门啦!” “秀芳男人,我是你媳妇十三婶,这是你十三叔……” …… 苏秀芳跟陈国华除了点头,再点头外,就是“x婶”“x叔”地喊人。 郑春香剁剁地切着菜,高声喊道:“秀芳,你去后院摘把葱……”然后没声了,手上的刀也停了下来,怔愣在那儿。 “妈,秀芳出门两天了,你要是想她了,等会就能见到了。”林丽梅觑着婆婆的脸色小声地提醒,这两天,婆婆喊“秀芳”的次数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要她说,真舍不得,当初又何必让秀芳嫁过去,明明是苏秀丽做错了事,干嘛要让秀芳担事? 从一开始她就不同意换新郎,只是她说不上话,说了公公婆婆也不听,要是兴华在……想到在部队的丈夫,林丽梅垂眸,信寄出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丈夫收到没?丈夫自小就疼秀芳,知道后指不定得有多气多急呢,万一训练的时候分了心…… 甩了甩头,林丽梅不敢深想,却埋怨起小姑子和公婆来,小的不知羞,老的又处事不公,这都是些啥事啊!心里担忧着丈夫,林丽梅心不在焉地把肉放到锅里炒。 郑春香已经回过神来了,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提起菜刀剁,面上看不出来,心却像整个空了似的,平日里大闺女在身边,喊一声就回应的,这一下子不在了,还真不习惯。而且是那样子地嫁出去,这几个晚上她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大闺女哭泣的样子。 可,可要比秀丽哭得伤心呢。 也不知道今天她回不回来?郑春香一惊,忙放下刀跑了出去找老头子,“他爸,你说今儿秀芳会来吗?”这话也只能跟老头子说说。就因为这婚事,大儿媳妇跟小儿子心里都有那么点想法,不大爱理人,小闺女…唉! 张铁根抽旱烟的动作猛地一顿,接着狠狠地抽了两口,“会回来的,咱闺女向来是个懂事的。”她呀,是不会生我们的气。 只是这话在烟雾缭绕中,显得轻飘飘。 张铁根与其说是在安慰郑春香,又何尝不是宽慰自己。 苏秀芳都不知道她喊了多少声叔啊婶的,突然在一连串的叔婶中来了声“大姐”,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大姐,你回来了,走,咱回家去。”苏兴业拉着苏秀芳往家走,至于陈国华,他直接给忽视了。 说来真不愧是母子,郑春香的担心,苏兴业也有。他在家待不住,就想着到村口去接人,要是他姐不来,他打算去红阳村接人。 第十六章 苏秀芳眯了眯眼,没有挣脱手,由着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拉着自己。 要说苏秀芳对苏家哪个人有好感,无疑就是苏兴华、苏兴业哥俩。 苏铁根和郑春香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恰好凑成两个“好”字,前头三孩子,郑春香几乎是连着生的,尤其是老二苏秀芳跟老三苏秀丽,两姐妹就差了一岁多,大闺女还没断奶,郑春香就怀上了二闺女。 当然有了小的,大的就不怎么顾得上了。可以说,在父母都看顾不过来的时候,原主是由大她三岁的苏兴华照顾大的。大概是有这层因缘的关系,兄妹俩自小感情就特别亲。要不是后来苏兴华当兵去了,怕原主跟陈国成的亲事就不会这么定下来。 苏兴业是老来子,当时原主已经七岁了,像苏兴华带大原主似的,苏兴业是原主养大的,那感情就不必说了。 记忆中,这个弟弟曾为了原主的婚事,闹腾过几次,虽然没有成功,但这个情,苏秀芳认下了。 说起来这里离苏家已经不远了,不过一路过来,有点闷。明明是多了一个人,反而不如只有苏秀芳夫妻时来的热闹。小舅子表现出不待见自己,陈国华也没上赶着说这说那,很有眼色地默默跟在媳妇身后,而苏秀芳则是不知道该说些啥。 倒是苏兴业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只是话到嘴边绕了一圈,又全都憋了回去,眼见快到家了,苏兴业开口说:“姐,我跟爸妈说好了,结婚后就分出去过,到时候我接你回家。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娶媳妇的。” 少年郎说起“结婚”、“媳妇”半点羞涩都没有,只有满眼的郑重,然后他松了手,撒腿往家里跑,扯着嗓子喊道:“大姐回来了,大嫂,我姐来了。”不过在走之前,他还不忘瞪了眼陈国华。 随着苏兴业的一句话,一直在厨房忙活的郑春香婆媳迎了出来。 见婆婆站门口不动,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林丽梅心里无奈的撇了下嘴,脸上带着笑走了出去,“秀芳,你们来了,爸妈念叨了一个早上,就盼着你们来。”忙把大妹妹夫让进屋,“外面冷,快进屋吧。” 屋里的苏铁根慢了一步,等他汲鞋下炕,苏秀芳他们已经进来了。他搓着手,挪动着嘴,“秀芳,你,你回来了。国华,国华也来了。” 然后——没有然后了,觑着苏秀芳神色淡淡的,苏铁根脸上的笑僵了,说不出话了,愣愣地站在那。 婆婆在后面装空气,公公在前头当木头人,这夫妻两真让她发愁,那是你们的闺女女婿啊。林丽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两天她都快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认命地说道:“秀芳,国华,你们上炕上坐,那儿暖和,走了这么远的路,饿了吧?嫂子去给你们做点。”其实饭差不多做好了,只是气氛尴尬地她想躲出去。谁生的谁自己去解决,她不伺候了。 苏秀芳拉住林丽梅,笑着说:“嫂子,你不用忙,家里还没收拾好,我跟国华等会就走。”接过陈国华递过来的大包小包,“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是我跟国华的一点心意。”来的路上他们就商量好了,放下东西就走,不在这吃饭了。 来这一趟,完全是因为陈淑芬交代过。陈淑芬的顾虑,他们多少能理解,她真心替他们着想,他们夫妻也不能不懂事啊,装个样子堵别人的嘴,还是做得到的。 这话一出,轮到林丽梅傻眼,她上下瞅瞅苏秀芳:这话真是她说的? 大姑子的性子,她也说得上摸透了。说来她公婆俩倚重她丈夫,疼幺儿小叔子,宠小闺女,对身为老二的大姑子难免有些忽视,这使得大姑子的性子软,没自己的主张,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说“不”,就像结婚那天,明明不情愿,却说不出“不嫁”。 这还是她头一回听大姑子说“不”,林丽梅的心情变得复杂了,她应该高兴大姑子的转变,但…… 突然她被挤到一边去了,林丽梅皱着眉头看向婆婆。 郑春香听了闺女的话,呆也不发了,心里的那点怯意也没了,“秀芳,你是不是还在生妈的气?”要不,怎么连家也不想待了?伸着手抓向苏秀芳,却被苏秀芳躲开了,话一噎,眼睛迅速的红了,硬咽道,“秀芳,妈知道妈这事不对,可妈也没办法,你妹她……”她也不想这样的,她觉得自己便是偏心小闺女,但也没打算害大女儿。 听到小闺女被大女儿对象搞大了肚子,郑春香又气又急,她强撑着没晕过去:她不能晕,她晕了闺女咋办?赶紧去医院查查,万一弄错了了呢?要真有,也的趁早流掉。那个时候,她没想过让小闺女跟陈国成结婚,想得最多的就是小闺女以后咋嫁人。 只是她打开门见到等在门口的王彩桂时,是真的晕过去了。 原来苏秀丽发现自己月事来迟半个月,慌了。她不敢跟郑春香说,就偷偷去找陈国成商量。这么大的事陈国成扛不住,找他妈招了。王彩桂看不起苏秀丽,不过惦记着她的肚子,带着人去医院检查,这一检查,得知苏秀丽肚子里的的确揣了她儿子的种,就把这事给捅到郑春香跟前。 郑春香晕过去不过片刻就清醒了。 苏秀丽又跪又哭,又有王彩桂在旁威逼,郑春香动摇了,可这句“肚子里的孩子也叫你一声姥姥”的话,彻底戳中了她的软肋,明知陈国华条件不好,郑春香还是点头同意了王彩桂的提议,要知道她苏家还没下一代呢。 其实她也提过“大闺女留家里,小闺女代嫁”,可秀丽又是一阵痛哭,她也没再坚持了。 她跟老头子都想好了:为了老苏家的名声跟秀丽,是委屈了秀芳,不过秀芳向来懂事,应该能体谅的,再说他们娘家以后也会多帮着点的。 虽然夫妻俩这么想,但也不敢跟原主讲,就这么一直拖啊拖的,直到结婚那天不能再拖了,这才说了出来。 郑春香敢如此,拿捏的不就是闺女的性子,只是她猜到闺女会生气,却没料到会气这么久,“秀芳,你……” 看着这位有委屈又伤心的妈。苏秀芳的火蹭蹭的冒上来,原主都没委屈,她倒是委屈个屁,打断了郑春香的话,“嫂子,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这解释你还是留着百年后说给原主听吧。 第十七章 随着苏秀芳的话,郑春香脸色一下子白了,嘴唇发抖:闺女这是怨上了他们了?咋就不能体谅下他们的难处,那是她妹妹,亲妹子。怎么就不想想,秀丽要是坏了名声,她也落不到好,自己劳心劳力地与王彩桂周全,还不是为了她们两姐妹好,结果呢,闺女不领情不说,还气上他们了。 好,生气就生气,她都能理解。陈国华名声不好,家里关系复杂——有后妈继弟异妹,这样条件的人,这样条件的不乐意嫁,是正常的。可她不也给了时间了呀?两天了,父母子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再多大的气也差不多该消了。 就算陈国华不省心,当他们这些娘家人是死的?有他们的帮村,还怕啥?再说当初王彩桂都说了会跟对秀丽一样对她的,秀丽也答应之后会替她在王彩桂那说好话的,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婆婆已经不成问题,又有亲妹子做妯娌的日子得有都省事。她自己吃过妯娌多的苦——苏铁根这一辈,仅仅亲兄弟就有四个了,更别说那些个堂的,当年那会她整天为了那么点吃的与妯娌打机锋,挨她闺女的性子,不出三天,皮都被扒下了。 这会儿自觉样样替闺女想全了的郑春香,觉得她这一片慈母心都给喂猪了。她白了眼陈国华:大闺女是个知事的,定是这陈国华把她给带坏了。 被媳妇拉着往门口走,陈国华背对着郑春生,没有看到丈母娘的白眼,要不然……呵呵! 见婆婆又不说话了,林丽梅只得再一次站出来留客,“秀芳,饭都做好了,妈大早起来特意为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你们在这吃完再回去吧。国华第一回上家里来,咋也的吃顿饭呀,认认自家的亲戚。”然后冲陈国华笑道,“国华,你说是吧?” 陈国华笑着看向媳妇,没表态,他的意思很简单,他听媳妇的,媳妇说走,他跟着走;媳妇说留,他也没意见,反正就是媳妇到哪,他就在哪。 “嫂子,不了,家里的事堆着呢,连炕都没,我跟国华回去后还得想法子弄点土跟砖回来砌个炕。这天越来越冷,没炕不行啊。晚上睡觉都被冻醒……” 假的!屋里点着炉子取暖,陈国华又是个火炉,而且末法世界的冬天更冷,她都习惯了冷的感觉,不过她思想上不觉得冷,但不是原装的身体却受不了,摸着冰冷的,为了身子着想,他们是要造个炕的。 炕不是一天两天能砌好的,一时半会的也急不来,只是她懒得听郑春香说那些有的没的,更怕再听下去,她会忍不住想出手,毕竟是原主的亲妈,按原主的性子,哪怕亲生父母对不住她,她也不见得希望看到自己的爸妈挨打。 林丽梅连连看了苏秀芳两眼,嘴上继续说着挽留的话,见大姑子去意已决,公婆也没个吱声,心气一上来,索性也不啰嗦了,去后院摘了把葱让苏秀芳带回去。 苏秀芳两口子走了,林丽梅跟苏兴业去送他们了,瞬间原本挤满了人的屋里显得空荡荡了,冷清极了, “老头子,你说秀芳是啥意思?还生咱的气呢?可咱这也是不得已啊。”郑春香脱了鞋上了炕,“……就兴华这工作,一年回不了一次家的,咱想抱孙子还不知得等到啥时候呢。秀丽肚子里的娃,虽然姓不了苏,但也叫咱一声姥姥姥爷的,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没了吧?”这位完全忘了当初她还想过去医院流掉呢。 张铁柱耸拉着肩,摸出腰间别着的烟杆,塞了点烟丝,点上火,放嘴里吸了口,听着耳边郑春香的喋喋不休,“怎么说也是两条人命啊?秀芳也是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嘛,让给秀丽咋了?秀丽是妹妹,之前二十年不也让得好好的,这回咋就不行了?咱不是给她说了一门亲吗?又不是不让她嫁了。” 这话说得苏秀芳恨嫁似的。 送完人回来的林丽梅刚想推门进屋,听了郑春香的话,手伸到一半缩了回来,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郑春香的声音,“看她今天的态度,眼里还有咱这当爸当妈的……” 听听这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大姑子做了啥十恶不赦的事呢?其实大姑子拢共就说了几句话,可落在婆婆眼里,就是这不对那不对的,终归还不是因为婆婆觉得大姑子没以前听话了。 幸亏小叔子去别处耍了,要不然有的吵了。 林丽梅脚步加快,她一点都不想听婆婆的惊人之语。她刚回自己屋里,苏秀丽回来了,人没到声音到了,“妈,我姐他们来了没?” 苏秀丽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 “哎哟,我的祖宗呀,你轻点慢点,肚子里揣着个娃,你倒是注意点。”郑春香鞋都没穿地跑了过去,娃都有了,咋还不知轻重呢? 苏秀丽闻言下意思地挺了挺她还没满一个月的肚子,这可是她在老陈老苏家的凭仗,眉眼间闪过一抹自得,“妈,我姐呢?咋还没到呢?”该不会不来了吧?也是,换她嫁了这么个男人,她也不想回来。 郑春香的笑没了,拉着小闺女就是一通的抱怨,又把刚刚的一长串的话翻出来说了一遍。苏铁根有耐心听完,苏秀丽却没这等好性子,听说苏秀芳俩早走了,心中有些失望,咋就走那么早?她儿子还没见过姨夫呢。 不过身为她妈的贴心小棉袄,苏秀丽开始了哄她妈,哄得郑春香没一会儿就乐开了花,什么我姐不是生你的气,是在生我的气,什么我知道妈都是为了我好,我会听妈的话,什么妈你对我真好,让刚刚被大闺女拒绝了的郑春香,心生慰藉,越发肯定自己没有白疼她。 第十八章 郑春香眉开眼笑,一脸欣慰地拍拍苏秀丽的手,感慨道:“妈的小乖乖,就你懂事。”瞅向闺女的眼神那个叫慈爱,咋看咋稀罕,听听这话说的,她心里甜着呢,也不枉自己疼她一场。 听了这话,苏秀丽低头翻了个白眼,她妈还说过她丢人现眼不知羞呢,这就不记得了?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依了过去,头枕在郑春香肩上,缠上郑春香的胳膊,“那也是妈你生的好。”她妈就爱这个调调。 像她姐那样光会干活不会说活,累死累活忙半天得不到她妈一句夸的,有什么好的?不过也亏得她姐傻,要不怎么能显出她的好来呢。 郑春香心里更乐了,看到炕桌上的回门礼,想到了什么,拽了过来,“喏,你姐拿回来的,我记得里头有罐头。秀丽,跟国成说了半天的话,饿了吧?妈给你开个罐头,你先吃这个填下肚子。”用力一拧开了瓶盖,郑春香四下瞅瞅,拿起炕桌上老头子喝水的碗,“啪”地一声把水往地上泼。 张铁根抽完烟,觉得嘴有点干,正要拿起碗喝水,不想却被老婆子抢了先,“哎,我的水?” “不就是一碗水吗?没看这会儿你闺女你外孙饿了,渴了不会自己去倒。”瞪了眼老伴,郑春香倒出小半碗的罐头,推倒闺女跟前,“快吃吧,这东西精贵,剩下的妈都给你留着。放心,妈谁也不给,你弟见了也不给他,妈都留着给你补身子。” 见闺女端着碗举到她嘴边,郑春香撇开了头,“妈不吃,你吃,你呀,现在多吃点,到时候给妈生个大胖孙子,妈这心啊,比吃这个都要甜。”她小闺女就是好,有点吃的就想着自己,心里甜滋滋的,转头冲穿鞋下炕的老头子喊道,“去拿双筷子来,没见到闺女不方便吃吗?” 张铁柱:…… 他闷闷地应了声,踢踏着脚往厨房去喝水去,不,是拿筷子,顺带喝口水。 拿着扫帚里里外外扫了个遍,而后捡了块抹布上上下下擦个干净,收拾好了屋内,苏秀芳转移阵地到屋外,又开始捯饬院子。 这屋空了一年多,不是这里长棵草,就是那里有蜘蛛网。因为结婚的事,出于面子情还是咋的,王彩桂紧赶慢赶地就理出一间屋子,和一条仅容一人的道,可终究不是亲的,也就是随便扫了一下,拔了点草,再多的,想都不要想了。 这两天,苏秀芳初来乍到,忙着熟悉人与事,一心扑在丈夫身上,至于住的环境咋样的?对于曾在末法里滚过泥潭睡过废墟的人来说,只要安全、能遮风挡雨就行,所以那个时候苏秀芳实在没心思挑着挑那的。 什么?你说她现在咋想起打扫来了?这不是丈夫不在身边,她一下子闲下,就给自己找点事做。其实吧,她原本只是想检查一下房子的。为啥?这里不得不提苗巧娟跟她说的一个八卦。 从苏家回来,吃了顿中饭,陈国华就坐着客车进城去了。他们在苏家说回家砌炕,也不是说着玩的。苏秀芳是不觉得冷,可陈国华不知道,苏秀芳说了他也不信。他摸着媳妇的冰手冰脚,只想赶紧把炕造好,想到就做,这不他进城买砖去了。 陈国华前脚刚走,苗巧娟后脚就来了,她过来是还钥匙的。陈国华外出前,她以“家里挤,来了客人住不下”为借口,实则是想占有这房子,问陈国华要来了一把钥匙。 陈国华的房子空着也是浪费,还不如让他们住呢。等他们把东西一搬,就是陈国华回来一看,也不好意思赶他们出去。你说她咋这么肯定?当初国利跟他住一间的时候,说房子小不能结婚来着,陈国华可是二话没说就搬出去了。到时候让丈夫去跟陈国华说几句,陈国华铁定同意的。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她还没跟丈夫商量过呢,但钥匙刚到手没几天,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王彩桂知道了,这才有陈国华这里丢东西的事。 苗巧娟其实不想还钥匙的,钥匙在自己手上,以后想个啥也方便。 是的,钥匙没让王彩桂拿走,还是在他们手上,王彩桂一次性把陈国华家里搬了个精光后,就把钥匙扔还回来了。 陈国华给钥匙的时候就交代过“钥匙不能给王彩桂”之类的话,可偏偏他们没做到,有了这一茬,她就知道手上的这把钥匙,陈国华迟早会要回去的。 与其等着陈国华上门来讨要,不如她识趣地还回来,也好缓和一下两边的感情,她知道,这回换新郎的事,陈国华怕是对他们有想法,更重要的是…… 苗巧娟打着主意上门来了,心情有些复杂:这里差点儿就是她的了。不过见到杂草丛生,显得荒凉破败的院子,又觉得好受点了,更是在得知陈国华不在家,那心情——啧啧,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压制不住了。 她心情好了,就跟苏秀芳聊起了家长里短的话,什么哪家婆媳对骂,什么谁家的媳妇把丈夫给打了,还别说,苏秀芳听的挺有味的,这些都是她不曾经历过的。 真的是不一样了。 苏秀芳正感慨着,苗巧娟说起刚过来时听到的消息:村口宋建国家的猪圈塌了。 既没下刮风下雨,又没积雪的,好好的屋顶咋就塌了?冬闲无事,不用伺候地里的庄稼,闲汉就多了,不到半天就传开了,外边说啥的都有。有的说“宋建国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老天看不下去了”,听苗巧娟的意思,信的人还不少。有的说“时间长了,顶上的横梁朽了”,这话倒是挺靠谱。还有的说“你们都错了,是宋胖子压坏的”,这说法没几个人信。 苗巧娟也不信,她振振有声地说:“宋胖子肥是肥了点,可他爬猪圈顶做啥的?他爬得上去吗?”估摸不信最后一种说法的,都跟苗巧娟想的差不多。 苗巧娟走后,瞅着散发着霉味的屋子,苏秀芳不放心了,她可不想被砸底下,于是她屋里屋外的查了个遍,尤其是屋顶,更是重中之重。别看这屋子破是破了点,可它除了屋顶缺了几片瓦片外,再没有其他的大毛病,就是——脏了点! 苏秀芳蹲着身,撅着屁股地拔草,就听到有人在喊“国华”,她起身看过去,门口跑进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 不是别人,正是妯娌俩刚刚八卦过的宋建国本尊。饶是苏秀芳,听到“宋建国”三个字,也诧异地瞧了两眼。 听说陈国华不在,宋建国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找陈国华做啥?据他自己说的,找陈国华杀猪。 他家的猪圈不是塌了吧,压死了一头猪,还有两头伤的也不轻,是那种“气还吊着,但活不久”的伤,眼见没得救了,自然是杀掉。可村里的张屠夫不巧地去了隔壁村帮人杀猪,不在。其实等张屠夫回来杀,也行,只是他家的闲汉还没散去,坐那儿瞧这热闹瞎扯,不知怎么地说起陈国华,一旁陪着的宋建国就想到陈国华也会杀猪,这就找了过来。 陈国华会杀猪吗?他会。王彩桂嫌张屠夫杀猪收的东西多,一般张屠夫帮人杀猪,要不收点钱,要么就拿猪肉抵,就让两个继子头一年在旁瞧张屠夫杀猪,第二年就让他们上。陈国华头一回杀猪,那年他才十一岁,猪站立起来都比他人高。 苏秀芳一问,宋建国到也没瞒着,也没啥好瞒的,现在出去转一圈,谁不知道他家的热闹?“国华啥时候回来?回来的话,让他赶紧来我家,我家的猪等着他杀呢。”反正家里有三头猪,张屠夫和陈国华都来了也没事。 说完,宋建国就想走了,家里还有一滩事呢,却不想陈国华媳妇在身后说,“杀猪?我会啊!” 第十九 苏秀芳上辈子的那个世界,经过一场浩劫,活下来的生物或多或少发生变异,不过有的是整个基因突变,啥外形、兽性都不像了,完全成了一种新的物种,对于这种情况,当时幸存下的人就重新给取了名字,有的则是小部分变异,那就不要麻烦了,在原有的名字前面加了“变异”两个字,例如变异猪、变异鸡啊什么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祖上曾经被人驯服过的缘故,那些鸡鸭猪之类的,变异都不太大,跟之前比起,有毛的毛变硬,有爪的爪变尖。变异猪说起来还是猪,就是皮更厚,牙更尖而已,当然了,也更具攻击性了,像是知道祖先的“屈辱”,它们就爱向人类报、仇。 所以苏秀芳说“她会杀猪”,这话也不算瞎扯。没穿来之前,她就杀过不少的变异……猪,虽然这个杀法,往往是一刀下去让它头身分离,跟现在杀猪的杀法不一样,但原主记忆中有杀猪的场面,苏秀芳觉得问题不大,她还是挺有经验的。 她积极地表示她会,不是什么热心肠,她能说她就是馋肉了吗?吃过两回的猪肉,苏秀芳对那个味是念念不忘,尤其是陈淑芬说的红烧肉,连陈国华也夸不绝口,她心更痒痒的,听着丈夫的形容,恨不得立马就能吃上。 可问题是丈夫拿回来的猪肉早就吃完了,村里也没有猪肉铺子,想吃猪肉要么去城里买,要么等村里的人谁家杀猪才有的买。这不她一听有猪要杀,却没人杀,立马跳了出来,她是这么想的:杀了猪,就有了猪肉,就能做红烧肉了。 什么?你说怎么不叫陈国华去城里的时候顺便带回来?呵,她男人忙的很,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这点小事哪需要麻烦丈夫。这位完全忘了,到时候做红烧肉还不是要她男人来,因为她不会做。 为了口肉,苏秀芳顶着宋建国诧异的眼神,跟在他后面走。 闲汉、三姑六婆们虽然是来看宋建国家的热闹,但乡里乡亲的,真遇上了事,怎么都得搭把手,你搬石头我抗木头的,很快就把猪圈给整理出来,就连两只半死不活的猪也给五花大绑地架在长板凳上。听说宋建国去请人来杀猪,他们一大帮子也不急着回家,杀猪那么大的热闹,哪能少了他们。 只不过等宋建国回来的时候,他们不禁有些失望,张屠夫没来。至于身后的苏秀芳直接被他们忽略了,不是他们看不起女人,而是杀猪的哪个不是长得壮,膀大腰圆的,有把力气的,就像他们村的张屠夫,压根没想过宋建国身后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是来杀猪的。 女人杀猪,哈哈,听都没听说过。 而后他们全都一下傻眼了,苏秀芳手里拿着把杀猪刀,这把杀猪刀还是宋建国在去找陈国华之前问张屠夫家借的,张屠夫不在,借把刀还是可以的。陈国华没用上,倒是他媳妇用上了。 他们齐刷刷地盯着苏秀芳看了半响,然后你瞅我我瞅你的:这人谁啊?没听说过张屠夫啥时候多了个女儿? 村里就张屠夫有两把杀猪刀,他们探着脑袋往门口张望,张屠夫呢?熟悉的虎背熊腰没有出现,下一秒,所有人惊悚地发现这女人提着杀猪刀走向两只绑着的猪。 她这是要干什么? 你推我赶地“哗啦啦”地跟上去,汉子用手肘戳戳宋建国,宋建国摇着头,眼睛却盯着苏秀芳,他也不知道苏秀芳想干嘛? 当时苏秀芳说她会杀猪,他是不信的,就像在场所有人想的那样,他也不认为女人会杀猪。也不知道陈国华这媳妇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人命关天的事都敢碰,他不是没劝过,但女人好赖不听,又不是他女人,他也恼了:行,你想试就试呗,到时候伤到了,出糗了,也是你自找的。 就是眼下,女人拿着刀对准猪的脖子,宋建国还在想:差不多,应该收手了,要不然真要出事。不过这架势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突然宋建国目光一缩,只见苏秀芳轻松地将刀插、进猪的脖子里,同时他听到身旁的人发出的惊呼声,其实他没发现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张嘴张得老大的,半天都没合上。 苏秀芳在刀插、进肉里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大意了,技巧经验她有,可她没那么大的力气。在别人眼里,她好像很轻松,实际上呢,要不是她技巧足,又咬牙切齿地使出吃奶的劲,她是割不动脖子的。 血一下子喷出来了,苏秀芳躲避不及时,被喷了个正着,抹了把脸上的血,“快拿盆子来接猪血。”嘴上照着记忆喊话,心里却在嘀咕:这玩意儿也能吃? 这一嗓子,好似喊活了所有了,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这不是陈国华的……媳妇?”有认出苏秀芳身份的人迟疑地说,“就是前天陈国华娶的那个。” “骗人吧?女人也能杀猪?”他们这群大老爷们都不敢说自己敢杀猪,但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们不承认:沾着血迹的女人高举着杀猪刀,刀尖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这场景,他们这帮人看了都心肝儿抖一抖,那个女人还笑了,不是应该害怕吗? 你说上了年纪的女人,这个样子他们还能理解,毕竟村里的妇人向来彪悍,只是这么一个年轻媳妇子……看了眼远远躲开的女人,这群大爷们心安了,有那脑子转的快的,开始替陈国华操心,娶了这么个媳妇!却不知道这会儿苏秀芳心里大乐,这么多肉,她该买多少? 离开了陈国华家,苗巧娟三两步地回到了家,经过王彩桂那屋的时候,就听到陈国成的声音,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她连陈国华这个丈夫的亲弟弟都瞧不顺眼,陈国成这个拖油瓶就更别说了。 凭什么一个外姓的都骑到他们头上?她男人才是老陈家的长子长孙。可是她心中再多的愤愤然,在王彩桂的面前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陈国成从外面回来就开始磨他妈,“妈,你给我点钱,秀丽说”大山说去城里耍,五块钱够不够?心里想着,嘴上却说,“秀丽说想扯块布,给孩子做件衣裳,妈,要不你就给我十块钱吧。”说是玩个新鲜的,咋也得多带点钱。 “你又去找苏秀丽了?早上不是刚见过,咋这么快就又去了?天天见的,还没成婚呢,也不晓得避一避的。”王彩桂拉下脸,她就说苏秀丽是个狐狸精,整天勾着她儿子整天不着家,“前天要吃肉,昨天要糖的,这回要布,她怎么不直接说要钱啊?就她这肚子金贵,给座金山银山的,看她收不收?。”亏她早上还赞了一声终于懂事了,原来在这给她等着。 话是这么说,王彩桂仍是掏出三块钱,没好气地说:“就这么多了,够娃做一身了。”孙子生下来能有多大?十块钱扯布,做的是孙子的衣服还是她苏秀丽的?呸!没脸没皮的。见儿子一脸的嫌弃,来气了,“不要,不要还我。”要不是看在孙子的份上,她三块钱的都不想给。 陈国成避开他妈的手,露出个谄笑,不死心地说:“妈,三块是不是太少了?再给我两块凑个五块吧。那是你孙子呢。”三块哪够啊?来回车费就一块五了。 瞧着儿子没个正形,王彩桂不情不愿地又拿出两块钱,“行了吧,十块你就不要想了,这些啊,妈留着给你娶媳妇的。”酒席就占大头了。 近几年老头子手把的越发紧,家里的钱财她已经沾不上边了。她也算看明白了,国成喊“爸”喊得再多,死老头子也是不会为国成结婚掏钱的,上回给苏家的彩礼钱,还是她之前攒的。彩礼钱?王彩桂一怔,她就给过一次,就是苏秀芳那次。 哎,这两天气糊涂了,咋就把这事给忘了?王彩桂蹭地起身就要下炕,她得去找苏秀芳要钱去,陈国华又不是她儿子,凭啥让她给钱? 在她想的时候,陈国成见他妈真不会再给钱了,便拍拍屁股走了。听到屋里的动静,苗巧娟忙猫着身蹑手蹑脚地从王彩桂门前溜回屋里。她该庆幸她屋离这不远,她刚进屋,那头陈国成就开门出来了。 陈国成走了没多久,王彩桂就急匆匆地锁了门走了。 呸!臭不要脸的这是把他们当贼防了。苗巧娟透着门缝看到这一幕,朝着王彩桂屋的方向吐了口口水,转过身就对上丈夫的目光,笑了笑走过去,“国利,大河媳妇说国华昨天拿了很多东西回来……” 第二十章 陈国利听媳妇念叨了半天,总算听明白媳妇话中的意思:他弟弟陈国华手里头有钱,都吃上鸡了,却瞒着他们这做哥嫂的,眸光闪了闪,慢慢坐起身来,拉下脸喝道:“胡说什么?那是我弟弟,他赚钱了咋不会告诉我呢?你看国华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有三四年了,都破成啥样了还穿着,这像是手里有钱的样子吗?” 苗巧娟没被丈夫吓到,她反而来劲,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陈国利的额头,“就你傻,你把他当弟弟的,他可未必把你当兄弟。心里真有你这个哥,咋吃鸡的时候不想着你?”见丈夫挪挪嘴皮子要说话,想到早上大河媳来家里说的话,她没好气地说:“你可别又说什么鸡是抱回来养的,大河媳妇说了,那鸡拿回来都没毛了。咱们到也算了,小龙小凤呢,怎么不见他们那个亲叔叔惦记着他们?”她对陈国华没叫他们一家子吃鸡无比的怨念,要知道他们都一整年没闻到鸡的味了。 说着话,她不解气地又戳了一下,陈国利“哎呦”一声,“巧娟,巧娟轻点。”不用看,就他媳妇的手劲,脑门准红了,揉了揉,嘟囔,“或许是大姐给的呢。”一想到陈淑芬,陈国利就觉得右半边脸发疼,为这,他今天一天都不敢出门,在屋子窝着,就怕别人瞧见脸上的手指印。 陈国利不提陈淑芬还好,一提陈淑芬苗巧娟就炸了,“要是你大姐昨天没回来这一趟,我倒信是她给的,她向来把国华当眼珠子看,你呢?你大姐对你要有对国华一半好,我就阿弥陀佛了。”瞅着丈夫脸上的印记,她心可疼了,陈淑芬到舍得下重手,“还有你别忘了,你大姐是空着手来的。”陈淑芬倒好,她是痛快了,打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自己被王彩桂母女一顿骂,连公公都对她有意见了。 苗巧娟对陈淑芬心里有气,她也不叫“大姐”了,一口一个“你大姐”,分出个亲疏远近。 “那国华是真有钱了?”小心翼翼觑着媳妇的脸色,苗巧娟点了点头,陈国利露出伤心的神情,哎,弟弟跟他见外了,转而又故作高兴的样子,“这样也好,我算对得起妈了,妈当年走的时候,独独不放心国华。” 他一脸的欣慰,一副“百年之后有脸见他妈”的模样,看的苗巧娟肝儿疼,好?哪里好了?这钱又不是他们的。当年陈国华兜里有一分钱,不是给丈夫就是想着法子换点东西,他们三人分的,现在呢,出去才几年,这人啊就变了,吃独食不说了,还开始防着她夫妻了,深怕他们夫妻俩打上他钱的主意。 可话说回来,她说这么多不就是有这个念头,只是她死活不承认。 苗巧娟在忆当年,陈国利心里发急,媳妇咋不说话了呢,这个时候不是该吵着要去找国华了吗?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拿话引导媳妇,苗巧娟开口了,“眼看咱小龙小凤都大了,总不能一直让他们跟咱睡吧。小龙还好说,小凤就是个大姑娘了,跟咱一张炕也不是个事。上回你不是说许老头要跟儿子进城享福,想把房子卖掉吗?啥时候咱去瞧瞧哪屋?”也不知道陈国华手里头有多少钱?哎,苏秀芳这个榆木脑袋,自己就差点明问了,她愣是不接话。 陈国利低下头隐去眼底的笑意,嘴上却迟疑地说:“这……咱不是钱不够吗?”他们手上满打满算就三百,离许大爷开的价差了一大截。 白了丈夫一眼,苗巧娟笑道:“这不是有国华在呢。咱也不白要他的,算咱借的。”至于啥时候还,呵呵!还不是她说了算。陈国华那房子怕是没戏了,那就让他赔一个呗。她理所当然地想,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说的好像陈国华真答应要把房子给他们又反悔似的,实际上却是她自己的想当然。 “这不好吧?我这当哥哥的没帮上他……”陈国华为难地说,只是话才起了个头,就被苗巧娟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又不是说现在就向国华借,咱先看看房,许老头这屋不中的,再看别的,或许咱自己就能买下了,不用国华呢。”她又不傻,陈国华结婚的事还没过去呢,咋也得等上一等。 哎!丈夫就是这点不好,一直惦念着做兄长的责任,可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也把你当兄弟来着。好在这个家还有她呢。 还不知道丈夫被人盯上的苏秀芳美滋滋地拎着宋建国给的猪肉回家了。按理说这会儿苏秀芳应该还在宋建国家忙,毕竟宋家猪肉摊前的人挤爆了。 要知道这年头杀猪的,可不是杀完猪就完事了,要是主家想卖猪肉的话,杀猪的得留那帮着切猪肉呢。宋建国家一下子杀了三头猪,自家留了半头过年吃,剩下的都要卖掉。 苏秀芳杀猪行,可卖猪肉就不太在行。她的手玩刀倒是挺溜的,可分猪肉,一斤半斤的,她拿捏不好。 啥?你说不是有称吗?称是有的,只是你割一块,称一下,多了要切点少了要加点的,跟张屠夫那一割一个准的比起,实在是太耽搁时间了。不过这生疏的手法,让见识过苏秀芳杀猪的大帮人终于相信了她说的“她是头一回杀猪”的话。 说起来这帮大老爷们的,十个里面有七八个懂杀猪,年年看杀猪,杀猪不就是割脖子放血,烧锅刮毛,开膛破肚和砍脑袋瓜子吗。可问题是看是一回事,真上手就是另一回事,不是人人都有苏秀芳的经历,有上辈子攒的经验。 眼见苏秀芳一个女人都比过他们,个个佩服的同时,又不断安慰自己“这女人以前铁定杀过猪”或者“家里也是杀猪的”,对苏秀芳口口声声说她是头一回的并不信。这会儿瞅她毛手毛脚地往称里添了块肉又拿出切点放回去,不得不信了。 哪有杀猪的不会称分量的?像张屠夫,不用称,拿手上掂一掂就八、九不离十。所以张屠夫一到,不仅仅是宋建国等人松了口气,苏秀芳也吁了口气,把那摊子的事交给张屠夫,整个人顿时轻松多了。 见这里没她什么事了,苏秀芳就打算买点猪肉回家去,不想她刚提了这茬,宋建国拍着额头连连说他忘了。 忘啥了?没等苏秀芳琢磨明白,宋建国就在那问她是收钱还是拿猪肉抵,见她一副茫然的样子,宋建国再一次确信这女人还真是头一回。 听了宋建国的解释,苏秀芳想都不想地说要肉,废话,她就冲着肉来的。 见自家院门半敞开,她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是掩上的,以为是丈夫回来了,苏秀芳赶紧地推门进去,“国华,你……你来干啥?”不是丈夫,是丈夫她后妈。 想到王彩桂曾经揍过丈夫,苏秀芳眯了眯眼,她还没去找人算账的,这“仇人”到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揍呢?还是揍呢? 第二十一章 “怎么我不能来吗?现在都啥时候了,一天到外在外瞎混,也不瞧瞧家里来人了。我这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的心都野到外面去了,陈国华呢,也不好好管管,这把咱老陈家的脸都丢光了。”等得心烦气躁的王彩桂虎着脸说,眼睛却放光地看向苏秀芳手里的猪肉,“有好吃的好喝的,不给我跟你爸送来,有你这么当媳妇的吗?我看啊,国成没娶你是对的……”连声妈都不叫,怕苏秀芳又来一声“后妈”,她话到嘴边又绕回肚子里去了。 这位好像忘了来之前还在埋怨儿子不要苏秀芳却看上苏秀丽呢。 王彩桂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除了等久了外,还有一个就是她看不上苏秀芳——性子软得谁都能踩上一脚,却不想这个她不放在眼里的苏秀芳一声冷笑,眉眼间透着股凌厉,“那我还真得感谢你的国成不娶,要不然我也嫁不了国华。说来有你这么个亲妈,想来你亲儿子儿媳也不会给老陈家丢脸。”呵呵,究竟谁丢脸了? 说完,她斜了眼王彩桂,径自越过王彩桂去了厨房。 苏秀芳左一声亲妈右一声亲儿子的,听在王彩桂耳里,这是在提醒她就是个后妈,王彩桂的脸阵青阵白,尤其是句“想来你亲儿子儿媳也不会给老陈家丢脸”,顿觉得她是在笑话自己。 国成搞大苏秀丽肚子的事,外人不知道,难道她苏秀芳还不清楚吗?那是她亲妹子呢!这事说出去,人家苏家丢人,她家也不见得光彩。苏秀芳现在说这话,还不是在威胁她? 王彩桂气的嘴唇发抖,明知道这事闹开了不好,但她心头这口气实在是难以咽下,再说她也不是个能忍的。这回她忍了,下回呢?还是那句话,即便被苏秀芳的话噎住了,王彩桂仍没把她当回事,这会儿只想撕烂苏秀芳的嘴,看她拿什么去外面瞎说。 王彩桂拽紧拳头转身冲去找苏秀芳。 苏秀芳正拿着菜刀剁骨头,王彩桂怒气冲冲地进来时,她早有感觉,在王彩桂抓牙舞爪地扑过来快要挨着自己的时候,她举着刀霍地侧身朝自己原来的左胳膊的方向砍去。 “啊!” 王彩桂失声惊叫,下意思地闭上眼睛,等了半响没有等到意料中的疼痛,偷偷地睁开一条缝,这一看,她心肝儿直打抖。 刀离她的手只有一公分的距离,上面沾着丝丝血迹。 即便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的血,王彩桂吓得脸色煞白,直到小心翼翼地缩回了手,她再也撑不住了,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她仰着头,喘着粗气,战战兢兢地将目光落到苏秀芳身上,这一看,又吓出了一身冷汗,苏秀芳衣服上的腥红刺痛了她的眼。 王彩桂不知道苏秀芳衣服上染的是猪血,有刚刚砍自己手的那一幕,她控制不住地往别的地方想去。 苏秀芳面目表情地朝她移了一小步,王彩桂尖声惊叫,手忙脚乱地往后腿,“你别过来,别过来……” 苏秀芳目光冰冷,不紧不慢地向前逼了一步。 王彩桂瞳孔一缩,惊叫连连,也许是求生心切,软绵绵的身子突然爆出一股力,腾地翻了个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她倒是想站起来逃出去,可腿脚没劲,站不住。她一边爬,一边嘴上叫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然而并没有用,苏秀芳仍朝着她走去,就这样一个追一个跑地在厨房这个狭小的空间绕起了圈,每当要撞上王彩桂的时候,苏秀芳就会停下来让她爬远了,再去追。她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王彩桂,咋也得让王彩桂知道怕了,不敢再惹她。 王彩桂都不记得她爬了多久,只觉得手心、膝盖传来阵阵刺痛,但她不敢停下来,她怕自己一停,这命就保不住了。 事情咋就变成这样呢? 她想不透,也没时间去想。 正在这个时候,冯美凤来了。闺女带着孩子回娘家,听说宋建国家杀猪了,她就想去割块肉回来给女儿外孙加餐来着,不想去晚了肉没了,这不知道苏秀芳这里有不少,她就过来匀块肉,老远就听到熟悉的惨叫声,她心下一紧,脚下速度不由加快,一进门,就见这名义上的婆媳上演你追我跑的大戏。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冯美凤不敢上前来夺苏秀芳手里的刀,就在一旁劝着说,“秀芳,你先把刀放下,有啥事的咱好好说。要是红英娘怎么着你了,你跟大娘说,大娘不行还有你大爷你爸在呢?”赶紧的,快把刀放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美凤一到,苏秀芳就止了脚步,这会儿也听劝地收了刀,嫌弃地瞥了眼王彩桂,反正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把王彩桂怎么着,吓唬得也差不多了。 王彩桂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高兴地见到冯美凤,她飞快地爬过去紧紧抱住妯娌的腿,肥硕的身子一个劲地往她身后藏,“嫂子,你可算来了,你要是晚来一步,怕是见不着我了……”现在终于安全了,她心底的害怕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说得好像她们关系有多好似的,好像她们是一起约好来陈国华家,正对苏秀芳的听话心生满意的冯美凤嘴角抽了抽,默默地拔了下脚,没拔开,只得任由王彩桂抱着。 王彩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冯美凤瞅着她模样可怜,暂时歇了问话的心思,好声好气地安慰她来着。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情绪发泄出来,王彩桂渐渐地止了哭,在妯娌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说说,你们是咋回事?怎么动起手来了?”冯美凤这才接起话茬问话,她也不想管这事,可谁让她遇上了呢。 在她心里,自然是向着苏秀芳的。甭看刚刚苏秀芳拿着刀,王彩桂又是一副亲近自己的模样,可相比起王彩桂这个不好相处的妯娌,还是苏秀芳这个刚嫁过来的侄媳顺眼,还听话,所以冯美凤这话是看着王彩桂问的。 王彩桂抽泣声一顿,她能怎么说?说自己担心苏秀芳在外头传国成跟苏秀丽的事就先动的手?这话她是万万开不了口的,不光是她没怎么着苏秀芳反被苏秀芳砍的事,有点丢人,更重要的是,国成那事不能说,即便是对冯美凤这个妯娌。 陈国成跟苏秀丽的事瞒得了外人,但是两家的走得近亲戚却是瞒不过的,他们未必知道两人之间的龌龊,但陈国成跟苏秀芳之前定亲的事是有所耳闻的,突然姐姐换成妹妹,冯美凤隐隐有猜测,只是王彩桂一日不亲口说破,他们这些亲戚最多也就是在背地里嘀咕几句。 王彩桂怕也知道,但只要不说到她面前来,她就能自欺欺人地当大伙不晓得。要让她亲口说出这事,不行,至少目前不行。 第二十二章 这事说不得,王彩桂就想编个话糊弄冯美凤,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不回应,可她怕自己不理睬冯美凤,冯美凤不高兴了丢下她不管,留她一个人面对苏秀芳,现在她怕苏秀芳怕的要死,比当初陈淑芬那会儿还可怕,至少陈淑芬没拿刀追着她不放,至少那把刀上没血。不过她又担心到时候苏秀芳拆穿自己,忍不住往苏秀芳那边瞟。 在冯美凤宽慰王彩桂的时候,苏秀芳就站回案板前剁肉,有所察觉地撇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她,拿起刀对着脖子比划了一下,把王彩桂吓得整个身子剧烈地抖了抖,忙往冯美凤跟前蹲。 冯美凤背对着苏秀芳,自然是没看到两人的交锋,只是王彩桂抓着她衣袖的手抖个不停,她想不注意都难。但她不想管,只想赶紧问清楚完事,所以她又问了一遍。 如果说冯美凤的到来让王彩桂生起了一丢丢的胆色,被苏秀芳这一下,使得那点胆子又缩了回去,王彩桂这下老老实实了,从头开始交代,“我,我来要彩礼的……”想起来的目的,王彩桂一下子亢奋起来了,对啊,她可以说是她来要彩礼的,当然她挑能说的说,“当初陈国华的彩礼钱是我帮着给的,我们两家早就分家了,陈国华也该把彩礼钱给我了。”至于咋打起来了,她却半句都不提。 王彩桂正说着话呢,郑春香跟苏秀丽从外面进来了。郑春香是有点不想来的,早上大女儿才甩脸色给她看,她心里还气着呢,可拗不过小闺女的哀求,“妈,我那小姑子就中意大姐的嫁妆被,你让大姐来给我绣两床吧?”小闺女眼泪巴巴的模样,她实在是没法子拒绝,也不管今天适不适合过来,被小女儿磨得不得不走一趟。 而苏秀丽呢,昨天来找陈国成的时候遇上了陈红英。听陈红英说起苏秀芳的被子,就有心地记住了。原本想今天大姐回门的时候提一提,不想等她跟陈国成说好话,回来的时候晚了一步,苏秀芳已经走了,眼见没过几天就到婚期了,便拉着她妈找过来。 “大姐,妈……”刚进院,苏秀丽挽着她妈的手高兴地喊道,只是见到屋里还有别的人,尤其其中一个是她未来的婆婆,立马噤了声,一副乖巧的模样跟在她妈身边。 苏秀芳三人愣了一下,她们咋来了? “喏,你该找的人来了。”跟王彩桂说完,苏秀芳冲郑春香她们说,“苏秀丽,你来的正好。你婆婆问你要回彩礼钱。”原主对彩礼没印象,而王彩桂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骗人,怕是真有彩礼钱,不在原主这,那就是在苏秀丽那。想到刚到的二位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还好心地复述了一遍,而后疑惑地问:“我是没见过那钱,妈,你知道吗?” 郑春香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就不该来这一趟,不该今天过来。她瞪了苏秀丽一眼:咋就这么多事?见因着大闺女的话看过来的王彩桂,郑春香干笑一声,刚要说话,意识到还有个冯美凤这个外人在场,她不认识冯美凤,怕家丑外扬,指指旁边,“亲家母,咱过去说会话。” 这厢郑春香跟王彩桂到边上说话,苏秀芳和冯美凤搭上了话,听说冯美凤是来匀点猪肉的,她二话不说拿起到往案板上的肉比划,“大娘,你瞧这够不够的?” 冯美凤一看挺大一块肉,笑了,“够了够了,秀芳,亏得有你,要不然你姐你外甥想吃口肉都没处找去。”说着话,她掏出钱来。这钱苏秀芳自是不会接的,“大娘,给啥钱啊。国华要是知道我收你钱了,还不知道咋说我呢。这算是我跟国华给外甥的。”她最烦推来推去的,把肉包好往冯美凤怀里塞,“行了,大娘你赶紧回去吧,姐跟外甥还在家等着呢。” 见苏秀芳诚心不收,冯美凤脸上的笑更大,“成,赶明儿我让你外甥过来跟你这个舅妈道谢。”说完话,她拿着肉冲站在院子里的苏秀丽打了声招呼,急冲冲地往外走。 冯美凤走后,苏秀丽瞥了眼她的那两个妈,随后磨磨蹭蹭地摸进厨房,“大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跟国成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他跟你定亲了,等晓得了,我,我跟国成,我俩……”摸了摸肚子,她红着脸低下头。 等了半响没等到苏秀芳说话,苏秀丽偷偷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大姐,我跟国成……” “我跟陈国成可没关系,你别把这没影的事按我头上,传出去坏了我的清白,到时候别管我不客气。”苏秀芳狠狠地剁了一下,“咔嚓”一声响,骨头利落地断成两截,她斜了眼苏秀丽,继续说,“还有你俩的那点破事你好意思说,我还怕听了脏了我的耳朵。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甭跟我叽叽歪歪的。你要是有啥事找我的,趁早省省口水别开口了,我铁定不会帮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记忆里苏秀丽也就有事相求才会好声好气地跟原主说话。 苏秀丽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她那个没脾气的大姐妈?“大姐……” “秀丽,走了,回家去。”郑春梅脸色难看地站门口喊道,王彩桂已经不见踪影了,见闺女站着不动,“你不走我可得走了。”想到王彩桂的话,她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郑春梅不是说着玩的,她麻溜地转身就走,丝毫没有丁点等苏秀丽的意思,苏秀丽犹豫了会,红着眼抛了句“大姐,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等你气消了你再听我解释”,就掉头去追郑春梅,“妈,你等等我……” 苏秀芳嗤笑一声,解释?一对发情的公狗母狗碰上的事,有啥好解释的?有那功夫听,她还不如拿来剁骨头。 “媳妇,我回来了。?”陈国华兴冲冲喊道,也不知道媳妇一个人在家干嘛?朝睡觉的屋奔去,推门一看没人,脚转了个弯迈向隔壁,“媳妇?” “我在这呢。”苏秀芳高声应了一下,见到陈国华身影,忙问,“回来了?咋样?砖买到了没?” “买了,不过他们今天没车送,我留了地址,让他们明天给直接拉到家来。”陈国华大步地迈了进来,见半搪瓷盆的排骨和案上的肉,不由好奇地问,“哟。哪来的?这么多?大姐来了?”也不对啊,大姐也不会一下送这么多,“早知道家里有了,我就不买了。”要不他也能早点回来,光排队买猪肉就费了半天。 陈国华把自己买的猪肉搁灶上,接过媳妇手里的刀,“我来吧,你歇会。”瞧着一大碰的,剁了不少时间吧? “宋建国家的猪圈塌了……”苏秀芳退后一步让出位置,她也没打算瞒着丈夫,丈夫迟早会从别人那里听到,还不如她一开始就交代了呢,“这是宋建国家说给我的杀猪的钱,他媳妇给的大多是骨头,我剁了半天了才剁好。” “媳妇,你还会杀猪啊?”陈国华诧异地问。 苏秀芳在一旁将丈夫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笑着说:“以前我哥常带我去看杀猪,看多了就会了。”原主小的时候,苏兴华走哪带哪的,像杀猪就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亏得有这事,她才敢说自己会杀猪,要不然回头都不好解释了呢。 这话陈国华没有怀疑,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学会的,只是稍稍惊讶媳妇的胆子,要知道他头一回杀猪可没有媳妇这么镇定。正想着,就听媳妇在那说,“国华,咱晚上吃大姐说的红烧肉吧。” “行,在来个炖小排。”陈国华也不觉得媳妇败家,笑着应下,不要说排骨了,就是天天一只鸡的,他也养不起,衣服里衬还缝着两张存折呢。 第三十三章 一揭锅盖喷香,苏秀芳“啧”了一声,忙拿起碗盛红烧肉,见丈夫的眼神一个劲地往锅里瞟,笑着说:“国华,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吃了。”手上的动作不由地加快,就没见过丈夫这么馋过。 陈国华踌躇会,跟媳妇商量道:“媳妇,我想给老宅送碗肉去……哎,你别误会,不是给王彩桂他们,就是小龙小凤两个一年到头吃不着几回肉。”老宅别的人吃不吃得上肉他不想管,只是两个侄子侄女的,毕竟是他看着大的,他心里还是想着的。昨天没想着送鸡,那是俩孩子不在家。 他不知道他哥他嫂的德行?知道的,不过之前看在侄子侄女的份上,他懒得计较,有点好吃好喝好用的,拿一半过去,反正他老光混一个,用不了这么多。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有媳妇的人,这个家啊,得媳妇说了算。 苏秀芳没想过这茬,上辈子吃惯了独食,这辈子多了个丈夫,因为是自己男人的原因,有个啥事她也愿意想着点对方。至于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之流的,她是根本就没放心上,有好事自然也想不到他们了。 丈夫的话,让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老用上辈子的思维处事,既然打算今后好好过的,不管是原主的,还是男人的家人,甭管好坏都要上点心。 “行,我这就送去。”男人念着的,她索性大方一点,这叫夫妻一心,夫唱妇随。想到这,苏秀芳又往碗里夹了一块肉。 见媳妇把肉堆得冒尖,陈国华连忙阻止,“够了够了,小龙小凤吃不了这么多。”不是他不想多给,小孩子的肚子能有大多,就怕剩下的全都进了不相干的人的嘴,接过媳妇手里的碗,“不用你去,我去送,你先吃饭。”外面黑天瞎火的,他哪舍得让媳妇出去挨冻。 陈国华是黑着脸回来的,咋了?他去的时候,正好听到王彩桂在那大放厥词地说自己媳妇的坏话。王彩桂怎么说他都成,但说到媳妇头上,他忍不住地甩了个巴掌,然后被他爸指着鼻子骂得跟孙子似的。想到他爸的话,陈国华的心拔凉拔凉的。 怕媳妇担心,陈国华站门口等了许久,方才扯出一抹笑推门进屋,不过看到媳妇巴巴地等着自己回来吃饭,顿生暖意:还是他媳妇好,忙走过去坐下,口是心非地埋怨道:“不是让你先吃吗?怎么等我呢?你看菜都凉了。” 苏秀芳眯了眯眼,夹了块肉到男人碗里,笑着说:“这不是你不在,我一个人吃着不香。”啧啧,这话可真够甜的,瞧把陈国华乐的,嘴巴都咧到耳朵边了。 “明天我叫几个人过来帮忙,早点把炕盘好。”陈国华礼尚往来地给媳妇夹了块排骨,“也不叫他们白帮忙,咱给工钱。”人情债最难还,他不想欠着。 苏秀芳不懂这事,全听丈夫说了算,再说她也不希望丈夫累着,多叫几个人帮忙是应该的。 陈国华想了想,“一天两块钱吧,到时候在咱家吃中饭……不用叫大哥了,他肯定没空。”不过明天还得跑一趟,省得以后说嘴。王彩桂说他媳妇说得难听,陈国利夫妻俩坐边上一声都不吱的,陈国华当时没说啥,不过心里却决定以后离他们家远着些。 乡下这地方,针尖大的事瞬间都能闹得全村老少皆知,那宋建国家猪圈塌了,陈国华砌炕的事更不用说了。大早拖拉机“突突突”地开进村,刚在陈国华家门口停下,陈国华要砌炕的消息,就像自己长了翅膀似的,从村头飞到了村尾。 等苏秀芳听到动静出来,哎哟,拖拉机身后还带着一连串的男女老少,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当然了,不是因为他们家盘炕的事,而是为了那个拖拉机。没瞧那车前车后的围满了半大不小的娃,有那胆大手脚快的,都已经爬上车后斗了。 陈国华赶紧招呼他的几个兄弟,跟司机同志一起卸砖头。说起来,陈国华砌炕要省事多了,别人家盘个炕,咋也得要请个老手艺来帮忙,可陈国华不用,他自己就会盘炕,只要再叫上几个人打下手就成了。 得知自个男人还有这一手,苏秀芳忍不住夸了一声,“没想到你会的还不少啊!”会做饭,会盘炕的,真是个好男人。 这一上午男人在搬砖,她也没闲着,照着丈夫的手法打土胚的同时,听了半响的闲言杂语,知道这炕不是人人都会盘,都能盘好的。 见到媳妇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陈国华心里别提多乐呵,他倒是想给个反应,扯个笑说点啥的,只是嘴里含着水说不得,正当他赶紧咽下水要说话,被走过来的陈国安抢了先,“五嫂,我五哥会的可多了,盘个炕算啥,五哥那是连屋都能造的。”说话的是冯美凤的小儿子。 陈家上一辈一共是哥仨姐仨的,闺女不说,这哥仨统共有七个儿子,老大家陈冬生有三儿子,老二陈春生跟老三陈秋生一人各俩儿子。到陈国华这一辈,他排行第五。 别看他跟五哥就差了三个月,可提起这个大了那么一丁点的五哥,陈国安是一脸的崇拜,为啥?有谁能像他五哥似的,七岁就揍得村里的大孩子哇哇的叫,十一岁就拎着把刀敢杀猪,两年前更是一个人出去闯荡。话说回来,村里老一辈的说陈国华没出息,可在陈国安这样一块耍大的人中,陈国华还是挺受欢迎的。 这不,陈国华上门来说“家里要盘炕,请他来搭把手”的时候,他们几个筷子一搁,屁颠屁颠地赶来了。别的人或许是看在他五哥给的一人一天两块钱的工钱份上,可他陈国安绝不是,他那是一颗心妥妥地向着他五哥,刚进家门连凳子都没坐热,他就跑来了。 见到五哥家突然多了一个五嫂,陈国安吓了一大跳:他不就是出了半个月的差,咋回来他五哥就结婚了,娶的好像还是拖油瓶的对象? 什么?他咋觉得那是拖油瓶对象?他自小跟他五哥站一卦,全家里头就他最瞅拖油瓶不顺眼,为这他还挨过他妈的巴掌呢。从小的不对盘,拖油瓶有个啥好事,就爱到他们跟前炫耀,像多吃了个蛋,兜里有一分钱之类的,数都数不过来。定亲这么大的喜事,虽然那会他五哥已经不在家了,拖油瓶狗不了吃、屎地仍跑到他那说嘴,什么姑娘有多好多好的,什么爸妈老高兴了的,不就是想让他转头跟五哥学嘴嘛。他偏不上当,非但没有这么做,私下还向人打听那姑娘,听完后,他挺替那姑娘可惜的:是个好姑娘,咋就要嫁那么个玩意儿。 他还打算找那姑娘好好说道说道,最好把这亲事给搅黄了,看拖油瓶怎么嘚瑟,不过没等他行动,厂里事忙,忙到最后直接出差去了,早上才刚到家呢。 为了确认眼前的五嫂跟拖油瓶对象是同一个人,陈国安拽着他媳妇躲角落偷咬耳朵,听得他直骂王彩桂母子不是东西,他媳妇说不拎清,可他知道五嫂就是那对象,槐树村的苏秀芳,当初他还嘀咕了句和他后二婶一个村来着呢,什么姐姐嫁哥哥,弟弟娶妹妹的,放她王彩桂她娘的屁。 骂完后,陈国安转身就找五嫂说他五哥的好话,“我五哥老能干了,跟二叔学了十多年的本事,我家那屋就是他给建的,张河家的窗户也是五哥做的,老马家的炕也是五哥盘的……”他容易吗?顶着弟弟的名头操着哥哥的心。 陈国安邀功似的瞅向陈国华,不想陈国华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笑骂道:“滚犊子,赶紧去跟你媳妇说中午家里不要开火,就在这儿吃。”嘴上说着话,心里却想着:老子用得着你在这儿替我说好话,这事我不会自己说呀! 看陈国安龇牙咧嘴地走开了,陈国华转过头来,对上媳妇盈盈的目光,就听媳妇在那儿问:“你真会造房子?”男人会的真不少。 陈国华淡笑着点头,“嗯,爸是个木瓦匠,当年他出去做工的时候,我跟着一块去的。”现在想来,他会这么多怕还是他爸的功劳,虽然他爸当初未必是这个意思。 陈春生做的一手的好木活,村里谁家要建个房子或者做个窗啥的,一准找他。别看村里有闲言说过王彩桂的不是,可少有人说陈春生不好:没看他在吃饭的手艺上想着的还是自己的种吗? 可实际上呢,王彩桂当初是舍不得自己亲儿子吃苦,这才把陈国华推出来。至于陈春生,他只要有个人帮着拎东西,在他做活的时候在旁递递工具就行,是不是亲儿子啥的,他大概是没在意的。没见着后来王彩桂想通了,闹着让亲儿子去,陈春生也没说个不。可话又说回来,王彩桂费心费力让亲儿子顶上,陈国成也没学出个啥样,到现在都还没出师呢。 “那你是多大跟着去的?”陈国安说国华学了十几年,苏秀芳心里不是滋味,现在她男人也才二十五岁。 “六岁还是七岁来着,忘了。”印象最深的就是冬日里,他哥躺坑上睡觉,他就得抹黑起来赶着出门,还不敢弄出大的响声,怕把他哥给吵醒。 两口子站着匆匆说了几句话,陈国华喝完水把碗递给媳妇,就去忙了,总不能大伙都在忙,他们夫妻俩躲边上偷懒吧。 陈国华这屋原来是有炕的,在仓库那屋,不过坑塌了。他当初搬得匆忙,天又不冷,就暂时在边上的屋架了张床,想着抽了空再捯饬炕,不想第一年冬天去他姐那过的,第二年冬天就就背着行囊出去闯了。所以这次,他打算扒了原来的炕,重新起一个,不用费劲去该烟囱道。 男人在仓库忙得热火朝天,隔壁苏秀芳这里的气氛也不差,只是听着一帮女人围着她问这问那的,苏秀芳感觉头都大了。 “国华媳妇,你真的会杀猪?” “你怎么就下的了手呢?不害怕吗?” …… 苏秀芳杀猪那会,在场的几乎都是大老爷们,别以为大老爷们就不爱传话。他们只要回去跟媳妇说上一嘴,他们媳妇又到外头说,这样滚啊滚的,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一夜的功夫,差不多整个村的人都知道苏秀芳杀猪了。 苏秀芳开始还有耐心地打发来看稀罕的人,但现在都是第三波了,她实在是不想解释了。想到刚刚听到有个人说她天生神力啥的,苏秀芳顿时无语,连反驳的话都不想说,算了,嘴张在别人身上,由着他们说去吧,她是管不了的。 苏秀芳低头择着菜,虽然给了工钱,他们家还得供帮忙的人一顿中饭。 没有当事人的回应,三姑六婆失去了兴致,渐渐地说起了别的事,要知道这村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了。 听着听着,苏秀芳抽了抽嘴角,她算是见识了啥叫农村妇人的荤素不忌,连旁人家夫妻俩床上那档子事有个几回都敢拿出来说笑。 苏秀芳起身,走到炉子边架起大锅,因为盘炕,灶不好烧,这两天的饭少不得要用炉子烧。突然身边蹿过一道人影。 却是那苗巧娟。 苗巧娟左右瞅瞅,然后往苏秀芳边上靠了靠,压低声音说:“秀芳,你家盘炕这么大的事,咋就不叫上大哥大嫂呢,这不是跟我们见外吗?你家国华跟国利可是亲兄弟啊。”怎么就便宜起外人来了?一天两块钱,还管饭,这样的好事竟然不叫国利,有这么当兄弟的吗? 苏秀芳往锅里添了些水,眼皮子都没抬地说:“大嫂,国华早上不是过去说一声,是你说大哥没空的。”丈夫压根就没想过叫陈国利,所以特意没提工钱的事。 苗巧娟噎住了,她能说她一听陈国华要盘炕,没等陈国华说完就把人打发走了?她现在后悔了成不?“你大哥没空,可我有空啊。秀芳,这两天我就留下给你们帮忙了。” “大嫂,你瞧那屋哪个不是男人,有把力气的?没看我都没在那屋待着。”要知道她可是“天生”神力的,你苗巧娟能和她比吗?苏秀芳斜了眼苗巧娟,“大嫂你是搬的了砖,还是抗得了木头?” “我这不是想帮你做饭吗?你刚嫁过来不知事,这么多人,他们个个顶能吃,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秀芳我也不多要,你看着给。”苗巧娟一副自己吃亏的模样说。 看着给?看着给是给多少?苏秀芳不耐烦了,“嫂子不用你帮忙,谁说我一个人的,还有国安他媳妇呢。家里没葱,国安媳妇去摘了。再说了,国安媳妇说都是亲戚,不要工钱。”你要是愿意白干的话,你就留下来。 第二十四章 (捉虫) 苗巧娟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了!苗巧娟拉下脸,啥国安媳妇不国安媳妇的,苏秀芳这小蹄子就是不想自个儿占这个好。这位自己心心念着一天两块钱的工钱,便觉得所有人跟她一个心思,哪有放着钱不要的?她这才进老陈家的门,就在这点小钱上推三阻四的,想到把陈国华家的钱划拉到自家口袋的道路上又多了个拦路虎,苗巧娟跳着脚叫:“好你个苏秀芳,对着个外人穷大方,对……” 苏秀芳哪怕是换了个身子,上辈子在砍脑袋砍出来的气势丝毫未减,一个瞪眼过去,苗巧娟忍不住瑟缩一下,嗓门不自觉地降低,“对兄嫂倒是抠起门了。” 说完,她觉得挂不住脸,刚刚搞得自个儿像是怕了苏秀芳似的,冷哼一声,逞能地补了一句,“有种你们以后有个啥事的,别求到我头上来。”心里想着,这次拒绝了她,以后别想她帮忙了。 要是陈国华知道苗巧娟这念头,铁定想问上一声,你之前有帮过吗? 见那根差点儿就戳到自己的手指,苏秀芳眯了下眼,噌地出手,握住苗巧娟那根食指往后扳。 “啊” 速度快得让苗巧娟躲避不开,她斜肩弯腰地喊疼,那只自由的手想去扳开苏秀芳的手,哪还有刚才指着鼻子骂的神气。 动静闹得这般大,屋里其他的人又不是瞎的聋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个说“亲妯娌的,这又何必呢”,那个劝“有事好好说,别伤了感情”。饶是这帮人想将两人拉开,试了好几次都没拉成功:苏秀芳死死握着不撒手,受罪的还是苗巧娟。 听着苗巧娟凄厉的惨叫,劝架的人心里瘆得慌,也不敢动手动脚了,只张着嘴巴在那劝。苏秀芳余光瞄了一眼,顿觉苗巧娟的人缘可不咋样,瞅瞅一个个的,别以为她没看出她们眼底的幸灾乐祸。真有心,就她这新壳的力气,早就扳开了。最后还是她自己松了手,要不然苗巧娟这根手指怕是要骨折了。 苗巧娟真要骨折了,这理怕就不在她这边了。她到不怕,大不了谁说就揍谁,她还怕打架吗?可丈夫的感受咋也得顾到,毕竟这苗巧娟是他大嫂。 男人跟她说过王彩桂娘仨,说过陈淑芬,单单就陈国利夫妻跟陈春生,还没开始说呢,就先叹上气了,搞得她心底也没个底,不能像对王彩桂似的,放开了手脚。 苏秀芳手往身上蹭了蹭,不知道苗巧娟来之前干什么了,手黏糊糊油腻腻的,指甲缝里全是黑黑的污垢,看了让人受不了。 “你们干啥呢?媳妇,你咋样?”说话的是陈国华,快速地跑了进来。 这房子不隔音,男人那边跟女人这边,就隔了道墙。开头苗巧娟的大喊大叫,男人全都没放在心上,家里的媳妇老娘的,那个不是大惊小怪的,有事没事就爱嚎几声,听惯不惯了。可听到后头,感觉不对劲了,不放心地过来瞅瞅。 这一瞅,陈国华白了脸,在这位看来,一伙人把他媳妇团团围住了,这还了得?急匆匆地过来,“媳妇,你还好吧?没事吧?”不怪他这么紧张,实在是眼前这几个不是省油的灯,就他媳妇这身板,哪是对手啊? 抓着媳妇地肩旁上上下下打量媳妇好几遍,见她不像有事,陈国华舒了口气,松开手转过身,“出啥事了?围着干嘛?还不快散了……大嫂,你咋了?”感情这位现在才见到苗巧娟。 这会儿苗巧娟缓过来了,虽然仍感觉到痛,但至少手没废,听了陈国华的话,顿时炸了。咋了?你陈国华还有脸问咋了?还不是你媳妇干的好事? 她大步踏上前,颤颤地伸出手想指着陈国华,却见到苏秀芳盯着自己,到底是怕了,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陈国华,看你娶的好媳妇,瞧瞧,这手就差点断了。”说着话,忍不住伸着食指举到陈国华眼底,“我嫁进你们陈家这么多年,娃都生两个了,却被个刚进门的新妇给欺了。国利,国利你快来呀,你媳妇让你兄弟给欺负死了。”又是孩子又是男人,她不信陈国华不给自己个交代。 苏秀芳刚要张嘴说话,陈国华拦着挡在她前面,“大嫂,不是你说秀芳性子好,轻易不跟人急的?你做啥了,逼的秀芳动手。”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说没这事,索性就拿苗巧娟的话赌她的嘴。他的意思很简单:我媳妇是个好的,这话是你苗巧娟自己说的,现在这样,一定是你苗巧娟的错。 瞥了眼那根食指,陈国华又淡淡地说:“这不是还没断吗?算啥欺负?要不让秀芳弄断它,你再来跟我说秀芳欺负你了。”屁大的事,连个红印都没。 正琢磨着让陈国华给多少钱的苗巧娟傻眼了,她没想到当初劝陈国华同意娶苏秀芳的话,这会儿打了自己的嘴,更想不到的是,陈国华的态度…… 苗巧娟突然觉得手指痛,“咻”地缩了回来。她敢闹到陈国华跟前,是自认为他们夫妻,尤其是她男人在陈国华面前有脸面,却不知道这面子仗得不过是陈国华的容忍,一旦他不再忍让,那苗巧娟压根就不是陈国华的对手,很快便气呼呼地走了。 陈国华打发走屋里的女人跟门口站着的男人,转过头握着媳妇的手安慰道:“吓坏了吧?别怕,有我呢。以后大嫂再找你麻烦,你就跟今天这样的对她,有事我担着。”不放心的叮嘱,即便苗巧娟说媳妇差点扳断她的手指头,陈国华仍觉得媳妇是个要人保护的,谁让第一眼的印象太深刻,一直在脑子里挥不去。 从来没有被人护在身后过的苏秀芳,心情很微妙,但感觉挺不错的,看向丈夫的目光里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我没是,倒是大嫂她……” 两口子没说几句话,陈国华就被隔壁的陈国安扯着嗓门喊走了。苏秀芳继续被苗巧娟打断的做饭大业。这两天来,她也渐渐地摸上了手,太复杂的菜式不大会,但一些简单的还是能应付过去的。 …… 这时候的人还挺实在的。陈国华家的伙食好——肉敞开了吃,又有工钱拿,大伙干起活来很卖力,没到三天,这炕就盘好了。不过这炕盘好了,也不能立马睡人,得烧上个一两天去去水汽,所以陈国华打算趁功夫,把屋里给刷一遍。 于是他跟媳妇说了一声,兴冲冲地跑城里买了两大袋的白灰,买回来当晚就把白灰泡上了,准备第二天起来刷墙。 “你们说说,这么大的事都不叫上我,我也好过来搭把手,便是干不了搬砖的活,我还能帮着烧个火啊?” 第二十五章 这时候的人还挺实在的。陈国华家的伙食好——肉敞开了吃,又有工钱拿,大伙干起活来很卖力,没到三天,这炕就盘好了。不过这炕盘好了,也不能立马睡人,得烧上个一两天去去水汽,所以陈国华打算趁功夫,把屋里给刷一遍。 于是他跟媳妇说了一声,兴冲冲地跑城里买了两大袋的白灰,买回来当晚就把白灰泡上了,准备第二天起来刷墙。 “你们说说,这么大的事都不叫上我,我也好过来搭把手,便是干不了搬砖的活,我还能帮着烧个火啊?” 陈国华正在刷墙,陈淑芬来了。 摸了摸新砌的炕,她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国华这下是真想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了。别看她当初没拦着弟弟到外面去,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个弟弟,一旦下定了决心,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弟弟不在眼皮子底下,陈淑芬算是操碎了心,不是担心他吃了没睡了没,就是忧心有没有被人欺负,现在见弟弟这架势,心情好的不得了,撸起衣袖,拿起刷子,边刷墙边跟弟弟唠叨。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来的目的。你道这位是咋想着来的?陈淑芬自上回来过一次回去后,总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一件事,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个啥事。直到昨晚睡到一半突然惊醒——哎呦!国华结婚这么大的事,忘了跟他们的妈说了。 想到他们妈闭眼前拉着自己的手,让她好好照顾两个弟弟长大,陈淑芬是再也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最后闹得她男人同样没得睡,两口子干脆也不睡了,披着衣服坐起身来说话,眼睁睁等到天亮。 公鸡打鸣,陈淑芬就收拾东西,急匆匆地赶回村——她要给她妈上香去。 “国华,昨晚咱妈给我托梦了,问你结婚了没?妈走的时候最放不下你了,那个时候你才那么大,”陈淑芬用手在腿上比划着,“你看你现在也结婚了,咱给妈上个坟。姐来前都看过了,下午四点的时候最吉利,到时候你跟秀芳一块到妈跟前说说话,好让她安心。”说到这,陈淑芬转着头在屋内扫了一圈,“秀芳呢?哪去了?”不会是躲哪偷懒吧?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有苗巧娟这个前科在,陈淑芬不得不多想。她眉头微蹙,深怕又是一个苗巧娟,别看她上次跟苏秀芳聊得很投机,不过在这位心底,还是弟弟重要。 见大姐好像对媳妇有意见,陈国华赶紧替媳妇解释,“大姐,你要是早来一步,可以跟秀芳一块去,王老三家杀猪,秀芳去给他家杀猪去了。” “秀芳还会杀猪?”陈淑芬这下连墙也不刷了,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一旁的弟弟,陈国华少不得把媳妇杀猪的事跟大姐交代。 “这么说来是张屠夫老丈人住院了,张屠夫怕是这几天没空,就向人介绍了秀芳,还把他的杀猪刀也借秀芳用段时间?”陈淑芬仍不敢置信地问。 陈国华点点头,说起来他是不想媳妇去的——杀猪这活又危险又脏又累的,但张屠夫亲自上门来了,他就不好拒绝,当初他杀猪的时候,张屠夫可以说是他的半个师父,帮了他不少。他倒是想自己去,不过王老三不愿意,人家指名道姓的就要苏秀芳。 为啥?稀罕呗。“我家的猪是女人杀的”,说出去可比“我家的猪是男人杀的”要震撼,有话题,够王老三出去吹半天的牛。 要是媳妇自己不愿意去,陈国华倒也有理由拒绝,可问题是,苏秀芳想都不想地答应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让陈国华说不出阻拦的话,他却不知道她媳妇完全是奔着肉去的。 陈国华心里的郁闷,陈淑芬是体会不到的。她先是吃了一惊,转而又乐了,至少这也是门营生,别的不多说,弟弟家的肉倒是不用愁了,没听说过哪个杀猪家缺过肉。 苏秀华一进屋,就见大姑姐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瞧,“大姐,你啥时候来的?正好刚得了块肉,大姐你在这里吃中饭吧?。”苏秀芳在吃的上面有点抠,但对自己人,她还是很大方的。 瞅着挺大块的猪肉,陈淑芬笑眯了眼,也不见外地说:“行,大姐这回占你的光,吃顿好的。”不是她吃不起肉,实在是这年代有钱也没地方买。近几年情况好上不少,但买肉还得看供应,还得排队买。 陈淑芬亲自操刀做饭,做的还是她先前说过的红烧肉。虽然已经吃过丈夫做的红烧肉,苏秀芳依然吃得很香。这顿饭大概就陈淑芬吃的很纠结:又是蒸白饭又是肉的。她一边念叨着“败家子”“不会过日子”,一边却敞开了劲吃,还想吃完了得跟弟弟媳妇好生唠叨“日子不能这么过”,却不想最后吃撑了,压根儿没心思找小两口说话。 吃过饭,小两口继续刷墙,至于陈淑芬,被夫妻俩联手赶到一边消食去,不过陈淑芬同志是个闲不住的,没一会儿也拿起刷子刷墙。人多力量大,三人很快就把墙刷完了。 看着亮敞多了屋子,便是不在乎住的苏秀芳也满意地很,更不用说陈国华姐弟了。眼看就要到了陈淑芬嘴中的吉时,三人也不再耽搁了,拎着东西就出门。 既然是上坟,不管咋样地都叫上陈国利。不想苏秀芳三人去老宅的时候,陈国利夫妻躲屋里不出来,隔着门喊说不去。气得陈淑芬踹门闯了进去,又黑着脸出来。 原来那天苗巧娟回去想让丈夫去找陈国华替自己说道说道,可陈国利不干了,换往常苗巧娟到舍不得对男人动真格,可那时候她刚受了气,被丈夫这么一击,扑上去就跟男人挠起来了,这不陈国利刚消了手印的脸又挂彩了,只能继续猫屋里躲着。 苗巧娟没受伤,她纯粹就是躲大姑姐躲苏秀芳,这下见躲不过了,只得腼着脸出来送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瞪向苏秀芳,却被苏秀芳逮了个正着,受惊似的缩了缩肩,闷头落到后面,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行了,赶紧回去吧,看你这模样我就来气。”陈淑芬不客气地挥手赶人,心里难受,这个大弟就是没心的。苗巧娟愣了愣,微微张嘴欲言又止,陈淑芬却不再理她,走到前面领路。 陈国华的妈埋在后山,说起坟,其实就是个坟包,坟前连块碑都没有,亏得陈国华姐弟找的到,在大大小小的土堆里认得出来。 见到杂草丛生,陈国华心里不好受,二话不说蹲下身开始拔草,苏秀芳见状,有样学样地跟着做。三人扒完草,又拿着扫帚扫了扫,就开始上香摆祭品,全是陈淑芬准备的,知道弟弟家啥都没,索性就从家里拿来,然后就是磕头唠叨,说的无非是“妈,我带媳妇来看你了”,“妈,国华娶媳妇了”之类的,巴拉巴拉的。 到底是个陌生人,苏秀芳喊了声妈,就在边上听姐弟俩说话,正听着呢,她突然眯了眯眼,那是? “秀芳,要走了。”把挖来的带草的土块在他妈坟包上放好,陈国华扛起锄说。 第二十六章 “哎,来了。”苏秀芳回过神,走向丈夫的时候,头频频地向后转。 “媳妇,咋了?看啥呢?”陈国华顺着看过去,不是树就是枯草丛,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好奇地问道。 这个时候苏秀芳已经走到陈国华身旁,正要转过头来,突然看到一黑影从她刚刚看的枯草丛里蹿起来飞扑到另一堆的枯草丛中。这是鸡? 这下她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 同时陈国华跟陈淑芬也看到,陈淑芬惊喜地说:“野鸡?真没想到这个地方还有野鸡,可惜这些家伙贼精贼精的,人还没靠近就飞了,不好捉啊。”话里有着淡淡的遗憾。 要知道闹灾荒的那几年,挨饿的人全往山里找吃的,大概那几年猎过头了,以往常见的野鸡野兔之类的,几乎都躲深山老林去了,轻易不敢在山外围现身了。至于深山里?呵呵,当年条件再艰苦,也少有人敢往里闯,除非是饿得快要死了,就那样的,十个进去就两三个回得来。 前些年不是没有人在外围挖陷进设套,可往往掉坑里的猎物少之又少,再加上条件好起来,不差那口吃的,久而久之大伙也不愿费那劲了。 眼下在山外围见到野鸡,也怪不得陈淑芬如此兴奋,“走,咱过去看看。”或许运气好能捉到呢。 只是让陈淑芬言中了,野鸡贼精的,好像知道有伙人来捉自己,在他们赶来之前飞走了,还好心地留了一根鸡毛给他们做纪念。 陈淑芬有点失望,毕竟曾经有只鸡就在她面前,她却没有抓住机会捉到,但苏秀芳反而有些兴奋,因为她又多了一条弄到肉的途径,上山的时候没碰到猎物,她还以为这座山头没有呢。什么?你问她会不会下套?不会,但不下套她照样有法子捉到猎物。 苏秀芳捡起那根长长的野鸡尾巴毛,当下决定以后要多往山里跑,那可是肉啊,谁会嫌肉多? 眼瞅着天色不早了,陈淑芬是说什么都不在这里吃晚饭,拎着弟妹硬塞过来的猪肉回去了,不过在走之前,她风风火火地奔到陈家老宅那,将陈国利夫妻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她起先不骂是怕耽误去她妈那,天大地大还是她妈最大,现在心事了(liao)了,火气就上来了,觉得不把大弟骂一顿就这么回去,今晚怕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早见识过大姐骂功的陈国利缩在炕尾半句都不敢吱声,没见他媳妇顶了一句,他大姐的唾沫就全都喷到她脸上了。 苏秀芳一听陈淑芬要去老宅,想都不想地跟了过来。现在看着缩头缩脑的两个人,她笑得幸灾乐祸:该!叫你们把她男人当冤大头。手蠢蠢欲动,恨不得上去跟大姑姐配合,来个双打——大姑姐骂,她打! 这个念头,自听说陈国利夫妻只要家里缺个啥都向她男人伸手要的时候,就深深在心底扎根了。可惜大姑姐能骂,她却不能动手,这点理智她还是有的,不过下回要是这两人落到自己手里,她保证训得他们爹娘,呃,爸认不出来。她感觉这对夫妻是不会消停的,她有的是机会。 遗憾地瞥了下嘴,苏秀芳双眼放光地,不眨眼地盯着看,陈国华扯了扯媳妇的衣角,让她收敛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苏秀芳立马端正了脸,努力把嘴角往下压,至于成功没成功?看她男人稍稍靠过来,将她遮挡在阴影下就知道了。 见时候真的不早了,要不然就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陈国华上前拦着他大姐劝着她,陈淑芬看到陈国利把头埋在膝盖蜷在角落,怪可怜的模样,心下一软,又舍不得骂了,只是到底是气不顺,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陈国华赶紧拉上媳妇追上去,送陈淑芬上车。 第二天一早,苏秀芳又去杀猪了,不过这回主家杀猪是儿子要结婚,她只管杀,不用等着卖猪肉。不到中午,苏秀芳就拿着两块钱的工钱离开了。这次她咋没要猪肉呢?那是因为她准备上山打猎,这时候拿肉就嫌累赘了。正好主家担心喜宴上肉不够,很是爽快地给了工钱。 前面说过,上辈子的变异动物和这个世界动物的本性没差,苏秀芳上辈子跟变异鸡打过无数次的交道,所以她很快地根据四周的痕迹发现了野鸡。 见到视野范围内的两只山鸡,她无声无息地靠近——不是眼睛捕捉到她这个人,怕是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察觉不出她的靠近,这个却是上辈子生存的基本技能,常在野外打滚的,人人都会。 估摸了一下距离,觉得这个距离以她现在的力气能够扔到后,苏秀芳摘下腰上别着的杀猪刀,然后耐心地等待,等两只山鸡贴一块的时候,选好角度猛地用力掷了过去。 “咻”的一声响 划破了寂静,两只低头啄食的山鸡警觉地抬起头,可已经来不及了,杀猪刀已经插、进第一只山鸡的的身子,而后连鸡到刀的撞向第二只山鸡。 “谷,谷,谷” 第二只山鸡扑哧着翅膀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早在杀猪刀命中第一只鸡的时候,苏秀芳就快速地飞奔过来,一把抓住闹腾的两只翅膀,虽然拔出杀猪刀用刀柄敲晕第二只山鸡。 打猎是早有预谋,出门前装了跟绳子在兜里,苏秀芳掏出绳子把两只山鸡绑一块,然后用枯草快速地擦干杀猪刀上的鸡血,挖了点土,把枯草和沾了鸡血的地给掩盖好,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开始查探四周,要知道上辈子变异鸡是一大群一起行动的。 可惜接下来没有一开始的好运,别说山鸡了,连根鸡毛都没看到。苏秀芳望了望两只山鸡,这两只怕是不幸地落了单,正好便宜了她。 苏秀芳换了地,漫山遍野地开始晃悠,运气不好不坏,绳子上又多绑了一只野兔一只鸡,不过身上全都有一个很深的伤口,死的不能再死了。 见日头老高了,怕丈夫着急,最后苏秀芳也不再转悠了,提着一连串的猎物打道回府。 第二十七章 媳妇走后,陈国华把屋子彻底的扫擦一遍,然后拿着抹布在屋里踱来踱去,咋看咋满意:那个亮敞。炕是新的,墙是白的,窗户?呃,破了点。手在下巴摸了摸,他随手把抹布一扔,转身出去找油漆,他记得跟白灰一块买回来的: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索性把窗户刷上一层漆。到时候大伙见这屋,心里还不是得发酸、羡慕。 他知道村里很多人瞧不上自己,虽然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憋着气,要不他也不会放着地不种,跑外面讨生活,不就是想活出个样来,让大伙好好瞧瞧。事实上呢,他也成功了,两张存折就在屋里箱子里锁着,上面的金额是好几代人见都没见过,想都不敢想的。但这却不能说出去,财不可外露,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两个蝗虫似的后妈跟嫂子盯着。他再想向大伙显摆,也不想堵上今后日子的宁静。 远的不提了,就这回工钱的事,不仅仅有苗巧娟闹事,而且他爸还喊他过去谈话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手里有几个钱了,不能忘了孝敬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王彩桂在背后撺掇的。这么糟心的事,他都不好意思跟媳妇说了。 都这样了,他也就暂时歇了“等天气暖和拆了房子盖新房”的心思,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的,花点小钱,把房子里里外外地好好收拾收拾,等屋里捯饬好了,再用泥巴抹下外墙,也不比新盖的差:既能显摆又没那么打眼。 就是委屈媳妇了,看样子是一时半会住不上砖头房了。不过他保证,过个一两年的,会让媳妇住上新房的。什么?为啥要这么久?总不能那头他刚跟他爸说他没钱,这厢就起新房了吧?不管咋样,那是生了他的爸,一个“孝”字能做的文章多了去,他自己没什么,却不想媳妇被人说嘴。 想着想着,陈国华已经动手刷漆了,大红的油漆,刷了一扇又一扇窗户。把所有的窗户都刷好,瞅着天色还早,这位干脆连大门也给刷了。 刷完门窗,又做好了饭,媳妇还没回来,陈国华有点担心了,早上问过只杀一头猪,这会儿该回来了。他正想出门接媳妇,就见苏秀芳拎着一串的山鸡野兔回来了,“国华,我回来了。你看带啥回来了?”说着话,她把猎物提到丈夫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今天走大运了,我想着家里的柴火不多了,就想去山上捡点,却不想遇上了这几只山鸡野兔子。”其实是她特意去找的。 “它们也不怕人,见到我都不跑,我拿着杀猪刀一戳一个准。”这话到不假,也许是安逸惯了,她就没见过那么笨的兔子,自动送上门来让她砍,明明都看到她了,不逃反而往她站的方向跳了几步。 媳妇说得轻松,陈国华却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他可不信那什么一戳一个准,真要这样,村里的人早就往山里挤了,哪还轮的到他媳妇呢。“媳妇,你真厉害,我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可不就是厉害,又会杀猪又会打猎,比大多的男子要强多。想到这,他心里浮起淡淡的危机,转而想到昨晚媳妇的求饶声,他又得意了。 听了丈夫的夸赞,苏秀芳有些心虚,“这有什么,我哥那才叫厉害。”记忆中苏兴华曾猎到只山鸡,所以她才没编借口说是捡来的,毕竟次数多了,总会让人怀疑“咋别人没捡到,就你捡到”。反正有过上回把杀猪的事推到他头上的经验,这次苏秀芳做起来轻车熟路,没有半点负担,再说苏兴华又不在,真要怀疑她也找不到人对质。 大舅哥也会?陈国华自然而然地就把媳妇会打猎的功劳归到大舅哥身上,大舅哥带大了媳妇,那教媳妇打猎?也很正常?大舅哥的形象立马在陈国华心里变得高大起来。 正想着呢,苏秀芳掏出钱塞到丈夫手里,“这是今早杀猪的工钱,你拿去用吧。”大方地挥了挥手,男人把存折交给她,她就把赚来的钱给男人花。说完话,她张罗着烧水,好退鸡毛。见炉子上备着热水,直接把热水倒到盆里,然后把一只死鸡放进去泡了泡,就开始拔毛杀鸡。 拿女人的钱?陈国华先是有些别扭,转而又高兴了:这可是媳妇赚来的,她谁也没给就给自己了,看媳妇对他多好?脸上露出个傻笑,这位却从没想过,他这是吃软饭的前兆,吃的是媳妇的饭——肉是媳妇弄来的,花的是媳妇的钱。 陈国华偷乐了一会,回过神来,媳妇动作神速地已经杀好了鸡,“国华,咱中午炖鸡吃吧?” “成,大姐给了把晒干的蘑菇,咱就来个小鸡炖蘑菇。”还真是只小鸡,去了毛跟血肠,这只鸡瞅着也就二斤多一点。只是听着对话,咋感觉那么不对劲?说好的男主外女主内呢?到了这家,却是反着来。 陈国华自小被逼着做家务,后来一个人搬外面住,也干惯了家务活,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女人一定要做饭”或者“男人不进厨房”的概念,要不然他早就饿死了。他想的是:媳妇忙了一早上,又是杀猪又是打猎,咋也得歇歇,而自己是男人又不累,还是他来做饭吧。 瞧,他就是这么个疼媳妇的好男人。 炖了鸡,蒸了白米饭,好男人陈国华想了想,又将昨天吃剩的红烧肉热了热。苏秀芳起先在一旁边递根葱拿个蒜,边看丈夫做饭,想偷学个一二,毕竟她没打算让丈夫做一辈的饭,只是看了不久,她就奔着炖鸡的炉子去了。 香,真香。巴巴地望着炉子上发出“咕噜咕噜”声的锅,苏秀芳吸吸鼻子,“国华,要不要给老宅送点过去?” “不用,”陈国华挥着铲子一口回绝,顿了顿,“等会把小龙小凤叫过来在家吃饭。”上回的红烧肉,最后还是进了不相干的人嘴里,即便他已经把肉分好放到侄子侄女碗里,可就有那没脸没皮的,愣是跟个孩子抢吃的。 估摸着去老宅的丈夫该回来了,苏秀芳把饭菜端上桌子,刚摆好碗筷,陈国华回来了。 “咋就你一个人?”苏秀芳探头朝男人身后瞅了瞅,“小龙小凤呢?”话说这对侄子侄女,她还没见过面呢。 “他们早吃过饭了,也不知道跑哪去玩了。”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吃饭前先给媳妇夹块肉,陈国华继续说,“不管他们了,我们吃饭吧。” 小两口相互给对方夹了肉后,开开心心地吃起了饭。 吃过饭,陈国华处理剩下的两只山鸡跟野兔,其实也不用怎么处理,现在天气正冷着,只要杀了宰了放屋外冻就成。 而苏秀芳腼着肚子,来回踱步消食,刚刚就着喷香的小鸡炖蘑菇,她吃下两碗半的饭,剩下的半碗实在吃不下了,就由男人代劳。 走着走着,她后知后觉地说:“国华,你刷过门了?”眼珠子转了转,“窗户也刷了?”大红漆很显眼,不怪她迟钝,只能说回来的时候她心心念着是杀鸡吃鸡。 陈国华正要说话,突然他手上的鸡活了。 受了惊吓的鸡扑哧着翅膀,同样吓了一跳的陈国华,一个猝不及防,还真让这只“死而复生”的鸡逃脱了。 “谷谷谷” 死里逃生的鸡高兴地打鸣,翅膀扑哧扑哧地响,然而它悲哀的发现,不管它怎么扑哧,飞到一定的高度就会“踉跄”一下,整只鸡身坠落在地。 原来这只鸡心太急了,陈国华还没完全解开它脚上的绳子,它就迫不及待地逃生,这会儿鸡脚上还系着绳子,绳子上又拖着一只兔子,怪不得沉得鸡翅飞不起来。 试了好几次,求生*重,鸡不死心地再来一次,然后它突然发现不用自己飞,它整个鸡身蹭地一下腾空了,但它来不及高兴,悲哀地发现翅膀动弹不得,只得凄惨地咕咕叫。 陈国华很快反应过来,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鸡的翅膀,看向笑得没心没肺的媳妇,“这鸡没死透?”随后仔细看了看,鸡身完整,不像其他的猎物,身上都有刀伤。 见到丈夫头上、肩膀上的鸡毛,苏秀芳又是一阵好笑,“恩,我忘说了,这只鸡是被砸晕的。”走过来,踮着脚尖想要拿掉男人头上的鸡毛。 陈国华虽然不知道媳妇想要干什么,但配合地低下头。瞅着媳妇笑盈盈地将他肩上的鸡毛轻轻拍掉,陈国华把手里的鸡一扔,忍不住伸手搂了搂苏秀芳,然后捧着她的脸啃了一口,很快就松开,“媳妇,你真好。”说来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人这么温柔对待过,换成他姐,不是“啪啪”两下下去,就是吼着让他自己来,陈国华咧了咧嘴,心里美滋滋的。 苏秀芳:……莫名地红了下脸,说来晚上亲密的动作没少做,可这是头一回在大白天这么近乎,她瞪了一眼陈国华,却惹得陈国华心猿意马,恨不得下一秒就天黑,还想再啃一口,却不想一声“谷,谷,谷”的破坏了气愤。 夫妻俩齐刷刷看过去,也不知那只山鸡怎么扑哧的,把绳子给缠身上了,互看了一眼,又一致地转移了视线:真蠢, …… 最后这只鸡,夫妻俩决定先不杀了,自己养着,毕竟他们暂时不缺肉,冻化过的肉比不上刚宰的新鲜。 鸡窝有现成的,不过多年没用了,所以陈国华换掉腐了的栅栏,固定后又用粗的柴把鸡圈加固了一圈,这个时候苏秀芳已经剪掉了山鸡一侧的飞羽。在媳妇把鸡放进鸡窝的瞬间,陈国华快速地关上栏门绑好。 苏秀芳没想到,才过去几天,苏秀丽跟郑春香又来了,瞅着这母女俩,她翻了个白眼,“你们咋又来了?”难道上回没把话跟苏秀丽说清楚? 第二十八章 随着大闺女的话,郑春香想起来之前秀丽说过,“妈,你是我们姐妹俩的妈,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啥就是啥,你说嫁谁就嫁谁的,哪有我们挑的理,这天下也没有闺女跟妈置气的理。大姐就是一时想不过来,你过去后,拿出气势把大姐压下去,就大姐的性子,她准不会敢跟你再闹了。”啥气势不气势的她是不知道,但有句话她是听懂了,她是当妈的,她做主把大闺女嫁陈国华没做错。 再说了,秀丽还说?郑春香想了想了,哦,还说陈国华现在都发的起两块钱的工钱,她这是送大闺女享福呢,大闺女不该生她的气。 现在想想,正是这个理。要说她做的不对的地方,就是不该把换新郎的事瞒着大闺女,但她不是怕大闺女闹起来吗?何况她后来不也陪着笑地跟大闺女说话了?可大闺女倒好,使起性子来了。往日里最懂事体贴不过,她说一绝不认二的大闺女,现在呢?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听听这话这语气的,怕是还恼着她呢。所以啊,这大闺女,宠不得。 想到这,郑春香眉一耸,眼一瞪,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怎么?我不能来吗?”苏秀芳却觉得这话耳熟,皱着眉头一想,哟,这不就是另一个活生生的王彩桂吗?这语气和这表情,跟上次王彩桂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那眉毛挑起的高度都一致。 见闺女皱着眉,郑春香更不悦了,“连声妈都不知道叫,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说着话,眼睛却往苏秀丽身上瞄,见小闺女脸上神情崇拜,笑着冲自己微微掉头,郑春香腰杆一挺,“我这当妈的上闺女女婿家的,谁还能拦着我不成?”她是她们的妈,谁敢拦她? 她昂头挺胸越过大闺女往屋里去,苏秀丽偷瞧了一眼苏秀芳,紧紧地跟在她妈身旁。 瞅着这母女俩理直气壮的模样,苏秀芳心口的一团火腾地烧了起来,大步一跨,把郑春香跟苏秀丽拽到门外,要不是顾忌一个大着肚子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她都想把人一个个地扔出去,然后当着她们的面落了锁。 郑春香想不到大闺女敢如此对待自己,她恶狠狠地瞪眼,“你……” “妈?你是我亲妈吗?”苏秀芳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郑春香,眼里冒着两簇火苗,“苏秀丽勾引陈国成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记得你是我妈?王彩桂让我嫁国华那会,你怎么就不说你是我妈?苏秀丽哭着要嫁妆时,你怎么就不想想你是我妈……”了解的越多,心里越生气,她就替可怜的原主好好问问。 郑春香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苏秀丽却发了疯似的扑了过来,“闭嘴,给我闭嘴。啊!别说了,别再说了……” 听到自己名字被提起那刻,苏秀丽暗道不好,等心底最不堪的事就这么被囔了出来,她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望着苏秀芳一张一合地嘴,只想捂住苏秀芳的嘴巴,让她说不出话。 苏秀芳神情冰冷地看着,一把推开苏秀丽,把对方推得往后倒,不过目光触及她的小腹,又硬生生地把人给拉了回来,“你不要脸地勾引男人,就不要怕别人说你不要脸。” 事情发展之快,让郑春香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小闺女摔倒,好在后来大闺女还有良心地拉了一把,这瞬间看得郑春香的心忽上忽下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呼了口气,忙扶住小闺女,轻声唤道:“秀丽,秀丽,你咋样啊?” 受到惊吓的苏秀丽,嘴唇发抖,身子摇摇欲坠,手无意识地放在肚子上,这会儿魂都没了,又哪听得到她妈的声音。 “秀丽,秀丽你别吓妈?”见小闺女没反应,郑春香霍地抬头,喝道:“你满意了吧?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下得了手,你妹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别说了!” “孩子”两个字好似机关,苏秀丽一下子回过神来,捂着耳朵暴跳,哀求地看向郑春香,看的郑春香轻轻拍着她的手,柔着声安抚她,“好,好,妈不说了,不说了。” 郑春香不说,可苏秀芳却继续说,“怎么?你现在又想起是我妈了,刚刚苏秀丽扑过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呢?”冷笑一声,“有你这样的妈,我到情愿自己是捡来的。”摸着腰间杀猪刀的手蠢蠢欲动,真想给郑春香来一刀,可毕竟是原主的妈,甭管对原主怎么样,按原主的性子,她不来原主不死的话,指不定这会儿原主已经原谅她妈了?她总不能一来就“恩将仇报”地把人给灭了吧? 不过也别指望她好声好气地跟这个妈相处,想想她做下的那些事,苏秀芳眼里透出刺骨的冰冷。 郑春香不敢置信地瞪眼,“你……”她话都到嘴边了,苏秀芳却不给她机会说,“你们以后少来找我,见到你们我心里不痛快,我一不高兴……”抽出杀猪刀,看都不看地往身后的门柱上一掷。 杀猪刀插到柱子上,震动不已,发出嗡嗡声。 苏秀芳看着郑春香跟苏秀丽的眼里闪过一道戾气,“我一不高兴就容易手滑。”满意地看到眼前的两人瞳孔一缩,她不再看那母女,转身扒下杀猪刀。 被这母女耽搁了这么久,丈夫怕是要回来了。 他们家用的柴火还是陈国华当初备下的,本来就不多,这几天烧炕烧灶用的也差不多了,丈夫一早就上山捡柴火去了,她之所以没跟着去,是因为昨晚被丈夫折腾久了,等她起来的时候,丈夫人已经不在了,这不把家里收拢好,刚要出门找去,顺带打个猎,就碰上那对母女来堵门。 苏秀芳拿着杀猪刀就往后山赶去,把那对烦人的母女抛身后,任由郑春香怎么喊,她理也不理地埋头赶路。至于她们母女俩来的意图,关她屁事。 远远地见到丈夫迎面走来,苏秀芳赶紧地跑了过去,“国华,你回来了?”瞅了瞅男人背上的一大捆柴火,殷勤地说,“累不累?要不我来背?”瞬间忘记了起床那会的腰酸,也不想想,就她这体格,也怕这柴把她压垮了。 陈国华:…… 抽了抽嘴角,不打算接媳妇的话,目光落在杀猪刀上,“你又想着上山打猎?你等会,我把柴放下了跟你一块去。”昨天光顾着乐,却忘了山上不怎么安全,怕媳妇不乐意,忙说,“我也去挖个陷阱设个套。”这样的话媳妇也不用老惦记着进山。 苏秀芳不嫌累地跟着丈夫回家后又一起上山了。 陈国华小的时候挖过陷阱设过套的,所以颇有经验地挖了个口小肚大的坑,然后放了些枯草铺在上面,这样猎物掉进去也不容易出来。 挖好了坑,就轮到陈国华陪着媳妇在外围晃荡,不过几乎晃悠了一圈,就碰上一只山鸡。或许是多了个陈国华,苏秀芳还没靠近,这只山鸡“谷谷谷”叫地飞了。 兴致勃勃地来,败兴地回去,说的就是苏秀芳,踏上回家的路,这位嘴上跟丈夫说话,心里却嘀咕:以后绝不带男人一起打猎。为啥?拖后腿不说,还不让她往林子深处走去。 不知媳妇想法的陈国华,一脸郑重地说:“媳妇,以后你上山的话,跟我说一声,我陪你一块来。”要不是他拦着,这会儿媳妇怕是已经往远走了。想到前几年隔壁村一个人进了林子到现在都没出来,陈国华紧紧地抓住媳妇的手,深怕一不注意,媳妇就会消失了。 苏秀芳默了默,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要开口说话,门前树后钻出一个人,“大姐。” “兴业?”苏秀芳定睛一看,吃了一惊,“你咋来了?不上学了?走,进屋说去。” 苏兴业的目光在陈国华脸上掠过,不像回门那次,他神情僵硬,开口轻声地唤了声“姐夫”,老老实实地跟在自个大姐身后进去。 瞅着完全变了样的房子,苏兴业看向陈国华的目光缓和了不少,谁都不知道曾经这个少年在说不通父母后,偷偷来这里想找陈国华让他别娶自个大姐。当然了,那个时候陈国华还在外面没回来,少年自然是没找到人,但翻着墙进来见到荒了经年的房子,更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大姐嫁过来,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大姐最后还是嫁了。 陈国华知道苏兴业有话要说,在给他到了碗水后,就识趣地躲开了。 “兴业,你今天不上学吗?来多久……” “大姐,妈跟二姐来问你要钱,你可千万别答应。” 在陈国华离开后,姐弟两同时开口。 第二十九章 苏秀芳几乎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苏兴业,少年的脸上有着不合他年龄的老成,此时忧心忡忡地继续说:“我都听到了,二姐跟妈说姐夫有钱,说动妈来问你要钱,还说,”苏兴业有些难以启齿,跑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回来凑到他姐跟前,压低嗓门,“说要到钱,一半给陈国成,一半给咱妈。咱妈,咱妈竟然答应了。”脸憋得通红,他怎么都想不到自个妈会同意这样的事?至于苏秀丽的想法,苏兴业早几年就不去猜了。 这也是他偏要等陈国华出去后再开口的原因,家丑不可外扬,甭管他妈咋样,在外面,他都要护好他妈的名声。别看他刚刚叫了一声姐夫,在他心里,陈国华仍是一个外人。 其实这要说到陈国华请人帮着盘炕的事。大概陈国华自己都想不到,当日他不想欠别人人情,而花钱请人,会惹来王彩桂的眼红。或许想到了,却没在意。 王彩桂能不眼热吗?这些日子她为了陈国成的婚事操碎了心。大办吧?她手上有点钱但不想就这么花了。往小里办吧?她又不甘心,怎么也得比陈国华强。 咋办?她把主意打上陈春生头上,磨着老头子出钱办喜事,但在这事上陈春生嘴闭得紧紧的,不松口,正没法子时,陈国华请人的事传来了,还传的有板有眼的,王彩桂就知道陈国华手里有钱,但有多少心里没个谱。 蚊子再小也是块肉,有一点算一点。 就这样,王彩桂看上继子手里的钱。可她也知道,要是她亲自去要钱,不用继子,就那个她看走眼的苏秀芳就能把自个轰出去,要说这么多人,也就王彩桂最早看透苏秀芳,觉得她不是个善茬。她到没怀疑苏秀芳换了个人,只觉得这丫太会装相了,都骗得过她了。 扯远了,于是她兵分两路:怂恿老头子,她猜中了老头子会动心,却没猜对他这回亲自要,让她从中截留的谋算折腰了。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一手,她直接找上苏秀丽说没钱办不了婚事,在苏秀丽急得不行的时候,又稍稍提了提陈国华有钱,果然这个有心的姑娘当下就说钱的事她来办。 再说苏秀丽,她自小爱跟苏秀芳别苗头,抢宠爱抢男人抢嫁妆,反正抢枪抢,就是见不得苏秀芳比她好,哪听得了自个的婚事不如她姐的,所以这位一回到家,就开始哄她妈?做啥要哄?还不是上次去苏秀芳那,郑春香觉得王彩桂让她丢人,就迁怒到小闺女头上,觉得都怪小闺女非闹着要去。 苏秀丽哄她妈很有一套,先捧一捧她妈,然后说着苏秀芳的坏话来衬托她的好,表示没她妈,她自己就不行,哄得郑春香眉开眼笑瞬间忘了生气的事,再跟郑春香哭诉说陈家没钱办喜宴,又表露出向陈国华借钱的意向,但怕苏秀芳不同意,就想请她妈出个面,说什么妈你出马我大姐准同意,什么借到钱了妈我会好好孝敬你的。 郑春香就吃这一套,听了小闺女的话心动得不得了,本来是想跟老伴商量来着,在小闺女的撺掇下,当即携着小闺女的手来找大闺女。 当然苏兴业是不知道这么清楚的,可陈国华知道更多,上下一联想,就猜出个七八分。咳咳咳,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过来问问小舅子赶不赶时间,不赶时间就留下吃个饭,恰好听到了小舅子的话。 在他犹豫要不要进屋,他那小舅子愤愤然的声音又传来了,“大姐,你可千万别信二姐那张嘴,她那嘴都能说出花来,她说借,可她哪回还过东西。”唉,有个心软的大姐,他就得多操心,不过呢,他哥说了,男人嘛,就该这样。 十六岁少年立马挺直了他的小身板。 “行,我晓得了。”苏秀芳也不说郑春香她们已经来过了,关心问起他,“你呢?怎么来了?今天没上学?”这个弟弟好像是在城里上初中?记忆中,这学费还是大哥苏兴华付的。苏秀芳不由对郑春香跟张铁根的印象更差了,都是什么父母啊,只管生不管养。当然,对苏兴华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苏兴业翻了个白眼,“大姐,今天是休息天,不用上学。”他姐怎么都嫁人了,还是这么迷糊。 苏秀芳真想说我从没读过书,咋知道哪天休息来着。不过这话只敢在心里嘀咕,毕竟原主是念完小学的。 “瞧我这日子过得,都忘了哪天是哪天了。”苏秀芳拍了下额头,然后岔开话题,“那你就留下吃饭吧,大姐这里别的没有,肉到不缺的。”指指屋外,“外面还有着只山鸡呢。”是你大姐我猎的,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苏兴业不是丈夫,她那套说辞骗的了男人却瞒不过这朝夕相处的弟弟。 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再表现地如何稳重,依旧脱离不了孩子性情,听到山鸡,苏兴业迫不及待地出去瞧稀罕,而门外的陈国华早一步退回了厨房。 当晚陈国华把媳妇翻来覆去折腾了一番后,又急着替媳妇穿上衣服——他们睡得依旧是床,炕还得烧上一天去湿气,把媳妇往自己怀里搂,下巴贴在媳妇头上,懒洋洋地跟媳妇唠叨,说着说着,就说起他白天猜出的真相,却不想媳妇完全没有抓住重点,“陈国成跟苏秀丽的日子咋这么迟?”就不怕到时候肚子大起来,要知道苏秀丽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 按理说苏秀丽的肚子等不了人,时间长了,肚子大了,是个人都看得出两人的猫腻,何况到时候说孩子早产,也不能说早产三四个月吧?怎么偏偏反倒是苏秀芳先嫁? 这事陈国成还真知道,为了让他消气,陈国利可是把他们夫妻知道的全都吐了出来。其实就是王彩桂嫌弃当初定下的日子,毕竟陈国成跟原主没成,她怕不吉利,所以重新选了个好日子。当然想到苏秀丽的肚子,所以说是重新选的日子,也就是挑最近的吉日,离今天也就十天的功夫了。 “那天你去吗?”苏秀芳仰头看着丈夫,她是不想去的。 “不去。”陈国华干脆地说,想了想,摸着媳妇的头发,“你要是想送苏秀丽出嫁的话,我陪你回去。”这话绝对口不对心,要是没皱着眉头,苏秀芳到相信男人心口如一。 “不去。”她巴不得离这两家远远的,哪还会上赶着贴过去。 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苗巧娟跟林丽梅前后脚来喊他们到时候回去帮忙。 小两口说不去,是真的不去。也不怕得罪人,对着过来喊人的苗巧娟或者林丽梅,苏秀芳拒绝的毫不客气:我看到那对狗男女,我怕会手滑。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苗巧娟跟林丽梅表示没听懂,苏秀芳直接让她们把话传到就成,会有那听的懂的。至于听懂的人听了这话,是啥表情?苏秀芳是不知道的。不过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烦他们夫妻俩了。 为此,苏秀芳稍稍遗憾,要是他们再邀几次,说不定她还真应下,毕竟在婚礼上闹一场,怎么想想挺美的? 站原地想了会,苏秀芳很快把这抛开了,她开始着手搬家,是的,他们终于要睡炕了。说是搬家,其实就是从这屋挪到那屋,再加上东西本来就少,夫妻俩不到一个上午就把家收拾好了。 瞅着丈夫身上的衣服,苏秀芳笑着说:“国华,下午没事,我给你买衣服去。”她的衣服也旧了,可问题是家里的布票就只够换男人的一身衣服,想想还是给男人换件新的,毕竟她的衣服比起男人身上这件来,要好的多了。 当初在那叠钱里看到布票,她才知道这个年代买东西是要用票换的,据男人说,近些年政策宽松了,不少东西多花点钱,不用票照样能买到。 陈国华点点头,“成,到时候你也扯块布做几件新衣。”不像媳妇,他半点都不担心布票的事,无非是多绕上几个钱而已,一开口就是几件几件的。 然而苏秀芳的重点不在衣服的数量上,“做?”很快她想起这里的人都是扯了布回来自己做衣服的。好像原主也会做,但她不会呀。 怕是丈夫的手艺都比她强,没看之前他缝衣服,动作那个熟练。 吃过饭,苏秀芳一个人坐上了去城里的客车,陈国华倒是想跟着来,不过出门前宋建国找上门来,请他去干活——搭猪圈。 一下车,她照着男人的提示找到了百货商楼,瞅着哪有布就奔哪。她运气不错,找到的卖布的,有成品和半成品,非但可以不用布票,而且还帮着做衣服,就是得多掏钱。 苏秀芳表示这完全不是问题,她兜里有不少钱,给自己跟男人各定了三件衣服,付了钱又约好拿衣服的时间,苏秀芳带着挑好的窗帘去开始了逛。 该买的都买了,苏秀芳就打算回去了,正要出门,迎面进来一伙人,突然其中有个人喊道:“秀芳?秀芳!” 第三十章 这个年代有多少人叫“秀芳”,苏秀芳不知道,但她晓得就这个百货商行里,至少有三个人是这个名。一声“秀芳”,她闻声望过去的同时,她身后前后响起两声回应。 “哎~” “谁喊我?” 苏秀芳抽了抽嘴,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估计认识她的都在村里待在,也就一个大姑姐在城里,不过刚刚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于是抬脚继续往外走。 不过身后却很热闹。 “刚刚谁叫我?” “成哥,你去哪?还玩不玩?山哥还等……” “你们先过去,我等会就来。” 紧跟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秀芳,哎,秀芳你等下……” 苏秀芳这回不能在装死了,她转过身来。 是个小年轻,梳着中分头,油光发亮。 苏秀芳瞧着那张脸,脑子里浮现出三个字:陈国成。 原来这就是那狗男人。 她挑剔地打量着,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想想也是,没有一张好看的脸,苏秀丽也看不上。不过她还是喜欢她男人,这个陈国成白净的脸上,净是轻浮之色。 突然苏秀芳眯了眯眼,目如利刃地射向陈国成。 陈国成目光放肆地盯着苏秀芳,总觉得有段时日没见,这苏秀芳倒是变漂亮了。能不变漂亮吗?苏秀芳本来底子就不差,可在苏家不是整日干活就是吃的没跟上,看上去瘦巴巴的,脸色暗黄,现在呢,他们家的伙食可谓是村里头一份,吃的跟上来,日子又顺心,有男人疼,气色自然而然地好了起来。 陈国成呢?他就是一好色之徒,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不是好色,是欣赏。甭管是好色还是欣赏,反正就是爱漂亮姑娘,要不然也不会在跟姐姐相看了,背地里勾上未来小姨子,不就是相比灰头土脸的姐姐,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妹妹更可人。也不是说苏秀丽就如何如何的美,只是城里的姑娘看不上陈国成,陈国成只能矮子里挑个高的。 这会儿瞧着变了个样子的苏秀芳,感觉比苏秀丽还好看,要是当初苏秀芳长这样,或者知道她以后会这模样,自己也不会……其实苏秀芳姐妹俩一个爸妈生的,有六七分的像,只是对陈国成来说,一个已经得手了,还大着肚子不方便亲近,一个曾经是自己的却没沾上。这会儿他恨不得眼睛黏在她脸上,冷不防地被苏秀芳这么一瞪,心头一颤,人也跟着清醒不少,干咳一声,“秀芳,还真是你啊,我刚刚看到你差点不认识了,好看得我都不敢……” 苏秀芳又白了他一眼。 “咳,刚刚喊你,你咋就走了呢?是没听见吧?我下回叫大声点。”见苏秀芳没反映,这位也不尴尬,因为在他印象中,这苏秀芳就是个闷葫芦,“一个人来买东西?来,我给你拎着。”伸手去接苏秀芳手里的大包小包,苏秀芳手往后一缩,避开了,眼睛淡淡地扫了眼陈国成。 起了色心的陈国成哪会甘休,正想借机摸个小手楷点油,然后哄上几声,献个殷勤,就不信这个苏秀芳不动心。他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村里哪个小姑娘年轻媳妇不爱往他跟前凑。 “秀芳,你就别跟我客气。再说了,我也不是外人,我们……”差点就成夫妻了,他递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我们好歹是一家人。”急巴巴地迈了一步,同时伸出手。 陈国成的心思半点也不遮掩,就差明晃晃写脸上,苏秀芳大声地喊道:“你别过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等会有你好看的。 可惜在陈国成听来,这话软绵绵的,压根儿没有丁点威胁,反而笑了,“秀芳,别跟我见外,咱也好过一场,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我看着心疼。来,给我吧”到底有些理智,没有说出露骨的话。 不过他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呵呵,谁跟你好过一场!苏秀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陈国成心下一喜,脸上的笑还没完全散开,突然感觉手腕被用力一扯,凄厉惨叫,那只手无力地垂下——脱臼了。 这一声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停了下来,迅速地把两人围在中间,夹杂着“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的声音,对着苏秀芳跟陈国成指指点点。 陈国成红着眼怒视苏秀芳,哪还有半点歪心思,“你……”另一只完好的手举起就要扇。 苏秀芳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家伙,冷冷地瞅着陈国成,就等他再靠近点后踹飞他,却不知她这不闪不躲、冷静的模样,落到围观的人眼中,这姑娘吓傻了。 这时候的人,人情味浓。 开始围观的人看着,那是认为苏秀芳跟陈国成是两口子,两口子起口角,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现在见动起手来,还是男的要打女人了,大伙就看不下去了。 当下就有三个大汉站了出来拦住陈国成。别看陈国成长的高高的,看他的肤色,比正常男子要白多了,就晓得在家是不干活的,不要说三个大汉了,就是一个,也不是好吃懒做的陈国成能比得过的,立马被制止得动弹不得。 “干什么呢?一个大男人动手打自己婆娘,像话吗?”一个大汉拎着陈国成到边上呵斥道,周围有不少人点头附和。 见事情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苏秀芳放下微微抬起的脚,然后做出一副被吓坏到的模样,捂着脸哭到:“他,他不是我男人,我好好地走在路上,他突然拦住我,我都说了让他别过来,他……呜呜呜”肩膀抖个不停,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众人被苏秀芳说的事实惊呆了:不是两口子,随即不屑、鄙夷地看向陈国成,瞧着斯斯文文的模样,竟然大街上耍起了流氓。 苏秀芳没说一句假话,可陈国成听起来感觉不对劲,有心辩驳有不知说啥,在边上轮起拳头挥挥,虚张声势地大喊大叫,“你胡说什么?” “胡说?我哪句说错了?我还能认错自个男人。”苏秀芳放下手,害怕地往人堆边上缩了缩,目光匆匆在大伙身上掠过,见他们点了点头,又大声说:“那你说,是不是你喊住我拦下我的?我是不是说了让你别过来?”她可没说谎。 陈国成说不上话,毕竟这些都是事实。他的默不作声,更让大伙站到了苏秀芳这边。 “我好像听到过这女同志喊不要过来。” “对,我也听过,亏我还以为两口子闹别扭了。” 苏秀芳没想到那一嗓子会有这样的效果,毕竟当时她那么说,只是想应付事后王彩桂等人的找茬:她都说了不要过来,陈国成偏要来,这不是自找的吗?听着越来越多的人讨伐陈国成,她抽了抽嘴角,默默地领下这份好意,虽然实际上她并不怎么需要。 “这种人,就该拉到派出所去,关个十几二十几年。” “就是就是,关进去都便宜了他,早些年耍流氓是要游大街的。” 游大街是什么?陈国成最清楚不过了,当年他还跟在后头扔过石头,也上台踢打过挨批的人,听着这番话,他吓得面如土色,急的语无伦次,“我没有,我跟她,她,我们认识,她是,是我二嫂,我就是见她拎这么多东西,想帮她拎。”死都不能承认他当时的那点心思,随后朝苏秀芳喊道,“你快跟他们解释。” 见拎着陈国华衣领的大汉看过来,一副她说不是就随时把陈国成押走的神情,苏秀芳低下头勾了勾嘴角,“我不认识他。”有本事就把他们的关系说个清楚,不过到时候陈国成即便去不了那啥派出所的,他干下的丑事也瞒不了。 也算是替原主小小地报了仇吧。 苏秀芳心情倍儿爽地坐上客车回家了,一到家,丈夫还没回来。不过她刚把买来的东西放桌上,门又开了。 她探头一看,却是张河媳妇。 “秀芳啊,回来了。”张河媳妇走进屋,“哟,这买的都是啥呢?我瞅瞅。”不见外地翻起桌子上的大包小包。 见东西杂七杂八地摊在桌上,苏秀芳皱了下眉,“张嫂子,你咋来了?” 鞋、竹编热水瓶、肥皂、点心、糖果…… 多好的东西,可惜不是自家的。张河媳妇遗憾地撇开了眼,愣了:陈国华啥时刷的漆,又见到雪白的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屋,这屋比自个家也不差。 随着苏秀芳的话,她心里有些赌,也提不起劲扯别的,“我这不是想来问问国华上回借的鸡蛋,啥时候还?你们侄子侄女眼巴巴地等着吃呢。”有钱刷房买东西,咋就不把债还了? 第三十一章 今天中午为了这鸡蛋那事,张河夫妻俩吵了一架,说是吵呢,大多时候是张河媳妇在发牢骚。其实这样的牢骚,自打陈国华借走鸡蛋后,张河媳妇每次看到家里的蛋,都会忍不住拿出来念叨。早也念,晚也念,捡鸡蛋也要说,藏鸡蛋更要说。按理说张河应该听习惯了,要生气早就生气了,不至于把火憋到今天。 也许是张河媳妇鸡蛋长鸡蛋短的,听多了,他们家的两个娃惦记上了,吵着闹着要吃鸡蛋。张河觉得鸡蛋虽然精贵,可又不是天天吃,见儿子闺女实在想吃,不忍心地让媳妇去煮上两个。 可就是这句话,也不知触到了张河媳妇的哪根筋,只见她筷子一扔,沉着脸,“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以为你家有金山银山的,由着你败啊。也没见着你让我吃口蛋,还穷大方地把家里的蛋给你那个好妈送去了,哪还有?真想吃,你就去问陈国华讨回那两个蛋。” 听了这话,张河憋红着脸顶了句,“国华家的蛋早还了,你甭老念着。”饭也不吃了,甩着胳膊走了。 张河媳妇不信,她觉得这是她男人的推辞,要知道她男人当初可是说了不让陈国华还,现在这样说,就是不想让自己去要,再说了,还了,那鸡蛋呢?她每天数着家里的蛋,多一个少一个的,心里门清。 然后她冲着男人的背影喊问还回来的鸡蛋哪去了,但张河鸟都没鸟她,出了个门就不见人影了,张河媳妇又是一阵气。不过男人的话,她到底上心了,于是一个下午跑了好几趟苏秀芳这里,不过去得都不巧,苏秀芳两口子都不在家。 跑了三次,她懒得再来回折腾,不嫌冷地搬了张凳子坐门口等。这不看到苏秀芳大包小包地打门口经过,她放下正剥着的蒜,追着苏秀芳后头上门来了。 张河媳妇直白地讨要鸡蛋,一来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鸡蛋也是钱,两个能卖一毛多呢,二来则是想带着两个鸡蛋回去,戳破男人的话,至于她男人说的是真话,这个念头刚冒出头就被她在心底挖了个坑埋了。 鸡蛋?苏秀芳愣了一下,不是早还了吗?她家拢共就吃了两回的蛋,可一回是用白面换来的,这不算是借,至于借来的那两个蛋,她男人早在去买砖的时候顺带买了,在去请张河过来帮忙盘炕的时候,便把鸡蛋捎上还了回去。 这下轮到张河媳妇傻了,她心底最不愿承认的却是事实。她到没怀疑苏秀芳说假话,毕竟什么时候还的,在哪还的,苏秀芳说得一清二楚,再来就是她想起苏秀芳说的那天,自己的确不在家。 怪不得,怪不得好几次她想着来要鸡蛋,男人都给拦下了,亏她以为是男人念情,穷大方来着呢。现在看来,他这是怕漏了馅。 漏了馅?张河媳妇一下子激动起来,好你个张河,她就说那天怎么不伸手问自己要鸡蛋给老太婆送去呢,感情这是把陈国华还的给送那边去了。 想到这,张河媳妇是再也待不下去,招呼也不打一个,掉头就跑,因为她想起这几天家里的鸡下的蛋总少上一个,她男人还说这是鸡老了下不动。现在想想,全都是他、妈的放屁,肯定是抢在她捡鸡蛋之前偷拿走了一个。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数数。 见张河媳妇先是脸色阵青阵白,而后又莫名其妙地跑了,苏秀芳就猜出一两分,不过到底她就不是个好奇心重的,去把张河媳妇拉开没关严的门掩上,她挂好新买的窗帘后,脱了鞋上了炕,拿过男人睡的枕头,从枕头里掏出钱,又把兜里没花完的钱拿出来放一块,看着这叠钱,相比男人交到自己手里的,要少了大半。 这钱可真不经花。 不过想想也是,仅仅下午她就用了差不多七八十块,更不用说这几天的大头,又是买砖又是各种刷,这钱难免也就花得多了点。 苏秀芳趴在炕上数钱,有一百九十三块两毛四分,对这个年代的物价有了一定的了解,这笔钱说不上多,虽然还有两万元的巨款在箱子里锁着,但也不能就这么地坐吃山空,咋也有个进项,要不那两万元,迟早有一日会花光的。 咋来钱呢? 她盘着腿,板着指头,现在无非就是城里上班农村种地。进工厂,呵呵,原主好歹读完小学的,人家工厂也不收,就她会认几个字的,想都不用想了。至于种地,你让她拿锄头,还不如拿刀顺手呢。 拿刀?苏秀芳眼前一亮,她想到前几天交给男人花的两块钱,不就是她拿刀挣来的。两块钱是少了点,但那时她只杀了一头猪,要是两头三头的……苏秀芳算了算,一天下来也颇为可观。这位光顾着乐,却没想过她被人请去杀猪,那是张屠夫没空,再说了,一个村也就那么多的猪,哪能让她天天杀,甚至她连一把属于自己的杀猪刀都没。 没想那么远的苏秀芳乐了会,自觉想出一个赚钱的好法子,心情好地把钱塞回枕头里后,又将枕头摆回原来的位置。 瞅着天色不早了,男人又没回来,她便打算自己先做饭。拿着菜刀剁菜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用的杀猪刀还是张屠夫借的,这以后要跟张屠夫抢饭碗的,恐怕不愿意再借她了吧?想了想,没想起下午在百货商行看到哪有卖杀猪刀的,苏秀芳决定等男人回来问问他。 谁知这一等,就等了很久。 做好了饭,又等了会,苏秀芳起身决定去找男人。 一出门,就听到前头张河家那个方向吵得厉害,苏秀芳忙往那边急步走去,不是要看热闹,而是她刚刚听到“国华”两个字。 虽然不知道这个村有多少个“国华”,但万一是她男人咋办? 好巧不巧地,苏秀芳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张河媳妇扑过去抓她男人,而一旁的张河捂着脖子大声喊叫,“马大妮,你够了没?” 四周站了五六个听到动静从家里出来看热闹的人,有的手里还端着碗饭,边看边吃着呢。 陈国华皱着眉头侧身闪了,没打到人的张河媳妇一边叫着一边再次扑了过。陈国华不是个不打女人的主,原本看在兄弟张河的份上忍着,这会儿见这女人没完没了的,没了耐性,伸着手就要推,不想媳妇来了。 见男人被打,虽然还没有,但苏秀芳当下黑了脸,直接冲过去“啪”地一下打掉张河媳妇的手,趁着对方吃痛的瞬间,一把将人推开,张河媳妇四仰八叉地坐到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在张河媳妇没反应过来之前,苏秀芳一下子将男人拉过来护着身后,站在自个男人跟张河媳妇中间,剜了眼矮了半个身的张河媳妇,“干什么呢?打谁男人?要打回家打自个男人去。” 这一声厉喝,张河媳妇醒过神来,怒视苏秀芳叫着,“好你个苏秀芳,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说着话就要爬去来。 陈国华正想学媳妇刚才的样子,将媳妇拉到身后,却不想媳妇速度更快,只见苏秀芳上前一步,抓住张河媳妇的头发,揪着头发提起她,把那张脸拽到面前,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你倒是拼啊?” 张河媳妇的脸痛得变形,哪还有那个胆,她觉得下一秒这个苏秀芳就敢捏碎自个的下巴,吓得脸色发白,嘴里发出唔唔声。 张河见状,脖子也不捂了,忙走过来,劝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苏秀芳淡淡地瞥了眼他,“管好自个的婆娘,别再指望下回我放过她。”松开手,几缕头发飘落,她也不看,拉着男人转身就走。 见苏秀芳这个煞星走远了,张河媳妇冲着他们走的方向呸了一声,张河眼疾手快地捂着她的嘴,喝道:“行了,消停点吧,你还没被打够啊?”刚刚国华媳妇一身的煞气,他差点腿都软了。 他生气吗?哪个男人被人当面打了婆娘会不气的?可这事说起来也是他们理亏,毕竟是自己媳妇先动的手。再说了,他还真能还手?当陈国华是死的,其实心里也不大敢确定,动手的话能不能打得过陈国华媳妇? 张河媳妇打了个哆嗦,到现在她头皮还发麻发痛呢。在丈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拧着张河腰间的肉,狠狠地说:“要不是你偷家里的鸡蛋,会有这样的事吗?” 原来张河媳妇从苏秀芳家离开后,回家就钻鸡窝熟鸡蛋,别说这鸡刚下的蛋,还热乎着呢,一数,这鸡蛋的数目就不多了,比昨天多了一个,比前天多了两个,心说好啊,家里除了个贼。她胸口各种火,先去婆婆那闹了一场,心情不爽地回来,正听到门外丈夫的声音,二话不说就扑过去挠。 这一抓,张河脖子上多了记到抓痕,同行的陈国华才说了一句劝人的话,张河媳妇不管不顾地就冲他过来。 苏秀芳当时过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张河连连讨饶,四周发出不厚道的笑声,张河媳妇一一瞪了过去,“看啥看呢?有啥好看的?”她怵苏秀芳,可她不怕这些人。 第三十二章 瞪完后,张河媳妇拧着她男人的耳朵,把人拖进门,“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其实张河也很无奈,一头是老娘,一头是婆娘,别看都有个娘,可一山容不得二虎,他站中间左右为难:向着老娘,家里的婆娘哭,站婆娘这边呢,老娘又有话说了。前些年没分家的时候,那日子他都不想说了,可分了家离远些了,婆娘是直接当没了婆家,咋也不愿往那边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呗,他也不逼,大不了自己这当儿子的多跑几趟。可前几天他妈伤了腰,他只是想拿些鸡蛋给她补补身子,心里隐隐知道婆娘怕是不愿意的,却没想到她不愿意到竟把蛋给锁柜子里,钥匙藏身上带着。他好话都说尽了,婆娘是说什么都不给,这才不得不截下陈国华还的鸡蛋,又每天蹲在鸡窝前偷蛋,也不敢多拿,就一个,就这样连句话都不敢透露给婆娘,就怕她闹腾。 到底还是知道了,张河自忖理亏,也不挣扎,咧着嘴由着婆娘出气。 不说张河两口子关起门来如何闹,苏秀芳拉着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见他身上也没啥伤的,心里舒了口气,嘴上却担心地数落道:“没事吧?你说你这么大个,咋就光会躲?”连打人也不会,话到一半,想到这里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实力至上,不分男女的的世界,她默默吞了回去,这个世界里男人打女人是件挺没出息的事,不大让人看的上。 就像那陈国成,不就是因为想对她动粗,这才让看热闹的人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 苏秀芳撇了撇嘴,她承认这里大多的女人个头力气上比不上男人,男人是不该打女人,可这也得分人啊,就像这个张河婆娘马大妮那样的,不讲理,动起手来不依不饶的,不能还手难道就得站在那乖乖任她挠啊。 这不是傻了吗?苏秀芳愣了一下,她男人就是个傻的,她要是不来,不就是由着马大妮抓啊挠的。 当时陈国华背对着苏秀芳,所以她没看到自个男人已经抬起手来了,何况她一见张河媳妇朝丈夫扑去,就心急火燎地冲了过去,也没咋仔细看。 想想苏秀芳就愁,见媳妇皱起眉,虽然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但陈国华下意识地把这认为媳妇太担心自己了,忙安慰说道:“我没事,刚刚我没让张河婆娘碰到,你别担心。”有个神勇的媳妇,他想有事也难。 不过他真没想到,媳妇这身板,打起人来还挺狠的。忆起张河婆娘下巴上的红印,陈国华瞅了眼媳妇,想不通这具瘦弱的身子子哪来这么大的力。 其实身为一个男人却被媳妇护在身后,陈国华刚开始挺别扭的,后来想想,这不是媳妇关心自己吗?要是换个陌生的,媳妇铁定不这么干了,没看她连眼都不瞅张河。这位也不想想,苏秀芳要是护着张河,现在该急的就是他自己了。 陈国华点了下头,再次肯定媳妇对他真好,在这点上,跟他大姐一样,当年王彩桂揍人,大姐也是这么护着他的。 要是苏秀芳知道这一刻丈夫把自己当成大姑姐,准能……呃,说来大姑姐也挺好的,但还是会克制不住地冲男人翻个白眼吧。可这会儿她不晓得,非但没有半点生气,反而替男人操起心来了。 “你以后遇上张河婆娘躲远点,那女人连对自个男人都下得了狠手,张河脖子都让她挠出血了,对你这外人,更不会手软。”还有你那个后妈,你也闪远点。 话说回来,她穿到这里才多久,就干了四场家,刚刚张河媳妇,后妈王彩桂,她自己那个妈跟妹,还有陈国成。莫非她到这里,就是为了干架? 随着陈国华答应下来,夫妻俩到家了。 苏秀芳盛起锅里闷着的菜,陈国华端着饭摆好筷子,小两口开始有说有笑地吃起了饭。说着说着,免不了地说到苏秀芳进城的事,“咋样,今个去城里还顺利吧?”毕竟他可没忘记媳妇连路都不认得。 一说到这个,苏秀芳边夹着菜边把陈国成的事说了,当然了,她没说陈国成的那点小心思,但陈国华哪不知道陈国成的德行,那就是个只要遇上个女人就迈不开脚的性,何况他媳妇长这么好看,气的站起身就往外冲。 “国华,你干啥去?”苏秀芳伸手抓向丈夫,陈国华一甩,抓了个空,再抓,这回总算是抓住了,但这也是陈国华怕伤到媳妇,心有顾虑没怎么用力挣扎。 苏秀芳自个也心知肚明,她感觉到丈夫甩手后,动作明显要比之前慢多了,要不凭她这点力气,哪拦得住一个成年男子?能把陈国成手腕弄脱臼,那是她趁陈国成没留心,又使了巧劲的结果。 她拉着男人走回位置,踮着脚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嘴上说:“我话都没说完呢,你急啥?你就是现在跑去,也得看找不找的上人。” 原来陈国成见苏秀芳撇清他们的关系,深怕被押去派出所,急着把两人的事囔了出来,最后还放妄言说苏秀芳这是报复自己。却不知,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更不对了:跟小姨子勾搭上——这是搞破鞋。别说什么他跟原主没结婚,在这个年代的人眼中,相亲相中了,那就是事成了。 大伙炸了,吵着要把陈国成押派出所去,纷纷囔囔中有人喊公安来了,公安是接到报案说百货商行门前有人耍流氓赶过来的。 见到公安那一刻,陈国成慌了,方才慌里慌张,就忘了以前搞破鞋同样得游大街,他再一次大喊大叫说他有结婚证。 是的,陈国成跟苏秀丽领证了,当初被苏秀丽逼着扯证时满心不甘愿,这会儿却满怀感激。什么?你说苏秀丽咋就晓得要扯证?别忘了她大哥苏兴华,当年苏兴华跟林丽梅要去办、证,郑春香不同意,苏兴华费了一番口水向她解释结婚证的好处时,苏秀丽就在边上。 苏兴华说了一大堆,苏秀丽听了个半懂,但她知道苏兴华都觉得好的,必定是个好的。所以苏秀芳结婚那天,她就缠着陈国成去扯证了。既然要扯证了,他俩的事也瞒不了两个村的领导,不说领导不给开,所以两个村领导怕这事传出去影响了他们村的形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开了证明。 苏秀丽跟陈国成大概不知道,因为他们两的事,这两个关系一般的领导一下子亲密起来了。为啥?事关村里形象大事,他们也不敢跟家里的婆娘说,怕她们嘴不严传了出去,可放心里憋着慌,于是两个“同命相怜”的领导凑到一块,喝着小酒吐槽。 王彩桂说苏秀丽不要脸还没结婚整天把着她儿子,而在苏秀丽眼中,她跟陈国成已经是夫妻了,不找自个男人找谁去?这话也对,礼法上苏秀丽已经是老陈家的人了。只是村里更看重的是酒席,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事,连陈国成自己,要不是有今天这一出,他怕也忘记了。 陈国成一口咬死他们是合法的,不是搞破鞋。但苏秀芳跟公安说了陈国成拦着她不让她走后,陈国成就被公安带回所里调查了。这是她没想到的,她原以为陈国成囔出跟原主那点事,最多就是让他丢个人,被人指点抬不起头。实际上这种男女关系的事,各个地方有很多,只要不要闹到公安跟前,公安也不会去管的。但这次陈国成运气不好,正巧被撞见个正着。 不过对这个结果,苏秀芳挺满意的。 “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都跟你一块去。”陈国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要是跟着去,也就没陈国成啥事,更不会有后头的事。 …… 这么一说,苏秀芳倒是忘了杀猪刀那茬,两口子继续拿起筷子吃饭,边吃边说陈国成,而被他们嘴里的陈国成呢,精疲力尽地回来了。 他咋回来了?甭管陈国成跟苏秀丽是啥时候开始的,但现在他们是国家承认的夫妻,公安调来资料一看,确认无误后又说了一通就把人给放了。 陈国成先是被苏秀芳打了一顿,而后又在所里蹲了一个多小时,可谓是身心俱疲。他想想一下午的破事,心里记恨上了苏秀芳。硬要说有啥喜事,那就是他的手好了。他开始以为手折了,不过那个时候心思不在这上面,后来被押到所里,老公安一看,“咔嚓”一声把他的手扳搬了回来。 不是骨折,是脱臼。按理说手没事,他该高兴,可一想到他会这样,全是苏秀芳造成的,心里刚冒出的喜悦的泡泡就“啪啪啪”地破了。 第三十四章 其实媳妇要是偶尔杀一回猪,陈国华倒不会拒绝,毕竟之前媳妇去给人杀猪,他即便心中不怎么愿意,可架不住媳妇自己乐意,有又张屠夫说情,他就随了媳妇的意。但现在媳妇想要做第二个张屠夫,他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的。 一次两次的就当让媳妇涂个高兴,不过媳妇要是天天干这个,他却是舍不得。 媳妇这是咋了?杀猪还会上瘾?难道她这是杀出劲头来了? 一瞬间,陈国华想了很多,意识到自己方才口气有点冲,他缓了下对媳妇继续说:“媳妇,你咋有这个念头呢?你看杀猪这活又脏又累的,我不想你受苦。”为了让媳妇打消念头,他连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这有什么苦的?上辈子比这更脏更累的,她又不是没做过,不说她,就是这具身子,以前在苏家,整日活不离手,不比杀猪来得轻松。但丈夫心疼自己,苏秀芳心里甜滋滋的,偷着乐了一会,她也没有忘记初衷,“这点累算啥?以前在家的时候……”这个家指的是苏家。 她把之前想的说了出来,当然了,没直接说怕家里没钱。她这么多天不是白待的,知道这里是男人养家,自己要是说怕钱不够用,丈夫脸上准没光。 媳妇说的再委婉,陈国华也听懂了,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媳妇起了杀猪的心思,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个家?也是他这个当丈夫的做得不够好,竟然让媳妇担心起没钱用。 既然知道媳妇的想法,他就开始“对症下药了”了,“媳妇,你别操心钱的事。我刚想跟你说呢,在宋建国家遇上了李富贵,他闺女要嫁人了,找我打家具来着。等做完他家的,我就四处找活干,现在日子好过了,大伙也舍得在这上面花钱。” 觑着媳妇的脸色,陈国华继续说:“再说了,张屠夫杀了一辈子的猪,村里哪家杀猪找的不是他……”媳妇,别看现在有人找你杀猪,那是因为张屠夫不在,再有就是女人杀猪挺稀罕的,但过了这个劲,该找的依旧是张屠夫,毕竟你业务不熟练——卖猪肉动作太磨叽了。 要是丈夫只说赚钱有他呢,苏秀芳或许不会打消杀猪赚钱的念头,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但丈夫提到了张屠夫,苏秀芳就不得不多加考虑。 丈夫曾说过,张屠夫对他有恩,在他小的时候挺照顾他的。如果她也想干杀猪这一行,无疑就是跟张屠夫抢饭碗。原主记忆中有这么一句话: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真那么干了,不是恩将仇报那是啥?上辈子她就是死在一群白眼狼手里,难道她现在也要成为这种自己憎恨的人。 什么?你说张屠夫是她男人的恩人,又不是她的?呵呵,夫妻一体,她男人的就是她的,总不能男人的钱是她的,债就不是了?而且张屠夫对她也不错,把杀猪刀借她使了。不看别的,就看这段日子,她用杀猪刀打了不少的猎物,她就的记张屠夫这情。 也是她之前只想着赚钱,没想周全,幸好现在也不迟。想到这,苏秀芳点了点头,“行,那你也不要太累。”大不了她再想别的门路赚钱。 当天中午两人吃的是白面,是苏秀芳做的,男人在外面这么辛苦了,她哪还忍心让他做饭?好在这几天,在做饭上,她也渐渐地摸上了手。 吃过了饭简单收拾了一下,陈国华就去陈家老宅了,要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去,可不去不行,他吃饭的家伙——做木工的工具,还在陈国利那放着。 咳咳,陈国华其实还有那么点不可说的小心思,顺便,真的是顺便去瞅瞅陈国成,要不也不会偏偏挑这个时候去。 进了陈家老宅大门,发出陈春生夫妻跟陈国利夫妻都在,而且气氛不怎么融洽:苗巧娟正跟王彩桂别苗头,斗鸡眼似的瞪着对方。 “国华来了?”见到陈国华,苗巧娟眼睛一亮,拉着的脸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国华,你来得正好,这日子是没办过了,我跟你哥要分出去另住,你快来劝劝。” 分家?陈国华一愣,还真没想到,当年劝他不要搬走的苗巧娟竟然会亲口说分家。而后又是冷冷一笑,劝?劝什么?真想分家,直接搬出去住,谁又会拦着他们?他爸?还是王彩桂?呵呵…… 正想着呢,就听到王彩桂就在那破口大骂,“苗巧娟,你爱滚就滚,甭歪歪唧唧的,我又没拦着不让你走,有本事你倒是赶紧走啊。”甭留在这里刺她的眼。 “呸。这个家也有我们夫妻的份,这些年是我跟国利起早摸黑赚钱养的家,你倒好,烂了心肝,凭啥什么都不给,就赶着我们出门。”苗巧娟越说越委屈,硬咽道,“我们夫妻在这个家里做牛做马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就是挠了下陈国成,你竟然让我们滚。也不看看陈国成他干的是啥事,要我说挠他一下都是轻的。” 大清早为了陈国成赌钱的事,苗巧娟跟王彩桂掐上了,当时陈国利也在。同样的,他也不爽,明着劝架暗地里有意无意地拦着王彩桂。 而王彩桂呢,对付苗巧娟一个人就够吃力了,再加上陈国利有一下没一下地拦,很快就落了下风,苗巧娟趁机扑过去,张着手冲着陈国成狠狠地抓了一下。 这一下,也够狠的。陈国成右半边脸颊多了三道血淋淋的抓痕,差点儿戳到了眼球。 王彩桂哪见得了儿子吃这么大的亏?她向来就不是个好性子,疯了般地扑过去跟苗巧娟撕扯,嘴上骂咧咧,骂着骂着就让苗巧娟他们滚蛋。这一喊,苗巧娟当下就呛了回去:行,滚可以,但咱把这个家分了,该他们的一样都不能少。 等陈春生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俩女人都到跟吵要分家,不过一个意思是要分大半的钱财,一个就是什么都不给地给她滚。陈春生没开口说上一句话,这俩女人就自个又对骂上了,谁也不让谁。 听了苗巧娟的话,陈国华便立马明白苗巧娟的话,这是让他给她撑腰多要些钱财,可惜,他不想配合,转过头去看他爸,只见陈春生低着头,手里的烟杆翘着炕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陈春生动了,他慢慢地抬起头,与陈国华对视了一眼,把目光落到陈国利身上,“国利,你跟我来一下。”说完话,汲着鞋下来炕,往边上的屋走去。 这话一出,正吵得来劲的苗巧娟跟王彩桂通通住了嘴,一致地看向陈国利,陈国利楞了一下,而后很快地反应过了,赶紧起身上陈春生。 门“碰”的一声关上了,挡住王彩桂跟苗巧娟探究的目光。 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俩女人的眼神是不是得瞟向紧闭的大门,谁也没有心情再骂了,唯有陈国华老神在在,事不关己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国利是笑着出来的,一看陈国利脸上的笑,王彩桂心募地一沉,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行了,都散了吧,赶紧地去做饭,都啥时候了。”后头出来的陈春生大手一挥,让众人给干嘛干嘛去。 “爸,这家……”苗巧娟不甘地了一声,却被陈国利拉了拉衣角,让她不要再说了。 如果说开始苗巧娟说搬家是被王彩桂激的,但到了眼下,她是真有想搬的冲动。毕竟搬出去了,不用看王彩桂的脸色,也不用担心小姑子实心眼告黑状,落得个自在,可再冲动,该争取的她一定要争取到。 “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此时他们两口子已经回到了自个屋子,一关门,苗巧娟瞪了眼陈国利质问。 陈国利的好心情并未受到媳妇白眼的影响,笑着说:“爸说了,咱们是长子长媳,小龙是长孙,以后这个家是要留给我们的。” 当然了,陈春生不是这么说的,陈春生在进屋后,就说了一句话:搬走,以后家里的钱财就给陈国成;不搬走,这个家就是陈国利的。 面对这样的选择,陈国利想都不想地选择了后一个,虽然不知道他爸手里有多少钱,但至少不能让拖油瓶占到一分一厘的便宜。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给自己脸上贴金,说着话,他还不忘瞄了眼跟着一块进来的陈国华,陈国华低着头,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笑。 苗巧娟乐疯了。能不乐吗?以后王彩桂就不能再让她滚了,好吧,她仍记恨这王彩桂的那一声滚。想到王彩桂反过来要瞅她的颜色,苗巧娟激动极了,“爸,真的这么说?那王彩桂呢?爸是怎么说的?”她就说呢,公公不像是个糊涂的。这位这会儿倒是忘记她自己曾经无数次背地里骂过陈春生是个老糊涂。 陈国利面色一僵,他能说没问吗?话儿一转,“行了,国华还在呢?”然后跟陈国华说,“国华,你咋来了?” 第三十五章 听到陈国华说是来拿锯子、刨刀等木工工具,陈国利高兴地拍拍弟弟的肩膀,“我早说了你那屋该好好收拾收拾,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成,我让你嫂子给你拿去。”吩咐了苗巧娟一句,又回过头跟陈国华说,“要是忙不过来,喊我一声,我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你跟爸,可把木头刨平还是会的,别老找张河国安他们,他们手上哪能没个事,这得多大的人情啊……” 说着话呢,他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国华上次就给了两块钱的工钱,这还是对着外人,要是他这个亲哥哥,咋也说不能低于两块钱。多叫人也不好,工钱给他的跟给别人的不一样,不是让人说国华闲话吗?大不了他多累几天,给国华省几个钱。国华赚钱也不容易呢。 听着他哥满嘴为他打算的话,陈国华眼底快速闪过一抹讽刺的笑,明知道他哥误会了,可他却提不起劲解释。 陈国利又说了几句,陈国华神色冷淡,他也没了兴致,转过身就见媳妇站边上,后知后觉地说:“你咋还在这呢?”不是去拿工具了吗? 她不在这在哪?好几次想插话都没能插、进去的苗巧娟没好气地斜了一眼丈夫,“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那大侄子跟他表叔学做木工活儿,我就把那套工具借他使了,你怎么就忘了?”然后笑着对陈国华解释说,“国华你看,你来的不巧,不是嫂子我不借你,实在是在我大侄子那还没拿回来呢。咱爸也有,要不你去问问看?” 借?好一个借!陈国华冷笑一声,看向那夫妻俩的眼里透着刺骨的冰冷,“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是我的东西。什么时候我的东西借人了,我这正主却不知道。” 苗巧娟闻言当下就反驳,“胡……”说,才吐出一个字,便讪讪地闭上了嘴,因为她想起来那套工具还真是陈国华的。 “当年还是嫂子你来问我借的,说我哥用好了就还回来,到今天我是连个影都没瞧见,感情当年不是我哥要用,是你那侄子要用吧。嫂子这盘算打得倒好,拿我的东西让别人念你的情。”陈国华这话咋听咋讽刺,苗巧娟借的时候那话说得多好听,转个身就当是放了个屁,也怪他不长记忆,钥匙是这样,工具是这样。 顿时气氛尴尬起来了。 “国华,这不是放家里两年多了,你嫂子就给忘了。再说放着也是放着,你嫂子侄子这不正好用得上吗?这事当初我也同意了……”他能说他也给忘了吗?陈国利忙笑着替媳妇打了个哈哈。 陈国华压住心中的火气,沉声道:“之前咋样我就不管了,我后天再来拿。”跟李富贵说好是三天后去他那拿木料,空出一天够苗巧娟回去要了吧?拿回来正好可以开工。 “国华……”苗巧娟轻声喊了一声,陈国华看都不看她,转身就走,“哐”地一声甩上了门,随即他听到苗巧娟尖着嗓子说,“国利,这可咋办呢?我怎么跟大林说,这让我以后咋回娘家?”不用看,他也猜的到苗巧娟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苗巧娟盯着毫无动静的大门,终于开始急了:她都跟娘家那边说好了,大林啥时候买新的了啥时候还她,为这她娘家大嫂特意装了十个鸡蛋给她。这让她如何有脸回去要,要不…… 正想着,就听男人在边上说,“明天你就去岳母家把东西拿回来。”别看陈国利刚刚帮着苗巧娟打圆场,可等着屋里就他们夫妻俩时,那张脸拉得老长?为啥?败家的娘们害他在弟弟面前丢人了。 苗巧娟却不把男人的脸色放眼里,硬着脖子道:“不去,我可没那脸去要,要去你去,当初你也点头同意的。”得罪娘家还是丈夫的弟弟?苗巧娟选择了陈国华,她就不信到时候陈国华能把她怎么遭。 “那后天咋办?”没东西咋还? “他是你弟弟,你跟他好声说道说道不就成了。”那回不是这样,陈国华也没说啥。有了主意的苗巧娟脱了鞋上了炕,语气一转,嘚瑟了,“你快跟我说说,爸刚刚是咋跟你说的?有没有说陈国成啥时候搬出去?红英呢?她嫁妆怎么算?” 眼下她倒是想明白了,想王彩桂搬出去那是没戏的,好歹跟公公夫妻一场,但陈国成就不一样了,跟老陈家半毛钱的关系都没,得赶紧把人赶出去,省得以后拖累了他们。 陈国利:…… 瞅着两眼放光的媳妇,他都不好意思泼冷水了,“你别忘了还有个国华媳妇。” 一听这话,苗巧娟突然感觉到手指痛,立马变得愁眉苦脸,而陈国利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上炕躺下,扯过被子盖住头睡了。 话说陈国华甩上门出来,也不急着回去,往陈国成住的屋走去,他可没把这位给忘了。听说被挠了?他不亲眼去瞅瞅,他咋开心呢? 才走了两步,就见王彩桂红着眼从她自个的屋走出来,摸着眼角转眼就钻进了以前是他姐住的,现在是陈国成的屋。 在门被从里打开的瞬间,陈国华伸着脖子张望,是陈国成开的门,还来不及细看,王彩桂闪身进去了,顺带把门关上了。 可就一眼,也够陈国华笑了:陈国成大半边脸算是毁了,深浅不一的挠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就没一块是好的。可乐了一会,而后他心里又颇为可惜:苗巧娟咋就不再来一下,把另半边也给抓了。要知道陈国成这下子,就爱惜的就是他那张脸了。 却不知苗巧娟也想,只是王彩桂神勇,当场推开陈国利冲过来把她扑到,两人还在地上打滚来着呢。 心里啧啧地可惜了几声,陈国华转身就想回去了:这样好的事,咋也得说出来让媳妇也开心开心。 正想着呢,陈国华有所察觉地看向刚刚王彩桂过来的方向,只见陈春生不知何时站那瞅着他,正冲他点点头。 “爸。”想了想走过去,陈国华淡淡地喊了一声,明明身上流着那人的血,眉眼间却透着一片生疏。 陈春生都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瞧过这个小儿子了,好像上一刻都没他腰高,下一秒就高出他两个头。 仰着头瞅着儿子那张板着的脸,没有记忆中爱笑,他心中怅然。 陈春生看着儿子,陈国华抬头看天:满天一色的阴云,怕是要下雪。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还是神棍完了的陈国华凉凉地开口道:“有什么事?没事我走了。”媳妇还在家等他呢。 陈春生怔了一下,而后幽幽地说:“我去年生了场病……”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老了,一场发烧就让他卧床五六天。 到底是亲生父亲,听到这话,陈国华做不到无动于衷,霍地回过头看向陈春生。陈春生悄然松了口气,“我跟你,跟王彩桂说了,等陈国成结婚了,就让他搬出去住。”余光瞄向儿子,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搬回来,你那屋也不好住人。” “当初说陈国成不喜屋里多张床,想我让搬出去……”呵呵,现在关心他那屋能不能住人?早干嘛去了?陈国华的脸色骤然冷了一下,觉得方才为这人担心有多蠢。 “那不是我说的。”他不过是没有反对而已,对上儿子了然的目光,陈春生有些讪讪,心中不禁后悔当年寒了娃的心。 他不是不知道婆娘对前头婆娘留下的三个娃就是在他面前做个样子,可当时被婆娘一哄,心就自然而然地偏向了她,毕竟有个漂亮的婆娘,哪能不疼上几分? 他却不知道,他这一偏心,让王彩桂腰杆挺得直直的,越发可劲地欺负陈国华姐弟仨,而陈国华姐弟知道他们的爸不会帮他们,就渐渐地跟他离心了。 便是当年的陈春生知道了,怕是也不在意,因为那会儿的他心心念着跟后娶的婆娘生个儿子,到时候直接把前头婆娘留下的两娃分出去,他们夫妻就跟小儿子住,由小儿子养老,于是对陈国华他们越发不上心。 什么?你说他对亲儿子闺女这样,却疼陈国成?这不是因为孩子他妈吗?一个妈生的,终归亲近些。为了那还没影的儿子,他就不拦着婆娘偏心亲儿子。 这一不上心,就是十几二十几年,要不是陈春生生病躺炕上,照顾他的不是偏疼多年的婆娘,也不是说王彩桂不照顾他,可跟没日没夜照顾他的闺女相比,王彩桂就不够看了,匆匆看了一眼又整日不着家的陈国成就更不用说了。那时候陈春生才发现,到头来还是亲生孩子可靠。 也许是生了一场病,怕晚年凄凉,闺女嫁出了,是别人家的了,陈春生就想把亲儿子给拢在身边,大儿子呢,就在跟前还好说,何况大儿子啥心思他也算摸透了,无非就是个钱,像这次他不就是拿钱作饵,反正他也想明白了,等他百年之后,还不是他们兄弟俩的,就当是提前说,安安大儿子的心。 倒是小儿子不好说,连人都见不着,咋办?正寻思着,就来了个换新郎的事。这回倒是冤枉了陈春生,王彩桂这次是先斩后奏。不过陈春生一想,却觉得是个法子,成了亲,也就不好到处跑了。于是他也就没出声反对。至于他就不怕给小儿子娶了个不好的,陈春生表示,王彩桂挑中当亲儿媳的人,他放心。 实际上就是在陈春生这颗沉寂了二十年的父爱“死灰复燃”,可惜陈国华不怎么领情,他已经过了盼父爱的年纪,“当初说好了,咱各过各的,以后该孝敬的,我会孝敬,再多的就没有了,至于你的钱,你爱给谁就给谁,我不稀罕。” 陈春生怔怔地看着儿子越走越远,嘴张了半天,却喊不出话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转而又有些纷纷然:他都示好了,还不够吗? 第三十六章 他爸转眼就能把疼过的王彩桂抛弃,又怎么能保证他今后不这么对待自己?所以甭管他爸说什么,陈国华都不相信他的话, 何况老早的时候,他就看明白了,别看他爸偏向王彩桂,可实际上呢,他或许对王彩桂有几分心,但看重的只有他自己。 王彩桂在他们姐弟仨面前一向很神气,可转过身低眉顺眼地向他爸要钱要东西,像变了个人似的讨好他爸,这样的事他曾经碰到好几次,当时年纪小,不太懂,只觉得心里解气得很:原来王彩桂也有怕的。 直到现在,他渐渐地明白过来,他爸陈春生,压根儿就没怎么把王彩桂放心上,因为他把钱牢牢地捏在自己手里。现在看来,他爸这是防着王彩桂,哪像他,一结婚就把钱上交媳妇保管,这才是疼媳妇的好男人。 想到媳妇,陈国华出了陈家老宅的门,就抛开他爸的话,直奔自家去,也不知道媳妇在家咋样?有没有把他话听进去? 再说苏秀芳,等丈夫走后,她开始干活,把昨晚夫妻俩换下的脏衣服拿去洗了。 院子是有井的,开始苏秀芳没注意,直到陈国华拿掉盖住井口的木板,露出地面上一个三尺宽的口,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井。不是她没见过井,只是她瞧见过的井口都是有石头围着的,哪像眼前这个这么简陋,好似直接在地上挖了个坑,不过是个深坑,还是个会出水的坑。 挪开井盖,拿着木桶打好水,苏秀芳开始洗衣服,说起来这是她来到这里头一回洗衣服,之前男人老是念叨她手上有伤,不让她洗全是丈夫在洗,其实她手上的那点擦伤早就好了,更不用说洗漱早就碰水了,但男人偏偏说那不一样,问他怎么个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想到当时男人那窘迫的样,苏秀芳会心一笑,她心里知道,这是丈夫心疼她,记得有次她抢着洗碗,男人却拦着不让,还理直气壮地说他自己皮厚抗冻。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洗了衣服,又井盖盖了回去,省得有脏东西落进去,至于啥虫子会不会爬进去,苏秀芳觉得在天暖之前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男人都说了会在开春前在井口垒上石子。 到原来是睡觉现在改成仓库的屋拿出斧子,苏秀芳继续早上没做完的活——劈柴,要不是一上午老是被人打断,她早就劈干完了。 把柴火一根根在灶膛旁垒好,陈国华回来了。 “媳妇,你看这是什么?”陈国华进了门,杨着手兴奋地喊道。 “啥?”把最后一根柴火往柴堆上一扔,苏秀芳急匆匆地迎了出来,见到男人手里拿绳拴着的俩条鱼,愣一下,“鱼?哪来的?”正在这个时候,其中一条鱼甩了下尾巴,凑过去的苏秀芳吓了跳,哟,还活着呢。 “国安给的,”陈国华找出个盆把鱼放进去,两条鱼相继扑腾了两下,往盆里添了些水,鱼摇着尾巴游了起来,“路上遇上了国安,他正要来给咱送鱼呢。”一见他就把鱼塞了过来,说是回来的时候正撞上卖鱼的,多买了些,拿两条给他们夫妻尝尝鲜。 一听是陈国安给的,苏秀芳也不打算多问了,盘炕那几天,她看得出来丈夫跟陈国安的关系,那是比亲兄弟还亲,甩陈国利好几条街呢。不但叫自个媳妇过来给她帮忙,而且死活都不收工钱,最后还是她家国华拉下脸,陈国安这才收下的,嘴上还囔着说没下回了。 正想着呢,鸡窝里养着的山鸡“谷谷谷”地叫,苏秀芳心一动,笑着道:“国华,明儿上山去看看,捉到山鸡、野兔给国安送去。”陈国安对他们好,他们也不能小气,亲戚间的情分是处出来,只进不出,光占便宜不想付出,一毛不拔的,迟早就跟那陈国利一家子一样讨人嫌。 陈国安送鱼是没想着换点啥回去,但他没想,自己却不能不想,要是没条件也就罢了,这不是有肉吗?只要山上有猎物,她家就不会缺肉,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身为妻子,她咋也得把丈夫为树不多的亲人维护好。 苏秀芳没发现,她从一个吃独食的,渐渐地对着人情往来操心起来了。 那为啥是明天呢?今天就不能去?一是时间不早了,男人怕是不会同意,二则是,她怕男人跟着一块去——拖后腿。有一回经验就够了,咋也得长点记忆?她就想着明天她一个人去。 你说咋不送鸡窝里的山鸡?呵呵,她留着下蛋换钱呢。便是没有陈国安这一出,她也寻思这上山一趟,捉几只活山鸡回来养。至于家里是还有半只鸡,可这不够分啊,她男人的大伯一大家子可是住一块的,虽然分家了,但一个院住着,陈国安一家也不好吃独食。再说了,她还想着要给大姑姐送点呢。 被媳妇这么一提醒,陈国华想到了几天没去瞧过的陷阱,媳妇要是不说,他早忘了这事。其实说来也怪不了陈国华,毕竟这山头已经多年没有人打到猎了,他那天挖陷阱,纯属是见到媳妇打到的猎物,一时兴起,这几天事多,根本就没想起过。 以为媳妇说的上山就是去陷阱看看,他想都不想地应下了,“行,明天去看看有没有,有的话给国安拿点,没的话以后砍块肉送去。”他跟国安不差这一回,不过媳妇能想到,他心里挺高兴的。 却不知两口子,一个想扔下丈夫独自上山,一个不带媳妇自己去。 当天晚上吃自然是鱼了,陈国华亲自做的,杀一条留一条,就着中午吃剩的菜,小两口吃的还不错。 这个时候村子里没啥消遣。吃饱了躺炕上,陈国华见媳妇捶了下手臂,边捏她的胳膊边心疼地说:“累了吧?不是让你别劈吗,等我回来我来劈做。”天知道他看到厨房里堆得齐整的柴火时,说不出的滋味,媳妇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嘴上说着数落的话,手上却使劲得揉着,开始的时候他是真心想着让媳妇解解乏,可渐渐的,揉着揉着味道就变了,听着媳妇的“嗯嗯”声,陈国华的手慢慢的往不该摸的地方抹去,自然而然地两人就滚到一块了。 苏秀芳正睡着迷糊着呢,就察觉到身旁有动静,睁开眼却见男人在穿衣服,挣扎着要起身,一动,顿觉腰间发酸,不知不觉地“嘶”了一声。 陈国华赶紧按住她的肩旁,挑着眉,“现在还早,你再睡回,我去上山一趟。”可咋心疼的话让他说出一股得意的味道? 脑子还发懵的苏秀芳乖乖地躺好,闭上眼睛继续睡,模糊中感觉到丈夫帮她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陈国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瞅着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了,东方泛白。他先去厨房把灶烧好,往锅里放了把米添了些水,等饭煮开了,也不把火熄灭,留着火星热锅,这才出门上山去。 或许是早前的鸟儿有虫吃,这回陈国华运道不错,坑里共有两只山鸡,不过有一只,上面的那一只,他瞅着咋感觉不对,身上没啥伤,像是活活饿死的。 他掂量完这只又掂量另一只,还真是饿死的,两只大小差不多,分量却差多了。 早知道他就早些过来,这都饿瘦了。陈国华回来的路上可惜地想着。 苏秀芳再次醒来,屋里屋外没见着丈夫,灶上到是热着的,她细细想了一下,突然拍了一下额头,心里一个劲地吐糟这具身子的柔弱,要不她也不至于起来来。 正想出门上山去,别误会,她不是想去找男人,而是想趁着一个人赶紧去打猎,还没出门呢,陈国华就背着箩筐回来了。 “起来了?”见到媳妇,陈国华笑着说,把两只山鸡拿出来,“运气不错,一共捡着了两只,等有空我再去挖两个坑。”突然话儿一转,上下打量媳妇,目光落在她腰上的杀猪刀上,“你这是去哪?”难道大清早就有人喊媳妇杀猪? “这不是瞧你没回来,我想找你来着。”苏秀芳心虚地说,她就怕听到男人说跟自己一块去。 听到媳妇想着自己,陈国华乐了,“我还能走点不成?咱先吃饭,吃饭完把这只鸡拎上去国安那。”挑得的是那肥的,至于另一只,留着给媳妇吃,每回媳妇见到肉,两眼放光,连饭都能多吃一大碗。 这一高兴,他倒是没怀疑接个人咋带上杀猪刀。 吃过了饭,小两口拎着一只山鸡上陈大伯家了,不过好像他们来的时机不对,陈大伯家大门敞开着,院子里却没人,倒是陈大伯老两口住的那屋关着门里面,里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小两口正要往那屋去,就听到屋里突然尖声喊道:“离婚?我不同意。” 第三十七章 陈淑珍红着眼,爆发出一声更响亮的吼声,“我不离婚!”吼完,搁下脸喘着粗气,狠狠地瞪向陈国安,好似那不是亲弟弟是仇人,眼眶里的泪水要掉不掉,失神般地喃喃自语,“我死都不会离婚。” 见他姐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陈国安哆着手指向对方,“你……” “行了,都少说几句。”早前被陈国安嘴里的离婚吓愣了冯美凤,眼见闺女儿子要失和,忙插到两人中间打圆场,瞪了眼儿子,“你姐正烦着呢,你别添乱。”说完儿子,回过头拍着闺女的手说,“你弟也是替你急,就是说话冲了点,你别放心上。” 她不是不心动儿子的提议,可只是瞬间意动,闺女真离了,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呢?村里就找不出离婚的,比淑珍更难的人,还不是咬着牙过下去了,最后不也是好好的。 这话一出,陈淑珍好似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拽住冯美凤的手,哀求地看向她妈,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崩溃大哭,“妈,我不离,我不离婚……”嘴里反反复复念着不离婚。 见闺女魔障了似的,冯美凤心下一酸,柔着声安抚道:“好,好,咱不离婚,不离,回头,回头我让你弟把钱给建强邮去。”如果知道闺女会把日子过成这样,当初说啥也不把闺女嫁给王建强那小子,现在呢,也只能受着了。要不还能咋办?真逼闺女那啥离婚,不说丢不丢得起这个脸,瞧闺女这模样,指不定这头她话刚出口,那头她就闹着不想活了。 唉,儿女都是债。 随着冯美凤的话,一旁陈国栋兄弟的脸色都不咋好看:这钱还不是他们来出?而后想起进屋前媳妇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准给钱,头痛地按了按眉心,咋跟媳妇说?又有得闹腾了? 又这样,又是这样!本来就因一句添乱而心塞的陈国安,一听他妈的话更来气,甩着手冲了出去把门撞得哐哐地响::谁爱邮谁去,反正他是不去的。 陈国栋陈国樑苦笑着摇头跟在后头,还得去跟媳妇说一声呢。 冯美凤无措地看着儿子们相继离开,嘴张了半天却怎么都喊不出了,迷茫地掉头看向炕上坐着的老头子,陈秋生抽着咽一声不吭的,抽得猛了,咳了几声,就是不搭理人,冯美凤却突然悲从中来,捂着脸陪着闺女落泪。 知道陈大伯家有事,苏秀芳俩口子就打算把山鸡放厨房后走人,是亲戚不假,可离婚这样大的事不是谁都能掺和的,更何况又不是嫡亲的,中间还隔了一层,再说了,或许屋里的人还不乐意见着他们呢。 媳妇不清楚,他却是听出那是陈淑珍的声音,想想也是,除了这位,这屋里也没有谁会跟离婚扯上一分钱的关系,也就这个堂姐…… 说起陈淑珍,陈国华就想起了他大姐陈淑芬,都嫁的是知青,咋就差那么多呢?他大姐是大包小包地往娘家拎东西,陈淑珍却是扒拉娘家的东西回婆家,饶是这样她婆家也没念她一个好。 要他说这婚离了算了,可惜他说不得,说了也不算。想到这,陈国华拉着媳妇转了个弯,朝陈大伯家的厨房走去。 此时厨房内陈家三妯娌正趴墙上偷听隔壁屋说话,按说大姑子离不离婚的事,她们这做儿媳的咋都该一块进屋,插不上嘴也能站边上听,怎么也不至于现在沦落到躲厨房偷听? 还不是之前为了大姑子的事,她们不乐意掏钱说话难听了点——她们不觉得难听,她们只是说出了事实,不过婆婆却不高兴了。没法子,天老大地老二的,婆婆排老三,最后仍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凑了钱。 原以为给了钱这茬就过去了,却不想那之后,凡跟大姑子有关的,婆婆一律不让她们旁听。不就是当时惹哭了大姑子,至于吗? 男人前脚刚被婆婆叫进屋,她们后脚就不约而同地奔向厨房,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置,耳朵贴墙站,一看这动作,就知道不是头一回干。 听着听着,三妯娌笑了,国安的提议不错——离婚好!她们情愿留大姑子家里,由她们养着,也好过要养大姑子婆家的一大家子。啥?不怕丢脸?面子能当饭吃,能当钱使吗? 然而下一秒,她们就笑不出来。 听了婆婆的话,三妯娌心里就开始窝着火,正在这个时候,苏秀芳跟陈国华推开了门。 三妯娌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向门口:他们小两口咋来了?随即快速地直起身站好,三妯娌互视一眼,自认为跟苏秀芳有点矫情——盘炕时一同做过大锅饭的交情,干咳几声,站了出来,笑着说道:“国华,秀芳,你们来了。” 瞅着变脸比变天都快的三妯娌,苏秀芳嘴角抽了抽。 陈国安媳妇说着话的时候,陈国栋媳妇一边支棱这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一边心不在焉地扫了眼苏秀芳夫妻,突然眼前一亮,“哟,哪来的鸡?” 陈国栋一说,剩下的两妯娌也看了过去,哟,还挺肥的。 “前几天,国华在山上设来了套,早上刚去捡回来。”苏秀芳没想瞒着,一路过来,不少人看到,山鸡跟家养的鸡,庄户人家哪会看不出来,“国安昨天不是给了两条鱼吗,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别嫌弃。” 谁会嫌弃肉?三妯娌一致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都说了是给陈国安的回礼,陈国安媳妇自然是有话说,正要开口,隔壁传来一声巨响,屋里的人俱愣了一下,而后飞快地朝门外走去。 把山鸡放桌上一放,苏秀芳紧跟在丈夫身边出去,只见陈国安一脸怒气地朝这里走来。 “五哥,”陈国安粗声粗气地喊了一声,“你咋来了?要回去了?我跟你一块回。”怕再待下去,他就要冲回去给他姐一巴掌,能打醒她最好,不醒,也得出口这些年的怨气。只是一想到时候他妈的反应,这点欲、望也没了。 苏秀芳:…… “……我姐她到底求的是什么,王家人分明就不安好心,前几天借口说家里住不下,刚把人给赶回来,昨天来信要钱了,她竟然还想把钱寄回去,这脑袋装的是啥?”一到家,陈国安忍不住就吐槽陈淑珍,更气的是,这封信还是他带回来的,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该撕了这封信。 一把端起桌上的水,陈国安咕噜噜灌了进去,继续说:“这些年,家里都快被她给搬光了,先是养王建强,后头又替她养活王家一大家子,要是知道这样,当初就是打死我,都要黄了他俩的婚事。现在这个样子,我情愿当年王建强像隔壁村那个知青那样,抛弃妻子,也好过我们家给王家做牛做马。王建强王八羔子……” 也不怨陈国安说话难听,实在是王建强有今天,陈大伯一家是出了大力的。别看知青他们胸戴红花,敲锣打鼓地下乡插队,但实际上呢,之前一天没干过农活的,连糊饱自己肚子的工分都挣不到。 王建强长的瘦巴巴的,连袋大米都抗不了,在农村有啥用?眼瞅着日子过不下去了,跟陈淑珍看对了眼,连份彩礼都没出,就跟陈淑珍结婚住到陈家。 陈大伯家愿意吗?当然是不愿意了?可有啥法子,陈淑珍是冯美凤生了两个儿子盼来的闺女,稀罕着,她执意要嫁,拦都看不住。 住陈家的,吃陈家的,花陈家的,两口子自己赚的工分自己收着,陈大伯家对他们夫妻也够意思了。后来王建强要参加高考,陈家一伙人,甭管暗地里如何想,明面上却仍供着他们夫妻,要不就靠陈淑珍那点工分,哪够一家三口的花用? 王建强还算有点本事,考了两次终于考回家乡去了,自然他还是有点良心,顺带把陈淑珍母女也带回去了。可问题是,王家人看不上陈淑珍,当年他们俩的婚礼都没人去参加。 看着陈淑珍拎着大包小包的份上,开门让人进来了,在客厅铺个床铺,白天收起来晚上铺上,这就成了陈淑珍母女睡觉的地方。要就是这样的话,陈国安也不至于一肚子的气,毕竟城里住房紧张,不像农村宽敞住的开。 实际上呢,王家一边各种看不起陈淑珍,一边却又厚着脸皮问陈淑珍要东要西的,有个疼闺女的妈,十天半个月给闺女捎点东西,不是自家种的菜就是养的鸡或者猪肉。 城里是啥地方?那是连根葱都得花钱买的地方。王家人自然眼红陈淑珍的东西,先是要菜,然后见陈淑珍好说话,渐渐大胆地要起钱来,也不知道陈淑珍是真傻还是咋的,竟啥都给了。自己拿不出,就伸手问娘家要,折腾陈家有段日子不得安宁,最怕的就是收到闺女的来信。 陈家也不富裕,自然满足不了胃口大了起来的王家人,王家人不满足咋办?赶陈淑珍回家去,因为每次陈淑珍回来,虽然没几个钱,但吃的啥的到是带回来挺多的。尝到甜头的王家人,就开始三番五次地找借口让陈淑珍回娘家。 苏秀芳听了,就觉得陈淑珍脑子拎不清,有这么个胳膊往外拐的闺女,陈大伯家也算倒了霉,白疼这个闺女了。 说着说着,陈国安媳妇慌张地找了来,“国安,家里打起来了~” 第三十八 又张着嘴喊又跑得急,风一灌,陈国安媳妇被呛了一下,话还没说话就开始咳。 但陈国安不知道,他猛地起身,“砰”的一声,炕桌上的碗又翻了,幸好碗里没水了,便是有水,他也顾不上,“打起来了?谁打起来了?咋打的?”巴巴地望着他媳妇,神情紧张,也不知里头有没有他姐的事? “二嫂跟大姐打起来了,妈……” “打得好!”陈国安媳妇话又没说完,就被她男人给打断了,陈国安兴奋地拍了下大腿,夸赞一声,“二嫂好样的。”他早就想打了,可惜不敢,在心里遗憾地啧啧了几声,眉眼间全是幸灾乐祸,“大姐呢?咋样?二嫂下手重不重?……” 那你是想二嫂下手重还是不重?翻了个白眼,陈国安媳妇大声吼道:“妈去拉架,摔了一跤,手……” 看来今天陈国安媳妇说话注定是不怎么顺利,老要被打断的,这不陈国安一听他妈摔了,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忙跳下炕,“我妈?摔哪了?严不严重?”说着话,心里急,撒着脚丫子往外跑,让陈国华一把扯住,“慌啥慌的,你媳妇话都没说完呢。还不先把鞋穿上,听你媳妇怎么说?”自个媳妇嘴张了老半天没合上,这都注意不到,咋当的丈夫? 被堂哥这么一吼,陈国安再心急他妈的伤情,也得先乖乖地把鞋穿。他边套上鞋,边瞅着媳妇,就听他媳妇在那说,“妈摔了一跤,没啥事,就是手心蹭破了皮,不过爸让我赶紧过来喊你回去。” 妈呀!这下总算说出来了。 陈国安媳妇说得又急又快,就怕一不小心又被打断了,想到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偏偏一破三折,她容易吗?在心底摸了把虚汗。 知道他妈没事,陈国安也不急了,他先是瞪了眼媳妇,“你说话能不喘气吗?你这气喘得也太久了,刚才真的是吓到我了。”而后语气一转,“爸叫我干啥?” 话一落,他蹭地拉下脸,该不会是叫他去给王家寄钱吧?陈国安琢磨了会,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瞬间,他就突然不想回去了,反正他妈也没事,破皮算个啥? 想到这,陈国安穿鞋的动作慢了下来,懒洋洋地问:“二嫂跟大姐咋打起来了?妈又是怎么摔的?”刚刚一急,咋就没想到他妈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呢? 自己性子急,还怪我说话喘气,陈国安媳妇没好气地说:“还能咋摔的?叫大姐给推的。” 说起来,陈淑珍这一推,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寒心。冯美凤对这个闺女,那真是实打实的好,不带一丝虚的。 陪着闺女掉了把泪,又在闺女的催促下,冯美凤重新喊儿子过来。不过儿子没来,来的是媳妇。冯美凤还没说什么呢,陈淑珍就大喊大叫地让她们滚出去。 这位不傻,心里清楚,跟兄弟能讲讲往日的情分——兄弟姐妹情,嫂子弟媳吗,都不是一个姓的,哪有这么多情啊份的?找人要钱,当然得找好说话的,说得上话的。 三妯娌正憋着气呢,陈国樑媳妇脾气躁,呛了她一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要滚的是你。” 其实这话也没说错,就是难听了点。只是陈淑珍就是从王家滚出来的——当然了她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但对“滚”“赶”“走”之类的比较敏感,所以这么一句话,让陈淑珍受了刺激,冲过来厮打陈国樑媳妇。 事情发展地太突然,这边姑嫂两干上了,那边冯美凤才反应过来,一边自己上前劝架,一边喊另两个儿媳过来帮忙,那两个不上去一起干架已经是强忍着,哪愿意。 喊了好几声呢,见大儿媳妇小儿媳妇没动,没法子,冯美凤一个人去了。话说回来,冯美凤不是啥恶婆婆,她来劝架是真的劝架,没想着拉偏架。于是她拉住闺女的手,相比儿媳,还是闺女熟一点亲一点,再说了,有她在呢,二儿媳妇也不敢冲她们动手。 这也没错吧?可问题是陈淑珍不这么想,她觉得她妈不帮她打就算了,还反过来帮着对方拦着自己,是不是她也觉得自己该滚,气得用力一推——冯美凤哪想得到闺女会对自己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地。 陈秋生听到动静回屋,正好撞上这一幕,黑着脸冲着陈淑珍甩了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啪”,陈淑珍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喊道:“爸,你打我?”从小到大,她爸就没打过她,就是那年她执意要嫁王建强,他爸是想动手,可最后不也没成。 “我打你都是轻的了,你瞧瞧你干的都是些啥事?那可是你妈,你都能对你妈动手,那下次呢?是不是就该我了?怎么?嫌我们俩老头子老婆子碍眼了?就冲你做的那些个破事,我早该打你了。”陈秋生指着闺女的鼻子骂,“每次你回来,不闹得家里不得安生就不甘心,你要真有这本事,你咋不在王家闹,非得大老远跑回来折腾。”还不是仗着自己跟老婆子宠她。 陈秋生红着眼说:“也怪我跟你妈惯着你,你说要嫁王建强,我跟你妈由着你,你说王建强那屋住不了人,我跟你妈就让你结婚后住家里,你说王建强要高考,我跟你妈咬着牙也养着你们一家三人,你说王家……那都是我跟你妈欠你的,谁叫我跟你妈生了你。可你哥你弟,你嫂你弟妹的,他们可没欠你。你每次回来伸手要东西要钱的,他们就该给你吗?凭什么?” 这些话他憋心里很久了,再不说,让闺女继续作下去,等他们老两口一走,兄妹之间的情分也就散了,闺女以后可咋办? 再气闺女,陈秋生也想她好,嘴上骂着陈淑珍,心里却希望能点醒她,可惜陈淑珍听了这么都愣是没听进去,硬着脖子喊道:“凭我的两亩地是他们种着。” 陈淑珍母女的户口关系仍在红阳村,当年按人头一人一亩的分地,陈淑芬母女也有份。只是当初她一心要跟着王建强进城,母女俩的两亩地就由娘家人种着。她之所以每回理直气壮地问娘家要东西,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是白拿的。 但陈淑珍不会去想,每年她爸都已经把她那两亩地的出产按市值算钱给她,可以说陈家是白帮着替她种地,人家长工短工还有工钱呢。她也不会去想她地里的出产抵不抵得过她从娘家要去的。 见闺女死不悔改的样子,陈秋生心气一泄,腰也塌下来了,“国栋国樑,你们明天把地还给她,上面的粮食,爸再偏一回心地做主一并都给她,以后她的事,你们就不用管了。”那是他们夫妻的事。 “爸!”陈淑珍瞪大眼睛瞅着她爸,尖声叫道。 陈国栋兄弟却心头一酸,“爸……” 其实他们也怨过自个爸妈。谁家的钱不是留着给儿子的?就他们家,他们爸妈一个劲地贴补闺女,但心中再不甘,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他们爸妈的钱,他们爱咋分就咋分?真正怨上的是这一两年的事。 陈秋夫妻手里的钱贴得差不多,又不像当年那样能干了,拿什么贴补闺女以及闺女身后的一群蝗虫?还不是儿子的钱。你说一次两次,看在陈淑珍是亲妹亲姐的份上,陈国栋兄弟也愿意帮村,可次数多了,他们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哪还乐意?偏偏他们爸妈开口,身为儿子明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怪上他们了,但现在,听着陈秋生的话,这兄弟俩的心,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跟大儿子说完话,陈秋生转过身跟抹着泪的冯美凤说,“你老说闺女日子过得苦,趁咱还在的时候,能拉一把是一把,但今天我拉不动了,也不想拉了,为了这个闺女,我不能再寒了儿子的心,你要是想拉,你就自己去拉吧。” 冯美凤愣了一下,捂着脸嚎啕大哭,也不知是在哭闺女呢,还是在哭她自己。陈淑珍心一慌,拉着冯美凤,“妈?” 头一回,冯美凤没有安慰闺女,只是紧紧拽着闺女的手,陈淑珍却挣扎地扑到她身上,发了疯似的捶她。 陈秋生原来就对闺女又生气又失望,一看她这样更是心灰意冷,把人拽了过来,喝道,“闹够了没?真把你妈打死,看谁还护着你。”然后余光一扫,“国安呢?哪去了?” 公公发飙了,没见连陈国栋兄弟都不敢轻易插嘴,身为儿媳的陈国安媳妇也只敢缩一边,这个时候不得不站出来,小声地说:“国安去五哥那里了。” “行,那你叫他赶紧回来。”陈秋生挥挥手,“都散了吧。”一个人慢慢地往里屋踱去。 …… 听完媳妇的话,陈国安心里急,他爸这是得多寒心,才说不管他姐了的。原本三四分钟才穿好一只鞋,这下他赶紧套上另一只,扔下媳妇往家里跑去。 瞥了眼无精打采的陈淑珍,陈国安推门进了里屋,“爸,你找我?”随后一愣,这还是他爸吗?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紧跟着,陈国安一下子傻眼了,他爸竟然让他明天去找王建强,问他要不要离。他晕乎乎地从里屋出来,连自个媳妇在一旁都没发现。 “国安,爸跟你说什么了?”咋傻乎乎了? “没什么……”是真没什么,就是他爸竟然想着要他姐离婚。天知道早上他就是气急了才那么说的,他爸竟然听进去了。 第三十九章 苗巧娟以为她的那点心思藏得很好,却不知苏秀芳早就发现了,不过她懒得理会,苗巧娟再瞪自己,也不能把自己怎么着,又何必费心思跟她计较,再说了,眼睛长在她身上,她爱咋咋的,自己也管不着。 此时她一心想着上山呢,这下该没事了吧?看到自家屋前的那棵树,刚要张嘴说话,就被男人抢了先,“对了,媳妇,等会我上山再多挖几个坑设个套,看能不能打到更多的山鸡。”不仅仅是他媳妇惦记这事,陈国华也念着呢。昨天捡到了两只山鸡,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事:以前是他没想过靠这吃上肉,但那两只山鸡告诉他,这事有门。 苏秀芳:…… “成,我跟你一块去。”大不了她趁男人挖坑下套的时候到附近转转,到时候动作快点,她就不信打不到猎物。苏秀芳嘴上笑着说,心里其实有点小郁闷,她就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地上山咋就那么难? 什么?你让她改明儿趁男人不在找个时间偷偷上山?可她惦念了一个晚上,不去心里老想着这事。 对陈国华来说,媳妇只要别想着一个人上山就成,所以想都不想地应了,反而对媳妇能陪自己一块去,心里还甜滋滋的:媳妇这是舍不得自己? 不过他瞅了瞅媳妇手里的杀猪刀,抽了抽嘴:不就是上个山吗?咋就要带刀?只是望着媳妇笑眯眯的样子,这位最后还是啥也没说,算了,媳妇高兴就好。 于是夫妻俩高高兴兴地进山了。 话说这回苏秀芳又得失望了,倒不是她没找到机会开溜,也不是她男人拖了后腿,而是……瞄了眼正跟自个儿男人说笑的陈国栋和陈国樑兄弟,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三个人,苏秀芳无语了,看来村子里就没啥秘密的。 更别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只怕人要更多。 这些人来干啥的?还能有啥?跟她男人打的一个主意,挖坑设套来着。你说她咋那么清楚?呵呵,陈国栋陈国樑看到他们夫妻就靠了过来,话里话外打听着设套的事呢。 早知道昨天拎着山鸡去陈大爷那,她就该拿东西遮掩一下。倒不是她觉得村子里的人不该来打猎,毕竟这山头不跟她姓,可这山上的人一多,猎物早就惊跑了,哪还等着她来打? “媳妇,你去哪?”同样懊悔的陈国华敷衍完陈国栋陈国樑,转过头来就见媳妇往林子里头去,忙出声喊道:“走错了,不在那方向,”说着话脚步也快了,扔下兄弟追上媳妇,拉着她往自家陷阱的方向走,心里想着,不让媳妇一个人上山是对的,你看这不是迷路了吗? 陈国华越发坚定了不能让媳妇独自上山的心,为了让媳妇重视起这件事,他还特意把隔壁傻子在林子中走失了的事说了一遍,哪还想得到被他抛在身后的陈国栋哥俩?兄弟哪有媳妇重要?再说了,以往看他不上,别以为他没看出来,现在有事求他了,他没把人轰走,那都还是看在一个姓跟陈国安的面上。 陈国栋兄弟脸色难看,能不难看吗?小的时候陈国华偷鸡摸狗,害的他兄弟俩走在外头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现在大了会想了,虽然觉得那些事未必是陈国华干的,可到底这么多年下,心结也在那了。 你以为他们想挨着陈国华说话,还不是家里的婆娘,陈国华昨儿的那只野鸡,可让她们念叨了半个晚上,还有半个晚上说的是分家跟陈淑珍。反正婆娘嘴里话里话外就是陈国华咋能耐的,听着烦心里也不服气:自己还能比陈国华差?他陈国华会的,难道自己就不会?不就是挖坑吗?于是大早的,兄弟两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扛着铁锹的,出了门才知道对方也是同一个意思。 想的挺好,可真到了山上,瞅着东一个坑西一个洞的,兄弟俩犯难了:咋挖?在哪挖?正愁着呢,陈国华就来了,到底昨晚的那只野鸡不是白吃的,再有也不想被婆娘看扁,凑了过去,结果呢,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笑了半天,陈国华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陈国栋兄弟相视看了一下,也没再贴过去,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苏秀芳两人身后:陈国华不说,他们还不会用眼睛看吗? 只是他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说完故事的陈国华不屑地朝身后撇了撇嘴,然后贴近媳妇咕囔道:“瞎折腾。媳妇,你就看着吧,他们一个个的甭想捉到鸡。”可不就是吗,在经常有人出没的地方挖坑,能猎到那才是有鬼呢?他虽然老叫媳妇不要往林子深处走,但他下套的地方也够偏的了。再有,就是你都来挖坑了,咋就不能多费点力气,把坑弄得像样点,要么太浅要么口太大,是几个意思? 苏秀芳是再同意不过,瞧他男人挖的坑,都把坑壁磨得光滑极了。 走着走着,陈国华又说:“媳妇,咱先回去,等天黑了,我再来挖坑。”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身后那伙人打的是啥主意,不就是跟着他摸到他设套的地方?他不能拦着他们上山,但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陷进总成吧?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自个家就是最靠近后山的,他想上山的话,压根就不用惊动谁。 苏秀芳当然是不反对,反正这样的情况她也打不了猎。 不过陈国华并没有直接回去,这位特坏心眼地带着媳妇东逛逛西走走,但偏偏就不往他设套的那地儿钻。 陈国栋等人看他们又绕了回来,就知道他们这是被陈国华给耍了,饶是如此,也只能憋着气,要不还能怎么着,说陈国华不厚道。可到底谁不厚道?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于是各自暗骂一声,也就四下散开了。 确认身后没小尾巴了,陈国华眼眸子一转,拉着媳妇往他下套的地方去,这不是现在没有人了吗?那干啥要等天黑呢? “我现在就去挖,没准晚上就有鸡落坑里呢了。”陈国华振振有词的解释道,心里美美地想,“说不定现在坑里就有了呢。” 苏秀芳强忍着抽搐的嘴角:行行行,你说啥都有理。 当然了今天的运气没昨天好,陷阱里啥都没有,但陈国华仍激动地在附近多挖了个坑。这位想的是:昨天捡到鸡不就是隔了好几天,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了? 铺好了干草,陈国华正要叫媳妇回去呢,想了想,又在俩陷阱旁做了标志,现在山上这么多人,保不准哪天有人摸了过来。 做好了记号,两口子这才回了家,回去的路上,跟方才相比,山上的路明显要少多了,突然苏秀芳拉拉丈夫的衣袖,指着远处,“国华,你看这是不是大哥?” 陈国华闻言一眼:还真是陈国利?怪不得没有在老宅见到人,原来跑这儿来了。不用问,也知道他哥的心思。 “要不要过去?”认出了陈国成,苏秀芳看着丈夫问。 陈国华收回目光。拉着媳妇继续走,“不去,不用管他。”要换以前呢,他铁定是会去帮他哥的,不过自打他哥瞒着他结婚的事,他就对他哥没那么上心了,心里想着,嘴上转了个话题,“等会回去,咱吃鸡。” 一听吃肉,苏秀芳哪还管什么陈国成,眼放光地连连点头说好,陈国华瞅了,忍不住又把老丈人家给埋汰了一遍,家里天天开荤,媳妇还这么馋肉,一定是在娘家憋久了。 这么一想,陈国华也不拿前几天吃剩的半只鸡,直接翻出昨天捡到的另一只鸡,难得地将整只鸡都给炖了,要知道之前他家是半只半只地吃。 只是刚做好,他的侄子侄女就闻着味来了。他们咋来了?还不是陈国华叫他们来家里吃过几回饭,这次苗巧娟在家一说“你们二叔家有好吃的”,这两位也不用陈国华来喊,自个找上门来了? 可今天陈国华真没想叫上他们,不过人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赶走,于是陈国华想让媳妇敞开肚子吃次肉的计划破灭了,在吃饭的时候特内疚地瞅了媳妇好几眼,看的苏秀芳以为自己脸上有啥东西,动手摸了好几回的脸,自然是啥都没有。 吃过饭不久,天空就飘起了雪,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整个下午就没停过,整个村子很快变成一片雪白。担心屋顶积雪多了,压塌了房子,陈国华不放心地要去检查屋顶,让苏秀芳给拦了,“别去了,上回宋建国家的猪圈不是塌了吗?我不放心地把屋顶全都看一遍,没啥问题。” 陈国华高兴地抱着媳妇啃了口,激动地说:“媳妇,你真能干。”可不就是能干吗? 外面下着雪呢,也没啥事。两口子早早地吃过了晚饭就躺炕上睡觉了,当然了,这么早哪睡得着,夫妻间能干的事多了,陈国华跟苏秀芳也不例外,那啥过后,苏秀芳在丈夫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着,陈国华却摸着媳妇的肚子,暗戳戳地想:这么努力了,咋也得揣上了吧? 不得不说,中午瞅着侄子侄女,这位开始盼自己的娃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他炕有了,媳妇有了,家里就差个娃了。 第四十章 接下来的几天,这雪纷纷扬扬地下个不停,对庄户人家来说,看到这么大的雪,是件挺高兴的事,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这就意味着他们兜里的钱票子多了起来,但对红阳村的老陈家,却是一件让人发愁的事。 王彩桂望着乱飞的雪,暗骂一声贼老天,又把姨婆给骂了一顿,推开门走了进去,“国成,明儿接亲,大雪封路的,你这可咋办?你姨姥姥也真是的,选啥不好选这日子,呸,还有脸说自己算的准……” “烦死了,”陈国成翻身背对着王彩桂,嘟囔一声,“妈,你这话念了好几天了,烦不烦的?”突然又猛地坐起来,紧张地看着自个妈,“妈,我爸啥意思?”不会真让他结婚就搬出去吧? “放心,你爸没把话说死呢。”王彩桂笑了,脸上一片嘚瑟,哪还有当初听到老头子要把她亲儿子分出去过的沮丧,“你呀,明儿把那苏秀丽给接到家来,给妈生个大胖孙子,妈保管这家,以后有你跟你儿子的份。”死老头可没有当初那么的铁齿了。 这几天她算看明白,陈国华一日不说搬回来,老头子他是不会把儿子赶出去的,毕竟就陈国利这个人,老头子铁定不放心,肯定要留着她的国成吊着陈国利的。 呸!老不死的家伙,他就甭想这陈国华会回心转意了。 王彩桂暗戳戳地骂了一声,又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儿子的额头,“你呀,都说了不耍钱了,咋还玩呢?也亏的你运道好,不像李山那小子,到现在都还没被放出来,不过你看看这次,结个婚都没人来,怪谁呢?”一想到儿子明天结婚,结果就她娘家几个来,她这心堵得慌。 知道还能继续住这,陈国成立马躺了回去,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脸,满不在乎地说,“不来就不来,有啥大不了的。”正好呢,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呢。摸着脸上三道凹凸不平,陈国成咬牙切齿地想:他早晚会把这场子找回来的。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王彩桂立马心疼了,“好好好,以后咱也不上他们家去……那苏秀丽也真是的,还说不嫁了,呸,人都是咱老陈家的人了,她有种就把肚子那块肉拿掉,”她敢拿,她就立马把这事囔出去,反正现在外头说儿子的不好听的多了去,“不就是想拿乔要钱,不要脸的,上回彩礼也好意思说是她的,老娘没让她吐出来,那是瞧着她那肚子的份上……” …… 苏秀芳透着窗户往外张望:男人咋还没回来?前两天这个时候早回来了?又张望了一会,还没人。正要收回目光,眼神突然朝茅厕的方向瞟,不过还没待细看,余光瞄到门口闪进个人影,苏秀芳忙笑着迎了出去。 “国华,你回……”声音一顿,又立马高扬了几分,“你这是咋了?”瞅瞅丈夫身上的凌乱,苏秀芳脚步加快。 “媳妇,你别出来。外头冷,我这就进来。”陈国华嘴上阻止媳妇,脚下迈着大步跨了过去。 站门口把身上的雪抖了个干净,陈国华进屋接过媳妇手上的热毛巾擦了把脸,随手把毛巾挂在墙上的挂绳上,又接过媳妇端来的热水喝了口,顿时胃就暖了起来。 “喝酒了?”一身的酒味,一进屋就闻到了,她就说咋回来地这么晚,只是?“你脸上这是咋了?”刚刚离得远了点没发现,现在才看到丈夫脸上有数道细微的小擦痕。 衣服凌乱,脸上有伤——莫非发酒疯跟人杠上了?不过这伤瞅着也不像被人打了,倒像是让什么给划了…… 听到媳妇前面的话,陈国华下意思地抬起手臂嗅了嗅——咋还有酒味?听了媳妇后面的话,不在意地摸了把脸,整个人往炕上一坐,“没啥,就是摔了一跤。”他说得很轻松,其实哪是什么摔啊,是滚,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今天是他给李富贵家打嫁妆的最后一天,收工后,李富贵非得留他下来喝几杯,这不劝酒的人一多,他也喝得醉醺醺的。 陈国华醉是醉了,可仍记得媳妇还在家等着呢,囔着要回家。按理说,面对这样子的陈国华,天又下着雪,李富贵家咋也出个人把陈国华送回来,这万一路上出点啥事的,够两家头痛的。 可李家的男人们,还不如陈国华呢,全都给喝趴下了,连特意喊来陪酒的,也晕乎乎的。于是李富贵婆娘刚出门去喊人帮忙,陈国华就自行摸出了门。 李富贵家不是红阳村的,跟走失的傻子是一个村的,那他咋就找陈国华做木工?他是宋建国的大舅子,宋建国家这么大的事,身为大舅哥咋也的来瞧瞧。这不就看到陈国华活做的漂亮,又跟妹夫一打听,得了,就他了。 从李富贵家回红阳村,有两条道,一条平坦大道但路远,一条是翻山越岭但近,要是清醒的陈国华,下雪天的,他肯定走那天平坦的,可今天这不是喝了点酒耽误了吗?他迷迷糊糊地就往小道上走去。 却不想路上被绊了一跤,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往下栽,不巧的是那正是一个坡,不用想了,陈国华当下就滚啊滚。 换成别人,第一反应该是护着脸护着要害,可偏偏陈国华不,他双手紧紧抱住胸,为啥?胸口口袋里有李富贵结的工钱。 好在这坡不陡也不高,积雪又厚,陈国华除了脸上被蹭伤外,倒是没啥大事,这么一摔,冷风一吹,冻得打了个哆嗦,脑子也不浆糊了。但即便人清醒了,干的第一件事却是翻出钱袋子数了数,一个子没少,这才安心地爬起身继续赶路。 苏秀芳拿着丈夫给的钱袋子,又是好气又是心疼,这典型的就是要钱不要命了,有心想说几句,可是看着丈夫那张笑盈盈的脸,啥也不说了,宰鸡给男人补身子,压压惊。 对,就是那只她留着要下蛋的山鸡。钱,哪有丈夫重要?她可比屋里那男人要聪明多了。 杀鸡放血,烧水退毛,开膛破肚,一连串的动作麻溜得很。 苏秀芳拿着刀剁鸡,剁着剁着,突然怔住了,该不是男人护着钱是因为她的念叨? 眼瞅家里的荤腥越来越少,换往日,男人不在家,她上山一回不就解决了,可这不是下雪封山了,她去了也没用。所以昨天她忍不住念了一句家里的肉快没了。 隐隐记得男人安慰她说,“到时候咱去城里买。” 为啥是隐隐记得?那是她惊到了,头一回知道原来鸡也能卖买?毕竟原主的记忆里,自家养的鸡都是宰了吃的,再说记忆中,这里私下买卖好像挺严重的。她两次去城里,也去的都是这个国家开的供销社百货商行。 其实苏秀芳不知道,私下买卖几年前是重罪,可近些年政策变了,上头允许买卖了,可原主是个胆小又不懂政策的,所以就出现了记忆跟现实有偏差的事。 等苏秀芳拉着男人问东问西,搞清楚了状况,真是又惊又喜,她又找到了生钱的门子,猎到野物拿去买,她完全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自个男人脸上复杂的表情,陈国华想的是,媳妇这是在发愁钱的事。 …… 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苏秀芳瞪了眼要起身的男人:你给我老实待着,麻利地起身开门去了。 苏秀芳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门外就传来一个慌张的声音,“这位同志,这是陈国华家?”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富贵婆娘找来的帮手。话说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陈国华已经不在了,这人不放心地追了过来,不过跟陈国华走岔道了,他哪想得到这样的天气陈国华好敢走近路,于是这位走的是大道,一路没见着陈国华,他越想越惊心,到了红阳村跟人问了路,直接找上门来了。 听到陈国华已经平安到家了,这人明显松了口气,说什么也不进屋坐会,转身就走了,他还得回去给李富贵家报信呢。 目送走了好心的人,苏秀芳这才把门关严实了进屋。 “谁啊?咋去了这么久?”要不是怕媳妇生气,他都要出来找了。 苏秀芳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来找你的,李富贵那边的人……”别以为她啥都没说,又宰了只鸡,她就不生气了?便是因为她的话,她更生气——气自己。 一听这话,陈国华哪还不明白,不敢触这个霉头,替媳妇夹了块肉,语气一转,“大爷那,今儿没事吧?”陈国安临走前叫他看顾些家里。 瞅着碗里的肉,苏秀芳微微红了眼,哪还有舍得生男人的气,“没啥事,今天我去那附近转了一圈……” 此时陈秋生家,老两口窝坑上说着话呢。 冯美凤咬断了线,把手里的衣服递了过去,“好了,当心点,这衣服可再也不经不起补了。”收拾好针线,犹豫了半响,这才吞吞吐吐地说,“老头子,我想明天带淑珍娘俩去一趟二叔那。” 陈秋生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沉下脸,“去啥去,不准去。”又不是他陈家的种,没听外面都在传那兔崽子犯事了吗?甭管犯了啥事,这公安都找上门来,准没好事。 “淑珍心里苦……”冯美凤硬咽道,自打那天闹开后,老三的家还好说,老大老二家的,碰上闺女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都没一个笑脸。 “谁心里不苦。”陈秋生喝道,“这话以后甭再说了。”让儿子儿媳听到,又是一堆事,“国安前几天不是发那啥电报来说,王建强请好假就过来接她母女吗,这几天的,你让她给我好好待家里。” 想到王建强说不离婚,陈秋生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越发坚定了分家的念头,至少不能再拖累儿子了。 第四十一章 “国华,过来洗澡了。”端了盆热水进来,苏秀芳朝四仰八叉躺炕上的丈夫喊道,浑身的酒气,也不晓得熏人? “来了,来了。”陈国华汲拉着鞋快步走了过来,三两下脱光衣服,就剩个大裤衩,捞起盆里的毛巾就要擦身子,却被媳妇伸手接过毛巾。 朝旁边崭新的洗澡盆挪了挪嘴,苏秀芳推了一下男人,笑着道:“坐里面去,我给你搓搓。”瞅了眼盆,应该能装得下丈夫?这还是男人前天向李富贵匀了点木头新打的,今儿是头一回用。 搓搓?陈国华双眼倍儿亮,不用媳妇催促第二遍,当下扒下那条大裤衩,高兴地坐了进去,呃,坐是坐得下,就是有些放不开手脚,不过陈国华仍是兴奋地仰着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媳妇。 上上下下打量男人精壮的身子,苏秀芳放下了心里悬着的石头,不亲眼瞅瞅,她说啥都不放心,万一男人报喜不报忧呢?正想着呢,她拿着毛巾开始给丈夫搓澡,东揉揉,洗搓搓,洗得特来劲。 “水烫不烫?” “这力道会不会太重?” …… 随着媳妇的轻声细语,陈国华舒服地闭上眼睛,感觉到那双手越来越往下,他霍地睁开了眼,眼底一片幽深,瞅着媳妇的小红脸,“哗啦啦”,陈国华猛地起身,在媳妇诧异的目光下,拿过毛巾随意地擦了把身子,拉着媳妇就往炕上钻。 “水……”还没到呢? 为了避免媳妇说出扫兴的话,陈国华一下子就将媳妇的嘴堵上了,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管什么水不水的?让媳妇这么摸,他哪还忍得了? 今晚的媳妇特别热情,陈国华感觉意犹未尽,正打算二度春风,苏秀芳喘着气推了推身上的男人,“好了,累了一天了,赶紧歇着吧。”说这话,佯装地打了哈欠。 一连好几天早早起来,赶了半天的路去做工,今天回来的时候又滚了一跤,是够呛的。 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体力,陈国华不甘心地咬了口媳妇的脸蛋,“今晚先放过你,明天有你好看的。”慢腾腾地从苏秀芳身上翻了下来,要不然怎么着?他担心到时候早早把自己交代了,让媳妇嫌弃呢。 谁不放过谁?苏秀芳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过知道这种事上不能挑衅男人,于是她啥也没说,脑袋埋着男人的胸膛,原是哄男人的,不想没一会儿她自己倒是先睡上了。搂着媳妇的脑袋,陈国华也合上了眼。 “哐当”一声巨响 老大的动静吵醒了苏秀芳,连带着贴一块的陈国华也跟着醒来。 “媳妇?咋了?”陈国华揉着眼问,打了个哈欠问,话落,又是“轰”的好几声响。 也无需再问了,他立马清醒了,“什么声音?”支棱着耳朵听了会,“好像是前院传来的?” 苏秀芳早听出来了,起身就要下床出去瞧瞧,却被陈国华拦下了,“别去,我去看看。”说着话呢,忙套上条裤子披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小心地掩好门,一转身,陈国华呆了,他家的茅厕——塌了。而后这位心也够大的,瞧了一眼又回屋了。 陈国华哈着手进屋,跺了跺脚后,赶紧往炕上爬,苏秀芳往里挪了挪,给丈夫腾位置,“怎么样?咋回事?” “没啥呢,就是茅厕塌了。”把媳妇往怀里揉,陈国华轻描淡写地说,“赶紧睡吧,有事明儿再说。”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子一合,睡了。 茅厕塌了?苏秀芳突然觉得脸好疼,前几天她还夸这海口说没事呢,这才过去几天啊,这茅厕咋就塌了呢?突然她想起一个事来:下午等男人的时候,她好似看到茅厕晃了一下,还以为是眼花呢,正巧那个时候男人回来了,她也就没多想了。莫非那个时候,茅厕就不顶用了? “国华,外面啥……”苏秀芳微微抬起头,就见男人早就闭上了眼,想到男人今儿累的够呛,默默的住了嘴。 心里有事呢,又怕吵醒丈夫,苏秀芳直愣愣地躺那儿挺尸,也不知啥时候追随自个儿男人的脚步睡觉了,反正没以往睡得那么踏实,中间时不时地醒了好几次,后头索性也不睡了。天刚亮,她就起来了。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陈国华睁开了眼睛,就听他媳妇说,“你继续睡会,我去瞅瞅咱家的茅厕。” 茅厕有啥好瞧的?睡懵了陈国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哦,家里的茅厕塌了,“等等,我也去。”昨晚黑天瞎火地没瞅仔细呢。呵呵,难道不是瞌睡虫上头,光顾着想睡觉? 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茅厕塌得不是很厉害,就是倒了一角,茅草顶上有个大窟窿。 见媳妇自责不已,陈国华也想起了媳妇当初的话,忙出声劝慰,“没事呢,这茅厕也不知建了多少年头了,正好咱换个新的,瞧着木头,都朽成啥样了,也怪我,这雪下得这么大,我咋就不上屋顶掏掏雪呢。” 说着话呢,撸起衣袖跟媳妇一块收拾茅厕,说收拾,其实就是把杂石子、木头给搬开,清理出一块地来,至于其他的,等天气好了再说,就着天,雪怕是还有得下。 两个人手脚俱是麻利的,很快就收拾好了,于是吃过饭后,陈国华就想着出去出去晃了圈,他家都这样了,哪村里其他人呢?结果呢,这位出去的快回来地也快,兴匆匆地跑了进来,“媳妇,快走,看热闹去。”拉着媳妇往外走。 “国华,咱去哪?”苏秀芳手里的抹布都来不及放下,就被男人拽着跑。 “到了就知道,不过你看到铁定高兴。”反正他就是挺乐呵的,要不是想让媳妇跟着一块乐,他都不想回来了呢。 哟,还神秘上了。苏秀芳好笑的斜了眼男人,不过瞧着方向?“去老宅?陈国成结婚?这有啥好看的。”你说她咋知道今天陈国成结婚?呵呵,昨天郑春香不死心地让林丽梅又来喊她,她能不清楚吗? “不是这事,这事算啥?”真要是这事,他也高兴不起来,想到那茬热闹,陈国华立马眉飞色舞,“陈国成这婚怕是结不成了。”这语气咋听咋幸灾乐祸的。 不用媳妇问,他自个儿继续兴奋地说,“我刚刚去大爷家转了一圈,顺道拐去了老宅,不想就见到陈国成被一伙人堵门口,不让出去呢?”这要是平时到也罢,但眼下陈国成是要急着出门接新娘的,这一耽误,可不就是要误事。 新仇加旧狠,陈国成倒霉,他就开心。 一听这话,苏秀芳来了精神,扒拉着男人的手问:“谁?是谁干的好事?”这么合她的心意。 “我就认识个李山,跟陈国成耍着玩长大的,剩下的估计不是咱村的人,”要不他咋瞅着全都眼生,“我过的晚,听人说那伙人大清早就来了,堵门口骂,说话老难听了,陈国成一直缩屋里没出来过。” 说完话,陈家老宅就近在眼前,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苏秀芳还没见着男人口中的李山一伙人,倒是先听到了叫骂声,“陈国成你这个龟孙子,有种你自个滚出来,叫个娘们的出来顶个屁用。”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彩桂嘴里还没放出来的李山。其实李山昨天就被放出来了。那他咋就这么早出来了? 原来李山是被陈国成喊上的,不想陈国成半路纠缠苏秀芳去了,李山就先过去了。不过那天他兜里比他那张脸还干净,自然是别人在玩,他在边上看着。这不公安来抓赌——整锅踹了,李山也没跑得掉。 按说像他这样“不相干”的,也就教育几句放了出去,却不想他自个儿心里有鬼,没等公安审问,就把陈国成招了,于是公安觉得他有问题,来来去去地反复审问他,虽然他再也没吐出个啥有用的,但公安不信,直到把那天在场的人全都问了一遍,才知道这小子完全就是个看热闹的。可这一连串的审下来,这不李山直到昨天才出来。 李山可不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把陈国成给记恨上了,要不是陈国成非让他一起去,他哪会被关。尤其是这位回到家,看到老娘急出病,兄嫂话里话里话外挤兑他,又一听陈国成明儿要结婚了,当场就炸了:好你个陈国成,老子在里面吃不少睡不好的,担惊受怕的,你倒是再外逍遥快活,娶媳妇。 这么一想,他就冲出去找陈国成算账,不过跑着跑着,转了个方向往城里去了。干啥去?找人去?他打不过陈国成,自然要找帮手。那天一块被关又放了出来的也有三四个,李山添油加醋地一描绘,又说,“那天就陈国成不在,肯定是他想公安举报的,要不咋就他没事?” 这几个人听着有理,甭管是不是陈国成举报的,单凭他们在里头吃苦,陈国成这小子在外吃香喝辣的,他们就不干了。 所以李山说要给陈国成好看,他们想都不想地应了。这才有了陈国华口中的热闹。 第四十二章 其实李山有点小聪明,他知道要是直接叫人把陈国成揍一顿,红阳村的父老乡亲肯定不干了:咋也不能看着陈国成在自家的地盘被外面人给欺负了?把他们红阳村的人当死人吗? 所以李山就让跟着他一块来的兄弟把陈家老宅大门给围了,谁都不让出去,他自己亲自上阵骂陈国成,甭管咋说的,他也是红阳村的,一个村子里的,爱咋咋的,村里的大伙反而乐于看热闹呢。 反正他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想给陈国成添堵,最好让他办不了喜事,出口自己心中的恶气。至于让喜事变丧事,原谅他,他还没有这个胆。 再看陈国成,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因破相而闷闷不乐了几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正要去接媳妇呢,然后悲哀地发现出不去了,李山带人把门口给堵了。 也不知是不是曾经坑过李山,一看到对方这幅架势,陈国成砰地把门关上,任由门外的李山如何骂破了天,一直缩在屋里不出去,反正屋外有他妈呢。只是这回王彩桂可是遇到了对手。 不得不说,能跟陈国成玩耍的,多少有点臭味相投。陈国成是个会动手打女的,李山也一样。面对王彩桂这个“兄弟”的妈,他可没有谦让的精神,该骂就骂,该出手就出手,半点都不带犹豫、客气。 有种?龟孙子?王彩桂一听李山嘴里不干净的话,打了鸡血似的冲了上去,却被李山毫不留情地撂到在地。跟着一块出来的王彩桂两个哥哥跟嫂子,见状立马站了出来。可李山这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一帮人在陈家老宅门前打成了一锅粥。 苏秀芳跟陈国华赶到的时候,陈家老宅门口正闹得厉害呢。有眼尖的发现苏秀芳两口子来,于是纷纷让出一条道让小两口过去。不费劲地挤到了前头,苏秀芳就看到李山拿脚踢了一下王彩桂,王彩桂闷哼一声。 这一声,让王彩桂两个哥哥分了心,被李山的同党一巴掌扇一边去了,原本就对小姑子的事不上心的两个王家媳妇,别看她们也跟着一块掐架,那就是做个样子走个过场,这会儿也不装了,默契地上前拽着各自丈夫的手,直接拖到一边,不许他们再上去凑热闹了。 人群中爆出一声声的劝架,但他们只敢喊不敢说,毕竟上一个上前拉架的,让李山给推了个四仰八叉的,痛是一回事,丢人也是一回事,现在谁也不敢往前凑。 王彩桂都四十好几了,当着大伙的面被人摁地上,还是个小辈,面上哪过的去啊?又听到李山再次把亲儿子从头骂到脚,她挣扎地站了起来,又发疯地扑了过去,李山抬脚一踹,王彩桂惨叫一声,扑腾地扑倒在地。 王彩桂缓过了痛,霍地抬起头,看向李山的眼里冒火,突然眼前一亮,巍颤颤地叫一声,“国华~”陈国华正好站在李山的又斜后方,王彩桂一抬头就能见着。刚刚被李山教训了一顿,这会儿看继子特别亲切,尤其是其他陈家人一个都没出来。 一声国华,连姓也省了,王彩桂叫得那个叫亲切,怕是她这二十年来头一回,却让陈国华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毫无情绪地盯着她。 李山不知道陈国华就在他身后,闻言扑哧一笑,“哟,拿陈国华来吓唬我?我这下可算知道陈国成的不要脸是哪来的?感情是你给的。”嘴上说着王彩桂,他还不忘把陈国成拿出来遛一遛,“都说我李山不是个好东西,我看你们这对母子还不如我呢。我倒想问问你,你咋还有脸提陈国华?今天我就做回好事,把那些个事说出来,让大伙听听。” 他不怀好意地冲王彩桂笑了笑,凭什么陈国成做了黑心肝的事,反倒没人说,他只是被冤枉地关了几天,是个人都瞧不上他。 想到国成跟李山的关系,莫不是……王彩桂脸色一凝,暗道一声不好,只见李山往左转了小半步,面朝大伙,高扬着声音,“不知大伙还记得当年生产队那会,陈国华偷土豆的事?” 王彩桂的脸瞬间的白了。 在场的不少都是亲眼目睹这事的,自然是还记得这事,有个人囔道:“我记得那年的土豆少了五六斤,大队长说要挨家挨户地查,有人举报说是陈国华偷的,最后真的在陈国华的竹筐里找到了……” “这我知道,那时候我正跟大队长一块呢,是陈国成说的,他说亲眼看到陈国华偷土豆,后来大队长还夸他思想觉悟高,给他当天多算了工分。” 李山却哈哈一笑,指着王彩桂不屑道:“什么思想觉悟高,呸!陈国成那是贼喊做贼,他偷的……” “胡说,你胡说。”王彩桂突然暴起扑向李山,只是还没挨着人,就让眼疾手快的苏秀芳一把拽住衣领拎到边上,王彩桂脸色狰狞地挣扎,苏秀芳使了点巧劲压制住她,弯下腰贴在她耳朵旁,轻轻地警告,“再叫一声,再动一下,我让你以后再也说不出话,动不了。” 冷冰冰的语气,让王彩桂打了个寒颤。苏秀芳的狠,她早已领教过。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王彩桂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瞬间安静下来了,只是咬牙切齿地瞪着李山。 见王彩桂不折腾了,苏秀芳对李山说,“你继续说。” 所有人都没想到王彩桂突然暴起,又转眼就被收拾了,看得他们一愣愣的,望向苏秀芳的眼神三分好奇几分敬畏。 随着苏秀芳的话,李山回过了神,“哦,哦……”下意思地觑了眼苏秀芳,然后一愣,有些尴尬地朝边上的陈国华叫了一声,“国华。”当面说人是非,虽然不是坏话,但……等等,李山挺了挺胸,笑道:“国华,你来的正好,我跟你说,当年那事全是陈国成害的你。”妈的,他这是做好事,干嘛心虚? “陈国成他偷了土豆后藏在你的竹筐里,他说要是被发现了,也是你偷的,没的话他回家后悄悄地换回来,不过大队长发现得早,没下工就知道土豆少了,他怕事情败露,就直接去大队长那告发你。” 然后大队长就在他竹筐里找到了丢了的土豆,“人赃并获”,甭管他怎么解释说不是他干的,除了他姐,都没人信他,走哪到哪,哪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想到这,陈国华却发现,如今真相大白了,他并没有感到丁点的高兴。 大伙哗然一片,谁能想到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有这样的心眼? 苏秀芳担忧地看了一眼丈夫,陈国华正好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接的时候,陈国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苏秀芳安心了,“你怎么知道的?”她问李山,这事一定要撸明白,省得以后陈国成反嘴。 这话一出,大伙点头附和,其实,想的明白的,从王彩桂的态度中,就猜到李山没说假话。 大概是难的做一回好事,李山容不得别人质疑,激动地说:“陈国成亲口跟我说的,不光是这事,李大娘家的鸡被偷了,也是陈国成干的……”他说的义愤填膺,却忘了这事他自己也有份。 换陈国成来说,他铁定不会说是偷的,是路上捡来的。 也不知道李大娘的鸡咋就跑到门口的路上,正好碰上陈国成跟李山,这两人分别给对方使了个眼色,一个拦一个追,很快就把这鸡搞定了。 当天中午,两人背着人躲角落,吃得满嘴油腻,瞅着地上的鸡毛跟骨头,李山说找个地方给埋了,却不想陈国成眼珠子一转,裹了鸡毛跟骨头就往家里去,把这些给塞到陈国华兄弟俩的房间里。 李大娘家发现鸡丢了,满村子地找,陈国成竟然说他发现陈国华兄弟躲屋里偷吃鸡。按说这样的漏洞百出的说法,不该有人信。偏巧的是陈国华有前科——偷土豆,再有一个,就是面对众人的质问,陈国利含糊其辞。 问他是不是他偷的,陈国利坚决否认,问是不是程国华干的,他却没有一口否决,反倒犹犹豫豫地说不是。 可落在别人眼里,这是做兄弟地维护弟弟,于是,陈国华又一次被背锅了。没过半天的功夫,整个红阳村的都知道了,当然事后也有人怀疑,不过呢,是不是的,除了陈国华姐弟外,已经没人在意了。 说着说着,李山虽然发现大伙看向他的目光有异样,但觉得那是大伙夸他说出了真相,却不知道他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苏秀芳都不忍心看了,她直接撇过头,瞄到王彩桂脸上煞白,软到在地上的样子,心里窝着火,她就不信王彩桂是不知情的,偷土豆不说,偷鸡的事,据李山说,屋里就李大娘跟陈家人,哪那么快就传遍村子?里面肯定有王彩桂的推泼助澜。 她双手握拳,青筋暴起,突然左手的手指被人轻轻地一根根扳开, “国华……”苏秀芳心疼地喊了一声。 第四十三章 苏秀芳拿着菜刀狠狠地剁了下肉,咋想咋生气:“国华,就这么算了吗?我咋觉得这也太便宜他们了?”要她说,就王彩桂母子这些年干下的事,教训他们一顿都是轻的。她是想这么干的,可当时男人拉着她的手说要回家,瞅着丈夫神情淡淡的样子,她的心莫名地一酸,也就啥都没做地回来了。 李山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回来的时候她可是问过丈夫了,什么陈国成偷钱,王彩桂却说是她男人偷的,什么陈国成偷窥别人媳妇洗澡,被发现逃跑的路上撞上了她男人,反过来咬他男人一口……这样下三滥的事太多,两只手数都数不过来。 她越想越不甘心,把刀往案板上一扔,转身抄起门背后的扫帚,就要找王彩桂他们算账去。 见媳妇气鼓鼓的样子,陈国华忙一把拉住她,“干嘛去呢?甭理他们,他们早晚落不到好,今后有王彩桂后悔的。”夺过媳妇手里的扫帚,远远的扔开后,怕媳妇不信,继续说,“陈国成那回偷钱就是为了赌钱,当初王彩桂要是早早地训他一顿,他哪还有胆继续赌?现在他的赌瘾是越来越大了,你瞧着吧,以后有王彩桂哭的时候。” 多少人就因为沾上了堵而败了家,何况王彩桂手里头没几个钱,等那几个钱败光了,看王彩桂陈国成咋“母慈子孝”? 你说他真的不生气嘛?怎么可能?当初他都有杀了他们的心,是他大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他哭,他才想明白,为了不相干的人,又何必把自己赔进去,累得真关心自己的人担心。后来又见陈国成迷上了赌,心里的那点气更是没了,他就等着看陈国成自己把自己作死吧。 听男人一说,苏秀芳觉得好像也有道理,迈开的脚又缩了回来,只是心里依旧有气,也不知道得等到何年马月呢? 看出媳妇的心思,陈国华笑着说:“也不用等以后,你看他们现在不就是报应来了。当初别人怎么说我的,今天可不就是轮到他们?再说了,他们今天怕是没有心思办喜事了。”这丢人丢大发了。 随着丈夫的话,苏秀芳脸上神情缓和,“那些人这张嘴,现在可算用对了地方了。”这是连当初说她男人闲话都给记恨上了,“大队长倒还不错,当着大伙的面跟你道歉。不像有些人,压根就没觉得自己错了。” 知道李山闹事,原大队长现村领导就匆匆赶了过来,正好听到李山说故事呢,二话不说就站到陈国成面前,就土豆那事像他正式道歉,半句推脱责任都没。 边想边走回案板前,她重新拿起菜刀剁肉。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陈国华语气一转,“对了,媳妇,这猪肉哪来的?”记得家里猪肉早吃没了? “哦,昨晚忘记说了。”要不是昨天有丈夫滚坡的事,她早说了。苏秀芳剁着肉,头也不抬地说,“昨天我去还杀猪刀,正碰上张屠夫杀猪来着,顺手搭了把手,这肉是张屠夫给的。”她就不是个爱推来推去的,见张屠夫给的诚心,也就接过来了。 “张屠夫回来了?啥时回来的?怎么大雪天杀猪?”陈国华坐回去洗着菜问,不是说丈母娘病了吗?这是好了? “我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的,看到他家大门开着,就想把杀猪刀还了,去的时候就张屠夫一个人正杀猪呢。听说是张屠夫丈母娘没了,办白事缺了肉……” …… 苗巧娟轻快地走进屋,眉眼间带着笑,“爸,人都送走了。接下来咋办?”哪需要要送啊,遇上这样的事,他们躲都来不及。 跟陈秋生说话,她眼睛忍不住往边上半躺在炕上的王彩桂身上瞄,瞅着没了精神气的王彩桂,她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活该。想到刚才在门口听人说什么王彩桂真缺德,什么黑了心肝的后妈,苗巧娟就乐呵。 “啥咋办?”陈秋生横眉瞪眼,“该收的收了,该还的还了,还嫌不够丢人现眼。”说完话,他还不忘狠狠地剜了眼王彩桂:都是她,要不然小儿子现在也不会跟他离心。 此时王彩桂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听了陈秋生的话,立马激动地挣扎起来,“不行,让国成把苏秀丽接过来。”国成的名声完了,这媳妇更得娶。至于啥酒席不酒席的,她已经顾不得了。 “国成呢?”扫了一眼屋内,没找到儿子,王彩桂急巴巴地问。 “妈,哥在屋里呢。”陈红英没好气地说,她心里还委屈着呢,有这样的妈跟哥,以后她哪还有脸出门。但她不说不行,因为压根就没人回她妈的话,毕竟是亲妈,她咋也不能让她下不了台。 王彩桂紧紧拽住陈红英的手,“红英,去跟你哥说让他现在就去接你嫂子。” 陈红英在王彩桂的再三催促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陈国成的屋,结果呢,这位进去没到一分钟,就脸色难看地出来了,“妈,我哥说不去。” 不去?王彩桂瞪大眼,“你跟你哥说清楚了吗?你再去跟你哥说……”话没说完,陈红英却不耐烦地说:“有啥话你自己跟他说去。”她才不想再去受气呢,笑话,干下那些事的又不是她。 说完话,陈红英甩着胳膊地会自个屋了。 苗巧娟扑哧一声笑了:王彩桂你也有今天。却被王彩桂瞪了个正着,“你去,去喊国成过来。”她亲自跟儿子说。 谁知这回苗巧娟压根就不怕她,当做没听到似的,扯着丈夫的衣袖,“走了,爸让咱把借来的碗筷桌椅的还了。” 看着苗巧娟嚣张的模样,王彩桂眼里冒火,但她再生气,也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儿子的婚事,至于苗巧娟,她以后再收拾。 只是屋里就她自己跟陈秋生了,瞧丈夫在开始发了顿脾气就闷头抽烟,王彩桂知道是指望不上的,她咬着牙撑起身子,拖着酸痛的身子去找儿子。也不知道王彩桂是怎么跟陈国成说的,反正半响后,陈国成满脸不情愿地出门了。 …… 有了昨晚茅厕让积雪给压塌了的事,吃过饭,陈国华打算借把梯子,爬上屋顶把积雪扫下来。大概是李山的话传开了,这回陈国华很容易地借来了,那梯子的主人甚是热心地说他不等着用,让陈国华尽管用。 苏秀芳在下面把这梯子,陈国华在上面清理屋顶的积雪,正在这个时候,苏兴华拎着个包,风尘仆仆地上门来了。 说起来苏兴华也不容易,他没想到他就执行任务回来,迎接他的是老家来的两封信,一封媳妇的,一封弟弟的。当时心下一紧,家里出了啥事?媳妇弟弟全寄信来了。忙拆开一看,立马气的肝儿疼。 媳妇说的比较婉转,可弟弟的就直白的多了,什么叫二姐抢了大姐的男人,什么叫二姐怀了大姐男人的孩子,又什么叫大姐嫁给了原来男人的哥哥。那一瞬间,他觉得信里的每一个字都认识,可合在一起他咋就看不懂了?绕来绕去的,看的他心烦气躁。 他不就是两个月没跟家里联系了?咋就转眼出了这么大的事?心里想着,这位赶紧打报告请假,坐上了车也不敢闭眼,就怕大妹在梦里哭。实在挨不住困睡了过去,又立马惊醒过来。这一路,他想了很多,想他爸妈,想他二妹,想的最多的却是那个一手带大的大妹。 于是这位担心妹妹的兄长,家也不回来,直接找上门来了,不亲眼瞅瞅妹妹,大概今晚又没的睡了。 听到“砰砰”的敲门声,苏秀芳开门一看,愣了愣,这是……苏兴华?迟疑地喊了一声,“哥?”边说着话便把人忙屋里请,“哥,你啥时回来的?赶紧进屋。” 瞅着比记忆中白比记忆中胖的大妹,苏兴华紧皱的眉头舒展了,紧绷的脸上也有了笑意,瞥了眼妹妹身后站着的陈国华,朝苏秀芳招招手,“过来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媳妇、弟弟都说过了,他更想听大妹自己说。只是他这态度,摆明是没把陈国华当做妹夫,连话都想避开他说。 大舅子二舅子一个德行,陈国华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干脆把屋子腾给他们,免得媳妇到外面去挨冻。 陈国华这一举动使得苏兴华脸色微霁,不过等听完大妹的话,即便是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苏兴华仍然忍不住地把他爸他妈他小妹地给骂了一顿,然后冲陈国华消失的方向撇了撇嘴,“他对你怎么样?”苏兴华也不知道他问这话,是指望妹妹说好呢?还是不好? 第四十四章 苏兴华现在心情很矛盾:要是过得好,他会放心;但要是过得不好呢,就是他想要妹妹离婚,依妹妹的性子,怕也不愿意吧? 从见到妹妹,自己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见她脸色红润,不似以往的愁眉苦脸,苏兴华就知道她日子过得不错,但真听到妹妹笑着说:“哥,你放心,国华对我很好。” 苏兴华又是高兴又是心酸,高兴的是妹妹即便始婚事不顺,最终嫁的人听起来还不错——是的,听起来不错,他打心眼里还没认同陈国华这个妹婿,不过高兴过后,心中又免不了有一些淡淡的怅然:妹妹今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想着想着,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你可别哄我?”也不怪他怀疑,什么事到他妹妹这里,只会往好里说。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问她过的好不好,苏秀芳心生感动,知道苏兴华是关心自己,她也不恼,把丈夫待自己的好说了一遍,安她大哥的心。 听妹妹这么一说,苏兴华虽然心里仍然有所怀疑,但他也没逮着这个问题不放,又跟妹妹说了几句话,有心想问家里的情况,可想到方才妹妹提起爸妈时,神情淡淡的样子,怕是她心里还有怨呢。也是,妹妹性子好,可不代表没脾气,家里都这么对待她了,还不许她生气吗? 这么一想,苏兴华也就歇了这个心思,反正等下回去他不就知道了,于是拎起地上放着的包,“秀芳,爸妈和你嫂子还不知道我回来呢,我先回去了。这次我有半个月的假,我改天再来看你。” “哥,在这吃过饭再走吧?国华都在弄了。”苏兴华关心她,她也关心苏兴华,瞧他的模样,怕是一下车就往这赶,哪有功夫吃顿热乎的饭? “不了,再不走,回去天都要黑了。”抬手瞅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苏兴华大步往外迈,看着跟着出来的妹妹,笑着说,“不用送了,我认得路呢,赶紧进屋,别冷着了。”难道就他陈国华知道心疼人? “哥,这是要走了?”听到动静从厨房钻出来的陈国华,忙上前诧异地说:“咋不多坐会?秀芳整天念叨着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兄妹好好说会话。”大舅哥能不理他,他却不能不理大舅哥。 苏兴华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以后不来了,还怕没机会说话。行了,都回去吧,不用送了。”妹妹看来一时半会的是不会离婚,这样一来他不搭理陈国华也不好。只是心中不甘愿,说话的话免不了有些冲。 说着话,跟妹妹妹婿挥了挥手,这位转身就出门了。 陈国华倒没在意大舅哥的态度,反而挺高兴的:刚见到大舅哥的时候,大舅哥正眼都不瞧他一眼,没见现在都跟他说上话了?他乐观地想,相信过不了多久,大舅哥该接受他了? 送走了苏兴华,苏秀芳跟陈国华又开始清理屋顶的积雪,用陈国华的话说,早点弄好早点把梯子还回去,虽然对方说不急,但他也不能当真。而苏秀芳心里想的是,赶紧弄好,省得晚上睡不踏实,担心这雪压塌他们睡觉那屋。 甭管各自怎么想的,终于赶着天黑前把屋顶的积雪扫干净了,陈国华忙扛着梯子还人家。 再看苏兴华,他说他认得路,其实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好在他是侦察兵出身,又在来的时候问过路,七拐八拐的,还真让他找到了红阳村去往槐树村的道。走着走着,谁知竟然迎面碰上了另一个妹妹——苏秀丽。 苏秀丽挽着陈国成的胳膊说笑,却被对方不耐烦地甩开了,她不死心地又靠了过去,然后又被甩…… 苏兴华不认识陈国成,落在他眼里,就是二妹跟男人拉拉扯扯,上赶着贴过去,他眯了眯眼,二话不说轮着拳头就砸了过去。 苏秀丽看到苏兴华大吃一惊,她哥咋在这里?刚要开口喊人,就见她哥先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就一拳冲了过来,她吓得捂住肚子,闭上眼睛“啊”地一声叫,随后就听到身旁传来闷哼一声,心头一松又一紧,忙扭头一看,陈国成痛苦地捂着肚子,龇牙咧嘴,连连倒抽着气。 苏兴华本来就对苏秀丽生气,看她这样子更是冒火:怎么?以为自己要揍她?她就是这么看他这个哥的?一把拉过苏秀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还不嫌不够丢人现眼?”是不是只要是个男的就走不动了? 别怪苏兴华把自个妹妹想得如此不堪,实在是她先有抢自个亲姐的男人的前科,现在又大白天的跟个男人近乎,他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摩这个妹妹。 苏兴华一来就打,张口就骂的,苏秀丽当下咋呼了,“哥,你干嘛呢?咋打……”看着双眼充血的苏兴华,吓得不敢再说了。 干嘛?她还有脸问?苏兴华的脸更阴了,“看看你做的好事。”他都没脸说了。 随着苏兴华的话,苏秀丽脸色刷地变了,心下发虚:她哥这是知道那事了?可那有咋样?现在国成是她男人了。这么一想,她挺了下背,就听她哥说,“走,跟我回家去。” 苏秀丽一甩手,“我不回去,我都嫁人了,要回也回婆家。”忙朝着陈国成走去,扶着对方柔着嗓子说,“国成?你咋样?”见陈国成脸色发青,转而不满地瞪向苏兴华,“哥,看你干的好事?无缘无故地打国成干嘛?”一时之间,到忘了眼前这位是她从小就怕的哥哥。 国成?陈国成?一听这个名字,苏兴华立马抬起手,他都觉得方才自己揍得轻了?陈国成是谁?那就是抛弃他大妹,勾引二妹的混蛋?在他心里,苏秀丽毕竟是亲妹妹,气归气,但下不了狠手,对陈国成,他却是没这个顾虑。 “哥……”苏秀丽挡在陈国成跟前,尖叫一声,挺了挺肚子,她就不信她哥会打她。 苏兴华还真想一巴掌把人给扇飞,只是隐晦地瞄了眼那平坦的小腹,悻悻地放下手,狠狠地说:“你就好自为之吧。”你自己选的路,以后是笑也好哭也好,他通通不管了。 说完话,他越过苏兴丽俩人,大步地走了,要不然咋样?真揍亲妹妹,还是个大肚子的?他身上这身绿衣裳就甭穿了。 你说那他咋揍陈国成?他这不是没使上全力,又专往肚子上肉多的地上揍?陈国成要是想举报他,也找不到证据。 …… 苏兴华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苏秀芳知道他这一回去,苏家肯定要闹一场,却不知道苏兴华人没到家,在半路就跟苏秀丽他们对上了。 现在还啥都不知道的苏秀芳边吃着饭边听她男人说赚钱的新招。 “媳妇,你说我整点木头,做些柜子啥的,拿去卖咋样?” 陈国华这想法倒不是一时兴起。在给李富贵做木活的时候,就有人感慨说要是有钱,一定请他做柜子。这话,赞同的人还不少。 虽然他们只是说说的,但他却是听进去了,心里隐隐有这个念头。 刚刚去还梯子,正好碰上对方向邻居展示他儿子在城里新买的柜子,他瞅了一眼,还不如他做的呢,但饶是这样子,当时在场的都很心动,不是说儿子结婚了整一个这样的,就是说闺女嫁妆就要这个。 于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就在琢磨这事呢:说来他木活手艺不差,又去过很多地方,见过不少新花样,这回给李富贵做的就是照外面大城市的流行的样式做的,用李富贵的话讲,他们这几个村就找不到这样,就是放到他们这个县里,怕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李富贵咋就舍得请陈国华喝酒,不就是这样精致嫁妆,让闺女在婆家有脸面。 就那个所谓的城里来的柜子都有这么多人想买,那要是他做的呢?这一路上陈国华越想越觉得靠谱,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跟媳妇商量,说是商量,其实他心底打定了主意。 苏秀芳也看出来了,咽下嘴里的饭,笑着说:“成啊,上回在百货商行看到柜子,我看还不如你做的呢,但都有不少人买呢。” 媳妇的赞同,让陈国华信心大增,顿时笑的神采飞扬,“行,明天要是不下雪,我就去城里弄些木料回来试试。” 说到城里,苏秀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国华,顺便去把衣服取了,上回说好这几天可以去拿了的。”其实约定的时间是前天,不过这不是下雪天吗?外出不方便。 …… 第二天,出太阳了。 吃过饭,陈国华就早早地出门坐上客车去城里了,他嘴上说的信誓旦旦,心里有些没底,所以他这回打算少买些木料,反正木料在那又不会长腿跑了,到时候卖的好,也不过是多往城里跑几趟。 第四十五章 丈夫走后,苏秀芳拿着铁锹撮着院子里的雪,撮了会雪,苏兴华来了。 见妹妹一个人撅着屁股铲雪,院子里又没有陈国华的人影,苏兴华拧着眉头,“陈国华呢?他叫你干这个?”妹妹在外干活,陈国华却不知躲哪偷懒?这就是妹妹嘴里说得“过得好”,“待她好”?苏兴华完全忘记了,每年他老苏家院子里的雪还不是苏秀芳撮的。 手里的铁锹突然被苏兴华接了过去,苏秀芳诧异地问道:“哥?你咋来了?”不是昨天来过了吗?再说刚回来,咋也得在家歇歇?陪陪媳妇? “咋来了?我不来还不知道陈国华就这么待你,他啥都不干,活都叫你干。”瞅着妹妹冻红了的一双手,陈国华双眼冒火,拎着铁锹就往屋里找去。 苏秀芳真没想到,她不过是问了一句,苏兴华咋火气就这么大?可现在也不是深想的时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哥,国华不在家呢……”把陈国华进城的事说了一遍,“国华走的时候反复说了,这雪等他回来弄,可我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吗?”不过当时她只是笑笑,可没答应下来。 解释完了,她又跟着问了一句,“哥,你这是咋了?”火气这么大?她可不认为自己撮雪的事,能让苏兴华这么生气。 知道自己误会了,正尴尬着苏兴华,听到妹妹的问话,立马把那点尴尬抛边上,“我听你嫂子说陈国华的名声不好……” 原来在跟苏秀丽闹完后,苏兴华憋着气回到家,哪想他还没开口说话呢,她妈倒是抱怨陈国成接亲一点排场都没,等他好不容易插上话质问两个妹妹的婚事,他爸老样子——不管事,他妈,甭提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她那全都是为了两闺女好,大的小的不都有了归宿?苏家也没让人说闲话。听得他,要不是想着眼前这人是他亲妈,他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亲妈说不通,苏兴华回屋找媳妇说话,毕竟有些事——信里没说,也不好问妹妹,他得弄清楚,比如说那两个是咋勾搭上的,又比如说陈国华咋样? 前者林丽梅不大知道,但对于陈国华,林丽梅有一肚子的话说,知道丈夫早晚有一天会问到,她早就打听好了。 一听陈国华之前种种的恶劣行径,那个时候李山的话还没传到外村去,苏兴华气过之后又怀疑起来,毕竟他看到的陈国华不像媳妇嘴里的陈国华。于是说改天再来的苏兴华,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一大早,将信将疑地上门来了。 可一进妹妹家院子的大门,他所看到的,使得他有种自己看走眼了,上当受骗的感觉,和对妹妹的各种担心,他心里的火气是再也憋不住了。 听完苏兴华的话,苏秀芳忙替男人抱屈,“哥,那不是国华干的,全都是陈国成做的好事,让国华替他遭罪。昨天李山都说了……你看,国华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她男人都不容易啊。 苏兴华倒是没有疑心妹妹的话,不说这事外面说不定已经传开了,妹妹没必要说谎,她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就说陈国成这个人,是会干这种事。他好几次撞见陈国成耍钱,一个十五六岁就赌钱的人,啥事干不出来?这也是他当初听说妹妹跟陈国成定下,极力反对的原因,可惜那会儿他人在外头,他爸妈不听劝。 你说他咋不早早地把陈国成赌钱的事说出来?你以为他没说啊?说了,但做主的没听,说不上话的听进去了也没用。 这么说来,陈国华人还不错?妹妹阴差阳错地嫁对人了?不是他偏心眼只想着这个妹妹,而忘了另一个,他承认他是想着大妹多一点,但另一个也是妹妹,只是也得瞧瞧,另一个干的都是啥事?她愿不愿意让他管。 想着想着,苏兴华对陈国华的印象好上了几分。 …… 苏兴华既然来了,就不会干站边上看妹妹忙活,帮着妹妹把雪铲到边上,他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塞给苏秀芳,“这钱你拿着,该花的花,别亏了自己。”他妹身上的衣服都几年了?三年?四年?昨天苏秀丽倒是一身的新。 要是别的啥的,苏秀芳肯定不会客气,可这钱她是说什么都不要,“哥,你把钱给我了,你自己咋办?”她知道苏兴华每个月会把大半的工资寄回家里,怕这二十块是他身上所有的钱了? “你甭担心,我身上还有呢。这是我给你的嫁妆钱,你拿着就是了。”他妈也糊涂,咋把秀芳的嫁妆扣着给秀丽?有不少是他让媳妇帮着置办的。说起这个,他又是一肚子的火。 见妹妹还要推辞,苏兴华一瞪眼,“怎么?嫌钱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秀芳只得把这钱接了过来,不过她不打算动它,算她替苏兴华保管,以后找个机会还回去就是了,又何必站门口的推来让去。 正想着呢,又听苏兴华说,“对了,你说国华买木料做木工,你们手上钱够了没?”陈国华上进,眼瞅着妹妹就要过上好日子,他咋也帮一把。也不知道现在发电报回去借,那几个手上还有没有钱? 不知苏兴华心思的苏秀芳心里发暖,笑道:“够了,国华在外这几年,也赚了几个钱。”至于多少,她没说,不是不信苏兴华,而是隔墙有耳。 说着话,她的眼神往不远处的张河媳妇几人瞄了一眼,别以为她没发现她们时不时地看过来,结果呢,正好跟张河媳妇对上眼,张河媳妇“咻”的转过了头,随即一恼,刚刚搞得自己像是怕了苏秀芳似的,又愤恨地瞪了回去,见苏秀芳已经撇开了眼,张河媳妇觉得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郁闷得不得了。 苏兴华也没打算问,微微侧了下身,露出身后的张河媳妇几人,指着她们,“你认识她们?”被人欺负了?那人目光太明显了,他不想注意都不行。 “前面那屋的,她男人跟国华一块长大的。”再多的,苏秀芳也不打算说,反正张河媳妇她应付的来。 见妹妹脸上不像被欺负的样子,苏兴华不再问,“有事别藏着掩着,以前哥离的远顾不到,但现在你可以跟国华说。”心里莫名的一酸,“行了,我回去了,你嫂子还等着呢。”出来的时候跟媳妇说回家吃饭的。 …… 苏秀芳拎着泔水桶出来倒泔水,正巧碰上陈国华回来。 把手上的东西塞到媳妇怀里,陈国华忙接过泔水桶,“媳妇,我去倒,你先进屋。”说完话,大步地往外走。 他倒完泔水回来,见媳妇站门口等着自己,皱着眉头埋怨道:“不是让你进去屋吗?干嘛还在这儿等?”身子不方便,也不知道注意点。 知道丈夫这是关心自己,苏秀芳也不生气,笑着说道:“我想跟你一块回家。”嘴上说着甜言蜜语,心里却想着:所以啊你别念我。 然而一想到院子里的状况,苏秀芳心里更没底了。说起来不就是这具身子来了月事吗?丈夫简直把她当易碎的玻璃,啥都不让干。早上她不就是想男人急着出门,那她洗碗好了,不想被男人念了十来分钟,要不是男人赶时间,怕还会继续说下去。那个时候她越发确定,丈夫跟大大姑姐不亏是姐弟,一样的能说。 说到月事,苏秀芳一脸的懵逼,两辈子头一回经历。不是说上辈子的女人没有这玩意儿,只是她打了针杜绝了,要不然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在野外,嫌自己活得长?所以昨晚这玩意来了,她直接傻眼,反倒是男人反应快,经他的提醒,她这才翻出记忆,笨手笨脚地去处理。 听到媳妇的话,陈国华脸色缓和,不过下一秒他的脸更黑了,“不是让你别弄,放着等我来吗?”早知道他就先把雪铲干净了,再出门。 不能怪陈国华这么紧张,实在是他姐陈淑芬同志,就是因为挨冻受冷,使得她每次不方便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让陈国华印象太深刻了。 他可不想媳妇遭这个罪。 “不是我,我哥来了,他帮着铲的。”没有经历过经痛的苏秀芳不知道丈夫为何如此生气,但不防她心虚地让苏兴华背锅。话说回来,她就一开始撮了会,之后全是苏兴华在撮雪。 大舅哥?陈国华心里疑惑,“哥来有事?” 当然有事,还是冲着你来的。苏秀芳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说:“就是来给我送嫁妆的。”说着话,她走到炕边,从自己睡的枕头里掏出钱,“我打算以后找机会还给他。”既然不打算要,就不能跟自家的钱混一块。于是苏兴华一走,她就把钱藏这里了。 陈国华连自己全部的身家都交给了媳妇处理,大舅哥给的,媳妇想咋样就咋样,根本就没意见,继续说刚才的话题,“你看大姐,她就是……” “国华,吃饭了没?你咋回来得这么晚?”苏秀芳头痛,赶紧打断,不过她也是真心想问,要知道男人一走就是一天,眼下天都快黑了,“不是去买木头呢?”咋不见影呢? 第四十六章 “大雪封路呢,我一个人也搬不回来,就跟老板说好,改天给咱送来。”明知媳妇在转移话题,陈国华也拿她没办法,走过去脱了鞋上了炕,无奈地笑着说,“我是走着去,走着回来的,在路上耽搁了一会。” 按说路上没客车呢,他该返回家来的,但心里装着事,又想着媳妇交代过拿衣服的事,他自己穿破点没啥,但不想委屈媳妇——你说没条件也就罢了,这不是衣服都在那了,就差去拿了,所以陈国华在村口等了会,没等着车,索性就走着去走着回来。 村里没通车前,进城还不是靠两条腿。他又不是没走过。 走着去走着回?苏秀芳顿时心疼,有心想说丈夫几句,可瞅着男人脸上的疲倦,话到嘴边又改口了,“中午你没回来吃,饭还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给你端来。”也不知道男人啥时候回来,灶上的火也就没全灭,压着火星热着饭菜呢。 说着话呢,苏秀芳忙把钱往枕头里一塞,转身往外走,让陈国华一把拉,“别忙活了,我吃过了,路上碰上国安跟王建强,和他们一块吃的。”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现在才回来。 虽然下过雪的山路不好走,但陈国华从小就走惯了,咋说也不会在路上耽搁这么久,还不是为了迁就王建强。 王建强是下过乡,做过几年的乡下人,但几年的城里生活,老长一段时间没走过山路了,还是有着积雪的山路,真真是走一步滑三步的,看得陈国华兄弟俩也不敢拐着他走小道,万一这人没到家就给摔伤摔残了,陈淑珍还不得找他们拼命。于是无奈的兄弟俩只能带着人顺着公路绕远路回来。可饶是这样的,后半段的路程,王建强几乎是靠着陈国华兄弟俩架着走。 既然男人不饿,那走了这么久该渴了吧?苏秀芳给男人倒了碗水,在他身旁坐下,诧异地说道:“国安回来了?这下他媳妇该放心了,下午她还过来说这事呢。”吃过中饭人就来了,拉着她说了一下午的话,不久前刚走。 说起陈国安媳妇,也许是她男人叮嘱过有事来找陈国华,就像陈国安出门前不放心让陈国华多看着点家里一样,自打陈国安出门后,她就老爱往苏秀芳这里跑,常常一待就是半天,说得无非就是家里咋样咋样,或者男人咋样咋样的,半点都没把苏秀芳当外人。 “要不是王建强,国安早就回来了。”还别说,他真有点渴了。陈国华喝了口水,不屑地撇了一下嘴,想到国安背着王建强跟他说的话,忍不住跟媳妇唠叨,“咱这到王建强那就半天的火车,国安早就到了。王建强嘴上说着不离婚,可偏偏就不给个准话,没说啥时候过来接人,还是国安说到他单位帮他去请假,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请了假。可这假是从两天后开始请的,要不是怕他一走,王建强又拖着,国安也不会发电报让他媳妇去厂里给他请假。”好几天的工资呢。陈国安说起这事,双眼发红。 实际上陈国安红了眼,不仅仅是心疼工资,更多是是觉得没脸见陈国华跟陈淑芬男人。 村里人哪个不羡慕他有份城里的工作,他爸妈说起他就觉得倍儿有面,却不知道,这个机会是堂姐夫给的,堂哥让的。工作的第一天他就发过誓要好好工作,不丢他们的脸,这么多年来,他就没请过半天的假,却不想现在为了他姐的事,一连请了五天的假。 王建强怕给领导留下坏印象,他陈国安也怕啊,就怕到时候上头的说,那个谁推荐的陈国安也不过如此。 陈国华这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会说陈国安想多了。当年他姐夫是替他弄来了一个工作名额,但当时的他正被王彩桂和陈国成搞臭了名声,便是有了名额,这份工作他能不能到手还两说呢。 要知道这年头的工作可不是有了名额就成的,在那之后有个审核,要大队上开个证明啥的,以他那会的名声,甭想了。再说了,他真狗屎运地得到了,有王彩桂母子在呢,也是做不得安生的,说不定连带大姐姐夫都不得安宁。于是陈国华想了一夜,便把这名额给了要好的陈国安,顺带叮嘱他不要往外说,省得家里折腾。 其实陈国安能得到这个工作,除了有名额外,那也是他本人争气,要不就是有陈淑芬男人的关系,他自己没本事也没用。这也是陈国华不把机会让给陈国利,而是给了他的一个原因。但陈国安不这么想,他觉得自己有今天,全是陈国华跟陈淑芬男人的功劳。 所以陈国华让他干啥就干啥,让他不要说出去,他还真是谁都没说,好几次听他爸妈唠叨陈国华咋的咋的,他恨不得大吼一声,把真相给说出来。不过一想到陈国华的话,便歇了这个念头,只是心里更觉得对不起堂哥,是以只要陈国华有个啥事,他永远是第一个跑来。 连陈国华都不清楚内里,苏秀芳更不知道了,这会儿她听完很无语,王建强这是不想离婚又想老丈人家给他养媳妇?哪能啥好事都落到他头上?“那二姐这几天就要回去了?”要是王建强明着来接媳妇,实在暗地里劝陈淑珍,搞不好陈淑珍还真会赖着娘家不走了。 要真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大发了。她可知道,别看陈大爷家这几天安静的很,用陈国安媳妇的话说,那是她们妯娌念着人就要走了,又看着两个老的和男人的份上,这才忍着的。 “二姐明天就走,国安把票都买好了。”这还是他提议的呢。 说完话,陈国华往后一仰,四仰八叉地躺炕上,伸手一拉,苏秀芳就被他搂到怀里了,叹息地说:“你陪我歇会,王建强看着不中用,可死沉死沉的,我跟国安差点拖不动他。”架着人走也够累的,再说王建强哪有媳妇抱着舒服。 听了男人的话,苏秀芳原本要推人的手放了回去,乖乖地依偎在男人胸口。陈国华满足地笑了,摸摸媳妇的手,不冷,不过这位还是起身从柜子里翻出被子,紧紧裹住媳妇,然后连人带被地搂在怀里,心里却想:媳妇自己不操心,那他多上点心,谁叫他是她男人呢? 苏秀芳以为丈夫已经忘记了这茬,没想到对方一直记着。可瞅着自己快被裹成球,她非但不生气,心底反而生起一股暖流,然后……苏秀芳一动都不敢动,心里泪流满面,话说这月事啥时候是个头? …… 接下来的几天,苏秀芳渐渐习惯了月事的存在后,那玩意儿却不声不响得消失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被男人压倒在炕上各种折腾。 扶着酸楚的腰,苏秀芳咬牙切齿地白了眼男人,回应她的却是男人一声爽朗的笑。 得意地笑了会,陈国华倾身在媳妇脸上啃了口,“你再睡会,现在时候还早,咱不用那么早去咱妈家。”去早了还不是跟一帮人干瞪眼,还不是使劲地使唤他媳妇。 虽然这几天苏兴华来的勤快了点,而且一来就就盯着他看,但他也没闲着,不是让大舅哥帮忙搬木头,在他做木活的时候帮着扶一下木料板子递一下工具,就是从大舅哥嘴里掏些干货,听听媳妇小时候的事。 谁知道,这一听,他是对丈母娘家的印象彻底地降到了谷底,感情那一大家子,除了两个大小舅子,就没一个真心对他媳妇好了。 这么一想,陈国华怜惜地摸了摸媳妇的脸,“要不我们就别去了,等晚上我们多做几个菜,喊咱哥过来吃饭。”省得遇上那啥苏秀丽陈国成的。反正他家肉啊啥的都有,“把兴业也叫上。”不就是一家子团聚了? “还是算了。”苏秀芳想了想,拒绝这个颇为心动的念头,“嫂子有句话说得对,我哥还是盼着我们一大家子吃顿团聚的饭。”苏兴华嘴上没说,可好几次说起小时候一家子咋样的时候,脸上的那种怀念,她在一旁瞅得一清二楚。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应下今天回苏家。虽然她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苏家人,可谁叫苏兴华对原主对她都不错,她咋也不想让苏兴华失望。 苏兴华的假还没过完呢,但要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他决定明天就回去。 儿子就要走了,连年都不在家过,而且有接二连三地嫁了两个闺女,一想到过年家里就他们几口人,冷冷清清的,郑春香不得劲了一会儿,就想着把闺女儿子都叫回来吃顿团聚的饭,算当做老苏家提前过年。 她跟林丽梅一说,林丽梅也不知咋想的,主动跑苏秀芳这里跟她说这事,苏秀芳想了下,最后点头应下了,就当是看在苏兴华的份上。 第四十七章 小两口再不愿意回苏家,眼瞅着外面太阳挂得老高了,这才不情不愿地地动身了,但原本走着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路,愣是让这俩人拖成了一个小时。 苏秀芳夫妻拎着块猪肉进门,正碰到林丽梅红着眼从屋里出来,瞧见他们一愣,挤出抹笑,“秀芳,国华你们来了。”然后转头冲屋里喊了一声,“兴华,秀芳他们到了。”话落掩着面转身钻进了厨房去。 “来了。”听到动静出来的苏兴华,看到妹妹妹夫先是高兴地一笑,而后皱着眉头说,“来就来了,还带啥肉?你们也要省着点过日子。” 苏大哥心里愁啊,这两日他往妹妹家不是白跑的,妹婿的人品啥的都没问题,他刚稍稍有点放心,转眼却发现妹夫是个败家子,顿顿不离肉。他倒真没想过,不是他妹夫离不了肉,而是他妹妹爱吃,疼媳妇的妹婿惯着她。在这位看来,妹妹懦弱,啥都由着男人。 你说要是有那条件,妹夫就是光吃肉不吃饭他都没意见,他哪不乐意妹妹吃好点。但妹妹家也没个进项,妹夫那木活摊子,钱还没挣着呢就花出去不少,再不省着点,妹夫有多少老本也不够两人这么啃的? 他不是没劝过,妹妹嘴上应得好好的,转个身该咋样还咋样。行,反正他也不指望妹妹管得了妹婿,可现在两口子自己在家吃了不够,还往娘家拿,这是嫌日子败得不够快?没了这块肉,陈国华吃啥?还不是得花钱再买? 心里这么一想,苏兴华瞪一眼妹妹,“回自个妈家带啥东西的,记得走的时候拿回去。”能省一点是一点?要不咋办? 苏秀芳笑了笑,“哥,这不是你明天就走了吗?这肉给家里添个菜。”记忆中郑春香老抠,手上不差钱,可苏家饭桌上永远是咸菜萝卜干,只有过年的时候有点荤腥。再说了,他们夫妻也不想白吃白喝苏家的。 她说完话,不给苏兴华张口拒绝的机会,扔下那哥俩,快步地朝厨房走去。不过一进厨房,苏秀芳就后悔进来前咋不敲门,只见林丽梅正低着头抹着泪珠子。 听见有人进来,林丽梅快速地擦了下眼角,一抬头,看到来的是苏秀芳,心情一缓,转而又腾地一下红了脸,没敢看大姑子,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开口说,“秀芳……” 正尴尬着呢,苏秀芳忙接话说:“大嫂,我拿了点肉,等下放点土豆炖了,我记得哥爱吃这个。”把肉往灶上一搁,然后借口有话忘了跟男人交代一声,眨眼间躲了出去,要不然咋办?林丽梅那双眼肿得老大,她想当没看见都不行,问呗,话说回来,她们还真没熟到那份上。 见大姑子有眼色地出去了,林丽梅松了口气,让大姑子撞见自己哭已经够丢脸了,要是她再多问一句咋哭的,她也没脸说自个舍不得男人走?而后一想到婆婆的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没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错,她也想要个孩子,可没男人她咋生的?她想跟着男人一块去呢,婆婆不答应,男人也没同意,就男人一年回不来一次的,她啥时候能有娃啊? 苏秀芳出来的时候,哥俩已经不在了,循着说话声摸到苏兴华那屋,还没进屋,就听到苏兴华在那说:“……我那战友刚分了套房子,屋里啥都缺的,我跟他说好了,让你给做家具,等会我领你去见见人。” 讲真的,苏兴华这个大舅哥当得够意思。当初听说妹夫靠手艺挣钱,他起先有些担心,后来瞅着他妹夫活做的真心不差,这位就动了心思,想帮妹夫介绍生意。虽然他常年不在家,但好歹有那么一两个战友。 原本就是想着跟战友知会一声,以后有这方面的需要,记得找他妹夫,没料到昨天去城里找一战友说道说道,却有这样的惊喜。 他嘴里的那战友,当年他俩一块当的兵,又睡一间屋的,关系铁着呢,即便战友转业了,两人也没断了联系。苏兴华试探着开口,那战友也不说要看看陈国华手艺咋样,直接把这活揽给了陈国华。 听了苏兴华的话,陈国华眉开眼笑地跟大舅哥道谢,虽然他也想过做好柜子箱子后要咋样咋样的,可有大舅哥的帮忙,省了他不少的事,当下拍着胸保证说会把活做的漂漂亮亮,不让大舅哥丢脸。 苏兴华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那也是你手艺好,要不我也没脸开这个口。以后你跟秀芳俩人把日子过好了,我就放心了。” 这一句话,让陈国华端正了脸,郑重地说:“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干的,让秀芳过上好日子。”大舅哥这么照顾他,还不是看在媳妇的面上。要不就他陈国华,哪来这么大的脸? 苏秀芳原本担心这哥俩没话说,现在听他们有说有笑的,有心想让这哥俩联络感情,她放下抬起的脚转身又往厨房去了,她嫂子该收拾好心情了吧?至于苏兴华呢,等会她再私下谢谢他。 …… 说是团聚,但苏秀丽陈国成不知啥原因的没来,苏兴业呢,苏兴华拦着他妈不让她把人从学校喊回来,所以饭桌上就苏秀芳一家跟苏家四口人。 瞅着少了一半的人,郑春香有意想说点啥,刚露出个苗头,就让苏兴华夹了块肉堵了她的嘴,“妈,吃肉,这是秀芳特意拎来孝敬你的。”他就不明白,他妈咋就老逮着秀芳不放?再这样下去,母女那点情分迟早耗个一干二净。 他没反对他妈说一家人聚聚,不就是想着趁他还在调节一下,缓缓两边的感情?这会儿,他倒是庆幸秀丽没来,要不,这顿饭就别吃了。 郑春香心里委屈,她不就是想让等会大闺女去瞅瞅小闺女咋没来,明明昨天答应得好好的,不想话没问出来,儿子就不让她说了。可再委屈,儿子都表态了,她还能说啥?那可是给她养老送终的儿子,她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儿子的意,这点她还拎得清。 不得劲的郑春香夹起那块肉狠狠地咬了口,吃完了这块,自己又挑了块更大更肥的,兴华不是说了吗?这是她闺女孝敬她的,她边吃边想等下背地里找大闺女说说。 吃着吃着,余光扫到空着的位置,郑春香又生气了,要是大儿媳妇生个娃,现在哪至于一张桌子都做不满?她瞪了眼埋头吃的林丽梅,暗骂一声:吃吃吃,就知道吃,连个娃都不会生,咋不撑死你?随后脸一白,该不是不能生吧?要不结婚好几年了,咋一个娃都没有?当年她可是一结婚就有了兴华的。 这位也不想想,林丽梅能跟她比吗?她啥情况,林丽梅又是啥状况的?苏兴华跟林丽梅常年住不到一块,真有娃了,头一个急的铁定是她这婆婆。 这么一想,她急着要跟儿子说说,但她嘴张了半天,儿子仍拉着陈国华在那唠叨,半点理会她的意思都没,又不敢大声囔囔出来,心里憋屈的郑春香嘴里嚼着肉,眼睛巴巴地望着儿子。 让他妈这么看着,苏兴华能不注意到吗?他回头夹了块肉给郑春香,“妈,啥事咱吃完饭,回头再说。”求你别说了,你一开口,这饭就真吃不下去了。 儿子都这么说了,郑春香虽然不甘心,但儿子不配合,她也没办法,终于老老实实地吃饭了。瞅着这样子的郑春香,苏兴华很无奈,要是他妈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也这么听他的话,是不是就没陈国成的事了? 闹腾的一个没来,另一个消停了,又有苏兴华从中调和,饭桌上的气氛倒是挺乐呵的,比回门那时强多了。 吃过了饭,苏秀秀帮着林丽梅把该擦的擦了,该洗的洗了,就和男人回家了。当然了,还有苏兴华也一块走。虽然苏兴华战友够义气,但陈国华还是想把他打好的柜子一块带过去让人瞅瞅,要是不中意,也趁早说开,省得到时候坏了大舅哥他俩的交情。 陈国华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他把这话跟苏兴华一说,苏兴华挺高兴的,妹夫能替他着想,这说明啥?妹夫看重妹妹,要不也不会管他为难不为难。 苏兴华二话不说地应了,同样的,他看好妹夫这手艺,就妹夫的手艺,拿到城里去也不差的。 郑春香在屋里等着儿子过来找她呢,她都想好了,跟儿子说完话,再叫大闺女进来交代一声,哪想得到前脚她刚进屋,后脚儿子闺女都跑了。 …… 目送走了那哥俩,苏秀芳收拾收拾,背着竹筐关好门上山去了。后山外围没见到猎物的踪迹,她想都不想地往林子深处钻。 没了张屠夫的杀猪刀,她捡了几颗石头抓手心,逮着猎物就扔,不过到底没有刀来的顺手。见筐里的三只山鸡跟两只兔子,她一边心里想着等回去就找人打把刀,一边往回走。 出了林子,她突然想起男人挖的陷阱,然后晃过去一看,上面铺的干草皮早就让雪压塌了,里面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顺手把陷阱复原,苏秀芳这才踏上返家的路。 第四十八章 陈国华的手艺不错,做出的成品细节处理得很好,样式又新颖,看得苏兴华战友王超赞不绝口,即便是不满丈夫说都不说一声,私下就把家具定下来的王超媳妇,也说不出挑剔的话。 她原本是想找熟人凑些家具票到百货商行买家具,这会儿瞧这么别致的柜子,当场领着陈国华去新房量尺寸,甚至连陈国华带去的柜子,她都掏钱给买了。 出了王超家,苏兴华感慨地拍拍陈国华的肩膀,“你小子行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王超媳妇这么的……”他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好说话?”要知道王超媳妇向来眼高于顶,每回见到,都是拿着鼻孔瞧人,他们这帮战友就不咋喜欢上王超家。昨天要是有王超媳妇在,怕这笔买卖还成不了。 大舅的头一回的夸奖,让本来就高兴的陈国华更乐呵了,咧着嘴嘿嘿的笑,摸了摸口袋,脚步不由地加快,苏兴华忙把人拉住,指妹夫的背后,“走错了,车站在那边。”不会是乐傻了吧? “哥,咱先不回去,我去买点东西。”上两回进城不是买砖就是买木头的,都没给媳妇买点什么,这回得多买点。 见妹夫走远了,苏兴华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去。 …… 瞅着妹夫跟自己手里的一堆吃的用的,又看看了正在付钱的妹夫,苏兴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手不够用,他真想把人抓过来摇醒: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转而一想到除了开头买的白面大米,剩下的全是给秀芳买的,槽子糕、硬糖是给秀芳解馋的,蛤蜊油是是给秀芳擦手的……他心中是啥气都没了。 见妹夫笑呵呵的拎着罐头回来,苏兴华急的上火,“国华,你买这个干啥?老贵的,快拿回去退了。”不顶饱不说,还比猪肉贵呢,除了送礼谁买这个? “秀芳喜欢吃这个。”陈国华笑着说道,上次的两罐罐头让他拿苏家当回门礼,一直没给媳妇补上。 苏兴华听了很无语了,咋妹夫嘴里的妹妹,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该不是他陈国华想吃,借着他妹妹的名义买?正疑惑着,陈国华凑近轻声说:“哥,你知道我那柜子买木料多少钱?” 苏兴华好奇地看向他,陈国华左手拎着东西,腾出右手比划出一个手势,而后更小声地问: “你那战友媳妇,给了我这个。”随着他的话,他的手势又变了,看得苏兴华瞪大了眼,“真的?”王超媳妇给钱的时候,他没在一旁,还真不知道给了多少。 陈国华点点头,就这个数,听王超媳妇的语气,好像还是她占便宜了。 话说回来,他还真没想到带来给他们相看的柜子,人家也愿意付钱要了,所以他压根没给柜子定过价钱,等王超媳妇问起时,他一来想着跟大舅哥有交情又是第一个顾客,二来他一时也没想好价钱,就让王超媳妇看着给吧。却不想王超媳妇这么实在,非但没有少给,而且给的还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知道木工做得好能赚钱,却不知道里头有这么大利润。比起这钱,他刚刚花的算啥。 想着想着,陈国华拉着一脸震惊的大舅哥,出了供销社的大门,脚一拐,奔向前两天那木料老板说的自由市场,听说那的东西更好,而且重要的是那里不要票。他现在有钱,就是缺票。 知道妹夫挣了不少钱,这一回苏兴华是啥都没说了,由着妹夫各种买,就连后来陈国华塞给他的一包槽子糕、两包烟和两斤肉,他也推辞不过地收下了。 …… “媳妇,我回来了!” 听到丈夫那激动的声音,苏秀芳忙手里的血淋淋的刀,抓起旁边的抹布擦了两下手,笑着迎了出来,“咋样?那事成了没?他们要不要……”见到丈夫一脸的笑走过来,她咽回了到嘴边的话,知道那事准成,要不男人哪能这么高兴? “成了,我的手艺那是没话说的。”陈国华得意地说,半点没有在大舅哥面前的谦虚,“他们一见我做的柜子,那眼珠子都不会动了,连带去的柜子也给他们要了去。” 说着话,他拎着袋子往厨房走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好,突然目光一缩,地上盆里有一只毛退了一半的山鸡,“哪来的鸡?”他们家的鸡不是吃光了吗?看到一旁竹筐里的不少山鸡野兔,他噌的一下脸色变了,难道……? 苏秀芳落后一步进来,正好听到丈夫的问话,高兴地说:“山上打的,国华,山里头的山鸡野兔要比外围多,早知道……”她正说得起劲,却不料男人转过头来,脸上难看地瞅着她,“山上打的?你上山了?进山里头了?” 察觉到丈夫的异样,苏秀芳渐渐地收起了笑意,愣愣地点了下头,咋了?她之前又不是没上过山? 明明知道媳妇没事,陈国华仍控制不住地后怕,把媳妇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她没少胳膊少腿地好好站在自己跟前,而后心中腾地一下火了,“我不是说过你不要一个人上山的吗?你有没有把我的听进去?”上回有自己跟着,她都迷路,这次竟然一个人摸上山,而且还给他进到山的深处。那是能去的吗?多少人进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苏秀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陈国华要是好好跟她说,她没准会听进去,可惜陈国华这么一吼,她脸一沉,硬邦邦地说:“我又没答应。”再说了,上个山咋了? 听到媳妇这句话,又看到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陈国华本来就生气,这下更冒火了:他那隔壁村傻子走失的故事是白讲了?正要发作,目光触及媳妇冷毫无感情的脸,心下一咯噔,理智稍稍回笼,长长地呼了口气,“刚才我不该凶你,但我也是担心你,你知道隔壁村那傻子……”说着话,他伸手去拉媳妇的手,却被苏秀芳一把甩开。 “我又不是那傻子。”听着熟悉的开头,她嘴硬地打断男人的话,撇过头去,“我不会迷路的。”再大再复杂的林子她都走过,何况是这个小小的后山? 陈国华深深地看着媳妇,幽幽地说:“可我怕。”万一你进去了出不来? 苏秀芳猛地一回头,不可思议地瞅着男人,陈国华再次伸手抓住媳妇的手,感觉手下的挣扎,紧紧握住,柔着声说,“我妈走后,我爸就不要我了。从前我还有大哥大姐,可大哥……”大哥后来变了,他顿了顿,跳过陈国利,继续说,“大姐虽然一直待我很好,但她到底有了自己的家,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也不会再一直陪着我。我,现在我只有你了。” 听到丈夫最后那句话里带着微微的颤音,苏秀芳身子一僵,停止了挣扎,忽然心里发酸,“国华……”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心疼。 陈国华朝媳妇淡淡地一笑,“我知道你上山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可媳妇,我好不容易有了你,我不在乎有没有肉,吃的是啥,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一直陪着我。 …… 或许是白天吐露心声,晚上的陈国华热情无比,把苏秀秀翻来覆去折腾个没完没了,直到苏秀芳哑着嗓子喊道:“国华,国华……” 随着媳妇动情地在自己肩上咬了一口,陈国华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闷哼一声,最后伏在媳妇身上不动。 喘了会气,陈国华在媳妇脸上啃了口,“媳妇,你以后不要上山了。”想到不久前媳妇的那句“我又没答应”,他双手撑在苏秀芳身子两侧,微微抬起身,跟媳妇来开点距离,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想让媳妇给句准话。 “咱家不差那点肉。没肉的话,我们可以花钱去买,今天我去了那自由市场,里面有个肉摊子,不用肉票也能买到肉的。”所以你就别去了。 之前是不让她一个人上山,现在却是连去都不准去了?苏秀芳有些迟疑,她还是有些想去的,“国华,你看我……”见丈夫紧抿着嘴,她脑中浮现那句“现在我只有你”,“我只想你好好的”,顿时心软,退让一步,“国华,我保证以后不进林子深处。”你就让我在外围晃一晃。 陈国华看着媳妇久久不说话,刚要张口呢,怕男人拒绝,苏秀芳忙伸着手搂住男人黏糊糊的脖子,嘴凑了过去,在丈夫嘴上啄了一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你看,以后捡柴火、摘蘑菇啥的,还不都是在山上?我保证今后我不走远。”谢天谢地,还有这记忆。 也许是被苏秀芳难的一次的主动迷惑了,也许是被她的理由说服了,陈国华没再纠结这个事,眼神幽深,瞬间化身为狼,一把堵住媳妇不断求情的嘴,开始了他进晚的第三春…… 第四十九章 两口子恩爱完,又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不过大多是陈国华在说,苏秀芳就“嗯”“啊”“呀”地应几声,就在苏秀芳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她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声,“媳妇,你以后山上可以,但不能进山里头去。” 陈国华知道媳妇说得有道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不上山的。就像她说的,光是拾个柴就得往山上去、虽然说有他在,不大可能让媳妇干这个,但万一他恰巧不在,家里又没柴了呢?所以他退让了一步。 苏秀芳听到了丈夫的话,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她实在太累太困了,于是轻声地嗯了一声。 陈国华以为他媳妇还有话要说,然而他等了半响,回应他的却是媳妇的几声呼噜声。他笑着把人往往里搂得更紧,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两口子相视一笑,默契地把上山那茬揭过。 看到地上放着的袋子,陈国华一拍脑袋,昨天光顾着拌嘴,倒忘了把买回来的一堆吃的用的给拿出来归拢归拢。 苏秀芳看着男人拿出一样东西就往她跟前放,嘴上说着这是给她吃的,那是给她用的,突然觉得,向这么一个疼自己的男人妥协,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心中因自己退让而生起的那点别扭也没了。 …… 吃过了饭,陈国华就争分夺秒地钻进了仓库开始做木工活。 王超夫妻想在新房子里过年,所以他们的家具要的比较急。但现在距离过年也就二十来天了,陈国华就一个人做活,就是让他不睡觉,没日没夜地干活,怕也是来不及。 好在王超媳妇也想到时间的问题,她也不要求陈国华一次性把家具全都打好,不过一张桌子、四条凳子跟一个衣柜,甭管咋样的,在过年前一定要做好。 别看数量听起来挺多的,但做桌子、凳子,其实费不了啥功夫,陈国华当时算了算时间,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虽然觉得自己能按时完工,但要是中途要是有个啥事耽搁了一下呢?对陈国华来说,他现在是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头一宗生意,只能提前完成,不能延后,这可关系着今后的信誉问题。 …… 从那天之后,陈国华就忙着做木工,而家里的一切事就慢慢地由苏秀芳接手了。 相比男人的忙碌,苏秀芳就轻松地多了。他们这个家也没啥事,他们又不像村里别的人家——外头种着粮食,家里头养猪养鸡的,苏秀芳需要做的无非就是照顾好夫妻俩的一日三餐,把他们换洗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抽个空收拾收拾家里,隔个两三天地跟男人说一声然后上山去,不过因为记着跟丈夫的保证,她也没往里去。这样的话,就不是每回都有猎物拿回来,但至少家里没缺过肉。 至于陈国华?他虽然仍然免不了担心媳妇,但一来还是相信媳妇,二来他也忙,陪媳妇上了一次山后,就由着媳妇去了。 所以苏秀芳在忙完了家务活,又不上山的话,也会跟着钻进仓库,去给丈夫搭把手。 这一天,苏秀芳正跟男人两人拉着锯子据木头,张屠夫上门来了,想让苏秀芳替他杀猪。 “杀猪?”苏秀芳愣了一下,话说回来,她已经许久没有杀过猪了,都差点忘了这茬了。 “是啊,”张屠夫苦笑了一声,“快过年了,村里的猪养了差不多一年了,该宰了。大伙就盼着杀猪好过年呢。可你瞧我这手,哪还杀得了啊?”说着话,他右手指指左手,上面正夹着板子呢。 原来张屠夫前天在别的村里杀猪,杀猪宴上喝了酒,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折了骨头。换往日的话,折就折了,只是要受一番罪而已,可偏偏年底正是他忙的时候,谁让要杀的猪那么多,而屠夫却只有那么两个。 找张屠夫杀猪的人早排好队了,这个时候张屠夫干不了了,他自己过意不去,其他人也急啊。现在重新找那个唯二的屠夫,不熟不说,还不知道地等到何年马月的,兴许连年都过了?要知道不少人就指望着杀猪换钱过个好年呢。 没法子,张屠夫就想到了苏秀芳。说起来,他也是有私心的,他只是暂时杀不了了,又不是以后都不杀了,要是让另一个屠夫或者别的人替代了,今后的生意难免会受到影响。 而苏秀芳呢?他却是不担心的,就看她的性别,张屠夫知道对方抢不了自己的生意。看这回杀猪潮的,大伙一开始不就没想到苏秀芳。 为啥?其实说来说去,他们还是信任老熟人张屠夫,苏秀芳杀猪的新鲜劲一过,该找谁还是找谁。再说了,对女人杀猪一事,很多人是不愿意看到的。你说你一个女人比男人能干,让真正的男人挂不住脸,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陈国华,能接受媳妇比男人强, 村里人的心思,张屠夫多多少少也猜得到,“你放心,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有他在,大伙总能放心吧? 不用张屠夫多说,也不管村里人啥心思,苏秀芳想的很简单:杀猪就有肉拿,或者有钱拿,她想都不想地答应了下来,她可不会跟肉跟钱过不去。 她回转身进屋,跟丈夫说了一声,陈国华想着杀猪要比上山来得安全多了,他不能刚刚拦着媳妇上山,又不让她去杀猪吧?于是在丈夫应了一声吼,苏秀芳就穿上外套,跟着张屠夫一块出门杀猪去了。 …… 苏秀芳笑呵呵地跟主人家道完别,手里拎着肉快步地朝家里走去,今天这户人家的媳妇太能说,拉着她扯了半天的闲话,也不知道男人在家咋样了? 心里想着她也加快了脚步,结果没走几步,张河媳妇跟两个年纪看起来差不多的媳妇子迎面走来。 看到苏秀芳,张河媳妇是止不住地恨,能不恨吗?上次苏秀芳可是让她下巴青了好几天。她长这么大,就没被比自己小的这么欺负过。心里想着,两伙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张河媳妇仍不住地狠狠瞪了一眼苏秀芳。 对于这样的眼神,苏秀芳都已经习惯了,每回遇上张河媳妇,她不是冷眼相对就是冷哼一声,态度都不咋样。所以一心赶着回家的苏秀芳,半点也没在意,反正让她瞅一眼又不会少了块肉,再说要计较,也计较不过来。 看着几步远外的苏秀芳手里的猪肉,个高的媳妇子眼里闪过嫉恨,想到今早自家男人满嘴里夸这狐狸精咋的咋的,把她埋汰的要死,不由地心里愤恨不已,冲着苏秀芳的背影呸了一声,“狐狸精。” 自从被苏秀芳单方面地揍了,张河媳妇想报仇又打不过,就人前人后的说苏秀芳的坏话,尤其是那天碰上苏秀芳跟个男人在门口说话,其实那男人是苏兴华,但张河媳妇不知道两人的关系,更是不留余力地到处跟人说苏秀芳勾引男人。 现在听到高个媳妇的话,哪怕她都已经跟对方说过不下一遍了,仍旧激动地说道:“对啊,你们是不知道,这苏秀芳真……”够不要脸的。话到一半卡住了,她脸上的笑一僵,只见前面的苏秀芳正疾步朝她们过来。 人家都指名道姓的骂她了,苏秀芳哪忍的了?她火大了,猛地来了个紧急刹车,又蹭的转身,大步迈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讪讪张河媳妇,“说啊,继续说啊,这苏秀芳真怎么了?”嘴上笑着说话,心里却微微后悔,咋就不等人把话说完再来算账? 凭自己跟苏秀芳的结下的梁子,张河媳妇很不想在对方跟前认怂,只是对上苏秀芳的眼睛,心里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苏秀芳可没耐心跟张河媳妇耗着,以“等会再跟她算账”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拽过高个媳妇的领口,她双眼微眯,“狐狸精骂谁?”骂人也不知道躲远点?就她们那自以为很轻,实际上隔个五六米都能听到的大嗓门,当她是聋的? 背后说人闲话被逮了个正着,高个媳妇吓得心肝儿颤个不停,骂人时光顾着痛快,这会儿却感到害怕了,想起张河媳妇不久前的惨状,她连挣扎都忘了,结结巴巴地说:“谁,谁说,说话了?” “狐狸精骂谁呢?”苏秀芳要比对方高出半个头,直接把人提了起来,阴森地盯着对方,狠狠地问,“说,谁是狐狸精?” 她现在的力气也只能把人拎高一点点,要是换个冷静的,早就发现自己身子也就离开地面一点点,只要勾直了脚尖就能够碰到地面,但高个媳妇突如其来地被拎起来,感觉脚下悬空,本能地挣扎起来,挣扎了两下却没挣扎开,反而因为自己的挣扎使得苏秀芳拽的越紧,她顿时感到呼吸困难,“放开我,放开……”双手死死地拽住自己的领口往外拉,眼珠子却朝着张河媳妇飘去。 她没想过,自己不过是捡张河媳妇的话,咋就她有事?而张河媳妇他们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凭啥三个人一块,就她一个遭罪? 心里又恐慌又害怕的高个媳妇,不甘心地拼命地喊:“不是我说的,不是我,是马大妮说的,马大妮先说的……”对,就是马大妮告诉她苏秀芳勾三搭四,大白天勾引男人,自己才会这么说的。 苏秀芳一松手,高个媳妇立马往下掉,脚一软没踩稳,哎呦一声摔倒在地,苏秀芳却没理会,直接转头对上张河媳妇。 “马—大—妮~呵!”她冲张河媳妇笑了笑。 早在苏秀芳拽人领口的时候,张河媳妇心惊胆跳,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这会儿被她这么一笑,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强装镇定地说:“干,干嘛?” 说着话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身旁另一个媳妇身后缩,却不想那人更是没胆了,瞄了眼苏秀芳腰间的杀猪刀,苏秀芳杀猪的场景主动从脑子里钻了出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吞了吞口水,“我,我有,有事,先走了。”刚刚她可一句话都没说。 也不看在场人的反应,这人撒着脚丫子地溜了。 第五十章 这人方才不是不想说苏秀芳的坏话,而是还没来得及说呢,苏秀芳就到了跟前。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慢了一步没有多嘴。 她要溜,苏秀芳也不拦着,毕竟她只听到张河媳妇跟那个高个媳妇的话,她甚至微微侧了身子,让开了路。 张河媳妇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伴抛下自己跑远的背影,就听到她耳边响起阴测测的声音,“说啊,你都说我啥了?也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苏秀芳皮笑肉不笑咧了咧嘴,不是她很信任那个高个媳妇,对方说啥就是啥,而是她有脑子会想,自己跟另两个无冤无仇的,今天还是头一回见面,对方除非脑子有病,要不咋无缘无故地跟她对上?也就跟张河媳妇有点小矛盾。 这位完全不知道,因为她杀猪的事,让高个媳妇的丈夫嫌弃自己的婆娘不如她能干,使得高个媳妇心里已经怨恨上她了。 听着冷冰冰的话,张河媳妇缩了一肩,嘴硬地说道:“什么?我不知道你说啥。”反正刚才她话也没说完,她是不会承认的。她眼珠子乱转,就是不往苏秀芳身上瞄。 苏秀芳也没想着自己一问,张河媳妇就啥都说了,所以听了张河媳妇的狡辩也不恼,淡淡地扫了眼地上坐着的高个媳妇:她可是有人证的。而后又从听到动静聚来过来的人脸上掠过,省得到时候动起手来,她却成了无理的那个。 高个媳妇一哆嗦,扯开了嗓子喊道:“就是马大妮说的,她说你大白天勾引男人,整天往男人堆里钻,一天没男人活不下去,马大妮还说你跟好几个男人有一腿,只要给钱,谁都能睡你,陈国华头上的颜色都绿了。”马大妮,你也别想好! 钱?男人?苏秀芳哪还不知道说的是啥事?但她绝对没想到当时苏兴华给她钱的时候,被张河媳妇看到眼里,从而让她误会了。 误会?真的是误会?苏秀芳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眼下她气得脑筋直蹦,她就说最近咋老是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走在路上也有人冲着她吹着口哨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虽然最后被她的手里的杀猪刀吓跑,亏她还以为是杀猪的事引起的,原来是张河媳妇在背后编排她来着。 之前张河媳妇跟别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倒是痛快,但被人当着苏秀芳的面捅破了,她却吓的脸色煞白,眼中出现惊恐之色,大叫出声,“胡说八道……”急的就要扑过去捂住高个媳妇的嘴,让苏秀芳抓住胳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打偏了张河媳妇的头,她半边脸迅速地红肿起来,可见苏秀芳用的力道之大。 张河媳妇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苏秀芳,“你,你打我?”随即反应过来,也不理会高个媳妇了,掉了个方向发了疯似的朝苏秀芳挠。 “打的就是你,冲着你说的话,打你都是轻的。打烂你的嘴,我看你拿什么说三道四的,乱嚼舌根。那是我亲哥,你连辈分伦理都不顾了,还是人吗?再说了我哥是当兵的,你能耐下?诽谤国家干部,是要被抓起来的。”其实苏秀芳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罪,她纯属就是吓唬吓唬张河媳妇。 说着话,她抬手抬手又是一巴掌,这下好了,张河媳妇一整张脸都肿了起来。 “啊!”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痛的,张河媳妇高声尖叫。 两巴掌下去,她彻底焉了,脸上的痛意还没消去,苏秀芳一手拽着她的领口,一手左右开弓。 “啪啪啪” 在一连串的巴掌声中,被苏秀芳说都不说一声就动手弄懵了的看热闹的人醒过神,顿时喧哗起来。有看不过的劝着说:“别打了,再打下去就的出人命了。” “就是就是,张河家的脸都不成样了,这也太过了。” “打人不打脸,这得都大的仇啊……” “……” 但也有觉得张河媳妇活该的,当即反驳说,“也不看看马大妮说了啥话?我看陈国华媳妇打得一点都不重。”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做是你,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张河媳妇说人闲话的时候,就该想到这样的后果。” “……” 不是没人凑合上来拉架的,只是在苏秀芳的瞪眼之下,又缩了回去。 甭管围观的人如何囔囔,苏秀芳全都当没听到,一心一意扇张河媳妇巴掌。别看她看起来下手狠,但其实挺有分寸的,毕竟真把人打出个好歹,那就事大了,她可不想为了张河媳妇这么个人被抓起来。 抓起来她不怕,可她男人咋办?不久前刚刚说只有她了。所以除了前两个巴掌使了十分的力,苏秀芳接下来的巴掌也就是架势足,声音听起来响亮,可落到人身上却是半点都不疼。 张河媳妇被打得生不起反抗的心思,在她连连的尖叫声中,苏秀芳又一次抬起来手,正琢磨往哪打,就听到一声愤怒的喊叫人,“住手,苏秀芳你他妈的凭啥打我媳妇。” 张河听到有人把他媳妇打了个半死,吓得他连话都没听完,撒腿就跑来,一见媳妇被人压着打,顿时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忙挤了过去,拉过媳妇把人护在身后。 见丈夫来,张河媳妇拉着他的胳膊,张嘴就嚎,“大……”才说一个字,就痛得嘶了一声,随后不敢大声说话了,小声抽泣道,“大河,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别哭了,有我呢。”轻声哄了几句媳妇,张河见她整张脸红肿红肿的,顿时火了眼,也不管打人的是他兄弟的媳妇,转过身指着苏秀芳的鼻子骂,“你他妈的最好给我个话,把事情说清楚,要不然咱没完?” 兄弟再亲,能亲的过媳妇妈?何况是没有血缘的兄弟他媳妇?媳妇都被打了,他还忍着?算啥男人?要是苏秀芳是个男的,他早就一拳轮过去了。 “没完?张河,你跟谁没完?”苏秀芳刚要说话,听到消息的陈国华赶来了,一听这话,拍掉张河的手指,怒视他反问道。 对峙了一会,张河率先移开了目光,而陈国华拉着媳妇上上下下的打量,“媳妇,你有没有事?” 见丈夫脸上的焦急,苏秀芳心里甜滋滋,虽然她不怕张河,但有个人护着的感觉挺好的,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呢,谁有事还不知道的。我哥啊……”说到后半句,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正偷瞄她的张河媳妇。 张河媳妇瞳孔一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紧紧抓住她男人的手,整个人差点挂了上去,红着眼,急着声调都变了,“大河,你嘶,你救救我,嘶,我不想,嘶,被抓进去,嘶。”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张河二丈摸不到脑袋,问他媳妇呢,张河媳妇却只是摇着头,嘴里说着不要抓她不要抓她。 “呵,她当然不敢说了,”安抚地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苏秀芳冷笑了一下,指着吓破了胆的张河媳妇说,“张河,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你听听你媳妇都干了啥好事。她到处跟人说我跟我哥有一腿……”然后指指看热闹看得忘我,依旧坐在地上的高个媳妇,“你可以问问她,是谁跟她说的,再不信的话,你也可以问问在场的人,怕是他们当中不少人听说过吧?” 媳妇是啥性子?身为枕边人的张河能不知道?尤其是他好几次逮到媳妇背地里说苏秀芳的闲话,他都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不想媳妇嘴上应得好好,却死不悔改。所以一听苏秀芳的话,他立马就信了,一张脸憋的通红,也不知道是,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 他正想着呢,陈国华却松开了媳妇的手,大步跨到张河身边,一把将张河媳妇从张河身上拉下来,“啪”的一声,打的张河媳妇耳朵嗡嗡的响。 “啊—”张河媳妇凄厉惨叫,陈国华的手劲要比苏秀芳大多了,再说她的脸原本就有伤,陈国华这巴掌下去,伤上加伤。 陈国华的手又一次举起来,张河反应过来了,拦住他,一脸歉疚地说:“国华,这事是大妮不对,你放心,我回去后一定会管教好大妮的,不会再让她说你媳妇一句坏话。”他瞪了眼自个媳妇,“要是她不改,我就当做没她这个人,到时候随你们咋样?”不管怎么说,这人都是他媳妇,不想护也得护。 “张河,放开。”陈国华咬牙切齿看着张河握住自己的手说。 “国华……”张河哀求地叫道。 此时,苏秀芳也走了过来劝说丈夫,毕竟她那好几巴掌下去的,也算报了仇。瞅着张河媳妇肿成猪头的脸,心里很解气。男人要是再来一巴掌,万一把人打出毛病了,多不值得! 陈国华仍心有不甘,苏秀芳又劝了几句,他才冷哼一声,“张河,管好你媳妇,别再有下一次了,要不就不是巴掌能解决的?别的就不用说,今天傍晚我要听到你媳妇当着全村的人面,对我媳妇道歉。” 第五十一章 把全村的人都聚一块,然后让张河媳妇道歉?陈国华没有这个面子,张河也没这个本事。陈国华之所以这么说,是打上了村子里两个大喇叭的主意。 红阳村村中心高高的电线杆上架着两个大喇叭,一个朝西一个向东。村里有个啥事或者上头领导有啥政策的,村干部就通过大喇叭通知,只要两个大喇叭一响,全体村民无论在什么地方,手头上有啥活,都会停下来支棱着耳朵听上几句。 到时候张河媳妇在喇叭上一道歉,不就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可比挨家挨户找人解释强多了,谁知道张河媳妇跟多少了说过媳妇的坏话? 陈国华一说,张河媳妇不干了:真这么做了,她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以后还不得让人讲究一辈子。不过见到陈国华示威地轮起拳头晃了晃,被打怕了的张河媳妇彻底没意见了,反正现在好几个人看到了,这丢脸得也差不多了。她一边往丈夫身后靠,一边安慰自己。 ……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国华还生气呢,只要媳妇别受委屈,别人怎么说他,怎么看他的,他都不在乎。但一想到媳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他恨不得冲回去找张河媳妇算账,道歉太便宜她了。 走着走着,陈国华突然停了下来,咻地转身就要往回走。 一直留心丈夫的苏秀芳见状,立马就猜到了男人的心思,既然她方才劝丈夫回家,这会儿也不想他再回去,忙拉着他的胳膊,劝着说:“国华,咱打也打了,后面的事也说好了,你再去弄出点啥事,外人眼里那就是咱不对了。再说了,你看张河媳妇那张脸,还不够惨吗?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她甭想好。”肿得跟猪头似的,她都不忍心看了,最后都打不下去了。 这样的话,真能再把张河媳妇打一顿不成?张河头一个不让。不是张河有多大的能耐,而是他毕竟是丈夫为数不多的几个兄弟中的一员。 “活该,那是她自找的,我看着打得还轻了点。”嘴上这么说,陈国华到底是依了媳妇的意,慢腾腾地回过身来,不是他瞧张河媳妇可怜,只是怕真把张河媳妇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他被关进去了,媳妇咋办? “其实我没受什么委屈,今天刚知道呢,我就当场报仇了。之前张河媳妇跟别人乱说的话,她等会上喇叭道歉,大伙不就知道那些话全都当不成真。”更何况,她是不怎么在乎别人咋看她的。 说着话,她歪着脖子,冲丈夫笑了笑,示意她没事呢。 见媳妇笑眯眯的样子,陈国华也放下心了,转而又开始发愁,明明媳妇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说没事,这心是不是太大了? 苏秀芳看到丈夫紧皱着眉头,怕他还想着找张河媳妇算账,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说道:“国华,咱快回去吧,刚刚打得我手有点疼。”这话到不假,又是拎人又是扇人十多个巴掌的,已经超出这具身子的极限,能不酸痛吗?要是往日她自个咬咬牙也就熬过去了,可为了让丈夫打消念头,她就当回弱女子。 一听媳妇的话,陈国华立马把心里那丢丢的想法抛脑后,急的声调都变了,“手疼?我看看。”抓起媳妇的两只手左瞅瞅右瞧瞧,好像是有点红肿?他心疼地揉了揉,“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让我来打,我皮糙肉厚的。”打人疼,也不会觉得痛。 苏秀芳强忍着嘴角的抽搐,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咋感觉那么怪呢?看了看随时会有人路过的道,抽了抽手,“国华,咱先回家去,我这腿好像也有点酸。”回家关起门来,爱咋样就咋样的。 为了把男人哄回家,她也够拼的。不过下一秒她就傻眼了,陈国华是不揉她的手了,可他却在他面前蹲下了要背着她回去。 等了半响身后没个动静,陈国华扭过笑着催促道:“媳妇,快上来。”不是说脚酸吗? 她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吗?苏秀芳瞅着矮了许多的男人,心情很复杂,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但她没打算接受丈夫的好意,刚要开口拒绝,只见陈国华突然双手往后环抱住她的双腿,然后弓着背蹭地起来,等苏秀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趴在丈夫的背上,因骤然失去平稳,本能地紧紧地拽住男人的衣服。 既然人都已经让丈夫背上了,苏秀芳也就不矫情地说要下来自己走,双手搂着男人的脖子,两人亲亲乐乐地往家走去。 回到家后,陈国华又是揉手又是捏脚地伺候着媳妇,直到苏秀芳边躲边一个劲囔着不疼了不酸了,他这才有了心思回仓库做木工,饶是如此,这位还时不时地探出头来喊:“媳妇,你好好歇着,衣服放着我来洗。” “媳妇,饭等我来做。” “……” 苏秀芳:…… …… 这天晚上,听着张河媳妇喇叭里的道歉,陈国华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当然了饭还是苏秀芳做的。为这,陈国华念了好久,一直到村里喇叭响起来。 听完喇叭里的最后一个字,陈国华等了会,确定不会再有声音传来,咂巴了下嘴,“马大妮改性子了?咋说了三次?”刚刚听完第一遍他以为没了呢,不想还有第二第三遍。 “或许是张河让她这么干的?”苏秀芳不肯定地猜测道。 陈国华扒了口饭,“不像,大河人实在,不会想这么多。”这么多年兄弟,他还不知道大河?不是个会来事的。 不是张河,那是谁?陈国华都想不到,苏秀芳更别说了,一个村子里的人,她也就最近认得几个,混了个脸熟。 他们绝对想不到,不是张河指使的,而是村领导吩咐的。 张河媳妇要借村子里的喇叭用一用,村领导当然要问明前因后果的。原就不咋情愿的张河媳妇哪肯说,吞吞吐吐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就想着惹恼了村干部借不到喇叭,那样的话陈国华也不好说啥。 她想得挺美的,却忘了还有她丈夫张河在呢。 媳妇干了这样混账的事,张河虽然在人前护住了她,可心里也是怨媳妇心思歹毒的。就像陈国华说的,他是老实人,既然答应了兄弟会让媳妇道歉的,就容不得媳妇推三阻四。 见媳妇说话含糊,当下把人推开,他亲自跟村领导把事说清楚。还是那句话,他是个实在人,没有偏袒自个媳妇,把他知道的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一听这事,村领导气得当场训了张河媳妇一顿,并表示道歉一次不够得三次,要以儆效尤,免得村里其他人不够正视,之后还有类似的事发生。 村领导发话了,张河媳妇连个“不”字都不敢说,也不敢耍花样,老老实实地在喇叭里跟苏秀芳道了三次的歉。 …… 苏秀芳跟陈国华边吃着饭边猜测,听见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放下手里的筷子,苏秀芳就想着去开门,却见陈国华一扔筷子,抢先起身说道:“我去。”谁啊?还让不让人吃饭? “大河?”看着眼前的张河跟他媳妇,陈国华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搁下脸,沉声说道,“有事?”瞥了眼张河媳妇,他又挪开了眼,那张脸看着瘆得慌。黑灯瞎火的咋就出来吓人呢? “国华,”张河尴尬地笑了一声,探着头往里张望,“弟妹呢?”这会儿他也不敢想兄弟能把他们夫妻请进去坐了。 说实在的,他也不想来这一趟,没好意思见苏秀芳。可村领导发话了,他不得不领着媳妇上门来。 “秀芳还屋里呢。”不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家吃饭的点?陈国华不咸不淡地说,“有啥事,你跟我说吧。”就张河媳妇的模样,他怕吓到媳妇。 “国华,领导让大妮给弟妹当面赔礼道歉来着,你看是不是……”让他们进屋去?张河说不下去了,巴巴地望着陈国华。 陈国华却当做没听懂,“我媳妇哭了半天,哭累了刚刚睡下。”他睁眼说瞎话,谁说你们上门赔礼道歉,他们就得受着。白天他说让张河媳妇在喇叭里道歉,是想让村子里的大伙知道张河媳妇乱嚼舌根,污蔑他媳妇的清白,可不代表他就原谅张河媳妇了。 要是今天就张河一个人了,他或许会把人请进来,但多了个张河媳妇,哼!他家的门可不会对着人敞开。 张河恼了,他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陈国华却半点都不退让,这还是兄弟吗?可到底是自己这边理亏,硬生生地压住心里的火气,“那行,我跟大妮明儿再来。”说完话,拽着媳妇就走了。 陈国华撇了下嘴,换做是他,即便进不了门,还不会站门口大声喊几声?再说哪有上门赔礼道歉是空着手的?心里想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打算明天领着媳妇进城去,正好他家具快做好了,该送货了。 “国华,谁啊?”见丈夫回来,苏秀芳随口一问。 “张河跟他媳妇呢,说是来赔礼道歉的,我没让他们进来。”陈国华坐了回去,捡起筷子扒了口饭,“媳妇,明天咱去城里吧,过年的东西还没买呢。”都年二十六了,离过年没几天了。 “行,不过你有空吗?” “就差一条凳腿了,今晚赶一下的,应该能收工……” 第五十二章 当天夜里,陈国华贪黑终于把最后一张凳子做好了。 对于陈国华来说,做木工活不难,怎么送货却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毕竟路远不好折腾,家具全都是大件笨重的,别的就不说了,仅仅是那个大衣柜,驴车装不了,客车连车门都抬不进去呢,更何况客车又不打他家门口跟王超家门前经过,到时候怎么把家具搬上车和从车上倒腾到王超家也是个老大难。 陈国华寻思了一个晚上,总算让他想到了一个法子。他决定明天去城里找辆车来,就是前面坐人后面带个斗的那种,也不找别人,就找木料店的,反正家里的木料这次用得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再给点钱,让他们帮他把家具送到王超家。 他想得挺好的,先跟媳妇好好地在城里逛一逛,把过年该准备的吃的用的都备上,然后回来的时候拐去木料店买木料,顺便跟着店里送货的车一块回来,还能省下他们夫妻俩一共一块四的客车钱呢,再搭木料店的顺风车去送货,真真是一举两得的事。 然而陈国华没想到,一大早碍事的就来,不是张河夫妻,而是陈国安媳妇,她来是想让苏秀芳给他们家杀猪的。 陈大爷家养了六头猪,这数量在村里也算多的,换做往年,早早地跟张屠夫约好杀猪的时间,怕是这会儿肉都吃上了。但前不久家里出了点事,暂时就没精力没顾上杀猪的事。 话说起来还是陈淑珍那档子的事。陈秋生已经决定过年后分家了,就想趁着王建强来接闺女的时候,把属于闺女外孙女的两亩地还回去。他这想法也没错,当面交割清楚,省得日后有人多话,他这是防着王家的人今后作妖呢。 只是陈淑珍不配合。她那两亩地放娘家,自有娘家人帮着种,她万事不用操心,只管等着收钱收粮,可一旦拿来回来,地谁来种?她可是“城里人”,哪能掉分地回村种地?再说这么多年不下地,她怕是连锄头都不会拿了。 不过这回陈秋生态度异常坚定,甭管闺女如何闹了半天,他都没改口。眼见她爸铁了心要跟她分得清清楚楚,陈淑珍没法子地下松口。 就在大伙以为这事就要揭过去了,陈淑珍又不满了,因为陈秋生只给她一亩好地,而不是两亩都是好地。其实陈秋生还是偏袒闺女的,毕竟分地那会,并没有指名道姓地点名哪两亩是陈淑珍的,当时由着陈秋生作为一家之主抓的阄,他们拢共就得了六亩的好地。 六亩地的,三个儿子一家两亩刚刚好。这会儿让陈秋生拿出一亩给闺女,到时候其中一个儿子就要吃点亏。 可陈淑珍不这么想,她觉得她就该两亩都是好地来着。为这事,她跟三个妯娌都打起来了,骂起来那个叫凶,尤其是陈淑珍一口她娘一口她奶的骂,完全没想过她爸妈就在跟前,当时就把冯美凤气晕了过去,陈秋生也心塞得不行,强撑着口气赶走了闺女一家,他就躺床上起不来了。 当初苏秀芳跟陈国华得知后,他俩还拎着东西去看过他们两老呢,去的时候一张炕上躺着俩个病歪歪的人,冯美凤红肿着眼哭,陈秋生在那唉声叹气的。 家里的两个老人都病了,当儿子儿媳的伺候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管杀不杀猪的? 一听陈国安媳妇的来意,苏秀芳跟陈国华打了声招呼,转身回屋拿上杀猪刀就跟着陈国安媳妇走了。这位想的是城里啥时候都能去,但杀猪颇有点“过了这村就没这庙”的意思,再说买东西有男人就够了,她去不去都一样,而杀猪挣钱那可是件大事。 她原以为昨天那户人家是最后一桩生意,却不成想今天还有这样的惊喜。 “大娘好点没?前天我看她精神好多了。”陈秋生早早地能下地了,就冯美凤一直病恹恹的没好利索。 “妈她已经能起来了。”陈国安媳妇累得都不想说话了?能不累吗?前段日子忙着照顾公公婆婆,老大老二家还有男人轮流来,但她就一个人,丈夫早早地被她赶回去上班了,也没个人帮村。她该庆幸的是,公婆躺一张炕上,要不然她两头跑,更累。 眼下公婆相继好了起来,她却眼底发黑,脸上暗黄,精神萎靡,换做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她病了一场。这不好不容易得了闲,刚想着偷赖一下,大嫂二嫂起了争执,公公就让她来找苏秀芳。 不过她这话也没说谎,冯美凤的病主要是气的,前几天接到闺女的信后,心情大好,这病就好了大半,这几天在儿媳照顾下,都能下炕走几步了,要不家里也没精神张罗着杀猪。 想到陈淑珍的信,陈国安心猛地一沉,更没心情说话了。 看出陈国安媳妇的情绪,苏秀芳也没再多问,两人一路沉默地往陈秋生家走去。 话说回来,苏秀芳昨天闹事的影响挺大的。这一路走来,凡是遇上的人,都是先小心地觑了眼她的脸色,然后僵笑一声,脚步加快地溜了,深怕走得慢了就会她揍了。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了她昨天露的那一手,和张河媳妇一连在喇叭上道了三回的歉,村子里人嘴里马上没有了关于她的任何闲话,有那曾经偷偷说过的人,很长一段时间是躲着苏秀芳走,唯恐自己会是下一个张河媳妇。 不说路上的人了,就是陈秋生家来凑热闹的人,原本喧哗的院子,苏秀芳拎着杀猪刀一进来,谁也没敢多嘴,每个人的脸上和眼里露出惊俱之色。有胆子大的,偷偷的看向她,只是一对上苏秀芳的眼睛,又吓得脸上花色全无,忙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了。 还是陈大爷打破了僵局,笑着招呼道:“秀芳,你来了,等下就要麻烦你了。” “大爷说得哪里的话……”苏秀芳客气几句,反正她又不是白干的。 …… 陈秋生家的六头猪杀了五头,剩下一头还小,再养养等明年再宰。这头苏秀芳刚杀好猪,那头陈国栋陈国樑兄弟就借来了驴车,留下自己过年吃的半头猪头,其余地全都装上驴车送去城里的收购站换钱。 没办法,今年他们家杀猪杀迟了,往年跟他们买猪肉的,之前没听到他们家有杀猪的动静,早就在别人家买了,哪还会等着他们家杀猪?现在也只能自己累着点推到城里买去。 杀完了猪,苏秀芳边收拾着杀猪刀,边等陈大爷他们把她的辛苦费给她,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给钱给肉的来了,忙扭头一看,来的是陈国栋媳妇,只是她两手空空的,不像是找她的,苏秀芳不感兴趣地转了回来,却不想陈国栋媳妇在她身边停下。 苏秀芳疑惑地看向她,只见陈国栋媳妇神神秘秘地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凑近低声地说:“秀芳,你家那一亩啥打算?要不让你国栋哥给你们种着?你放心,你国栋哥种地是个好手,不会亏了你们的。”也不知道老三家的有没有说了?早知道早上就不跟老二家争,竟让老三家的得了便宜。 刚要说“我们自己种”,话都嘴边绕了一圈,苏秀芳低头红着脸,小声地说:“这么大的事我做不得住,我得回去问问国华。”男人是说过把地拿回来,但这是在他做木工之前,就他现在这么忙,怕地拿回来也没精力料理吧?她可不想男人太劳累。 她嘴上说着,心里打定主意回去的时候劝男人把地租出去,至于租给谁?到时候再说吧。 陈国栋媳妇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昨天的事,脸红给谁看呢?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得不说:“那行,你回去后跟国华好好说道说道,你国栋哥自小就跟国华好……”不要命地夸自己的男人,没办法,那一亩地一年好几百呢。 听了一耳朵陈国栋的好话,苏秀芳刚松了口气,陈国樑媳妇来了,“秀芳,大嫂刚刚跟你说啥了?”老大的家贼精贼精的,她就是去上了趟厕所,都能逮着空跟苏秀芳说上话,眼睛看向陈国栋媳妇消失的方向,继续说,“你可别听大嫂瞎说,大哥向来不和国华玩一块,哪像我们国樑,跟国华差不多大,他们兄弟关系亲着呢,你那地,我们家种着你就放心好了。” 苏秀芳听了很无语,只得又把话说了一遍,颗陈国樑媳妇好像没听懂似的,“哎呀,你同意的话,国华肯定不会有意见的,谁不知道国华疼你。” 话刚落,陈国栋媳妇拿着猪肉急匆匆地跑了来,将挤开苏秀芳跟前的弟妹,瞪了眼陈国樑媳妇,而后笑呵呵地把猪肉递给苏秀芳,“秀芳,这是给你的。”心却是在滴血,公公也真是的,都是一家人,让苏秀芳杀猪的,咋也得她猪肉? 甭管陈国栋媳妇的那点小心思,苏秀芳忙接过猪肉,跑去跟陈秋生夫妻俩打了招呼,撒着脚丫子撤离着是非之地,飞快地出门回家了。 第五十三章 少了个媳妇,陈国华的计划不变,先零零散散地买了吃的用的,再跑木料厂买木料,正巧了,木料厂刚好有辆空着的车,当场就把陈国华买好的木料给拉了回来。 坐在车上的陈国华笑眯眯地跟驾驶座上的司机同志说,希望等下借他的车运送家具进城,当然了不会让他白干的。 司机同志一听有这样的好事,犹豫了会答应了,最后还不放心地叮嘱他不要把这件事跟厂里说,毕竟这车不属于他,要是让领导知道他拿着厂里的车赚外快,怕是不好交代。 陈国华自是知道他们司机会私下接活,这才把注意打上头来,不用司机同志说,他自然是不会说漏了嘴。 陈国华给的钱不少,司机同志很热心地帮他把木头从车上卸下搬进仓库,又把家具小心地倒腾上车,翻出绳索细心地将家具固定在车上。 “同志,你放心,我开了八年的车,保准不会让这些给磕了碰了的……”他边开车边吹嘘着自己的车技,跟陈国华唠叨上了,突然想起一个事来,“你手艺不错,我瞅着比那百货商行买的好看多了,打这样的一个衣柜,大概需要多少钱?”林组长家好像想买家具,也不知道买好了没? 听出他话里有话,陈国华灵机一动,他笑了笑,“同志,你认识的人多,你看你周边的人有没有要打家具的,有的话你帮忙在中间牵个线,到时候我做一件给你一块钱你看咋样?”这人说他自己经常四处跟车跑,想必认识不少人吧?当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有这方面的需求吧? 别看只给一块钱,可一般真要做家具的,一件哪够啊?便是只做一件家具,对他来说也是白挣的。 司机同志也听出了门道,说几句话就能挣到钱的事他哪不乐意干啊?“成啊,我回头帮你问问……”他决定回去后就把认识的人都找一遍。 一想到今后多了条挣钱的道,这位对陈国华更是热情了,“我叫徐建林,我比你大一辈,以后你就叫我建林叔。”叫同志都见外。 “建林叔……” …… 两个人都有心想跟对方交好,很快地就熟络了起来,越谈越投机,到最后徐建林甚至不要陈国华另外给他的钱,让陈国华硬塞给他,“建林叔,这是咱之前说好的,你不要,这车也吃油。再说了,我又不是就麻烦建林叔你这一回……”他还想着让对方帮忙介绍客人呢。 见陈国华给的诚心,徐建林这才半推半就地接过了钱,脸上的笑越发真挚,拦着要去车站坐客车的陈国华,“走,老叔送你回去。”心中更是打定注意要跟陈国华交好,这小子脑子活,会来事,瞅着就是个有出息的。 陈国华这下到没拒绝,笑着道了谢,不客气地坐上了车,既然今后要一直打交道,就不能太见外。结果到家才发现,不仅仅媳妇在家,他大姐陈淑珍同志也在呢。 话说陈淑芬想着没几天就是年三十了,知道国华夫妻是不会去老宅过年,怕两口子嫌冷清,就想叫上弟弟弟妹到城里一块过年,抽了个空带着儿子就回村了。 到家一看,大门锁着,弟弟弟妹也不知道去哪了,碰上路过的人问了一句,对方却连个话都说不拎清,趁着她转头喊四处乱蹦的儿子时,给她溜了,无奈之下正想领着儿子去老宅等,苏秀芳就拎着猪肉回来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弟妹杀猪,可陈淑芬看到苏秀芳手里老大一块猪肉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让儿子见过了小舅妈,就问起弟弟。 一瞅桌子上放着的大包小包,苏秀芳就知道男人回来过了,“大姐,国华上城里送家具去了,怕是要等会才能回来。”说着话呢,她从橱柜里翻出一瓶罐头,开了后倒到两只碗里,然后对好奇瞅着自己的外甥说,“小达,来吃灌头了,你舅舅特意买的,就等小达哪天来吃呢?” 上回陈国华给她买了两瓶罐头,不过她尝了尝就不怎么感兴趣,男人把剩下的吃了,还有一瓶就说留着给外甥。 哪个小孩不贪嘴的?何况罐头这玩意过年过节都吃不上一回的,所以小达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罐头,身子却不好意思地往他妈身边缩,毕竟对舅舅家陌生,又是头一回见舅妈,他认生。 陈淑芬正高兴弟弟有个正经活呢,见了笑着埋怨了一句苏秀芳,“他小孩子家家的,哪用得着这么精贵的,埋汰了。”她也是个爽快的,看弟妹开都开了,就推推儿子,“快吃去吧,记得跟舅妈道谢。”到底是高兴苏秀芳对儿子好。 有了陈淑芬的话,小达腼腆地喊了一句“谢谢小舅妈”,然后蹭蹭踩着凳脚爬上凳子做好,拿起苏秀芳给的筷子就大口的吃上了。 苏秀芳笑着把另一碗推到陈淑芬面前,“姐,这碗你吃。” 弟妹的好意她领了,但陈淑芬哪舍得吃这么精贵的,又推了回去,“你吃,姐不吃。”儿子吃就算了,她一当姐的,哪好意思上弟弟蹭吃的。 “大姐你就吃吧,我跟国华都吃过了,国华吃的时候还念着你没吃上呢。”这倒不假,当时陈国华边吃边说他姐没吃过罐头,记得她当时怎么说来着?哦,等下次上大姑姐那买几罐拎上。不成想还没上门,大姑姐就来了。 听了这话,陈淑芬心里有股莫名的酸楚,当年这玩意在老宅,那事只有王彩桂娘仨才有的待遇,他们姐弟仨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的份,没想到国华还记着。 想着想着,她拿起筷子意思意思的吃了两口,然后说什么都不吃了,等儿子吃完碗里的,就把这碗推了过去。 姑嫂俩边瞅着小达吃,边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正说着呢,陈国华就回来了。 “国华,你咋回来得这么早?”陈淑芬笑着问弟弟,要知道下趟回村的客车是四点的班车,现在才一点多呢。 “木材厂的徐同志送我回来的。”见到大姐跟外甥,陈国华自然很高兴,逗了几句正埋头吃罐头的外甥,然后冲欣慰看着自己的陈淑芬问道:“大姐,你咋来了?”他姐夫越到年底越忙,家里的事全靠他姐一个人张罗。 陈淑芬一听,忙说道:“国华,秀芳,你们过年就两个人,怪冷清的,要不跟我们一块过吧。”说起来,他们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丈夫老家是外省的,过年家里也就三口人。 苏秀芳不在乎在哪过年,就看男人怎么说,他说在哪她就跟着在哪,而陈国华有点心动,最后摇摇头拒绝了,毕竟他跟他姐现在是两家人,姐夫或许没意见,可姐夫家又不是只剩一个人,到时候让她姐的公婆知道了,还不晓得咋埋汰他姐呢。 道理陈淑芬也懂,她那对公婆从没看上她,不过有弟弟为她着想,她失望了一会也就想开了,拉着弟弟问起他的事。 “对了,国华,大姐,咱两家的那地咋办?”苏秀芳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陈淑芬也有一亩地让陈秋生家种着。 “地?啥地?”陈淑芬一头雾水,苏秀芳忙把陈秋生家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特意强调今天陈国栋媳妇俩的态度。 “陈淑珍咋这么糊涂?从小就是个窝里横的,有本事咋不对她老王家的使……”陈淑芬眉一皱当下就骂,她早劝过陈淑珍了,可这个堂妹不领情,反过来说自己见不得她好,又不是亲妹妹,她还有两个亲弟弟要操心,见人这态度,就没上赶着热脸贴她陈淑珍的冷屁股。 骂完后,她不大在意地挥挥手,“大爷分家也好,没了陈淑珍的拖累,国栋兄弟仨也能轻松点。我那地就让国栋种着,国华你那地就给国樑,他们兄弟一人种一家的,谁也碍不着谁。”没提陈国安,是因为陈国安毕竟每月有工资拿,日子比上面的两个哥哥过的好。 陈国华一想,也同意了他姐的说法,毕竟要是徐建林真介绍了人来,他怕没工夫伺候地里的活,至于媳妇?他就没想着让媳妇下地干活。 “成,就照着姐说的,明天我去大爷那说一声……姐,小达难得来一回,你们就在家吃过了饭再回去,咱早点吃饭,到时候多做点,回去的时候再给姐夫带点。”也不用担心他姐夫没饭吃,急着回去。 陈淑芬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跟弟弟说完,何况现在也没车,就答应了。 家里的伙食向来不差,有大姑姐跟外甥来了,苏秀芳更是舍得放肉,让陈淑芬嘴里一个劲地埋汰他们不会过日子,倒是小达吃得很欢,一嘴的油腻,最后都舍不得走了,谁让小舅舅家好吃的多呢。 “大姐,要不就让小达留下,他啥时候想家了,我再把人送回来。”陈国华看着外甥,不舍地说道,话说回来,这小家伙还是他看着出生的,眨眼就六年过去了。 倒是小达皱着眉头纠结了会,是留在小舅舅家吃好吃的还是回家呢?最后扑到陈淑芬怀里深怕他妈把他丢下,那小模样逗得三个大人哈哈的笑。 又说了会话,陈淑芬一手牵着儿子的手,一手拎着苏秀芳给的猪肉眉开眼笑地走了。 …… 然而这一天,说好要上门的张河夫妻却始终没见人影。陈国华上炕前还念了几句,不过很快就把他们夫妻抛脑后,抱着媳妇滚床单。 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往年一个人的时候,陈国华就是去老宅吃顿饭然后回自己家睡家。今年老宅那边也派苗巧娟过来喊人,不过让陈国华给回了。 之前对着王彩桂母子那是没办法的事,现在有了媳妇,他可不乐意带着媳妇去看他们娘俩的眼色,何况今年还多了个苏秀丽的,更不乐意去了。 不成想他把话说的明明白白,苗巧娟回去不就,陈春生就亲自跑来了,还是那句话,让小两口回去过年。 对于他爸,陈国华说话更不客气了,“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了,咱各过各的,年初一我回领着媳妇上门拜年的。”再多的却是半句没提。 第五十四章 陈春生一向觉得小儿子像他妈,别看他面上冷心却热乎,哪像大儿子冷心冷肺的,只要他说几句软化,是不会生他太久的气,毕竟自己是他亲爹,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即便上回谈话谈崩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始终认为那是儿子心里那口气没出,说来也是那王彩桂当初太过了,儿子生气也是该当的。他这个当爹的能体谅。 这不那次他把话说开,表了态想跟小儿子亲近后,一直没有再来找小儿子,不就是体贴地想给他时间消气吗?现在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那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吧?不成想这次亲自放下身段来请儿子,却碰了一脸的灰。 瞅着陈国华脸上冷冰冰的神情,老脸挂不住的陈春生顿时火就来了,忍不住指着陈国华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子,有你这么跟爹说话的吗?啥分家不分家的,我还没死呢,这个家就不算分。”完全忘了当初是他亲自同喜把陈国华分出去的,反正他现在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巴不得没有这回事呢。这段日子大儿子见天地惦记着他手里的钱,便宜儿子更别说了,亲生的都指望不上,哪还敢指望着没血缘的。他除了牢牢的拽住手里的钱外,更是明白等以后他老了干不动了,只有这个被他赶出去了的小儿子靠的住,所以他说啥都想把小儿子拉回来住。 一般人要是有心想要修复关系,得舍得下脸弯得下腰,好好把人哄着。但陈春生是个要脸的,觉得他这个当爹的都做到这份上了,小儿子竟然还拿乔,他还想咋样?究竟谁是谁的爹啊? 在这位的心里,既然他这个当爹的有意,做儿子的陈国华就得在他露出这个意思的瞬间主动低头靠过来,此时见小儿子非但没有亲近他的意思,反而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他心里又急又气,嘴上骂得更难听了。 陈春生骂得口干舌燥的,陈国华却不为所动,好像对方不是他爸,骂的也不是他,看的陈春生脑门一抽抽地疼,原本骂着骂着泄了大半的火气又被勾了起来,还没打开口再骂呢,就被苏秀芳打断了。 “国华,咋了?出啥事了?”苏秀芳在厨房里听到陈春生骂个不停,却不见丈夫有个吱声,心下一沉,跑过来推门就进来了。 她绝对没想到,她才刚露了个头,陈春生原本指向丈夫的手指立马对准了自己,“有你这么当婆娘的,也不晓得劝着点自个男人,谁家不是盼着一家团聚的,你倒好……”他不觉得儿子不亲近自己是他的问题,继王彩桂太火,儿子的不识趣后,他又把罪怪到了苏秀芳身上。 他之前还觉得这媳妇不错呢,可现在越瞅越不顺心。要是儿媳贤惠,替他说下话,儿子哪会这么固执?再说了,外面那些不中听的话,要是这个媳妇行得正,大伙为啥不说别人就偏偏说她呢?王彩桂这是啥眼光,给儿子找了个这么个媳妇?这位想得好像当初王彩桂换新郎他没同意似的。 “够了!”陈国华大步跨到媳妇跟前,把媳妇护在身后,脸色铁青地截下陈春生的骂声,“当初白字黑字写着分家,你不会就这么快忘了吧?”亏他当时留了个心眼,找大爷三叔当证人,跟他爸可是签了字据按了手印的,不是他爸说没这回事就真当不存在。本想给他爸留点脸皮的,不成想他爸给脸不要脸,还攀扯到媳妇身上。 随着陈国华的话,陈春生脸色一白,他已经想起这事来了,当时担心儿子分出去后反悔,纠缠着要闹着回来住,在王彩桂的提醒下,就跟儿子写下了这张字据。 他身子颤抖,该死的王彩桂! 趁着陈春生愣神的功夫,陈国华拉着苏秀芳躲到了厨房间,要不然咋办?再气那也是他爸,他还没心肝黑得连自己的爸都打,惹不起他还躲到起。 …… 好好的过年的气氛,被陈春生这么一闹,陈国华的脸色像死了爹似的难看,话说回了,这个爹还真不如没了算了。瞅着这样子的丈夫,苏秀芳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停地说着逗趣的话逗着男人。 有这么个爹,陈国华早就习惯了,所以他没过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心情,笑着对媳妇说:“家里还差幅对联没贴,我这就去贴。”一句话都没提隔壁的陈春生。 苗巧娟过来的时候,他刚找村子里小学校长写好对联回来,然后他爸就来了,压根儿没机会贴对联呢。 话音刚落,隔壁传来“哐当”一声响,陈春生用力地甩了下门,看都不看他们,一身怒气地走了。 他这一走,苏秀芳跟陈国华俱都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越发的明媚,陈国华端着早就炒好的米糊,抓起桌子上的对联出门贴对联去了。 大过年村里过的去的人家,中午整治一桌的菜,晚上吃的是饺子。苏秀芳夫妻在吃的方面向来不抠,小两口中午齐心协力地做了八道大菜,这规格,就是拿到城里去也不差。 夫妻俩开开心心地吃过了中饭,两口子就为晚上的那顿饺子开始忙碌上了。 这是苏秀芳头一回包饺子。因为原主之前在苏家一向是负责擀皮的,所以苏秀芳想都不想地拿起擀面杖开始擀皮。 只不过记忆中原主轻轻松松地用擀面杖在剂子上转几圈,就是一个大小合适的饺子皮,到了她这儿,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关键的是从她手里出来的饺子皮一点都不圆。 对上丈夫疑惑的目光,苏秀芳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在家的都是烧火的,擀皮有兴业,包饺子有苏秀丽。”她也不会包饺子。 从苏兴华嘴里知道媳妇在娘家过的是啥日子——爹不疼娘不爱的,陈国华是半点都没起疑,他笑着说道:“没事,我教你,媳妇,要不你包饺子?”包饺子轻松,不用费力。 “你先教我擀面,到时候你包饺子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着点。”她不信自己学不会。 就这样,陈国华站到媳妇身后,手从媳妇腋下伸过去,看上去像是把苏秀芳整个人环抱在怀里,开始了手把手地教导课程。 最后还是陈国华擀皮,苏秀芳包饺子,毕竟包饺子的技术含量低点,只要不要露馅的,外在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们包的是白菜猪肉馅,别人家是白菜多肉少,毕竟白菜从自家菜园子里就能摘到,而猪肉呢,家里有养猪的大半留着换钱,没养猪的要花钱买,甭管哪一种都舍不得敞开了吃。 可苏秀芳家却恰恰相反,他们家缺菜不缺肉。肉是苏秀芳杀猪的报酬,菜是是陈秋生给陈国华送地租的时候,顺带捎来的。 一个下午,就在一个包一个擀皮的温馨中度过。 当天晚上,陈国华整整吃了三大碗的饺子,而苏秀芳吃得也不少,也吃了两大碗,剩下的两大盖帘饺子给拿到屋外冻上,留着明天早上吃。 大晚上的村子里向来没啥消遣,年三十晚也不例外,每年小年夜都是干守夜的。要是家里人多呢,还能支个牌局玩玩牌,但家里就他们两口子,除了聊天还真没啥可干的。说了会儿,陈国华就拉着媳妇上坑,谁说守夜不能在炕上守? …… 第二天大年初一,两口子大早就起来了。这时候讲究新年新气象,夫妻俩双双穿上苏秀芳让百货商行人做的其中一身新衣,苏秀芳的是一件红棉袄,喜庆应景。 简单地吃过饺子后,就出门去陈家老宅了。说好年初一上门拜年的,即便有昨天陈春生闹的那一出,陈国华跟苏秀芳还是去了,不过他们打算坐一会就回来。 到了陈家老宅,陈国华的两个侄子侄女就围了上来给陈国华跟苏秀芳俩人拜年,苏秀芳从口袋了掏出丈夫早就准备好的两个装有一元的红包塞给他们,两个娃笑着道了谢拿着红包就一溜烟地跑了,不跑他妈会把他们的红包收走了,早上爷爷给的红包就让他们妈给拿走了。 “这两个孩子真是的……”苗巧娟笑着嗔道,能不高兴吗?白挣了两块钱。你说她咋知道是两块钱的?陈国华年年给,不用看她也猜得道。想到这,她脸上的笑突然淡了下来,都有钱给别人两块钱的工钱,到自家侄子这却只有一块钱。 苗巧娟不满,王彩桂更不满了,“都是侄子,咋我家秀丽的孩子没有呢?苏秀芳你可不能偏心眼。”她不说是陈国成的孩子,毕竟两边的关系咋样她心里清楚,可说苏秀丽就不一样了,她跟苏秀芳可是一个妈生的姐妹,关系近这呢。 第五十五章 说这话,王彩桂是真眼红那一块两块的,毕竟这些年苗巧娟仗着只有她有孩子,拿走了好几块,虽然都是死老头子给的,但这钱也有她的一份,现在自己亲儿媳有了,能赚一份是一份。不过更多的是想膈应陈国华两口子。 也不知道昨天死老头在陈国华那受了啥刺激,回来就扇了她一个巴掌,打得她一个没站稳撞到了桌角,额角青了大块,只能拨弄头发遮挡它。 凭啥啊?死老头不想让她好过,他也别想好过。哼!他想要回陈国华这小兔崽子,想都别想。所以她无视大清早死老头子让她少说话的警告,阴阳怪气地说:“苏秀芳,你也不要太抠门,秀丽的孩子既叫你一声二婶,又喊你一声大姨的,咱也不多要,给个五六块意思意思,让娃知道他二婶大姨疼他。” 能给最好,让陈国华苏秀芳出口血肉疼一下;不给的话,把这事闹大,让陈国华他们闹心,最好是他们以后再也不想进这个门,给死老头子添堵。 苏秀芳听了很无语,翻了个白眼,欺负她不懂习俗?她就没听过要给个没影的孩子压岁钱的。还有谁会自己伸手问人要压岁钱的?她王彩桂的脸还真大。 正想着呢,一旁的陈国华就拉着她往外走,他们是来拜年的,不是来听王彩桂废话的,现在年也拜好了,这地方也没啥好待的。 王彩桂的脸色越来越差,顿时火了,“陈国华,苏秀芳你们啥意思……”这是没看不上她?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了? “闭嘴。”陈春生没好气地横了眼王彩桂,他正高兴小儿子上门呢,这人就让王彩桂给气走了,他发现只要有王彩桂在,小儿子就不乐意在这里。他早叮嘱过王彩桂今天少说话来着,看来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过眼下不是跟王彩算账的时候。 想到这,他又狠狠地瞪了眼王彩桂,转过头冲着离去的陈国华两人的背影喊道,“国华,你咋就这么走了?”他还没跟儿子说上话呢。 说着话,他就看到陈国华跟苏秀芳两个人头也不回地越走越快,眨眼就不见人影了,火气蹭蹭地来,当下扭过头指着王彩桂骂,要不是这个蠢货,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把儿子给劝回来了。其实他也想骂儿子来着,可人都走远了,上哪儿骂去? 陈国华跑了,可还有王彩桂呢。陈春生把一肚子的火发在王彩桂身上,越骂越兴奋,吐沫横飞。 被陈春生当着一家子人的面骂,王彩桂挂不住脸,但不敢有丝毫的不忿,连抬手去摸脸上的唾沫星子都不敢,低眉顺眼地站那任陈春生骂个痛快。别看她之前心里怎么不耐陈春生,却没那个胆子跟他对着干,毕竟离开陈家,她跟儿子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 再看苏秀芳跟陈国华出了陈家老宅的大门,脚步就慢了下来。 “好像苏秀丽的脸色不大对。”王彩桂在提苏秀丽的时候,苏秀芳匆匆瞟了她一眼,正是这一眼,她看到苏秀芳的身子晃了一下,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一丁点都不想怀有身孕的样子。 按理说苏秀丽大着肚子,她该好好歇着养身子,但她却一直站在王彩桂身旁,反倒是王彩桂坐着在凳子上。 “不大对?”陈国华回想了一下,额,他还真没怎么关注苏秀丽,不大确定地猜测道,“也许是怀着孩子不舒服呢。”他姐不就是怀小达的前几个月老是呕吐吗?算算时间,苏秀丽的肚子差不多也该有反应了吧? 苏秀芳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再提了,毕竟苏秀丽好不好,跟她没啥关系,她再瞅苏秀丽不顺眼,也不会坏心眼地盼着那个小生命出事。转眼就把这事抛脑后,跟着丈夫去陈秋生家拜年。 “对了,国华,等下要不要去给三叔拜年?”三叔陈冬生只听丈夫提过,却没见过。 “三叔不在村子里住,他好几年没回村了……”从他奶奶没了后,他三叔就不怎么回来。 提到陈冬生,村子里的人既羡慕又鄙夷,羡慕他在城里有份体面的工作,娶了个城里人当媳妇,却又看不起他住在媳妇娘家,大伙常常背地里偷咬耳朵:陈冬生倒插门,没见他头一个儿子跟着他老丈人家姓。 “……三婶家就她一个,当初三叔结婚的时候,咱奶给三婶的爸妈说好了,头一个儿子跟他们姓,之后的再归姓陈,奶刚走的头几年三叔过年还会回来过,后来就渐渐地不怎么来了。”他记忆中三叔最后一次来村里,正巧碰上他分家呢,“倒是三叔家的两个儿子没准过几天就能见到了。”每年都是他们代表三叔一家回来拜年的。 陈家老宅跟陈秋生家离得很近,没一会儿就到陈秋生家了,到那一看,就陈秋生老两口跟陈国安一家在呢。 “五哥,你们来了,我刚要去找你呢。”陈国安一见陈国华很兴奋,笑着走过来把人往屋里让,“我大哥二哥往你家拜年去了,你们没碰到?” “没呢,走岔道了吧……” …… “……苏秀丽摊上王彩桂这么个婆婆,可算到了八辈子的大霉,她王彩桂啥都不干,一天到晚就瞅着苏秀丽干活。”苗巧娟幸灾乐祸地跟苏秀芳说着话,随后神神秘秘地凑近,轻声说道,“你是不知道,她连陈国成苏秀丽睡觉都要管,他们结婚后,就没睡到一个窝,这么多天一直是各睡各的。”幸好不是她亲婆婆。 苏秀芳跟陈国华给陈秋生他们拜年,把准备好的压岁钱给了陈国安儿子,说了一会话就回家了。将昨天中午吃剩的菜热了一下,又蒸了几个白面馒头当中饭。 吃过饭没过多久,陈国利跟苗巧娟就上门了,一个找陈国华说话,一个拉着苏秀芳。 要是自己是苏秀芳,听到苏秀丽过的不好,肯定会乐上一乐,却不想她说了半天,苏秀芳神情不变,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苗巧娟不由地泄了气,她就是想拿苏秀丽的事哄苏秀芳开心,好让接下的话好说点。 她皱了皱眉头,终于按耐不住地直奔主题,“秀芳,国华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们家那亩地有啥打算?”说完话,她揪着心看着苏秀芳。 原来在陈秋生家的时候,陈秋生又一次问起陈国华地的事,陈国华就把陈淑芬的想法说了,陈秋生也满意得很,正跟两个儿子说起来呢,不成想让过来拜年的陈国利苗巧娟站门口听了个正着。 凭什么亲姐亲弟的地,不让他们这亲兄弟种,反而让隔了好层的人占了便宜。之前没法子那是因为是王彩桂当家,让王彩桂得了好处还不如便宜大爷家。但眼下王彩桂越来越没话语权了,这样的好事,大姐、国华却不想着自家人。 陈国利夫妻都气炸了,当场连屋都没进,转身就往陈国华这里跑。之所以是没一进来就囔囔,一则是他们也学乖了,顾忌陈国华苏秀芳不是那么好说话,二来是心存侥幸,怕他们听差了。 咋又是地?苏秀芳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倒是没迟疑地把事说了一遍,而后苗巧娟听完就咋呼:“有你们这么当兄弟的……”却被苏秀芳淡淡地扫了一眼,苗巧娟一噎,剩下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猛地一起身,到隔壁找陈国利,还没推门进去呢,门就开了,陈国利一身怒气的出来了,斜了眼媳妇,“走,这地方咱高攀不上。” 苗巧娟踉踉跄跄地被陈国利拉走了。 陈国华抽了抽嘴角,他不就是在他哥表示他想种那亩地的时候,说了一句,大爷家一年给我一半的收入,你打算给我多少,他哥就生气了。 他知道他哥是想自己白白让他种?可他又不傻,明明有钱有粮拿,干啥不要?他要养媳妇养家呢。 看不见陈国利夫妻了,陈国华收回目光,想到一天都没个消停,对着媳妇无奈的叹了口气,“媳妇,你说着都是啥事啊?”咋得就不能省省心,好好过个年。 苏秀芳走了过去,抓住丈夫的手,安抚的轻轻拍了一下:有这样的亲人,她男人上辈子造了啥孽? ……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的日子,苏秀芳却不打算回去了,回去干嘛?跟郑春香和苏秀丽大眼瞪小眼。像昨天闹成那样的多不好,她还想消停地过个年,不想成天跟个斗鸡似的。再说了,大姑姐回门是上他们家的,她得留下来招待大姑姐。 陈国华跟媳妇是一个想法,他也不乐意上丈母娘家的门,于是夫妻俩就着定了,不回去,甚至他们谁也没想着托人带口信到苏家说一声,反正那个家也没几个人惦记着他们。 第五十六章 陈淑芬往年回娘家,起个大早赶早上那班车,到了村子里头一站是陈国华这里,然后拎着点东西去老宅坐一坐,再回陈国华家美美地吃顿饭,一家子呵呵乐乐过新年。但今年就行了,今天回娘家的又不是只有她,弟弟也是要领着媳妇回娘家。 她想回去看看她爸,却又不想看王彩桂脸色,于是陈淑芬就磨磨蹭蹭地搭着中午的那趟客车回娘家了,去那么早干嘛?跟王彩桂干瞪眼?大过年的她还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反正一个下午也够她看她爸几百几千眼了。 结果下车一看,陈淑芬愣了,陈国华正朝他们快步走来。 “国华,你咋在这?”不是应该在他老丈人家吗?陈淑芬有点担心,难道家里出事了?还是她爸病了?顿时心下一紧,她可没忘记前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她爸生了场病躺下不了炕。 “大姐,姐夫,你们可算来了,秀芳都做好饭等半天了。”陈国华伸着手要抱姐夫怀里的小达,他跟媳妇一早就开始整治一桌的饭菜好招待大姐他们,不成想往年早早来的大姐一家迟迟不来,他可是一趟趟地往村口跑。要是他姐再不来,他都打算坐车进城去瞧瞧了。 见小弟脸上的笑,陈淑芬放心了,松了口气笑着说,“这不是想着你今天不在家吗?行了,国华,还是我来抱小达。”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往丈夫怀里一塞,接过弟弟手中挣扎的儿子,“你没跟秀芳去你老丈人家?” “没去,苏秀芳说回去了就没人招待大姐,反正苏家就在边上,想回去也方便。”陈国华转手就要接过姐夫手里的东西,却被姐夫给避了过去,“不用了国华,你看着点你姐跟小达。”儿子闹腾起来,连他都抱不住,更别说是媳妇了。 真真是她妈保佑,这个弟媳还真是娶对了。陈淑芬笑得一脸的满足,“国华,让你姐夫拿,你姐夫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这点东西还是拎得动。”说着话,把儿子放下地让他走,这小子是一年比一年沉,抱了这么一会儿手就算,心里却乐呵呵的,儿子、弟弟、丈夫,三个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感觉咋就那么美? 大姐姐夫都这个态度了,陈国华就没再争着抢拿东西,转过头来逗着小达,“小达,这就不认识小舅舅了?来,让舅舅牵一下,舅舅让你小舅妈给你压岁钱。” 怕儿子乱跑,陈淑芬牵着儿子,小达闻言歪着脑袋看向陈国华,看得陈国华心里直乐,继续哄着说:“小舅舅家还有硬糖、槽子糕,你要不要吃?” 听陈国华这么一说,陈淑芬夫妻觉得有趣,都看向小达:儿子啥反应? 糖?小达两眼放光,巴巴地望着陈国华,看出外甥心动了,陈国华笑着伸着手,“来,到舅舅这,舅舅带你吃糖去。” 小达动摇了,又瞅了瞅他妈,见他妈笑着不说话,然后把小手放到陈国华的大手上,陈国华一把将人举起,在外甥的兴奋的尖叫声中,把人架到肩膀上,“走了,咱回家吃糖去了。”逗得小达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的笑。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当妈跟当爸的不同了,陈淑芬紧张地护在儿子旁边,半真半假的抱怨陈国华,“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玩闹。”都二十五,不对,过了年二十六了,平时看着挺稳重的,这会儿到没个轻重了。 男人的心思粗了点,陈淑芬男人半点都不担心,“行了淑芬,国华心里有算呢。”儿子的胆大着呢,没看他现在高兴成啥样?“对了,国华,听你姐说你做木工挣钱,生意咋样?”这个小舅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算半个儿子,他哪能不关心。 “挺好的,前些日子我大舅哥介绍了笔生意……” …… “大姐,你们来了,快进屋。”见丈夫去的时间有点长,苏秀芳不放心地出来找人,还没出门,就碰上架着外甥的丈夫一行人,忙热情地把人往屋里请。 进了屋,大伙打完招呼落了座,陈国华架着外甥走到媳妇跟前,“小达,来,咱给小舅妈拜年,说小舅妈新年好,小舅妈给你压岁钱。” 这一路过来,小达渐渐跟陈国华亲近了,随着小舅舅的话,他大声喊道:“小舅妈新年好。”满脸期待地看着苏秀芳。 苏秀芳忙从兜里掏出红包递给小达,又翻出家里的零食,堆在桌子上招呼外甥吃。陈国华把外甥放到凳子上,又细心地把凳子往桌子边移了移,只要外甥伸手就能勾到吃的。 小达迫不及待地抓了块糖,舔了舔嘴唇却没吃,转头寻找他妈,见他妈点了点头,这才大口塞进嘴里。 这头小达吃上了,陈淑芬男人就催着陈国华去仓库看他做的家具,而苏秀芳开始张罗着热菜,菜早做好了,但过去了一上午,冷的差不多了。 见弟妹又是架着大锅又是点火的,陈淑芬想到弟弟说他们等了自己一上午,忙走过去,不好意思地说:“秀芳,你们还没吃饭?我跟你姐夫在家吃过了,你别多弄,就做你跟国华俩人的份。”她也想在娘家吃顿饭,可连喝口水王彩桂都能拉下脸,换往日她到不怕,可这大过年的,她可不想闹心,索性就在家吃好了过来。 “知道了,大姐。”苏秀芳笑着应了一声,嘴上这么说,却没打算照办,菜都做好了,不吃留着摆得好看?再说他们两口子忙活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男人她不清楚,反正她自己饿得连头变异象都吞得下。 在大姑姐的帮忙下,苏秀芳把所有的菜全都加热了一遍后,饥肠辘辘的夫妻俩终于可以吃上姗姗来迟的中饭,不过陈淑芬夫妻还是被陈国华态度强硬地拉上了桌一块吃。 陈淑芬来的次数多,对弟弟家的伙食已经习惯了,虽然还是会忍不住地念上几句过日子要节俭,却不至于吃惊。倒是陈淑芬男人,他听过媳妇念了无数回“国华有出息了”,“国华日子过好了”,但心里一直没有个概念,这会儿看着一桌子鸡兔肉的,这才对媳妇口中的好日子有个明确的印象。 可不就是日子真好过了,比他们家吃的还要好。 这位乐了一会,特意把准备送老丈人的白酒拿了出来,非要和小舅子喝一杯,刚刚看了小舅子的木活,他心里高兴半个儿子的小舅子有出息,谁也不能拦着他喝酒?至于老丈人的,礼还躲着,不差这一样。说来他也瞅不上老丈人这个人。 …… 陈淑芬领着男人儿子去老宅拜年,没过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跟弟弟弟妹又说了会儿,眼瞅着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就赶不上最后一趟车了,所以苏秀芳两口子送陈淑芬一家三口出门。 “国华,你们不用送了,回去吧。”陈淑芬男人拍拍陈国华的肩膀,“你别网了过了十五来找我这事……” “滴滴……”他话还没说完呢,就传来两声车鸣声,手里牵着的小达使劲地拽着他,“爸,车来了,车来了……” 这么一打岔,话是说不下去了,见车在跟前停下,陈国华催促着说道:“大姐,姐夫,小达,你们赶紧上去吧,姐夫,放心,这事忘不了。”挣钱的事哪会忘记? 送走了陈淑芬一家,走在回去的路上,苏秀芳好奇地问:“姐夫干嘛让你过了十五去找他?”有啥事不能现在说? “姐夫说他们单位要分福利房,让我过去看看能不能揽到活。”不少人有了新房就想用新家具,就像王超,但他姐夫说得可不是一两个王超,而是几十个王超呢。他姐夫说这事问题不大,毕竟这事归他管,之所以让他过年后去一躺,就是想让他跟另一个负责人见个面,把这事定下来。 只是陈国华怕万一事情有变,所以保守地跟媳妇说,免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不过他心里已经在想怎么把这份活干的漂亮,那可是好大一笔钱,而且这份活干的好,可比给一个两个王超做活强多了,他的名声也就做出来了,以后他哪还会愁没生意? 两口子说着话呢,没一会儿就到家了,看到炖在家门口的苏兴业,苏秀芳诧异地问道:“兴业,你咋来了?”郑春香跟苏秀丽又闹腾了,所以这个弟弟来报信了? “姐,你咋没回来呢?”苏兴业利索地站起身,上下来回打量他姐,看她脸色红润不像有事,提着的心放下了。 不怪他紧张,实在是苏秀丽一回家,背着陈国成,抱着郑春香哭诉,什么婆婆恶毒,什么男人整日不着家的,苏兴业忍不住担心起苏秀芳来,在他心里,二姐的婆婆不也是大姐的婆婆,怕大姐是受了委屈躲起来哭,这位不放心地自告奋勇地送苏秀丽回来,顺道拐过来瞧瞧大姐。 苏秀芳心下生暖,满足地笑了笑,“我没事呢,就是你姐夫大姑姐来了,你姐夫大哥他们回娘家去了,总不能没人招待?我跟你姐夫就商量着我们改天再回门。”要不她能说她有心想跟苏家隔离开吗? 苏兴业其实就是嘴上一问,他只要确定他姐没事就行,“那大姐我先回去了,妈还在家等着呢。”等着问苏秀丽到家了没。 “兴业,你等一下。”苏秀芳蹭蹭地跑进了屋,不大一会儿,拿了两个冻梨,一包槽子糕跟一把糖回来,塞给说啥都不要的苏兴业,“拿着,你姐夫买了不少,我也吃不了多少,放着容易坏,还是说你嫌少。”不是她不想多给,她担心多拿了到不了苏兴业的嘴里,让郑春香截下留给苏秀丽呢,谁让郑春生有前科? 说着话,苏秀芳假意生气地瞪了一眼苏兴业,苏兴业一愣,苏秀芳趁机一股脑地塞到他怀里,一旁的陈国华也跟着劝了几句,苏兴业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收下了,可嘴角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你赶紧吃了,别让人发现。”苏秀芳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这个别人说的是谁,苏兴业心里清楚,他把槽子糕跟糖放兜里,两个冻梨分别塞进两个衣袖里,两只手紧紧按住衣袖口不让冻梨掉出来,好在冬天的衣服够大够臃肿,一心惦念小闺女的郑春香竟然没有啥都没发现。 第五十七章 过了年初二,苏秀芳就没啥好忙活的了,毕竟在红阳村的陈家亲戚本来就不多,除了陈秋生一家,也就是些隔得远的亲戚,陈国华虽然最近洗刷了名声,但多年的隔阂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所以走完几户跟陈国华一直有往来的人家,陈国华就开始猫在仓库干木活。 陈淑芬男人说的活还没定下,可王超家要的的家具还没做完呢,上回去送货,王超媳妇可是又追加了一个五斗橱柜跟两个小矮柜。现在抓紧把王超家的活完事,到时候正好把精力放在福利房那批活上。想着想着,陈国华拿着笔在木板上画线条。 在陈国华争分夺秒地做木活的时候,陈秋生家在商量分家的事项。 去年年底的时候,陈秋生陈春生两兄弟都说过要分家的话,陈春生是嘴上囔着分家,却一点行动都没有,而陈秋生在家里小辈走完亲戚后,开始琢磨分家的事了。 “五哥……” 听到陈国安的喊声,陈国华停下推刨子的动作,转头一看,陈国安推门进来了,他冲着陈国安招呼说道:“国安来了?来得正好,过来扶一下。”木头比底下架子大多了,他一手扶木头一手推刨子的,太磨叽了。 陈国安忙走了过来,扶着木头,陈国华开始双手推刨,就听陈国安在那问:“五哥,我五嫂呢?不在家?”在家的话,这活也轮不到他干。要知道有他五嫂在,他五哥眼里就看不到别人。 “你嫂子去给王老二家杀猪去了。”这时候要杀的猪都是年底没杀留下的,跟年底的相比,费饲料多养了些日子还不长肉,可没办法,谁让王老二家儿子结婚的日子定在几天后。 听到五堂哥的话,陈国安呲牙咧嘴,“五嫂可真行,胆子比我媳妇的大。”心里却默默地补了一句,比他也强多了。 不是头一回听说五嫂会杀猪,可每回听到,陈国安仍觉得不可思议,他五嫂看着瘦巴巴的,哪来这么大的劲?其实这几个月好吃好喝地养着,苏秀芳已经白胖一圈了,可落在陈国安眼里,还没他媳妇一半胖呢,谁叫苏秀芳的底下差。 陈国华咧嘴一笑,眉眼间透着一股自得的神情。 不想继续说这个打击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面子的话题,陈国安语气一转,“五哥,你做这个咋样?”从知道他五哥这段时间在忙这个,他就一直想问,不过忙着走亲戚没时间。 陈国安的人缘自打工作后,在村子里更吃得开,谁都愿意跟这么一个在城里上班的人打交道,所以他这十来天的一直不得闲,不是走亲戚邻居的,就是在家接待上门来拜年的客人。不过想到这些都是陈国华给的,又相比这里的冷清,陈国安低下头,眨去眼底的歉意,重新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五堂哥。 陈国华正低着头刨木头,没有注意到陈国安的异样。对于陈国安,他倒没想瞒着,说了个大概的数字,听得陈国安直咋舌,“五哥,你可真行,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多。”他是真心替陈国华开心,乐了一会儿,而后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落在一个做好的矮柜上,担心地问:“这有人要吗?”他五哥的手艺好是好,可这价钱也腻贵了,换做是他就舍不得。 陈国华哈哈一笑,看了看屋里做好的成品,又把目光移到手底下的木头上,“没人要我做这干啥?又不是钱多着没处花?这些都有人要去了……来,抬一下。”说着话,他再一次停手,把刨子放到一边去,示意陈国安一起把木头抬了起来挪到边上。 “对了,国华,你咋来了?有事?”陈国华拍了拍手上的木头屑,随后走到木料堆里找木头,边翻着木头边问陈国安。 随着陈国华这么一问,陈国安想起自己来干啥的,他是来传他爸的话,他家明天要分家,他爸的意思是想喊陈国华明天过去当个见证人。 “分家?”陈国华拿木头的手一顿,挑了挑眉,他以为他大爷跟他爸一样,只是嘴上说说呢,不成想还来真的?“成,明天啥时候?”之前他还看不起他大爷呢,好好的一个家让他们两口子作成那样,现在不由地对他大爷改观了。他爸咋就不跟他哥学学?瞧瞧这速度这魄力,哪里像一对亲兄弟。 “我爸说上午分家,中午你们在家里吃,对了,除了你,我爸还找了二叔二哥。”陈国安把握不好陈国华对陈秋生跟陈国利的态度,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他觑着陈国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国华没说话,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熟知他性情的陈国安放心了,“其实我爸还想叫上三叔呢,五哥你也知道三婶不大喜欢咱们上门,今年过年四哥七弟又没回来拜年,我爸倒是想喊三叔,可我们兄弟仨都不乐意去,最后他也没说请人了。” 陈国华自然是知道,他三婶看不上他们这群乡下的亲戚。当年他跟国安进城顺便去了趟三叔家,他们明明听到屋里有三叔的声音,三婶却骗他们说人不在家,连门都不让他们进,回来后这事他们两个谁也没说。不过那之后,他们就没再上过三叔家了。 就是前两天媳妇问起要不要去给三叔拜年,都让他找了借口拒了,要不然他咋说?说去了也进不了门? 正想着呢,陈国安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幽幽地叹了口气,开始向陈国华述说心事,他能说的也就这个堂哥了,“五哥,我一开始听到我爸分家,心里挺高兴的,毕竟我姐她,她……”她了个半天,还是难以启齿,最后他递给陈国华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继续说道,“我也气他们捧着闺女埋汰儿子,但想到我爸我妈都一大把年纪了,本该享天伦之乐的,以后身边却没个孙男娣女的,我又不想分家了。”尤其是出门前,看到他爸说出分家后瞬间老了几岁的模样,他都想大声喊着说不分家,只是到底还有理智忍住了。 这种家务事,陈国华也不好多说,免得今后受埋怨,只能拿话安慰陈国安,“你们又不是要搬出去住,还在一个院子里头住着,想大爷大娘了,跟以前一样走上几步不就成了。”说着话,他满意地瞅瞅手上的木头,然后拿下耳朵上夹着的铅笔,在上面开始画线条。 陈国华的话也没错,这次分家陈秋生只打算把家里头的财给分了。其实陈秋生家没啥钱,至于陈国安兄弟手里头有没有私房钱,陈秋生不清楚,反正他手上是没钱的,他们夫妻的钱早败在闺女身上了,于是要分的只有地了。可地更好分了,按当时分家那会每个儿子家有几口人,把地还回去就成了。 至于锅碗瓢盆、养的牲口之类的分成四份,哪来的四份,不是三个儿子吗?陈秋生老两口既然没打算现在跟哪个儿子住,当然算一份。对于这样的分发,并不是人人都满意,但至少陈国安仨兄弟没意见,他们媳妇有再多的小心思,也不好张口说。 “你们要是想搬出去住,我也不拦着,不过地基、起房子的钱,我跟你们妈两个就帮不上了。”陈秋生的目光在儿子儿媳的脸上一一掠过,陈国安三兄弟忙表态说:“爸,你放心,我们没打算搬走。”至少在他爸他妈还在的时候没这个想法,再说他们手里虽然有点钱,可这点钱连宅基都买不起。 甭管儿子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陈秋生欣慰地笑了,“我跟你们妈现在还能再干个几年,所以现在也不用找你们哪个,等哪天我们老两口老了下不了炕了,谁管我们两个老的,这事以后再说。” 这话一出,陈国安仨又忙着一阵表态,陈秋生挥了挥手,“行了,你们要是没问题的话,那就签字画押吧。” 除了陈国华父子,陈秋生还找了村里的领导,他的话一落,村里领导就把写好的文书摊到桌子上,一字一句地读完后,“没问题就在这里按个手印。”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不识字,签字据是按手印的。 他掏出红泥印放边上,陈秋生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文书,一个字都不认得,就在大伙认为他要反悔的时候,慢慢地伸出手,先在红泥印上一点,然后重重地按在文书上。 瞅着自己的红手印,陈秋生沉声说道:“你们都过来按手印吧。”这个家,终于还是分了。 …… 等陈国华当完见证人回家,都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到家一看,他媳妇坐在炕上擦着头发。 “回来了?大爷家完事了?”苏秀芳抬眼瞅了男人一眼,又低头擦头发。 “嗯,分好了,大爷昨天就已经跟国安他们说了咋分家,今天就是拉着我们几个走个过场。”陈国华脱鞋上了炕,拿起炕桌上的热水瓶自己给自己到了碗热水,喝了一口,拿着碗暖手,“你咋洗头了?”不是昨天刚洗过? 随着丈夫的话,苏秀芳的脸立马拉下,放下毛巾,把头发拢到耳朵边,“回来的时候碰上两小孩的,让人给扔了一头的泥巴。”她竟然没躲开。 “媳妇,你咋样?有事没哪里砸到?”陈国华把碗随意往炕桌上一放,太心急没放稳就松手,碗“哐当”一声倒了,水飞快地在炕桌上蔓延,然后“滴答”“滴答”地滴到炕上,可陈国华去没死心管,拉着媳妇的手,急着声音都变调了。 第五十八章 让人扔了一头的泥巴?陈国华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他一手按住媳妇的肩膀,一手拨弄着她的头发查看她的脑袋瓜子,直到确认媳妇头上没红也没肿,这才缓了口气,而后又把人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见对方身上也没事,他这才想起来问:“咋回事?谁家的孩子,媳妇你认识吗?” 原本因丈夫的关心脸色稍缓的苏秀芳,一听这话,脸又黑了,没好气地说:“还有谁?张河家的两个孩子。我从王老二家出来,路上遇上了王大娘说了几句话。”王大娘因孙子被丈夫救起的缘故,向来跟她家走得近,所以王大娘一喊她,她也愿意听来了说会话。 正跟王大娘说话呢,听到脚步声她也没在意,这是路又不是自个家,谁都能来。结果呢,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她警觉地回头一看,两团泥巴前后正向她砸过来,离她的脸不过是巴掌宽的距离。 苏秀芳不是躲不开,只是她要是躲开了,遭殃的怕就是王大娘。刚刚她匆匆一瞥,两步远外的乱石堆上高高站着两小孩一脸愤恨地又先后朝她扔来两块石头。 或许换个人,苏秀芳不带犹豫地就闪,可偏偏那人是王大娘。 王大娘多年来私下照顾她男人几分,又对她很是热情,何况她刚给王大娘二儿子家杀猪,他家给的报酬够她给别人家杀两头了,虽然这是她应得的,但心里莫名有种拿人手软的的感觉。 想到没过几天王大娘家就要办喜事,想到方才王大娘满脸期待地盼着孙媳进门,而砸过来的又是泥巴又是石子的……想着想着,苏秀芳伸手拉一把王大娘,同时自己往旁边移去。 也不知王大娘是吓愣了,还是……身子分量不轻的,苏秀芳头一下没把人扯过来,又加大力道拉了一下,王大娘终于动了,可她脑门上也挨了一下。 看到两颗石头“啪啪”地落到她们原来站着的地方,又看向一个弯腰捡石子一个不放弃地继续朝她扔的两个小破孩,在王大娘拍着胸微微喘着气中,苏秀芳拍掉头上的泥,虎着脸大踏步走了过去。 两个孩子这才感到后怕,想逃却已经来不及了,才两步的距离,苏秀芳一个大跨步就来到他们面前,一手一个拎了起来,然后呢? 打一顿?苏秀芳两辈子都没揍过小孩,眼前一个四五岁女孩、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她心里再厌恶,也下不了手。 她还没想好把他们怎么样呢,其中男孩挣扎着骂她,听的苏秀芳脑筋直蹦跶,放下尖着嗓子嚎的女孩的,照着男孩屁股就拍了一巴掌。 那五六分力道的巴掌一下去,男孩怕了不敢再骂,同时缓过神的王大娘也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两个孩子的身份。 “一开始我还不认识呢,王大娘说破了我才知道那是张河的两个孩子。”听到犯案的是张河家的孩子,陈国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张河说道说道,苏秀芳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把他拉回来坐下,继续说:“当场我跟王大娘两个就一人拎着一个去张河家了……”谁生的就找谁。 张河听愣了,当下就扒下儿子的裤子打了两下,其实他这是打给苏秀芳看的,有媳妇的那顿打在前,深怕苏秀芳照着样子教训儿子女儿一顿,他俩个娃还小,可经不起那样打,没见他们的妈吓的当晚就发起高烧,现在都还没好利索,所以说好第二天上门道歉的也没去成。 俩祖宗的,咋就惹上了这魔头?张河边打自个的儿子,边小心地看向苏秀芳,心里苦哈哈地想。 说起来,这俩个孩子想着对苏秀芳扔泥巴扔石头,就是想替他们妈报仇来着。他们不知道苏秀芳干啥打他们妈,只知道让她这么一打,他们妈就病了。当然开始他们不清楚他们妈是咋病的,但架不住过年的时候,张河媳妇娘家那边的人过来走亲戚顺带探病的,一屋子的女人嘴碎,她们不敢在外面骂苏秀芳,可还不兴她们躲屋里骂两声。 听多了,大点的张河儿子也就渐渐地搞懂了,心里自然而地怨上了苏秀芳,在他心里,苏秀芳就是个坏人。 说来也巧,大过年苏秀芳除了初一出门拜年,几乎都待家里,也就是今天王老二家请她杀猪才出门的,这不就让张河的儿子闺女撞上了。小孩子的情绪藏不住,在外面看到苏秀芳,想都不想地就抓起泥巴扔对方,小的有样学样的也扔。 张河媳妇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又气又急,发疯般地扑过来抢儿子,后来听说张河一说,吓得脸色煞白,护崽子似的将儿子女儿搂到身后,警惕又害怕地瞅着苏秀芳,一副有事冲着她去的模样,同时张河在边上一个劲的道歉。 “张河就只会说以后会好好管教的。”苏秀芳撇了下嘴,都已经是他第二回说这话了,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然后王大娘把张河夫妻说了一顿,就说算了,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就跟着回来了。”毕竟她没事,还真能打俩孩子一顿不成? 现在冷静下来的陈国华也觉得这事媳妇憋屈,他们也不跟跟两个不懂事的娃计较,他轻轻地搂了一下媳妇,而后拿起毛巾给媳妇擦头发,“还没干呢,再擦会。”先用手揉顺媳妇的头发,然后用毛巾把头发包裹住,动作轻柔地擦起来。 苏秀芳闭上眼睛享受丈夫的关心,听到耳边传来的滴水声,一下子想了起来,“国华,炕桌还没收拾呢。” “先别管它,等会再收拾。”陈国华手上动作不停,眼睛瞥了一眼,反正到处都是水,不差这一时半会的,话一转,“媳妇,你吃饭没?”这个时候应该吃了吧? “吃了,在王老二家吃的杀猪宴。”不是每家杀猪都会准备杀猪宴,就看在这顿饭跟猪肉份上,拉王大娘一把是应该的,“你呢,大爷家留饭了?喝酒了?”说着话,凑近深深地吸了口,有淡淡的酒味。 “嗯,大爷非拉着大伙喝,不过你放心,我就喝了两口,剩下的让国安给喝了。”上回喝醉从坡上滚下来,媳妇就不咋高兴他喝酒,初二那天跟姐夫多喝了两杯,媳妇就瞪了好几眼。 听了丈夫的话,苏秀芳也不多计较,“今天都十六了,你明天要去姐夫那?”说好过了十五就去的。 “去,明天姐夫上班,我直接去他单位找他……” …… 趁着媳妇做饭的时候,陈国华出去了一趟,也没去哪,就是去了张河家。干嘛去?还不许他跟张河谈心?除了这俩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张河是红着眼睛笑着送陈国华出门的。 第二天一早陈国华就拎着两只山鸡地进城去了,回来的时候不但拎回来一堆吃的用的,还带回来两个男一个女的。 听到车停在门口,急了一上午外加一个中午的苏秀芳忙迎了出去,一见男人,笑着说:“国华,回……”刚要说回来了,只见拎着袋子的丈夫身后跟着三人,“这是?”谁啊? 陈国华还没说话呢,其中那女的皱着眉头说:“就这里?”而后对旁边个子高的小声地抱怨说,“志勇,这么破的地方,我说不要来你偏要来。” 甭管她是不是有心的,反正在场的几人全都听见了,顿时院子气氛尴尬起来。 哪破了?苏秀芳当场搁下脸,林志勇狠狠瞪了眼他媳妇,抢在苏秀芳开口前说:“陈同志,你说的柜子在哪?带我们去瞧瞧?”让她不要来,偏要跟来,尽得罪人。 “对啊,国华,带我看看去,上次看过后,回去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次我可得好好看看,要我看,就是省城也找不着这样的。”徐建林打着哈哈说道。 被丈夫瞪了一眼的林志勇媳妇不敢说话,不屑地轻声一声,又让林志勇没好气地横了一眼,这回到啥都不敢了。 同路而来,林志勇媳妇啥性子,陈国华也猜出个一二,他先给媳妇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屋去,苏秀芳却当没看到,板着脸站边上,她要走了,男人吃亏了咋办? 陈国华向来拿媳妇没办法,他只好默许媳妇跟着,把一行人往仓库领去。 对于陈国华做的家具,看过的人都说话,林志勇夫妻的审美并没有异于常人,所以结果可想而知,林志勇媳妇摸着陈国华做好的矮柜,趾高气扬地说:“这个多少钱?”看了这么多,也就这个能入眼。 拉了一下要报价的男人,苏秀芳先一步说了价格,听得林志勇媳妇倒抽一口气,“忒贵了,我到百货商行都能买两个了。” 第五十九章 在林志勇媳妇看来,陈国华不是啥名声在外的老木匠,她来买他的东西是看得起他,要不是她男人非要过来瞧一瞧,就这乡下破地方的,她才不想来呢。谁成想竟然给她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有那个钱她还不如去百货商行买呢,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这位完全忘了当初她又不是没少去百货商行,但一来手上没有那么多的家具票,二来她也没看中意那些家具,现在是她自己看中陈国华的木工想买。 所以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听着媳妇一嘴左一个“破地方”,右一个“乡下人”的,林志勇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说什么都不让媳妇跟来,沉下脸喝道:“还不快给我闭嘴。”再说下去,他们夫妻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专门来结仇的。 说完了媳妇,他一脸不好意思地对着陈国华说,“陈同志,我媳妇说话不中听,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你看这价钱是不是可以再谈谈?”东西是好东西,别看他媳妇嘴上挑剔着,可她要是没看中的,早耍脸色走人了,哪还跟人家说这么多话,只是这价钱可比徐建林跟他讲的贵了不少。 他过来是诚心想买,但不是来做冤大头的。 林志勇媳妇说苏秀芳说的价钱抵得过百货商行里的两件家具,其实这话有点夸大,毕竟苏秀芳只是在原来的价钱上多说了两成,她就是想恶心恶心那女人。 对于媳妇的的决定,陈国华笑了笑没说话,还用说吗?媳妇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他又不是泥人,林志勇媳妇那副瞧不起人的态度,要不是这是徐建林第一次介绍人,他半路就把人轰走了,乡下人咋了? 徐建林是真心想两边谈成,不说他本来就是想要跟林志勇交好,就是这事要是成了,他能白挣个十块钱。他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三十五块钱,他能不急嘛?所以他把陈国华拉到一边开口劝他,只是陈国华坚决不改口,要是今天之前,他或许会犹豫,不过呢,有了他姐夫的准话,他还真不愁这一桩生意。 最后这事当然没谈成,徐建林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林志勇夫妻,特意慢下脚步,跟他们远远拉开,然后小声地跟陈国华说:“国华,林组长媳妇的那张嘴是臭了点,可他们家要的也不少,少说十来件家具,你也别跟钱过不去啊。”哪可都是钱啊?再说那女人向来如此,对他们这伙林组长手底下的人,从来没给过好脸色,就当她是放屁好了。 除了替自己惋惜外,他是真的为陈国华好,哪有把生意往外赶的道理。 陈国华笑着不接徐建林的话,不多多说啥,话儿一转,问道,“过几天你有空吗?我想让你帮忙送货,就上回送去的那家。”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见陈国华铁了心不改主意,徐建林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哈哈大笑道:“成,你哪天要用车?到时候不用特意跑城里来,我直接开到你家。”至少这笔钱是跑不了的,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陈国华刚说是哪天,门外传来林志勇媳妇尖锐的催促声,“徐建林,赶紧走了,磨磨蹭蹭的做啥呢?”这破地方,她可待不下去了。 徐建林苦笑一声,拍了拍陈国华的肩膀,“行了,我先走了,我回去再找别人问问。”说完话,脚下的步子快起来,跨着大步朝外走去。 目送徐建林的车子走远了,苏秀芳转身跟男人进屋,同时撇了撇嘴,“这人哪来的?” “木材厂跟姐夫单位不远,从姐夫那出来就在路上碰到了,他们也正要找我,就一起回来了。”开始他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又有一门生意了,可惜那女人坏了事。 这么一想,他发现还是他家媳妇好,从来不给他惹事,哪像有的女人整天瞎折腾没个省心的,近的就说那个林志勇媳妇和大河媳妇,前者听徐建林的话,平时没少得罪人,后者闹得他们兄弟差点成仇,远的就他爸那个后媳妇……所以他姐夫嘴里老说的那句什么,妻什么夫什么的?陈国华想了想,哦,那啥妻贤夫祸少,真他妈的有道理。 想着想着,他突然捧着媳妇的脸蛋亲了口,“媳妇你真好。”瞅着媳妇白净的脸蛋,又连连啃了两口。 苏秀芳正脱外套呢,就让丈夫搂了个正着,随后又被对方糊了一脸的口水,嘴角忍不住地勾起,嫌弃擦了下脸,“快松手,我还有事呢。”眼神瞟向炕桌,那上面放着她才缝了两针的鞋垫。 被媳妇推开,陈国华半点都不生气,他殷勤地接过媳妇手上的衣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诧异道:“做鞋垫?”夫妻不是白做的,他是知道自个媳妇不咋会针线,不是没奇怪过,可一想他老丈人家是啥情况的,那点怀疑也就没了,郑春香一向把媳妇当男人使唤,缝缝补补这样轻松的活,哪会交给媳妇呢?说不定还嫌做针线费线费布的,不让媳妇学?就他那个丈母娘,指不定真干的出。 不用苏秀芳找借口,陈国华分分秒秒就能想无数的理由来解释媳妇不大会针线的事。 说着话,他走过去把衣服随手往炕边的凳子上一搁,然后拿起鞋垫一看,果然上面针脚一个粗一个细的,“媳妇,你这鞋垫做的真……”好?话一顿,这针脚他昧着良心也夸不下去,正想着词来着,苏秀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鞋垫,往炕上一坐,“行了,说不下去就甭夸了。”她还没那个脸听,自己多大的本事,自个心里清楚,她也嫌弃着呢。 你以为她很想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衣服啥的能在百货商行让人做,可上回她把整个百货商行逛遍了,就没见着买鞋垫的。眼瞅着男人跟自己的鞋垫磨破了好几个洞,这才不得不硬着自己头皮上。 “哪呢,我就爱穿我媳妇做的鞋垫,换个人做的我还不爱穿。”反正垫在鞋里,谁也甭想看到。 男人的话让苏秀芳心情大好,笑着嗔道:“好了好了,别贫了。说正经事,姐夫说的事成了没?”她急了一上午,都没心思做鞋垫,死都不会承认是自己业务生疏,做了半天才缝了几针。 陈国华闻言得意地挑眉说道:“成了。本来这事就是姐夫主管的,他开口了,这事差不多就有六七分把握。说来也巧,你知道我今儿还遇上了谁?”他也脱了媳妇上炕,不等媳妇追问,继续说:“王超媳妇,没想到另一个负责人是她爸,我去的时候正好她过来找她爸,她可是替我说了不少好话。”要不然那个负责人也没那么容易松口。 大舅哥说王超媳妇态度不好,没成想今天还会帮他。虽然事后自己去谢她,她也说她爸问他手艺咋样,她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但这份情他领了。 “她?”苏秀芳拿针的手一顿,“那可得谢谢她?” “我当场把带去的山鸡给了她一只,把另一只山鸡和买的两瓶酒两包烟的,给她爸了,下回进城记得给我姐他们拿一只。”拿去的山鸡一只本想留给姐夫家的,不想中途冒出个王超媳妇,只好先拿姐夫那只凑数。 苏秀芳听了点点头,是这个理,反正只要山上还有山鸡,她就不愁没鸡。她抬头看向丈夫,高兴地问:“那这批活啥时候做?急着要吗?”心里隐隐担心,要是数量多又催的急,国华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姐夫单位的福利房还没竣工,等分配好房子起码要到年底了……”陈国华跟媳妇唠上了,他姐夫跟他透话了,他目前确定下来能分到房的人大多是要重新买家具的,要不他也不会想着法子把活揽给自己。他姐夫也给他争取了好的价格,这批活他能赚不少。“媳妇,我想找个人来帮忙的。”毕竟数量不少,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正担心丈夫的身子,苏秀芳哪有不答应的,“你有人选了?”该不会是?想到了一个人,她心中一沉。 “这事不急,我现在也没想好找谁,村子里会木活的就这么几个,而且手艺又不能太差。”他还指望这批活打响名声呢。 陈国华嘴上说没想好,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爸,毕竟他还是他爸教的,只不过他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扔边上了,他爸要来了,麻烦事一堆,还是算了。 幸好不是陈春生,苏秀芳松了口气,不仅仅陈国华想到,她也想到了,手里重新开始走针,嘴上却宽慰着丈夫,“你也别上火,这事急不来,咱村没有,可以去外边找人,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县就招不到人。” 第六十章 “到城里招人?”陈国华迟疑了,毕竟这年头是个人都想往城里钻,谁会愿意放着好好的城里不待跑下乡来?他皱着眉头说,“怕是没人愿意来?” 苏秀芳想到当初百货商行的营业员态度跟方才那个林志勇媳妇,还真有这个可能,张了嘴刚要说话,就听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再说了,真有人愿意来,来回也不方便,咱村去城里,一天就三辆车的也够麻烦的。”他就是想让人住家里也没地睡觉,家里就这么点大,腾不出地方,除非…… 正想着呢,就让苏秀芳打断了,“那咱们搬城里去住?”她原本就是随口一说,既然别人不来这里,他们到城里去不就成了。可这话一出,她越发觉得可行,把让她头痛的鞋垫放边上,迎上丈夫的目光,说道,“你看你的木头是城里买的,顾客也大多是城里人,咱住城里,以后啥事也方便。”她就想着咋方便咋来的。 搬城里住?这是陈国华从没想过的事,他精神一震,随后肩膀又一下子垮了下来,问题是他们去了住哪?要知道像他姐家那样的筒子楼是不成的,起码地方够大,放得下他的木头跟成品。但是现在城里人大多数还一家好几口挤一小屋,符合他条件的房子不好找。 但他想了想后说,“改天我让姐夫帮着打听打听,能找着房子的话,甭管是买还是租的,咱就搬城里去。”反正他的手艺进城了也养得起家,说到底,陈国华对搬城里去住挺心动的,跟农村比起,城里人手头闲钱多,好赚。“不过房子难找,在那之前,我还是看看能不能在村里招到人。”大不了到时候把人一块带城里去,这样的好事,相信没几个人能拒绝的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陈国华拎着山鸡就去他大姐家,他姐夫不在他姐在,不过这事跟他姐说也是一样的。 陈淑芬先是埋怨弟弟昨天来城里咋不到家里来坐坐,而后一听他想搬城里来住,高兴地连拍着胸口保证说这事交给她办,要不是陈国华拦着,她当场就跑出去打听了,毕竟小弟要是来城里安家,她离娘家也近些,今后多了个窜门的地方。 瞥了眼一旁玩着的儿子,陈淑芬想起个事,拉着弟弟躲边上小声的问:“对了,国华,你媳妇的肚子还没有消息吗?”她妈不在了,只能由她这当姐的来问。 跟大姐再亲,但在这方面的私事,陈国华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大姐,我跟秀芳才结婚呢,这事不急……” “你都二十六了,跟你同龄的娃都好几个了,别人不说,大河大你才几天,他都是两个孩子的爸了。你们还不急?”陈淑芬一瞪眼,“你姐夫听说上头要有新政策了,以后家家只准生一个,多了就是超生,要罚款不说,有工作的得丢工作呢。”这政策咋说变就变?她妈那一辈还鼓励多生呢,谁能想到有一天不让生了? 陈国华一愣,“姐夫啥时候说的?”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他姐夫昨天就会跟他讲啊? “咋了?姐还能骗你不成。昨晚说的,你姐夫收到他一个在省城政府工作的老同学的信,上面有提到这事,你要是今天不来,姐下午就要去找你了。” 知道今后只能生一个,陈淑芬能不急嘛?大弟有儿有女,就眼前这个弟弟,膝下没个孩子的影,要不然她也不至于盯着弟妹的肚子啊,就想着趁着政策没落实到这里,让弟妹赶紧多生几个,谁能保证弟妹能一举得男?不是她重男轻女,实在是这个年代的人讲究多子多孙,都普遍想要小子,农村更是如此,生了个女娃扔粪坑的多得是。没儿子在村子里就是绝户,得让人嘲笑一辈子。 想到小弟有可能在村里子抬不起头,陈淑芬就特上火。 听到又是省城又是政府单位的,陈国华就知道这事的可能性很大,面露沉思,他还没孩子呢,咋就不让生了?只是见他姐一脸的焦急,不由的安慰她,“姐,你也不用太急,这事既然已经在传了,怕是政策不用多久就下来了,即便秀芳现在肚子有动静的,也没啥用。”据说他前头还有个哥哥没站住,他妈就是连着生孩子坏了身子,这才熬不过去早没了,他可不想媳妇走上他妈的老路。 儿子他哪不想要?可要是以媳妇健康作代价换来的,他宁愿不要,他还想媳妇陪他一辈子呢。突然之间,陈国华觉得以后媳妇生啥都成,只要人给他好好的。 经陈国华这一分析,陈淑芬是道理都明白,不过还是心存侥幸,拉着弟弟的手一个劲地叮嘱他,让他回去跟他媳妇努力一把,抓紧要个孩子,或许这政策没那么快落实,或许政策又变了,总之先生一个孩子。 …… 从他姐家出来,陈国华没有立刻回家,他七拐八拐地去了陈国安工作的地方,他去是想问问陈国安村子里木匠的事,谁让他多年离家,又没陈国安的好人缘?自己村子还好,附近其他几个村的情况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大熟。 说着说着,陈国华就说起刚听得到的新消息,“……反正大姐是这么说的,你最好注意一下,留心打听清楚。”之所以提醒陈国安,是他媳妇过年的时候吐得天昏地暗,啥都吃不下,到医院一查,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不过前段时间陈家事多,劳累了点导致胎儿不稳,所以这会儿还没满三个月,陈家一家子都不敢往外说。 陈国华能知道这事,还是陈国安不小心在他跟前说漏了嘴,不过在自己看来,他不是不小心说漏嘴的,而是来跟自己炫耀,谁让自己还没孩子,他却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五哥,你说得这是真的?”陈国安脸色一白,不安地问道,“要是政策下来了,我……”他四下扫了一眼,见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还没生下了,有咋个说法?”要是让生,他就不用担心,要是不让生……这想法一冒出来,他都不敢深想。 “这不大清楚,大姐就说超生要丢工作要罚钱的。”政策没下来,谁也不知道是会咋样?“这里消息比村里灵通,你多打听打听,要不今天下班后去找姐夫,毕竟大姐也是听姐夫说的,或许姐夫知道多一点?” 瞅着陈国安脸上和眼底的惊惧之色,他反倒庆幸他还没孩子,即便现在媳妇怀孕了,他也不用愁。这么一想,他觉得有点对不住陈国安,心虚地摸摸鼻子说道:“不过这事没确定前,你别在家里人面前说漏嘴了。”陈国华临走前不放心地说,国安媳妇本来就胎儿不稳,万一担惊受怕之下有个啥不妥的,而又没这回事,那可真是哭都没处哭。 陈国华走后,陈国安心神不宁地等到下班就去陈淑芬男人上班的地方堵人,左等右等不见人,拦了个人问了问,得知堂姐夫早走了,又马不停蹄地往堂姐家赶去。 …… 不说陈国安如何,苏秀芳没想到男人不就是进城问房子的事,却带回拉这么一个消息。她跟丈夫担心完陈国安媳妇,转而又想到了苏秀丽。王彩桂张口一个孙子闭口一个大胖小子的,要是苏秀里到时候生了个女孩?王彩桂能乐意吗? 正想着呢,陈国华突然一把搂住苏秀芳,将她压倒在炕上,哑着嗓子说:“媳妇,大姐说让咱努力努力,你啥时候给我生个娃?”当着大姐的面说不急,可就像大姐说的,年纪一大把了,他心里也急啊。 说着话,他的手不知不觉地从苏秀芳衣角钻了进去,在对方肚子上来回摸索,同时嘴也没闲着,对着媳妇的脸蛋亲了不停。半响后,他才喘着气,两只手继续往上攀爬,不想却被媳妇捉了个正着。 丈夫的意图很明显,可苏秀芳偏偏不让他如愿,“国华,我要是生个闺女咋办?”王彩桂的心态,提醒了她这是个重男轻女的年代,虽然生男生女不是她说了算的,她也没觉得生女孩哪不好,可要是男人不怎么想呢? 箭在弦上,憋得生疼,让陈国华压根没心思在听媳妇的话,他试图往上摸去,未果,这才不情不愿地微微抬起身,见媳妇一副“你不说就不继续”的模样,急巴巴地说:“闺女就闺女,闺女我照样疼。”反正男孩女孩都是他的孩子。 “你……”苏秀芳才说了一个字,就让心急火燎的陈国华一把堵住了嘴。 苏秀芳心里清楚男人不会是王彩桂那种一心念着小子的人,但男人的话,让她很满意,当下主动地配合起来…… 第六十一章 过完年春天很快就来了,苏秀芳也恢复了日常生活,每天做做饭,洗洗她和陈国华两人的衣服,喂喂鸡,没错,她老早就开始往家里倒腾山鸡,每回上山打猎尽量捉活的,一开始力道没把握好,放跑了好几只山鸡,到现在想起来她还心疼呢,那可都是肉啊。但也没办法,天气一日日地变暖,生肉是越来越不经放了。 这么多天努力下来,眼下她家里的鸡窝里拢共有六只山鸡,这数量在红阳村也算是养鸡大户了,毕竟比他们家养鸡多的,但一家子人口也多。更别说他们家的鸡是不要钱的,白捡来的,对这,村子里的人不是没有嫉妒的,眼红的,但谁也不敢说三道四,大伙都不想成为第二个张河媳妇,要知道张河媳妇的脸肿了二十来天才消肿,谁还有那胆啊? 苏秀芳即使住得再偏,也有不少人看到她上山打猎的。他们不是没少跟风的,起初还跟陈国华在山上挖陷阱的,可邪门的是,山上的山鸡野兔好似只认准了苏秀芳家,他们挖的陷阱连根鸡毛兔毛都没逮着。 有那心思不轨的摸到了陈国华挖的陷阱,结果呢,猎物没偷到,反倒把自己坑进陷阱里去了。要不是苏秀芳正巧经过,冻个一晚上的准得出事。那人却不知道,苏秀芳拿回家的猎物从来不是靠陷阱捉到的,而且自己会掉进陷阱里,是跟在后头的苏秀芳用小石子扔他,使得他膝盖一软,人就滚进坑里了。 时间一长,大伙也就死心了,不过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点犯怵,更是不敢说苏秀芳的闲话,但不管外人咋想的,苏秀芳跟陈国华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要说有啥不足的呢,就是陈国华一直没招到合适的帮手。 木匠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几个的,只是手艺好的都是老木匠,一个个都能当陈国华他爸他爷了,哪愿意在这么个小辈手底下讨活?再说了,陈国华也不愿意,他想要的是个干活的,而不是找个祖宗来供着,可年轻的呢,手艺又没到家,他更不想要了,这还是村子里的呢,城里的更不用说了,一听要下乡,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 正当陈国华寻思着自己一个人慢慢做,王大娘领着她孙子来了,她这孙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陈国华救起的那个王卫东。 话说回来,王家两年前把王卫东送城里学木匠的手艺,可学徒工向来不好当,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王卫东跟的师傅根本就不教,不教也算了,还借着各种名目问王卫东要钱要东西的。 王家就那点家底,又是儿孙一大箩筐的,王卫东哪有那么多的钱来孝敬他,有这个钱他也不用学了,所以这个师傅一不高兴,就发话让王卫东不用来了。 见王卫东背着包袱回来,王家人心里急着上火?他们把人送去学手艺还不是想让他今后有个出路,不用跟祖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不成想大把的时间跟钱花下去了,却还没出师就被赶了回来,哪甘心啊? 进城里找那师傅求情,人没见着就让他的徒子徒孙轰了出来,谁让那师傅是城里手艺最好,有得是人巴结,走了个王卫东,早就有新人顶上了。 村子里的人对上城里人原本就胆怯,又被嘲笑了一场,王家人也就熄了心思,灰头灰脸地回来了。结果回来一看,王卫东一脸希冀地看着他们,他们都不忍心开口了,还是王大娘想到了陈国华,要知道这阵子陈国华又是运木头又是运家具的,闹得整个红阳村都知道他是个木匠。 所以王大娘就带着王卫东过来,想请陈国华收孙子当学徒工的, 陈国华对王卫东有那点感情,毕竟是自己亲手把人从阎王殿拉回来的,于是他问了几句话,发现王卫东是真心想学,不过没碰上个大方的师傅,心下便有几分同意了,等把人拉到仓库试了一番,就点头同意把人收下了。 王卫东虽然还没学到家,但基础打得蛮好的,反正他也没招到人,找个有点懂行的学徒工打下手,做些简单的刨木头锯木头的,也不是不行?再说了,学徒工便宜,包吃包住就成,到了王卫东这里,只要包吃,不用管他睡觉,谁让他家就在边上,走几步就到了。陈国华觉得他捡到便宜了。 其实王卫东这两年也没闲着,虽然前一个师傅没教,但他会偷学,趁着对方做活的时候偷偷在边上看,只是有些事师傅不教,光看是不成的,所以王卫东做出的成品,光有个样子,可细节却没把握好。 而陈国华肯教,王卫东又用心学,于是没过两个月,王卫东就能在陈国华的指点下,独立做一些简单的,例如长条凳这样的活。陈国华也不是个小气的,将王卫东做的活赚的钱,扣了木料钱,一分不取地全给了王卫东,算是奖励他。 虽然钱不多,可这是王卫东头一回往家里拿钱,王家一家子的人都挺欣慰的,一边夸他一边叮嘱他跟陈国华好好学。 王家人是高兴了,苗巧娟却不高兴。 苗巧娟觉得,自从陈国华结婚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个啥好事都不会再想到自家人,盘炕雇人的事、耕地的事,还有这回收学徒工的事,样样都便宜了外人。 啥?前两样事好理解,可那学徒工关她何事?她男人这把年纪也不好当学徒工,儿子又太小当不了,她凑啥热闹?可别忘了,她还有个娘家侄子也学这个呢。 于是得知陈国华收王卫东当学徒工,她心里就有微词,隔天就回娘家商量去,把侄儿从城里喊回来跟陈国华学。要不是因为陈国华逼要工具的事,使得她跟娘家有了间隙,要不然问都不问,她直接找陈国华说去了。 苗巧娟一副“只要娘家人点头,她保管把这事办妥妥”的模样,却被她娘家嫂子给呛了一脸的口水。 她娘家嫂子说,你是不是见不得继红好?陈国华是谁?继红师傅又是谁?那是城里手艺最好的,他出名的时候,陈国华毛都没长齐呢,你就别埋汰继红了。 被娘家嫂子这么一骂,苗巧娟灰溜溜地回来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提这茬,可如今听说王卫东赚钱了,心又开始热乎了,当天就回娘家去了。 这回连她娘家嫂子也心动了,“这事能行吗?你小叔子能听你的吗?”她可没忘记工具的事,这个小姑子嘴里就没一句准话的。 “嫂子,你放心,国利是他亲哥哥,只要国利发话,陈国华向来不会拒绝的。”想到最近陈国华的反常,苗巧娟有些心虚,转而想到这是个跟娘家缓和感情的机会,她又把那点情绪抛脑后了,一心讨好娘家人。 有了娘家嫂子的同意,苗巧娟回去就撺掇男人去找陈国华,不成想陈国华一口回绝了。 “大哥,这人我是不会收的,你要是以兄弟的身份逼我收,行,我收。”随着这话,陈国利脸上笑了,陈国华眼神冰冷地继续说,“不过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在咱妈咱姐的份上帮你,之后你有个啥事的,别想我出手。”他哥心里只有自己,他不信他哥会愿意为了一个不大亲的人损了自己的利益。 选那个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媳妇娘家侄子,还是自己?陈国利想都不想地选择了自己。没有陈国利的撑腰,陈国华更是没把苗巧娟当回事。苗巧娟心里那个恨,苏秀芳在边上虎视眈眈,她想折腾也没那个胆。 总的来说,夫妻俩信心满满的来,满怀心事地回去了了。陈国利心情很复杂,对陈国华又恨又怕,恨他眼里越来越没有自己这个哥哥,但却怕他今后真不搭理自己,而苗巧娟除了恨陈国华夫妻外,担心的事如何跟娘家交代,想到她娘家嫂子的那张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 “师母……” “卫东,你还没回去了?”一进门就听到这喊了好几个月的称呼,苏秀芳仍然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被一个小自己五岁的王卫东喊师母,这滋味可真不好说,然后目光在院子里一扫,“你师父呢?在仓库?”说着话,她下意思地看向仓库。 “师傅送货去了,让我留下跟师母你说一声。” “林志勇家的活都做好了?”听到送货苏秀芳就猜到是给谁送,因为这两天丈夫忙的就是林志勇的那批活。 那天林志勇他们回去没几天,又找上门来了,不过这回就林志勇一个人来,他媳妇没跟着。对林志勇这个人说不上讨厌,生意上门了也没有往外推的理,于是按照那天说好的价钱,陈国华接下了这笔生意,不过由原来一整套家具变成了两个衣柜。 “恩,早上打好了,刚好建林叔带客人来,师傅就搭车送去了。”瞅了眼时间,王卫东说,“那师母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行,你快回去吧……” 王卫东走后没多久,陈国华留回来了,接过媳妇递过来的水灌了一口,“媳妇,张屠夫找你干啥?杀猪?”这个时候了,谁家还会杀猪?也没听说有谁结婚? 第六十二章 张屠夫找苏秀芳干嘛?这要说到张屠夫儿子。 他儿子在城里副食品收购站上班,那个地方原来的屠夫家里有事请假了,收购站可不像村子里,只有年底或者家里有红白宴的时候杀猪,那里可是一天都离不开屠夫,所以张屠夫儿子就想着肥水不如外人田,推荐了自个爸。 可问题是张屠夫手上的夹板是拆了,可手并没有完全痊愈,去干了一天就支撑不住了,跟他儿子一个心思,就想介绍合作过好几回的苏秀芳去做这份活。 “媳妇,那你咋想的?答应了?”陈国华连水也不喝了,把嘴边的碗搁到桌上,皱着眉头,紧张地看着他媳妇,还是那句话,他不想媳妇杀猪。 苏秀芳脸上露出个笑,摇着头说道:“没呢,我给回绝了。” 陈国华先是一愣,转后心里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之前媳妇从来没有拒绝过杀猪的事?他都在想要怎么劝媳妇打消这个念头了。 “媳妇,你干嘛不去?”他下意思地脱口问道。 这话张屠夫也问过。 在他看来,这样既说出去能让村子里人羡慕,又工资不低的工作,上哪找去?要不是瞅苏秀芳顺眼,他也不会第一个就想到她,没成想这样十拿九稳的好事,苏秀芳竟然拒绝了。 见丈夫脸上的神情跟张屠夫听到时的反应一模一样,苏秀芳脸上的笑更温柔,双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欢喜地说道:“国华,我怀孕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放过赚钱赚肉的机会。 说起来自打她接管这具身子,来了第一次月事后,之后的月事向来准时,偏偏上个月没来,当时她也没往心里去,今天收拾衣服的时候看到压箱子里的月事带,后知后觉地发现那啥好久没来了。 转而想到最近这段时日老是犯困打瞌睡,总感觉吃不饱的,又结合这几个月大姑姐逮住就问“想不想睡”“有没有觉得恶心”之类的话,她便有七八分的怀疑。 本想去找大姑姐嘴里说的会接生又会把脉的林大娘看看,就先被张屠夫喊去了。当时听了张屠夫的话,她不是不心动,可一想到杀猪费力不说,万一真有了,到时候被猪撞了一下踢了一下,有个好歹咋办?再说了,村子里老一辈传下来的话,杀生的有煞气,她自己是不怕被冲撞,可孩子呢? 这么一想,她便坚决地拒绝了张屠夫的提议。 猪啥时候不能杀?这可是她两辈子头一个孩子。其实不仅仅陈国华盼着孩子,她也同样期盼呢。于是出了张屠夫家的门,她直接拐去林大娘家,然后高兴地听到林大娘确认她怀孕了,脸上乐开了花,迫不及待地回来想告诉丈夫一声。 陈国华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耳朵轰的一声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响才回过神来,眼睛下意思地瞅了会媳妇平坦的小腹,而后不敢置信地抬头对上苏秀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似是求证又似喃喃自语地问:“怀孕了?” 在丈夫目光灼灼之下,苏秀芳笑眯眯地点点头,陈国华猛地起身扑到媳妇身边,心里说不出的喜悦,手抬起好几次,愣是不敢碰媳妇,搓着手傻笑地盯着媳妇看,他要当爸爸了? 还是苏秀芳看不下去主动靠了过去,陈国华这才小心翼翼地搂着媳妇的肩膀,身子却远远地避开媳妇的肚子。 陈国华一手环着媳妇,另一只手轻柔地摸着对方的小腹,笑得合不拢嘴,乐着乐着他又紧张了,“媳妇,你感觉咋样?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睡觉?想不想吐?”怀孕不是想睡又想吐的吗? 听着男人激动的心跳声,苏秀芳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心生感动,“国华,你别担心,我没啥事,好着呢……” 低下头看着媳妇红润的脸,陈国华松了口气,“那要是你哪儿不舒服记得跟我说?对了,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媳妇,你有啥想吃的?”虽然还没到饭点,但现在媳妇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媳妇一人吃两人补,今后可不能饿着他们娘俩。 想着想着,把媳妇扶上炕上坐好,让她好好歇着,然后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边走边琢磨着今晚的菜谱:前几天在河里摸到的还养在水缸里的鱼,今天天从城里买回来的排骨,然后再宰只鸡……把家里有的都倒腾出来,陈国华大展身手的做好了六道菜,比年三十吃的都不差。 把清蒸鱼、炖排骨、炒鸡块、红烧肉和两个蔬菜摆上做,陈国华顾不上自己吃,殷勤地给媳妇夹着夹那的,劝她多吃点,心里却想着明天去问问他姐,怀孕的人补啥?是不是应该买只猪脚回来,他记得他姐怀小达的那会就吃这个的。 往日恨不得黏着媳妇身上的陈国华,等晚上睡觉的时候,离苏秀芳远远的,要不是家里就一张炕的,他怕是要跟苏秀芳分床睡。 怕压倒媳妇,这位开了柜子拿出冬天盖的被子放两人中间,然而习惯搂着媳妇睡觉的陈国华,没过一会儿,就又起身把被子给收了起来,从身后搂着媳妇,下巴抵在对方头顶,“媳妇,你放心,我不会压倒你的。” 苏秀芳翻了白眼,她就没担心过好不好?到底是怀孕了,听着耳边传来的熟悉的心跳声,苏秀芳打了哈欠睡着了,反而是陈国华因为太激动整个情绪亢奋,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他要当爸爸了。 生怕这是一场梦,他咬了口舌头,一个字,疼!他却嘴角咧到了耳朵边,无声地笑了,低头亲了一下媳妇的头发,待心情平复下来,又开始胡思乱想,直到半夜,这才睡了个囫囵觉。 …… 苏秀芳怀孕的事,不仅仅是他们夫妻两个高兴,陈淑芬心里的喜悦不比他们少。 听陈国华说苏秀芳怀孕了,陈淑芬高兴地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为了弟妹怀孕的事,她这几个月来可是操碎了心,可算是让她给盼到了。 既然不晓得说啥,这位撸起衣袖就去翻出家里的精面细粮,陈国华拦都拦不住,“我这是给我外甥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拦啥拦的,让开点别当道。”说着话呢,推开陈国华,从坛子里捡了十来个鸡蛋。 陈淑芬把东西全都装上篮子里就出了家门,又把儿子托给邻居照看,然后领着陈国华在街上开始大采购,直到该买的都买好了,两个人这才坐上中午那班客车回村,往日觉得速度挺快的客车,这会儿在他们看来,忒慢了……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家,走在前头的陈淑芬一进门,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就直奔苏秀芳跟陈国华睡觉的屋去,半路瞥到大门敞开的厨房里的画面,吓了一大跳,想囔囔又怕吓到苏秀芳,轻声喊道:“秀芳……”赶紧把刀放下。 听到脚步声,苏秀芳抬头一看,大姑姐来了,身后跟着两只手拎着袋子的丈夫,“大姐……” 见苏秀芳注意到自己了,陈淑芬便快步走了过去,“哎哟,你别动着玩意,当心伤到自己。”说着话,接过苏秀芳手里的菜刀,“以后少碰刀,有啥事叫国华来做。感觉咋样?有啥症状?”撇了眼弟妹的肚子,脸上笑意更深了,又瞧她脸上的气色,不像难受的样子,从听到弟妹怀孕后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毕竟孕吐啥的,太遭罪了。 见大姑姐拿着刀开始剁菜,苏秀芳笑了笑,“大姐,,国华现在啥都不让我干,我能有啥事?我吃嘛吃香的,没啥不舒服的,”不亏是亲姐弟,连问个话都一样。 她绝对没有想过,她会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一天。因为有了身子,今早起来,陈国华殷勤地替她穿衣洗漱,要不是她拉下脸,男人怕是不让她下炕,直接在炕上躺一天,饶是这样,她走动的时候,还在一旁虚扶着,好像她不会走路似的。 陈淑芬一听,皱着眉对进来的陈国华说,“国华,这有了身子可不能光躺着床上不动的,现在还没啥,等以后秀芳肚子鼓起来了,你得让她在院子里走上几圈,要不然生的时候不好生。” 陈国华听得直点头,苏秀芳在边上看着,就像鸡啄食一样,看得她忙低下头掩去嘴边的笑意,正偷乐着,陈淑芬说完陈国华开始说苏秀芳,“你不害口好,有啥想吃的跟国华说,让他给你弄,你呀,就好好歇着,头三个月胎儿不稳的,还是要留心点,养好身子给国华生个大胖儿子就行……” “大姐……”陈国华叫了一声,路上都提醒过了,别给他媳妇压力,他姐咋上来就一声大胖小子,这 第六十三章 陈淑芬说完就后悔了,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笑着说:“秀芳,你别听大姐说什么小子的,其实是男是女都一样,闺女也好,贴心。(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还想说先开花后结果来着,转而想到那啥计划生育的,话到了嘴边的又吞了回去,心里却想着,等会给她妈上香去,保佑弟妹生个儿子。 见大姑姐脸上一副“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说说的”神情,眼睛却下意识地瞟向自己的肚子,苏秀芳笑着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她是真的知道,村子里把儿子看得特别重,儿子是宝,女儿是赔钱货,大姑姐盼她生儿子说起来也没啥错。但是这生男生女在怀上的那一刻就定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不是她说生儿子就生儿子的。 再说了,她也没觉得女娃哪儿不好,就像大姑姐说的——女娃还贴心呢,而且国华也说过不在乎是男是女,只要男人不在乎,她才不管别人说啥呢。所以她压根儿没把大姑姐的话往心里去。 说完她朝边上的男人走去,陈国华正把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归拢放好。 见弟妹不介意,陈淑芬松了口气,重新举起菜刀剁肉,嘴上说着:“对了,那啥计划生育的政策到咱这边了,一家只准生一个,家里已经有娃了,怀上了的要去医院引产,造孽啊……” 说到这,她意识到不妥,她弟妹有了是件喜事,她干啥说这损阴德的事,于是这位干咳一声,生硬地转了话题,“秀芳,你有啥想吃的跟大姐说,大姐给你做。” 正在整理一堆吃的用的两口子对看了一眼,陈国华心下一沉,抬头问他大姐,“大姐,咋回事?真逼人去引产?”这么大的事,他又时不时的进城,哪能没听说过?可他还以为就是不让怀呢,却没想到怀上的也要打了。 其实陈淑芬憋了一肚子的话,也想跟人说说,不过在说之前看了一眼弟妹,看她脸色好好的,没被吓到,这才叹了口气,“哪还能假?你姐夫单位开会天天说这事,谁要超生,要丢工作。现在城里各街道组织了那什么计划小分队的,专门就拉人去引产的,据说之前医院就得到消息,听说早开始腾床铺,就等着怀孕了的去引产。国华你还记得那赵丽梅吗?” 赵丽梅?陈国华有点印象,好像住在他大姐楼上,可她咋了?想到刚刚说的那政策,莫非…… 陈淑芬不用陈国华问,唏嘘地说:“昨天就让那计划小分队的拉医院去了,可惜了,七个月大的娃,据说是个男娃,赵丽梅她婆婆都哭晕过去好几回了。”这会儿婆媳俩都在医院躺着。 说着说着,陈淑芬想起一件事,“我记得国安他媳妇也……”怀上了?她求证地看向陈国华,陈国华沉重地点了点头。 “哎哟,这可咋办?说不定明儿村子里就来了人了。”算算日子,陈国安媳妇差不多六个月了吧?“不行,国华你赶紧过去跟他们说一声,你姐夫说了这回不是小打小闹的,让他们家快想个法子。” 见陈国华站着没动,陈淑芬又催了一句:“还不快去,人命关天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都是姓陈,想不出法子也得提醒一声。 陈国华忙出声宽慰她:“大姐,国安媳妇不在家,听说她姥姥病了,看望老人去了……” 实际上却是那次陈国安向陈淑芬男人打听计划生育的事,陈淑芬男人又热心地写信给他那老同学问个详细,通过老同学的信,陈淑芬男人心里一疙瘩,多少能猜到今后的形势,忙去陈国安上班的地方找他,让他赶紧把他媳妇送出去躲躲,最好往那偏僻的地方躲去。 陈国安听了后,班也不上了,忙请假回来就要把媳妇送走,也不敢跟家里明说,毕竟这只是他们的猜测,正好赶上他岳母过来探望闺女,说起她妈生病的事,一听这话,陈国安想到岳母娘家可不就是在深山老林,于是他借口回去伺候老人,把媳妇送去了他岳母娘家。 为了这事,冯美凤还颇有意见,老三媳妇胎都没稳就瞎跑的,这是嫌命长啊?再说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都隔了好几层了,用得着老三媳妇去伺候,他们老段家的人都死光了?万一过了病气咋办?要不是陈国安拦着,冯美凤都要去把人追回来。 陈淑芬一愣,随即放心了,“不在好,最好是生完了回来……”至于生完罚款啥的,陈淑芬暂时也没想到。 到底不是啥好事,陈淑芬又说了几句,就转了话题,给陈国华两口子念起了怀孕经。 原本皱着眉头听计划生育的苏秀芳两口子,等陈淑芬说起怀孕的条条框框,倒是把计划生育的事放边上,支棱着耳朵仔细听,毕竟他们都是第一次当爸妈,别人家还有婆婆岳母的指点,但他们两个各自的“妈”?呵,还不如指望大姑姐呢。 这一天的中午,苏秀芳三人的中饭又是十分丰富,何况大姑姐的手艺要比他们夫妻强多了,苏秀芳是敞开了肚皮吃,最后还是陈淑芬怕她吃多了压倒肚子里的孩子,跟陈国华两个人瓜分了剩下的菜。 吃过了饭,又去她妈坟上转了一圈,陈淑芬见没她啥事了,交代了几句就准备回家了,她儿子还在别人家呢,毕竟这年月的,谁家都不容易?无亲无故地让人帮着看了一上午的小孩,又蹭了顿中饭,哪好意思再让人管儿子的晚饭。 苏秀芳一看,忙让陈国华去鸡窝抓只山鸡,让陈淑芬拿回去,陈淑芬是说啥都不要,“国华,不用捉了,秀芳怀着孩子,留着多给给她补补身子。”她还想着弟妹生个大胖小子呢。 陈国华却没听他大姐的话,捉了只山鸡回来,“大姐,拿着吧,给我外甥吃的,家里还有,够秀芳吃了。”差谁了还能差了他媳妇?他现在挣得钱,就是媳妇顿顿吃鸡都养的起。 陈淑芬本来还在极力推辞,听了这话想了想,心里到底惦记儿子,也就接了过去,进来就瞅见那一窝的鸡,知道弟弟家不差这个,倒是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以给弟妹捎只猪脚来。 想着想着,见弟弟跟着出来,她忙开口劝着说:“国华秀芳,你们不用送我了,秀芳大着肚子来回也累,就好好在屋里歇着。”弟弟家到村口,她闭着眼都能走,送啥送的? 站院门目送走大姐,陈国华忙扶着媳妇进屋,嘴里念着,“当心点,慢点走……”把媳妇扶到炕上坐好,然后说,“你在家待着,我去大爷家看看。”就怕冯美凤趁国安不在,把他媳妇喊回来。 陈国华到了陈秋生家,看到陈国安媳妇没回来松了口气,担心他大娘不知轻重,就把计划生育的事跟他们说了,毕竟城里已经在搞计划生育的活动,按照这趋势,这政策到村子里也不远了,想瞒也瞒不住?更别说他也没打算瞒。 甭管陈秋生他们咋后怕的,说完事陈国华就一心想回家,他媳妇现在一个人不在家,他可不放心,早知道就不放王卫东一天假了,要不家里有个人的,他也不至于这惦记? …… 正如陈国华所想,没过几天,红阳村全体村民的心就跟烧开了的水似的咕噜噜地沸腾。 谁不图多子多孙的?可这下好了,今后只能生一个,那要是生出的是个女儿咋办?这不是要他们断子绝孙,没人养老送钟吗?甭管有儿子没儿子的,都慌了,有儿子的还想生儿子,没儿子的怕绝门户,对不起自家的列祖列宗。 等听到只要怀着不是头胎的都要打掉,那些大着肚子的人全都炸了:万一这里面是儿子?万一不小心一死两命?谁不惜命? 当村领导挨家挨户下达通知的时候,家有孕妇的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放着狠话,村领导他们也无奈,你以为他们想啊?他们也没办法,都是乡里乡亲的,多少沾亲带故的,他们哪里想动这个手? 可他们做不了主,毕竟到时候城里会派人下来帮着查,那个时候他们就是打下手的。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趁着城里还没来人通知一遍,先是通过两个大喇叭解释什么叫计划生育,然后挨家挨户地提个醒,趁早做好心里准备,有办法的你们赶紧想,要不然等城里人来了,就要被抓去引产了。 苏秀芳跟陈国华俩人早就得到消息了,再说他们家是头胎,孩子都还没生呢,除了陈国华心里念叨几声政策来得太早,外加偶尔担心一下陈国安媳妇,小两口该干嘛就干嘛,半点都没受到影响。 这一天中午,他们跟王卫东正吃着中饭呢,就见大门一开,林丽梅红肿着眼跑了进来,硬咽道:“国华,你送我去兴华那吧。” 第六十四章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妈……”原以为就只有苏秀芳跟陈国华在家的林丽梅,见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冲进来的身影一顿,停在门口踌躇不前,抹不开脸地低下头。 见林丽梅左肩上搭着个蓝底花纹包袱,苏秀芳小两口一愣,她咋来了?这是离家出走?还有她话里是啥意思?郑春香又咋了? 苏秀芳跟陈国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疑,然后苏秀芳笑着对林丽梅说道:“大嫂,你来了?还没吃饭吧?正好一块吃,我去给你拿个碗。”说着话,她就要起身,屁股刚刚离开凳子,就让陈国华拉住了,把媳妇按回凳子上,“我去,你趁热赶紧吃。”可别饿着他的儿子闺女。 “不用了国华,”林志玲霍地抬起头,拒绝的话还没说话,陈国华已经起身去拿碗拿筷,她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嘴唇,就见苏秀芳朝她走来,“大姐,先进屋坐会。”别愣在门口当门神。 林丽梅被苏秀芳拉进屋在桌子前坐下,一直默不作声的王卫东快速地扒光了饭,最后一口饭还在嘴里含着,含糊地说:“师娘,我吃好了,先去仓库了。”打了个招呼,他拿着自己的碗筷赶紧撤了,这师娘的大嫂一看就有事要说,他这么个外人在都尴尬。 把碗筷往灶台上一放,他又跟往回走的陈国华打了声招呼,转身出了门。 王卫东一走,林丽梅紧绷着的身子一松,强忍着的眼泪花再次落了下来,一把抓住苏秀芳的手,“秀芳,你让国华送我去兴业那吧……”她巴巴地望着苏秀芳,一脸的祈求。 “大嫂,你咋……”苏秀芳还没问啥事呢,就被盛好饭回来的陈国华打断了,把饭放到林丽梅眼下,“大嫂,先吃饭,有啥事吃好饭再说。”你不吃我媳妇也没得吃。 想到媳妇刚吃了两口饭,林丽梅就来了,陈国华不免对林丽梅心生埋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家吃饭的时候来。想着想着,余光瞄到媳妇的手,目光一缩,,他把手里的筷子往林丽梅面前一搁。 吃饭?林丽梅现在哪还有心情吃?刚想说她吃过了,肚子却咕噜一声响,顿时羞红了整张脸,恨不得脚下立马有条缝让她钻进去,然后在肚子发出又一声声响后,缓缓地伸出手拿起筷子吃饭。 在林丽梅松开苏秀芳的手的瞬间,陈国华就一把握住媳妇的手,翻来覆去的查看,结果媳妇手背上被林丽梅掐出的红印,看得陈国华更是一肚子的怨气,而后心里有发愁,被人掐成这样了都不晓得喊疼,都当妈媳妇也忒傻了点。 陈国华用手揉了几下,就放开媳妇,拿起媳妇碗上搁着的筷子塞了过去,在媳妇看过来的同时,朝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的林丽梅使了个眼色,意识是赶紧多吃点,待会还有一场戏要应付呢。 苏秀芳二话不说地拿过筷子,端起吃了一半的饭继续吃饭。 …… 因为吃了点东西,林丽梅精神不少,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到不像了刚进门时的那般委屈,所以苏秀芳问她咋了,她仍是很激动,不过至少不再掉眼泪疙瘩。 “村里妇女主任来家里下通知,说以后只能生一个,妈逮着我就骂,说我没用,连个蛋都生不出来……” 说起来还是那计划生育惹出的事,咱都知道林丽梅跟苏兴业结婚四年还没个孩子。在政策没来之前,郑春香急归急,也就是在嘴上念叨几句,后来被苏兴业一劝,已经老长时间没有提过这茬了。 林丽梅刚松了口气,不成想计划生育就来了,郑春香当场就懵逼了,啥叫只准生一个?就是林丽梅今后要是生了个丫头片子,她家就要断子绝孙了。更别说她或许身子有问题,生不出来呢。 啥?不是还有个苏兴业吗?小儿子早说了要分出去的,她跟老头子以后跟着大儿子过的。 别看郑春香对苏秀丽挺好,比对苏兴业都好,可那是因为她已经有个拿得出手的大儿子苏兴华了,在不缺儿子的情况下,难免偏心会哄着她的苏秀丽,可也改变不了她重男轻女的心态。 面对这个政策,郑春香是一点招都没有,没见村里大肚婆被抓去打胎谁也反抗不了吗?她这个老太婆,老胳膊老腿的,哪拧得过粗大腿? 硬茬不敢碰,就挑了软柿子拿捏。所以她就把造成以后她可能没有孝子贤孙养老送终的错,怪到了林丽梅身上。 要是林丽梅能生,早早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她现在又何必发愁?于是郑春香整日指着林丽梅骂,骂得是各种难听。骂了不过瘾,她还自己当甩手掌柜,啥都不干,就盯着林丽梅干活不说,还鸡蛋里头挑骨头,稍有不如意的,就不许林丽梅吃饭。 听到这里,苏秀芳心下一紧,郑春香难道是想饿死林丽梅,然后给苏兴业找个好生养的,一举得男,毕竟记忆中,郑春香不是没嫌弃过林丽梅的没肉的屁股。不过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郑春香胆子还没那么大。 林丽梅掐不过郑春香,又打不过也不敢打,除了认罚还是认罚,更绝的是,郑春香把家里所有能吃的锁到柜子里,钥匙随身带,林丽梅就是想偷吃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实苏秀芳猜对了一半,郑春香是想换个媳妇,可到没胆子杀人,她就是想逼得林丽梅自己受不了跑了,到时候她又能跟儿子交代又能重新找个能生的,甚至她连新儿媳的人选都已经选好了。 不过这些林丽梅都不知道,她实在受不了整天受婆婆的折磨,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才趁着郑春香出去蹿门,收拾衣服想去找苏兴华。 可她长这么大,连城里都没去过几次,哪敢一个人去隔了好几个省的地方探亲?话说回来,其实她最该找娘家兄弟帮忙,可一来娘家一向靠着苏家帮村,不见得会愿意为她跟苏家闹翻,反而还会劝她忍着点,二来呢,她娘家兄弟跟她半斤八两,都没出过远门,想想还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陈国华比较靠谱,所以她离开苏家就直奔红阳村来。 听完苏秀芳皱起了眉头,郑春香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而林丽梅的遭遇是挺让人同情的,她想去投奔自个丈夫也没错,可问题是,她去了住哪?要是探亲住几天,那到也没啥,但长住的话,麻烦事一堆? “嫂子,我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还没达到家属随军的条件。”苏兴华在部位现在是排长,依他这个称职,当兵年满十五年,家属才能随军,他还差了三年。 林丽梅低着头不吱声,上回苏兴业回来她就想跟着去,苏兴业就是这么说的。可她认为这是丈夫的推辞,他就是想让自己在家伺候公公婆婆。 见她这模样,苏秀芳哪还不明白?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有跟我哥写过信跟她说你要过去吗?据说他那里有点偏,房子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住部队是没戏了,而瞧林丽梅这模样,也不像是去住个几天回来的,咋也得想好去了住哪? 林丽梅盯着自己的手看,半响才说,“我就住你哥现在睡的宿舍。”她男人能住?她就住不得了?写信还不是让丈夫有机会拒绝她,然后抬头对陈国华说道:“国华,你送我过去吧。” 苏秀芳听了很无语,招呼都不打就过去,不是纯属给苏兴华添乱吗?苏兴华不说,她也知道他那宿舍不能让林丽梅长住,刚要说话,身旁传来陈国华的声音,“嫂子,我是不会送你去的。”不说他媳妇怀孕他不想走开,没有苏兴华的发话,他就不会自作主张地把人送过去。“不过要是大哥同意你过去,我那个时候再送你过去。”想去?那就写信问苏兴华的意见。 见陈国华态度坚决,林丽梅又劝了几句,可陈国华依旧拒绝,最后林丽梅扔下一句“你们不送,我自己去”的话,甭管苏秀芳在身后如何叫唤,快速地夺门而出,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苏秀芳担心地忙催着陈国华追去看看,毕竟林丽梅一个啥都不懂真独自去了,万一路上出了啥事,他们夫妻也不好跟苏兴业交代。 林丽梅那句话只是一时气愤之下脱口而出的,她要真有那个胆子,就不会来找陈国华,而是直接去苏兴华那了,所以跑着跑着,她的速度慢了下来,结果发现,她正走在回苏家的路上了。 她愣了一下,迷茫地四下环顾……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一步一步地朝着苏家走去。 “咋样?大嫂呢?”一见丈夫进屋,苏秀芳就迫不及待地问。 “没事,你别操心,她回家了,我是看着她进屋了才回来的。明天我去给大哥发封电报,这事是不能瞒着的,不过在他回信前,这几天我说不得要多去几趟那边。”这事不能不管。 “行,要是不成的话,就先把人接到咱家来住……”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们夫妻的话在郑春香哪里一点用都没用,至于苏铁根?他要想管,林丽梅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第六十五 林丽梅的事拖不得,陈国华当天下午就进城去了乡镇邮局,到了邮局先发了份电报:妈嫂子孩子吵架,然后付了九毛八分的电报费,但怕大舅哥没看明白,他转身买来纸跟邮票,向工作人员借来笔,当场写好信寄出去。 苏秀芳两口子原以为等苏兴华收到信后再回信,这一去一回的,咋说也要个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只不过没想到苏兴华的信还没收到,陈国华寄出信的第二天林丽梅的事就解决了。 “什么?你是说,我大嫂拿刀砍我妈,我妈吓得尿裤子了,然后大嫂让我妈立字据,说以后不再找她麻烦,我妈也应下了?”苏秀芳原本赖洋洋背靠着墙的身子,听了刚从苏家回来的陈国华的话,立马来了精神,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问。 她绝对没想过,向来对郑春香百依百顺的林丽梅竟然敢将刀架在对方脖子上。要知道林丽梅娘家每年跟老苏家借粮借钱的,是那种多借少还,所以往日林丽梅在老苏家做牛做马,不受婆婆待见,也不敢呛回去,最多就是私底下发发牢骚。 “嗯,不光咱妈,还有个王红萍。”陈国华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想到他在槐树村看到的事,都不知道咋形容。 “王红萍?”苏秀芳细细想了会,好像跟苏家隔几户的是有个叫王红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她不确定地说:“她好几年前就嫁到别村去了,咋扯上她了?” 陈国华把抹过脸的毛巾往墙上的挂绳上随手一放,笑着走过去脱鞋上炕,坐到媳妇边上,“听说她男人过年喝多了,失足掉沟里没再爬起来,她扔下两个娃在夫家,自己搬回娘家住……” 话说王红萍不想替她那个短命鬼守着,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担心前头生的两个儿子影响她的行情,连儿子都不要了,过了头七一个人跑回娘家住,这就让不少人看不过去了。 甭管外人咋说咋想的,她却想的挺美的,她长得不错,年纪又不大,才二十来岁,再找一个简单的很,毕竟她那个远房堂姑王彩桂带着拖油瓶再嫁,嫁得比头婚还好,王红萍觉得自己比王彩桂长得好,还没有拖累,咋也不能输王彩桂。 再说王红萍娘家人,心疼她年纪轻轻就守寡,所以听说她想再嫁,也没反对,甚至当兄嫂的还挺支持的,他们可不想多养个人。但他们还是要脸的,前头女婿刚去,这头他们就嫁人,这让村子里的人咋看他们?他们便让王红萍缓缓再找人。 王红萍再急着嫁人,也不好驳了他们的意见,谁让她现在还要靠娘家养着?于是她偷偷地相人,单方面地看人,可看了好几个月,愣是没相中一个:不是嫌这个难看,就是嫌那个条件不好,有那勉强看上的,她又挑对方是个带娃的鳏夫。 这位也不想想,她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娃都生了两个,还好意思嫌对方不是头婚。 一心想比过王彩桂的王红萍不想给人当后妈,正愁着呢,碰巧听到郑春香跟苏秀丽嘀咕,说林丽梅不会生,恨不得没这个媳妇呢,她眼睛一亮,苏兴华是谁?那是槐树村最有出息的。当初要不是她妈要的彩礼太多,指不定现在哪还有林丽梅的事。 这会儿她倒是忘记了,她真嫁苏兴华的话,那个时候的苏兴华也不是头婚了,开始用上心眼一次次地偶遇郑春香。 郑春香是什么人?王红萍早摸透了,把郑春香哄得晕乎乎,想到对方跟兴华前后脚结婚的,儿子都俩了,林丽梅却一次都没有过,连王红萍结过婚的事都抛边上,越瞅王红萍越顺眼,巴不得对方就是自己儿媳妇。 再说林丽梅今天一大早就背着箩筐拿上柴刀去割猪草,不成想背着满满一箩筐猪草回来,还没进院呢,就听到大门里面传来郑春香的声音,鬼使神差地站门口偷听,谁知道这一听,她的心止不住地颤抖,郑春香竟然想要换媳妇。 她自问嫁到苏家后,一直任劳任怨,除了没孩子,她哪对不起苏家了?而且生不了孩子又不是她的错,跟一年沾不了几回男人的身,生的出那才有鬼呢。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郑春香不念旧情想逼她走,她还有活路吗?想到这,林丽梅脸上阵青阵白,嘴唇发抖,握紧手里的柴刀就冲了进去,郑春香不让她活,她也别想活。 郑春香亲热地拉着王红萍的手,说说笑笑呢,就看到林丽梅怒视冲冲地飞奔过来,一愣,见林丽梅这模样,她多少猜到自己的话被对方听取了,顿时有点讪讪的,转而又是一恼,林丽梅竟然敢偷听,只是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林丽梅已经到身边了,然后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脖子上一凉,林丽梅把柴刀架到她脖子上。 郑春香一开始受到了惊吓,任谁脖子上多了把刀都会害怕的,随后想到拿刀的是林丽梅,她就不怕了,毕竟她不觉得对方有胆子伤自己,要不然兴华头一个饶不了她。 她非但没感觉到怕,反而心里腾起一团火,林丽梅竟敢这么对她,真真是无法无天了,怒吼一声,“林丽梅,谁给你……” 林丽梅胆子不大,头一回拿刀架人脖子,而且对着的是一直欺压自己的婆婆,即便她是那个那刀的人,心里也止不住恐慌,拿着刀的手抖个不停,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却让郑春香这么一喊,想起以往婆婆就是这么呵斥她的,瞬间心里戾气横生,手上自然而然地一用力…… 郑春香话还没说话,顿觉脖子上一痛,凄厉惨叫一声。郑春香该庆幸柴刀钝,林丽梅只在她脖子上开了两厘米的口,要不然就凭林丽梅无意识地动作,怕她就没那么好运。 郑春香的血快速的染红了柴刀,林丽梅心中一慌,下意思地想松手,可下一秒又紧紧地握住,她是不怎么聪明,但知道事情到这地步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要一次把郑春香震住,让她以后不敢报复自己。 想到这,她手也不抖了,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坚毅。 “血,血……”王红萍早在看到林丽梅手中的柴刀就松开郑春香躲一边去了,这会儿指着郑春香的脖子尖声尖叫,声音里带着几分颤音。 林丽梅好像这才注意到还有个王红萍似的,僵硬地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她,在林丽梅吃人般的目光中,王红萍双腿一软,坐到在地,惊恐地喊着:“别过来,别过来……” 血?郑春香下意识地用手一摸,黏糊糊,林丽梅咻的回过头,色厉内荏地喝道:“别动!”说着话,手里的刀往前推了推,郑春香脸色煞白,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同时两腿间一热,林丽梅就闻到了一股腥臊味。 …… 因林丽梅昨天的状态,陈国华不放心地过来苏家,没想到老远就见到苏家门前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心下一紧,脚下不由地加快脚步。在门外听说了个大概后,他扒开人群往里挤,看热闹的人一见是他,就往边上挤挤,腾出半人宽的道,陈国华赶紧挤了进去。 进门后,他就看见林丽梅把这柴刀架在郑春香的脖子上,脚边还坐着个不认识的女人,几个有点眼熟的苏家长辈正劝着林丽梅。 陈国华愣了一下,忙转身把院门给关上,再次回过身来,就看到老丈拿着笔和纸地飞快地从屋里出来,“笔来了,笔来了,兴华媳妇,你别冲动……” “别过来,往后退。”一见苏铁根靠近,林丽梅紧张得大吼一声,原本搁在肩膀上的柴刀,手一动,一下子贴着郑春香的脖子,郑春香身子一抖,跟着喊:“孩,孩子他,他爸,你,你不要,过来……”说的结结巴巴,深怕一秒头就不见了。 见苏铁根退远了,林丽梅这才说道:“爸,你把纸跟笔给三叔公,三叔公麻烦你,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然后她巴巴地说,无非就是郑春香以后不能再欺负她之类的话。 三叔公写完了拿给林丽梅看,林丽梅虽然识字不多,但大概能看懂,不过她不放心,眼珠子一转,瞅到人群里的陈国华,就让陈国华过来念给他听,最后确认无误后,就郑春香画押,还让院子里在场的所有人当见证人。 …… 听完男人的话,苏秀芳嘴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想起来,“那大嫂在哪?”还在苏家?“你说大嫂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苏兴华知道了会如何?毕竟那是他亲妈。 “我把大嫂送回她娘家了,暂时让她在娘家待会,然后回来的时候去了趟城里,给大哥寄信去了,这么大的事,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了。”让林丽梅一个人待苏家他还真不放心,谁知道郑春香好了伤疤会不会又使坏。别看林丽梅拿刀的样子很神勇,可一等字据到手,她反而吓得瘫软在地,身子抖个不停,之前完全是靠一股气撑着。 第六十六章 苏兴华跟领导汇报完这次任务的情况,就回到宿舍,好几天没洗澡了,整个人都快要馊了。不过这个时候部队里的澡堂还没开呢,他想了想,就拿了个脸盆打算去接些水,先在宿舍将就地擦一下。结果刚出门,就看到对门的孙建军的房门一开,孙建军从里面走了出来。 “兴华,你回来了?不是说三天后才回来吗?路上顺利吗?见过领导了?”孙建军看到苏兴华一惊,而后又很高兴,拦着苏兴华,扬着嗓门一连串的问,问完突然想起一件事,“正好,你家来信了,今天刚收到,传达室的小赵让我给你捎回来,现在在我屋里放着,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过来。”说完话,他转身就进屋拿信去。 信?苏兴华有些摸不着脑袋,他跟老家通信是一个月一次,记得半个月前刚收到老家的来信,兴业在信里也说家里一切挺好,莫非家里又出了啥急事? 他知道家里人要是出了点小事,或许不会跟他讲,但真遇上啥大事的话,也不会瞒着他,就像去年因为两个妹妹结婚的事,一个月收到老家来的好几封信,想到这里,他心思一沉,忙朝孙建军的屋走去,脚刚抬起来,就见孙建军拿着信出来了,同情地拍拍苏兴华的肩旁,“你先看看信吧,要是有啥困难的,你尽管说。” 他不是故意看苏兴华的信,只是电报又不像信,外面还有个信封套着,就这么平摊着,只一眼,电报上拢共的七个字,早就记住了。所以说,传达室的小赵以后收到电报应该及时叠起来收好。 想着想着,孙建军体贴地把空间留给苏兴华,“你赶紧进屋看信吧,那帮小子那边有我,你就不用急着过来了。” 见孙建军走远,苏兴华水也不打了,心事重重地转身进屋,把脸盆随意地往地上一放,迫不及待地拆起信来。 他先看的是电报,上面简短的七个字,很快就看完了,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然后忙把另一份家信拿过来一看,看着上面既不是他弟的笔迹,也不是他媳妇的,完全是个陌生的字体,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国华在心里说,他媳妇想要随军。 这么多年来跟媳妇一年见不到两回面,他当然想跟媳妇在一起,可媳妇过来后咋办?他年限还没达到,就不能申请家属随军,部队就不给分配房子,让媳妇住哪? 国华在信里问他,在附近给他媳妇找个房子?却不知道他们这里比较偏,离最近城里也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比老家进城还费时间的,他又不能天天申请外出,让他把媳妇一个人扔在陌生的地方,他又不放心。至于附近的村子,条件比老家差远了? 还有他妈也是的,说过好几回没有儿子不能怪媳妇,像他们当兵的,聚少离多,哪个不是好几年才有孩子的?他说的时候答应的好好的,咋他一走,就故态萌发?就是今后只能生一个又怎么了,儿子闺女还不都是他的种?咋就变本加厉地折磨他媳妇? …… 从苏兴华小小年纪就知道把被父母疏忽的幼妹带在身边,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有担当的人,所以他揉着眉心想了会,当场就回了三封信。 一份是给媳妇,先是说了一通安慰宽解她的话,然后把部队驻扎的环境大概说了一番,最后表明她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过来探几天的亲,到时候去最近的县城或者村子里看看,要是她适应的话,那就“随军”。 第二封是写给陈国华,大意则是他媳妇如果愿意过来的话,麻烦他帮忙买好车票,送他媳妇上车,然后再通知他一声,最后问候了一声妹妹秀芳咋样? 这两封信写得比较流畅,到了第三封给他妈的信时,苏兴华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写写划划,废了好几张纸稿,最后他在信上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不是他媳妇的错,是因为他出任务的时候伤到了身子,医生说他以后不那么容易有孩子,所以你就不要逮着她媳妇说事。 当然这事是假的,他瞎编的。 他妈这么折腾他媳妇,不就是觉得他媳妇不会生吗?那他就从根上解决这事,有问题的不是林丽梅而是他。相信到时候他妈知道,是他的原因才没有孩子,怕非但不再跟媳妇针对,反而会哄着供着她? 他也不担心这事会被他妈捅出去,毕竟这是没脸的事,他妈捂着还来不及呢,哪会到处瞎囔囔?甭管他妈对他媳妇对秀芳咋样?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至于以后要是有孩子了,咋解释?所处他才说是不容易有,而不是不能生。 虽然是谎话,可那档子的是事关一个男人的脸面,苏兴华纠结了半天,才提笔写下,边写边安慰自己:这事除了他妈和自己,不会再有别的人知道的。却不知,他信到的当天,陈国华就知道了。 苏兴华的三封信是放在一个信封里,陈国华收到信后,跟媳妇一块看完自己的那封信,他不确定地问:“你说大哥知道大嫂砍人的事吗?”要不然咋一个字都不提?要不然就是还没把他当自己人,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推翻了,毕竟信里大舅哥可是说了不少埋怨郑春香的话。 “怕是大哥收到这信的时候,你后头写的那封还没到。”原本就不是同一天寄出去的,路上要是有事耽搁一下,也是说得通。苏秀芳瞅着日期猜,有原主给苏兴华写信的记忆,算算时间,苏兴华是刚收到就回信了。 陈国华听了觉得有道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然后拿起另两封信,笑着说:“大哥的信来得巧,我给大嫂送鸡汤,顺带把信捎过去,大嫂要是见了大哥的信,说不定身子就好了。” 林丽梅那天白天受了惊吓,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而她娘家人原本就不高兴林丽梅回来住,又哪会静心照顾,直到林丽梅烧了两天还没退烧,这才慌里慌张地把人送去医院,人是送去了,可面对医药费,谁也不愿意掏钱,最后因林丽梅最小的弟弟的一句“大姐是苏家人,凭啥让我们掏钱”的话,林家人就来苏家要钱。 可郑春香哪愿意给钱?被林丽梅拿刀架脖子,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郑春香事毕后没去找林丽梅麻烦,一是她吓破了胆,二是她脖子上有伤又按印画押过,就是看当时在场的人份上,其中好几个辈分比她还高,她就不能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但现在不找林丽梅麻烦,不代表以后都不找,也不代表她当没这回事,这位想的是:让她出钱给伤了她的贱人治病,门都没有。 郑春香伤了脖子缝了几针,甭管陈国华看不看得上她,丈母娘生病了,他不得不去,原来苏秀芳也应该去探病的,只是陈国华一想到郑春香跟媳妇八字不合,老找媳妇的茬,怕去了后气到媳妇,他后悔都没处后悔去,所以说什么都不让她去,有他代表他们一家足够了。 把手里这批活做完,陈国华就拎着点东西去了苏家,正碰上林家人过来,听说大嫂生病没钱治,人命关天的事,他直接把东西一放,就回家拿钱上医院去了。 也许是一开始耽误了治疗,林丽梅虽然没烧成傻子,但过去了这么多天,身子依旧虚弱得很,医生说回去后要好好补补。 林家连治病的钱都不愿意掏,又哪舍得好吃好喝地养着林丽梅? 看在大舅哥的情分上,于是陈国华在给媳妇补身子的同时,多做一些,给林丽梅送去,反正他医药费这个大头都花,也不差那么点。其实要不是怕把病气过到媳妇身上,陈国华都想过把林丽梅接到家里来住。 …… 陈国华把两封信往怀里一塞,拎着鸡汤跑去了林家,也许是陈国华这几天汤汤水水地伺候着,也许是收到丈夫的信,林丽梅看起来精神多了,只不过搂着信哭了一场,跟陈国华说了几句话,她很快就泛起困了。 见林丽梅这模样,陈国华就告辞出来了,他没急着回家,怀里还有一封信要送,径自拐去了苏家。 郑春香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让听说自个妈出事了,请假回来的苏兴业给苏兴华写信告状,好让苏兴华替她出气,所以听陈国华说大儿子来信了,她一把夺了过来,并且半点都没怀疑为啥信是送到陈国华那,就火急火燎地打开信,然后她瞅了一眼,就把信递给陈国华,“你读给我听。” 要不是她不识字,要不是家里就他们俩人,她才不想搭理陈国华,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大女婿帮衬林丽梅这个贱蹄子,反而对她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第六十七章 “……妈,前几年出任务伤到了身子,我怕你担心就没跟你说,我跟丽梅还没孩子是我的问题……” 陈国华拿着信,越读越小声,最后完全消声,整个脑袋凑了过去,恨不得自己一头钻进信中,三两下把信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心里一疙瘩,不敢置信地回头看那句话,揉了揉眼睛,双眼牢牢地盯着那一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才确定他没有看错。 大舅哥不能生育了! 想到大舅哥这么好的人,咋就摊上了这样的事?毕竟那不会生的男人不叫男人,大舅哥这都成太监了,陈国华特上火。 他倒是没有怀疑苏兴华在骗人,因为只要是个男的,绝对不会拿这方面事关男人脸面与自尊的事开玩笑,所以他一下子没心思读信了。 连隔了一层的陈国华都上火了,亲妈郑春香更急了,这出事的是她亲儿子,还是最看重的那个儿子,她能不急吗? 她只觉得耳朵轰隆一声响,整个人都傻掉了,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兴华不能人道了,他今后没儿子了。”想到这,郑春香觉得天都塌了,半响才回过神,却从炕上挣扎着起来,身子猛地向陈国华扑去,夺过陈国华手里的纸,慌里慌张地举到眼前,结果一看,一个都不认识。 她霍地抬起头,跟看救星似的看着陈国华,急得声音都变尖,“国华,你再看看,好好地看一看,是不是你看错了?兴华说的不是这个?”说到底,她不敢相信儿子今后是个废人的事实,也不管刚刚在心里才骂过陈国华,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 陈国华比郑春香更盼着自己看错了,毕竟都是男人,更了解不能人道这事对一个男人打击有多大,何况大舅哥还说出口,这相当于大舅哥又一次忍受这种痛楚。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对郑春生生出怨恨,要不是对方苦苦相逼,大舅哥又何必为了他自己家的安宁,再次揭开心里的伤疤。 他刚想说还不是你逼的,不过余光瞄到双眼放光地望着自己的丈母娘,又觉得对方有点可怜,虽然那句话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闭上眼睛都能背出来,而且还是一个字都不漏的那种,他还是心软地接过那张皱巴巴的信,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不,不……”随着陈国最后一个字读完,郑春香整张脸失去了色彩,喃喃自语地拒绝承认,陈国华张口就安慰她几句,只见郑春香疯了似的摇着头,“不,不会的,你骗人,你骗我的是不是?”说着话,她用力掐住陈国华的手臂,不死心地大声求证。 陈国华缓缓地点了下头。 陈国华每点一下头,郑春香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失去几分,三下过后,她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床上,一脸的呆滞,就在陈国华担心她的时候,“妈,你……”没事吧?话还没说完,郑春香又一次朝他扑了过来,拽住陈国华的胳膊,“国华,兴华连个孩子都没有,以后不能生了,没个养老送终的儿子,他可咋办?”我跟老头子咋办? 见陈国华脸色越来越黑,郑春香识时务地不敢多说了,现在她六神无主,老头子、秀丽又不在,就指望着这个女婿出出主意。 听着郑春香那大嗓门的哭嚎声,陈国华觉得再让她说下去,大舅哥就没以后了。这种事是能囔的吗?别人藏着掩着都来不及,就她郑春香能,不知轻重地瞎叫唤。 这要是让别人听去了,就村子里某些人的那张嘴,像媳妇跟大舅哥的事,没影都说一身是非来,让他们这么一传,今后大舅哥还要不要在村子里过活了? “妈,这事是能往外囔囔的吗?”陈国华盯着郑春香,郑春香咻地睁大了眼,她也想明白过来,原本就没有光彩的脸更白了,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陈国华神情一缓,安慰她说道:“大哥说是不容易生,又没说不能生,说不定以后还是能生。这事也不能说是绝对的,大哥那儿地方偏,没准人家医生看错了?咱打听打听哪里看这个病最好,让大哥去那好好检查检查,万一……到时候该吃药吃药,该补身子补身子,或许调养好了就有了。” “不过在那之前,妈,你可不能再找我嫂子的不是了。就大哥现在的情况,咱还得瞒着嫂子呢,要不然……”后面的话,陈国华没说出口,郑春香却听懂了,她一瞪眼,下意识地吼道:“她敢?”别看她想要换媳妇,可她能这么干,林丽梅却不能主动扔下她儿子跑了。 “爸要是那样了,妈你还愿意跟他过?”陈国华不厚道地打着比方,将心比心,他就不信郑春香会愿意。 果然郑春香一下子焉了。 陈国华轻轻瞥了她一眼,继续补充说:“你对嫂子好点,即便以后嫂子知道了大哥的情况,或许还愿意跟大哥一块过呢。” 郑春香一听这话就不乐,陈国华的意思是,她不但不能再跟林丽梅计较伤了她的事实,以后还得哄着她捧着她。只是郑春香再不乐意,她也不得不妥协,谁让现在有问题的是她儿子,而不是林丽梅。 …… “国华,你回来了?咋回来得这么晚?”听到院子的动静,苏秀芳笑着迎了出来,看到丈夫手上拎着的一只猪蹄,扬了扬眉,“这猪脚哪来的?”不可能是林丽梅跟郑春香给的。 “你走慢点。”见媳妇大步地朝自己走来,陈国华忙上前去扶住她,“城里买的,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说着话,拉着媳妇朝屋里走去。 进城了?她说呢,送个汤送封信的,咋就去了一下午?不过……“好好的咋进城了,上午不是刚去过吗?”回来带回来苏兴华的信。 陈国华把事说了一遍,“……我写信给大哥,问问他啥情况。”其实他应该当做不知情,可不知道大舅哥的病情,他也不好找医生咨询。 苏秀芳起初听着心里也急,后来听到还有希望,反倒是松了口气,这才有精神想林丽梅知不知道这事?她要是知道的话,就冲她还愿意跟苏兴华一块过,她说啥都高看她一眼,敬着她。要是…… 正想着呢,陈国华见媳妇眉头皱起了又舒展,然后再皱起来,以为她在担心大舅哥的事,嘴上不由地安慰她,“大哥的事你别担心,这里治不了咱换个地方治病,国内不行就国外……”真要出国他不是没有法子,就是大舅哥的身份不好解决?毕竟他知道的路子,还真不适合大舅哥现在的身份。 “真要治不了的话,不是还有兴业吗?以前侄子也算是半个儿子的。再说今后只能生一个,到时候兴业把孩子户口挂大舅哥名下,还能生二胎呢,这样的话,你娘家下一辈仍是两个孩子。”村子里过继的又不是没有。 苏秀芳默了默,这账不是这么算的,亲生的跟不是亲生的,能一样吗?不过苏兴华要真不会生,男人这主意还是挺不错的,至少这样的话,郑春香不用担心没人给苏兴华养老送终了。 说着话,两人进了屋,陈国华把媳妇在屋里安顿好,然后拎着猪脚去了厨房,去了没多久人就回来了,“媳妇,你做饭了?” “王卫东做的,灶是他烧的,菜也是他洗的,我就是炒了菜。”知道丈夫在担心啥,苏秀芳忙撇清自己,见丈夫张着嘴就要说,她忙转移话题地说,“国华,你说嫂子知不知道大哥的身子情况?”这事要是瞒着的话,有点不地道。 村里怀孕的哪个不是要下地干活的,他媳妇不就是做个饭吗?跟她们比起来,这点活根本不算活。 陈国华知道归知道,但他就是想让媳妇啥都不用干,这会儿听了媳妇狡辩的话,无奈地笑了笑,还是顺着她的话接口,“嫂子应该不知道,大哥给她那封信上问她要不要过去探亲。只是嫂子现在这身子的,她便是想去也去不成。” “那这事就这么瞒着?”苏秀芳小声地问,可也不能瞒着一辈子。 陈国华摸了摸鼻子,“大哥或许想找个机会当面跟大嫂说呢。”呃……不过这样的事,身为男人还真没脸说。 不管苏秀芳心里咋想,她又不能擅自跑去跟林丽梅说真相,干脆就不再想,说起郑春香来,“你说她指天发誓地说以后不再找嫂子麻烦,还保证说好好对她。”不能吧?前两天丈夫回来还说郑春香骂林丽梅骂得厉害。 “可不是,还让我捎了块槽子糕给嫂子呢。”想起郑春香在四块槽子糕中挑了一个最小的,还一脸肉痛的模样,陈国华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就大哥这病,她现在就怕大嫂不要大哥了。”谁能想的到嫌儿媳妇不会生的郑春香,有一天会哄着林丽梅?虽然这哄人哄得有点小家子气,不过至少哄了。 第六十八章 一块槽子糕?苏秀芳抽了抽嘴角,还真有郑春香的风格,顿时也没兴趣再说郑春香了,转移了话题,跟男人有的没的唠上了。(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陈国华的右手,摸到到苏秀芳的小腹上,轻轻地抚摸,笑着说:“今天小家伙有没有闹你?”一整天没在家,还没好好陪儿子闺女说说话呢。 说到肚子的小家伙,苏秀芳的脸上浮出笑意,垂眸,眼神柔和地看着肚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乖着呢,一点也都不折腾人。大姐说小家伙像你,当年妈怀你的时候,也啥反应都没有。”说着话,脸上的笑越发温柔,自从怀孕后,她是吃嘛嘛香,也不像陈国安媳妇那样,下地就想吐,肚子还没鼓起来人就受了一圈。 心里正感慨着,就听到耳边传来咕噜一声响,苏秀芳白净的笑脸泛起一丝红晕,陈国华却哈哈大笑一声,倾身在媳妇肚皮上亲了口,“小家伙饿了,咱这就吃饭。”话落,翻身下炕,张罗着饭菜伺候媳妇娘俩吃饭。 不说红阳村的苏秀芳小两口有说有笑,就说某部队驻扎地的苏兴华,看着妹夫的第二封来信,眉头皱得死死的。 他媳妇拿刀砍他妈?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她媳妇连跟他妈顶嘴都不敢?说他妈拿刀架媳妇脖子上,他倒是觉得有可能。 信看到一半,苏兴华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然后一目十行地看完剩下的信,嘴角露出了个苦笑:他就搞不懂他妈心里在想啥。咋就忘了当初在他面前满嘴夸丽梅呢?闹着非要他娶人家,这会儿却想把人撵走。 说起林丽梅这个媳妇,还是他妈挑中的,当初一个月一连好几封信催他回家结婚,上一封说在相看了,下一封就说日子选好了。其实他当时觉得,娶谁都一样,娶个他妈中意的,他在部队也放心。毕竟只要他当一天的兵,就半点顾不上家,有个跟他妈合得来的媳妇在家照顾着,他也不用操心今后的婆媳问题,要知道他妈这个人,不是他这做儿子的说,一般人还真跟她出不来。 所以他看过人问过人意思后,就娶了——林丽梅是个不多话,是个好脾气的,他永远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腼腆地冲自己一笑而慌忙的低下头,温声细语地他说话。那个时候他在想,这样性子的姑娘,跟他妈应该处得来。可他绝对没想过,有一天婆媳俩竟会闹成这样? 看着妹夫的信,苏兴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啥,一个是生他养他的亲妈,一个是他下半辈子的责任,但他知道这两人是不能在生活在一处了。这回是没闹出啥大事,可下回呢,下下回呢……于是他拿起笔做到桌子前开始写信。 一晃眼几天过去了,苏兴华从训练场上回来,路过传达室,就被传达室的小赵喊住了,“苏排长,有你的信,你老家寄过来的。” 听到又有信,苏兴华头都大了,现在他就怕听到老家那边又有啥坏消息等着他,结果一看,整张脸都黑了,他当初写信的时候,咋就忘了他妈不识字?这丢脸丢到妹夫家去了。 什么这病趁早治?什么有啥病状?什么别上火?奶奶的,苏兴华只觉得自己原本是不上火的,可看了这信,胸口都快炸了? “咋了?你家出啥事了?”瞅着苏兴华脸色不好,孙建军担心的问,“有啥事你说,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一个月好几封信,看来兴华家的事不小。 坏?身子?苏兴华的脸更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正憋屈着呢,还往他身上捅刀子。 见苏兴华不动也不吱声,孙建军心里急,他本来是不想过问战友的私事,但这会儿也顾不得了,不见外地伸手去夺对方手里的信,苏兴华身子一震,避开他,顺手把人往门外推,“哐当”一声关上门。 妈的,这信哪能随便给人看?想到信的内容,他心塞得不行,自作孽啊! 冲着砸门的孙建军高喊一声没事,苏兴华火急火燎地给妹夫回信,这可事关他男人的尊严。 …… “淑芬,你咋回来了?” 陈淑芬骑着自行车,迎面碰上一伙扛着锄头的村民,她笑着停下车,手把这车把,一脚撑着地,“林三婶你们这是去地里头。这不是国华媳妇怀孕了吗?小两口头一回当爹妈,我心里惦记着过来看看。” 以前孩子月份小她不敢往外说,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期,陈淑芬就没有啥顾忌了,她巴不得让整个红阳村的人都知道,她弟国华有后了。 林三婶等人一惊,陈淑芬不说,他们还真没留意到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苏秀芳了,实际上是自打怀孕后,苏秀芳就一直窝在家里,最多就是在院子里走动,而他们夫妻在村子里没啥人缘,一向是没啥要紧的事,就不会有人上门,再说这段日子计划生育弄得人心惶惶,所以苏秀芳怀孕,也就陈淑芬一家子知道。至于陈家老宅那边,他们下意识地给忘了。 “哎哟,这可是好事啊!”林三婶忙不迭地跟陈淑芬道喜,“现在几个月了?有啥症状?害不害口?” “有三个多月了,秀芳怀相好,不害口,吃啥都香,国华在家给她炖的鸡,她一口气就能喝三碗汤。国华也由着她吃,要不是我刚好过去,说不得一锅鸡汤全给喝了。”陈淑芬笑得合不拢嘴,弟妹能吃,这说明啥?小家伙身体健康。 “这还不是国华心疼他媳妇,再说怀孕,大人吃了还不是补在孩子身上。”见陈淑芬高兴的模样,有人顺着接话。 “可不是,怕秀芳累着,国华在家啥都不让她干,你说他这么个大男人的,洗衣做饭啥的,做的还挺有模有样的。”指指前面的铁框车篮子,得意地说,“你们看,这都是国华让我捎回来的,全都是他媳妇爱吃的。”陈淑芬赤、裸、裸地炫耀,恨不得让大伙知道她弟有多好。 随着这话,大伙忙往篮子里一看,一只猪脚,两斤排骨,十来个苹果,五个油纸包,车后座还载着十来斤的白面米分,啧啧,早听说陈国华家吃的好,这回他们可算信了。 “啊,吃这么多当心到时候不好生……”马翠花在边上阴阳怪气地说,只是话没说话,就被陈淑芬瞪了一眼,“我家秀芳是个有福气的,嫁进来不不到半年就有了,可不想有些人,出嫁了五六年都没生出个蛋。”给脸不要脸,她本来还想心情好,不跟她计较来着,不过有人上赶着找骂,她也不用客气,“再说我家国华没啥大本事,给媳妇孩子花的那点钱,还挣得出来的。” “你……”马翠花气的嘴唇发抖,指着陈淑芬就要骂,陈淑芬却半点没看在眼里,故意当做刚看到马翠花似的,大惊小怪地说,“哎呀,马大娘,你也在啊。你家我美红大妹子呢?我外甥外甥女呢?多大了?”呸!自己女儿不检点还有脸赖国华身上,要不是出了这事,国华又何苦背井离乡好几年。 马翠花气得说不出话,二话不说就扑过去挠,身子刚动,就被边上地人拉住了,“翠花,不早了,再不去地里,男人该急了。”说这话,两个人一人拉马翠花一只手,把她硬拽走了。 “你啊,过去这么多年的事了,国华也娶媳妇快当爹了,又何必再提起来?”见骂翠花骂咧咧地被拉远了,林三婶无奈地说。 “三婶,当初那赵美红自己跟那知青不清不楚的,在那芦苇丛里幽会,被人撞破了,知青跑了,赵美红为了护那知青,竟然说是当时路过的国华是奸夫,马翠花当初天天上门来闹,国华可是被我爸打得下不了炕。”陈淑芬想起这事就恨,牙咬切齿地说,“后来那知青回城了,赵美红大着肚子想不开跳了河,国华把人救起,马翠花反倒赖上来,要让国华负责。呸!” “还算赵美红有良心,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还了国华一个清白。可这有啥用,名声坏了,再洗也洗不白,那些人背地里还不是照样说,各种难听地骂,逼得国华有家待不得,出去外面讨生活。”要不然有男人给的招工名额,他又何必受好几年的苦。 还有那陈国成,那时候他是头一个说看到国华出现在芦苇丛里,呵呵,明明是他想偷窥女人洗澡,反而惊倒了野鸳鸯,最后却倒打一耙污蔑国华。 林三婶也想起这件往事,嘴里劝着说:“美红那孩子还遭了报应,那个孩子没保住,还坏了身子不能生了,一个女人不能生,哪还有啥好日子?这事一出,就被她家里人嫁到山坳子里给人当后妈,那时她也才二十二岁。马翠花就是心里不痛快,前些日子美红一身是伤地跑过来,谁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谁心疼,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陈淑芬不吱声,林三婶也不好再劝,语气一转,笑着看向她说,“好了,天儿不早了,赶紧走吧,你跟秀芳说,等我忙活地里的活就去看她。” 说到弟妹,陈淑芬嘴角弯了弯,重新踏上车,便跟林山婶道别,“那林三婶,我先走了,有空来家里说说话。”说完话,脚一蹬,底下两个轮子飞快的转动,很快就骑远了。 …… 几天不见,只见弟妹的肚子跟吹了气地鼓起,陈淑芬忙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拉着苏秀芳的手,关心地问:“咋样,有没有哪不舒服?”其实苏秀芳的肚子不是很大,可跟之前一比,就感觉大多了。 “大姐,你来了?我没啥事,我壮着呢。”今天男人整天不在家,昨晚跟她说过让大姑姐来陪她,可她明明拒绝了,看来男人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国华今天到你姐夫那交货,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就让我过来陪陪你,正好前几天忙,我心里也想着这几天来看看你。”见弟妹白胖圆嫩的脸蛋红扑扑的,陈淑芬满脸的欣慰,又瞅了瞅那凸起的肚子,好像是尖的,怀得是个儿子? 正乐着呢,就听到苏秀芳在那问:“大姐,咋不把小达带过来?我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小达上学去了,等休息天我再他过来。”她咋没想到让儿子过来多跟他小舅妈相处,指不定跟小子相处久了,来年二月份国华就有大胖小子抱了。 想到着,陈淑芬恨不得回家把儿子给打包带过来,最好再他小舅家住一段时间。想着想着,她动手把车上的货卸下来,熟门熟路的一一放到厨房去。 “哎呦,我的祖宗,你可别动,放着我来。”陈淑芬刚把白面米分拎到厨房放好,转身出来就见苏秀芳拎着五哥油纸包,吓了一大跳,忙上去接过她手里的油纸包,她兄弟可是千交代万嘱咐,不要让他媳妇累着,“你就在好好歇着,养好身子给国华生个大胖小……小孩。”弟弟还说了,不要给弟妹压力。 其实五个油纸包一点都不重,可大姑姐都这么说了,苏秀芳也没再坚持,站到边上跟大姑姐唠起家常。 第六十九章 其实一般人家里有怀孕的,虽然也看重,但不会让孕妇啥活都不干就养着,见天儿地吃了睡,醒了吃的,不说早些年,就是现在有怀孕的照样要下地忙活,唯有到了快生的时候才能歇会,有的还直接生在地里头。 像陈国华对苏秀芳怀孕这么看重的,还真没有,至少红阳村是没有的。苏秀芳怀孕了,平日里啥都不让干就在家养着,而陈国华就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媳妇,就差没把她摆桌上供着,每天变着花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是鸡汤就是鱼汤,不是鱼汤就是炖小排,天天不大重样的,隔两两天还加菜,一旦苏秀芳有啥想吃的便赶紧做出来,她微微皱着眉头,陈国华就围着她嘘寒问暖。 弟妹怀孕,陈淑芬当然高兴,可见弟弟的那个紧张劲,她又挺不是滋味的,谁家的弟弟谁心疼,不过瞅着弟弟脸上的笑,想到弟弟私下跟她说的话,“大姐,我终于有个完整的家了”,陈淑芬心下一酸,丢开心中那点小不平,尽心尽力地照顾弟妹。 想开了的陈淑芬,手脚勤快地洗着陈国华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苏秀芳就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大姑姐边上跟她搭话。 椅子是陈国华特意为媳妇做的,自打苏秀芳显怀后,陈国华是越瞅没有靠背的凳子越不放心,就挪开手头的活,亲手打了张靠椅,花了整整两天的功夫,把椅子磨光滑,还很有创意去城里买了两条裹婴儿的小被子,一条垫椅子上,一条用绳子绑在靠背板上,软乎乎的。 从有了这张椅子,苏秀芳就不爱坐硬邦邦的炕跟凳子了。 第一次见这张椅子的时候,陈淑芬简直是哭笑不得,别人家新生儿的小被子是缝缝补补用三年,她弟弟家到好,大手笔买两条新的小被子,竟然不是为了小家伙,而是为了张椅子。 瞧这日子过的,还能再败家吗? 面对陈淑芬的问话,从来不觉得自己败家的陈国华振振有词地说:“大姐,这有啥?等秀芳生了,这俩小被子换着用,还省事呢。”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他有意买了一个藕色小碎花,一个天蓝色小圆点的,到时候甭管是男是女,都用得上。 即便看过了多次,陈淑芬还是眼不见为净地移开了目光,眼神落到边上的井,“秀芳,这井是啥时候砌的?记得上回我来的时候还没有呢。”土黄的院子中多了一口红瓦砖井,能不显眼吗? “前些日子砌的,王卫东打完水忘了把井盖盖回去,后来他差点儿掉井里去,国华不放心,就用上回盘炕剩下的砖垒了一下。”陈国华当时哪是不放心啊,当场差点没把王卫东骂哭了,要知道无所事事的苏秀芳就爱在院子了转圈圈。 其实院子里又何止是多了口“新”井,还有新盖的茅厕,角落的菜园子里种着各种当季的蔬果,鸡窝里还养着十来只鸡——那是陈国华趁着开春天暖的时候,去王大娘家抓小鸡抓回来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陈淑芬很难把这个捯饬得干干净净的院子,跟一年前那个杂草丛生的荒废了的院子想到一块去,一年前的她想都不敢想会有今天。 …… 陈淑芬男人给小舅子想了个新招,让小舅子打一整套的家具摆在他办公室当样品,陈国华想了想,觉得这法子好,就挪用了之前给别人做的家具,凑成一整套,打算先紧着他姐夫那边,而后又灵机一动,带着王卫东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地打了几件适合办公室的桌椅书柜。 没成想这顺带的办公桌倒是给了陈国华大大的惊喜,当场跟他姐夫的单位谈成一笔办公室桌椅的生意,所以陈国华又去木材料厂买了大批的木料,让徐建林给拉回来。 苏秀芳以前就能吃,怀了孕后更是一天要吃四五顿的饭,而且还经不起饿,原本想等丈夫回来一块吃的,只是听到她肚子发出一声咕噜声,她刚要拿块槽子糕垫垫肚子,陈淑芬忙去给她下了碗面。 正吃到一半,陈国华他们就回来了。 “哎呀,国华回来了。”听到门外由远而近,最后在门口停下的车声,陈淑芬把筷子一扔,笑看着苏秀芳说,“你先吃,我出去看看。”说着话乐呵呵的迎了出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陈国华他们从车后斗搬着木头进院子。 陈淑芬二话不说地走上前去帮忙,陈国华却从车后斗拽了个箩筐,“大姐,你先把这筐拿进屋去。秀芳呢?”说完话,他下意思地往屋里的方向看了看,只见苏秀芳从屋里走出来,忙高声喊道,“媳妇,你不要出来,赶紧回屋去。”一车的木头要搬到仓库,进进出出的乱的很。 不用陈国华提醒,苏秀芳看到这情景,就知道她出去了只会帮倒忙,毕竟到时候男人还得分心看顾她,于是顺从地转身回了屋吃她的面去。 花了一个多小时,三个男人才把车后斗里的木头全都搬进仓库。 见他们相继走了进来,陈淑芬忙把重新下好的面端了出来,大伙都是老熟人,徐建林跟王卫东也没有推辞地坐下就吃面,再说干了这久的活,他们还真有点饿。 一大锅的面,三个男人连汤都没放过,稀里哗啦地喝个精光。 吃完饭,天已经擦黑,眼瞅着天色不早了,陈淑芬他们就想着回去了,王卫东家就在村子里的,他打了声招呼就跑了。 倒是陈淑芬的话,这个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车,苏秀芳两口子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骑回去,劝着她在家住一晚,陈淑芬不放心家里两个男人,说什么都要回去。最后还是徐建林打了个饱嗝说,“国华,那就让你大姐跟我一块回,你放心,我保证把你大姐送到家门口。” 陈淑芬自然是没意见,把自行车往车后斗一放,又拉着陈国华走到角落说了几句瞧瞧话,坐上徐建林的车走了。 …… 陈国华四仰八叉地躺炕上,舒服地一声喟叹,这几天又是做木工又是跑去给林丽梅送吃的,他累得可不清,想了会,翻身摸着媳妇微凸的肚子,开始老话常谈,“今天小家伙乖不乖?有没有闹你?有啥想吃的跟我说,我明天去城里给你买。” “没啥想吃的,家里全都有了,你今天还买了不少回来,哪吃的完啊?”男人是去一趟城里,就会抱回各种各样吃的,“明天你要去城里?要不要歇几天再去。”瞅着男人眼底的乌青,苏秀芳心疼地说。 “不能不去,你忘了明天要送嫂子上车,明天中午发车。”大舅哥两封信地叫林丽梅过去,直到前几天林丽梅身子好了,他这才帮着买了明天的票,只是林丽梅这回不是去探亲,而是长住。 为这,郑春香竟然罕见地没有反对,反而主动替林丽梅收拾行礼。其实郑春香的心里的想法很好猜,无非就是心存侥幸,觉得儿媳跟儿子多处处,或许能蹦出个孙子来。 听了男人的话,苏秀芳在心里嘀咕一句,她还真的忘了,面上却不显地说:“那行,咱早点睡吧,明天你又要忙一天。” 陈国华却不想这么早就睡,想到刚刚他大姐拉着他说,让他晚上不要闹得太厉害,一整晚他都在想那档子的事。 说起来从媳妇确认怀孕后,他就没碰过媳妇,不是他不想,而是还是他大姐说,头三个月不许他胡闹,所以即便天天搂着媳妇睡,憋得再难受,他也忍着不碰媳妇。 那啥跟孩子比,哪个重要?还用说,当然是孩子了。 可今晚听了大姐的话,他就知道解禁了——他可以碰媳妇了,好几个月没吃肉了,陈国华哪里放弃到嘴的肉。这么一想,他小心地避开媳妇的肚子,整个人贴了过去,嘴对着媳妇的耳朵吹气,“媳妇……” …… 第二天,陈国华精神抖擞地起了个大早,就匆匆赶去跟前几天搬回婆家的林丽梅汇合,早点把人送上车,也好早点回来陪媳妇。 苏秀芳怀孕的消息,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传遍了整个红阳村。对于被计划生育弄得人心惶惶的全体村民来说,这无疑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不是苏秀芳跟陈国华又多受欢迎……事实相反,他们小两口的人缘都不咋样,只不过最近听多了谁家的媳妇又被带走了,谁家儿媳流下一个成型的儿子,突然来了这么一件喜事,让不少人心情好多了。 所以不管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来探望苏秀芳的人源源不断,就是为了沾点喜气,只能说苏秀芳传出怀孕的消息是在是时机太好了。 第七十章 可到了有些人耳朵里,她们是各种嫉妒恨,凭啥一样都是怀孕了,她们整日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结果呢,她们还是被迫失去了肚子里的那块肉,而苏秀芳却能吃好喝好,安然地养胎生娃?至于苏秀芳这是头一胎的事实,让她们一致地忽略过去了。 不过甭管这帮人心里如何的嫉恨,震慑于苏秀芳往日的声威,她们的那点胆子也只敢躲被窝里跟自个男人骂上几句,过过嘴瘾。 不说那些人是咋想的,就说苏秀丽听到外面都在传,陈国华怎么怎么地看重怀孕了的苏秀芳,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又生出无边的怨气。 明明之前苏秀芳啥都不是,娘家爸妈更疼自己,陈国成不要她而选了自己,外面的人谁不说一声自己的好,而且自己还比她先怀孕,这样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苏秀芳,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等她回过神来,结果发现她已经站在苏秀芳家门口。 她正犹豫着,是立马转身往回走,还是进屋去瞅一眼的时候,就听到隔着一道门,屋里传来刺耳的笑声,她鬼使神差地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苏秀丽心说,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屋瞅一眼,那些人肯定是在瞎说,苏秀芳咋会过得那么好? 说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咋的,红阳村就这么大,苏秀芳跟苏秀丽又是亲姐妹又是妯娌,可自打各自结婚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却不多,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拜年的时候,算下来姐妹俩已经差不多有大半年没有碰面了。 见苏秀芳人也胖了,气色也好,苏秀丽眼里赤、裸、裸地嫉妒,只一眼她就忙转开了眼,怕再看下去,她会忍不住地扑上去撕烂那张脸。 没结婚前,谁不说自己比苏秀芳好看?有她在的地方,哪还有苏秀芳什么事?哪像现在,她都在门口站半天了,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全都围着那苏秀芳转,看得苏秀丽恨恨地咬了下嘴唇。 这会儿她倒是信了外面的那些话,并不是胡编乱造,可就是这样,她更是生气,嫁的都是老陈家的,又一样是孕妇,自己男人——不争气,婆婆——不省心,她大着肚子干活不说,多吃一口饭都要被王彩桂跟苗巧娟挤兑几句,反观苏秀芳呢,她男人有个正当的手艺活,王彩桂又管不到他们头上,苏秀芳啥也不干,想吃啥就吃啥,想到这,苏秀丽心里能平衡吗? 她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边走边阴阳怪气地说:“哎呦,大姐,你有身子咋不早点跟我说?咱妈家离得远,可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妹妹吗?不过你放心,之前我怀上的时候,咱妈都跟我讲过了,别的啥我或许帮不上忙,怀孕的事,我倒是可以提点提点你。” 说着话,她炫耀似的冲苏秀芳挺了挺七个多月大的肚子,得意洋洋地笑看着对方,心道你看妈最疼的还是我,我怀孕的时候她千叮咛万嘱咐的,到了你,她连个屁都不放。 然而苏秀芳早就不是原装货,对郑春香除了那点面子情,再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又哪会在意她疼的是谁?听到苏秀丽的话,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对方,心里吃了一惊,苏秀丽哪还有刚见面时的神采飞扬,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脸上颧骨凸出,眉眼间尽是沧桑,面上却不显地转过头,继续听王大娘念生育经,毕竟是头一个孩子没经验,即便大姑姐已经说过一回了,可这种经验永远不嫌多。 王大娘是真心替苏秀芳小两口高兴,想到陈国华对自家的恩情,想到陈国华也没个亲妈,岳母家过去了这么久也没个动静,便跑来道喜,顺带把她半辈子的经验说给苏秀芳听,毕竟她不光生了七个孩子,个个养住不说,还照顾儿媳妇闺女生产呢,哪是只生了一胎的陈淑芬能比啊? 没有如愿地看到苏秀芳变脸色,苏秀丽感到恐慌,尖着嗓子叫道:“大姐,妈有没有给你准备小衣服?没有的话我给你匀几件,妈给我做了好几件。”嘴上说着话,她却在心里急着喊道:快哭快伤心啊,就像以前那样,羡慕地看着我啊! “不过我这胎是个儿子,怕这衣服,你不适合……”苏秀丽一脸惋惜地看向苏秀芳的肚子,圆的,哪像她是尖的,村子里老话说,肚子尖是小子,肚子圆是赔钱货。 想到苏秀芳到时候生了个丫头片子,苏秀丽就止不住地乐,要知道今后只能生一个,看她今后的日子咋过?别看陈国华现在看重,那是看在肚子的份上,要是生了个赔钱货,指不定就翻脸不认人。 苏秀丽整个心思都在想苏秀芳以后的生活怎么怎么凄惨,却没注意到王大娘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她生过了七个孩子,肚子是尖还是园的,她哪不会看? 苏秀丽的肚子压根儿看不出是尖还是圆,因为她身上没几两肉,肚子小的不像七个多月了的样子。这模样,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得看运气,便是生下来了,怕是身子骨虚着,今后大人小孩都遭罪。 想着想着,苏秀丽激动了,“大姐,你……”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门口传来王彩桂骂咧咧的声音,“苏秀丽,你还不给我回来?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回去做饭,你还想不想吃饭?” 苏秀丽顿时打了的哆嗦,原本就没啥血气的脸立马变得煞白,哪还有之前的得意劲,在王彩桂阴森森的目光之下,缩着身飞快地出门走远了。 王彩桂的目光盯着苏秀芳的肚子看了一会,苏秀芳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半响王彩桂才收回目光,冷哼一声,追着苏秀丽而去。 见苏秀丽走了,王大娘轻声的安慰苏秀芳,“你别听你那妹妹瞎说,她那肚子是尖是圆,我是看不出,而你月份小,也不大看的出来,不过你哎吃酸,没准是个小子。”没把话说是,是因为有的孕妇爱吃酸,结果生下来却是个丫头的事,还真不少。 说着话,她忍不住怀疑这两人真的是亲姐妹吗?哪有当妹妹的这么见不得姐姐的好? “大娘,什么小子,生男生女都是我陈国华的孩子,就是个闺女,我照样疼。”送走林丽梅回来,陈国华走到门口,正好听到王大娘后半句话,顺口接了下去。 王大娘却不信这话,说儿子闺女一块疼的,那是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小子了,就缺个闺女的。而苏秀芳的情况就不一样了,那是一锤子定买卖的事,不是像他们那个个年代,生不出儿子一直生,现在是想生也不让生了。 造孽啊! 不过王大娘也没说,反而是想起了一件事,她有些不确定地说:“国华,我昨天晚上出来倒泔水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大爷家的陈淑珍了……”陈淑珍回娘家不是一件稀罕事,只是让王大娘觉得奇怪的是,这回陈淑珍是偷偷地回,应该说是悄悄地回来,不像之前进村前总要闹出点动静,不是陈家几个小子大费周章地去接人,就是冯美凤到处跟人说她家闺女要回来。 王大娘家跟陈秋生家就隔了两户人家,王大娘出来倒泔水的时候,正看到一道人影从门前走过,不过因为天黑,看不清是谁,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就听到陈秋生家那个方向飘来一声“淑芬,你……”后面的话因为声音太轻了,她没听清楚。 王大娘之所以把这事说出来,是想给陈国华提个醒,毕竟陈淑珍的举动太不正常了,而都是姓陈,陈淑珍要是有个啥的,陈国华是帮还是不帮?早点知道这是,陈国华也能心里有数。 …… 其实陈淑珍昨天下午就到城里了,不过她这趟回来,有点见不得人,就等到天黑了才进村,她完全没想到自己早就被王大娘发现了,这会儿正躲在陈国安的屋里跟冯美凤说话呢。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回来咋不说一声?建强也不晓得送你回来,这要是路上有个万一,你可……” 听着冯美凤念叨了一个早上的话,陈淑珍有点不耐烦地说:“妈,建强他忙走不开,再说了他也不方便送。” 一听这话,冯美凤就泄了气,而后又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敢情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一个人的。”想到闺女大着肚子,一个人从婆家回娘家,还要躲着人,她又是后怕又是心酸。 “妈!”陈淑珍吓得瞪了一眼冯美凤。 “好了好了,妈不说了。你再跟妈说说,你跟建强是咋想?妈早上光想着你怀孕的事,没听明白的意思。”闺女进门就扔下一句她怀孕了,冯美凤还没来的高兴闺女隔了多年后再次有孕,又被闺女那句她回娘家是多计划小分队的,惊出一身的汗。 第七十一章 其实上回离开的时候,陈淑珍是一肚子的气,在她看来,就是她那三个外姓的兄弟媳妇容不下她,联合起来赶走她这个真正的陈家人,而她爸妈口口声声说最疼她,结果却还是偏向她几个兄弟不要她了,对于被自个爸妈“抛弃”,陈淑珍是三分难过七分火,临走前堵着气冲着陈家一家子的人喊话说,要是他们几个不去求她回来,她以后绝不再登娘家的门一步。 自打气冲冲地被“赶”回来,陈淑珍在婆家的日子就不咋好过,毕竟之前王家人忍着她,还不是因为她身上有利可图,即便现在陈淑珍手里有两亩地,只是对于自喻高陈淑珍一等的王家人来说,不说他们没一个会种地的,就说让他们去种地,那不是埋汰他们吗? 陈淑珍不傻,她倒是想瞒着,不过别忘了不久前陈国安可是来过一趟,虽然陈国安没有明确说啥事,但通过他脸上的神情,和偶尔透漏出的一两句话,王家人多少有些心思。 知道陈淑珍跟娘家人闹翻了,王家人一个个的就没把陈淑珍看在眼里,如果说以前看在她拿来的东西份上,还能勉强接受她的话,在这回看到对方两手空空地回来,当场所有人都露出了难看的脸色,不过贼精的王建强娘没有当场翻脸,直到把陈淑珍手头里那点钱榨干之后,她才开始各种折腾这个不在她预期中的媳妇。 陈淑珍就是个窝里横的,还是那种婆家不横娘家横的,面对王家人的刁难,陈淑珍表现得完全就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她除了忍,就是跟王建强哭诉,实在受不了了,她不是没想过回娘家去,可一来她才放过狠话不久,这转身就自己打自己脸的,她丢不起这个人,二来是她身上钱还不够买车票,所以她忍气吞声地继续给婆家当牛做马。 那啥?你说陈淑珍都这样了,咋没想过离开王建强呢?虽然这个年代离婚的女人名声不咋好听,也很难再找个人嫁掉,可只要没有王家那么一大家子的累赘,便是带着闺女,陈秋生就是白养着她们娘俩,也是乐意的。 只是陈淑珍却压根就没想过跟王建强分开的事,不说她对王建军有感情,就说想到当初听到她跟王建强回城,村子里所有的人都羡慕嫉妒,想到每回她回娘家,大伙围着巴结她的模样,这位是说什么都不离婚,要不然她还咋当城里人? 就在陈淑珍忍受不了,起了念头想要回娘家的时候,她惊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 对于陈淑珍怀孕的事,王家人又是欣喜又是担心,欣喜的就不用多说,结婚这么多年,陈淑珍除了在头一年生了个闺女外,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怀上过。王家人之所以看不上陈淑珍,一个是因为她的出身——农村媳妇,还有一个就是她的肚子不争气,谁让王家的几个媳妇,哪个不是有一两个儿子傍身?而老三王建强都快三十了,身边就只有一个闺女,王建强爸妈能不急吗? 听到陈淑珍怀孕的消息,就是王建强爹,一个从来不管家里头事物,全由他婆娘做主的人,破天荒地说了了陈淑珍一声好,更别说一心盼着要抱王建强儿子的王建强娘了。只不过他们高兴没一会儿,就又开始发愁了,还能为啥?不就是那计划生育吗? 陈淑珍这一胎是二胎,如果要的话,可不像农村只要交大笔的罚款,王建强还要失去他那铁饭碗,付出的代价太大。 这值不值?那还要不要? 陈淑珍当然是想要了,她想要有个儿子,让她在婆家挺得起腰,只是她在王家说不上话,而有话语权的王建强和他爸妈,想了好几天才拍板决定要这一胎,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计划生育要搞到啥时候,就看现在这火热的情况,怕是今后好几年都不能消停,要是错过了这一次,陈淑珍还会怀上吗?万一是个儿子呢? 工作有了,媳妇有了,王建强就缺个儿子。 只是王家住的是筒子楼,人多嘴杂不安全,怕有人举报,王建强就想让陈淑珍回娘家躲躲,最好是躲到生产,要是生了个儿子,到时候他想着法子把儿子弄回来上户口,要是是个闺女…… 后面的话,王建强没说,陈淑珍也不关心,她高兴自己不用再在婆家受欺压,有能这么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回娘家,不用担心到时候某些人会说啥,便是听到王建强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不送她回来的那点小失落很快就抛到脑后。 就这样,陈淑珍不声不响得回来了。 陈秋生起先是生闺女的气,一心偏着婆家——老是从娘家抠钱到婆家,可到底是亲生闺女,又偏疼了这么多年,这么久过去了,心里的那点气也散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见闺女瘦了很多,又怀孕了,就说了她几句,便点头同意她留下来。 …… 外人都来看过苏秀芳了,身为嫡亲大爷这家子人,因为陈淑珍的突然回来,直到第二天才抽空过来探望苏秀芳,不过来的是陈国栋媳妇和陈国樑媳妇俩妯娌,身为大娘的冯美凤没有来。 “……你是不知道,陈淑珍哪来的好大的脸?张口就说想吃肉,明明是她自己馋肉,偏偏说是肚子的孩子想吃,就她那不到三个月的肚子,屁晓得啥是肉。”陈国樑媳妇俩妯娌关心地问过苏秀芳后,在她面前忍不住开始抱怨,因为之前跟陈淑珍撕破脸,心里有气,她说的有些口无遮拦,完全没有顾虑到怀孕没有满三个月,不能外传的顾忌。 其实陈国樑媳妇猜得没错,在王家,有点荤腥是先紧着王家的男人跟孩子,其次是王建强娘、几个妯娌、陈淑珍,往往轮到陈淑珍的时候,也就省点肉末星子,但连肉末星子都是得看分肉的王建强娘心情好不好,大多时候陈淑珍只有眼馋的份,这不她已经差不多半没有沾过荤腥,上回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沾了闺女的光,吃道指甲盖大的肉块。 所以她回到娘家,就迫不及待地想到吃肉。 别看陈国樑媳妇冲动,冯美凤只交代过不能把陈淑珍怀孕的事说出去,可苏秀芳又不是外人,冯美凤就是知道了,也不好说她什么。 其实陈国樑媳妇的心不坏,她是看陈淑珍不顺眼,可对她肚子的那块肉没有意见,毕竟是一条人命,看在孩子的份上,对陈淑珍回娘家养胎生产,也就没说什么。可问题是,陈淑珍张口说要吃肉,闭嘴就想吃鱼,她回来不到两天,陈国栋跟陈国樑兄弟就各自跑了一趟河边捕鱼。 啥?不是已经分家了吗?陈淑珍想吃肉吃鱼的,也应该由陈秋生老两口来应付?毕竟想吃鱼的又不是陈秋生夫妻。 然而事实却是分家了不假,可还住一块,身为孝顺的儿子,兄弟两个说啥也不能看着上了年纪的陈秋生去捞鱼。 吃鱼没问题,河里就有,无非就是费点功夫,不花钱爱要多少有多少,可吃肉事就大了,不年不节的,村里哪有要杀猪的?想吃肉就要特意去城里花钱买,肉是一块钱一斤,再加上来回坐客车的一块四毛钱,便是只买半斤的肉,就快要两块钱了,真当他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咋说花的是他们的钱呢?还不是陈秋生夫妻手里的钱老在就在陈淑珍身上败光了,老两口现在手里的钱,是三个儿子平日子孝敬的,再说陈淑珍半句没提过今后的伙食费。王家有没有给陈淑芬钱,陈国樑媳妇是不知道,可她知道陈淑珍是没有给的。 陈国樑媳妇说得义愤填膺,苏秀芳见一旁的陈国栋媳妇不吱声,却点着头认同妯娌的话,心想,陈淑珍怕是再一次开罪了这妯娌俩,她不是该夸对方作死的速度太快了? 好在陈秋生这回没有犯糊涂,闺女想吃鱼可以,但这肉就不行了,反正是不会特意为了陈淑珍一个人去买肉。 只是他拎得清,冯美凤却没有这个觉悟。 今天一早陈淑芬闻着鱼腥味,止不住地吐,最后虚弱地躺在炕上,还不忘记表达她那想吃肉的心思,听到这,苏秀芳忍不住想,陈淑珍是真不舒服,还是馋肉假装不舒服?怕是除了她自己,就没有人知道,毕竟孕妇有孕吐是正常的反应。 在陈国樑媳妇是主说,陈国栋媳妇在旁补充地说话声中,苏秀芳正想着冯美凤咋了?莫非她去买肉了?陈国樑媳妇突然不说话了,苏秀芳疑惑地抬头看了过去。 见苏秀芳看了过来,陈国樑媳妇撇了撇嘴,“妈让我问你家要块肉?”那个“要”字,她咬得特别的重,毕竟冯美凤没有给她钱,想让她出钱买,那是不可能的。 第七十二章 苏秀芳听了很无语,上次自己白给冯美凤一块肉,就让她觉得自己是冤大头?她有那么傻吗?甭管冯美凤咋想的,她是不想给,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就会没完没了,不用怀疑,那母女两会直接把自己这当肉铺子,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这回苏秀芳倒是有点冤枉了冯美凤。 冯美凤心疼闺女,咬咬牙就想让儿子去城里割块肉回来,然而陈淑珍见她点头,得寸进尺地表示现在就想吃,那咋办?冯美凤还没想出法子,陈淑珍用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妈,你昨晚不是说陈国华家天天吃肉,你去找他要点。” 原来昨晚她们娘俩睡一个窝闲唠嗑,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红阳村的新鲜事,头一件就是苏秀芳怀孕的事。冯美凤没亲眼见过陈国华跟苏秀芳的相处,可听国安说过不少,忍不住酸溜溜地感慨一声,“没想到那苏秀芳是个有福气的。”更没想到陈国华会疼人。 转而瞅瞅她家的淑珍,想到同是孕妇,陈国华好饭好菜伺候着,王建强呢?连个影都没有。同是男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她心里更酸了。 而陈淑珍却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算啥福气?一个村妇,哪有她有福?她男人可是城里人,有份正式的工作,陈国华呢?给她男人提鞋都不配。 想是这么想的,她到底有点那么不痛快,一个她看不上人能比她过的好,她能高兴吗?这不就憋到现在是再也瞥不住了。 冯美凤想了想,觉得陈淑珍的说得有道理,“行,妈这就拿钱上国华那。” 可陈淑珍不满意,她想的是白吃白拿,何况她早就把冯美凤手里的钱当做是自己的,她哪会愿意花自己的钱买肉?于是她眼珠子一转,张着嘴干呕几声,冯美凤一慌,围着闺女团团转,正巧陈国栋媳妇妯娌俩过来问啥时候去苏秀芳那,这个时候的冯美凤哪还心情去,让两个儿媳过去,顺带匀块肉,只是心急之下忘了钱的事。 …… 见到兄弟媳妇空着手回来,陈淑珍又气又急,“那个苏秀芳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我身子不舒服就想吃口肉?不会小气地连那点肉都舍不得,这算哪门子的亲戚?妈,你看苏秀芳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当姐。” 陈淑珍上纲上线地说了一通,冯美凤看她越说越难听,轻轻打了她一下,笑着嗔道:“胡说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说话。秀芳不是那样的人,上次你回来的那块肉还是她给的,怕是她那真没肉……” 她没想过苏秀芳在说谎,毕竟之前差不多一斤的肉,苏秀芳说给就给,可见是个大方的,再说她心里想的是,她是拿钱买,又不是白拿,苏秀芳没有道理不卖给她。 这位完全忘记她没给儿媳钱的事了,估计就是记得,怕也会觉得儿媳会付钱,却不知她那两个儿媳压根就不想替陈淑珍掏钱。 “妈!”陈淑珍委屈地尖叫,她说得哪里不对,她妈竟然骂她。转而想到那次被赶走,她妈也没有帮她,更来气了,“你是不是我妈?就为了个苏秀芳,你竟然打我……” 其实冯美凤那一下压根没用力,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冯美凤拍一下陈淑珍,然后陈淑珍抱着冯美凤的胳膊撒娇,只是这会儿陈淑珍认定冯美凤变了,那一下,咋瞅咋不顺眼。 陈国栋媳妇妯娌俩诧异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一致地低下头,支棱着耳朵听热闹。 冯美凤身影一顿,心下抽痛,“我不是你妈,我还管你啊?死没良心的,这么多年我白疼你了……”说着说着,冯美凤红了眼,拿手抹了抹眼角,“我……” “我到情愿没你这么个闺女。”陈秋生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他从地里回来,走在路上碰到陈国华,见他手里的肉,想到闺女心心念念想吃肉,就腼着脸跟侄子要了块,没成想他欢欢喜喜地进门,就听到闺女那声质问,脸上的笑顿时落了下来,脚步加快地朝屋里走去。 此时陈秋生嘲笑地看了眼手里的那块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安心地养你的身子,其他的别折腾,可你瞧瞧,回来才两天,你闹出多少事。你要是不想在这儿待了,就回你的王家去。” 陈淑珍瞬间煞白了脸,陈秋生却感觉不到心疼,他自嘲地一笑,原来他们之间的父女情也就那么点了。 见她爸这模样,陈淑珍立马就想到了上次她爸也这样,然后她就被赶出了身价,心里一恐慌,忙一把抓住冯美凤的手,惊惶无措地喊了一声,“妈……” 别看冯美凤刚刚被陈淑珍伤了心,可听到闺女的声音发颤,抓着自己的手发抖,到底是身上掉下的肉,安抚地拍了拍陈淑珍,可拍了一下,手一顿,赶紧缩了回来,刚想说,有妈在呢,别怕,可嘴张了好几次,愣是发不出声,最后回头冲陈秋生说道:“老头子,瞎说什么,淑珍还怀着孩子呢……” 孩子?陈淑珍眸光一闪,立马干呕起来。 即便知道闺女是假装的,冯美凤还是心头一紧,抛开刚才的那点不自在,围着陈淑珍嘘寒问暖,陈秋生见了,无奈地叹了一声息,刚刚那话也就是吓唬人的,他还真能把人送回去不成?“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待屋里养身子,再有下一次,可就不会这么算了。” 懒得再多说陈淑珍,他冲一旁的儿媳喊道,“老大媳妇,你跟老二媳妇把这肉拿去收拾了,中午就在这么吃。”他原本是想把肉拿回去还陈国华的,可转而一想觉得不妥,再说闺女馋肉,儿子孙子就不馋了?干脆就把两个儿子一家都叫回来,图个高兴。 陈国栋媳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眉开眼笑地接过猪肉,就跟妯娌出去了,得赶紧赶紧告诉男人这个好消息,陈国樑媳妇更是出了门就大声喊道:“国樑,中午吃肉,你赶紧过来……” 听到这话,陈淑珍是说不出的郁闷,那原本是她一个人的肉。不过瞅了眼虎着脸的陈秋生,陈淑珍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 陈国栋媳妇跟陈国樑媳妇走后,瞅着天色不早了,苏秀芳跟王卫东两个简单的吃过饭,王卫东回仓库继续干活,而苏秀芳绕着院子转圈,心里却想着丈夫也不知咋样? 今天大早上陈淑芬就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来说城里有人想卖房,陈国华二话不说就扔下工具,和大姑姐进城看房子去了。 苏秀芳本以为男人没那么快回来,没想到现在才下午一点多就回来了。 见到男人脸上那都快咧到耳朵边的笑,她心里有数,笑着给男人到了碗水,明知故问地说:“国华,你咋回来地这么早?看的咋样?那人愿不愿意卖?” “成了。那人家里急着用钱,才要卖房子的。”陈国华眉飞色舞地说,“那片地儿挺好的,带院子,比咱家这房子大,离那自由市场也挺近的,走几步路就到,要不是那人要价高,没几个人出得起家,这样的房子还轮不到咱买。”合该是他们家跟那房子有缘。 其实到现在,陈国华都没想到这样好的房子让他捡着了,他在去的路上听他大姐说那房子的事,还以为是套老房子,却不料房子刚翻新过,原本是房主是留着给儿子当新房的,只是他儿子耍钱,在外头欠下大笔的赌资,没法子只好把房子给卖掉还债。 苏秀芳暗骂一声败家子,然后想到对方不败家的话,他们家的房子还不知道在哪呢?这么一想,她很不厚道地赞了一声败得好。 正想着呢,陈国华喝了口水,继续笑着说:“我回来是拿钱的,走的急忘了带钱,连定金都是大姐回家拿来先垫上的。”哪里是走得急?他是压根没想到一上午就谈成了,还以为有的磨叽了。 苏秀芳刚想去套枕头里的钱——男人做木工挣来的,想了想,怕钱不够,又赶紧拿着钥匙开了锁,从柜子里翻出两本存折递给陈国华,随口问了一句:“多少钱?” “四千五百元。”陈国华拿了那本存额小的,让媳妇收好另一本,“原来要价是五千的,连房带家具,不过家具我没要,大姐帮着说价,房主这才少说五百,低于了四千五百元不卖。” 就这样陈淑芬还觉得太贵,劝弟弟不要买,可陈国华却觉得这机会难得,谁知道过了这村还有没这庙的?而且这价钱他也出的起。 陈国华又跟媳妇说了几句话,就火急火燎地走了,万一这房主变主意不卖了呢?还是赶紧把房子弄到手,变成自己的才放心。 第七十三张 陈淑芬男人下班回到家,看到陈淑芬皱着眉头,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诧异地看着她问道:“淑芬,国华那房子没买到手?”不是付了定金?难道是那房主改主意不卖了?可老朱不是说房主家急着用钱吗? 原来听说陈国华想找房子的事,陈淑芬男人就上心,不像媳妇陈淑芬满大街乱转地找房子,他却先去房管所问问消息,然后又跟同事打声招呼,让他们帮忙留意,结果呢,昨天同事老朱就说他亲戚有处房子要卖。 他先跟老朱去他亲戚那看了房,觉得挺合适小舅子的,就让媳妇去跟小舅子知会一声,早上又请了半天的假陪小舅子看房,等小舅子看中付了定金,他也就回去上班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还真不晓得。 这些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然后他笑着安慰道:“没买到就没买到,你不用太上火,我明天去房管所问问,这么就久了,说不定就有人登记卖房呢。” “我倒是想国华没买到手。”想到那四千五百元,陈淑芬心里又急又忐忑,她家这么多年的积蓄也才小一千,国华哪来这么多的钱?“四千五百元,那得多少钱?咱不吃不喝得攒多少年?干啥不好,非得买这房子。前几天报上登的万元户,国华这一出手就是半个万元户,他手里怕没啥钱了。”花了这么多钱,秀芳跟孩子咋办?不行,她得给他们拿点钱去。 想到就干,陈淑芬起身就要去拿钱。 听到媳妇前面的那句话,陈淑芬男人愣了一下,这是房子到手了?那媳妇愁什么?可等听到媳妇后面的话,他恍然大悟,媳妇这是嫌贵,一把拉住媳妇,“你别担心,国华手里还不差那点钱。”要不然他也不会把那房子介绍给小舅子。 “不差钱?你咋知道的?国华跟你说的?”陈淑芬疑惑地看向丈夫,想到看房的时候他们俩说了一会儿悄悄话,“那他有没有说,他这几年在外面都做啥了?咋一下子就有了这么多的钱?”说到这,陈淑芬一脸的担心,深怕陈国华这钱来路不明。 陈淑芬男人摸了摸鼻子,他能说他也是担心小舅子钱不够,想借他点钱,却被小舅子笑着拒绝了吗?正因为这样,小舅子这才透了点口风,他早知道小舅子有钱,却不知道有这么多钱。 “几年前上头政策不是变了吗?做买卖不再是投机倒把,国华就在外面做点小生意。” 这事陈淑芬知道,可她以为弟弟就赚点糊口饭,没想到能挣这么多钱。听了丈夫的话,她心中还有所怀疑,却松了口气,至少弟弟这钱来路正,不用担心有一天弟弟会被关进去。这么一打岔,她倒是忘记了问陈国华手里头还有多少钱。 其实陈国华对陈淑芬夫妻没有完全说实话,可对媳妇就没有顾虑了。 陈国华跟原来的房主去房管所登记,并办好各种证件回来,苏秀芳已经做饭菜,然而陈国华心想买房这么天大的喜事,应该喝两杯庆祝一下。 经媳妇点头同意,陈国华起身就去拿年初二跟大姐夫还没喝完的酒,也许是太高兴了,也许是大半年都没碰过酒了,一不小心他就喝多了,这回他到没有滚下坡,只是突然变得话唠起来,并头一回说起了他在外的那几年事情,毕竟那买房的钱,正是他那几年挣的血汗钱。 “那一年我离开村里,就去了南方,进了一家小作坊干活,干了半年老板发不出工资,就拿货抵。我要那货做啥?又不能吃,兜里……” 实际上陈国华起初并不是直接去南方的,他先倒省城,找了份搬砖头的活,后来听人说南方那边缺人,就跟着几个人一块去了南方。 那个时候的陈国华没想到,到了南方,他一天要干十五个小时的活,到头来除了一麻袋的货,兜里只剩下两块九毛两分,连张回家的车票都凑不齐。 当时陈国华都快急哭了,还是跟他一块来南方的一个老大哥有主意,提议把货卖到外地去,被逼得没有路可走的陈国华,咬着牙点头了,毕竟虽然那是上头的政策有点,做买卖不再投机倒把,可谁让前几年严的时候,那是要被抓进去的,这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要不是走投无路,陈国华还真不想干。 就这样陈国华开始了他的倒爷生活,几乎大半个国内都让他跑遍了,后来他又跟人一块,专门把国内的货偷偷卖到俄罗斯,又把那边的货捎回来卖,只是有一次在俄罗斯,死了个同伴,而且他也差点被抓住,陈国华这才发现:这活挣得多,可也危险。命都没了,挣那么多有啥用? 于是陈国华便处理完手头上的货,去死掉的那个同伴老家转了一圈,看到哭得昏天暗地的那人的家人,想到了在老家的大姐,更是下定决心收手。 “媳妇,他们,说我迟早会后悔的,有钱不晓得挣,可我半点都不后悔,我不想再过那种提醒吊胆,有个动静就逃跑的日子。”陈国华说得结结巴巴,“媳妇,你,你会不会,觉得,觉得我,没,没出息?”有大好的挣钱法子,他却只想安稳过日子。 苏秀芳心疼地走到丈夫身边,紧紧的搂住对方的身体,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斩钉截铁地说:“不会,钱多钱少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你要是不回来,哪还有我们今天?”如果那天陈国华没在,刚穿来的苏秀芳说不定早早就离开这里了。 正说着话呢,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苏秀芳只得松开男人,走了出去,“谁啊?”她把门开了条缝,探着脑袋问,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是我,你大爷。”陈秋生听到苏秀芳的话,赶紧说道,“呃,秀芳,国华呢?” 见是陈秋生,苏秀芳忙把门拉开,“大爷,你咋来了?国华在屋里歇着呢?有啥事,你进屋来说。”说着话,就让开道请陈秋生进屋。 “不了,我不进去了。我是来给一斤的肉钱的。”陈秋生摇着头说,掏出早就备好的给苏秀芳,解释了一声,“中午跟国华要了块肉,还没给钱呢。” 陈秋生既然要给,苏秀芳就没有不接的道理,她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然后陈秋生又关怀的问了几句苏秀芳后,很快地就走了, 等苏秀芳回到屋里,陈国华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想了想,还是轻轻拍了拍丈夫,“国华,你起来,回炕上睡。”她现在的身子可扛不动这么个大男人。 还以为要多叫几声,这才刚刚喊了一声,只见陈国华皱着眉头,嘟囔一声,而后竟然乖乖地站了起来,径自摸上了炕,看得苏秀芳眼角直抽抽,要不是丈夫走路都晃晃悠悠的,她就要以为对方在装睡呢。 …… 第二天醒来,陈国华抱着媳妇,“媳妇,你把你昨晚说的话,再跟我说一下。”那时候他头晕着,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 苏秀芳原本是不想说的,只是看到男子一脸的期盼,到底是如了他的愿,听得陈国华眉开眼笑,喜滋滋地捧着媳妇的脸蛋亲个不停。 许久,他才停了下来,转而想到一件事,“昨晚我好像听到大爷的声音。”那是他对昨晚的最后印象。 苏秀芳嫌弃地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水,“大爷是来给肉钱的……”顺带把昨天陈国栋媳妇妯娌俩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我看陈淑珍这下又得罪了她的两个嫂子。我就闹不明白,大爷大娘干啥这么疼闺女,我就没见过村里哪里冲女儿胜过儿子的。” 陈国华像亲上瘾了似的,在苏秀芳刚擦过的脸上,乐呵呵地又啃了一口,然后亲了亲她的肚子,笑着说:“我不就是,你放心,咱闺女,我把她当宝贝似的宠着,不比大爷他们差。” 苏秀芳高兴了一会,而后碎了男人一口:呸,她可不想有个陈淑珍那样的闺女。 正想着,陈国华收起了脸上的笑,开始说正事,“我也是听大姐说的,那几年不是日子不好过吗?大爷家有点吃的,都先紧着国安兄弟三人,听说陈淑珍那时候差点熬不过来,后来日子好过了,大爷大娘大概觉得亏欠了她,想补偿她,这才越过国安他们……” 反正他记事起,陈淑珍在家里就很受宠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这话,还是上回大爷家闹分家,大姐知道后跟他说的。 苏秀芳也就随口一说,说过了就没放在心上,推了推整个人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该起来了,等下该有人来了。” “谁来啊?王卫东今天休息,没人来打扰咱。”陈国华把媳妇往怀里一搂,难得地想睡回懒觉,却不想,他这话刚落下,外面就传来“哐哐”地敲门声。 “国华,国华……” 第七十四章 听出这是陈国利的声音,陈国华皱了下眉头,对着媳妇说道:“是我哥,我去瞧瞧啥事?”说着话,他匆匆套上衣服走了出去,心里想着,最好是真有啥事,要不然就是他亲哥,凭打扰自己跟媳妇亲热的事,自己就跟他没完。 结果一开门,外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陈国成一见陈国华,就拉着他跑,声音又急又快,“国华,咱爸让人给打了。” 他爸被打了?陈国华本来是想要甩开陈国成的手一顿,脚下不由地加快,谁敢打他爸?他顿时就火了,“爸没事吧?咋回事?谁动的手?”顺手扯了陈国利一把,别看他跟他爸不亲,可他爸真出事了,他能不急吗? 陈国利突然被拽着跑了几步,脚步踉踉跄跄的,好不容稳住了身影,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还不是陈国成那小兔崽的干的好事,他把人老婆睡了让人男人逮着了,大早就堵上门来了。” 陈国成在外面有相好的事,陈国华是一点都不惊讶,毕竟老早之前他就听说过风声,反而是直到现在才被人捉奸,他到觉得奇怪呢。 “那关爸啥事?”总不至于那老头脑子发热地替假儿子挨揍?真要那样的话,那就是他活该,这事他可不管。想着想着,他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 “爸这都是让王彩桂那老女人害得的……”陈国利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陈国华落到身后,不解地转过头来,催促着喊了一声,“国华,快点,我出来的时候,咱爸还让人给围着呢。” 都让人围着了,那你在干啥?陈国华嘀咕一声,到底是亲爸,他也不能真放着不管,跟着陈国利的身后朝陈家老宅快速走去。 …… 当初陈国成因李山的那张嘴臭了名声,是老实地躲屋里老长一段时间,只是他本来就不是啥老实的主,时间一长,自个就先憋不住,只是王彩桂说什么都不给钱,陈国成自是不能跑出去耍钱。 不能赌钱难道就不能看热闹嘛?这一来二去的,就跟赵来福媳妇看对了眼了。咋就是赵来福媳妇呢?这话还是得从赵来福说起。 每个村子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子,赵来福在红阳村就是这么个存在,时不时地在家攒赌局,说起来陈国成玩牌还是跟赵来福学的,在他没跟城里的牌友搭上话之前,他一直都是在赵来福家玩牌。 其实陈国成都能在跟原来的苏秀芳定亲之后,跟苏秀丽好上,就可以看出他的节操不咋样。早在那之前,陈国成就跟赵来福媳妇有点眉来眼去,只是当初的陈国成正沉迷于玩牌,一上赌桌就急红眼,最多就是口头上沾点赵来福媳妇的便宜。 但现在不一样了,牌玩不了,这心思就多了起来,再说他好久没跟女人亲热了——苏秀丽大着肚子不方便,还有只要他们夫妻在一个屋里呆久了,王彩桂就会在隔壁敲墙,久而久之,他们反而不如结婚前来的亲近,于是经赵来福媳妇的暗示,久不吃荤的陈国成哪还忍得了? 而赵来福媳妇本来就不是个正经的,她之前就是因为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被人休了回来,这才嫁给老光棍赵来福。在陈国成之前,就和村子里好几个人有点小暧昧,而且女人三十如狼,四五十岁的赵来福早就力不从心了,跟赵来福一比,陈国成就年轻力壮,更别说长得还俊,会哄人,之前的那点小骚动,在再次碰上陈国成后,她忍不住又心动了,就背着赵来福跟陈国成递个小眼神,后面的事就不用细说了,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两个一开始是在小树林,草垛里,苞米地里做那档子的事,还知道背着人,可哪想到偷着偷着,这胆儿就肥了,趁着赵来福出去耍的时候,直接在赵来福家里见面。 村子就这么大,两个人自以为遮掩得很好,却不料他们之间的那点事,不少人看在眼里。这不昨天晚上陈国成一溜进赵来福家,就有人想跑去跟赵来福报信。 你说赵来福就没有听到过风声,这是不可能的。只是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没抓着人,除了打骂婆娘,还真拿着两人没法子。所以这回听到消息,连牌也不耍了,就急匆匆地从城里回来,天都大亮了,原以为又抓不住人,不成想那两个还白花花地抱一块,气得当场就抄起身旁的扫把开打。 本以为赵来福没个两三天不回来的陈国成跟赵来福媳妇,见到脸色极其难看的赵来福,直接懵了,一点反抗都没有地任由赵来福招呼。不是他们不想,只是双手难敌四拳,抓奸的可不仅仅是赵来福,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街坊邻居。 一时之间,只见赵来福将扫把舞得虎虎生威,哪儿疼就专往哪儿打,陈国成这对野鸳鸯只能一手抱着头,一手捂着遮身的被子,凄厉惨叫,好不狼狈。 最后还是看热闹的人眼见要出人命了,这才把赵来福拦下,可头上颜色变绿了的赵来福哪能就这么甘心,找来绳索把陈国成给绑了,喊上本家兄弟侄子,又叫上几个玩的好的兄弟,他可没有家丑不能外扬的想法,领着一大帮的人,浩浩荡荡地找上陈家的门。 赵来福等人来的时候,王彩桂正边吃着饭边狠狠地数落苏秀丽,“吃吃吃,就知道吃,指甲男人上哪了都不知道,娶你有啥用?连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的……” 正说着呢,大门就被人用力地踹开了,只见赵来福押着陈国成,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人走了进来,瞬间宽敞的院子立马变得拥挤了,这些人有的是赵来福喊来的,有的却是路上听到风声凑上来的。 王彩桂还没看清楚陈国成身上的伤,就见到他五花大绑地被赵来福推倒在地,王彩桂当下就炸了,“国成,国成,你咋样?”忙心疼的扶起陈国成,只是下一秒又被赵来福踹到在地。 “我有说叫你起来了吗?”赵来福嚣张地说。 赵来福的那一脚丝毫没有留情,正好踹在陈国成伤口上,生疼生疼的,那张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脸狰狞起来,看得王彩桂猛地抬起头,怒视着赵来福,“赵来福,你啥意思?国成哪招你惹你了?你凭啥玩意打国成?这是当我们老陈家没人吗?”嘴上叫囔着,心里却发怵,谁不知道赵来福是个混不吝的? 赵来福本来就不是个怕事的,更何况他这回还占理了,听了王彩桂的话,他撸起衣袖,冷笑一声,“咋的,想打架?陈国成这王八蛋睡我媳妇,你们还有脸想打我。来啊,打就打,看谁先弄死谁?” 说着话,赵来福手一挥,身后走出七八个人,在王彩桂惊俱往后退了好几步,不屑地撇了撇嘴,“给我砸。” 这七八个人当即四下散开,见凳踢凳,见桌掀桌,只要搬得起的东西都搬起来重重地砸向地面。 “哐当”“哐当”声响不断。 “不能砸,不能砸……”此时,原本事不关己的陈春生几个人哪还坐得住。 陈国成夫妻跟苏秀丽忙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而陈春生刚想拦着一个砸碗的人,却被对方狠狠地推开。 陈春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同时“啪”地一声响,那个碗就在他脚边裂成数片。 他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碎瓦片,又茫然地环顾四周,许久才回过神来,慢慢地站了起来,只是他刚站稳,就觉得眼前一道人影闪过,王彩桂一个闪身躲到他身后,紧跟着就是一个拳头砸来。 原来王彩桂见四下乱起,就想把陈国成扶起来,没想到赵来福压根儿不想现在就把陈国成给放了,毕竟他还想留着陈国成讹钱,不,是谈赔偿的事,所以王彩桂情急之下咬了赵来福一口,赵来福不是个吃亏的人,王彩桂一见情况不妙,扔下儿子,下意识地往陈春生这边跑,她倒是没事,陈春生却硬生生地挨了一拳,半张脸整个肿了起来。 “呸……”陈春生感觉到半张脸麻木,吐了一口,一颗混着血的牙掉落在地上。 “血,血……”王彩桂心慌地看着陈春生嘴角的血迹,失声尖叫。 换个人见亲爹被欺负了,只要有点血性的咋说都会冲过去?可陈国利却吓的浑身发抖,连看都不敢看,暗暗地朝苗巧娟使眼色,在苗巧娟点了点头后,两个人一块猫着身子躲了出去。 挤出人群,陈国利撒腿就往陈国华那里跑,倒是苗巧娟却藏在人堆群里,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看起自家的热闹来了。 第七十五章 赵来福等人发现见血了,心生怯意,赵来福的一个侄子拉了拉赵来福的衣角,小声地说:“二叔,咋办?还砸吗?要不咱就算了吧?”再打下去,可就得出人命了。 不仅仅他是这么想,赵来福叫来的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为了个赵来福把自己搭进去,也忒不划算了。 赵来福也犹豫了,他到不是怕把人打伤打残了,毕竟他也是苦主,只是这要是真把人打出个好歹,他咋跟陈家要钱? 正犹豫着呢,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怒吼,“赵来福,你干啥呢?欺负我们老陈家没人?”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陈秋生在地里干活呢,听到有人打上陈春生家了,心下一急,就跟俩儿子扛着锄头往陈春生家跑,一见赵来福几个人把陈春生团团围住,当即愤怒地喊了一声,急冲冲地挤了过来,推开赵来福等人,立在陈春生跟前,举着锄头,虎视眈眈地看着赵来福他们,嘴上却问陈春生,“春生,你咋样?没事吧?” 陈国栋跟陈国樑兄弟握着锄头柄的手心开始冒汗,脸色发白地一左一右站到他们爸身边。 “大伯,你可要为我们做主,赵来福都把老头子打出血了,你要是晚来一步,就怕我们都没命了。”见陈春生张着嘴半天都发不出声,后面躲着的王彩桂捂着脸哭,避重逐轻地对陈秋生说道。 陈秋生咻的转过头去,看到陈春秋那张肿得老高的脸,嘴角渗着血,红着眼就冲赵来福挥锄头,赵来福等人立马闪到一边去,陈秋生追着赵来福跑。 “奶奶的,陈国成那混蛋睡我婆娘,你他妈的陈秋生还有脸打我,这事我赵来福跟你们没完。”狼狈地躲过陈秋生的又一挥,赵来福发着狠话,心想不扒下陈家的一层皮,他就不姓赵。 什么?陈国成睡了赵来福老婆?陈秋生心下一惊,停下手中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事他还真不知道,他听到打起来就跑来,后面的话还真不清楚,不过陈秋生到没有怀疑赵来福说谎,毕竟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头上帽子变绿的事,就是说说都不行。 正想着呢,村领导来了,他一听消息就往陈家老宅赶,只是看到一地的狼藉,就知道自己来迟了。 绕过到处都是的碎片,村领导皱着眉头说:“行了,有事给我进屋说去,这么多人看着,你们也不嫌丢人。”这话是看着赵来福说的,他可不是陈秋生,啥都没搞清楚就跑来了,他可是连赵来福家抓奸的事都一清二楚的。 …… 赵来福是押着陈国成进屋的,或许是看村领导在场,王彩桂大着胆子扑过去,抓绕着就想抢回儿子,不成想没碰到人,就被赵来福推开了,“事还没完之前,你就别想要回人。”想要人,就得那钱来赎。 说着话呢,他站在陈国成身后,对着陈国成的膝盖一用力,“噗通”一声,陈国成重重地跪在地上,又是一声惨叫。 见儿子那张因吃痛而扭曲的脸,王彩桂又是心疼又是急,可却拿赵来福没办法。 “你到底想咋样?”她铁青着脸,怒视着赵来福问,“你打也打了,砸也砸了,你还想如何?”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是你婆娘自己守不住,跟国成有啥关系?她还想说国成也是被勾引的,谁让赵来福婆娘大陈国成十岁? “呸,”赵来福不客气地朝王彩桂吐了口浓痰,遗憾地看到王彩桂闪开了,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哼,我想如何?偷人的又不是你媳妇,哦,忘了你没媳妇,不过你有儿媳,要不把你儿媳陪给我?”说着话,色眯眯的瞄了一眼苏秀丽,苏秀丽整张脸憋得通红,身子发抖,屈辱地强忍着泪。 “赵来福,”村领导警告地喊了一声赵来福,“说吧,这事你想咋样?”耍流氓搞破鞋的,还闹这么大,这都是什么影响? 赵来福刚想抬腿踢陈国成一脚,在村领导的瞪眼之下,不甘心地放下脚,“不赔我个媳妇,那就给我一千,陈国成偷人偷到我头上了,让我丢了这么的脸,不给一千,我上警察那报案去,就不晓得耍流氓得判多少年?” 王彩桂听到一千的时候,刚想说咋就不去抢?然后就听到儿子会坐牢,她脸色一白,赵来福在那还继续说,“不,刚才王彩桂咬了我一口,你们得给我两千块钱,要不然我就到警察……”赵来福的话还没说话,陈国华就推门进来了,身后跟着陈国利,屋内顿时一静,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陈国华的目光匆匆从屋里所有人的脸上掠过,见到坐在村领导跟陈秋生中间的陈春生,眸光一闪,大步地走了过去,站到他爸身旁。 赵来福防备地瞥了一眼陈国华,见陈国华安静地站那,心头一松,收回目光,看着王彩桂等人继续说,“你们可要想清楚,只要给我钱,这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有了这笔钱,他还什么媳妇娶不到,就是想找个黄花大闺女也没问题。 “两千?”王彩桂忍不住跳着脚失声尖叫,不要说两千了,她连一千都没有,手头所有钱都没超过两百。 “怎么,嫌少啊?那就三千。”赵来福皮笑肉不笑地说。 王彩桂气得脸都绿了,没想到她只叫了一声,赵来福就不要脸地多要钱,可心里再怎么气,她也不敢冲着赵来福发作,深怕对方又加钱,这事赵来福还真做得出来,毕竟赵来福起初说的是一千,就因为自己咬了他一口,赵来福直接就要价两千。 “不,就两千,哦,不对,一千,我们给一千。”王彩桂谁都不看,咬着牙说道。 赵来福咧着嘴,露出他那发黄的牙,“两千,没得商量,再多说一句,就三千。要不然,我这就去找警察。”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刚刚在说三千的时候,村领导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他赵来福今后还要在这个村子混的,咋也不能得罪上头的人? 见赵来福拎起陈国成就要走,王彩桂忙一口应了下来,“好,好,两千,就两千,我们给。”然后她转过头哀求地跟陈春生说,“老头子,你……”喊着陈春生,眼睛却看向陈国华,因为她心里清楚,陈春生手里头没那么多钱。 “想,多,别,想。”陈春生半边脸肿得老高,说话费劲,瞪着王彩桂,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挤了出来,要不是陈国成,他现在何至于连话都说不了?想到那些被砸了物件,心里对陈国成止不住地恨,还想让他出钱救人,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救。 “你,自、己、答、应、的,我、可、没、同、意。” 这话一出,王彩桂脸色煞白,方才急着不让赵来福去找警察,她也没跟人商量就应下了,想到这,她扑过去跪着抱住陈春生的脚哭道:“老头子,就看着我这么多年做牛做马,精心伺候你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帮帮国成吧?国成也喊了你这么多的爸,你忍心看他这辈子毁了。” 任是她怎么哭诉,陈春生坚决不松口,王彩桂绝望地松开手,她咋就忘了?死老头是个冷血无情的。那她的国成咋办?想着想着,王彩桂突然跪行到陈国华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国华,国华,我错了,以前是我不对起你,你就看在你跟国成一块长的份上,求你救救国成。只要你救国成,下辈子,不,这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说到这里,王彩桂泣不成声,要是她有一点的法子,她又何苦求陈国华?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她就不会把事做得那么绝,还有就是打断国成的腿,把人留在家里。 她咋就生了这么个孽障?王彩桂悔得肠子都青了。 在王彩桂说话的同时,苏秀丽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在陈国华身前跪下。对于陈国成跟赵来福媳妇又一腿的事,她哪能不生气?可现在重要的是把丈夫给救回来,要不然她儿子就没爸了,她就没男人了。 当牛做马?陈国华嗤笑一声,谁稀罕啊?然而看到王彩桂下跪,他心里并没有感到痛快,平静地说:“我没钱。” “陈国华,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哥都这样了,你还记着当年那点事,你太狠心了。”一旁的陈红英忍不住跳了出来,要知道陈国成这事,对她影响最大,谁让她是陈国成的同母妹妹?有个坐牢的哥哥,她以后还咋嫁人? 陈国华斜了她一眼,“你有良心,你咋不把你那嫁妆拿出来抵债?”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爸早就把陈红英的嫁妆准备好了。 第七十六章 陈红英语塞,“我,我……”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满脸通红地跺着脚朝着陈春生喊道,“爸,你看陈国华他……”后面的话还没说话,在陈春生的狠狠地瞪眼之下,她很有眼色地闭上了嘴巴,在这家里,永远不能得罪她爸。 陈国华冷眼旁观,就陈红英这副只想占好处,不想出力的嘴脸,跟他爸真是一模一样,他爸不疼这个最像他的都说不过去了。不过这么多年来还是没长进,她以为现在还是小的时候吗?一不如意就跟他爸告状,拿他爸来压他,逼他就范。不说眼下他爸不愿意为她出这个头,就说他爸即便是开了这个口,自己难道就会乖乖听话吗? 真蠢! 正想着,王彩桂灵光一闪,两眼放光地盯上陈红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地扑过去抱住对方的脚哭嚎,“红英,那是你哥,你亲哥啊,你可不能不救她?小的时候你哥有点吃的都想着你……” 她不是不知道闺女那点嫁妆远远不够,可她实在是没法子了,陈国华那小畜生记恨他们,是指望不上了,她现在是能抠一点是一点。再说了,红英要是开口,老头子那就不是问题了。 陈红英还委屈着呢,从小到大,她爸就没这么对待过她,不得不说陈红英生在一个好时机,那个时候王彩桂跟陈春生正处于浓情蜜意,再有一个就是陈春生跟陈国华姐弟仨当时有了隔阂,跟前头三个孩子一比,懵懂无知的陈红英更招他喜爱。 此时她猝不及防地被王彩桂抱了个正着,吓了一跳,尖叫着跳了起来,“啊……”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面对她妈的哭诉,陈红英没好气地直接拒绝,“妈,我哪来的钱?”别看她刚才正气凛然地指责陈国华,可真要她拿钱求陈国利,那是想都不要想。何况她的嫁妆还在他爸手里捏着,她是真没钱。 说着话,她抽着脚想离开王彩桂,只是却被王彩桂紧紧地抓住脚腕,说的又急又快,“红英,你问你爸要嫁妆,你爸不是说给你办七十二条腿,再给你五十元压箱钱?你就说你不要七十二条腿,直接给钱,先把你哥救回来,妈保证会让你哥把嫁妆补给你。” 随即王彩桂压低嗓门,小声地说:“没了你哥,以后你在婆家也没有娘家人撑腰。”想指望陈国华陈国成,做梦。“你爸最疼你了,你替你哥求求情,让他救救你哥。”老头子答应了,陈国华不想出钱也得出。 然后陈红英还是那句话,“我没钱……”她心里不以为然地想着,有她爸在呢,她用得靠陈国利? 王彩桂的心瞬间沉到了海底,她没想到女儿会见死不救,真是白疼了她?忍住开骂的冲动,死扒着陈红英不放,想继续劝对方,毕竟陈红英是她最后的希望,没办法,万一儿子被关了,那她咋办?谁给她养老送终? 只是没说两句话,赵来福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给句话,给不给钱?不给钱,我告陈国成去。” 说完话,赵来福又把脚边的陈国成拽了起来,一副打算押人出门的模样。 “妈……”陈国成心慌不已,不顾身上的疼痛朝王彩桂求救,王彩桂立马松开陈红英,疯一般地扑过来,抱住陈国成的腰,哆哆嗦嗦地说:“我给,我给……”一连说了好几声给,深怕说慢了儿子就要被人拖走,再也见不着面了。 “还不快拿来。”赵来福停了下来,凶神恶煞地说道。 拿?她上哪去拿?王彩桂松开陈国成,站在屋里中间,茫然地看向四周,心生悲意,不是像陈国华似的冷漠地看着她,就是跟陈红英一样,把头转向一旁,不看她…… “还不快去!”赵来福大声地催促道,“再不给钱,你就等着陈国成在坐一辈的牢。” 王彩桂打了个哆嗦,慌里慌张地进了里屋,不大一会儿就拿着钱出来了,赵来福心急地快步走上去,直接从王彩桂手里夺过钱,眉开眼笑地数了起来,数到最后,赵来福寒着脸,冷声说道:“一百十一三元六毛七分?你玩我啊!” 亏他还以为王彩桂给不了两千,也能给个一千,至少也有个五六百的。结果等了半天,才这么点钱。换做今天以前,他铁定不嫌少,可明明是两千来着的,谁乐意一下缩水跳到底? 这话一出,屋里人的神色各异,陈国华他们见王彩桂真去拿钱了,还奇怪她哪来这么多钱?要知道两千在这个时候可是一笔巨款,却不成想差那么多?而陈春生却直接黑下了脸,贼婆娘,竟然瞒着他藏钱不说,之前还整天跟他哭穷,看他怎么收拾她? 甭管陈春生在心里如何大骂,王彩桂赔着笑,惊慌地说:“都在这了,都在这了……” 赵来福脸上闪过一道戾气,要是王彩桂没开口答应两千的,他还不至于如此地气?一步步逼近陈国成,王彩桂蹭地一下扑到陈国成身上,不理会他的哀嚎声,死死地抱住对方,“真的就这么多了,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拿不出两千块。” 赵来福正要把王彩桂拉开,村领导实在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说道“够了,赵来福,你差不多就行了。还两千块呢?”要不是陈国成这事干的太不是人了,赵来福的确受了委屈,他也不会由着赵来福狮子大开口,那王彩桂那也够蠢的,让赵来福这么一吓,啥啥都应?做事都不带脑子。 “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你家的十几条命当年可是陈国成他奶给救的,你就是看在她的面上,陈国成是她唯一的孙子份上,也别做得太过了。”村领导说的是,前些年灾荒的时候,陈国成奶奶在赵来福家熬不过去的时候,曾给过他们半麻袋的红薯,不过这事老太太是背着人干的,除了赵来福一家的几个人,也就碰巧看到的村领导知道。 可惜老太太在儿媳带着孙子改嫁后没多久就走了。 赵来福家小辈的或许不清楚这事,可赵来福这一辈的却知道有这么回事,听了村领导的话,赵来福几个兄弟就开始劝赵来福,赵来福犹豫了半天,咬着牙说:“行,看着老太太的面上,那就给一千,我婆娘可不能白睡。”他一脸的肉痛,可谁让他赵来福是不是啥好人,浑是浑了点,却还是有点良知,不像陈国成,连祖宗都给换了。 村领导不说话了,哪怕他仍然觉得一千太多了?可就像赵来福说的,陈国成做错了事,总得长点教训。 王彩桂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当年她之所以改嫁就是过不下去了,可那老太婆到好,藏着吃的不拿出来,自己都没命了却还把吃得给别人,然而这会儿却又要靠着老太婆的恩情来救儿子。 即便赵来福少说了一千,可王彩桂还是拿不出来,不过她倒是想起了老太婆临死前的给的房契。 然而赵来福却看不上眼,他又不缺房子住,二十多年没有人住过的房子,还不知道破成啥样?没办法,最后在村领导的提议下,王彩桂以她的名义写下了借据,她倒是不想签,可赵来福一听不签,就要去找警察,王彩桂立马怂了。 …… 赵来福收好借据,把陈国成往王彩桂那个方向一推,放着狠话说道:“下个月要是不还钱的,可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就是天皇老子来的都没用。 说着话,他招呼人离开。 “国成,国成……”王彩桂心疼地扶住陈国成。 陈国华轻蔑地瞥了一眼王彩桂母子,对着赵来福的背影喊道:“赵来福,别急着走,咱的账还没算呢?”说着话走到门口。 啥账?赵来福二丈摸不到脑袋,他哪惹到陈国华了?他不解地看向陈国华,只见陈国华指着陈春生,“我爸脸上的伤,”然后又指指院子,“外头那些被你砸了的,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陈国华这是好心替陈春生出气?当然不全是,这不是担心到时候陈春生变着法子找他事吗?东西砸了,总得重新买吧?可这钱谁出?脸上有伤,总得有人照顾,有人出钱看病吧?他就怕他爸借此赖上他。 顿时屋里气氛一变,他们谁都没想到陈国华会来这么一出? 风水轮流转,赵来福看着堵在门口的陈国华,黑着脸问道:“你想咋样?”打死他都想不到,刚刚讹了别人,转眼就被人讹了。 “你说要是我爸去警察那告你打他了,你觉得咋样?”陈国华挑着眉说道,不是只有你赵来福会来着一招的。 赵来福的脸更黑了,不过他到也干脆,直接问:“多少?” 第七十七章 说着话,赵来福的身子猛地撞了过去,在他想来,陈国华一定会吓得闪边上去,然后他趁机逃出去,结果呢,他想得挺美好的,只是陈国华却不闪不避,反而上前一步。 等赵来福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就是想停下来,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撞到陈国华,然而手腕一痛,只见陈国华擒住他的手腕,并曲肘提到对方背上,然后把他压倒门板上。 赵来福的脸被压得变形,呲牙咧嘴地连连喊疼,最后更是大吼一声,“我给,我给钱,你快放开我。” 随着这话,陈国利整个人说不出的兴奋,他飞快地走了过来,激动地搓着手,“国华,让他给一千,不,咱爸伤得不轻,得两千才行……”说着话,他心砰砰地直跳,那可是两千,够他一家好吃好喝过几年了。 王彩桂正给陈国成松绑,听了这话,也紧张地望向陈国华,有了这笔钱,她就不用还赵来福的债了?早知道还能这样,她也不用写下借据了。 她的心情很复杂,一不留神手指掐到陈国成手上的伤口,陈国成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王彩桂立马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轻声哄了几句,眼睛、耳朵却时刻留意着陈国华那边的方向。 其实不仅仅是陈国利、王彩桂了,屋里所有的人都下意思地放轻了呼吸,陈春生更是目光灼热地看着陈国华。 赵来福心里不是不后悔,刚刚砸得挺痛快的,不成想在这儿等着。听到陈国利的话,他气得眼都红了,心想,要是陈国华敢要他两千,他就是不要这条命都跟他拼了。想着想着,他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把陈国利吓得连连后退。 “别动,”陈国华钳制住赵来福,“你放心,我不讹你……”甭管其他人是咋想的,陈国华的本意只是不想让陈春生借口脸上的伤生事,所以他让赵来福写张字据,砸坏多少赔多少,出钱给他爸看病。 赵来福松了口气,估计全下来也不会超过五十,可要比一千两千少多了,心里不由地对陈国华生出了感激之情,哪像有些人啊……想着想着,他瞥了眼叫得正欢的陈国利。 然而陈国利等人是说不出的失望,怂恿陈国华改变注意,问赵来福多要钱,只是陈国华折起赵来福按过手印的字据,无所谓道:“你们想要钱,直接去跟赵来福谈。” 陈国利有心想说啥,只是见到赵来福那张阴沉的脸,咽了口口水,又啥话都不敢说了,缩了回去,心里却愤恨陈国华的不识趣。 赵来福揉了揉手肘,冷哼一声走了,不过走之前,他似笑非笑地瞅了眼陈春生,好心地提醒说道:“老二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老话说得好,子肖母,你可长点心眼,别跟我一样。”其实他更想说,都是老夫少妻,我婆娘偷人,你婆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话,他就大步地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陈国华竟然讹他,就凭陈春生那点伤,他还不至于蹲局子,最多就是被训一顿放回来。只是他之前一直拿警察吓王彩桂,却不成想也把自己给吓住了,陈国华一说警察,他就懵了,啥想法都没有。 说好的不讹他?亏他之前还觉得陈国华是个好人。想到这,赵来福恨不得转身冲回去,不过刚动,就被他哥他弟他侄子拦着要拖了回去,“来福,行了,反正你也没吃亏……”你打得过陈国华吗? 再说陈春生起初不明白赵来福话里的意思,没过一会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赵来福的话是说,王彩桂偷人?他整张脸都黑了,狠狠地瞪向王彩桂,看到王彩桂心疼地扶着陈国成坐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陈国成,他哪里会遭这番罪? 心里激动,他一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倒抽了好几口气,半响才缓过来,冲王彩桂没好气地说道:“你让陈国成收拾收拾,赶紧给我滚出这个家。” …… “陈国成真的搬出去了?而且还什么都没给,就这么搬出去了?”听了陈国华的话,苏秀芳忍不住惊呼,王彩桂能愿意吗?陈春生上回也说过把陈国成分出去,可陈秋生家都分了,他一点声响都没有,所以苏秀芳不相信这回她那个公爹有这个心。 “爸这次是真动气了,为了陈国成挨了一拳,家里还被砸了七八烂的,王彩桂说尽好话,躺地上打滚,要死要活都没让爸改主意。”要不是他亲眼所见,陈国华也不相信他爸这次是来真的,“你没见着,王彩桂都给爸跪下磕头了,头都磕青了,爸还是那句话,让陈国成赶紧搬出去。” 王彩桂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她还想替儿子求情,只是陈春生淡淡地说了一声,“你要是舍不得你儿子,那你就跟他一块滚出去。”吓得她啥都不敢说了。 “我回来的时候,苗巧娟在陈国成屋里盯着他们收拾东西呢。”陈国华没好意思说陈国利直接搬了条凳子坐在陈国成门口看,毕竟陈国利再那个啥,也是他亲哥。 苏秀芳眨了下眼,这么热闹的事,她咋就没去瞧瞧呢?“那陈国成搬出老宅住哪里?” “还能哪里?他亲爸留给他的那房子,荒了二十多年了,都破得不成样啦……”王彩桂应该庆幸当时赵来福看不上这房子,要不然陈国成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说到房子,陈国华就想到他刚买的那套房子,“媳妇,我趁这几天把城里的那房子收拾出来,咱早点搬过去。就是我想直接在那里做工,省得到时候搬来搬去,怪麻烦的。”这样的话,他怕是白天都不在家,瞅了眼媳妇的肚子,不放心地说:“我明天叫大姐过来陪你几天。” “不用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没问题的,再说了,还有王大娘呢?早上王大娘就过来陪我说了一上午的话。”其实就是她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不过为了让丈夫放心,她只好搬出王大娘来,毕竟大姑姐家事一堆,哪好意思让她啥都不干,专门来照顾自己? 虽然对陈国华来说,他还是比较放心自个大姐,可想到他大姐路远不方便,想了想便同意了,“行,等会我去跟王大娘说一声。” 说是等会,实际上说完这话,陈国华就翻出十来个鸡蛋,那是苏秀芳没怀孕前抓来的山鸡下的蛋,拿了个篮子装好,就拎着篮子去了王大娘家。 有王卫东这层关系,王大娘就没有不答应的理,何况陈国华会来事,还客气地拿了礼过来,推辞不过,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苏秀芳照顾好。 第二天,陈国华等王大娘上门了,媳妇有人照顾了,这才带着王卫东坐上了客车去了城里。就这样,陈国华跟王卫东开始了白天在城里做工,晚上赶着最后一趟客车回村的日子。 时间一晃眼地过去了,等城里房子里的大件家具都打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陈国华摸到小家伙会动了。 这一天陈国华习惯性地摸着媳妇的肚子说,“今天感觉咋样?小家伙乖不……”话还没说完呢,突然感觉到手底下有轻轻地震动,那个时候他压根没察觉到这是小家伙在动,还以为媳妇肚子饿了,笑着说:“饿了?你先吃块槽子糕垫垫底,我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话,他起身就要离开。 苏秀芳不是头一回,她一把拉住丈夫,笑着说道:“我不饿,是你儿子闺女在动。”说着话,她抬头望向男人。 陈国华先是身子一僵,而后满脸惊喜,不可思议地低头瞅着媳妇肚子,盯着看了好久,结果小家伙就再没动过了。 “他,他咋不动了?”陈国华有些可惜地在媳妇肚子上来回摸,不死心地问,“你真不是肚子饿了?” 苏秀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半个小时前才吃过饭,哪那么快就饿了?刚想说话,陈国华就惊喜地说:“动了,动了……”他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陈国华高兴他儿子闺女会动了的时候,郑春香惊慌失措地找上门来了,“国华,不好了,秀丽她,秀丽她难产了……” 经过苏兴华夫妻的事,郑春香就下意思地对陈国华这个女婿产生依赖,比对亲闺女还亲,这不有事,她喊得不是闺女苏秀芳,反而是陈国华。 陈国华一开始听到郑春香喊“不好了”,整张脸拉得老长,他儿子闺女好着呢,可听到后面,原来是苏秀丽不好了,他一点都不敢耽误,忙跳下炕,汲着鞋跑了出去,“咋了?苏秀丽咋了?”好好的咋就难产了?不过,苏秀丽到月份了吗? 第七十八章 苏秀芳紧跟着追了出来。 结果开门一看,小两口瞬间惊愣了。 郑春香一脸的惊慌失措,衣服上有干透了血迹,看到陈国华就跟看到救星似的,扑着过来抓住陈国华的胳膊,“国华,秀丽她流了好多血,我咋喊她都没反应……”语气里透着捂住与惊慌,说着说着,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这可咋办? 流血了?没反应?陈国华眉头一皱,毫不留情地打断郑春香的话,直接对着苏秀芳说,“媳妇,你现在家里待着,我过去看看咋回事?”就算他看不上苏秀丽,他也不想对方一尸两命。 “行,你赶紧去,别管我。”跟陈国华想的一样,甭管苏秀丽咋样,至少苏秀丽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自从有了肚子里这块肉,她心就变软了,最见不得小孩子受苦受罪,就是对张河家的那两个孩子,她现在想起来也没那么气了。 顾不得再多说啥了,陈国华当下掉头就疾步地朝陈国成住的地方去。 见女婿走了,郑春香也哭不下去了,看都不看苏秀芳一眼,抹着泪追陈国华去了。 …… 一路上,郑春香哭哭啼啼地终于把话说清楚了,听得陈国华心里直骂娘,“你他妈的……”他猛地停了下来,也不管对方是他丈母娘,指着郑春香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见她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瞬间没了骂人的心情,嫌弃地转过身,闷头赶路。 他能不气吗?知道苏秀丽要生了,郑春香不去喊人接生不说,见对方都昏迷过去了,她竟然还不去叫附近的街坊领居,反倒跑他那喊他,要知道他家跟陈国成那地儿,可是一东一西,隔着整个红阳村,这多耽误事? 原来自打苏兴华“有病”,郑春香自觉抱孙希望不大,于是就把希望寄托在苏秀丽这一胎上,毕竟距离苏兴业结婚生子,起码得要五六年,至于苏秀芳,她想都没有想起来。 算算苏秀丽的月份已经八个多月了,郑春香就有些坐不住了。 也不怪她担心,陈国成偷人事发后,两口子就被撵出去单过,听说那陈国成还整日不着家的,万一苏秀丽有点啥事?郑春香还真不放心。 一想到陈国成偷人的事,郑春香就来气,可气过之后呢?她还是劝着苏秀丽安心过日子,要不然咋办?离婚?不说到时候村里子的人咋说咋难听,就是她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以后这日子咋过?孩子咋办? 所以在陈国成跟苏秀丽单过的第二天,这位就领着苏铁根上门说了一顿陈国成,然后就拿话宽慰苏秀丽,“村子里头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有了儿子就好。有了儿子,陈国成也会收心了。这都是咱当女人的命。”话是这么说,心里是越想越后悔,千挑万选,咋就挑了这么一个男人?当初陈国华咋样?陈国成有咋样的?现在看看苏秀芳过得日子,再看看苏秀丽过的?郑春香不得不叹一声气,这都是命啊! 只是前些日子农忙,林丽梅又不在家,更是人手紧张,忙都忙不过来。说到这个,郑春香又是一肚子的火,往年有苏秀芳跟林丽梅在,她落得个轻松,今年倒好,走了个林丽梅,苏秀芳也不想着回娘家帮忙?要不是苏兴业拦着,她非得上门好好说说她? 啥?苏秀芳怀孕了?怀孕了咋了?当年自己怀她的时候,还不是照样下地干活,咋到她苏秀芳就这么的讲究?她自己不来也算了,还拦着陈国华不让来。你说她咋知道的?就冲她大女婿跟自己的亲,陈国华能不愿意吗?还不是苏秀芳把人看住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养不熟,也怪不得她一直对这个大闺女疼不起来。。 说开了,就是原装的苏秀芳做人太实在,她要是跟苏秀丽一样的,好吃懒做,保准这会儿郑春香想不起她来。 好不容忙完了这一茬,郑春香惦记着苏秀丽,也不管天色不早了,火急火燎地往苏秀丽家赶去。 结果呢,苏秀丽一个人挺着肚子摸着灶台,一见她抹了眼泪珠子,硬是挤出个笑,看得她跟着哭了一场,然后见小闺女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哄自己,郑春香临走之前掏出身上带的五块钱塞给苏秀丽。 然而还没出红阳村呢,这位想起还有话忘了交代苏秀丽,就又转身回去了,不成想一进门,就见苏秀丽躺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郑春香一看,苏秀丽身下还有血,吓得她腿直打抖,慌里慌张地去扶苏秀丽,可一碰对方,苏秀丽有气无力的喊肚子疼,惊得郑春香缩手缩脚,愣是不敢碰她。 这要是换个人,见苏秀丽这样的状况,不用说了,先喊一嗓子叫人帮忙,陈国成这房子破是破了点,可它左右还是有人住的。郑春香倒好,只会在边上急得团团转,好歹是生了四个孩子,这会儿却就跟那头回当妈似的,没有啥用。直到后来说了半天没见苏秀丽回话,郑春香这才想起喊人,可她也不知咋想的,近的人不求,偏偏跑老远地来叫陈国华。 …… 郑春香像是没看到陈国华那阴沉的脸,眼泪哗啦啦地掉,“国华,你说秀丽会不会有事?我摇她,她都没反应……” 有没有事?他哪知道?可他知道出事了,那也是你这个当妈的造的。要是贴心的女婿,肯定拿话安慰她,但陈国华实在懒得说她,“你先回去,我去喊人帮忙。”毕竟是生孩子,他一个大男人又不会接生。不光是喊接生,还得叫人去老宅一趟。 “国华……”郑春香一听陈国华要走就急,惊慌地拉着他的衣袖,陈国华却甩开了她,不耐烦地说道,“还不赶紧去,你这是想害死苏秀丽?”幸好这丈母娘不疼他媳妇,要不然…… 正想着呢,就见迎面走了一个人,陈国华一把将人抓住,“陈国成媳妇要生了,你……”帮我找个接生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对方打断了。 郑春香大呼小叫地跑出门,到底是让陈国成的左领右舍看在眼里,就有人摸着进门,结果就不用说了,她们可比郑春香靠谱多了,抬人的抬人,喊接生破的去喊接生婆,张财全就被打发出来去找老陈家的人。 此时张财全认出了陈国华,说得又急又快,“国华,你来得正好,陈国成婆娘不好了,你赶紧跟你爸他们说一声。”哪里是不好了?这人都怕不成了,听说都快没气了。不过这话他不好说,这万一人真出事了,王彩桂搞不好会说是他把人给咒死的。 …… 在苏秀芳的记忆里,郑春香就是个有点小事也会说成大事的,所以她不觉得苏秀丽真有个啥,本以为男人看过苏秀丽就该回来,毕竟苏秀丽生孩子,她男人在哪也帮不上啥忙,不成想她这一等,天都黑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苏秀芳以为是陈国华回来了,笑着迎了出去,“国……”看到进来的是陈国樑媳妇,忙把话咽了下去,语气一转,诧异地问道,“三嫂,你咋来了?”说完话,把人让进屋。 “还不是你家国华叫我来的。苏秀丽怕不好,接生的赵大娘心里没底,让苏秀丽去医院。”陈国樑自己给自己到了碗水,瞅了半天的热闹,她还真有点渴了,“陈国成也不知道去哪鬼混了,找不到人,这个时候也没有客车了,借了辆驴车,现在你家国华跟我家国樑他们几个一块把人送医院去了。你家国华不放心你在家,让我过来看看。” 说到这,陈国樑媳妇忍不住心里发酸,看看人家陈国华咋当人丈夫的,再看看自家男人,都是一个祖宗的,差距咋就那么大?走之前还嫌她啰嗦。 “不好了?”苏秀芳真被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要知道这年头生孩子都是在家生的,只有那人命关天的嗜好,才会送医院去。 “可不是,好家伙,苏秀丽的衣服都染红了,好几次都摸不到呼吸了。”知道苏秀芳姐妹俩的关系不咋样,陈国樑媳妇毫无顾忌地说,“都这样了,王彩桂还拦着不让去医院,还是赵大娘说再不去,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她这才没再说啥。要我看,不用去医院都知道这孩子准没了,这才五六个月呢,出了这么多血,哪还有命?” 话是这么说的,陈国樑媳妇却巴巴地望着苏秀芳。 苏秀芳当做没看出陈国樑媳妇的心思,“希望大人小孩都没啥事。”这话她说得很真心。 陈国樑媳妇撇了撇嘴,不死心地直接问:“秀芳,苏秀丽是不是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要不然苏秀芳的妈咋哭着说是难产而不流产?“你跟我说说,我保证不往外说。”陈国樑媳妇放下碗,就拍着胸连连保证,就差没发个誓了。 其实苏秀丽跟陈国成的事,王彩桂他们是瞒得挺好,可这瞒也是瞒那不知事的人或者年轻媳妇,像王大娘这些经验丰富的,多瞅几眼就能看出点眉目,再有之前姐妹成妯娌的事,个个心里都有七八分的猜测,但苏秀丽都跟陈国成结婚了,她们也就没多说啥,只是私下还是会偷咬耳朵,不过没让当事人知道。 苏秀芳哪会接这话?瞅了眼外面,“三嫂,这么晚了,大宝小宝俩个在家没事吧?” 听到自己两个宝贝儿子,陈国樑媳妇瞬间没了八卦的心思,犹豫地说:“苏秀,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苏秀芳当然没问题了,陈国樑媳妇毕竟不是陈淑芬,隔了好几层的关系,见苏秀芳没啥事,就急匆匆地走了。 第七十九章 苏秀芳打了第十个哈欠,打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仍然不见男人回来,实在撑不住了,她把院门虚掩着,自己洗洗刷刷地上炕睡觉了。 正睡得迷糊呢,就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心下一惊,她忙睁开眼一看,陈国华一身湿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 “国华?你回来了?”她挣扎着就要坐起来,陈国华一掀被子,人一骨碌地钻了进来,同时手按住媳妇的肩膀,“别起来,赶紧睡,有啥话咱明儿再说?”一路从城里跑回来,他还真的累了。 说着话,把媳妇往怀里一搂,他就闭上眼睛睡觉了,手轻轻地在媳妇背上拍了起来,一副哄媳妇入睡的模样。 苏秀芳原本就还困着,让丈夫这么一哄,在对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见到躺在身边的丈夫,苏秀芳这才惊觉昨晚不是在做梦,“国华,昨晚你啥时候回来的?孩子咋样?没事吧?” 陈国华揉了揉眉心,有些不是滋味地说:“苏秀丽被抢救过来了,没啥大事,孩子却没了,医生说送去得太迟了,掉下来是个女娃……” 起初听说是个死胎,王彩桂是连哭带嚎地说医生搞错了,躺地上打滚让他们赔她孙子,后来听说是个女娃,她反倒没事人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得当时在场的人都觉得心寒,毕竟那好赖也是她亲孙女。 倒是同样盼着抱外孙心切的郑春香,先是一愣,转而脸色发白地捂着脸小声地哭了起来,只是等听到苏秀丽因为大出血不能生了,郑春香是彻底地哭晕了过去。 然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陈国华等人又是扶人又是喊医生,好在这里就是医院,郑春香很快就醒了。 留下郑春香照顾苏秀丽,陈国华他们就想着要回来,而后发现那辆借来的驴车不见了,又是一顿好找,找的时候发现王彩桂同样也不见了。 后来还是有人说看到有个女人坐在驴车上走了,要不然陈国华他们还满医院地找车呢?不用猜了,王彩桂趁着大伙围着郑春香,没人注意她的时候,扔下他们偷偷地溜了,陈国樑当场就狠狠地踢了一下墙,嘴里骂着王彩桂不是东西。 苏秀芳听了都不知道说啥好,无奈地叹了一声,“倒是可惜了那个孩子。”心里却想着,其实这样挺好,省得以后挨打受骂,毕竟就她的性别,够碍王彩桂的眼了。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要不然还能咋想?没都没了,又不能起死回生,想再多也没用。 想了一会儿,苏秀芳突然想起个事来,“那你们昨晚是咋回来了?” “大半夜的,上哪找车去,走回来的。”说起这个陈国华就来气,大半夜的爬坡下坡的,没摔死人那都是他们运气好。 走回来的?苏秀芳套上衣服爬起来,心疼地就替他捏捏脚,没捏两下,就被陈国华舍不得地抓在手里玩。 “对了,国华,那陈国成呢?”整件事从头到尾,竟然没有陈国成? 谁知道这话一出,陈国华立马整张脸拉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苏秀丽咋出事的?”不用苏秀芳问,他就径直说了下去,“恐怕是陈国成推的……” 说恐怕,只是因为这是他们的猜测。 在回来的路上说起来,其中一个就是陈国成的新邻居,这位说着说着,就说起了之前听到苏秀丽跟陈国成的争吵声,苏秀丽突然喊了一声,“这钱是我的,别抢。”然后声音就戛然而止。他好奇地探头看来一眼,就看到陈国成夺门而出。 不过当时他也没在意,毕竟自从陈国成搬来后,这样的吵闹天天有,一开始他们这伙人还过去劝过,但一个两个地反过头来骂他们多事,他们哪会再干这种热脸贴冷屁股,上赶着找骂的事?所以后来听到这两人的吵架,他们就纯粹当听戏,啥都不管了。 那人说,要不是郑春香是个生面孔,而且衣服上还有血迹,他们担心万一出事了,要不然说啥都不会进屋看一眼。 其实陈国华他们猜地挺准的。 说来这世道对女人很不公,同样是偷人,赵来福媳妇除了被赵来福打骂,还要被村子里的人各种瞧不起,吐着唾沫骂,弄得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要不是赵来福手头没钱,年纪又大了,早就把她踹了重新招一个了。 而陈国成呢?养好被赵来福打出来伤,活蹦乱跳地继续在外蹦跶,那事对他再无半点影响,非要说有的话,在那群牌友中,他反而更受欢迎,除了赵来福外,毕竟这样带有颜色的事,他们还挺爱的,当然这前提是偷的不是他们的媳妇、姐妹。这事当天就成了他们赌桌上的谈资。 这么一来,陈国成又赌上了,自然有了赵来福头上的那顶绿帽子,眼下没人敢在家里玩牌,找了个小树林,破庙宇的玩了起来?可陈国成是真没钱,咋办?偷苏秀丽的压箱钱,等苏秀丽察觉的时候,她的压箱钱也就剩下十来块了。 昨天陈国成又一次输红了眼,原本是想回去拿钱,正好撞见苏秀丽收起郑春香给的钱,这位急红了眼,二话不说上去就抢,苏秀丽当然不肯,你争我夺的往来中,陈国成最后用力抢过钱,同时手肘撞了一下苏秀丽,苏秀丽没站稳,失去平衡地撞到桌子,磕到了肚子,疼得她张嘴喊不出话来,陈国成却看都没看她,一心惦记着耍钱地跑了出去。 …… 小两口又赖炕上说了会儿,陈国华伸了个懒腰起来,“你再躺会,我去做早饭。”说完话,他套上衣服,就转身去了厨房。 架起大锅,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想了想,跟媳妇打了声招呼,陈国华就出门了,他打算去瞅瞅驴车还没还回去,谁让那车是他借的? 结果到那驴车的主家一看,陈国华傻眼了。 “你是说王彩桂折断了腿?”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去的时候赶着驴车都好好的,咋到了王彩桂这里,就出事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陈国成用我那驴车把人都送医院去了。”主家一脸的担忧,能不急吗?这要是让王彩桂赖上咋办?“我这驴车这么多年就没出过事,昨晚倒好,车好好的,这人却硬是摔断了腿,在路上躺了一晚上,要不是张海路过,认出那是我的车,王彩桂指不定还在那躺着呢?” 那到不至于,毕竟再过十来分钟就有客车从那经过。陈国华心想,昨晚他们几个抄小道走近路,跟王彩桂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这事他们还真不知道。要是王彩桂没偷溜,那还会不会有这事?还是…… 正想着呢,那主家一把拉着陈国华,“国华,这车我可是借给你的,万一这王彩桂……”他哪想到好心借人车,会惹出这样的事? 话还没说完,陈国华就听懂了他的意思,笑着安抚他,“放心,到时候王彩桂闹起来,你就说她偷车,保准她不敢闹。”这话也没冤枉王彩桂,毕竟她昨晚招呼都不打地跑了,要不是知道“偷”驴车的是王彩桂,他们在找不到车后,说不定已经报案了。 给人支完招,陈国华并没有急着回家,他转身又去了张海那里,然后他是笑着回家的,乐不可支地跟媳妇说道:“你说那王彩桂也忒倒霉催了,竟然把驴车赶到沟子里去了,驴没事,她到从车上摔了坏了腿。”说来说去,还是王彩桂太逞能,明明赶车业务不熟练,却偏偏地作死。 嘴上说着王彩桂不走运,陈国华的语气却听起来幸灾乐祸的,“你是不知道,刚才张海跟我说,他过去的时候,王彩桂正躺在沟底,哎呦哎呦地喊疼,就那地方,要不是驴车一个车轮陷在里头了,驴子走不了,怕都没人发现那有人。”就是客车经过,也看不到沟底。 活该! 苏秀芳听了也觉得乐呵,真不知道王彩桂现在后不后悔?上一刻从医院逃了出来,转眼就又被送了回去。这下好了,她们婆媳有人作伴了。 正想着,就听到陈淑芬的声音笑呵呵地在门口响起,“国华,秀芳,你们笑啥呢?隔大老远都能听到。” 这话一出,苏秀芳跟陈国华喜出望外,纷纷搁下筷子,抬头望去,笑着说道:“大姐,你啥时候回来的?你婆婆没事吧?”前些日子陈淑芬跑来说接到婆家的信要回去一趟,让他们有啥事看着办,不能办等她回来。 “还能有啥事?要钱呗……”陈淑芬进屋,把大包小包往柜子上一放,“你们姐夫那个最小的弟弟为了生个儿子,丢了工作,又没钱交罚款,就把主意打上我跟你姐夫身上了。” 第八十章 说起陈淑芬婆家梁家,陈淑芬男人是老二,上面有一姐下面有一妹一弟,老话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在梁家,梁小弟那就是梁母的命,嫁出去的闺女就不说了,在两个儿子中,心自然而然地偏向这个小儿子,私底下不知道补贴了多少。 梁家其他三个儿女不是不知道,可谁让父母身边就这么一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晓得老太太拿他们孝敬的钱给弟弟家用。 但是这样的情况,在陈淑芬生下小达后,有了些许的变化,即便看不上陈淑芬这个农村媳妇,可小达毕竟那是他们老梁家的长孙,这分量就不轻了,往日有点好东西那全是小儿子的份,可现在呢?对半分,小儿子大孙子,一人一半。 为着,梁小弟急了,他早就把家里的东西看成是他的,突然半路跳出个程咬金,能乐意吗?他就想把他妈的心给扳回来,咋办?他妈不是稀罕孙子吗?那就生一个。就这样不顾已经有两个女儿了,顶风作案地要了个儿子。 可生儿子的代价太大了,夫妻俩的工作都丢了,还要面临天价的罚款,梁小弟习惯性地朝梁母伸手,可毕竟不是小钱,梁母拿不出,这梁小弟就磨着梁母让她问上面的三个哥姐要钱,梁母还犹豫着,梁小弟就背着她给三个哥姐写信,说他们妈病了急需用钱,让他们邮点钱回来。 然而,陈淑芬男人收到了信,并没有像信中说的那样寄钱,而是领着媳妇孩子,急冲冲地回去了,没想到还没进屋呢,就在门口听到梁小弟在跟梁母串词,原来梁小弟见过去这么多天,一点音信都没有,就想让梁母亲自写信要钱。 不说梁母在听到小儿子编造她生病时的心情,就说在门外陈淑芬男人,那个脸黑就甭提了。他一路担心他妈的身子,吃不好睡不好,不成想这都是他那个弟弟在扯谎。 “你们姐夫当场进去就把他训了一顿,我那公公知道后,抄起木棍就打,我那婆婆拦都拦不住。”陈淑芬幸灾乐祸地说,“等后头回来的我那两姑子,又联手起来把人给揍了一顿。”原来大伙想的都一样,当妈的病了,咋说也得回来看看? “他要真是手头紧,直接说,看在两个老的份上,我们这当兄嫂是能帮多少是多少。可偏偏他又不是没钱,他们跟着我公婆吃住,之前他们夫妻攒的工资,加上我那婆婆私下给的,兜里的钱怕是比我们多,还给我来这招,” 要她说就打两顿也忒便宜他了,可谁叫那个家里其他人能骂能打,就她不行?她要是敢动这个手,她那婆婆准能跟她拼命。 说到到丈夫那边的弟弟,陈淑芬就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跟苏秀芳小两口打了声招呼,“你们赶紧吃饭,我去爸那里看看。”也不知道她爸脸上的伤好了没?有没有犯糊涂?不要被王彩桂一劝,又让陈国成搬回来住? 当时听说了家里的事,她在家跳着脚把赵来福骂了一顿,转过头又对着她爸是千叮咛万嘱咐,怕王彩桂一哭,她爸就又心软了,让陈国成回来。以前眼睁睁看着陈国成住进来,她没办法,谁让她那个时候人小?可这回好不容易赶走了陈国成,她说什么都不能让他继续鸠住进来。 在婆家那几天,她天天担心家里头这事,要不是婆家这回人来得比过年都齐,公公发话说多住几天,她恨不得立马飞回来盯着她爸。 陈国华扒了口饭,赶紧咽下,抬起头冲要出门的陈淑芬喊道:“大姐,别去了,咱爸不在家,王彩桂摔断了腿,咱爸上医院去了。”他去张海那里,才知道不仅仅陈国成去了,他爸也跟着去了。 听到王彩桂摔断了腿,陈淑芬顿时来劲了,也不走了,拉了一张凳子坐下,两眼放光地看着陈国华问:“咋回事?” 陈国华边给媳妇夹了口菜,边把这几天的事跟陈淑芬学了一遍,听得陈淑芬都不知道说啥好,半响,这说了一句,“大人做的孽,可惜那小孩了……” 既然她爸不在家,陈淑芬待了会就回去了,走了这么多天,家里还没收拾呢。 …… 因苏秀丽跟王彩桂的事,红阳村又是好一阵热闹。原本还对苏秀丽表示同情的人,毕竟男人前脚有相好,后脚就没了孩子,想想都挺让人心酸的,可等听到落下是个成型的女儿,村子里的人哪还有啥不明白的?立马换了副嘴脸,有说这个孩子注定不该来,有说不要脸咋报应,反正是咋难听咋说。 而他们嘴里的当事,当晚婆媳俩住一张床,这是王彩桂的主意——省钱。第二天婆媳俩就躺着被拉了回来,说来也是,王彩桂那样,哪能让苏秀丽多住院?为这,郑春香跟王彩桂掐了一架,王彩桂腿脚不便吃了大亏,但她也不是吃素长大的,郑春香脸上多了好几道血淋淋的挠痕。 “……所以你想说什么?”苏秀芳头痛地看着面前哭了半天的郑春香,没好气地出声打断她。 郑春香哭声一顿,转而哭得更大声,“陈国成那杀千刀的,秀芳都成这样了,他也不好好伺候着,转眼就跑了没影,把秀丽一个人扔在在家,也没个人照顾,秀芳你看你妹妹多可怜……”说到这里,她偷偷瞄了一眼苏秀芳,“你们也离得近,要不你把她接到家里照看几天,医生说了,秀丽伤了身子,得好好补补,反正国华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多你妹妹一张嘴也不多……” “苏秀丽有没有人照顾,关我屁事。”苏秀芳忍不住爆出口,“别说她没人照顾,就是死在我面前,我眉头不带皱一下。”别看苏秀丽难产的嗜好,她没有拦着男人不让他去,那是她念着苏秀丽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只有苏秀丽一个,她爱咋样咋样,谁管她呢? 随着苏秀芳的话,郑春香立马瞪圆了眼,脸上新添的疤痕分外狰狞,“你咋这么狠心?那是你亲妹妹……”她指着苏秀芳的鼻子就要骂,骂到一半,就被苏秀芳抬手拍开了,嗤笑一声,“亲妹妹?这会儿就是亲妹妹了。当初咋就没想到我是她亲姐姐呢?她凡是想着我是她亲姐姐,就不会有今天。”可不是,找谁不好,找了陈国成这么一个人。 活该! 听了这话,郑春香忙赔了个笑脸,“秀丽,秀丽这不是后悔了吗?她拉着我的手跟哭了,说是当时鬼迷了心窍,对不起你……” 苏秀芳懒得再听这有的没的,最该听这话的人已经不在了,现在说这些又有啥用?何况还不是真心的惭愧。 她平静地说:“那你就让她去死,等她死后活过来,那个时候我就原谅她。”一命抵一命,苏秀丽要是有那么运气死而复生,反正她们本来就没关系,原不原谅也无所谓了,可苏秀丽有这个运道吗?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似的。再说了她有那个胆死吗? 死了怎么活过来?郑春香当即就想反驳,然而余光瞄到苏秀芳那张板着的脸,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说真的,心底涌起一股寒意,“你还是不是人?咋就盼着秀丽不好?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国华吗?”她说跟国华说,可秀丽偏偏说陈国华连陈春生都不在乎,是个冷情的,可陈国华再冷情,又哪有苏秀芳来的冷血? “你想说就去说,我还能堵了你的嘴不成?”苏秀芳冷笑一声,她男人听谁的还用说?想了想,她吓唬说道,“你不是常常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吗?当心到时候我这泼出去的水回来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 郑春香语塞,有活干的时候,她倒是想着大闺女,可往日里…… 正想着,就听到苏秀芳在那继续说,“你不是向来最疼苏秀丽吗?你咋就不把她接回去伺候?还是说你嘴里的最疼,也就是说说的?合该你只想轻松捞好处?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也会说,苏秀丽这么可怜,你又是她妈,你就把她接回家照看几天,医生说了……” “你……”也许是心虚,郑春香气得大叫。 苏秀芳却不理会郑春香的跳脚大叫,快步走到灶台前,解下墙上挂着的一块肉,然后站到案板前,那是菜刀狠狠地跺了一下,然后拿起那沾了些许血的刀冲郑春香晃晃,“以后甭管有事没事,都别来我这里了。”她也真是的,又何必费功夫跟郑春香磨叽?有这时间,还不如赶紧做饭,等男人送完货回来好吃饭。 之前老是顾忌这人是原主的妈,可就郑春香这样给个梯子就上天的,她还是来点痛快点的,“滚!” 郑春香气得肝儿疼,苏秀芳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刚想骂,就看到苏秀芳拿着刀冲自己晃了晃,她立马想到林丽梅的那把柴刀,这可要比柴刀锋利多了。 她下意思地摸了摸脖子,心里忍不住地直打颤,顿时觉得自己腿有点软,还想硬着脖子说点啥,只见苏秀芳拿着刀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她心里的那股气顿时散了,拔脚转身就往外跑。 苏秀芳摸了摸鼻子,冲着郑春香狼狈的身影喊道:“你让苏秀丽消停点,再有下一次,可别怪我不客气。”郑春香对她,向来是硬声硬气的,哪会跟自己哭鼻子? 郑春香身影一顿,转而跑得更快,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苏秀芳松了松肩,然后拿着刀继续往外走,她要是说她真没想做啥,就是去菜园子里摘菜,也不知道郑春香信不信? 正摘了把葱,就听到门外传来陈国华的声音,“媳妇,媳妇……”喊声中有些许的惊慌 听着声音喊得急,苏秀芳忙站起身,嘴里应着,“国华,我在这……”话还没说话,陈国华飞快地跑了过来,两手按住媳妇的肩膀,紧张地把媳妇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好几遍。 见男人脸色苍白,苏秀芳急忙问道:“咋了?出啥事了?” 媳妇好好地在跟前站着,陈国华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长舒了口气,“这不是看到妈慌里慌张地从家里跑出来,喊她也不应……”后面的话不用说了,有了苏秀丽的事在先,陈国华忍不住想歪了。 “师傅,师娘没事吧?”他正弯腰捡陈国华情急之下扔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就听到师傅焦急的喊着师娘的名字,心里一咯噔,把东西往怀里一拢,撒着脚丫子追了过来。 第八十一章 听了陈国华的话后,苏秀芳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甜滋滋,她笑眯眯地在跟陈国华他们说起郑春香的来意,而此时郑春香慌慌张张跑回到苏秀丽那里。 在苏秀丽的心里,苏秀芳一向不会拒绝她们妈郑春香,即便那回找苏秀芳缝喜反而被对方吓回来,她也只当苏秀芳那个时候还在发脾气,再说那不是她们妈没有机会说出口吗? 至于她跟苏秀芳的那点恩怨?或许没跟陈国成结婚前,她还稍稍上心,可经历过婚后王彩桂的磨砺,陈国华又出乎意料地出息了,苏秀丽非但没有对苏秀芳心生愧意,反而觉得苏秀芳欠她不少,要不是自己,那就是苏秀芳受王彩桂这个老虔婆的折磨,现在也是她半死不活地躺着,又哪有现在让人羡慕的生活和男人? 苏秀丽完全忘记了当初她千方百计搭上陈国成除了陈国成长得好看,更看中王彩桂在老陈家的身份,然而眼下她只觉得自己代苏秀芳受苦,苏秀芳就应该报答她。 所以在被王彩桂逼着从医院回来,苏秀丽看着哭自己命苦却一字不提接自己回去的郑春香,掩下心底的不快,反复思量一番,就把主意打到了苏秀芳头上。 于是她见到郑春香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费力地撑起上半身,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神情激动地说:“妈,苏秀,大姐来接我……”说着话,她伸长脖子往门口张望,没看到本该跟在郑春香身后的苏秀芳,后半句话卡在喉咙口咋也吐不出来。 她脸上的笑瞬间落下,不死心地继续看向门口的方向,同时郑春香一看到苏秀丽,飞快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把原本就虚弱的苏秀丽扑到在炕上。 “嘶~” 苏秀丽倒抽一口气,被这么一撞,她整个人就像散了架似的,浑身说不出的疼痛,不说后背撞上炕上火辣辣的疼,就是郑春香半个身子压倒在身上,哪里是刚刚小产的她能承受的? 然而郑春香整个人沉寂在恐慌之中,压根就没有留意到自己疼爱的小闺女的呼痛声,巍巍颤颤地哭着声道:“秀丽,你大姐她,她拿刀要砍我。”说话的同时,她不顾苏秀丽的挣扎,紧紧地抱住小闺女,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随着这话,苏秀丽推人的动作一滞,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尖声尖叫:“怎么可能?”那个受气包哪来的胆? 正哭着的郑春香被吓了一跳,心中微微不喜,松开苏秀丽坐了起来,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苏秀丽,皱着眉头,“我还能骗你不成,你是没看到苏秀芳,她都直接拿刀了,就差没往我脖子上搁……” 郑春香哼哼唧唧地把事说了一遍,也许是视野范围内没有苏秀芳,跟前又是向来贴心的小闺女,她慢慢地镇定下来,反而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说起苏秀芳的不是,“……还让我滚,秀丽,你听听,有这么跟我这当妈的说话的,别以为嫁出去翅膀硬了,能耐了……” 要是换做往常郑春香这么说,苏秀丽铁定顺着她的意跟着她说苏秀芳的不是,顺带口头上捎上自己的好,只是这会儿苏秀丽满心眼全是自己的事,十拿九稳的事出了变数,她哪还有那个闲心当贴心闺女? “妈,”苏秀丽不耐烦地打断郑春香的喋喋不休,也不知哪来的劲,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只是起的太急,身子又太虚,本来就没血色的脸又白上几分,一阵气眩过后,她慌里慌张地拉着郑春香的手,“你是说苏秀芳不答应接我过去照看?你没跟苏秀芳说我病的很重没人照顾?”是不是你没把话说清楚? 到底没有昏了脑子,最后那句话苏秀丽强忍着没有问出来,说起来也怪不得她生疑,便是她不想承认,以前苏秀芳真的挺疼自己的,要是知道她现在处境,以苏秀芳那性子,说啥都会同意的,如果没有这点把握,她也不会撺掇郑春香去找苏秀芳说这事。 “咋没说?我都说了你现在后悔了,苏秀芳那死丫头还说啥死不死的,半点没有姐妹情。呸,别说你是她妹妹了,就是我这当妈的,她也没有放在眼里,你看她咋跟我说话的,又是让我滚又是拿刀的……”一来不高兴小闺女打断她的话,二来不高兴她接二连三地怀疑自己,郑春香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 说着说着,她没等来小闺女一贯的附和,下意思地看向苏秀丽,只一眼,她瞬间拉下了脸,这死丫头竟然敢给她甩脸色。要不是这死丫头,她用得着遭这番罪吗?想到这,郑春香难的对苏秀丽生出不满的情绪。 你说郑春香疼苏秀丽吗?她当然疼了,要不然也不会帮小女儿瞒着大女儿跟陈国成的事,可要说有多疼?那真不好说。毕竟她愿意宠小女儿,那是小女儿嘴甜会哄自己,但当这小女儿成了“哑巴”,这份宠还能有几分? 郑春香的情绪向来不会也没必要遮掩,她冷哼一声,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得了,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用不着我这个妈了,一个两个的,都给我脸色看。”一个让她滚,一个甩脸色,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咋就生了这么两个女儿?亏得她还以为小的那个是好的,没成想竟然也是藏奸的,以前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也是,要不也做不出抢亲姐男人的事。 其实早在苏秀丽怀孕,王彩桂逼上门来奚落,郑春香就对着小闺女有意见了,不过很快就被苏秀丽哄好,那点不满也就藏在心底的犄角旮旯,眼下猛然间看到苏秀丽耍脸色,被她哄惯了的郑春香重新勾起了对对方的不满。 再说还为了这死丫头,她差点连命都没了,郑春香不高兴地甩了下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转身就想走。 苏秀丽哪里是甩脸色给郑春香看?便是心里怪郑春香办事不利,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给她脸色看。她是在生苏秀芳的气,气苏秀芳忘恩负义,早知道对方是个白眼狼,自己凭啥替她受苦?就该让她尝尝王彩桂的厉害。 没错,苏秀丽早就后悔嫁给陈国成了,长得再好,可整天不着家又到处惹事,再多的感情也经不起耗,更别说还有那么个搅屎棍的婆婆——成天想拦着儿子跟自己亲近,一天到晚给自己找活。 然而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在老苏家横在外怂,离了郑春香,她啥也不是。既不敢跟王彩桂对着干,也不敢跟陈国成分开,便是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她除了哭自己的命苦,就把所有的怨气归到苏秀芳头上。 在她看来,要不是苏秀芳拢不住陈国成,她又哪来的今天?正想着,就被郑春香的哼气惊醒,转而又被对方的话吓愣了,眼看着郑春香就要走,她惊慌地伸手抓住,“妈……” 苏秀丽看向郑春香的眼里透着无助与慌张,她能不慌吗?丈夫,丈夫靠不住,孩子,孩子又没了,她清楚地知道郑春香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虽然对方不是啥精明的人,话说回来亏得郑春香是个糊涂的,要不然她哪能两三句话把人给哄住,而且一哄就是这么多年。而现在的苏秀丽也压根承受不住得罪这个妈的后果。 说起来苏秀丽不知道郑春香好好的发啥火,不过哄郑春香她很有一套,几句奉承的话,几滴泪,撒下娇,一连套下来,她头晕目眩,气喘吁吁,“……你放心,到时候我让我儿子跟我一块孝敬你。”她妈就喜欢听这一套话。 郑春香怜惜地替她拢了拢被子,欲言又止地望着小女儿,几次三番到底没有说出她以后不能生了的真相,这两天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这事,现在听着小女儿这话,她更是不忍心说了。 算了,能瞒多久是多久。她想。 苏秀丽却不知道郑春香的死心,这会儿她见郑春香重新坐到炕上,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闭上眼睛缓过这阵气眩,她有气无力地重提苏秀芳那事,还想哄着郑春香去找苏秀芳,只见郑春香迟疑了一会,然而一想到那把菜刀,她立即打了个寒颤,僵着脸说道:“秀丽,那死丫头心硬得很,咱们啊,就别指望她了,你别担心,没了那死丫头,你又不是过不下去了,这不是还有你婆婆他们吗?我就不信,他们陈家真不管你了。” 郑春香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既不松口去找苏秀芳,也不说要把苏秀丽接回娘家去,说来说去王彩桂咋样,陈国成又咋样,听得苏秀芳缓缓地闭上眼,遮去眼底的嘲弄,再睁眼开,她还是那个贴心的好闺女,半句不提旧事,强撑着陪郑春香说笑。 见苏秀丽这幅乖巧的模样,郑春香心里一阵欣慰,真真是她的好女儿,眉开眼笑地继续跟小闺女说着大闺女的坏话,好似忘记了躺着的苏秀丽身子不适的事。 第八十二章 “啊切!” 苏秀芳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陈国华紧张地过来扶着她,“咋了?哪不舒服?”他摸了摸媳妇的手,挺暖和的,还是不放心地说,“是不是这里烟熏着你了?要不你先回屋?等做好了饭了我给端屋里吃。(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我没事,火都还没开烧呢,哪有烟?就是鼻子突然有点痒,现在没事了。”苏秀芳笑着看向陈国华,见他一副担心的模样,开着玩笑打趣道,“不是说一想二骂吗?指不定是谁在骂我呢?”要不咋好好地突然打起喷嚏来? 说到这,苏秀芳忽的愣了一下,还真没准是苏秀丽在骂她,毕竟她才把郑春香给吓跑,让苏秀丽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就苏秀丽那性子,能不气吗?还有郑春香,说不定正在那跳着脚骂自己不孝呢? 见媳妇还有心思开玩笑,陈国华松了口气,不过仍是坚持地把媳妇按到凳子上,“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做饭的事有我呢,用不着你。”说着话呢,他还不忘担忧地瞥了眼苏秀芳那凸起的肚子,自过了三个月,媳妇的肚子就像吹了气似的鼓起,这万一那磕着碰着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苏秀芳刚想说就算她怀孕了,也不能啥都不干,就看到男人飞快地将她择了一半的菜拿到一边,深怕她反对似的,三两下地将剩下的菜择好,她摸了摸鼻子,也不再坚持,谁让她男人心疼她呢?转了话题,“国华,你刚刚想说啥?”方才丈夫话还没说完,就让她的喷嚏打断了。 陈国华正蹲在灶膛前弯腰生火,头也不回地说:“媳妇,你说咱住到城里去咋样?” “城里?”苏秀芳一脸的疑惑,咋之前一点口风都没有? 实际上陈国华是临时起的意,他本来觉得住在城里还是农村,没啥区别,无非就是送货的时候折腾了点,然而今天因郑春香闹得的那个乌龙,让他突然产生了危机。 现在媳妇情况特殊,自己家又不像别人家,还有父母帮村,平日他自己在家还好,可这要是他不在呢?就像今天的事,虽然虚惊一场,但万一哪一天真出事,自己又恰巧不在,咋办?陈国华都不敢去深想。 总不能他每回不在,都找人来家里陪媳妇吧?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谁家不是有一摊的事等着?这得欠多大的人情。再说了,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了,只怕事更多。 虽然住到城里去,他依旧有不在的时候,可至少要比在农村来的方便,真有个啥事的,他大姐也能过来搭把手,在他心里,大姐是自家人,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 还有一个就是,他想离那些人远远的,甭管是他爸他哥,还是他那个岳家,他算看明白了,这两家有好事想不起他们夫妻,但出事了,一个两个都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不帮的话,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骂,毕竟是他们两边的爸妈,但帮的话,说真的,他们夫妻真没那个心,这样的话,惹不起咱就躲远的,说不定到时候远香近臭,还能留点父子母女情。 想到这,陈国华更是下定决心搬到城里去,他们家又不是在城里没房子。那套房子早就让他收拾出来了,随时可以搬家。 听出媳妇声音里的迟疑,陈国华以为媳妇舍不得离开这里,正在心里想着话来劝媳妇,就听到媳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行啊,在哪不是住?到了城里,我也好找大姐说话来着。” 原本苏秀芳就是随口一说,但说完后,她有点心动了,要知道没怀孕前,她还能三不时五的往山上跑,现在倒好,她就一直猫在家里养胎,连院门都没有出去过几回,不是谁不让她出去,而是她犯懒不想出去。 也不能说犯懒,你说要是去山里呢?她铁定不带推辞。只是就她这肚子这情况的,她男人头一个不会同意,就是她自己,也不敢拿着肚子去冒险。不去上山去窜门?呵呵,来了这么久,也就大姑姐和她说得来。 所以她还真有点憋得慌,要是住城里去了,偶尔能到大姑姐那溜达溜达也不错啊。 既然夫妻俩都商量好了,按陈国华的思量,是越早搬越好,不过这事却让第二天过来探望弟妹的陈淑芬晓得了,她特意跑去找人算了吉日吉时,于是苏秀芳他们的搬家日子就定在半个月之后,那是离得最近的好日子。 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短,尤其是两口子,一个挺着大肚子干活不方便,一个手头上有活抽不出手,这俩夫妻便早早在家开始慢慢的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家里说不上家徒四壁,可也没啥多余的摆件,至于大件的家具,在房子刚到手那会,陈国华就陆陆续续地置齐了,也不缺。 小两口原本想就把铺盖衣物带走,后来想着以后怕是不怎么回来了,东西放在这里也用不上,还容易坏,别的不说,就是后头陈国华添置的柜啊橱的,就这么放着坏,还真有点舍不得,所以夫妻两个人一商量,原来的老物件可以不带,可新打的新买的,通通带走。 再说了,除了屋里头的,还有屋外的呢?养的鸡倒是能带走,但院子里头种的菜咋办?最后还是决定把菜给王大娘,毕竟他们不可能大老远跑回来种菜摘菜,顺带让她帮着看顾房子。 这么一通忙下来,动静闹得有点大,很快整个红阳村都知道陈国华都要搬到城里去了,为着,有那眼红的说着酸话,也有真心替陈国华高兴的,反正是说啥的都有。 却说陈家老宅里,王彩桂强忍着才没把手里的碗给摔了,没想到这眼中钉肉中刺的倒是出息了,这要是她的国成该多好?她撇了眼身旁精神萎靡的陈国成,心口一塞,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那兔崽子都成城里人了,你呢?”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就知道胡闹。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那块肉,自己后半辈子就指望这儿子了,王彩桂也不忍心骂下去。 陈国成一整晚没睡了,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说:“我咋了?妈,要不你给我点钱,我也能当个城里人。”不就是在城里租房吗?有啥了不起的? 陈国华在城里买房的事,除了陈淑芬夫妻外,谁也不晓得?就是事到如今,大伙还是认为陈国华是花钱租的房子,毕竟房租在他们眼里,已经是是天价了,更何况买房。陈国成也不例外。 听了儿子的话,王彩桂气得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别以为她现在暂时动不了了,就不知道他昨晚又在外混了一宿,“给钱让你拿去耍,你能不能长点心?还嫌惹出的事不够多。”说着话,她一把拽过陈国成,发狠地拍着他的胳膊,口不对心地放着狠话,“让你赌,让你赌,再出事的,我就当没你这儿子。” 被说中心思的陈国成讪笑一声,虽然打在身上半点都不疼,陈国成仍是作怪地大呼小叫,左躲右闪地连连保证说不赌钱了,王彩桂没拍两下就心疼地停了手,陈国成揉了揉胳膊,“妈,你说陈国成哪来这么多钱?”城里租房可不便宜,他不信陈国成拿得出来,“会不会是死老头子给的?”要是真的,他可不干。凭啥都是儿子,死老头子出钱给陈国成住大房子,他却只能缩在破烂屋子里? 王彩桂眸光一闪,“甭胡说,那死鬼可舍不得出这钱,他手头那点钱就是他的命根子,谁也甭想要?”扫了眼陈国成,那是她生的,他那点心思哪还用得着猜,“你别给我折腾,把死老头子惹火了,我也救不了你。” 想到死老头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赶了出去,陈国成泄恨地踢到凳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王彩桂神情不安的瞄了一眼门口,转而回过头来瞪了眼陈国成,“行了,让那死鬼听到,又是顿好骂,给我消停点。” 不能怪王彩桂这么小心,自从陈国成分出去后,陈春生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回王彩桂腿断了,陈春生虽然没有阻止他进来,但凡是碰上一次就骂一顿的,听得陈国成心里愤恨不已,却拿对方没办法,毕竟陈国成还指望陈春生开开金口,让他搬回来住。 “你就歇了那点心思。你上回闹得太过了,让死鬼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面,我估摸着死鬼是不会让你搬回来的。”她哪里不像儿子回来住?可凭她好说歹说,死鬼硬是不松嘴,就是这次,想让死鬼看在自己腿断的份上,让儿子留下来过夜都不行。“不过你也别急,妈说啥也会给你整套像样的房子。” 陈国华一个激灵,吞了吞口水,“妈,你是说把陈国成城里租的房子给我……” 听着儿子那异想天开的话,王彩桂难得对着亲生儿子翻了一下白眼,没好气地打断他, 第八十三章 对于陈国华一家要搬到城里去的消息,陈国成是在昨晚的赌桌上听来的,今天大早下了赌桌,连家也不回,直奔陈家老宅来,而整日东家长西家短,满村窜门的苗巧娟得到消息的速度自然也不慢。 说起来,苗巧娟一开始并没有当真,毕竟城里人不是那么好当的,谁让这么多年来整个村子里也就两三个狗屎运地进了成?有人问到她跟前,她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地当着大伙的面碎了那人一口,不成想她刚铁齿地说不可能的事,转眼就啪啪地被打脸,几乎整个红阳村都在说这事。 面对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是又气又急,换个人她说不定还没那么气,可咋就偏偏是陈国华呢?心情那个叫破涛汹涌,哪还有心情理会那几个往日里不对付的人的指指点点,脸色难看地匆匆跑了。 她本来是想直接去找陈国华的,然而跑到半路,气昏的脑子让风一吹,清醒了不少,改了主意,拐了个弯回家找自个男人,毕竟那对夫妻不会对她有啥好脸色,实际上是她有点怵苏秀芳,不敢一个人过去,多了人陪着,她胆也肥,再说了自个男人跟陈国华可是亲兄弟,咋也说得上话吧? 想到这,苗巧娟脚下一顿,转而以更快的速度往家里赶去,没想到她刚进门就听到原来陈国成那屋里发出的巨响,眼珠子转了转,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猫着要躲门口偷听。 …… 苗巧娟迅速地闪进屋里,哐当一声关上门,然后整个身子一下子贴在门上,做贼似的扒着门缝往外瞧,见陈国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不屑地撇了下嘴后,疾步往里走去,推了一把还在睡大觉的陈国利,没好气地说:“睡啥睡的?都啥时候了,还睡?”说着话,她伸手去拧陈国利的耳朵。 她的声音尖得刺耳,正做着美梦吧啧着嘴的陈国利身子一抖,惊醒过来,心口还砰砰地乱跳呢,耳朵就发疼,他一边扯着嘴呼痛,一边伸手去就自己的耳朵,“巧娟,轻点轻点……” 不过让苗巧娟的另一只手拍开了,她不管不顾地扯着陈国利的耳朵朝门口走去,陈国利只得弓着背,歪头斜脑,身影狼狈地紧跟着婆娘,听她在自个耳边咋呼,“赶紧的,你那败家的兄弟发洋财了,你是他亲兄弟,咋也不能便宜了外人?”有个那个钱,咋就不想想她家国利呢?还亲兄弟呢?有这么当兄弟的吗? 她骂骂咧咧,发着心里的牢骚,听得陈国利一个愣神,发洋财?谁啊?国华?正想着,耳朵又传来一阵痛,痛得他嗷嗷大叫。 原来陈国利想得出神,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而苗巧娟手里趁着丈夫的耳朵,一双眼睛却只朝外张望,一心惦记着陈国华那里,压根儿没注意到陈国利,于是一个站着不动,一个往前走,就这样陈国利的那只耳朵再次受罪了。 这一次,或许是陈国利的声音太过凄惨了,苗巧娟吓地连忙把手松开,紧张地瞅着捂着耳朵的丈夫,连连发问,“国利,咋样?没事吧?你咋就停下来了……”这可怪不得她?她咋知道这人好好地咋就不走了? 见男人五官扭成一团,苗巧娟伸出手想帮他揉一揉,却被陈国利避开了,瞪眼看着苗巧娟,眼里冒火,“干啥呢?还想打人不成?我看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有你这么对自己男人的吗?”这婆娘,就是欠揍,真当他没脾气。 苗巧娟讪讪然地放下手,被吼得心里那个叫委屈,她也不是那啥能忍的,当下就呛了回去,“咋得?你还想动手?来啊来啊,你倒是打啊。”说完话,她逼近一步,冲着陈国利挺挺胸,然而对上对方那阴沉的脸,心里的那点胆咻地缩了一半,男人这是真生气了,但她仍逞强地站那,只是目光闪烁,背也没方才那么直了。 “我,我这,这不是,心里急,你,你那好兄弟,费了老大的钱在城里租房子,这不是埋汰吗?妈去得早,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弟弟不不懂事,咱这当兄嫂的,咋也得劝着点?”一开始苗巧娟说得还有点结巴,但说到最后,她是越来越理直气壮了,自己这全都是为了陈国华好,要不是为了陈国华,她能急吗?她也不会失手伤了男人。 陈国利眸光一闪,随即脸色一缓,脸上甚至还扯出个笑,好像刚刚生气的那人不是他似的,他关切地对着苗巧娟问道:“咋回事?国华好好的租啥房?这不是胡闹吗?”他皱着眉头,俨然一副替不懂事的弟弟操心的模样。 “可不就是,现在外面都传遍了,道咱老陈家出了个有出息的,你也不想想这出息是花钱买来的,打脸充胖子来着……”苗巧娟添油加醋地把事学了一遍,心里还是老大不得劲,想到刚刚在门口听来的话,“国利,你说国华哪来的钱?该不会是爸偷偷给的吧?” 陈春生嘴上说是家里的钱以后都是他们家的,可这老头子手把得紧紧的,一点缝都不漏,他手头上有多少钱他们也没个数,这要是老头子私下贴补了陈国华,他们也不晓得啊,谁让这些日子来,老头子可是一个劲地念着陈国华,要不然咋陈国华偏偏这个时候住城里去? 苗巧娟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胸口顿时一抽抽地疼,破口大骂,“老娘在家当牛做马地伺候着,连个铜板影儿都没看到,陈国华倒好,嘴皮子抬抬,死老头的手到是松啊。不行,咱不能就这么算了。”都是当儿子的,这心咋就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她气归气,但还没昏了头,知道不能得罪陈春生,毕竟还指望对方手里的那笔钱,蚊子再少也是块肉,再说了,这么多年相处不是白处的,她对她那公公不是十分了解,七八分是有的,依她公公的性子,怕给陈国华的也就这一星半点。 想到就这一半点就够陈国华在城里的花销,苗巧娟更是心动了,坚定了不开罪陈春生的心思,却想找陈国华好声说道说道,还是那句话,都是亲兄弟的,凭啥陈国华一个人独占?他们家才是长房,合该他们占大头,就是全拿了,也没人说闲话,村里哪个不是长子继承家业的? 想着想着,苗巧娟转身就走,陈国利一把抓住,“巧娟,做啥去?爸去林三爷家了,” “走,咱去国华那,咱爸给的钱,咱也有份,国华怕忘了给,咱去要。”苗巧娟反手抓住陈国利,拽着他往门外走,她还记得这要钱得要有男人在。 要说苗巧娟只了解陈春生七八分,那陈国利更不用说了,他心里清楚他爸是不会拿出钱的,甭管那人是他还是国华,可嘴上却迟疑着说,“这不好吧?爸给了国华,咱现在去,是不是……”话是这么说的,步伐却半点不慢地跟上婆娘的脚步。 “有啥不好的?”陈国利越是这么说,苗巧娟越是坚决,斜了眼男人,语气强硬地打断他的话,“他早就分出去,爸说了这钱以后留给咱,这就是咱的,没国华啥事。”有了这笔钱,是不是他们一家四口也能住到城里去?不行,要是他们走了,陈国华住进来,老头子手里剩下的钱还不是便宜了他。 被瞪的陈国利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苗巧娟一见,用力一拽,拖着他急匆匆地走,陈国利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下一秒嘴里叫喊着,“巧娟,巧娟慢点……” …… 此时的苏秀芳跟陈国华还不知道正有两波人惦记着自己,他们正在跟陈秋生一家闲唠嗑。 身为大爷的陈秋生,眼瞅着侄子有出息,咋会不来看看?到底隔了好几层,他想得就简单多了,是真心替陈国华开心,至于哪来的钱?他一个隔房的大爷也不想多管,但高兴过后,他心里又有些不得劲,毕竟虽然都姓陈,可这有出息的终究不是他的种,然而想到在城里工作的三儿子,陈秋生眼底又有了笑意,他儿子可是真正的城里人,可比国华这户口关系还在村里的强多了。 陈秋生高高兴兴地来,又高高兴兴地走了,苏秀芳揉了揉笑得有点发僵的脸,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再有人敲门,咱就当人不在。”这都是今天第四波人马了,更别说还有站门口张望没进来的,他们夫妻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 陈国华知道媳妇在开玩笑,毕竟大白天的家里有人,他们家的院门要么敞开着要么虚掩着,谁都能自个进来,除非他们现在就去把院门给锁了,挑挑眉刚想说话,门口就传来喊叫声。 “国华,国华,秀芳,在家吗?”苗巧娟随手把门一推,拖着陈国利大步地走了进来。 第84章 他们咋来了? 苏秀芳跟陈国华不约而同地心想,但人都来了,咋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赶出去,于是陈国华让媳妇坐着别动,自己笑着迎了出去。 别看苗巧娟嘴上囔得大声,可她心里却明白,不能直接张口就要钱,毕竟陈春生说过钱都给他们这一房的事,可不能让陈国华知道,要不然陈国华跑去跟陈春生哭诉,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头子还偏心这小的,到时候分的还是他们的钱,那不是硬生生地拿刀割他们的肉吗? 所以在来的路上苗巧娟就跟男人说好了,到了后由他开口找个名目问陈国华借点钱,亲兄弟好说话,甭管咋说的,反正比她这个外姓的强,到时候她再在边上敲敲边鼓,她就不信陈国华不给。至于还不还的,啥时候还,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而陈国利本来是不愿意的,即便他心里如何认同苗巧娟的话,可他习惯了躲婆娘身后,有啥事由着婆娘出面,让自己在人前保持好兄长好儿子的形象,不过让苗巧娟一分析,谁让她在苏秀芳两口子跟前没啥脸面,说不上话讨不了好。他犹豫了一下,是要钱还是继续当个好兄长,很快他心中就有了决定,只是面上仍然愁眉苦脸,一副为难的样子,直到苗巧娟眼看就快到陈国华家,没了耐心地瞪了男人一眼,陈国利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这会儿刚进屋,苗巧娟就偷偷地掐了一把陈国利腰间的肉,同时朝陈国华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忘了路上说好的事赶紧问,陈国利脸上的肌肉肌肉抽了抽,强忍着冲到喉咙口的呼痛声,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自打看到苗巧娟跟陈国利夫妻时,苏秀芳小两口除了一开始开口喊了人,就不再说话看着他们,谁让这对夫妻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了没好事的那种,他们就等着对方张口说来干啥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把这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苏秀芳跟陈国华对视了一眼,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心中却越发地警惕起来了。 苗巧娟却不知自己夫妻被人防备着,她满意地松开了手,扔下丈夫快步地朝苏秀芳走去,一屁股坐在苏秀芳身旁,笑着说:“哎呀,秀芳,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上回见着你的时候,压根看不出你怀孕了,走,咱女人到边上好好说说话。”得把苏秀芳哄出去,腾出空间好他们兄弟说话,毕竟她男人是陈国华亲兄弟又不是苏秀芳的。 这话听得苏秀芳嗤笑一声,苗巧娟可真会自说自话,从自己怀孕后,今天还是头一回看到她,哪来的上回?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苗巧娟,就在这个时候,苗巧娟伸出手去拉苏秀芳,“我跟你说,这怀孕了可不能马虎,像你肚子这么大……” 然而她的声音在手扑了个空的瞬间,戛然而止,她脸上的笑一下子收了起来,想发火又怕坏了事,强压着火气,生硬地扯了扯嘴角,“秀芳,你这是干啥?是怪嫂子这么久没有过来看你了?这不是嫂子家事多离不开人,你看我这刚忙完就拉着你们大哥一块过来了。” 说着话,她再一次伸手,只是被苏秀芳的目光一扫,她头皮发麻,举到半空中的手,是说啥都不敢去拉苏秀芳,尤其是在对方目光落到自个手上,以前那不好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苗巧娟的手像触了电似的缩了回来藏到背后。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她又把手从身后拿了出来,不自在地放着身子两侧,干笑着看着苏秀芳解释说:“我,我手没洗,怕弄脏了你的衣服,这么好看的衣服,脏了多可惜?” 苗巧娟原本就是随口一说,可她越说越不是滋味,还能有啥?本来她的心思全都在钱上,也没怎么仔细打量苏秀芳,可眼下这一瞅,她心里酸的要命。 苏秀芳一身衣服就不说新,那是陈国华前两个月刚买的,还好看,白色碎花短袖寸衫,下面是条喇叭裤,再配上她那张白嫩的脸,走出去说是城里人也没人怀疑。 苗巧娟再瞅瞅自己,光是袖子上就有两个补丁,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哪还比得过人家? 凭啥都是陈家的媳妇,她还是长嫂呢,却穿得像个乞丐,这身为弟妹的苏秀芳却穿金戴银的? 苗巧娟的眼里全是赤、裸、裸的羡慕嫉妒恨,脸色狰狞,看得苏秀芳不着痕迹跟她拉开距离,担心对方突然之间发起疯来,她今时不同往日,小心点没大错。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以来,陈国华这不许她做,那不许她干的,让头一回当妈没有经验的苏秀芳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很脆弱,使得她的行事越发谨慎,深怕一不小心磕了碰了肚子。 苏秀芳想的事并没有发生,苗巧娟很快就回过神,想起支走苏秀芳的事,有心想冲对方笑笑,努力了半天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自己却尤为不知,干巴巴地说:“秀芳,来了半天也没给我跟你们大哥喝口水,走,咱到厨房倒水去。”到底是过不去心里那砍,明里暗里地指责苏秀芳身为主人的不是,家里来客人也不晓得招待。 她嘴上说着话,心里却想着,等钱到手了,她要啥衣服没有?照着置办一身,保管比那苏秀芳穿的好看。 “嫂子,热水瓶和碗就在桌子上放着,你伸下手就够得着。”这么大的东西,你是眼瞎还是咋的了?苏秀芳还好心地指了指,“嫂子,你这才几天没见这热水瓶就不认识了,喏,就在那,国华说放墙角不安全,一个没看着就让人摸去了,这不就放到桌子上,一眼就能瞧到,嫂子大概许久没来所以不知道。我大着肚子不方便,劳烦嫂子你自己到碗水。”你不是亲口说我肚子大吗?你好意思让孕妇伺候你? 想了想,苏秀芳觉得这事苗巧娟还真的干得出来。 其实哪里是什么放到墙角不安全?这不是陈秋生刚走还没来得及收拾吗?难道只有苗巧娟长了张嘴会说话?也是苗巧娟上赶着找骂,提啥不好偏偏提喝水,这只热水瓶正是当初趁着陈国华不在家被偷走,后来又跟苏秀芳的嫁妆一块从老宅拿回来的那只。 苗巧娟哪还不明白苏秀芳的话里的意思,但她却没有半点羞愧,只觉得肉疼,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是不爽,要不是还有理智,心里惦记着事,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破口大骂了,不过即便是这样,她语气变得不善,“天这么热,你让我喝热水,是想烫死我?”话落,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冲,她忙描补一句,“好秀芳,你就陪我一块去厨房……” “嫂子,我大着肚子不方便。”苏秀芳不傻,苗巧娟三番两次地提到厨房,这是想把自己支开,可她明白是明白,却不想如了对方的意,冲着陈国华喊道,“国华,嫂子想喝水,要冷的,你去院子里打桶水来。”不就是想跟她男人单独说话吗?她就偏偏把人给支开。 旁边陈国华兄弟进来后寥寥说了几句,就没再说话了,支棱着耳朵听着俩女人说话,陈国利倒是想说,可他对上陈国华的那双眼睛,总觉得对方把自己看透了似的,张了好几次嘴愣是说不出来。 早在苗巧娟抱怨苏秀芳连口水都没给喝的时候,陈国华就想站出来给媳妇出头,只不过他还没来的说,媳妇抢先开口了,看媳妇没吃亏,他也不急着帮腔。现在苏秀芳这么一喊,时刻准备着支援媳妇的陈国华连忙应了一声,刚站起来,就被苗巧娟喊住了,“国华,不用了,我突然又不渴了,你不用麻烦了。”她想弄走苏秀芳,可不是陈国华。 盘算落了空,苗巧娟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秀芳,瞪完了苏秀芳她又狠狠地瞪向陈国利,过去这么久了,咋还不说?她几个大步一跨,挡住陈国华的去路,扬着嗓门,说得又急又快,“国华,你回去坐,你哥有事找你呢?”说着话,她出手扯了扯陈国利的衣袖,让他赶紧说话啊。 对于苗巧娟的善变,陈国华没有任何的不适,苏秀芳能看出来的,对苗巧娟更了解的陈国华又哪会看不出来? 只想早点把事解决掉,陈国华配合地看向陈国利,陈国利干咳一声,“国华,我听说你要住到城里去。” 陈国华盯着陈国利,看的陈国利心里发毛,不自在地动了动,陈国华沉着声说道:“对啊,大哥,你也知道我的手艺还是在城里有出路,秀芳快要生了,我想多挣点钱养家,要不然凭我那亩地的出息,糊饱肚子都难。” 陈国华啥情况的,陈国利多少是知道的,当年陈国华可以说是净身分家,要不是村里分地在后头,他甚至连那一亩地都得不到,而陈国利自己又是个庄稼人,一亩地一年有多少出息,他却是最清楚不过了。也就是对陈国华在外那几年赚了多少,他心里没底。 然而陈国华既然能有钱在城里租房,手头的钱怕不是少数,不像苗巧娟怀疑陈春生偷偷贴补,陈国利坚信陈国华花的是自个的钱,他更是眼热,试探着说道:“城里的房租应该不便宜吧?你哪来这么多钱?” 第八十五章 明知道陈国利误会了,陈国华也没急着解释,他心中一沉,就听到陈国利又在那继续说道:“虽然你这手艺的确是在城里吃香,可也不是非得要到城里去。你看你之前不也是好好的,在家里做好工再拿去送,也没耽搁事,又何必费那个劲折腾来折腾去呢?你不想着你自己,也得替弟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要是累到了,你就是后悔都没处说。”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好像陈国华有多不懂事似的,而他就是那个一心为兄弟着想的好大哥,“不管咋说的,在城里租房子太划不来了,我听国安说过,城里的房子一个月十五六块钱的,也忒贵了。你累死累活做木工,得做多少个柜子才够那十五六钱的?现在你还有家要养,不像以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便是手头上有些余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日子咋能这么过呢?” 一开始陈国华靠手艺挣钱,陈国利就偷偷跑来问过陈国华这里面有多少的赚头,但陈国华当时留了个心眼,没跟陈国利说实话,含糊了过去,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弟弟会对自己耍心眼的陈国利也就当这活没大赚头,要不然他早就缠上陈国华了。 就是今天他过来,也是冲着那几年陈国华在外挣的钱来的。 兄弟多年,陈国华还能不了解陈国利?这么一听,陈国利的心思他猜到了七八分,对方张口是钱闭口还是钱的,就差没在脸上刻个钱字,听到这,他也觉得没必要再跟对方磨叽了,于是眯了下眼,重新睁开眼后直接打断,“大哥,那你说这日子咋过?” “我看你现在也还没搬过去,明儿就进城去把房子给退了吧?这也能省着点钱。你还小没经过事,不晓得日子的难过,不过好在你有我这个哥,我吃过的苦,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遭同样的罪?”陈国利想都不想地接了话,花这钱还不如给他呢?“你要是不好跟那屋主开口,明天我地里的活耽搁一天,陪你一块进城。” 他面上大义凛然地说着话,一副好像为了这个弟弟,他自己牺牲了很多的模样,心里却嘀嘀咕咕地想着,一个月十五块钱,两个月三十块钱,三个四个月……也不知道陈国华付了多久的房租?明天跟过去瞧瞧,这样的话他大概知道对方手里有多少钱,毕竟哪个人会把手头上的钱一下花光? 陈国华嘲讽的一笑,要不是今天,他真不晓得他哥有这份口才,看来之前一直是苗巧娟在前头蹦跶得欢,可真是埋没了他。还小?不经事?他哥这是还把自己当做七八岁的小孩哄吗?好的坏的都让他给说了,他还有啥好说的。 “是不是到时候再把那钱交给你保管?”陈国华也不跟陈国利兜圈子了,直接把话挑明。 虽然他跟婆娘过来的时候说好找个名目借钱,可陈国华要主动给那就更好了,陈国利一听,刚想说这样也不是不行,谁让我是你哥,累着也是应该的,只是发现陈国华死死的盯着他看,陈国利心头一颤,那话是咋也说不出口。 陈国利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可还有苗巧娟呢。 忒没用了! 苗巧娟在陈国利说话后,不想回去对着苏秀芳那张让人生气的脸,索性就站边上听这兄弟俩的说话,此时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个丈夫,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后,自己站到前头跟笑着跟陈国华说话。 “不是我说你啊,国华,这弟妹这肚子都这么大了,眼看不久就要生了,今后你又要养婆娘又要养小孩的,哪哪都要用钱,你又是个没成算的,还是我们这当兄嫂的辛苦点,替你拿着,省得你像这回,又不是没房住,却花那冤枉钱,都不值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们着当打的,帮村你是应该的。国华,你就甭跟你大哥和我客气?” 真不亏是一张炕上睡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和陈国利想的一样,她也觉得陈国华的提议更好,说出去也好听,他们这是帮陈国华的忙,谁不赞他们一声好? 苗巧娟眼巴巴地看着陈国华,盼着他点头答应。 陈国华当下变脸,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苏秀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嫂子这话说的好,咱妈就生了国华他们姐弟仨的,国华就只有你们这大哥大嫂的。”说着话她慢慢地走了过来。 陈国华皱起了眉头,不过对媳妇他还是了解的,到没有急着反对,抬起脚朝着媳妇走去,而苗巧娟夫妻心中一喜,苗巧娟更是双眼放光地看了过去一下子觉得对方顺眼极了,激动地说:“秀芳……”这么久了,这苏秀芳终于说了句人话。 “嫂子,我也不跟你外道了,我正愁生了孩子用钱的地方多,既然你们开口了,那我就腼着脸向你们借点钱。”苏秀芳在男人伸过来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他,眼睛仍然看向苗巧娟,“嫂子,你就放一百个心,我跟国华俩不像某些人,我们是不会赖账的,这钱准还,就是我们还不出,可不是还有你侄子侄女吗?”不就是哭穷吗?谁不会啊? 被戳中了心里那点不可说的心思的苗巧娟立马拉下脸,色厉内荏地喝道:“苏秀芳,你这是啥意思?我好心好意想帮你,你呢?不领情不说,还说话阴阳怪气的,有你这么做弟妹的吗?你不愿意就直说,咋得?还怕我跟你大哥把钱昧下了?” “我还真的怕呢!”苏秀芳向来不耐烦当裱、子立牌坊的嘴脸,冷下脸说出的话半点不留情面,“连块肥皂都偷的人,我还真不相信来着。” 哼!什么帮他们保管,就这对夫妻的人品,钱到他们手上能拿的回来,那都是有鬼。那只热水瓶拿的回来是运气好,可一块被拿走的肥皂之类的,到现在都没个影? 说起来苏秀芳本来就是独的性子,就连一开始分男人吃的,都费了老半天的功夫,那还是看在陈国华都她不错的份上,更别说对这对看不顺眼的夫妻了,这事她记一辈子。 苗巧娟就是个她做的别人说不得的性子,何况在她心里,那不叫偷,谁叫那个陈国华放着也是浪费,她不拿白不拿的,都让人这么污蔑了,她的脸阵青阵白,气得嘴唇直哆嗦,指着苏秀芳半天骂不出来。 让人指着鼻子骂贼了,脾气再好的也了忍不下去,更别说陈国利实际上就不是啥好性子的人,他板着脸立着眉毛,抬起手冲着苏秀芳就是一巴掌。 听到身侧传来的声音么苏秀芳意识到不对,转头一看,迎面飞了一个巴掌,她却一点都不怵,打架她就没怕过,便是现在怀孕了,她也不怕来着。 没错,苏秀芳平时是挺小心自己的肚子,危险是能避免就避免,可现在事情都发生了,她也不会任人欺负。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高抬起手就等着陈国利的手的靠近,给他重重的一击,不过她突然眼前一黑,只见陈国华一个大跨步,将媳妇牢牢地护在身后,眼神吃人般地射向陈国利,同时伸着双手一推,把陈国利推了个倒仰,一屁股坐地上。 苏秀芳还没怀孕,陈国华就把人当眼珠子的看,何况现在还怀了他的孩子,说他们娘俩是他的命根子也不为过,哪容得了别人当着他的面对他媳妇动粗?即便那人是他亲兄弟也不行。兄弟再亲,能亲的过媳妇吗?再说他们兄弟关系现在还说不上亲呢。 陈国利被推了个猝不及防,难以置信地抬头指着陈国华骂,“陈国华,你个混……”不成想苗巧娟一见男人吃了亏,心疼地想要去扶,哪想到她过于慌张,左脚拌右脚的,一头扎进陈国利的怀里,把对方扑到在地。 这个意外发声得太突然,谁都没预料到,陈国利正骂着陈国华,让这么一撞,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 苗巧娟慌张地挣扎着从陈国利身上爬起来,听着丈夫咳个不停,都急红了眼,“国利,国利,你咋样?”她下意思地想拍拍对方的后背,只是还没碰到人,被陈国利厌恶的眼神一扫,愣怔了,举着的手要放不放的,尴尬极了。 此时,苏秀芳觑了眼身旁男人的神色,冷冷的,看不出担心的神情,陈国华察觉到媳妇的目光,朝着她笑了笑,回过头来又神情冷淡地看着地上的那两人。 说他不担心陈国利是骗人的,跟阿猫阿狗处久了都有感情,何况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然而一想到陈国利对他媳妇动手,陈国华就忍不住心寒。 夫妻俩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陈国利止了咳,自己撑着地爬起来,苗巧娟这才怏怏地收回了手,余光瞄到边上站着的苏秀芳跟陈国华,气上心头,蹭地直起身子,指着陈国华的鼻子吼道:“陈国华,你可真行啊,那是你亲大哥,你侄子侄女的爸,你咋就下的了手啊?国利要是有个好歹,你让我们娘仨可咋活了?” “你们娘仨咋活?你咋不问问陈国利?他动手的时候咋就不想想秀芳是他弟妹,肚子里还有他亲侄子?他那一掌要是下去了,那说不得……”是一尸两命。陈国华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就是被苗巧娟倒打一耙气到了,也没忘记说话忌讳。 苗巧娟一僵,不甘心地嘟囔一声,“不是没打到吗?苏秀芳这不是好好的没啥事。”说到这,她的声音徒然拔高,“哪像国利,又是摔倒又是咳的,可是吃够了苦头,陈国华你这黑了心肝没良心的,你是忘了你哥对你的好,为了个女人对着自个亲哥下狠手,狼心狗肺的家伙……” 合该要他媳妇真出事了那才叫有事? 陈国华一开始是挺生气的,但气过头了,又渐渐地冷静下来,早知道苗巧娟是个啥性子的人,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何况除了他哥的那层关系,这人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村的人。所以她咋想不重要,关键是他哥陈国利咋想? 听着她骂,陈国华一直盯着陈国利看,陈国利虽然没有说话,只是他既不出声拦下苗巧娟,也没喝止她,陈国华哪还不明白陈国利的意思,尤其是看到他脸上露出赞同的神情,陈国华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抿了抿嘴,看着陈国利说,“你……”刚说了一个字,陈国华就突然不想问了,还有啥好问的?陈国利的态度不是明摆着吗? 陈国华心里对陈国利的那点感情是彻底地冷了下来。 察觉到男人心情不好,苏秀芳握住男人的手,转眼就被对方用力地抓在。 苗巧娟却不知他这么一闹,反而将陈国华推得远远的,还是再也拉不回来的那种,此时她骂了半天骂累了,停下喘口气,突然灵光一闪,扶着陈国利坐到凳子上,尖着嗓门问:“国利,你哪疼?头晕不晕?想不想吐?……”说着话,她还不忘一会儿给男人使眼色,一会儿偷偷觑着陈国华的脸色。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国利瞬间便明白了苗巧娟的用意,做出虚弱的样子,苗巧娟问一句,他点一下头,见男人这么配合,苗巧娟喜上眉梢,极力克制向上翘的嘴角,努力板着一张脸对着陈国华说:“国华,你也听到了,你看这事咋办?”甭管咋样,今天她一定要把钱弄到手。 实际上却是苗巧娟想起,当初陈国成跟赵来福媳妇乱搞男女关系,陈国华却借着陈春生的伤逼着赵来福掏钱的事,她就想借机学一学。 陈国华不吭声,苗巧娟自顾自说:“你给我五百,不,一千,要不然我就报警?”好像陈国华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陈国华跟苏秀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毕竟真报警了,怕公安也懒得理会,这样的小推搡一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公安哪管得过来,再说他们的眼睛又不是瞎的,哪看不出陈国利是装的? 看着洋洋得意的苗巧娟,小两口的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闪过两个字:真蠢。 “大哥,你呢?”即便已经对陈国利死心,陈国华的声音仍然有点紧张,眼里有着他没有察觉的希冀。 陈国利已经完全的冷静下来,有了苗巧娟出头,他又变回了往日的样子,为难地看着陈国华,只是很快又把视线挪开,“我……” “你闭嘴。”苗巧娟没好气地瞪了眼男人,深怕他抹不开面说算了,这哪成啊?那可是一千块钱啊!吼完陈国利,她说陈国华,“国华,这亲兄弟明算账。别说嫂子狠心,你要是实在拿不出来,嫂子也不为难,你就先写张欠条欠着。” 陈国华却像是没听到苗巧娟说的话,一个劲地问陈国利,让他表个态,陈国利被逼得没法子,闷闷地说了一声“我听你嫂子的”,陈国华的眼睛瞬间地暗淡了。 瞅着男人飞快地眨去眼角的湿意,苏秀芳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又听到苗巧娟在那喋喋不休,一下子火了,“有本事你倒是去报警啊,谁还拦着你不成?”自己蠢还非得出来丢人现眼。 苗巧娟一愣,别看到口口声声说报警,可这是用来吓唬人的,真让她去找公安,她又不敢,不过让她眼睁睁看着一千块钱从跟前溜走,她更是不甘心,于是她一屁股坐下,撒泼打滚干嚎,“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声音又尖又细很刺耳,苏秀芳本来心情就不爽,让她这么一嚎,更是心烦意燥,快步走到墙角拿起扫帚,一步步朝苗巧娟逼近。 不是不想活,那就成全她! 苗巧娟一边滚一边拿眼偷瞄陈国华他们,这一眼,当下吓得是真哭了出来,她咋就忘了苏秀芳的厉害?想着想着,她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可越是慌张月事容易出错,不是手滑就是脚软,折腾来折腾去的,人没站起来,倒是蹭了一身的灰。 眼看苏秀芳就快到跟前了,苗巧娟慌乱地开始在地上爬,本能爬向陈国利,而就在这个时候,苏秀芳高举起扫帚,对着苗巧娟就是一挥。 苗巧娟:“啊……” 陈国华:“秀芳……” 苗巧娟下意思地捂住脑袋,等了半天却没有感觉身上哪儿疼,悄悄地抬起脑袋,只见陈国华按住了苏秀芳,她长长地吁了口气。不过苗巧娟这口气松的太早了,陈国华接过媳妇手里的扫帚,他哪里是拦着苏秀芳?而是担心媳妇不小心动了胎气,觉得这样的力气火,还是他来更好。 苗巧娟的牙咬的咯咯响,满眼的恐惧,陈国华二话不说就把扫帚往她身上招呼,他手劲大,打人要比苏秀芳疼多了,苗巧娟发出一声又一声地惨叫。 本来因为头一回亲眼见识到苏秀芳的凶悍而傻眼的陈国利,一个惊醒,赶紧过来拦陈国华。 陈国利不拦还好,这么一拦,陈国华瞬间想起他动手打自个媳妇的事,新仇旧恨,像看个陌生人似的看了他一眼,然而不留情面地把扫帚往他身上挥舞。 陈国利起初还有精神骂骂咧咧,然而随着扫帚一下又一下地落到身上,生疼生疼的,陈国利渐渐地气虚不稳地呼痛,夹带着几声求饶声,陈国华却置之不理,逮着他打。 一时之间,屋里鸡飞狗跳。 有了陈国利这个抗打的,苗巧娟有了喘气的机会,谁让陈国华是追着陈国利打,她只要不跟陈国利一个方向就不会被打到,但是过了一会儿,陈国利扛不住,扔下苗巧娟抱头鼠窜门地夺门而出,苗巧娟看着这一幕,心里绝望了,嘴上一个劲地求饶,却不成想陈国华停下手,他站在门口,紧绷着脸,冷哼一声,“滚!” …… 苗巧娟慌慌张张逃回陈家老宅后,感觉到身上传来的一阵阵疼,又想到那张着翅膀飞走了一千块钱,她能不恨吗? 所以第二天她就一个人坐着客车进城了,她倒是想拉着男人一块去,不过有了昨天的那一遭,陈国利是说啥都不愿意。 只是苗巧娟在派出所门口转悠了半天,愣是没那个胆子进去,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了,为这,她肉疼了好几天,谁让钱没挣到反而搭进了一块六毛的车钱。 苏秀芳跟陈国华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那天苗巧娟跟陈国利闹过之后,陈国华拉着苏秀芳絮絮叨叨说了半宿的话,无非就是小时候陈国利对他咋样咋样,现在又咋样咋样的,到后来苏秀芳都不知道自己是咋睡着的。反正第二天醒来后,陈国华是再也没有提过陈国利一句话,就是后来别人说起这个兄长,他也只是笑笑,却不发表任何意见,好像那一晚把他关于陈国利的话都说完了似的。 一晃眼就到了陈国华跟苏秀芳搬家的日子。 陈国华早就个徐建林打过招呼,让他那一天开着车过来帮他们搬家。 一大早苏秀芳小两口就起来了,简单地吃过饭后,两口子就开始干活,苏秀芳在屋里收拾他们昨晚睡过的铺盖,陈国华领着匆匆赶来的王卫东在仓库收拾。 其实大多数的东西前两天就已经陆陆续续地收拾好了,所以没过多久,所有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整理好了,就差等车来搬上车。 陈国华正在屋里屋外巡视,看看是否有东西拉下的时候,陈春生背着个包袱上门来了。 第八十六章 陈春生来的时候,苏秀芳两口子正在屋里里头查看窗户,还是往院子里搬东西的王卫东先看到的,他脚步一顿,咧着嘴叫了一声大爷,而后扯着嗓子冲着屋子里大喊一声,“师父,我大爷来了。”话刚落,他就听到陈春生的声音在那响起,“王,王…”王什么来着? 陈春生记不得王卫东的名字,见状王卫东嘀咕了一句上回在路上拉着他问,师父一个月给他多少的时候不是说过了吗?但还是抹了把脸上的汗,再说了一次自己的名字,,“大爷,我叫王卫东。” “哦,王卫东,瞧大爷着记性。”谁管你叫王卫东还是王卫西?陈春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眼眸子转了转,突然眼睛一亮,把肩膀上的包袱取了下来,往王卫东脚边的的用绳子绑着的柜子上一放,王卫东张一张嘴刚想提醒陈春生这柜子等下要搬走,陈春生抢先一步开口了,“王…王家小子,我儿子城里那房子你去看过没?咋样?是不是地方很大?” 王卫东心头一紧,想起他奶他妈跟他说过师父家的那些事,当初师父答应收他的时候,为了让他心里有数,他家的长辈可是把师父家的事扳碎了跟他讲,人都是偏心的,相对陈春生这个打不着关系的,他自然而然地是向着陈国华这个做师父的。 再说他跟着师父也有段时间了,看得更是明白,这个师公从来不上家里来,便是师母怀孕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他过来瞧瞧,虽然这当公公的不方便跟儿媳啥的,可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师祖母不是不在了吗?他就是过来单纯地瞧一眼,也好过一直不见人影。这个道理连他都明白,真不晓得这师公一把年纪是咋想的。 不过有好几次他跟师父从城里回来,总能在村口碰上人,说是刚好经过,骗谁去?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可次数多得他都看的出来是特意过来堵人的,每回明里暗里打师父挣了多少,又拿着孝道逼师父搬回去,一不如意就破口大骂,骂的那个叫难听,好像师父不是他儿子而是仇人似的。他这个外人听了都替师父感到委屈,要他说,这么一个把,有了还不如没有,师父不搬回去是对的。 正因为这样,师父买房子的事他憋在心里谁也没告诉,连他家里人误会房子是师父租的,他也没去解释,就这,他妈还好深埋冤他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可他不就是不想给师父添麻烦吗? 想远了,王卫东在陈春生不耐烦喊声中回过了神,他也可以说是经验丰富,打了个哈哈,“陈大爷,你说啥?我刚刚想着事没听到。”就是知道也不想告诉你。 陈春生心头来气,觉得这个“徒孙”一点都不尊重自己,可到底是有求于人,他强压着火气又问了一遍,“小小年纪的,这耳朵就咋不好使了,我儿子那房子…” 而此时屋里的苏秀芳两口子听到王卫东的喊声,对看了一眼,陈国华抿了抿嘴,插上窗户的销,快步地走了出来,然后一眼就看到那个眼熟的包袱,他心里就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估计这回他爹上门来又是没好事。 其实在陈国利夫妻来过之后,他就预感他那个爸有可能也会找来,却不成问想差不多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过了,他爸竟然没来,他虽然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松了。他都想好了等会要走之前去趟老宅打声招呼来着,没想到这会儿他爸却摸上门来了,不用说了,怕是又有得闹了。 想到这,陈国华就感觉到头痛,瞅着正背对着自己跟王卫东说话的陈春生,陈国华竟然生出一种终于来了的踏实感,他苦笑一声冲着望过来的王卫东点了点头,率先发问:“爸,你咋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要搬到城里去,我这过来瞧瞧。”陈春生一听到陈国华的生音,忙转过身来,摆出一幅大家长的架势,板着脸说道,“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我,有没有把我当爸看?要不是从你哥那听到,我还不知道你出息了呢?亏别人还夸你是个好的,你听了也不觉得害臊?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是让人指着脊梁骨骂。”说到这,他瞪了一眼陈国华,这个儿子也太不把他放心上了。 实际上他并不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也不是听陈国利说的,早在一开始就有人跑到他跟前说这事,夸他养了个出息的儿子,他当时就想过来找儿子说道说道,可在场的一老伙的话提醒了他,跟儿子进程享福去。 能当城里人谁有愿意当个地里刨食的?陈春生也不例外。以前那是没条件也不敢想,,但现在好了,他儿子在城里那可是有房子的了,虽说是租的,可那又不是他出钱,不住白不住的,他咋也得跟着儿子一块进城去?想到那个时候这帮家伙们的羡慕嫉妒恨,他就忍不住得瑟,不过高兴过后,他又清醒了过来,自己是当不得小儿子的主,很有可能他这前脚刚说出口,后脚就被小儿子赶了出来。有了无数次被拒的经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跟离心了。 哼!离心了心照样是他的种?他就不信当着大伙的面,那孽子还敢拒绝他不成?要不然光村子里的那流言就够他吃一壶了?毕竟儿子养老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村子里也不是没有老人跟着小儿子住的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即便内心蠢蠢欲动,即便这几天婆娘、大儿子一直在耳边一个劲地念叨,陈春生硬是按耐住不来找陈国华,就盘算着等搬家那天直接跟着去,以前听那些知青说,这叫那啥,杀啥手不啥的,哎哟!他这破记性,咋老记不住?甭管咋说的,怪不得人人都想往城里跑,可不就是懂得比他们这些乡下人多? 这位也不想想,不是城里人懂得多,而是人家读过书,他现在觉得这个好了,可当初陈国华兄弟要上学,那个时候他正跟王彩桂蜜里调油,打得火热,被她枕头风一吹,是咋说的?哦,读啥书,有那钱还不如哪来给你妈买那啥擦手的,你看你妈那手,都冻成啥样了。 那一年陈国华八岁,背着箩筐,一手拿着柴刀,一手牵着陈淑芬,沉默地站在门口目送着陈国成欢快地背着包上学,久久不愿离去,而那一年王彩桂擦了整整一年的蛤蜊油。 言归正传,陈国华不吭声,这事说出去是他不占理,不管咋说的,他是该通知陈春生一声,即使他心里清楚对方是已经知道了,可合情合理还得照说,谁让他是当儿子的?但说实在,他真心不想去说,拖啊拖的,就拖到了现在。 王卫东尴尬了,他干笑一声,跟陈国华打了一声招呼,“师父,屋里还有东西没收拾好,我先去收拾了。”说完话,他就撒着脚丫子地跑了,否则当着他这个徒弟的面,陈春生不管不顾地骂起来,他师父这脸也挂不住啊?他还是赶紧撤吧。 见陈国华不说话,陈秋生自以为将人镇住了,他心中一喜,脸上越发严肃,“连这点成算都没有,我咋放心你一个人在城里生活,趁着我还没老糊涂,手上还还有点劲,我就辛苦点,跟你一块进城帮衬你几年。” 刚从屋子里出来的苏秀芳一听,运了运气,啥叫就国华一个人?陈春生这是当年她娘俩是死的。还有陈春生会帮忙做事?笑死人了,当初国华一来手里活多忙不过来,二来他念着那点薄弱的父子之情,想让陈春生挣点钱,可惜陈春生一听要赶活,说啥都不干,今个儿到好,还主动提起,不用想,肯定又是瞎扯淡的。 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忍住没骂,她又不傻,甭管男人对陈秋生咋样,可要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爸,怕是心底不乐意吧?就是自己这个媳妇也不行,咋也不能为了陈春生坏了他们夫妻的情分? 陈国华也不相信陈春生的话,“不用了……” “咋不用?”陈春生听了急着打断陈国华的话,“你放心,别看爸这岁数了,可爸还能干个一二十年的,不用担心爸的身子吃不消,为了你好,爸说啥都会照顾好自己的,要是你不放心,进城后,你多割点肉回来给我补补不就成了。”多大的事,在城里想吃块肉还不简单。 这位完全不知道,城里有时候还不如在村子里呢?啥都要拿票买,排不到对就啥都没有,至少村子里还能偶尔杀猪打个牙祭,再不济不是还有山里吗?靠山吃山,咋也比城里方便多了?听说前几年城里的日子更是苦哈哈,也就这两年有所好转,可就是这样,进城多年的陈淑芬照样还是天天白菜土豆,咸菜萝卜干。 说起来也不怪陈春生有这个错觉,实在是一则是大伙都说城里如何如何好,啥叫好?在陈春生这辈人看来,顿顿吃上肉就是好,而二则是他每回去女儿陈淑芬那走亲戚,饭桌上永远会有道荤菜,这就让他觉得城里人的日子太好了,要不是怕被人讲究,他还真想赖在女儿女婿家不走了。也就是现在上了年纪不想动弹了,要知道早几年,他能走上两三个钟头去闺女家就为了那口吃的。 他吃得是开心,还连吃带拿的,却不知道为了招待他,陈淑芬是托爹秋娘地跟人换肉,更不晓得,他吃完拍拍屁股走人倒是开心的,陈淑芬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又哪里是陈淑芬大脸充胖子,完全是陈春生自个要求的,不给还说她们不孝,这不给不行啊!不过自把陈国华分出去单过,陈淑芬心理气不过,就是陈春生咋骂咧咧的,她也就拿咸菜干招呼,也亏得后来陈春生嫌累,要不一次两次的,吃惯了好的他咋还愿意吃这些,铁定又是一出大戏? “我听那王家小子说你那房子地方够大,我过去也有地儿睡,就是小点也没关系,咱爷俩挤一张炕上正好,咱俩好久没有躺一块了,那个时候你妈还在呢。”说到陈国华亲妈,他头一个婆娘,陈春生心里免不了有些嘘唏,要是陈国华亲妈还在,这会儿他也不用“低三下四”地讨好这个翅膀硬了的儿子。 王卫东正一只脚迈出门,正听到陈春生说的那句“我听王家小子说…”,脸都白了,他忙看向陈国华急着要解释不是他说的,只是对上陈国华那张阴沉的脸,他吞下吞口水,又默默地把那只脚收了回来,他还是回屋扫地吧? 陈国华实在冷不住了,冷哼一声,“后来,那张炕上睡着的就是你、王彩桂、陈国成仨,你们才是一家人。”还有脸提他妈,就不怕他妈晚上找来,想了想,他妈怕是不愿意见到他吧? 陈春生一噎,知道说错话了,赶紧描补,“你妈当初睡的那张炕老早就塌了…”其实是是他推倒了重盘,王彩桂矫情不想睡,那会儿他耳根子软,让她一哄,啥都答应了,为这,当时他老娘整整骂了他一整年的败家子,只是现在跟眼前这小子一比,他真想让他老娘来瞅瞅,谁更败家?十五块钱一个月,够他盘多少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儿子到好,说拿就拿,真不愧是他的种! 想到这,陈春生忍不住眼里透着笑意,哪想到他是越描越黑,陈国华整张脸直接拉着,他的心情一下子破坏了,也没兴趣哄陈国华高兴了,哄啥哄,要哄也是陈国华哄他这个老子。他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哄着陈国华,谁让他想当城里人还得靠这儿子,他倒是想拿孝道他,不过这段时日以来,他发现这儿子吃软不吃硬,好好跟他说,十次里头能应两三次,否则直接当没听到的掉头走人。 说着说着,他终于注意出来老半天的苏秀芳,咋看咋不顺心,“国华,是不是这婆娘说了啥?所以你才会说不用。”换做老大听说自个帮忙做事,早答应了下来,就是换成他自己,有人这么跟自己说,也是乐意的。虽说他是没打算真的干活,可那不是对方不知道吗?所以他在听到陈国华拒绝的时候,是有生气,可更多的是不解,这不一瞅见苏秀芳,就把小儿子反常的责任推到她头上。 说来陈春生对苏秀芳一开始是没啥想法,就是小儿子媳妇,但随着陈国华一次又一次拒绝自己,他就不免把气迁到苏秀芳身上,她咋就不帮着劝劝她男人呢?现在问都不问不一声,直接给苏秀芳定罪,“国华,你们太别听那娘们的,婆娘就不能惯着,要不早晚有一天爬到你头上?不听话,你就别客气,多打几下就老实了。”说完陈国华,他又指着苏秀芳骂,“你这婆娘忒厉害了,撺掇男人不认父母…”才一句话,就把苏秀芳夫妻俩都给骂进去了。 苏秀芳本来就不是啥好脾气的人,瞧在丈夫的份上,她本来是不打算多做计较,只是她大方,对方却蹬鼻子上脸还来劲了,哪还忍得住?眉一挑,话都到嘴边了,让男人抢了先。 陈春生如果只骂他一个人,陈国华是没什么的,毕竟骂得再难听的都听过了,他早就不在意了,要不然都不知气死过多少回了,可偏偏陈春生竟然指名道姓地骂媳妇,这陈国华再憋着,就不愿意了。 陈春生的话一说,他就下意识地去瞅媳妇的脸色,还好,脸色红润还有光,微涨着嘴,不得不说陈国华真的了解苏秀芳,哪还不知道对方想做啥?他一个厉目瞪了过去,“这关我媳妇啥事?你以为我是你,女人一哄,就忘了自个姓啥,屁颠屁颠地帮人养崽子。你倒是先打一个给我看看?”便是他心里如何想他爸,可有一点,他爸当初对王彩桂是真的好,至少他就没见过他爸打王彩桂,要知道男人打女人在村子里是一点都不稀奇,他自己不就打过张河媳妇骂? 至于现在他爸动没动过手,他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从那个家出来后,他就不想知道王彩桂那对母子的事,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在他耳边念起,实际上,就是陈春生这个爸,他不像他大姐那样心情复杂,又爱又恨的,大概他们家家变的时候,可不就是家变?眨眼妈没了,爸有跟没了一样,他年纪小,不记得之前他爸对他的好,反正他有记忆里,就是陈春生的各种偏心,所以他对陈春生,一开始是恨,或许有过孺慕,相信早就被耗光了,他还能记得的就是恨陈春生明明是自己的爸,却由着他婆娘跟那拖油瓶埋汰自己,后来看开了,世上爱孩子的父亲那么多,他只是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么一个父亲,再说了,他也不爱自个的父亲,又哪能不公平地要求对方爱自己? 别看他现在看上去挺关心这个爸似的,就像上回赵来福把人给打了,他急急忙忙赶去,而事实却是瞅在那点血缘上他的确有点关心陈春生,只是更多的却是做给外人看。你说你爸被打了出事了,你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吃吃喝喝,还不得被人讲究死。更别说,大伙怕是没人愿意跟这么个人相处,就是他也不愿意跟这种人打交道。 有了媳妇,他是听惜自己好不容易白回来的名声,有了孩子,他更是如此,可一旦陈春生踩了他心中的雷,他即便拼着名声不要,也要出口气,媳妇、还有那个未谋面的孩子,就是他的底线。 瞅着陈春生一脸的愤愤不平,陈国华突然觉得好累,他又何苦跟着陈春生一个劲的纠缠,想到这,他直接说出心里话,“你也甭拿孝道说我,要论不孝,你是第一个。当年我奶你妈不同意王彩桂进门,你呢?还不是背着她跑去跟王彩桂生米煮成熟饭,逼得她腼着那张老脸替你去求亲。陈国成呢?我奶是咋说的?王彩桂嫁过来可以,陈国成得留那边,结果你闹绝食,逼着奶不得不妥协,你还不顾我奶强烈地反对,给他冠上陈姓。你真要说我不孝,我也不过是有样学样,谁让我有妈生却没爸教?至少我没学你不知廉耻,要死要活,你该庆幸。”陈国成可不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他没他妈的运道好,让人捉奸在“床”。 “你…”陈春生气得说不出话来,毕竟是不光彩的事,他没想到当年的那点事会在今天被翻出来,而且是被他儿子,问题是他咋知道?他妈不是说谁都没说,她带进棺材里的吗? “你是不是在想我咋知道的?”陈国成一眼看穿陈春生的恼羞成怒,“我奶早看透你了,怕你一心扑在王彩桂身上,走之前告诉了我ji,我,想着那…” “走之前告诉了我。”陈淑芬的声音突然想起,院子里的三个人俱是一惊,纷纷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陈淑珍寒着脸站门口,身旁跟着徐建林,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瞧徐建林一脸尴尬的模样,怕是听去了不少。 搬家是大事,她担心弟弟家一个半的人忙不过来,啥叫一个半?陈国华是一个,王卫东是半个,苏秀芳一个孕妇,不能累到不能抻到,压根儿指望不上她搬东西,于是就早两天去把弟弟的新房打扫干净,好空出今天过来帮忙。 知道弟弟找的是徐建林的车,她跟徐建林也算认识,陈淑芬就不见外地起了个大早在路口等着好搭车,只是她没料到家里的老头子又不消停了,见弟弟应付得过来,她也不急着进来,可听到后来,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爸的脸注定是要丢光了,隐晦地瞅了一眼徐建林,怕弟弟再说出啥惊人之语,忙出声打断。 第八十七章 陈淑芬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说:“行了,国华,别说了。”然后把头撇向一旁,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爸,国华搬家是喜事,你好好地又闹腾个啥?咱消停点行不?你非得让我们一个个寒了心,你才高兴啊!”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带着硬咽,她是真的拿她这个爸没法子了。 因为她是家里的头一个孩子,即使不是个带把的,她爸也真心实意地疼过她好几年,可以说,他们姐弟三个,她从陈春生身上得到的宠爱最多,正是记着陈春生的那点好,她对陈春生的感情很复杂。 说恨吧,陈春生要是有个啥事的,她也跟着急跟着上火;可要说不恨,她还真的骗不了自己,有时候她气得要死,巴不得没这个爸,毕竟王彩桂是可恶了点,可他们爸真要有这个心,王彩桂还作的起来吗?她曾经还恶毒地想过,要是当初没了的那个是她爸而不是她妈呢,那该有多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想到那些年他们姐弟仨受的苦楚,想到陈春生越老越折腾,弄得现在家里爸不是爸儿子不是儿子的,国华甚至还和他离心,陈淑芬不禁悲从中来,捂着脸直接哭了起来。 好好的家咋就变成了这个样? 陈淑芬哭了,看得苏秀芳跟陈国华俱是吓了一大跳,苏秀芳是没见过大姑姐哭,而陈国华是记得他大姐很少哭,楞了一下,忙过去劝她。 “大姐,你这是咋了?你有啥事你就说,哭啥啊?”好好地咋就突然哭了?陈国华站在边上束手无策地说,他就这么一个亲大姐,能不急吗? 陈淑芬不说话,拉着苏秀芳的手越哭越大声,她也不想哭,今天还是她弟的大好日子呢,本该高高兴兴的,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抹了把泪,冲着也围了过来的陈春生说道:“爸,我求你了,你别再瞎折腾了,你再闹,这个家就没了,以后就没人管你了。” 她爸咋就没看明白,今后他能指望的就是国华了。 她这个外嫁的闺女就不说了,不是她想不想的事,而是又不是没兄弟的,没有让闺女养父母的理?没看村东那马老三,家里就养了那么个闺女,现在还不就夫妻俩住村子里。 国华国利两个都是弟弟的,她都盼着他们好,可瞧瞧国利这些年干下的事,就说当年国华被分出去,他是连句话都没有,实在是让她觉得寒心。这样独的性子,指望他养老,还不如跟国华好好处着,今后也好有个依靠。 国华她还是知道的,看着人是冷了点,但是重情还容易心软,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记人十分,就像王大娘,当初为了那赵美红的事被打了个半死,没钱买药看伤的,还是王大娘借的钱,现在呢?收下王卫东,半点不藏私地教他,还大方地带着他挣钱,换做别的师父,不问徒弟要钱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手把手地教徒弟。 她爸要是改好了,国华也不是个记仇的,以后她爸老了动弹不得了,到底还是会给口饭吃的。 自打看到徐建林也在,陈春生那张脸憋得通红,丢人丢到外边去了,他是又气又羞,一会儿气陈国华让他丢这么大的脸,一会儿恨不得找条裂缝钻进去,可听到陈淑芬的哭声,他对这个大闺女多少还是看重的,也顾不得自己那点小心思,不放心地过来瞧瞧。 这会儿听了陈淑芬的话,他顿时就觉得这个大闺女没有往日贴心了,亏自己还担心她,但她呢?他说啥了,就求他别闹?自己闹啥?要闹也是陈国华这孽子在闹?凭啥这么说他? 陈春生当下虎下脸,“我咋了?我上我儿子家咋了?我儿子家我还上不得了?咋就成了闹了呢?我还没说啥呢,国华倒是说了我一顿,你咋就说我呢?”要说也是对那兔崽子说。 见她爸还一副委屈的样,陈淑芬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还有徐建林这个外人在,她瞪圆眼睛怒视他,不客气地喝道:“你这还不叫闹?你干啥骂秀芳?秀芳好好的咋惹你了?你没见她怀孕了大着肚子,要是把她气出个好歹,你亏不亏心?那可是你亲孙子。要不是被你逼急了,好好的国华扯那些老黄历做啥?你以为你那些个破事光彩?说出去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 以前不说是怕他们爸被抓去批、斗,后来不想说是担心名声,有这么个爸,别人咋看他们姐弟仨?要知道那会儿他们那会儿都还没结婚呢。至于现在?连最苦的时候都没说,更别说现在了。 说着话,她松开苏秀芳的手,一步步逼近陈春生,眼里冒着火,盯着他问,“那在你眼里,啥叫闹?天天打成一锅吵成一团?”她娘家现在不就是这样?别看她嫁出去不在家了,她可是知道王彩桂跟苗巧娟天天地闹。 在陈春生放话说那个家以后是陈国成的,苗巧娟自觉腰杆腰杆硬了,一改以往小媳妇的形象,跟王彩桂呛声,尤其是在陈国成被分出去后,苗巧娟更是没少生事,就想着把王彩桂一块赶了出去。王彩桂的性子又不是啥能忍的?一来二去,这两个天天为了谁都吃口饭多喝口水地干上了。 这两个人她都看不顺眼,再说她虽然惦记娘家,但她还要忙着自个家的那摊事,又有怀了孕的弟妹那要操心,见没闹大,不想也不愿意管,就由着她们闹腾。 陈春生不自在的地撇了目光,不甘心的嘟囔,“那不是我想跟国华住,国华却不让,他还有理了?”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在他看来,陈国华是自己儿子,自己要他咋样就咋样的。 “你现在倒是想跟国华住了,那当年又何必把他分出去?”说到这个,陈淑芬现在想起这事还来气,那次趁着她回婆娘伺候生病的公公的功夫,她爸便把国华分了出去,等她回来黄瓜菜都凉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她冷哼一声,“你……”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国华猛地一个转身,昂首阔步地朝屋里走去。 “国华,你做啥去?”看到陈国华那难看的脸色,陈淑芬也顾不得说陈春生了,在后面急着喊道,她隐隐有种不好预感,火急火燎地就想追过去,只是却被陈春生给拦了。 陈春生纯粹就是心里不舒服,本来被闺女一说,他是生气的,只是看到和自己说话,小儿子有个动静,这闺女就没心思说了,还跟着急,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这么大的人了,你还管他做啥?再说这里是他自个家,你还担心他走丢了不成。”陈春生酸溜溜地说。 被陈春生这么一拦,陈淑芬自然是追不成人,陈国华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他眼神极冷地将一张发黄了纸扔到陈春生面前。 陈春生被陈国华的态度激怒,在那破口大骂,陈淑芬却早一步捡起地上的纸,这几年她也跟着男人识了几个字,几个常用的字她还是认得的,拿在手上一看,脸色瞬间煞白,她扬着字据,不敢置信地冲陈春生吼道:“你咋没跟我说当初你跟国华立了字据?” 她从来不知道这字据的存在,要是知道的话……她颓然地发现,就是知道,她除了糟心,也拿这事没办法?难道还让国华撕了它不成?她自问张不了这个口。 “字据?啥字据?”陈春生被吼得一脸莫名其妙,下意思地看向陈淑芬手里的字据,没有接过来看的意思,他不识字。 “还能有啥字据?你跟国华的分家字据,上面可是写了,你拿了金手镯,以后国华不用给你孝敬和养老。你,你竟然连我妈留下来的金手镯都昧下……”你咋不觉得亏心呢? 陈淑芬气得发抖。 她姥姥娘家听说是地主,不过早在解放前就败了,只是破船还有三千钉,她妈嫁过来的时候可带了不少好东西,后来陆陆续续用了不少,最后明面上就只剩下一对金手镯,其实暗地里还有一副金耳环。 她妈临走的时候说了,金手镯留给两个儿媳,私下又偷偷把耳环塞给她让她藏好当嫁妆,只是她当时还小,金手镯只能让她奶拿着的,只是没过多久她奶也走了,这金手镯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陈春生手里。 当年国利结婚的时候,她是拿着刀才逼王彩桂把属于大弟的那只手镯要了回来,至于小弟的那只,她爸可是发着誓说等国华下工回来就给。 她以为她爸已经给了,这年头谁家有个好东西不是藏着的,所以她也就没多问一句。也怪她咋就信了她爸的鬼话,咋就不亲眼看着手镯到了小弟手里后再回家? 想到这,陈淑芬歉意地看向陈国华,要不是她这个大姐不上心,国华也不会连她妈的遗物都没有,“国华……” 陈国华却不觉得大姐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来,大姐为他做的够多了,反倒是他,明知道那是他妈留下来的,还是连争取都不争取地给放弃了。 他妈留了只金手镯给自己,他当然是知道的,分家那会,他本来是想要回来的,但甭管是王彩桂还是陈春生,他们哪一个都不想给,一番嘴皮子下来,他直接让他爸自己选,“要手镯可以,就当是我给你的孝敬和养老。” 这话的意思就是拿了手镯,他陈国华今后一分都不会给他,把手镯还给他,他该有的孝敬还是有的,陈春生听明白,只是他一个都不想选,陈国华却愣是不松口,再有王彩桂急着想把他赶出去好给亲儿子腾房子,在王彩桂的撺掇下,陈春生还是要了金手镯。 他那个时候想的很好,就是立了字据,陈国华还是他儿子,等他老了,陈国华要是不养他的话,他就闹到大伙面前去,儿子不养老子,到哪里都站不住脚,光是村子里头的闲话就能讲究死他,除非他不想在村里过了。 但现在陈国华不就是不想在村子了住了,陈春生下意思地看向陈国华,他这是来真的? 看出陈淑芬的歉意,可眼下不是宽慰她的时候,陈国华冲她笑了笑,然后目光落到陈春生身上,收起脸上的笑意,“黑字白纸写得清清楚楚,上面还有你跟王彩桂女人的手印,你以后就别再来找我了。” 他想他之前怕是做错了,他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反倒纵得陈春生闹个没完没了的,这字据早该拿出来了,那样的家,那样的爸,不要也罢。 想到这,他心里最后的那丝犹豫也消散了,脸上神情变得坚定,不过现在拿出来也不迟,他眼神温柔地落到媳妇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媳妇那凸起地肚子,没有那个家,他还有这个小家,有媳妇,以后还有孩子。 突然,陈国华感觉到手臂被撞了一下,就看到媳妇挨了过来,无声地张着嘴,“手镯咋回事?”明明婚后没多久,男人就拿了一个手镯回来,说是婆婆留下来给儿媳的,让她收好,咋又成了让陈春生给赖走了? 苏秀芳一连“说”了两次,陈国华看懂了,然后学着媳妇的样子,张大嘴巴不发声,“等会再跟你说。” 怕媳妇没看明白,陈国华还想放慢速度多说几遍,却没想到只一遍说完,媳妇就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小两口正演着默剧,陈淑芬却高声大叫起来。 陈淑芬本来是在生陈春生的气,可听了陈国华的话,大惊,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慌着喊了一声,“国华……”他这是要跟爸断了关系? 同时陈春生跳着脚大骂,嗓门大得一下子把陈淑芬的声音压盖过去,“你这个孽……”只是看到陈国华神情极为冷淡,他打了个寒颤,是再也骂不下去了。 陈淑芬还想劝几句,毕竟断绝父子关系这么大的事,咋能轻易说出口?这要是传出去,她爸固然有不对的地方,可国华呢?照样要被人骂大不孝,这又是何苦呢? “国华,你放心,我这就让爸把金手镯还给你,你别再说啥断绝关系的话,他到底是咱爸,哪是说断就断的?”跟陈国华说完,陈淑珍又转过头冲着陈春生喊道,“爸,你快回去把手镯拿来,那是我妈给国华的,你咋就给忘了?”说到最后,她努力地给陈春生找借口。 别看陈国华之前犹犹豫豫,明明手头有字据却偏偏没拿出来,那是他没想好,可一旦他下了决定,就轻易不会改动,陈淑珍自然是说服不了他。 而陈春生却说不出话来,陈淑芬急着催促了一声,此时陈国华嘴角勾起一丝嘲弄,“他哪拿得出来?那手镯早就被陈国成拿去赌了。” 陈春生不敢置信地看向陈国华,他咋知道的?就连他自己,也是前年才知道的。 金手镯向来是王彩桂收起来的,之前他相信王彩桂是个好的,也没怀疑他,后来发现王彩桂是个藏奸的,自然是问她要回金手镯,王彩桂吱吱呜呜半天,看实在躲不过才哭着说手镯早就让陈国成偷出去赌了,她也是刚知道。 陈淑芬只觉得耳朵轰隆一声响,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陈春生,陈春生却罕见地沉默了,她哪还有不明白,国华说的是真的,要不然她爸早就跳起来叫囔了。 她抡起拳头跟疯了似的扑过去,一下下地捶打陈春生,他们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咋就摊上这么一个爸?陈国成是谁?那是睡了她妈的男人,虐待她妈的亲儿子亲闺女的王彩桂的亲儿子。他爸给谁不好,偏偏就给这么个东西? 陈淑芬想不透,陈春生也想不明白,大闺女竟敢对他动手,这是要反了天了。 一愣之下,他冷不防地吃了一招,他气红了眼,当下不留情面地抬起手甩了过去。 可有陈国华在,哪会让陈淑珍吃亏,早在陈淑芬神情不对劲的时候,陈国华就上心了,一见他大姐二话不说勇猛地冲上去,他也立马跟了过去,这会儿看他大姐就要吃亏,他一把抓住陈春生的手,反手一推,把陈春生推得踉跄往后退,好悬没有一屁股坐下,同时伸手把陈淑芬拽到身后护着,就像当年大姐护着他似的。 陈国华目光凌厉地伸向陈春生,陈春生同样是一副吃人的模样,他也不叫淑芬了,连名带姓地喊,“陈淑芬,你这个逆女,你竟然动手打我,这么多年我就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早知道你有今天,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掐死你算了……你以为你嫁出去了,我奈何不了你了,走,我倒是要让梁志军知道他娶了个啥货色。” 陈淑芬的一颗心拔凉拔凉的,脸色煞白,潸然泪下,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中,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陈国华的脸色越发不善,“正好,在那之前,咱就先到大伙面前说说你的那些个破事。” 那个些个破事事?陈春生骂人的嘴顿了顿,瞬间明白陈国华这是要翻旧账,他跟王彩桂的事,他现在也想明白了,过去了这么久,也没啥好说的,可金手镯的事就不同了。拿着前头婆娘的嫁妆给后娶的婆娘,这要说出去还不得让人指着脊梁的骂,再说现在哪个不羡慕他有个好儿子,要是被人知道他跟陈国华闹翻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说风凉话吗? 甭管是哪个,好面子的陈春生都不想经历,他一下子老实了。 “我可以不说,你就当我姐这事没发生过,而且你以后没啥事别再等我家的门,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陈国华盯着陈春生问。 “哪怎么成……”陈春生立马反对,那他不是白白挨了一记? “你不同意也行,也得看看有没有人相信你?”陈国华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露出个满意的笑,亏得他姐向来孝顺,陈春生脸上又没伤,就是陈春生跟人说他姐打他,怕也没有人会相信。除非陈春生把衣服给脱了,可就是有伤有咋样? 凭他姐的力道,还能把他骨头打断了不成?要不然就凭一点点的乌青,更是没人信?村里谁身上没个淤青,有时候咋弄得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至于他姐夫,他还是了解的,就是陈春生说破了天,姐夫怕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陈春生很快就想明白了,愤愤不平,胸口更是憋得生疼,可再不甘心,他还不得不应下陈国华说的话,毕竟他有把柄在陈国华手里。 “那事我不说可以,可你不让我上门是不是太过了,我好歹是你爸?我要是一直不上你那去,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问题?”陈春生不死心的讨价还价,他还在做梦,先争取上门的权利,到时候他再赖那不走,他就不信那个时候小儿子还撵他。 他到现在仍然觉得小儿子说的是气话,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可还是不由地努力把刚刚的事想了一遍,还没看出自己哪错了,却只不过想到小儿子说的那通话,他脸更黑了,还有大闺女,就咋看咋不对劲,跟沾了脏东西似的,根本就不像往日里的她。 一想到这,陈春生浑身发凉,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总觉得有啥人在看他。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你要是不同意,我这就…”陈国华扫了一下,苏秀芳立马把她从地上捡回来的字据递了过去,陈国华接过,冲着陈春生似笑非笑地扬了扬,“我这就拿着这字据到村子里转转。”他打定主意要跟陈春生扯清楚,哪能让陈春生说说几句话就改主意的? 陈春生却突然受了惊吓得剧烈一抖,不敢再看陈国华一眼,刚刚他笑的时候,看起来跟他亲妈好像,要不是青天白日的,他都以为这小儿子才是那个沾了脏东西的那个,或者那玩意从大闺女身上附到小儿子身上了?他甚至在猜是前头那个婆娘回来看闺女跟儿子了。 想着想着,陈春生就看哪哪不对劲,心里毛毛的,压根不想在这儿久留,毕竟这是“她”儿子的家,于是也不管陈国华说啥,胡乱地点点头应下。 陈春生的心不在焉,陈国华当然看在眼里,可他也不打算问,不放心这个爸,他找来笔跟纸重新写了张字据,喊一直躲屋里的王卫东出来做个证,跟陈春生按印画押,同旧的那张字据一块收起来放好。 两个人刚说好,就听到门敲了几声,徐建林在门外喊道:“国华,时候不早了,你看是不是该搬东西上车了?” 第八十八章 早在陈淑芬说陈春生的时候,徐建林就很有眼色地躲到门外去了,还贴心地把院门给关上。结果他发现关门是对的,当他出来的时候,有好几个正稀罕地摸着他的车,听到响声下意思地看了过来,见到徐建林,都高兴地围了过来。 徐建林来过红阳村好几次,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脾气好,要不然也不敢在人不在的情况下摸出,羡慕地冲着他问东问西,张河更是热情地打着招呼,“徐同志来了。” 虽然他们两家之前闹得有点不愉快,他当时心里也有那么点不舒服,可过去这么久了,他早就把这一茬给揭过去了,对陈国华以前是咋样现在还是咋样的。 知道陈国华要搬家,身为兄弟的他哪能不来帮忙?所以一大早他时不时地跑门口张望,听到车的动静立马跑了过来。 这个时候车是个稀罕货,哪怕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张河仍然心痒痒的,忍不住凑到那伙从村口就跟在车子后头过来的村民中间,对着徐建林的车东摸摸西摸摸的,心里好不稀罕。 这会儿见到徐建林,想起自己是来帮陈国华搬家的,他却只顾在这里玩耍忘了正事,他的脸微微一红,“是不是这就开始搬了?赶紧的,咱帮国华搬东西去。”后半句话他是对红阳村的大伙说的。 话落,他抬脚就要走,徐建林赶紧把人给拉住了,“现在还不用搬,国华还有东西没收拾好,正收拾着呢。” 张河有点不相信,他昨天听国华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咋现在还在收拾?他心里怀疑着,脸上却说:“那我进去帮他一块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陈大姐也来了,里头人手够了,还乱着,都没下脚的地方,你没看我怕添乱都出来了……” 正想着,突然屋里传来陈春生隐隐的骂声,徐建林语气一顿,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就有那好事的开始朝门走去,他明白家丑不可外扬,陈国华对他不薄,他自是不想让陈国华丢脸,咬了咬牙,忙大声说道,“你们要不要到我车里面去坐坐?”要是这样都拦不住人,那他也没办法了。 一听能坐车,这帮人也顾不得去凑热闹了,这样的热闹村里哪天没有,但坐车这样的好事可不多,选哪个根本不用说了。就连挂心陈国华的张河也抵不过着诱惑,跟在徐建林的身后往车走去。 直到眼瞅着太阳挂老高了,他下午还有事,再说他们这里搬家一定要在中午之前,中午之前阳气大镇煞,徐建林这才不得不过来敲门提醒陈国华。 …… 陈春生怒气冲冲地走后,陈国华就招呼来帮忙的人往车上搬东西,没过一会儿,陈秋生领着两个儿子一块过来搭把手。 苏秀芳跟陈淑芬在屋里收拾,让陈春生这么一闹,陈淑芬的情绪不大好,而且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面对苏秀芳,毕竟这么大的人竟然还在弟妹面前哭鼻子,当时哭的时候还没多想,这会儿她却觉得挂不住脸,毕竟弟妹再亲也是个外人。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跟着弟妹唠嗑,一边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门外,听到有人来了,她的眼睛一亮,伸着脖子往外张望,没见到她盼着的人影,眼神又暗了下来,支棱着耳朵继续听动静。 苏秀芳知道大姑姐是在等陈国利,毕竟她已经好几次失口喊着陈国利的名字,她很想跟大姑姐说陈国利是不会来了,只是对上大姑姐那双微红的眼,她话都了嘴边愣是说不出口。 等东西都搬上了车,陈国华跟陈秋生父子三人跟车去了城里,而苏秀芳跟陈淑芬则打算坐客车进城。 不是车子坐不下了,而是陈淑芬跟苏秀芳他们两口子说过,有孕妇的话,搬家是有忌讳的,她最好不要在场,后来过来帮忙的王大娘也这么说,听说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苏秀芳就决定先不跟去。 不放心苏秀芳挺着肚子一个人坐车,陈淑芬又有心事,她便留下来陪苏秀芳,她站在门口目送车子开远了后,眼睛就一直看向陈家老宅的方向。 苏秀芳扶着腰转身往屋里走去,忙了一上午,她还真有点累了,她走了几步没看到陈淑芬跟上,停了等她,“大姐,咱进屋吧。” “来了。”陈淑芬嘴上应着,眼睛却仍然看着陈家老宅的方向,半响,才失望地收回目光,快步地追上苏秀芳。 “王大娘说待会把他们家的碗筷拿过来,院子里还有些菜没摘,国华也给咱们留下口粮,中午咱凑合着吃。”其实王大娘的意思是想让他们中午到她家吃饭,不过苏秀芳没答应。 陈淑芬随意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又转头往后看了一眼,拉着苏秀芳说:“国利怕是有事耽搁了,所以今天没来,你跟国华别往心里去。” 是替陈国利解释还是拿话劝她自己?苏秀芳看着陈淑芬满脸的失落,心想怕是后者的可能性多一点。 苏秀芳不吭声,对于陈国利她不想说什么,跟陈淑芬抱怨陈国利的不是,别傻了,她一个弟妹能亲得过他们亲姐弟吗?要她昧着良心说没事,那更是不可能的,就陈国利苗巧娟这对夫妻所做的事,她没破口大骂是她有素质。 见弟妹不说话,陈淑芬先是有点生气,转而又觉得弟妹这态度也没啥错,亲弟弟搬家,国利这亲哥哥连来都不来一下的,做得还不如张河这个外人呢,换做是她也生气。 她忍不住埋怨陈国利的糊涂,在心里骂了几声苗巧娟,男人不懂事你这当女人的咋不劝劝?骂完又开始着急,苏秀芳生气没关系,可要是国华也对国利有意见了,这是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事。 今天跟她爸闹成这样,知道跟她爸的关系是再也恢复不到以前,依她爸的性子会记恨自己打他的事,而自己也忘不了她爸说的那一番话,所以她更不想让陈国利跟陈国华兄弟间也有间隙,只是她却不知道的事,陈国华跟陈国利早已经闹翻了,这事苏秀芳跟陈国华谁也没想着告诉陈淑芬,省得让她伤心为难。 想着想着,陈淑芬坐不住了,她对苏秀芳说:“秀芳,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吧?我去看看国利咋了?到现在都不出现?”这臭小子的,都当爸了还不知道好歹,有啥事比亲兄弟重要? 大姑姐都这么说了,苏秀芳当然说没事,她很善解人意地说:“大姐,你去吧,我没事,正好我有点累了,想歇会呢。” 陈淑芬叮咛了几句苏秀芳,便火急火燎地跑到陈家老宅,结果到了那里,发现苗巧娟躺地上撒泼,大着嗓门干嚎,“……我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爸,你好狠心啊,这么多年我们一家老小吃的最少干的最多,你……” 突然余光瞄到门口站着的陈淑芬,苗巧娟就跟见了救星似的,跳着扑了过来,紧紧拽住陈淑芬的手,委屈得不得了,“大姐,你来的最好,你快来劝劝爸,他要把我们一家子赶走,爸最听你的,你快跟他说说。” 原来陈春生觉得前头婆娘能来找大闺女小儿子的,那就也能来找大儿子,这么一想,心里瘆得慌,于是一回到家就把陈国利叫到跟前。 要说陈家几个人当中,谁最了解陈春生,莫过于是陈国利,因为他是最像陈国利的,即便他心里不承认这点,可对陈春生最近打啥主意,他还是了解的,甚至他比陈春生更想盘算落实,谁让他记恨着陈国华的那顿打,心想你陈国华不是有钱吗?这钱我用不着,你也甭想用。 一大早他就在陈春生跟前敲边鼓,使得陈春生连饭也不吃了直接杀到陈国华那里,然后就兴奋地在屋里等着消息,一想到陈国华被迫无奈带着陈春生一块进城,他乐的合不拢嘴。 本来陈春生不叫他的话,他也会上赶着过去,一听陈春生喊他,陈国利眉开眼笑地去了,却不成想陈春生一开口,他是再也想不出来了,因为陈春生想让他暂时搬出去住。 这就话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苗巧娟跟陈国利当然不干了。眼见陈国成都分了出去,这个家就要是他们的了,让他们放弃这块到嘴的肉,他们哪肯啊?再说了,没有预兆就赶他们出去,他们住哪去? …… 听到大姑姐说道这里,苏秀芳忍不住好奇地问:“后来呢?”该不会陈春生还真把人给赶了出去? 陈春生现在看陈淑芬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哪还乐意听她的全?陈淑芬心里也清楚,可苗巧娟不知道,见大姑姐不吭声的,叉腰指着她骂,然后骂的兴头上来了,梗着脖子冲着陈春生一顿嚎。 “苗巧娟又哭又闹,放话说爸要是赶他们出去,前脚出门后脚她就撞死在门口。”陈淑芬一脸的疲态,“这话我都不相信,爸竟然相信了,也不说让他们出去住的话。”只是却让国利不要出现在他跟前。 不过后半句她憋在心里没有跟苏秀芳说,想在苏秀芳这个儿媳面前给陈春生留点情面,但到了陈国华跟前,陈淑芬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她趁着苏秀芳在屋里歇息的功夫,拉着陈国华走到院子里,忍不住抱怨说:“国华,你说爸到底是咋想的?他咋就不能消停会?现在他身边就只有国利一个,他咋还闹?我看国利这回也是寒了心,他以后可咋办?还真指望那个拖油瓶?” 在陈淑芬看来,陈春生闹这么一出铁定是王彩桂那老女人在背后撺掇,她可是知道那个女人这段日子上蹿下跳地想让拖油瓶搬回来。 陈国华却不担心这个事,别看陈国利现在跟陈春生离心,可只要陈春生手里还有钱,陈国利就不会不管陈春生的,说不得他今天生气明天又跟在陈春生屁股后头转悠,以他对陈春生的了解,没咽气之前一定会把钱拽得紧紧的,怕是他也知道陈国利这性子,要不然也不会来这么一出。 而且管他和谁过,陈国利也好,陈国成也好,反正跟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陈淑芬可以说是一手养大陈国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他们那个爸,她心里还有气呢,便也不再多说了,反而说起了陈国利,她起先去老宅是想问问国利咋没来帮忙,不成想被这么一闹给忘了,这会儿她忍不住替陈国利描补一两句,省得为了这事坏了他们兄弟感情,“国华,我知道国利……”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陈国利打断了,“大姐,我想你有些事还不知道……” 本来陈国华是不想说陈国利干的事,但大姐要是不知情怕是为了他们兄弟那所谓的兄弟情,老是在他面前提起陈国成也够烦的,想了想还是把跟陈国成闹翻的事跟陈淑芬说了一遍。 有些话以苏秀芳的身份不好说,她说就成了挑拨离间,破坏男人兄弟感情,可陈国华却没有这个顾忌,他直白地说:“……所以大姐你以后不用再跟我说陈国利的事了,我没有那样的大哥。”你说了我也不爱听。 陈淑芬怔愣在那里,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久久回不过神来了,陈国华一见她这模样,担心地喊了一声,“大姐?”不会是吓傻了吧?要真是这样,他宁愿被陈国利天天烦着。 陈国华心里浮起一丝淡淡的后悔。 “你说的可是真的?”陈淑芬不死心地求证,其实她心里已经知道这事真的,但她不愿意相信陈国利那么坏,情愿陈国华在骗他,见到陈国华点了点头,“大姐,他要是真没钱吃饭,我这个做弟弟的又哪会见死不救,” 陈淑芬突然用手捶打着自己胸口,哭着她早逝的妈,“妈啊,我对不住你,我没把国利教好……” 陈国华吓了一大跳,忙伸手抓住陈淑芬的手,“大姐,你是能替他吃还是替他喝的,他自己长歪了,跟你有啥关系?你没有对不住谁,你已经做得够好够多了。”真要说谁对不住谁,那也是他们多不住大姐。要不是有他们这两个累赘拖着,大姐也不会拖到二十多岁还没嫁出去。 虽然现在这个姐夫也不错,可陈国华总觉得以他大姐的能干,要不是年纪大了,怎么也能找个更好的?有哪会被婆家嫌弃?反正在陈国华心里,所有的女人,就他媳妇跟大姐最好,或许以后还会多一个他闺女。 第八十九章 这一天,对陈淑芬来说太过煎熬了,先是和她爸翻脸,后来又得知仅有的两个亲弟弟早就闹翻了,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让陈国华劝了几句不再哭了,但她神情恍惚,目光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句,“我要回家。” 说着话人就站了起来,陈淑芬这副模样,陈国华哪敢让她一个回去?他把陈淑芬按坐在凳子上,可他一松手,陈淑芬就又立马起身,看到陈国华伸过来的双手,一脸的警惕,她疲惫地吁了口气,“国华,我没事,小达快下学了,我得回家给他做饭去,还有你姐夫也快下班了。” 陈国华迟疑了,想了想,然后再一次把陈淑芬按到凳子上坐,在陈淑芬出声之前,他抢先说道:“大姐,我送送你,你先坐会,我去跟秀芳说一声。”媳妇一下车到家,就说要歇歇,这一睡睡到现在也不知道醒没醒? “不用了国华,我自己……”对上陈国华那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的”模样,陈淑芬拒绝的话说到一半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心里暖暖的,彻底想通了,国华国利不和就不和,还认自己这个姐就行了,至于别的,都这么大了,她也管不了了。 “行,你去看看秀芳,要是她还在睡,你也不要把她叫起来。”陈淑芬笑着叮嘱弟弟几句。 陈国华抬脚走了两步,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大姐,你坐着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话落,他直愣愣地看着陈淑芬,见陈淑芬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蹭的一下跑屋里去瞅了眼媳妇,结果到屋里一看,发现媳妇还在睡着呢,他替媳妇压了压被子,蹑手蹑脚地退了没出,然后跑出去翻出笔和纸,在上面写了一句他送大姐回家的话,又轻手轻脚地进屋把纸条放在床头,好让媳妇一醒来就看到。 …… 苏秀芳这一觉睡得也够沉的,陈国华送陈淑芬回来,看到媳妇还在睡,他便去了伙房,先把饭做好放锅里热着,然后回了趟屋,见媳妇仍然没醒,他心里急了,几次抬手想要推醒媳妇,只是想到回来前大姐的话,他终究还是收回了手,又瞅了一会媳妇,这才出去收拾东西。 家里皮尔片儿,大件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好,可小件的东西零零碎碎的还没有归置,正收拾着呢,他就听到里屋媳妇在喊自己,“国华,国华……” 陈国华把扫把一扔,撒脚就跑,嘴上应着,“来了来了,媳妇你咋了?”说着话,他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要不是他大姐说媳妇这是累,让他不要吵她,他早就把人弄醒带医院去看看了,谁让他媳妇怀孕到现在,就没这么睡过。 苏秀芳一头是汗,紧张地拽着陈国华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看得陈国华一头雾水,嘴里反复地问咋了,苏秀芳就是不吭声,半响,她才舒了口气说道:“我刚刚做梦梦到你让人给打了……”浑身都是血,我喊你你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后半句话,苏秀芳瞅着丈夫的笑容,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 陈国华提着的心一下子落下,宽慰媳妇,“做梦了?做梦哪能当真?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我跟人无冤无仇的谁会打我?你看到打我的人了吗?” 苏秀芳摇摇头,陈国华笑了,“这不就得了,你别担心,我今后注意点就是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语气一转,“饿了吧?我做好饭了,咱吃饭吧?” 苏秀芳本来就是个胆大的,她又不是没见过血,只不过流血的那个人是自个儿丈夫,她这才被吓到,这会儿看到丈夫好好地就在自己身边,有说有笑的,她慢慢地缓了过来,听丈夫这么一问,她的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的声响,陈国华笑得更大声了,把媳妇脱下来的衣服往她身旁一放,“你穿衣服,我去把饭端出来。” …… “大姐呢?”苏秀芳拿着筷子左右没见到大姑姐的声音,后知后觉地问。 陈国华夹了块肉放到媳妇碗里,边夹边说:“回去了,大姐不放心小达跟姐夫,没吃饭就走了,不过她说明天过来跟我们商量请客的事?” 他们搬了新家,肯定是要请吃饭的,一来暖房,二来感谢帮忙的人,像他们两家的亲戚,还有今天帮忙搬家的村民这都是要请的。 本来这顿饭应该安排在今天的,只是苏秀芳怀孕不方便,陈国华怕又是搬家又是请客的,累到媳妇,就把这事推迟了几天,但现在家也搬了,那请客的事自然而然地就该请了,所以陈淑芬就想抽空过来商量商量,毕竟人情债欠久了也不好。 苏秀芳点了点头,紧跟着问道:“那陈国利他们喊不喊?”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要不要叫上陈春生? 甭管是哪一个,在别人看来,他们都是自家的至亲,要是不喊的话,不就明摆着让人说闲话,怕到时候就有人骂他们夫妻不孝,忘恩负义了。 苏秀芳能想到的,陈国华也能想到,可他既然当着他大姐的面跟陈春生撕扯清楚,他就没打算再在人前跟陈春生装“父慈子孝”,于是他抿了下嘴,“不请,他们一个都不请。” 男人都这么说了,苏秀芳也没装贤良地劝几句,她本人也神烦那对父子,就这么断了今后不往来了更好,想到这,她就想起了金手镯的事,“手镯是咋回事?你从哪拿回来的?不是说陈国成拿去赌了吗?”当初她以为是婆婆交给丈夫,丈夫又给自己,哪里想得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 “当初陈国成打听卖手镯让我听到了,我就找人把手镯给买回来了。”为这,他差不多把那年出去打工挣得钱都花上了。“拿回来后,我怕带身上不安全,就把手镯包好埋在咱家后院里。”至于咋就不藏屋里?有苗巧娟呢,房屋里更不安全。 两人吃着饭又聊了几句,吃完饭,陈国华扶着媳妇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见媳妇打了个哈欠,便催着她去洗漱早点休息。 虽然这一天苏秀芳没搬多少东西,可挺着肚子坐了一个小时的车也够累人的,即便她刚刚睡了一觉,却仍然感觉到疲惫,也不推辞地就着男人兑好的热水开始收拾自己。 趁着媳妇洗漱的功夫,陈国华就去把大门锁好,又检查了了一遍门窗,见没有问题,这才进去就着媳妇用剩下的水简单地把自己捯饬干净之后,就上炕搂着媳妇睡觉。 第二天一早,苏秀芳醒来的时候,炕上就她一个,她穿衣服下地,收拾好被褥,出去一看,陈淑芬已经来了,正拿着针线缝衣。 苏秀芳一眼认出了这事陈国华的衣服,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大姐来了?啥时候来的?”说着话,她脸罕见地红了,这缝补的活本该是她这个做媳妇的活,只是她原本就不擅长这个也不耐烦这个,之前还逼着自己给丈夫做鞋垫,现在借着怀孕的名义偷懒,她都好久没拿过针线了。 她原本也觉得没啥,可眼下见大姑姐这一举动,她难得反思一下自己这媳妇时不时当得不够称职。 正反省着呢,陈淑芬忙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招呼说道:“秀芳,你起来了。国华有事出去了,饭在锅里放着,我这就去给你拿过来。” 见大姑姐一脸的笑意,苏秀芳看得出昨天的事对她已经没啥影响了,不得不感慨一声大姑姐想得开,而后忙出声拦住陈淑芬,“大姐,不用了,我洗把脸自己来。”安心等着丈夫的伺候,那是他们夫妻感情好,可哪能让大姑姐伺候?她又不傻。 陈淑芬摆了摆手,“饭是国华做好的,我就是端个碗拿副筷子的,多大的事啊?你洗你的。”在陈淑芬心里,为了弟妹肚子里的那个侄子,就是让她伺候弟妹洗脚她都愿意,更别说只是把饭盛好端过来。 说完话,她不给苏秀芳开口的机会,转身就往那伙房去,苏秀芳见状也没再说啥,匆匆去洗了把脸。 等苏秀芳洗好脸回来,陈淑芬已经摆好了饭菜,小米粥、白面馒头和几个小菜,她忙走过去坐下开始吃饭,此时陈淑芬在对面坐下,重新拿起针线缝补衣服,嘴上说着请客的事:“国华有没有跟你说过请客的事?你们打算办几桌?啥时候办?我都看过了,后天是个好日子,要不就在那天请客?” 苏秀芳没意见,“行,大姐就那天,国华都说了,有大姐在呢,我们省事多了。”别人或许会嫌这样的大姑姐多事,可苏秀芳却巴不得有这么个大姑姐,毕竟这些事她不大懂。 好听的话谁不乐意听?这话说得陈淑芬眉开眼笑,昨儿她男人还说让她少插手结了婚的弟弟的家事,省得坏了感情,她说秀芳不是那样多心的人,现在可不就是让她说着了,这弟妹可真是找对了。 乐了一会儿,陈淑芬又在那说:“你们打算办几桌?昨天张河几个肯定地请,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大爷一家,爸跟国利……” “大姐,国华说爸他们不用叫了。”听到陈春生,苏秀芳忙打断陈淑芬的话。 第九十章 苏秀芳原本以为陈淑芬会说什么,却没想到陈淑芬沉默了一会,便岔开了话,“那就办两桌吧,男人一桌,女人小孩一桌。”说她不难过都是假的,可就像昨晚她男人说的,强扭的瓜不甜,别到最后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伤了跟国华的感情。 不想了不想了,她这个大姐难道还真能管他们一辈子?就是她想管也管不了了。陈淑芬边摇着头想边问苏秀芳,“秀芳,那你爸妈那边?”叫还是不叫?来的话,两桌怕不够? 说起来陈淑芬觉得老苏家也不咋地?女儿女婿搬家,也没见他们老苏家过来搭把手,就是过来后啥都不做,他们也快活。所以她是不想请的,但到底是弟妹的娘家,这请不请的,还得弟妹拿主意。 “也不喊了,兴业上学来不了,我妈还有苏秀丽要照看,家里家外就我爸一个人忙活,怕抽不出空。”苏秀芳眼都不眨地说着话,这里面也就苏兴业的理由是真的,说到底她也想趁机慢慢跟老苏家断了往来。 然而陈淑芬又改了想法,劝了苏秀芳一句,“说还是要说一声的,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你不说在别人看来就是你不对了。”两边的父母一个都不来,别人肯定觉得是国华秀芳他们不孝顺,要不咋偏偏两边都没来?也没那么巧两边都有事吧? 大姑姐的一番好意,苏秀芳心领了,她点了点头,“行,大姐我知道了。”至于说不说?咋说的?那就是她的事了。 见弟妹应下来,陈淑芬也不再就这事说啥了,毕竟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说多了还不是惹人烦,她反而把凳子移到苏秀芳身边,神秘兮兮地问苏秀芳,“你那个亲妹妹……”说到这瞥了下嘴,“那个拖油瓶的婆娘现在咋样了?” “我也不大清楚,听说现在是她妈在照顾她……”其实她没说的事,这半个月郑春香又来找过她两次,一次还没进门就被她手里的刀吓跑了,一次是在路上堵陈国华,却被陈国华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那之后就像是死心似的再也没有来过了。 “听王大娘说,苏秀丽从医院回来后,那陈国,”想起大姑姐对陈国成的称呼,苏秀芳改了口,跟着大姑姐称呼起来,“拖油瓶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王大娘咋知道的?她是听陈国成邻居张大爷说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现在过去也有段时日了,可盯着陈国成家的人还是不少的,陈国成家一有啥动静,立马传得满村皆知,就是苏秀芳这个整日猫在家里的孕妇,也有不少人特意上门来说呢。 说了一会苏秀丽的事,之后姑嫂俩个又商量起请客的菜,说得差不多的时候,陈国华一脸喜意地回来了。 “国华,你回来了。”陈淑芬笑着跟陈国华说他们姑嫂商量了一上去的结果,“正好,我跟秀芳都商量好,后天请客,办两桌,八个菜,你看咋样?” 陈国华当然没意见,他感激地看着陈淑芬,“大姐,秀芳现在不方便,那天就麻烦你了,有啥缺的,你尽管跟我说。” 陈淑芬佯装生气地皱着眉说:“国华你说的是啥话?跟大姐见外,这是把大姐当外人看了?”说着话,她心里甜滋滋的,国华不跟自己见外,那是没把她当外人,经历了昨天的打击,她现在巴不得这个弟弟跟自己亲近亲近。 三人又就请客那天的事说了会话,陈淑芬见该缝的也缝完,该说的也说完了,就准备回家,毕竟她家里也有一滩的事呢,咋能整日在娘家逗留,像啥样? 是的,昨天跟她爸离了心,她就把陈国华这里当娘家了,反正之前回门也回的是这个家。 她起身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后天我过来的嗜好顺带把家里的碗筷一块拿过来,我早点来,到时候国华跟我一起去买菜。”其实应该明天去买菜的,可没办法,这天热的东西放不住。说到最后,她也没忘记提醒陈国华,“国华,别忘了明天回村跟大伙说一声。” 送走了陈淑芬,陈国华回屋坐到媳妇身边,眉开眼笑地跟她说起上午的经过,“咱这家搬得可真是时候,早上姐夫又给我介绍了几笔生意,光是柜子就要五十个,我想把西屋当工作间,然后再招几个师父来做活,媳妇你看成吗?” 要不然光凭他跟王卫东两个,还不知道做到啥时候呢?所以他说这家搬的对,要是还在村里,哪招的来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钱从眼前溜走。 苏秀芳昨天到了这里就到头再说,醒了天又黑了,对丈夫嘴里的西屋没印象,嘴上却说:“我看这事行,谁还跟钱过不去?要是有人不方便过来,可以让他们过来看你做的柜子的样式,然后再在他们自己家做,做好了再拿过了也不耽误事。咋样都成,就是你不要累坏了身子。” 苏秀芳随后一说,陈国华却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抿着嘴琢磨起媳妇的话:照媳妇的意思,其实他可以开家家具店,可以是他自己做的,也可以让其他人把做好的家具放他这里买,然后他拿说好的抽成,或者他直接买来再放店里卖出去。 他越想越激动,张着嘴就要跟媳妇说道说道,只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咋也得等他打听清楚再说?要不然不是让媳妇跟自己干着急吗? 正想着呢,苏秀芳就打算屋里屋外转一圈,要是有人问起你家啥样,她却不知道,那不是笑死人吗?陈国华一听也赶紧跟上去,用他的话说,“媳妇,这屋我熟,我给你带路。” 苏秀芳:…… 哪用得着他带路? 这房子的格局跟原来那个家差不多,五间正房,中间是堂屋,他们住的就是堂屋东边的那个东卧室,剩下的屋里干干净净地啥都没有。 倒是院子左右两边还有东西两个厢房,东厢房原来的主人是用来做厨房的,里有有个三门的灶,对面西厢房,现在被陈国华当做仓库用,里面放着他的木头跟柜子之类的,看来这就他说西屋。 院子看上去挺大的,有前院和后院,前院大概有十平方米,后院比前院大一倍,二十平方左右,还有个口井,苏秀芳看了一眼那口井,心想他们到是不用愁吃水的问题了。 转了一圈,苏秀芳觉得挺满意的,这四千块钱花得倒是也不冤。 这一天就在苏秀芳小两口收拾房子中过去了。 第二天陈国华就抽空回了趟村说请客的事,一听有席宴,大伙满脸笑地应了下来,“放心,国华,明儿我们一准去。” 就是陈秋生犹豫了会,最终也应了下来,“行,到时候就我跟你两个堂兄过去。”他家老老少少十余口人,哪好意思都去?再说都去了,谁来伺候家里那位祖宗? 陈国华最后去的是王大娘家,打完招呼后,他顺带把背着包袱的王卫东捎了回来,以后王卫东回跟着他们住一块。 …… 陈国华走后,苏秀芳就搬了张凳子坐到门口,手里择着菜。初来乍到的肯定要先跟邻里打好关系,这里又不像在老家了,在那边他们家可以说是独门独户,离得最近的张河也有两三分钟的路程,但这里呢,房子与房子就隔了堵墙,趴墙头就能瞅到对方院子里的事,哪能再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了解周围住着些什么人,脾气咋样,尤其是他们家左右两边的邻居,对苏秀芳来说很有必要。 可一来苏秀芳大着肚子行动不便,二来她本质上就不是什么热情的,要她主动上别人家窜门有点不大现实,所以她就把院门敞开,自个坐门口,等着别人过来。 这里原来的住户老早就知道九十号的房子换主人,只不过一直没有见人搬进来,昨天搬家的动静闹得有点大,很快这一片的街坊就知道九十号有人住了。 苏秀芳想了解他们,他们也对这新搬来的住户很好奇,眼下见苏秀芳坐在门口,没一会儿就有人围了过来,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陆陆续续的,苏秀芳转眼就被五六个人围住了。 通过聊天说话,大多是别人说苏秀芳听,苏秀芳知道了,她家左边姓赵,上有一个老娘,下有两个闺女,右边的邻居姓许,老老少少十几口人挤一起,其他的苏秀芳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昨天说不过来的大姑姐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苏秀芳跟邻里说一声,就领着大姑姐往屋里走去,边走边问:“大姐,这是?”嘴上说着话,心里却有几分猜测,谁让那男的跟她那个“好”公公长的相似,就是看上去要年轻些。 果然,陈淑芬无奈地撇了一下嘴,“苏秀,这是你三叔三婶。” 第九十一章 苏秀芳瞬间了然,嘴角挂上一抹笑,侧过头冲着陈冬生夫妻礼貌地唤了一声,“三叔,三婶,你们进屋坐。” 贾梅兰不做声,扭着头四下地打量着院子,而陈冬生搓着手干巴巴应了一声,扯着他婆娘在凳子上坐下,贾梅兰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在屋里屋外转悠。 陈冬生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替自个婆娘描补起来,“那个,那个国华家的,你三婶是个坐不住的,她在家也这样。” 其实他心里挺别扭的,按说呢,往日里婆娘对自己就是这么个态度,二十几年来他早该习惯了,换个人,婆娘这么对他,他笑笑就过去了,可眼前的是多年没见的侄女跟陈家儿媳妇,他就觉得丢脸丢大发了。 而且婆娘这幅样子,挺让他在陈家自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想到这,陈冬生也没了兴致说话,闭上嘴巴装起沉默。 屋里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苏秀芳看着不说话的陈冬生,跟在屋里东瞧瞧西瞅瞅的贾梅兰,皱着眉头率先打破了沉默,“三叔三婶,你们先坐会,我去给你们倒茶。”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陈淑芬,示意她一起去。 “哎呦,三叔,秀芳不方便,我过去瞅瞅。”接收到弟妹眼神的陈淑芬招呼一声,不给陈冬生张口的机会,赶紧跟上苏秀芳。 …… 苏秀芳探着脑袋往堂屋张望,“大姐,他们来干嘛?”不是说好几年没来往了,咋来了? 陈淑芬顺着弟妹的视线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一大早就来敲门,我还以为是谁呢?” 等认出敲门的是陈冬生跟贾梅兰,陈淑芬当场愣住了,她哪想得到多年不联系的三叔三婶竟然找上门来?要不是男人出来找人,怕是她这会儿还在跟陈冬生夫妻站门外干瞪眼呢。 对于陈冬生夫妻,陈淑芬说不上啥感觉,一年都见不了一次面的,哪来的感情?可人都来了,说起来终究是亲戚,就是看在她奶的份上,最后还是把人让进屋。 “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夫妻一坐下,那个贾梅兰就开始跟我打听老家的人,听到你们搬到城里来了,贾梅兰还不信,偏要让我领她过来瞧瞧,你是没看到,她那模样,就像我骗她似的。” 说到这个,陈淑芬就想起当时那贾梅兰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心里就窝着火,忍不住跟弟妹抱怨起来,“你是不知道,咱这三婶深怕我们这穷亲戚上门打秋风,连住哪都藏着掩着不让人知道,奶走后,她就让三叔跟咱这边断了,连过年都不回来走亲戚。” “咱三叔也真是的,啥不好当,当个上门女婿?做啥都得瞅那贾梅兰的脸色,给那贾家当牛做马不说,连儿子都跟人姓,回来给自个妈上柱香都不行,当初还不如在村子找个媳妇,穷是穷了点,至少这日子过得自在,心里舒坦……” 上门是客,虽然是不请自来,但那也是客人,咋也不能把客人扔一边,他们躲懒吧?于是姑嫂俩在伙房说了一会的话,就一个拎着热水瓶一个拿着两只碗的回去了。 …… 在贾梅兰心里,要是有可能,她是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跟丈夫老家的人打交道,有这么一群穷亲戚,说出去埋汰死人了,所以等婆婆去了后,她就拦着丈夫不让他回老家,就当没了这门亲戚。 本以为这辈子跟他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却没想到小儿子找了个对象,这对象哪哪都好,样貌,家世,就是她也挑不出哪里不好。她高兴过后,又开始担心那女方家的看不上他们,他们家到时候压制不住人,就打算找几门亲戚在过几天的定亲那天来撑撑腰。 既然是撑腰的,这亲戚就得拿的出手,可她家向来人口少,她那辈就她一个,要不然她当初也不会选了个农村来的当丈夫,毕竟城里她看得上眼的男人都不愿意入赘,看不上眼的还不如陈冬生呢。 实在找不出人来了,她就想到了丈夫老家,前几年听说丈夫那边的侄女嫁进城里来了,当初还请他们一家回去参加婚礼呢,不过都让她给推了。她便托人打听地址找了过去。 但光一个陈淑芬还不够,她就死马当活马医地客气的把丈夫老家的穷亲戚都问候了一遍,本来是没抱希望的,却不成想陈淑芬竟然说陈国华也住到城里了。 不是她瞧不起人,这陈国华她还是知道的,当年她也跟丈夫回过乡下,知道那就是个浑的,没看出他这么有本事,陈淑芬是陈国华的亲姐,可不就是逮着人就夸,捡着陈国华的好话说。 她的话当不得真。 贾梅兰先是嗤之以鼻,转而又一想,陈淑芬也犯不着为这事扯谎,这种谎有心的话,一查准露馅,所以她就拉着丈夫磨着陈淑芬上门,要是真的,那最好不过,要是假的,也不过是费点劲。 让她没想到的是,陈国华非但搬进城里,而且住的还不赖,比他们家还大还好。她越打量,这心里越微妙,高兴定亲那天多了个人撑腰,又对陈国华压过自个家感到不是滋味。 就这样心情复杂地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儿子的事要紧,贾梅兰放下心中的那点介意,看到苏秀芳放在她跟前的白开水,矜持地笑了笑,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到了城里也改不了那穷酸的相,连点茶叶都舍不得放,真真是白瞎这么好的房子。 这位完全忘记了,她们家的茶叶也是省着用的,不是谁来了都给泡的。 想着想着,她脸上的笑越发得意,“那个……”国华家的?那是下乡人的称呼,她可喊不出来,眼睛看向苏秀芳,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苏秀芳主动介绍自己,贾梅兰皱起了眉头,怎么连个眼色都不会看?所以她说乡下人掉份,话都不会接。 算了,这种人自己好意跟她说得再多,她也听不懂,再说了,她有哪个钱买茶叶吗?她家的都是她丈夫单位分的福利,上哪找去? 贾梅兰心里嘀咕了一句,放弃了对苏秀芳说教的心思,态度也随意多了,漫不经心地继续说,“这水我就不喝了。”她瞥了瞥那只大海碗,满眼的鄙夷,城里谁家用这种碗倒茶的?“我跟你们三叔今天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志勇过几天要定亲了,你们也是志勇的大姐嫂子,都一块来家里瞅瞅热闹吧。”说着说着,她挺了挺胸,眉眼间透着股得意。“我跟你们说,志勇对象的爸妈都是在政府里工作的,他们家往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平日里你们想见都见不着……” 明明是贾丽梅有求于苏秀芳跟陈淑芬,到头来她却做出一副“让你们来是抬举你们”的施舍的模样,看得苏秀芳一下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又不是他们上赶着想去的?志勇?谁啊? 她明知顾问,“三婶,志勇是谁?咱们家亲戚中没有叫这个名的?”其实她连陈家有多少亲戚都没认清,又哪记得一个个的名字?但这不妨碍她膈应贾梅兰。 陈冬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跟着贾丽梅姓贾,按一开始说好的,这小儿子该跟陈冬生姓陈,也该按着陈家的这一辈的“国”字起名,事实上小儿子的确是姓陈,但贾丽梅当初强势地硬让小儿子跟着大儿子取名,说什么一听就是亲兄弟。 然而那个时候还健在的陈老太太不干了,她觉得儿子不是自己的了,大孙子也不是自家的,对这个说好的小孙子,固执地给这个属于陈家的孙儿取了陈国平这个名字。 所以一向是城里那边的叫城里的,他们这这边喊陈老太太给取的名字。 而苏秀芳这话,一来是提醒贾丽梅当年的那一茬,二来是在婉转地拒绝贾梅兰,毕竟不是亲戚,谁会去参加陌生人的定亲? 贾梅兰的喋喋不休被苏秀芳打断了,她最开始有那么一点生气,不过心里告诉自己,乡下人吗?没素质,不值当生气,但听到苏秀芳这么一说,她整张脸僵住了。 “秀芳,你刚嫁进来不晓得,这志勇就是咱三叔三婶的小儿子,也叫陈国平,国华跟你说过吧?”陈淑芬说完就似笑非笑地瞅着贾丽梅,她也对贾丽梅的态度不爽,既然看不起她们,就跟以往一样无视好了,咋就跑过来现眼? 是想跟他们炫耀自己找了门好亲家?还是在讽刺他们家不如对方?想到这,陈淑芬眉一耸,就要刺贾梅兰几句,就听到贾丽梅亢奋地喊了一声,“国华,你回来了……” 苏秀芳跟陈淑芬闻言回过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只见王卫东一脸尴尬地停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显然是听到贾梅丽的那声喊叫。 第九十二章 其实苏秀芳跟陈淑芬也没说什么,贾梅兰却是一阵气结,让这么两个下乡来的,还是小辈的挤兑,换做往日,她早就发火了,但眼下还有需要到对方的地方,只能委屈地暂时咽下这口气。 不过道理她都明白,到底心气难消,正郁闷着,余光瞄到门口进来的男人,还背着个包袱,除了是那个陈国华还能有谁? 想当然的贾梅兰虽然奇怪这陈国华怎么跟记忆中长得有点不一样,但这个念头很快地一闪而过,转而心中一喜,脸上却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国华,你回来的正好,你……” 贾梅兰本来是想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压着陈国华让他媳妇给自己道歉的,至于陈国华会不会为她做主?她是压根就没怀疑过,毕竟最后一次见面,十七八岁的陈国华很好哄,当初上门来的时候,她哄对方自己男人不在家,他竟然问都不问就信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道理二十五六岁的陈国华就变精明了,一个乡下来的,能有多大的见识?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贾梅兰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自得,只是她的话刚开了个口,见王卫东连连摆着手,急着解释,“大娘……” 贾梅兰被一声大娘气的嘴都歪了,喊谁大娘?她就说这乡下人没素质,连个人都不会叫,不知道城里都喊阿姨的? 王卫东可不知道他的一声称呼就把处处自得是城里人的贾梅兰给得罪了,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师父,我叫王卫东”这人谁啊?年纪瞧着不大眼就花了,自己跟师父长得一点都不像,这都能把人认错?”跟贾丽梅说完,他转过头跟苏秀芳交代陈国华的去向,“师母,师父说要去一趟槐树村,说你要是饿了就先吃,中午不用等他了。” 瞅着贾梅兰那张阵红阵青的脸,苏秀芳的心情大好,笑看着王卫东,“嗯,我知道了,你赶紧先把东西拿屋里放下,那两间你想住哪间都行。”苏秀芳指指堂屋西侧的两间房,这两间房昨天就打扫好了,王卫东想住哪间都成,毕竟现在他们家是屋子多人少,住不过来。 王卫东最后选择了最边上的那间房子,招呼一声后就背着自己的行囊进屋去了。 让王卫东这么一打岔,贾梅兰自觉丢人丢大发了,哪还待得下去?就火烧屁股地拉着除了进来说过一句话,之后一直闭着最装哑巴的陈冬生走了,最后还拿着辈分跟情面这两顶大帽子压陈淑芬跟苏秀芳姑嫂,“大后天是志勇的好日子,你们还认我们这三叔三婶的话,记得早点来。”不来,就是你们两家的不对了,到时候断了亲情,那可怨不得他们, “什么人啊?”陈淑芬看着陈冬生夫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脸的愤愤不平,“国华跟王卫东哪像了?这都认错人?啥眼神?亏得还有脸说是三叔三婶,哪个三叔三婶当得像他们那样的?十几年不上门,有事了这才想起有我们这门亲?谁稀罕呢!” 凭她对贾梅兰的了解,要不是有用的着他们的地方,贾梅兰哪想得起他们这帮亲戚?要真像她说的那样,咋就不喊上她爸她大爷他们呢? 早知道是这样,她一开始就不该开门让人进屋,咋就昏了头还把人往国华这里领呢?陈淑芬泛起淡淡的悔意,至于陈冬生,她都没那个心骂他,一个说不上话,说了也不管用的人,有啥好骂的?骂他还费劲呢。 “秀芳,那天你去吗?”陈淑芬把贾梅兰骂了一通,渐渐地平静下来,可说出的话语气还是很冲,“反正我是不去的,不认咋了?十几年没有三叔三婶,我不也过得好好的。”她更想说那你也不要去,只是想到她男人说不要把手伸得太长,她终究是忍住了冲动。 对于陈冬生跟贾梅兰这对夫妻,苏秀芳原本就没啥好感,她是个护短的,就凭当年贾梅兰把着门不让她陈国华进,她就该有样学样把人拦门外的,但她是这么想的,第一这人是陈淑芬领过来的,陈淑芬这个大姑姐对她真没话说,这点面子她得给足了,第二就是门口还有新街坊在呢,咋也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吧?到时候陈冬生跟贾梅兰拍拍屁股走人,她跟国华,要是没意外的话,还得在这住一辈子,咋能一来就坏了名声?毕竟那俩也是名义上的长辈,有个啥还不是他们这当小的不孝?她就想着把人让进屋,真要有个啥事关起门来好撕扯开。 她想到陈冬生他们来是有事,甚至还没好事,但没想到贾梅兰连屁股底下的凳子都没坐热,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让她看得心烦,更别说之后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一个忍不住就顶了回去。 “不去。”在陈淑芬面前,苏秀芳也懒得装,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去了的话,以后这贾梅兰还不知道要说我们占了她家多少好处呢。”现在就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以后更不把他们当人看。 姑嫂两个愉快地觉得就当陈冬生跟贾梅兰没来过的事,把这一茬揭过,有说有笑地说起明天请客的事。 再说陈国华,和王卫东在红阳村村口分开,他就往槐树村走去,跟陈淑芬想的一样,请客的事还得跟郑春香他们说一声。 当然了,他心里也不想对方来,尤其是丈母娘郑春香,可嘴上却不能叫他们不要来,好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好的理由,瞅着听了消息一脸兴奋的郑春香,他说:“妈,这城里的规矩跟咱这村里的就是不一样,女儿女婿搬家新家,老丈人丈母娘头回上门得带礼。” 这话也不能说他完全是在骗郑春香,亲戚间有事随个礼是正常的,有条件的多给点,没条件的摘把自家种的葱,装几个自家养的鸡下的蛋也成,可问题是在陈国华接下来说的话,“我都找人问过了,妈你们得照着十块钱的礼备着,现在都是这个行情。”他是找过人,可找的是家里就一个闺女的人家问的。 陈国华说这话那是心不跳脸不红,他就是存心想让郑春香主动说不去,根本就不担心郑春香发现他在扯谎,谁让郑春香一年进不了几次城,就是到了城里,她能找谁问?他这个丈母娘,一见城里人说话就结巴,让她主动跑去跟城里人搭话,难啊! 郑春香还真没起疑心,在她看来,这就是城里人,她张大嘴惊讶叫着,“哎呦呦,这城里人可真舍得,对个闺女都这么好。”说着话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这段日子时不时给苏秀丽一块两块,五块的,加起来都不知道有几个十块了。 感慨完了,郑春香就好声好气地跟陈国华商量,“国华,你看,那是城里的规矩,咱这乡下的,不来这一套的,也来不起,咱就照着咱村里的来?” 十块钱,她不是给不起,只是为了大闺女花这钱,郑春香有点犹迟疑了,要是换做小闺女,甭说十元了,怕是二十三十她说不定都给掏了。 但郑春香是真的想到城里去,不为别的,就为了今后好在别人跟前显摆显摆,要不然别人问起来,她说不出来可不就丢脸了吗?她不是没想过这次不去,下回再去,但一来她舍不得那宴席,村里一年吃不着几次荤,难得碰上一次宴席,让她就眼睁睁错过,她还真不甘心,二来她怕错过了这次,下回那个没良心的苏秀芳就不让她进门了,她可没忘当初那声“滚”,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就呢。 要不,这钱就给了吧?十块有点多,要不就五块?五块的礼也拿得出手。可一想到是让苏秀芳收去的,郑春香在脑子里又把钱给减了减。 “国华,要不你看这样成不?妈给你一块礼钱,这一块也不少了,猪肉都够割一斤了。”就是一块她都觉得心疼。 这情况他陈国华早就预料到了,他也不急,毕竟他还有后招呢。 他笑着跟郑春香说:“那妈,你跟爸和兴业明天早点来,我大姐找人问过了,明天是难得的吉日,对谁都好,就是对属牛的不利。”说到这,他看了一眼郑春香,见郑春香瞬间变脸,忙假装不知情地问,“妈,你咋了?”他就不信这下郑春香还舍得花钱了。 不用说了,郑春香就是属牛的,她一听这个,也没了掏钱的心思,她又不傻,哪能白白花这个冤枉钱?于是她夸张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哎呦,国华你瞧我这记性的,我跟你爸明天还有事呢,就不去了,兴业还要上学呢,就不耽误他读书了,以后吧,你放心,我跟你爸准来。”说着说着,她心里还挺惋惜的,咋就偏偏是属牛的呢? “妈,这不好吧,你要是不去的话,别人还不得咋看我们夫妻呢?”做戏要做足,陈国华心里乐呵,也不问郑春香他们有啥事,脸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劝郑春香。 “谁敢胡说了?”郑春香眼一瞪,“哪里是你们不孝顺了,这不是妈跟你爸有事走不开吗?你甭担心,要是有人说起,我自会把你说话的,不是你叫妈跟你爸,是我跟你爸来不了,不是你的错。” 陈国华就等着这句话,有了这句话,别人也不好指责媳妇的不是了,目的达成了陈国华又说了几句,就跟郑春香告别,一回到家,他就搂着媳妇邀功地把事说了。 “你干嘛费那个劲?她要来就来,我还怕她不成?”到时候谁怕谁还说不定呢? 苏秀芳说是这么说,心里却甜滋滋的,有个事事想着自己的丈夫,能不乐吗? “那可不成,她一来就惹你生气。”不是骂媳妇就是拿苏秀丽膈应媳妇,陈国华可舍不得,“要是气坏了身子,我找谁说去。”他摸着媳妇的肚子,满意上面的肉感,他好吃好喝养着的,可舍不得她娘俩受气。 苏秀芳一想也对,何必上赶着找气受?她又不是受气包,想着想着,她想起个事来,“对了,国华,你跟国安打过招呼了没?”今天她跟大姑姐一个个把客人算了一遍,省得到时候位置不够丢人,这才发现她们忘了陈国安这号人。 “没呢,我等下就去,国安离着也近,吃了饭过去也不迟……” 第九十三章 说完了请客的事,苏秀芳没有任何隐瞒地把陈冬生和贾梅兰找上门的事跟陈国华说了。 “……不说之前贾梅兰是咋对你的,就说她要是真心诚意悔过跟咱走动,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就是看在咱亲戚不多的面上,过去那茬揭过也不是不可以,大后天就是爬我都给爬去。可她倒好,进来就不消停,三叔还说坐不住,真把我当傻子,这还不是在看咱有没有钱,当我看不出来吗?还没进屋那会脸拉的那么长,”苏秀芳用手把下巴比划到胸口,“一进门,她眼睛都不够使了。”那个时候她懒得说破罢了。 苏秀丽毫不掩饰她对贾梅兰的看不上,连三婶都不叫了,张口一个贾梅兰闭口一个贾梅兰,直呼她的名字,陈国华听了,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甚至在媳妇说得激动的时候,伸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要是咱还住当初刚结婚时老家那个房子,你看贾梅兰肯定不开那张口请咱俩。你没看到,贾梅兰看到咱家的大海碗,眼神那个叫嫌弃,我就不信他们城里人都不用大海碗的。看不起咱又让咱过去,真当她一张口,咱就屁颠屁颠地贴过去,哪来那么大的脸?就看她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样,我说什么都不去。”说到这里,苏秀芳假模假样地瞅着陈国华问,“你会不会怪我说都没跟你说一声,就跟大姐说那天不去了?” 陈国华把紧紧地搂着怀里的媳妇,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哄着媳妇说道:“咱家是大事你做主,小事你说了算,你说不去就不去。消消气,犯不着为贾梅兰生这么大的气。”他心里明镜一样,“以后她要是再来,你要是高兴就跟她扯两句,不高兴的,就直接把人轰出去,放心,要是有人说什么,有我呢?” 苏秀芳扑哧一声笑了,明知道丈夫是在哄自己开心,心里却美滋滋的,嗔道:“你这是想把我累坏啊?” 想了想,陈国华把下巴搁在媳妇肩膀上,神秘兮兮地说:“你想不想知道贾梅兰为啥非要咱们去?” 苏秀芳一惊,噌的就要转过头,让陈国华给按住了,“别动,让我靠会。”跑了两个村子,走了一天的路,他还真有点累了,把脑袋在媳妇脖子上蹭了蹭,这才说道,“你还记得那林建军媳妇吗?”怕媳妇想不起这号人,他提醒了一句,“徐建林带来的客人,跟她男人同徐建林一个单位的那个。” 不用陈国华提醒,苏秀芳也想得起来,实在是林建军的媳妇满口的乡下人让她神烦,想要忘记都难,一开始嫌贵,后来是今天打张椅子,明天打张柜子,每回嫌三嫌四还挑剔,上个月还来过家里想打张凳子,她直接让男人不接她的订单,他们现在又不差她那点钱。 咋好好地提起这人来?苏秀芳眨巴了一下眼,莫非…… 正想着呢,陈国华低沉的声音响起,“林建军他媳妇跟贾梅兰好像是亲戚,前几天在街上碰上这两人凑一块说话,我听到林建军媳妇喊贾梅兰表姐……”贾梅兰或许认不出他,他却是认出了贾梅兰,“陈国平找了个对象,对方家里条件不错,贾梅兰怕压制不住这个儿媳,就到处找人在那天撑腰,家里条件不好的她还瞧不上,怕是看到咱家搬到城里来了,她这才起了心思请咱去呢。” 其实陈国华更想说的是,贾梅兰不想陈国平以后的日子跟他爸陈冬生似的窝囊,被媳妇压得抬不起头挺不起胸,劲瞅媳妇的脸色过日子,但转而一想陈冬生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他三叔,所以才最下留情。 听到那两个是亲戚,苏秀芳一点都不吃惊,不得不感慨一声血缘的强大,要不然咋一个个都看不起乡下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苏秀芳撇了撇嘴,“那不去是对的,凭啥去给贾梅兰做面子?不去!”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个事来,“你说你家的人咋都这样呢?”不消停,瞎折腾 陈春生、陈国利、苗巧娟、陈淑珍……现在又多了个陈冬生跟贾梅兰,她扳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过去,她想,自己男人跟陈淑芬怕是歹竹里面出好笋。 陈国华听懂了,他觉得媳妇的话有道理,可不就是没几个省心的,不过他看了媳妇一眼,好像她家也是半斤八两,好不到哪里去?到底顾虑着媳妇的脸面,他笑了笑没再说这个,手摸到媳妇的肚子,岔开话题,“今天闺女乖不乖?”媳妇天天对着肚子喊闺女,怕她说自己重男轻女,他也跟着喊闺女了。 小两口又躺着说了会儿,就转移阵地到了伙房,陈国华做饭,苏秀芳在一旁递个盆那个碗,等吃过了饭了,陈国华就出门找陈国安说明天的事。 …… “国华,你真要买这么多肉啊?要不咱就买个两三斤意思意思得了,你还想让人把肉当饭吃啊?趁咱还没走远,咱把肉还一半回去吧?”这要是回到家了再后悔,老板不认账了咋办? 陈淑芬走出肉铺子六五米,还在替弟弟感到心疼,忍不住地扯着陈国华的衣袖劝着说,哪有请客这么败家?仅仅猪肉就五六七斤,还有早上杀的那两只鸡和刚刚买的几条鱼,光吃肉就管饱了。谁家请客这么实在的? 陈国华哪肯啊?他就是想大办一场让大伙瞧瞧,他陈国华的能耐?不是说他没出息吗?不是说他是个浑的吗?哪个没出息的,哪个浑蛋像他似的,在城里买房不说,还过的不赖。 其实陈国华说是不在意之前别人的污蔑,可到底把这事放在心里了,现在有机会证明自己,他又哪愿意放弃,就为了争口气,给自己和媳妇长长脸。只是这话却不能跟他大姐说,要不然非得让他大姐一巴掌拍飞训一顿。 于是他拉住往回走的陈淑芬,拖着她往外走去。“大姐,这肉买都买了,钱都付了,哪能退啊?” 咋就不能退了?陈淑芬刚要反驳,就听陈国华继续在那说,“我昨晚都跟人说了半天的情,老板这才同意给咱留五六斤的肉,你说我现在又不要了,以后哪还好意思跟人买肉啊。”现在虽然肉多,可吃的起肉的人更多,要是不跟老板提前说一声,今天甭说六斤肉了,就是一斤都怕抢不到。 陈淑芬一听是这个理,虽然仍是心疼,到也不再说啥了,总不能真让弟弟家以后吃不着肉吧?不过之后甭管买什么,她都抢在陈国华之前说要多少,省得弟弟又败家了。 陈国华没有跟她争,大头已经买好了,反正剩下的也就是些蔬菜,由着他大姐高兴,很快姐弟两各拎着两麻袋的东西回去了。 …… 有陈淑芬在,苏秀芳哪用得着操心?厨房的事自然是被陈淑芬一手接了过去,苏秀芳乐得轻松,可也不能身为主人啥都不敢干坐着等吃的,就跟着在边上打下手。 因为来的客人大多是村里大老远过来的,怕回去的晚了,所以这顿饭是在中午开席的。 陈淑芬跟陈国华刚把请客的菜买回来,陈秋生一家,王大娘跟那天帮忙的张河几个就来了,毕竟都是同一个村的,他们索性结伴一起走来。 是的,这帮人心疼那七毛的坐车钱,这一来一回就一块四毛了,再添点都够买两斤的猪肉,哪舍得啊?于是便起了个大早走了两个多小时进城。 瞅着多了个陈国栋跟陈国樑兄弟的媳妇跟几个侄子侄女的,陈国华眸光一闪,又看了一眼领头的陈秋生一脸的不好意思,他热情地招呼,“大爷,王大娘,你们来了,快进屋里坐。” 本来在伙房忙活的陈淑芬跟苏秀芳姑嫂俩,听到声响迎了出来,搬来凳子放在院子阴凉的地方,招呼他们过来坐,好在陈国华自己就是做木工的,他家或许啥都缺,这凳子倒是不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了,也坐的过来。 “秀芳,这是给你们的,家里没啥好东西,就几个自家养的鸡蛋跟一块布,甭嫌弃。”王大娘把沉甸甸的装鸡蛋的篮子,上有搭着块红色的布,往苏秀芳手里塞,想到她那肚子,转了个弯递给旁边的陈淑芬。 “大娘,来就来了,还拿啥礼啊?”陈淑芬客气地说着话,作势要还回去。 王大娘赶紧避开手,假装生气地说:“咋的?这是看不上大娘的东西了?你要是不收,我可没那个脸留下吃饭。” 陈淑芬原本就是做个样子,听到王大娘都这么说了,也不再推辞,跟王大娘笑着道了谢,就把那一篮子鸡蛋和布替弟弟收下。 苏秀芳看得一愣一愣的,被陈淑芬看了一眼,回过神赶紧接过拿蓝鸡蛋。 此时大伙也纷纷把带来的礼拿了出来,陈淑芬赶紧示意苏秀芳记住谁谁送了啥,作为以后对方家有个啥事随礼的凭证。 苏秀芳姑嫂把礼拿到屋里放好,走的时候,听到张河兴奋地生硬,“国华,你家的房子真不错,地方亮敞,瞧着比咱村里的强多了。”说着话的时候,他一脸的羡慕。 第九十四章 实际上不光是张河一个人,来的这一帮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点羡慕,谁能想到多年前大家嘴里的二流子会有今天?进了城里住上了大房子,虽然不是村里头一个,可也是说得上是头几个,刚刚在外面他们还不敢敲门呢,对着陈国华给的地址看了好几遍才相信没找错地儿。 至于在他们心里,这房子是租的事完全被他们给忽略过去了,他们要是有这个能耐,谁不想住当个城里人住大房子?租的咋了?那也得有那个本事租的起。 想到这,大伙心里一阵憋闷,有几个心眼小开始犯酸,咋偏偏就是陈国华而不是自己呢?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在陈国华跟苏秀芳两口子嘴严,买房子的事没大声囔囔,否则要是让他们知道陈国华的房子是买的而不是租的,指不定这心里更不舒坦呢。 而陈国华却不知道大伙想啥,也许是知道一点,但他并不在意,或者他是巴不得他们如此呢,这代表啥?这代表他陈国华有本事,出息了。此时他瞅着大伙羡慕嫉妒恨,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热情端来一早买好的瓜果招呼大伙,“先别看了,来,吃点瓜子……来,东东你们快到五叔这来。” 说着话他往几个侄子侄女口袋里各装了一口袋瓜子跟糖果,拍拍最大的侄子让他领着弟弟妹妹去边上玩,一转身见他大爷干坐着,既不想陈国栋媳妇几个啃着瓜子闲聊,也不想张和几个手里兜着一把瓜子,边吐瓜子皮边打量房子,便走了过去,笑塞了把瓜子给陈秋生,“大爷,你尝尝,这是秀芳特意买的……对了,我大娘没来?” 其实说这话,陈国华还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陈秋生一家就差个冯美凤没来,随口一问,但在陈秋生听来,以为陈国华的意思是在说他们家来的人多,不禁老脸一红,昨天说好就他们父子仨的,可今天却一家老小都来了,饶是陈秋生向来端得住,此刻也觉得挂不住脸。 “没有,你也知道,淑珍一个人在家你大娘也不放心。”他也没心思吃了,把瓜子往眼前的桌子上一搁,艰难地挤出个笑,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陈淑珍自陈国华走后就在家闹着今天要过来,陈秋生的心情能不闷吗? 你说现在这非常时期,他那傻闺女还往外跑,这是怕那计划小队不惦记她那肚子了?别人是躲都来不及,她呢?上赶着出去找死?可不就是找死,听说隔壁村一个六七个月大的孕妇,被拉到医院引产,最后弄得一尸两命了,也没见那计划小队有啥事,还不是照样抓人? 他跟老婆子把好坏扳碎了揉碎了说给她听,她还作上了,胡搅蛮缠地一通闹,他实在没办法把人锁屋里,嘿,早上还跟他倔上了,喊她都不理人,饭也不出来吃了,他脾气一上来,爱咋咋地,一顿不吃饿不死人,吃过饭就带着儿子出门,不成想两个儿媳领着孙子孙女不声不响地也跟着一块来了,当着大伙的面,他这个当公公的也不好说啥。 一听陈淑珍,陈国华就不想说什么了,余光瞄到王大娘扔下王卫东往伙房走去,赶紧出声喊人,“大娘,哪去?咋不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去看看苏秀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啊?”她坐得尴尬,他们一帮大男人,跟自己还差了辈分,她实在插不上话,还不如去给苏秀芳帮忙,还有人唠家常呢。再说了,她忙惯了,这一时半会闲着还真不习惯。 陈国华当然说了几句客气话,不过见王大娘还是那么坚决,他只好由着她去。 王大娘一走,陈秋生就瞪了眼两个正啃着瓜子的儿媳,被瞥了一眼的陈国栋媳妇跟陈国安媳妇肩膀一缩,忙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不情不愿地跟在王大娘身后,要不是难得进城一次,还能狠吃一顿,她们才不想来呢。 在她们看来,今天她们是客人,所以压根就没想到去厨房帮忙干活,但现在公公看着呢,不好开罪罪公公,没办法,临走之前,各自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心里忍不住埋怨王大娘的不识趣,却不知这一举动,看得陈秋生在他们身后直皱眉头,两个丢人现眼的娘们。 …… “秀芳,你过来炒一下,我出去看看你姐夫咋还没到?就等着他那碗了。”早上跟男人说好,让他下班过来的时候把家里的碗筷都拿过来,现在她手边都不够用了,还不见人影,陈淑芬一急,就想让弟妹替她看着锅里,她去看看人到哪了,再不来,只能问街坊领居借了。这是她不想的,借了就得欠人情,人情债难还! 苏秀芳还没啥反应,进来后就自觉烧火的王大娘抢先一步,“我来我来,你赶紧去。”说完,顺手把陈淑芬往外推了推。 陈淑芬也不管是不是苏秀芳,不是更好,“行,那大娘你瞅着点,我很快就回来。”抓起抹布擦了下手,就急匆匆地出去了,走到有一搭没一搭嗑着瓜子闲聊的陈国栋媳妇妯娌俩身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说人都进来了,好歹也搭把手,这两位倒好,忙是忙,可忙的是那张嘴,瞧着吐了一地的瓜子皮,合该这地不是你们俩收拾来着。 陈国栋媳妇跟陈国樑媳妇没看到陈淑芬的瞪眼,她们嘴里心不在焉地说着话,其实心思全都跑到锅里里了,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真香,要不是有陈淑芬在,知道这个大姑姐不好惹,要不然她们进来就闻着味奔过去了。 看着陈淑芬的背影,妯娌俩互看一眼,利索地起身直奔灶台,陈国樑媳妇想开揭开锅盖一看,却被苏秀芳拿着火钳子给拦了,讪笑一声退了一步,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锅里,不愿离开半步。 ……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淑芬刚念着他男人,他男人就背着箩筐到了,身旁跟着陈国华抱着小达。 “你俩咋碰一块了?”陈国华接过外甥,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这孩子长高了,也变沉了,把外甥两个口袋都装满糖果,这才让他过去跟侄子他们耍去。 “碰巧了,在街口遇上的……”陈淑芬男人笑着颠了颠箩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他媳妇喊他。 陈淑芬一出来,就见到丈夫跟弟弟在那有说有笑的,心里忍不住埋怨丈夫说话也不看时候,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志军,你磨蹭啥?还不赶紧过来,不知道就等你的碗了?”说着话,人迎了上来。 陈淑芬男人朝小舅子点了点头后,帮着媳妇把碗筷拿到厨房去。 …… “五哥,你这地方可真不错。”陈国安转了一圈回来高兴地跟陈国华说,他是真心替他五哥开心,昨天听对方说搬来城里了,他是真吓了一跳,“这样的好事,你咋不先跟我说一声,我别的没有,帮你搬家的力气是有的。”说到这,他有点不舒服,谁让他五哥跟他见外,有事也不跟自己吱一声。 话是这么说,却把准备好的礼物给陈国华,陈国华听出陈国安的情绪,一手不见外地接过,一手哥两好地捶了他一下,“这要是没人呢,我准叫你,可这不是还有你爸你哥他们呢?叫你来还耽误你上班。”他要是真跟陈国安推辞,怕那小子要急了。 陈国华起先看到陈国华爽快地收下礼,心里是高兴的,可听到他爸他哥,脸上的笑渐渐地落下,他可是看到他们一家子除了他妈没来,全都来了,陈国安觉得丢人,他爸咋就不管管呢? “五哥,你……我……”他吱唔地想替他爸他们说话,陈国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提这个话题,调节下气氛,“以后要是不想住宿舍了,就到家里来,现在家里房子多不用你打地铺了。” 这事说的事当年还在陈家老宅,陈国安非得要跟陈国华谁,可同睡一张炕上的陈国利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挤上一个人,陈国安还是死赖着不走,最后在那打了地铺,可问题是那会儿是深秋,他冻地直打抖,后来陈国华跟陈国安就轮流上炕睡觉,结果第二天两人都生病了。 陈国安笑了,“成,那五哥你给我留个屋,我要是没地方去了准来。”他媳妇在丈母娘娘家躲着,他那屋又被陈淑珍给占,他更不愿意回家了,不过他现在还不够资历申请宿舍,所以住的宿舍是另一个同事的,只不过对方家就在单位旁边,所以大多时候借他住,不过有时候他不回家了,那要么他们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要不就是到别处去借住,怪麻烦的。 说了会话,苏秀芳就站在伙房门口喊陈国华,陈国华忙让陈国安玩去,自己抬脚快步走到媳妇身边,听到说是可以开饭了让他摆桌子,陈国华喊了几个人去西屋搬桌子。 陈国安正想跟上,却被一直在旁听着兄弟俩说话却插不上嘴的陈秋生给拉住了,“你咋又准备礼了?我这边都给了?”败家子,咋就忒大方? 陈国安皱紧眉头看着陈秋生,“五哥对我好,他搬家,我得意思意思,是我的一点心意。再说了,我们分家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咋能一样?”他眯了眯眼,“你跟我哥他们该不会只给了一份礼吧?” 不用陈秋生说啥,陈国安就从对上的脸色看出答案,抿了抿嘴,“就随一份礼,你也好意思带一家子人过来蹭吃……”你还要不要脸?他运了运气,心里默念几声这是你爸,忍下了质问,沉声道,“给的啥?”但愿礼拿得出手。 “二十个鸡蛋。”陈秋生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让小儿子这么一问,更是抬不起头,又羞又气的,在看到陈国安脸一下黑了,心里开始有点忐忑,“你妈说村里就这规矩,刚来的时候我问过了,他们差不多也是这个数。”这种随礼的事向来是他婆娘管的,就是刚刚问小儿子的话,也是婆娘说的,他们是一家子,随一份礼就行了,让他看到小儿子提醒一声。 随即陈秋生又是一恼,到底谁才是爹谁才是儿子? 他恼羞成怒地瞪着陈国安。 他们?他们是谁?你是谁?你是大爷,能跟他们一样吗?陈国安气的想骂人,只是还没说话呢,陈国华就招呼大伙入座吃饭了。 跟苏秀芳和陈淑芬商量的一样,男人一桌女人领着小孩一桌,每桌陈淑芬弄了八个菜,什么土豆炖肉,什么小鸡炖蘑菇,什么红烧肉,什么红焖鱼……八道菜摆满了一桌,诚心十足。 在这个缺米少油的年代,满满一桌的肉,让大伙看傻了眼。 “吃啊,赶紧吃,冷了就不好吃了。”陈国华把最后一道鲤鱼炖豆腐端上桌,招呼大伙拿筷子。 他的话刚落,门口就传来说话声,“哟,这是开吃了?那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第九十五章 不用人招呼,陈淑珍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冯美凤紧追在她身后,“慢点,慢点,当心……”说着话余光瞄到周围有不少人,后半句“肚子里的孩子”的话硬生生地卡主喉咙说不出来。 陈淑珍却对冯美凤的话不以为然,毫不见外地在里面女人小孩那一桌坐下,她倒是想坐在外面男人那一桌,不过被陈秋生瞪了一眼,立马绕过那一桌往里边去,用屁股把陈国栋媳妇往边上挤了挤,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双也不知道是谁的筷子好顿抢,飞快地往嘴里夹肉,夹了一块又是一块,在众人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吃下了三大块肉,正往鼓起来的嘴里第四块肉。 “哎,那是我的筷子……”陈国栋媳妇没想到自己只是弯腰给儿子捡掉在地上的筷子,她的筷子就被人抢走了,当下倾身就要抢回来,却被冯美凤给阻止了。 面对婆婆,陈国栋媳妇只能愤愤然地去伙房重新拿双筷子,她一走,冯美凤就趁势在她让出的位置坐下,冲着她的背影喊道:“给我也拿一双过来。”跟儿媳说完,然后腼着脸对着苏秀芳说笑着说,“秀芳,淑珍刚到家,听说你们搬到城里来了,就立马过来跟你们道喜,凑个热闹。”这话是来的路上母女俩商量好的,不是说给苏秀芳听,而是说给大伙听的,要不然咋解释陈淑珍的突然出现。 所以冯美凤喊的是苏秀芳的名字,眼睛却四下一扫,扬着大嗓门喊着话,声音大得唯恐有人没听到似的。 她说着话,用手肘碰碰陈淑珍,示意她赶紧说几句吉祥话,只是陈淑珍本来的心思就不是这个,她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最后在冯美凤一下接一下地催促中,勉勉强强地张口了,“苏秀……” 被陈淑芬强行按着坐席的苏秀芳到觉得她还不如不说这个话呢,毕竟她满嘴的肉,一张口,那肉沫星子就喷了出来,她瞅了瞅桌子上那几盘被“临幸”过的菜,那双筷子是再夹不下去了,陈淑珍却压根儿没在意,口齿不清地说着话,手里的筷子也没停,不断地往嘴里塞肉。 苏秀芳吃不下,可陈国樑媳妇几个却没那么讲究,在她们眼里这都不是事儿,她们一开始的确被陈淑珍跟冯美凤的到来吓了一跳,可见陈淑珍那副饿死鬼般的吃相,也没了心思想她咋来了,深怕自己吃亏似的,一个塞一个地夹菜,半年没闻过肉味了,就等着今儿个解馋,尤其是几个小孩,吃得一张嘴油光发亮,嘴里咬着手上拿着,速度一点都不输给大人,有几个小的嫌筷子碍事,直接上手去抓,陈国樑媳妇看到了也没有管管的意思,瞅了一眼,就吃自己的。 这下苏秀芳是彻底地倒了胃口,专心照顾起身旁的小达。 没过一会儿,陈国栋媳妇回来了,见自己原本的位置被冯美凤占走了,却一副敢怒不敢言,在自个小儿子身边坐下,见一盘肉没了大半,也顾不得心里的那点火,坐下后立马闷头大吃,偶尔还得照顾身边的儿子闺女,可谓是忙的很呢。 出来上菜的陈淑芬见到冯美凤跟陈淑珍,愣了愣,转而热情地跟冯美凤打招呼,“大娘,淑珍,你们来了。”她说的很自然,好像冯美凤母女本来就会来。 说着话,她无意中瞥到陈淑珍那微微凸起的肚子,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震惊,满心的疑问却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把手里的菜放到桌子上,耳边却响起冯美凤那自得的声音,“可不是,我们淑珍心里惦记国华这个弟弟,才到家就非得拉着我过来,说是来给国华他们新屋添添人气。” 不知道别人信不信这话,冯美凤在路上就一直反复掂量这个理由,反正到现在,她真的信了这话,一开始她跟苏秀芳说的时候还有点心虚,但到了陈淑芬这里,那简直就是理直气壮起来。 苏秀芳听得直抽了抽嘴角,想着今天是自家的大喜日子,她强忍着顶回去的冲动,当做没听到冯美凤的话,笑着跟陈淑芬说道:“大姐,你坐我这,我吃的差不多了。”她的确不饿,刚刚在伙房的时候,大姑姐深怕饿到她似的,弄好一样菜就给她夹几筷,可更多的是让这对母女弄得倒了胃口,“你坐这吧,我不清楚小达爱吃啥,还是你这个当妈的来。” 陈淑芬本想随便找个位置跟人挤挤的,但见苏秀芳都这么说了,又想到儿子,她是个爽快的,便没有再推来推去,利索地在苏秀芳让开的位置上坐下。 而男人那桌,大伙只瞅了冯美凤母女俩一眼,这心就转到了满桌的肉上,唯有陈秋生一肚子的活,眼睛冒火地瞪着他那不省心的婆娘跟闺女,要不是顾忌着人多,他早就发火了。 心里有事,便是陈国华劝他多吃,陈秋生吧啧吧啧嘴吃不出味来,一边气着闺女的不省心,一边又发愁闺女这肚子能不能瞒住,一顿饭吃得那个叫痛苦。 …… 这顿饭吃到下午两点多才散去,一个个吃得心满意足,对着陈国华赞不绝口,虽然心中奇怪陈国华跟他媳妇的爸妈今天一个都没来,可毕竟是吃人手软,忍着也没问啥。 吃过了饭又说了会话,大伙就挺着肚子前后离开,剩下陈秋生一家没走。 甭管是男人桌还是女人桌,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看着两桌的狼藉,苏秀芳夫妻跟陈淑芬挽起衣袖收拾起来了。 “还不快帮着收拾,你们真当自己是来做客的。”陈秋生本来就生气,眼见婆娘儿媳坐着一动不动地,心里更来气,怒吼一声,听得他家的几个女人齐齐打了个颤抖,甭管心里如何的不愿意,在陈秋生的瞪眼之下,却忙不迭地干起活来。 吼完了婆娘跟儿媳,他脸色铁青地冲着懒洋洋瘫着的陈淑珍喝道:“你来干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啥情况的?就你这样的你都还敢出门,你……”他指着陈淑珍气的发抖,这闺女啥时候能懂事啊? 想到方才自己的担惊受怕,担心万一有人发现了闺女的肚子,吃也吃不香,反而闺女跟个没事人似的,就没见她少吃,陈秋生就觉得自己肝儿都疼。 然而陈淑珍是半点都没有感到害怕,就凭她肚子的这块肉,她爸就不能把她咋样,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背着她爸,一大早让她妈放着她出来,抢在他爸出门前,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躲在村口,等早班客车一来就和她妈一块进城。 至于为啥赶在吃饭的点来,一则是她好不容易进趟城,当然得好好逛逛瞅瞅,可恨的是她妈也不多带点钱,她只能光看着却苦于身上没钱买不了,二则是她不想那么早看到陈国华跟苏秀芳那得意的脸色,凭啥这两个人能住到城里去,而自己只能躲在乡下? 陈淑珍还没来得及说啥,支棱着耳朵听父女俩说话的冯美凤把盆子往大儿媳妇手里一塞,边在衣服上擦手边疾步走了过来,“老头子,是我让淑珍出来的,这不是想着闺女几个月来没咋吃口肉的,就是大人不馋肚子里的孩子也的补补。” 其实这个理由,是陈淑珍昨晚拿来说服冯美凤的,要不然冯美凤也不会一大早上赶在男人前头起来,偷偷地把闺女给放出来。 “也是咱这当爸妈的没本事,连给孩子吃口好吃的都弄不来,你看淑珍这肚子,好几个月了才这么点大?要是建强来了,咱们咋跟他交代?”说到这,她声音里夹带着一丝硬咽,转过头狠狠地白了一眼两个儿媳,就因为这两个黑了心肝的媳妇把着男人的钱财,她又哪里想给闺女割块肉都舍不得,这才起了心思来陈国华这,难道她就不知道闺女现在的情况是出不了门? 听到婆娘前面的话,陈秋生的火气消了大半,都怪他们没本事,但一听到王建强,他蹭的一下又火了,自己尽心尽力地帮他养媳妇、娃的,他们夫妻有口好吃的都舍不得吃省下来给闺女,他呢?闺女回来这么久了,连个音讯都没有?咋当的丈夫跟爸的?不想要这娃趁早说,省的他睡不好觉。 只是瞅着自个儿婆娘跟闺女,他满心地无力,又气又愁,闷闷地抽了口陈国华给的香烟,半响才说道:“可有人瞧见了没?” “没有,我跟淑珍天没亮就出来了,路上没碰到人。”冯美凤知道这一茬算揭过去了,立马松了口气,转而又皱起了眉头,“就是不知道张河那帮人会不会说出去?”虽然刚刚进来的时候,她挡在闺女身旁,再有闺女这肚子不大,她别的不担心,一帮大老爷们懂得啥,就是怕那王翠花看出个一二,回去嘴碎。 不行,她得赶紧回去探探口风。 想到这,她恨不得立马就去追王翠花,但不管她如何明示暗示,陈秋生也不说走,直到苏秀芳几个收拾干净了,眼瞅着天色不早了,陈秋生这才领着全家人跟苏秀芳他们告别回去。 不说陈秋生为了省点钱让冯美凤母女俩坐车走,自己带着儿子跟心有不甘的儿媳妇和几个孙子孙女地回家,就说在他们走后,陈淑芬又帮着弟弟把多余的那张桌子搬回西屋,看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挑出自家的碗筷,跟苏秀芳小两口说:“那秀芳,国华,我和小达就先回去了。”她男人跟陈国华饭还没吃完就回去上班了,小达却留了下来跟陈淑芬一块。 “秀芳中午没吃多少,要是饿了的话,你就把我放在橱柜里的几个菜热一热。”那些原来是见冯美凤今天没有来,特意提前留出来,本来还想让陈秋生他们带回去的,这下倒不用那么麻烦了。 苏秀芳赶紧从柜子里翻出菜不顾陈淑芬的劝阻每样装了一半,“就我跟国华两个,哪吃得了怎么多?那会去给小达今儿晚上再吃一顿。” 陈淑芬是个能委屈自己,却心疼儿子的,苏秀芳这一说,她一时犹豫了,这一犹豫,苏秀芳已经动作麻利地把才装好了,瞅着满筐的碗,她笑着说:“大姐,让国华送你回去吧,你这又是背筐又是带小达的,怪不好走的。”小达这么大了是可以自己走,但别忘了这城里不比乡下,路上还有车呢。 她对正倒泔水回来的丈夫说:“国华,你送大姐跟小达回去吧。”大姑姐忙了一天的,赶紧让她回去好好歇歇。 她倒是想留着大姑姐跟外甥在这过夜,只是知道大姑姐不放心她男人怕是不愿意。 想是这么想的,她还是问了一遍,“大姐,要不你跟小达今晚就在这儿住?要是怕姐夫不知道,叫国华跑一趟,让姐夫下了班也过来。” 陈国华一听自然高兴地连说好,之前他住大姐家,咋也得让大姐也来家里住一回? 陈淑芬不是不心动,毕竟她出嫁后就没在娘家过夜过,但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哪成啊?现在你们也搬到城里来了,以后还怕没机会吗?”她男人不咋喜欢住别人家,换了床就睡不着觉的,就是回他自个老家,那几天晚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得没完没了,他就是睡不着觉。 她又说:“大白天的送啥送的?这有啥?当初比这更重的都背过。”弟弟要是送自己了,王卫东不放心王大娘送她回去了,这家里不就剩弟妹一个人了,她才是那个不放心的呢? 陈淑芬嘴上说着不用不用,最后还是被陈国华送回去,他媳妇能想到的,他哪能想不到?他也不跟陈淑芬废话,二话不说就背起箩筐,让媳妇关好门,转身就走了,陈淑芬乐呵呵地牵着儿子紧跟在身后。 …… 忙活了一天,苏秀芳夫妻说不累是假的,把剩菜热了一下,简单地吃过晚饭,就头挨头地睡觉了。 第二天,在家住了一晚的王卫东回来了,陈国华带着他开始了做活,本来是想下午出去问问木工师傅的事,却没想到他还没出门,有个意想不到的人上门来了,不过对苏秀芳两口子来说,不是啥惊喜。 第九十六章 瞅着眼前好几年没见了陈志勇,要不是对方喊自己五哥,又跟自己有几分相似,陈国华差点没把人认出来, “国平,你咋来了?”他高兴拍陈志勇的肩,忙把人请进屋。 听到“国平”这个名字,陈志勇闪了闪神,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叫自己,毕竟对于父亲那边的亲戚,一年也就见一次面,对这个不咋被人喊的名字,当然没有天天有人叫,上了户口本的志勇来得耳熟。 正愣神,被陈国华一连喊了好几声,陈志勇这才回过神,赶紧笑着跟对方进屋。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院子,耳边响起昨晚他妈那句酸溜溜的话,“那个陈国华倒是个好命,踩了狗屎住上了大房子”,饶是他心里有准备,心下还是吃了一惊,瞅着宽敞的大院,他终于有点明白他妈那时复杂的神情,他这个堂哥当真出息了。 想到这,他紧抿了一下嘴,转而笑着说:“五哥,你真行,不声不响就住上这大房子。”他们一家好几口人还挤在他姥爷那呢。 “行啥行的?你也知道我就那点手艺,村子里没活,我这也是被逼没办法,还有你嫂子你侄子侄女要养,来城里看能不能挣点钱?”别看陈国华嘴上埋汰自己,心里那叫一个美,眉开眼笑地介绍起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苏秀芳,“国平,这是你嫂子。” 两伙人打了招呼,在陈志勇入座后,苏秀芳扯了一下要到伙房倒水的男人,“你跟你弟在屋里说话,我去。”她跟人又不熟,谁知道对方来干啥?还是让男人来处理吧? 不是她把人往坏方面想,只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贾丽梅来之后登门,让她能不多想吗? 说着话,苏秀芳就转身出去了,老陈家的事还是老陈家的人来解决,有她这个外人在,说话行事也放得开脸面,至于她男人?她相信她男人不会吃亏的。 苏秀芳走后,陈国华跟陈志勇闲嗑了会,这才又问了一遍刚刚在门口的问题,“国平,你来有啥事?总不至于还真惦记你五哥我,这趟过来认认门的?” 也不怪陈国华说话直白,本来对这个最小的堂弟,他虽然不会把对贾梅兰的不顺眼转移到对方身上,对对方也不会像对陈国安似的那样亲近,但看在两人一个爷奶的份上,撇开贾丽梅那层关系,仍是把对方当做普通的亲戚看待。 实在是刚才他话里话外问对方的来意,陈国平竟然给自己装傻,你说装傻也就算了,还明里暗里跟他哭穷,什么他家房子小人多住不小,什么他对象嫌家里破,陈国华一听,当即恼了,这啥意思?打他房子的主意了?于是被陈春生跟陈国利父子闹腾久了的陈国华一下子阴谋论了。 其实陈国华想多了,陈志勇真的只是跟这个血脉相连的堂哥吐一下苦水,顺带想要跟陈国华这个堂哥取取经。别看他找了个各方面不错的对方,外人谁不羡慕一声?却没人知道他心里的苦,夹在他妈跟未来媳妇中间难做,他对象还没嫁过来呢,就跟他妈别了好几次苗头,一边是他亲妈一边是媳妇,帮哪个对方都意见,他的心情那叫一个苦啊? 见到陈国华这房子,他临时一起意,想着要是他也有这样的房子,他妈他对象应该都会满意吧?所以听到陈国华的话,陈志勇先是愣神,转而生出怒气,顿时没了心情。 “五哥,明天我定亲,我妈让我喊你来家里。”他脸上的笑渐渐地收了起来,没了刚才的热情,原来换种说法的,但这会儿他心里有气,他妈咋说的他就一字不落地重复。 说起来陈志勇会来,是贾梅兰不放心,就想着他们兄弟好说话,让小儿子亲自跑一趟让陈国华拒绝不了,陈志勇其实一开始是不想来的,还是那句话,他跟陈国华不熟,可一来被他妈一直在耳边催着,二来他多少对他妈嘴里的“好命”的堂哥和那大房子感到好奇,这才顺着他妈的心走一趟。 陈国华不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见陈志勇突然变脸,更觉得自己猜对了,对这事媳妇早就说过了,于是他说:“国平,你嫂子现在这模样,去了也帮不上忙,还得累着你们照顾,明天你们也忙,让我把你嫂子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所以明天我们夫妻就不过去了,以后吧,以后我带着你嫂子跟你侄女去你家做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陈国华说得再委婉,陈志勇也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啥不放心媳妇一个人在家?当他没看到西边的屋里还有个人在吗?要是换做贾梅兰,肯定认为陈国华这是给脸不要脸,但陈志勇到底是个会来事的,要不然他也找不到那么一门亲。 他很快地就收敛好了心情,一脸的可惜地说:“那也是没办法,虽然我是很想五哥你来,但还是嫂子跟孩子要紧……”顿了顿陈志勇接着说,“反正五哥你也住到城里了,以后咱哥俩多走动走动。”嘴上这么说的,至于心里咋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这种客气话,陈国华也很上道地点头应和。 两人客客气气地又说了一会话,陈志勇就起身告辞了。 “陈国平走了?”苏秀芳没想到热水瓶里没是了,等她烧好水出来,就见到男人站门口送陈志勇。 “事情说完了当然走了……”陈国华简单地把事说完,然后跟媳妇交代了一声,他边出门打听木工师傅的事。 …… 时间一晃就过了半个月,陈国华每天安排好王卫东的活,就四处打听哪里有木工师傅,得了笑意就立马赶过去,可往往有这手艺的,都是厂里的老师傅,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放弃铁饭碗跟陈国华做活,倒是对于私下接活的事,好几个胆大的在陈国华那话暗示后到也愿意,就想小两口说的,没人嫌钱多! 在陈国华忙碌的时候,苏秀芳也没有闲着,碰上天气好的时候,她就搬了那张丈夫特意为她打造的椅子坐在门口,跟街坊邻居说话,虽然她大多时候听得多说得少,但还是很快地就跟着一片地儿的人混了个脸熟。 “陈国华家的?苏秀芳?”一个大娘满头大汗地跑到苏秀芳家。 苏秀芳一看不认识的,正疑惑着呢,就被对方拉着双手,“你就是秀芳吧?长得比她们说的还俊,大娘我这眼都看不过来了……我是你赵大娘,家就在你隔壁。”说着话,赵大娘指指左边的房子,“大娘就住那,以后有空来大娘家窜门,啊?” 苏秀芳一听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其实姓赵的是她丈夫跟儿子,也不知咋的大伙都叫她赵大娘,原本的姓,怕是除了他们自家的人没人晓得了。 苏秀芳一下子就想起了这几天听到的跟这位赵大娘有关的事,听说她有两个儿子,眼下跟小儿子住城里,听说她一个乡下婆子跟她那城里的儿媳处得跟亲母女似的,就没见过两人红过脸吵过架,听说她一个月要回一趟老家看大小孙子,他们搬来的时候,老太太正巧回老家去了不在,现在这是回来了? 正想着,赵大娘又夸了几句苏秀芳,老太太跟儿媳真好还是假好,苏秀芳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老太太很会说话,她抓准了苏秀芳一个当妈的心理,一个劲地夸她肚子里的孩子,而且她夸人还特真诚,即便是苏秀芳也抵不住她那波糖衣炮弹,被夸得笑不拢嘴。 赵大娘见说得差不多了,便笑着说起了来意,“我听说你们家在招人,有没有这回事?”说完,她紧张地看着苏秀芳。 一听是这事,苏秀芳哭笑不得,她看老太太一脸的郑重,还以为是啥事呢。这事她当初跟人嗑唠的时候提过,就想谁家有亲戚有这意思的,可以介绍过来。 当下她就把事说了一遍,没想到赵大娘一脸的激动,“大闺女,你瞅你家大哥咋样?”哎哟呀,她就说这两天窗户台上老有鸟叫声,原来这好事在这等着呢。 大闺女?苏秀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叫得正是自己,就听到赵大娘在那说:“看我看我,都忘了闺女你刚搬来不知道情况,你大娘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乡下,跟你男人一样,是个木瓦匠,他的手艺,不是大娘偏着自个儿子,十里八乡里头他是这个。”赵大娘竖起大拇指,“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娘明天回老家去把人叫过来。” “闺女啊,大娘也不瞒你说,好些年前你老大哥也来过城里,但这手艺再好,没关系的话,哪个单位厂里愿意要咱乡下来的?大娘就想,你们家既然招人,就让你老大哥过来试试看,这成了我们娘俩也能团聚,他不用惦念着我,我也不用挂心他。” 小儿子有出息了,还把她这一老太婆接到城里享福,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就开始惦记着还在乡下的大儿子一家,可就像她说的,进城过活不容易,这么多年了,她也渐渐地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新搬来的那家在招人,招的还是木瓦匠,老太太这心又活了,顾不得身体的疲惫立马跑了过来。 苏秀芳也没问咋就不让她那个城里儿媳帮帮忙,不是说婆媳俩关系不错嘛?心里想着反正他家要招人,招谁不是招?再说了,他男人到现在都还没招到一个呢。 她想是这么想,嘴上却说:“大娘,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呢?这人成不成的,还得我男人看过了才行。”她家招的事干活的有手艺的,要是来个要人伺候的祖宗咋能成? 赵大娘虽然心急,但是个明白人,连连保证说:“这是应当的,这是应当,你放心,要是你看不上,大娘也不怨你,就当你老大哥没这个命,大娘也彻底死了这个心,就当你老大哥进城看我来着。那大娘就跟你这么说定,我这就回去让你小哥发电报,叫你老大哥赶紧过来。甭管你老大哥这事成不成,大闺女你的情大娘我记着,以后有事没事来找大娘,千万别客气” 不过赵大娘走了几步,又回来了,“对了,我听我那小儿子媳妇说,这几天有人在打听你们家的事,大闺女你们小心点。” 第九十七章 听到有人在打听自己家,苏秀芳是满心的疑问,是谁啊?干嘛?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早上听我那小儿媳妇说的,大闺女你在这儿等着,我让我儿媳过来。”甭管是念着苏秀芳的情还是为了大儿子工作的不黄了,赵大娘很热情把她那小儿媳妇张素云找了过来,让她跟苏秀芳说说是咋回事。 听了张素云的话,苏秀芳就肯定那打听的人是贾梅兰,四五十岁的女人,瞅着像个城里人,更重要的是她左边嘴角有颗黑痣,这几点跟一面之缘的贾梅兰通通符合。 猜出是贾梅兰,苏秀芳还真的惊讶了,这贾梅兰想干啥?她又问了几句,可惜的是张素云知道的也不多。 张素云一边在心里埋怨婆婆的多事一边说:“那女人就跟我问了你们家房子的事,问我你们家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买的,这我怎么知道,当时我什么都没说,不过我看到她跟马大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你可以去问问马大娘。”有婆婆盯着,张素云尽心尽力地把当初的场景细细地说了出来。 张素云都这么说了,苏秀芳就没再多问,她谢过赵大娘婆媳俩,就站在门口送走她们,直到看不到这对婆媳的身影,她转身慢腾腾地回屋,也没去找张素云嘴里的马大娘问清楚,这会儿她也想通了,虽然好奇贾梅兰的意图的,但对方想干啥的,之后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就不急于这一时半会,重要的是她对自己跟男人有信心,不管贾梅兰如何,他们总能应付过来。 等陈国华送完货回来,苏秀芳就把赵大娘大儿子的情况跟他提了提,顺带也说了一声贾梅兰的事,而陈国华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赵大娘大儿子身上,至于贾梅兰?跟他媳妇想的一样,他这么个大老爷们还怕贾梅兰不成? 他激动地捧着媳妇的脸蛋重重地亲了一口,“媳妇,大姐说的对,你是个有福的。”他天天往外跑都没招到人,媳妇坐在家里就有人主动找上来,要不是媳妇的提醒,自己哪想得到在城里买房?……这不是有福是啥? “这事还没成呢?你就说我有福,要是不成呢?”苏秀芳好笑地瞥了一眼男人,打趣他道。 “这有啥?那赵大娘的儿子真像他娘说的那样,这人我说啥都招。”他现在很缺人,找的那些个老师傅白天在厂里干活,也只下了班有空做私活,这一只柜子得打到何年马月?眼下只要手艺过得去的,他都不挑,“便是不成,媳妇你还是我的福气。”这话说得苏秀芳都禁不住脸红,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 …… 苏秀芬跟陈国华都没把贾梅兰的事放在心上,之后的几天赵大娘时不时地过来窜门,也没再说贾梅兰的事,苏秀芳就当贾梅兰这事要无疾而终了,结果赵大娘大儿子还没从老家赶来,陈淑芬红着眼,怒气冲冲地上门来了。 “大姐,你这是咋了?梁志军那混蛋欺负你了?”瞅见陈淑芬脸上的伤,陈国华当场就炸了,心疼过后第一反应就是他姐夫打的,要招人算账去。 不说陈国华这个亲弟弟了,就是苏秀芳看了也气得不行,毕竟她早就把大姑姐当做自己了,哪看得了有人欺负她? 见弟弟跟弟妹火冒三丈,一副要找自个男人拼命的架势,陈淑芬先是心生感动,转而又哭笑不得地拦住往外冲的弟弟弟妹,“你们咋就不能把你们姐夫想好点?你姐夫在你们心里像是会动手的人吗?”丈夫要是知道弟弟夫妻这么想他,还不知道会气成啥样呢?这话她可不敢跟男人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 听了陈淑芬的话,苏秀芳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想是这么想,她跟陈国华却都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陈淑芬,就想先听听对方咋解释,要是说得过去到没啥,大不了以后碰上大姐夫陪个不是,否则的话,他们肯定要去替她出气。 “这真不是你们姐夫打的。”知道弟弟妹妹还不信,陈淑芬再一次替自个男人辩解,“你们姐夫不是那样的人,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他就没跟我红过脸。”倒是她性子急,为了些个小事还吼过丈夫呢。 陈国华只是一时被陈淑芬的伤刺激到了,随着他大姐的话,他也渐渐地冷静下来,平日子他大姐夫对他姐咋样的,他都看在眼里,知道自己误会他大姐夫了,心里多少有点愧疚,不过再愧疚也抵不过心里腾起的怒火,“那是谁打了?咋回事?”总不能是他大姐自个打着玩的吧? 陈淑芬本来胸口也窝着火,但被弟弟弟妹这一打岔的,倒没那么生气了,不过她没急着说事,反而拉着苏秀芳把她按到凳子上做好,笑着数落她,“国华也就算了,你呢?大着肚子就冲出去,你这是想吓死我,啊?”她刚刚真的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苏秀芳笑着不说话,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会有事,可也没打算反驳大姑姐的话,毕竟大姑姐也是一片好意,真心替自己着想,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又说了一会儿,陈淑芬这才平静地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陈淑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听人说村里在传陈国华夫妻不孝顺的话,她是又气又急,就想自己先回去打听打听是咋回事,到时候再来跟弟弟商量商量,不是她不跟苏秀芳商量,只是一来这个时代向来是男人当家的,二来呢弟妹怀着孕,要是气出个好歹,她哭都没处哭去。 陈淑芬的人缘一直都不错,便是嫁出去多年,在红阳村还是有不少要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苏秀芳夫妻前得知这个流言,所以她在村里转了一圈,大致也清楚是咋回事? 说起来还是有些得了红眼病见不得人好。陈国华搬家请客在红阳村是件新鲜事,甭管是羡慕嫉妒恨还是真心高兴的人,都在关注这事,听到张河他们回来说菜是咋样咋样的好,有那看陈国华不顺眼得听不得他们满口夸赞陈国华,就犯起了嘀咕,毕竟请客当天陈春生没去可不少人看在眼里的。 这本来也不是啥大事,起先他们就是在背后头咬耳朵,可问题有那缺心眼地问道陈春生面前,陈春生哪肯为陈国华打掩护,大释说了一通陈国华如何如何不孝的坏话,这当父亲的都这么说了,原本不信的也都信了,这一传二传的,也就成了陈淑芬所听到的闲言碎语。 而陈春生会这么说,除了陈国华搬家那天闹的事外,还有就是贾梅兰的挑唆。其实要贾梅兰自己说,她那不叫挑唆,她只是来恭喜二伯养了个出息的儿子,都在城里买房子了。 当然了,贾梅兰没这么好心,一连两次被陈国华下了脸,又在小儿子定亲的时候被亲家说了几句,贾梅兰就对陈国华记恨于心,不过她这人一直看不上村妇那泼妇骂街的行为,于是就千方百计跟人打听陈国华的事,本来她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把柄的,却无意间听说陈国华这房子是买的不是租的,心里更嫉恨,想了想就回陈家老宅说起这个事来,她想的是,村里的那帮穷亲戚不是最爱打秋风吗?陈国华不是有钱吗?那就出出血,最好是那房子也保不住回村里去。 陈春生本来就在气陈国华眼里没自己这个爸,听到贾梅兰说啥享福的,新仇加就很,心里恨得不行,所以有人问,他一通气发泄了出来。 陈淑芬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心想还是弟弟看得通透,哪像自己?明明跟陈春生有隔阂,却老想着对方生养他一场,当初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又犯洋贱地开始惦记着对方,那天还劝着弟弟让大爷给他们爸捎点菜,弟弟死活不愿意,她还把对方说了一通,不成想她那个爸却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就是个脾气暴的,当即跑老宅把陈春生说了一顿,顺带把听到陈国华有钱而蠢蠢欲动陈国利等人敲打了一遍,中间过程又跟撺掇陈春生去找陈国华的王彩桂干了一家,脸上的伤就是不小心让王彩桂打的,不过相比她而言,腿脚不方便的王彩桂更惨。 “你别看我这个样,王彩桂脸上脖子上让我抓的不成样了。”陈淑芬眉开眼笑地说,转头又跟苏秀芳感慨,“这回你妈到帮了大忙,苏秀丽说你们夫妻也没把亲家母放在眼里,有人问到你妈跟前,让你妈给骂了一顿。”要不然还不知道弟弟弟妹被骂成啥模样呢?不过那苏秀丽就太不是东西了,活该身子还没养好就被王彩桂母子指使着干活。 苏秀芳挑了挑眉,这是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郑春香有那么好吗? 她不知道的是,苏秀丽没跟郑春香商量就私下说苏秀芳的不孝,一无所知的郑春香记着跟陈国华的话,听到流言少不得替陈国华说说话,要不然咋解释明明女婿来叫过自己,自己却嫌要随礼又冲冲自己没去,那到时候她就成了那个被说的。为了这,她过去可把苏秀丽说了一顿,她巴不得没人提这事,这小闺女到好,还把事给捅了出去,真是白疼她了,一气之下也懒得照顾她了,怒气冲冲地回家了。 “就是便宜贾梅兰了,以后咱就当没这个三婶。”要是刚刚贾梅兰也在,陈淑芬说不得连她也一块揍了,要她多事!转而又是叹了口气,“爸知道这房子是你买的,怕是会上门找你事呢?”也怪不得她担忧,要不是她及时赶到,说不得这会儿全家一块找上门来了,虽然她今天把人骂推了,可谁知道能顶多久?还有她那个大弟?哎,想到这,陈淑芬一阵心烦气躁。 “大姐,房子的事本来就没打算瞒。”也是大伙没问罢了,陈国华宽慰陈淑芬,“至于老宅那边,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陈国华跟媳妇说了一声,在街上割了块肉,买了些菜,打了点酒就回村里去了,先去了趟王大娘家,拜托她帮着整治一桌菜,然后就去了村领导跟几个老人家里,最后叫上陈秋生,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陈家老宅。 第九十八章 陈国华回来的时候,苏秀芳正跟赵大娘在嗑唠,当然是赵大娘拉着苏秀芳,一个劲地替自己大儿子说好话,见到陈国华从门口晃了进来,赵大娘赶紧挪了下屁股站了起来,笑着喊了一声,“国华回来了。”然后转头跟苏秀芳殷切地说,“那大闺女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儿子一来我就让他过来找你们。” 苏秀芳忙点了点头,这几天赵大娘一有空就过来,张口闭口就是她大儿子的事,变着花样地夸自个儿子,还不带重样的,她听得耳朵都长茧了,实在不想说啥了。 赵大娘哼着小调心满意足地走了,路过陈国华的时候,还有心情打趣道:“国华,赶紧的,这一上午你媳妇都不知道去门口张望了几次,就盼着你回来了呢。”她就没见过这么黏糊的小两口,孩子都快出生了,一方要是不在跟前就急的不行,幸好听说陈国华的妈不在了,要不然哪个婆婆愿意啊? 赵大娘走了,苏秀芳迎了上去,人还没靠近,就捂着鼻子往后撤,边走边嫌弃地说:“你喝酒了?咋喝那么多?”她现在闻不得这个味,远远地站开,快速地把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见男人没有手上,松了口气,实在是被那回男人喝醉从坡上滚下来的事吓着了,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没喝多,我就喝了一碗。”知道媳妇不喜欢自己喝酒,陈国华抬起手臂闻了闻味,连忙解释,“大爷喝多不小心把酒散在我身上了,你在这坐会,我去收拾一下。” 苏秀芳是知道自个男人今天回村的目的,所以一见他神清气爽地回来,还没等他坐下,就拉着他迫不及待地问:“咋样?事情解决了吗?” 知道媳妇急着想知道,陈国华也不卖关子,他快速地把事说了一遍,“我一回去就去找当年我分家那时的见证人跟村领导,然后当着大伙的面把两张字据都拿出来……”一张是明面上分家的字据,上面有见证人的签名,还有一张就是手镯的字据,这张是背着人私下签的。 当时陈春生脸色那个叫难听,阵青阵白,一开始他死活不承认有这事,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又哪是陈春生不承认就没这回事? 陈国华这次就是想跟陈春生断个清楚,他是不怕陈春生,可打心眼里烦他,他事一大堆,要忙着做活挣钱养媳妇跟娃,没那瞎工夫应付他那个爸时不时找来的麻烦。 他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他爸多少会有点羞愧,应该能消停,没想这才过去多久,他爸就又开始刷下限了,当时他就明白不应该低估了他爸的脸皮跟自私,也想清楚了,既然他给他爸留情面,对方不领情,哪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反正他早就对他爸死心,之所以当初没把那些个破事说出去,是想给他们一家留个面,毕竟说出去他们脸上也没光。 但现在都让人骂不孝了,陈国华不打算白白背这个锅,于是他便下定决定把那些破事捅出去,骂都让人骂了,咋也得来点干货吧?他跟媳妇一商量,媳妇比他还积极,一连想了好几个主意不说,还催着他趁早解决。 说起来陈国华能这么快下定决定跟他爸断个清楚,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们已经搬出来住,不在村里了,到时候就是有人说三道四也传不到他们耳边,谁有那个闲功夫特意跑城里来骂他?要真有,就冲人大老远来一趟的,他认了。 陈春生的死不认账,陈国华早有准备,他半点都不生气,甚至还微笑着说出陈春生跟王彩桂在婚前苟且的事,他都想好了,陈春生要是还不认,他再说一件别的事,毕竟他还知道对方好几件见不得人的事呢。 结果还没等陈国华说出个一二三四来,陈春生就先是震惊不已,转而很快地面如土灰地承认了。陈春生都同意了,陈国华就说出要按字据上说的——断绝关系。 听到这,苏秀芳激动地抓住男人的手,“那你真的跟他断绝关系了?”她有点不敢相信,毕竟父子关系那是说断就断的,陈春生就这么认了?还有陈秋生呢?他身为陈家长房,怕不愿家里出这么一件事吧? 陈国华摇了摇头,苏秀芳忍不住失望,她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 见媳妇一脸的失落,陈国华笑了,“我话还没说话呢。我是想趁机会断绝关系,但甭管是大爷还是村领导都不同意……” 听到陈春生的那些个龌龊事,村领导又怒又恨,但他再生气也不同意陈国华的说法,毕竟断绝父子关系的事说出去对他们村影响不好,说什么都不同意,陈秋生就不用说了,一个劲地劝着陈国华。 见陈国华不吭声,村领导更是拍着胸保证说会约束陈春生不让他再闹腾,要不然就把人赶出村去,这个权利他身为领导还是有的。 好说歹说一通,最后还是陈秋生说了句,“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想,有个断绝关系的爷爷跟爸,能成吗?” 陈国华想了想,终于松口了,他跟陈春生在外还是父子关系,不过陈春生今后养老的事不贵他管,而且陈春生不得上他家找他麻烦,这次的流言村领导会帮忙解释的, 村领导只要陈国华不断绝关系就成,至于陈春生咋样的?他不想管,再说了,他起先是有点气陈国华,但现在想想,要做是他,有这么个爸,他也想断绝关系来着,于是在陈国华之后,率先在新写的字据上签了名。 陈秋生心疼弟弟,但他再心疼也拗不过陈国华,见事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叹着气按了手印,而陈春生倒是跳着脚不同意,可他话还没说呢,就被村领导一个眼神过去,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被陈国华硬拽地按下红手印。 “……我想咱们的关系还在村里呢,咋也得给领导一个面子?虽然没能断绝关系,但实际上跟断绝了也没差。”陈国华小心地觑着媳妇的脸色解释,“以后他的事咱就不管了,这回是真的不管了。”他想好了,陈春生要是再闹一次,就是天皇老子来说情也没用。 苏秀芳反而觉得这样的结果也能接受,至少他们夫妻不用被人骂,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意见,转而语气一转,问:“那大爷咋把酒倒在你身上,气的?”该不会那碗砸她男人吧?想到这,她横眉竖眼,等着男人的答案。 “这回大爷是气着了,开始连去王大娘那里吃饭都不肯的,让我给硬拽过去,一路跟我说什么父子永远是父子,劝着我呢,我不耐听这个就灌他酒,然后大爷就喝多了,后来陈国樑媳妇跑来说出事了,大爷受了惊,碗没拿稳,就把酒洒我身上了。” “出事了?”苏秀芳一下子就想到陈淑芬,除了她也没有谁了,“难道是陈淑芬有事了?” 陈国华点点头,简单地讲了一下事,说起来还是陈淑芬自己作死。 陈淑珍回娘家住在红阳村不是个稀罕事,所以陈国华请客那天她也来了,那帮大老爷们也没怀疑个啥,可问题是她见没人识破她怀孕的事,那胆子就跟吹了气死地鼓了起来,见天地往外跑,拦都拦不住,还嘚瑟地往人堆里钻,一开始到没人看出来,但时日长了,眼尖地也瞅出端倪,她们也没说破,毕竟都是一个村住的,谁也不想把事做绝。 这样的话,陈淑珍应该没啥事啊?怪只怪她之后做事太绝了,大伙好意提醒她,当然这话说得很婉转,就说谁谁被强拖到医院引产,现在咋样咋样的可怜,哪想到陈淑珍非但没有警惕起来,反而在得意自己瞒得好的同时,嘲笑村里那个人蠢。 你说骂就骂了,她还当着大伙的面骂,不巧的是被当事人逮了个正着,可想而知了,本来就悲伤欲绝的女人气得直接举报了她。 计划小队得了消息立马来抓人,还没进门让村里的人抢先去陈秋生家报信,得了消息的陈家一大家子的惊慌失措就不说了,最后关头还是冯美凤先回过神,让陈国栋陈国樑兄弟护着陈淑真往山里躲,陈国樑媳妇就慌里慌张地跑来给陈秋生。 毕竟是大爷,也听说过计划小队的行事,担心到时候打起来,陈国华也跟着陈秋生一块去了,他到了那,计划小队的人没找着人回去了,他见没他啥事就回来了。 听完男人的话,苏秀芳默了默,说她担心陈淑珍呢,她心里却觉得对方活该,说她不担心呢,她自己怀着孕,又不希望那个孩子有事,半响,她才问:“那陈淑珍呢?” “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山里躲着,我看大爷家她是待不了了……”不说计划小队的人盯着,就是那个被陈淑珍骂的人也看着呢,她回来就是自投罗网。 至于她该躲哪去?苏秀芳没问,便是问了,这个问题陈国华也回答不出来,最后他说:“这不管关咱的事,你也不用太操心。”再说了,他只觉得陈淑真活该,说话不留口德,报应啊,就是她躲不过被拉去引产了,他也同情不起来,就是可怜那个孩子了。 结果当天晚上,他家的大门被哐哐地敲响,听门敲得急,陈国华忙披了件衣服汲着鞋跑去开门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白天刚刚说过的陈秋生、冯美凤跟陈淑珍仨。 第九十九章 见到这三人,陈国华愣了愣,借着月光一看,他发现陈淑珍一脸慌张地紧拽着冯美凤的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到冯美凤身上,同样的,陈秋生也神情警惕,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慌里慌张地领着婆娘、闺女往里走。 “国……”才说一个字,眼尖地看到陈国华身后不远处的王卫东,他立马闭紧嘴巴装哑巴,还下意思地放轻了脚步。 陈秋生突然不说话了,陈国华也没觉得奇怪,毕竟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虽然不知道他们仨干啥来自己家,但在三更半夜不睡觉,摸黑跑来的,怕这事见不得人,再想到白天发生的事,陈国华心里有几分了然,恐怕还是为了陈淑珍的事。 对这事,他也没有办法,再说了,他真的不想管陈淑珍的事,别人还会说声谢,陈淑珍呢?那就是只白眼狼,只是人来都来了,总不能赌门口不让进吧。 他抿了下嘴,正想着呢,就听到王卫东的声音响起,“师父?”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敲门声,打着哈欠出来,远远看到院门口有个黑影,因为陈国华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他没看到陈秋生仨,瞬间吓醒,定晴一看,认出了陈国华,长出一口气,“师父,谁啊?”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都大半夜了,有啥事不能等天亮了再说? 王卫东又打了个哈欠。 陈国华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忙出声阻止,“卫东,没事呢,你先回去睡吧。”倒不是他不信任王卫东,实在是他大爷正哀求地看着他,他只好先把王卫东打发回屋。 等王卫东回屋后,陈国华听到三声明显的出气声,他还是不说话,掩上门,一声不响地领着陈秋生他们往里走。 …… 再说陈秋生几个,计划小队的上门真是吓了他们一跳,就是看陈淑珍不顺眼的陈国栋媳妇两妯娌也忍不住替陈淑珍捏了把汗,所以即便计划小队的人早走了,他们也不敢去把陈淑珍喊回来,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又摸回来? 他们谁也赌不起。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陈秋生夫妻这才悄悄地摸上了山,怕被人发现,他们连煤油灯都不敢拿,就着微弱的月光星光,老两口走得磕磕碰碰,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如惊弓之鸟似的陈淑珍仨。 人是找到了,然后问题来了,陈淑珍咋办?家里是不能再待了,又不能一直躲山里头,毕竟陈淑珍这肚子离生产还有好几个月呢。那躲哪里去?回王家去?怕是人刚到就被拖到医院去了。 一连窜的问题,让陈秋生都没心思骂闺女了,他紧皱着眉头唉声叹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法子来。 反而是一直安抚惊慌失措的陈淑珍的冯美凤想出个法子,让闺女躲到陈国安媳妇那,同样是躲,小儿媳妇还没被发现,可见那里足够安全。至于陈国安媳妇的外家的愿不愿意?心慌意乱的冯美凤已经想不到了,她现在满心思只想保住闺女跟她肚子的那块肉。 冯美凤想不到,陈秋生却是想到了,他是不同意的,两家本来就隔了好几层,已经有个小儿媳妇麻烦到他们了,他哪好意思再把陈淑珍送过去?陈国安媳妇还跟他们有亲,他闺女算啥?外孙女婿的大姐,他哪来那么大的脸? 不过他还没开口反对呢,渐渐镇定下来的陈淑珍却不干了,那里比红阳村还乡下,她才不想住到那边去。 当然了,她又不傻,知道自己要是这么说的话,铁定逃不开她爸的一顿骂,别以为她没注意到之前她爸已经瞪了她好几眼了。于是她提议说躲到陈国华家去,跟陈国安媳妇外家一比,陈国华更亲。 陈秋生想了想就同意了,连夜带着婆娘跟闺女进城来。 …… 进了屋后,陈国华让陈秋生他们先坐下,给他们倒了碗水,就转身去跟同样被吵醒的媳妇说了一声,再出来的时候,屋里一片寂静,陈秋生两眼盯着桌子上的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回来都没发现,而陈淑珍没有了方才的惊慌,坐在媳妇专有的那张椅子上,正一脸兴奋地东瞧瞧西瞅瞅。 看到这,陈国华厌恶地皱了下眉,是为了那张椅子还是陈淑珍的态度生气,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随意地拉过凳子坐下,率先问道:“大爷,你们这么晚来,有啥事?” 陈秋生没想到陈国华直奔主题,回过神后,他舔了下干巴巴的嘴,这才开口说道:“……国华,你看淑珍也没地方去,你就让她在你这儿躲几天行不?” 知道陈秋生他们来了,苏秀芳哪还睡得着,当即就开始套上衣服出来,走到门口正听到陈秋生的话,抢在男人前头,想都不想地拒绝,“不行。”她疾步地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大爷,陈淑珍不能住这里……”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陈淑珍大叫着打断,“凭什么?”她都挑好了房间,一听苏秀芳不同意,立马炸了,跳着站起来,看得一边的冯美凤心惊胆跳,忙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指着苏秀芳大声吼道,“这是我陈家的事,你这个不姓陈的插啥嘴。”紧跟着嘴里吐出不重样的脏话,咋难听咋来。 陈国华扶着媳妇的手一紧,脸色越发难看,刚想开口,就被媳妇扯了扯衣袖制止了,他虽然不知道媳妇的用意,但还是啥都没说,边沉着脸扶着媳妇坐下,边死死地盯着陈淑珍。 苏秀芳压根就没在意陈淑珍那骂人的话,她笑眯眯地看着对方,陈淑珍骂得越难听,苏秀芳笑得越欢,这样的话,她更有理由拒绝陈淑珍住到家里来了。 陈淑珍被看得整个人渗得慌,渐渐地骂不下去,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摇着冯美凤的手臂,”妈…”然后冲着苏秀芳撇撇嘴,示意冯美凤帮她说苏秀芳。 冯美凤接受到闺女的眼神,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这傻闺女,现在咱还有事要求人,你倒好,一张嘴就把人往死里得罪。她本来也气着苏秀芳的不近人情,可让闺女这一搅和,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腼着脸讪笑一声,“秀芳,淑珍还小不懂事…”在苏秀芳似笑非笑地注视下,她后面的话她是咋也说不下去了,这话连她自个儿都不信,哪劝的了苏秀芳呢? “行了。”这个时候陈秋生听不下去了,他以为自己开口了,陈国华看在自己这个大爷的份上,咋也会接纳闺女,所以听了苏秀芳的话,他顿时冒出一肚子的火,然而没等他说话,闺女就跟吃了炸弹似的炸了,他好几次张口都找不到插话的机会,现在听了婆娘那不走心的话,一张脸骚得厉害,侄儿媳妇可是看了好几眼闺女的肚子,也不知道婆娘咋好意思说闺女还小,这都第二次当妈了,怕婆娘再说出啥丢人的话,他忙黑着脸出声呵斥她。 说完冯美凤,他转过头冲着苏秀芳,脸色稍缓,闺女刚刚把人骂得狗血淋头的,他哪还有脸跟苏秀芳计较之前的话,硬挤出个笑,“国华家的,你咋不同意让淑珍住这?刚刚淑珍骂你,她这是心里急的,是她不对,大爷这就说说她。”也不管苏秀芳想不想听,冲着陈淑珍就是一顿训,在陈淑珍不服气地想顶嘴的时候,直接抬起手来就要扇过去,他早就想打了,最后还是被冯美凤又是求情又是放狠话地拦了下来,看得苏秀芳跟陈国华两口子都不知道说啥了。 冯美凤看着精明,可一碰伤她闺女就犯糊涂,陈秋生呢,他就是有心教训陈淑珍,可有冯美凤这个妈护着,也是有心无力,何况,苏秀芳看,陈秋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瞅着唬人,真要他打,他还舍不得呢,要不然陈淑珍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子,早就让他扳正了,就像分家的时候,那么地生陈淑珍的气,结果呢,现在还替王家的人养媳妇养孩子,还为陈淑珍操着一颗老心,看小一辈的脸色呢。 正想着呢,就听到陈秋生气喘吁吁地继续说:“国华媳妇,淑珍咋也是国华的堂姐,”他顿了顿,“他们都同一个爷奶,再也没有人比他们关系更近了。这要是别的事,大爷就不说啥了,可现在真的是没法子了,你不同意让淑珍躲这里,淑珍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她脾气是不好,刚刚还骂了你,你气她是该的,可你不看她的面,就看在我们两个老的面上,还有那可怜的娃的份上,就让她在这躲几天吧,啊?”然后他看向陈国华,硬咽着,“国华,大爷求求你了,你就救救淑珍跟你那外甥。” “ 第一零零章 在陈秋生看来,他这个大爷都舍下脸面说求了,陈国华这下该应了下吧?然而下一秒,苏秀芳一张口,他的脸咻的一下难看起来。 苏秀芳觉得陈秋生说这么多,还拿陈淑珍肚子里的孩子逼着他们夫妻就范,实在是让人厌烦,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陈淑珍住进来的,说得好听住几天?怕是住进来就赖着不走了。就是真的是住几天也不行,陈淑珍那个性子,太能折腾了,他们夫妻伺候不起。 于是她再一次抢在自个男人前面拒绝,“大爷,我还是那句话,淑珍姐……”那个“姐”字一落地,她还特意用余光瞄了一下冯美凤的脸色,“她不能住家里……” 冯美凤听到苏秀芳前半句那声“淑珍姐”的时候,顿感不自在,但听到后面的话,脸色一下子黑了,陈秋生还没说话呢,她急着就要张口,却被苏秀芳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苏秀芳看了看冯美凤,不紧不慢的说:“大娘,你先别急,我话还没说话呢。大爷大娘,咱先不说陈淑珍咋样……”刚才那是为了恶心冯美凤那句“她还小不懂事”,现在实在叫不出那声姐,“就算她刚才没骂我,我也不会让她在家里住下的。陈淑珍在村里住了这么久,这计划小队的人一来她就不见了,是个人都猜的到她心虚躲起来。也不用去猜这人躲哪里去了,只要计划小队的人铁了心地把咱们家的亲戚挨个找一遍,迟早会找到我们这里来,请客那天村里来了不少人,我们家的地址不是啥秘密,一问不就都知道了。” 说来说去,还是陈淑珍自己作死!她要是不把人得罪死了,都是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日里或许有口角,可对于这人命关天的事,凡事还有点良心的,谁又会死死盯着人不放呢? 随着苏秀芳的话,陈秋生跟冯美凤都不说话了,乍听之下,苏秀芳的话挺有道理的,可陈淑珍却慌眼了,“不让住就直说,说那么好听干啥?这里房子那么多,那几个王八蛋羔子一来,我随便往房里一躲,你们在外头拖住他们不就得了,他们还敢在城里闹事不成?说这么多,我知道你还惦记着刚才我骂你的事,我爸都打过我了,你还想咋样?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出事,咋就有你这么毒的女人?我们陈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刚刚骂你骂得轻了。”她越说越激动,一张脸涨的通红,叉着腰指着苏秀芳口沫横飞,然后转头冲着陈国华吼道,“陈国华,你还不快跟这女人离婚……” 陈淑珍都说到这程度了,陈国华要是还忍得下去,那他也就不是那个把媳妇放到心尖上的陈国华了。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跨了过去,速度快得苏秀芳伸手拉个空,他站在陈淑珍跟前,眼神发凉地盯着对方,狠狠地说道:“你他妈的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 陈淑珍先是不争气地打了个冷战,但她在娘家,有冯美凤护着,向来动不动就爱拿离婚的事说她那几个兄弟媳妇的,也没见她那几个兄弟把她咋样?所以她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地说:“咋了?你还想打我不成?你打啊,有胆子你冲这里打……”她挺了挺肚子,逼近陈国华,见陈国华没反应,心中渐渐得意起来,胆子也大了起来,“那样的女人,你还留……” “闭嘴!有你这么说话的?离婚是你该说的?”瞅着陈国华那张阴沉得都能滴下水的脸,陈秋生心道一声不好,立马出声喝止住,看到陈国华抬起手真要打人,他赶紧起身,抬手就给陈淑珍一把掌,力道轻得苏秀芳直接撇过头不想看。 但陈淑珍却没看到陈秋生的眼色,自顾自地伤心,口不择言地冲陈秋生喊道:“爸,你又打我?上回你为了国栋媳妇他们打我,现在你又为了陈国华跟苏秀芳这对贱人,你还是不是我爸……”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让陈国华一巴掌打偏了脸,她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耳朵嗡嗡指向,本能地捂着脸,直愣愣地看着陈国华,不相信他竟然敢打自己。 陈秋生打陈淑珍,冯美凤本来就急,可她明白老头子的用意,闺女不挨这一下,他们也不好把这茬揭过去,下面让陈国华收留闺女的事就没得谈了,再说了,老头子那一下就是看着吓人,闺女脸都没红,连个印儿都没有,所以她虽然心疼闺女,但也强忍着没上去拦。 只是陈国华的这一巴掌,瞅着闺女那迅速肿了起来了脸,她疯了似的扑了过去一把推开陈国华,像个老母鸡护崽似的把陈淑珍护在身后,虎着脸骂咧咧:“好你个陈国华,你是黑了心肝,要是淑珍有个好歹,我就跟你拼了。” 说着话呢,她就猛地扑过去,抡起拳头就往陈国华身上砸,陈国华当然不会傻傻地站在那任她打,只是他刚想躲,却被媳妇拽到身后。 苏秀芳放开男人,大步一跨来到冯美凤跟前,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一把抓对冯美凤的脖领子,怒道:“冯美凤,你有啥资格打我男人?叫你们一声大爷大娘,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当年我男人吃不上饭的时候,你们这当大爷大娘咋不帮一把?王彩桂欺负我男人的时候,你们咋就不跳出来吱个声?外头人在传我男人不好的时候,你们咋就没替他解释?我们夫妻咋结婚的,你冯美凤会不知情,你咋不跟我男人提前说一声?之前在村里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来过家里几回,现在瞅着我男人出息了,就跟苍蝇见了肉似的,你们也不觉得害臊?” “你……”陈秋生也不知是被苏秀芳的话气到了还是羞到了,嘴唇发抖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用力地推开冯美凤,不去看对方踉跄后退,一个身影不稳地坐到地上,径直把矛头对上一旁脸色难看的陈秋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心眼里瞧不起我男人,既然你看不上我们,有本事你就别找上门求到我们跟前。你要真有那个本事,头一件就该把你那闺女教好,你不知道外头别人都把你们家的事当笑话看?有这么个闺女,你也好意思看不起我男人。”看你闺女这德行,谁才是那个丢人现眼的? 最后她鄙视地看向陈淑珍,“既然给脸不要脸地,那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我就是不想你住在我家里,咋地?我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非往家里请个祖宗来供着?像你这样,到哪哪不安份,你这是把娘家搅得人仰马翻了,又来祸害我家,凭啥?” 本来看在亲戚的份上,她不想把事做绝的,但客客气气说话没人听,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自打怀孕来,她就没怎么动过手,可不动手不代表她脾气就变好了?她不好对陈秋生跟冯美凤怎么样,但陈淑珍就没这个顾虑了。 在陈淑珍又怒又怕的注视中,苏秀芳用力地拽过她,陈淑珍拼命地扑腾着,又是挣扎又是挠,陈国华虽然不知道媳妇想干啥,但他二话不问就上前帮媳妇制住陈淑珍。 有了丈夫的帮忙,在陈秋生跟冯美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苏秀芳不费力地把陈淑珍轰出了门,指着外头,“赶紧给我滚!” …… 陈秋生沉着脸,站在台阶下,抬头不看苏秀芳而看着陈国华,压着火说:“国华……”在他心里,他觉得苏秀芳说了不算,陈国华才是那个做主的,他要让陈国华表态。 “大爷,我不怨你跟大娘当年没为我们姐弟出头,我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 听到这,陈秋生顿感欣慰,刚才苏秀芳的质问他不是不心虚,但就想陈国华自己说的,他们当年也为难啊。 他甚至露出了抹笑意,还是国华懂事,哪像那个女人?他瞄了一眼苏秀芳,头发长见识短,就只会盯着眼前的那丁点事,他正要开口夸几句陈国华,就听到陈国华在那继续说,“毕竟大爷虽然也姓陈,到底是个外人,跟我们仨隔着我爸那一层,我们家的事,大爷你也不好插手管,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只把你当大爷敬着,可你要是为了陈淑珍的事想跟我断了关系,那我也没办法。”他又不是没断过?白天的时候,他连爸都不要了,更别说只是个大爷而已。 陈国华又哪里会拆媳妇的?按他的话说,现在他也不好管陈淑珍的事,谁让他们隔了好几层,关系更远了?再说陈淑珍虽然姓陈,但她都已经出嫁了,不能算陈家人,他更不会管了。要是两家因此断了关系,他也不在乎。 陈秋生听懂了,陈国华嘴里说不怨,其实他心里记恨着呢,他突然觉得这个侄子心眼小,长辈让他受点委屈咋了?可对上陈国华那了然的眼,他莫名觉得心虚,有火也发不出,就想把这事放一边,说说闺女的事,说起来都被苏秀芳赶了出来,他还是想让闺女留在这里,要不然闺女还能上哪里去? 正想着呢,刚从被苏秀芳扔出门的事实中回过神的陈淑珍炸了,她气得胸脯上下剧烈浮动,跳着脚大喊大叫,“苏秀芳,你……” 苏秀芳这回可不想再听她骂自己,她板着脸威胁道:“你信不信你再骂一声,我就找人举报你。” 当然了,她也只是吓唬吓唬陈淑珍,但陈淑珍不知道,闻言怒视苏秀芳,见她是认真的,顿时焉了,不甘心之下,她虚张声势地说:“爸,妈,咱们走,人家都看不上咱,咱还留这里干啥?像这种有点钱了就忘恩负义的混蛋玩意儿,有啥了不起?我就不信没了这,我找不到地方住!”说着话,她就强拽着急着要说话的冯美凤离开这里。 陈秋生幽幽地忘了陈国华一眼,事到如今,还指望她能改主意开口挽留他们,却没想到苏秀芳砰地一下就把门关上,他蹬着紧闭的大门,气得心肝儿直跳,半响,这才转身去追婆娘跟闺女。 第一零一章 “秀芳,你家昨晚这是怎么了?大半夜闹哄哄的,把我家阿宝都给吓哭了。” 说话的是苏秀芳左边姓许家的老太太马大娘,她手里抱着她口中的那个阿宝,一脸八卦地看着苏秀芳问,她人老了觉浅,听到隔壁的敲门声,敲得还挺急的,凭她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里头准有事情,可她在院子里张望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看到,正失望的时候,就听到隔壁吵囔囔的声音,等她忙开了门,还是迟了一步,就一个人影站在隔壁门口,哪有什么热闹啊? 马大娘看到的正是陈秋生,当时陈秋生在门口站了多久,她就趴着门缝看了多久,在陈秋生走后,她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心里老想着这事,这不一大早就在自家门口徘徊,一见赵大娘上了苏秀芳的门,就迫不及待地抱着她的宝贝孙子跟了过来,唠了几句家常,就按耐不住地问起昨晚那件让她抓心窝的事。 瞅着马大娘那张兴奋的脸,再想到赵大娘说这人就是个事儿精,苏秀芳心里有几分了然,怕是吵到是假看热闹是真,但甭管马大娘这话是真是假,人都这么说了,她便打算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毕竟昨晚她家是挺闹腾的,说不定还真吵着人了,不成想她话还没说出口呢,赵大娘就在那说,“马大妹子,你这话就不对了,昨晚我怎么就什么都没听到?哪吵了?你家阿宝哪天大晚上不哭几回的?” 说着话,她撇了眼马大娘,不说她大儿子的事还要拜托苏秀芳,就是马翠花这德行的,她就看不惯,别人家的事,你凑什么热闹! 听到那声大姐,马翠花嘴角抽了抽,她就不爱听这老太婆这么喊自己,这老太婆满脸的褶子,瞅着就比自己老一辈,她怎么叫得出口?说了好几次还不改,老糊涂! “赵大娘,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喊我名字就成。”都平白无故地把自己给叫老了,别人还以为自己跟她是一辈的呢?马翠花顿了顿,又跟苏秀芳解释,“别看你大娘叫我大妹子大妹的喊,其实我比你赵大娘小……” 赵大娘嗤的一声笑了,“马大妹子,你也就比我小一天,你也好意思说。”这么多年邻居了,马翠花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再说了,她也没叫错,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比小年轻还爱俏,也就她命好生在城里,这要是在农村,还不跟自己一样。 马翠花心塞,干脆扔下苏秀芳,转过头跟赵大娘争了起来,后来还是她怀里的小宝饿得哭了起来,她才满心遗憾地走了,最后她仍没有顺利地让赵大娘改口。 看不到马翠花的人影了,赵大娘呸了一声,然后好心地提醒苏秀:“马翠花嘴碎,怕是不到下午,这片地儿的人都知道你家昨晚的事……”其实一开始她就扯了谎,昨晚苏秀芳这里的动静,她也听到了,说心里不好奇是假,只是她知道不是什么热闹都能看的,而且她还多少能理解这事,当年她小儿子出息了,那些香的臭还不是都凑了上来,赶都赶不走。 赵大娘这话说了没多久,这片地儿的街坊领居就开始对苏秀芳家指指点点了,什么不认乡下的亲戚了,什么不近人情大半夜不让人进门,再有前段时间贾梅兰打听的时候含糊地说了几句苏秀芳两口子的不是,渐渐地小两口的名声就不咋好听了。 苏秀芳听了后,还有心思跟跟陈国华打趣,“看来咱俩这辈子就别指望有个好名声了。”村里村里是这样,城里城里也这样,不过呢,她不在乎,正好她乐得清静,要知道这段日子,她天天听谁家儿子相个个对象,谁家女人把他男人打了……她听得头都大了。 媳妇都不在乎了,陈国华一个大男人更不在乎了,他们就跟还在村里的一样,又关起门来过日子。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赵大娘还特意上门来安慰苏秀芳,很有经验地说:“这城里跟乡下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儿新鲜的事多,过几天又有新鲜事了,这事就过去了。”只是见苏秀芳乐呵呵的,压根就没把这些话放心上,语气一转说起她大儿子的事,“苏秀,我儿子明儿该到了,你看是明天就让他过来,还是再过上几天?” 她说着商量的话,不过却一脸殷切地看着苏秀芳,苏秀芳哪不明白的?她笑了笑说:“行,那大娘你明儿就让你儿子过来,我会跟国华说一声的。” 赵大娘眉开眼笑地走了,她还得回去瞅瞅她儿子的房间还缺了什么,这以后她大儿子可是要长住的。 第二天一早,赵大娘就领着赵守成上门来了,赵大娘没说大话,陈国华考校一番,就把赵守成留下,头三个月工资十五块一个月,之后看情况再加,喜得赵大娘乐不拢嘴,转而又笑着埋怨儿子,“让你把你媳妇我孙子一块带来,你偏不听,你瞧现在这不还是得回去接人?” 说完儿子,她拉着苏秀芳的手半真半假的抱怨,“大闺女,你不知道我这蠢儿子的,让他们一家人一块过来,这人愣是不,还说什么事还没定,万一人家不要他怎么办?昨天我没看到我那乖孙子,我差点没跟他急。” 小儿子家到现在就两个闺女的,她能不稀罕孙子吗?只是小儿子还得靠小儿媳妇家的帮村,她这个没用的老太婆便是心里对小儿媳妇再有想法,为了小儿子也就忍着没说。现在不是不让生了吗?她更急了,一想到小儿子今后没个养老送终的,她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更是想把大儿子一家弄到城里来,盘算着到时候好把小孙子过继给小儿子。 怕小儿媳妇心里不愿意,她这个想法是谁也没告诉,就等着两伙人有了感情的时候再说。 苏秀芳是不知道赵大娘心里的小九九,但她听懂了赵大娘话里的意思,只是笑了笑没接话,赵大娘等了半天不见苏秀芳搭话,心里有些失落,最后还是开口说:“大闺女,你看,让你老大哥先回家把媳妇儿子接过来再来做活,成不?” 其实说这话她心里忐忑的,毕竟这人还没开始干活就请假的,她担心苏秀芳两口子就不要自己儿子了。 只能说赵大娘想多了,苏秀芳跟陈国华二话不说地就答应了,赵大娘也顾不得之前的那点别扭,拉着苏秀芳的手,好话就跟那不要钱似的张口就来,最后还是赵守成瞅着时间不早了,这才把赵大娘拉回去。 …… 这几天苏秀芳家很热闹,家里的门槛都差点被踩平了,这事说起来还是马翠花的功劳。 事情很简单,赵大娘巴不得在大伙面前显摆一下,又那个老太太像她似的,两个儿子都住到城里来了?她想了想后就找马翠花说这事,但马翠花却听出赵守成能搬来是因为陈国华,心里说不出的震惊。 当初她也听苏秀芳提起过这事,不过还出口讽刺了几句,毕竟这乡下帮搬来,还没在城里站稳脚就夸下海口要雇人,哪来这么大的能耐?也不怕把牛皮给吹破了,在这儿混不下去。她还笑话过赵大娘呢,不成想这事还真成了,结果到头来她才是那个笑话。 不说马翠花那复杂的心情,就说她既然知道这事了,又哪里藏得住话?很快这附近的街坊都晓得了。 都跟当初马翠花想差不多,他们都没把苏秀芳的话当成真,但现在有了赵守成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个的就坐不住了,有亲戚会木工的上门来介绍人的,没有亲戚的也过来凑热闹,陈国华都能请的起人了,就知道他们家底子厚,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求人家的时候?还是什么都不说了,赶紧先混个面熟。 所以苏秀芳这几天就在家接待一波又一波热情的人,看着那一张张笑脸的,压根就看不出前几天都在背后说过他们家坏话呢。 她垂下眼皮,遮去眼底的厌恶,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有那识趣地就提出回去,他们是来套交情又不是得罪人的,便是有那还没说尽心的,见一个个都走了,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告辞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苏秀芳忙把门关上,长长地呼了口气,见到男人从西屋出来,忍不住嗔道:“你到好,这人走了你就出来。” 陈国华张着嘴还没说话呢,就听到敲门声,苏秀芳顿时变脸,咋又来了?这念头一闪,就听出门外是陈淑芬,瞬间松了口气,赶紧去开门。 “国华,秀芳,这大白天的你们关门干啥?”陈淑芬说,她还以为人不在家呢。不过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转而就说起了她的来意,“咱村里计划小队的人有没有来过?” 第一零二章 陈淑芬前段日子回婆家去了,这回她婆婆是真的病了,被他男人的弟弟气并的,她公公亲自发来电报,不过陈淑芬男人单位事多走不开,只有陈淑芬带着儿子一块回去。 到了后才从大姑姐那听说原来梁小弟仗着他妈的偏宠把老太太的钱偷了,老太太这才被气病的,就是现在看病买药的钱都是两个闺女给掏的钱。 老太太是个要脸子的,大儿子没回来,又不想在这个向来瞧不上的媳妇面前丢面子,强撑着身子赶陈淑芬回来,陈淑芬还巴不得呢。 她见老太太能吃能喝下得了床,没啥大问题,惦记着一个人在家的丈夫,就塞了些钱给大姑姐,又匆匆地赶了回来。 陈淑芬是昨天刚刚到家的,本来想着今儿大早过来看看弟弟跟弟妹,不成想一大早红阳村的计划小队就堵上门来了,当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压根不知道她不在这几天老陈家又出了啥事。 再说计划小队的,正如苏秀芳那天晚上说的,没在陈秋生家找到陈淑珍,之后每天都会接到举报说陈淑珍躲在谁谁家里,计划小队得讯后赶过去抓人往往是扑了个空,一圈下来,人没找到却憋出了一肚子的气,他们差点跑断了脚,鞋子都磨得不成样了,谁让他们几乎把老陈家的亲戚都挨个搜了一遍,从红阳村到村外,一搜就搜了好几天。 同时他们心里也憋了股劲,干陈淑珍杠上了,还非得要把人给揪出来,也不用等谁来举报了,直接找人问清楚老陈家所有的亲戚找上去,今天就搜到陈淑芬这里。 本来计划小队是来找陈淑珍的,结果却变成了陈淑芬拉着同来的妇女主任问东问西,这才搞清楚陈淑珍又闹腾了。这不等计划小队的人没在他家找到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着出门,马不停蹄地往弟弟家赶,毕竟还有好些事李主任没说清楚呢,她听得稀里糊涂,就想过来问问弟妹他们知不知道这个事。 陈淑芬还真问对人了,谁让苏秀芳两口子还是当事人?于是苏秀芳就把陈淑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姑姐,也说了那天半夜发生的事,气得陈淑芬忍不住飙起了赃话,骂陈淑珍,也骂陈秋生老两口。 “……陈淑珍脑子被狗吃了,尽干些蠢事,有胆子闯祸却没本事收拾,就爱祸害自家人,跟她一家子的,到了八辈子的霉了。大爷大娘也是的,知道陈淑珍没脑子还把人放出来,现在出事了,还不是自找的……”当然她骂的更多的还是陈淑珍。 骂了一会,她拉着苏秀芳宽慰她,“这事你做的对,国华是亲侄子,有些话有些事不好说,你开口是最好不过了,你别担心,要是谁说你一声不是,大姐非撕烂了她的嘴不可。”这里的谁,在场三个人都知道说的是陈淑珍,那晚这么几个人中,也就她那张嘴不靠谱,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事。 正说着话呢,计划小队的人来了,不用说了,还是没找到陈淑珍,临走时李主任介绍过的那个王组长不死心地问道:“你们真不知道那陈淑珍上哪了?要知道这计划生育是国家大事,这优生优育是为了国家好,国家好了咱才能好,谁要是知情不报或者包庇,那就是思想不上进的表现……” 王组长说了一通上纲上线的话,最后还是失望的离开,不说苏秀芳他们是真不知道陈淑珍在哪,就是知道了,他们尽管看陈淑珍不顺眼,但也不想做那个“杀死”陈淑珍肚子里孩子的帮凶。 那陈淑珍到底去哪了呢? 很快苏秀芳他们就知道答案了,陈淑芬又说了会话,叮嘱了苏秀芳几句就走了,她刚走,陈国安就来了。 他一脸歉意地说:“五哥,我大姐那晚说的话不中听,你跟五嫂别放在心上。”他都不记得为了陈淑珍跟陈国华道过多少次歉,说了多少声对不住了,谁让自己是她亲弟弟呢?有些债,便是压着牙也得背起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你,陈淑珍是陈淑珍的,她做的事,我不会怪到你头上的。”陈国华拍了拍陈国安的肩膀宽慰,转而语气一转,“对了,你咋知道这事?难道这两天陈淑珍躲在你哪里?”难怪找不到人,毕竟陈国安住的宿舍本来就不是他的,知道地址也就他们陈家几个人,计划小队的人应该咋也想不到陈淑珍会躲那里去。 然而陈国安却摇了摇头,说起这个他是一肚子的火,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否则他早就登门赔礼来了。 实际上从苏秀芳家离开,陈秋生无奈之下就想把闺女送到小儿媳妇的外家去,陈淑芬本来就不想去,再加上在苏秀芳这里受了刺激,她更是不想灰溜溜地被送到山里,于是她装着肚子疼,劝着陈秋生在城里的招待所住一晚,反正她是说什么都不想回乡下去了。 有冯美凤在边上敲边鼓,便是陈秋生意志再坚定也经不起自个婆娘的磨,更别说他关于陈淑珍的事上,唯一做的正确的事就是去年分家并把陈淑珍赶回王家去,只是这件正确的事在陈淑珍挺着肚子回来的那刻就成了过去式,所以他根本就拗不过陈淑珍,就这样,陈淑珍如愿地在招待所住下了,但她不是个知足的人,她住下就没打算离开,除非换个地方也是在城里。 陈秋生好说歹说,还是拿这个闺女没办法,再说了,便是他气着苏秀芳,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有道理,怕家里那边不安全,也就没硬要陈淑珍回去,半推半就之下,第二天他就领着婆娘回家去,不回去不行,一来他们身上带的钱不够,二来一次性不见了三个人,不是告诉别人这里头有猫腻吗? 不过就是冯美凤要遭罪,她一天要在村里和城里来回跑,早上起个大早进城照顾陈淑珍,晚上回家睡个觉第二天又进城。她舍不得花钱坐客车,是走着去走着回来,一连几天下来,上了年纪的冯美凤就吃不消了,只是她就是想找个人帮把手也找不到人,陈秋生父子几个在家向来只管地里的活,哪里会照顾人,还是有身孕的女人?陈国栋媳妇妯娌倒是会照顾人,可她们压根就不愿意,对她们来说,没去举报陈淑珍已经是看在自家男人的份上了,还想让她们去照顾陈淑珍,做梦吧! 冯美凤勉强支撑着,可很快又碰上事了。前面说过,这老两口手里没啥钱,之前在家还好,不大花钱,可问题是陈淑珍住招待所,不光这住的要花钱,在吃的上面,虽然有冯美凤每天从家里给她带饭,可陈淑珍又哪愿意再吃咸菜萝卜干,她跟冯美凤一哭诉,对闺女没原则的冯美凤哪会不心疼,结果就是老两口手里三个儿子这几个月孝敬的钱花了个精光,只是这回陈国栋媳妇妯娌说什么都不给钱,冯美凤骂她们不孝,俩妯娌就抱着孩子闹着要回娘家。 尝到住到城里甜头的陈淑珍又哪愿意回乡下去,陈秋生夫妻也不敢让她回去,计划小队的人正四处抓她了,正在这艰难的时候,陈国安放假看过媳妇回来瞅瞅他爸他妈,冯美凤灵光一闪,她咋就没想到小儿子呢?全家就他有出息。 她跟陈秋生一商量,问小儿子要钱,陈秋生起先是犹豫的,毕竟对这个有出息,说出去让他脸上有光的小儿子还是看中的,只是架不住婆娘一个劲地劝,还把陈淑珍肚子里的孩子拿出来说事,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真不知该说他们活了这把岁数有生活智慧还是怕陈国安不同意,他们并没有一开始跟陈国安说,而是等他回去上班的第二天直接堵上门,这个时候他们也没再把事藏着掩着,啥都说了。 陈国安听了气得不行,他在家问起陈淑珍呢,他妈还跟他打马虎眼说回婆家了,合该是早就想好了要对付他,怪不得当时在场的陈国栋媳妇想说话却被她妈瞪了回去,他还以为这婆媳俩又在别苗头呢。 气归气的,他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自个儿大姐出事,他就想着豁出脸面让媳妇外家收留大姐,陈淑珍哪肯啊?不用她做啥,冯美凤就把他们的意思说了出来,可陈国安哪有钱?他是每个月有三十二块钱的工资,可一个月给陈秋生两老十块钱,自己留五块钱,剩下的都让他交给媳妇了,总不能让媳妇在她外家白吃白喝吧?要不然即便是亲戚,那边的人又哪愿意白养一个人这么久? 但他这话一出,谁也不信?陈淑珍更是闹着他去找领导预支下个月的工资,本来陈国安是不愿意搭理她的,却没想到陈淑珍竟然那他媳妇的事威胁他,说不给钱就去举报,这话听得陈国安心都寒了,他这边还在替陈淑珍愁,对方却半点没有替他着想过。 “那大娘是咋说的?”听到这,苏秀芳忍不住同情起陈国安,问起了冯美凤的态度,换个人,儿子闺女,当然是偏着儿子,但想到冯美凤之前对陈淑珍的种种好,她还真猜不到冯美凤会选谁。 第一零二章 陈淑芬前段日子回婆家去了,这回她婆婆是真的病了,被他男人的弟弟气并的,她公公亲自发来电报,不过陈淑芬男人单位事多走不开,只有陈淑芬带着儿子一块回去。 到了后才从大姑姐那听说原来梁小弟仗着他妈的偏宠把老太太的钱偷了,老太太这才被气病的,就是现在看病买药的钱都是两个闺女给掏的钱。 老太太是个要脸子的,大儿子没回来,又不想在这个向来瞧不上的媳妇面前丢面子,强撑着身子赶陈淑芬回来,陈淑芬还巴不得呢。 她见老太太能吃能喝下得了床,没啥大问题,惦记着一个人在家的丈夫,就塞了些钱给大姑姐,又匆匆地赶了回来。 陈淑芬是昨天刚刚到家的,本来想着今儿大早过来看看弟弟跟弟妹,不成想一大早红阳村的计划小队就堵上门来了,当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压根不知道她不在这几天老陈家又出了啥事。 再说计划小队的,正如苏秀芳那天晚上说的,没在陈秋生家找到陈淑珍,之后每天都会接到举报说陈淑珍躲在谁谁家里,计划小队得讯后赶过去抓人往往是扑了个空,一圈下来,人没找到却憋出了一肚子的气,他们差点跑断了脚,鞋子都磨得不成样了,谁让他们几乎把老陈家的亲戚都挨个搜了一遍,从红阳村到村外,一搜就搜了好几天。 同时他们心里也憋了股劲,干陈淑珍杠上了,还非得要把人给揪出来,也不用等谁来举报了,直接找人问清楚老陈家所有的亲戚找上去,今天就搜到陈淑芬这里。 本来计划小队是来找陈淑珍的,结果却变成了陈淑芬拉着同来的妇女主任问东问西,这才搞清楚陈淑珍又闹腾了。这不等计划小队的人没在他家找到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着出门,马不停蹄地往弟弟家赶,毕竟还有好些事李主任没说清楚呢,她听得稀里糊涂,就想过来问问弟妹他们知不知道这个事。 陈淑芬还真问对人了,谁让苏秀芳两口子还是当事人?于是苏秀芳就把陈淑珍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姑姐,也说了那天半夜发生的事,气得陈淑芬忍不住飙起了赃话,骂陈淑珍,也骂陈秋生老两口。 “……陈淑珍脑子被狗吃了,尽干些蠢事,有胆子闯祸却没本事收拾,就爱祸害自家人,跟她一家子的,到了八辈子的霉了。大爷大娘也是的,知道陈淑珍没脑子还把人放出来,现在出事了,还不是自找的……”当然她骂的更多的还是陈淑珍。 骂了一会,她拉着苏秀芳宽慰她,“这事你做的对,国华是亲侄子,有些话有些事不好说,你开口是最好不过了,你别担心,要是谁说你一声不是,大姐非撕烂了她的嘴不可。”这里的谁,在场三个人都知道说的是陈淑珍,那晚这么几个人中,也就她那张嘴不靠谱,要不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事。 正说着话呢,计划小队的人来了,不用说了,还是没找到陈淑珍,临走时李主任介绍过的那个王组长不死心地问道:“你们真不知道那陈淑珍上哪了?要知道这计划生育是国家大事,这优生优育是为了国家好,国家好了咱才能好,谁要是知情不报或者包庇,那就是思想不上进的表现……” 王组长说了一通上纲上线的话,最后还是失望的离开,不说苏秀芳他们是真不知道陈淑珍在哪,就是知道了,他们尽管看陈淑珍不顺眼,但也不想做那个“杀死”陈淑珍肚子里孩子的帮凶。 那陈淑珍到底去哪了呢? 很快苏秀芳他们就知道答案了,陈淑芬又说了会话,叮嘱了苏秀芳几句就走了,她刚走,陈国安就来了。 他一脸歉意地说:“五哥,我大姐那晚说的话不中听,你跟五嫂别放在心上。”他都不记得为了陈淑珍跟陈国华道过多少次歉,说了多少声对不住了,谁让自己是她亲弟弟呢?有些债,便是压着牙也得背起来。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你,陈淑珍是陈淑珍的,她做的事,我不会怪到你头上的。”陈国华拍了拍陈国安的肩膀宽慰,转而语气一转,“对了,你咋知道这事?难道这两天陈淑珍躲在你哪里?”难怪找不到人,毕竟陈国安住的宿舍本来就不是他的,知道地址也就他们陈家几个人,计划小队的人应该咋也想不到陈淑珍会躲那里去。 然而陈国安却摇了摇头,说起这个他是一肚子的火,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否则他早就登门赔礼来了。 实际上从苏秀芳家离开,陈秋生无奈之下就想把闺女送到小儿媳妇的外家去,陈淑芬本来就不想去,再加上在苏秀芳这里受了刺激,她更是不想灰溜溜地被送到山里,于是她装着肚子疼,劝着陈秋生在城里的招待所住一晚,反正她是说什么都不想回乡下去了。 有冯美凤在边上敲边鼓,便是陈秋生意志再坚定也经不起自个婆娘的磨,更别说他关于陈淑珍的事上,唯一做的正确的事就是去年分家并把陈淑珍赶回王家去,只是这件正确的事在陈淑珍挺着肚子回来的那刻就成了过去式,所以他根本就拗不过陈淑珍,就这样,陈淑珍如愿地在招待所住下了,但她不是个知足的人,她住下就没打算离开,除非换个地方也是在城里。 陈秋生好说歹说,还是拿这个闺女没办法,再说了,便是他气着苏秀芳,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有道理,怕家里那边不安全,也就没硬要陈淑珍回去,半推半就之下,第二天他就领着婆娘回家去,不回去不行,一来他们身上带的钱不够,二来一次性不见了三个人,不是告诉别人这里头有猫腻吗? 不过就是冯美凤要遭罪,她一天要在村里和城里来回跑,早上起个大早进城照顾陈淑珍,晚上回家睡个觉第二天又进城。她舍不得花钱坐客车,是走着去走着回来,一连几天下来,上了年纪的冯美凤就吃不消了,只是她就是想找个人帮把手也找不到人,陈秋生父子几个在家向来只管地里的活,哪里会照顾人,还是有身孕的女人?陈国栋媳妇妯娌倒是会照顾人,可她们压根就不愿意,对她们来说,没去举报陈淑珍已经是看在自家男人的份上了,还想让她们去照顾陈淑珍,做梦吧! 冯美凤勉强支撑着,可很快又碰上事了。前面说过,这老两口手里没啥钱,之前在家还好,不大花钱,可问题是陈淑珍住招待所,不光这住的要花钱,在吃的上面,虽然有冯美凤每天从家里给她带饭,可陈淑珍又哪愿意再吃咸菜萝卜干,她跟冯美凤一哭诉,对闺女没原则的冯美凤哪会不心疼,结果就是老两口手里三个儿子这几个月孝敬的钱花了个精光,只是这回陈国栋媳妇妯娌说什么都不给钱,冯美凤骂她们不孝,俩妯娌就抱着孩子闹着要回娘家。 尝到住到城里甜头的陈淑珍又哪愿意回乡下去,陈秋生夫妻也不敢让她回去,计划小队的人正四处抓她了,正在这艰难的时候,陈国安放假看过媳妇回来瞅瞅他爸他妈,冯美凤灵光一闪,她咋就没想到小儿子呢?全家就他有出息。 她跟陈秋生一商量,问小儿子要钱,陈秋生起先是犹豫的,毕竟对这个有出息,说出去让他脸上有光的小儿子还是看中的,只是架不住婆娘一个劲地劝,还把陈淑珍肚子里的孩子拿出来说事,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真不知该说他们活了这把岁数有生活智慧还是怕陈国安不同意,他们并没有一开始跟陈国安说,而是等他回去上班的第二天直接堵上门,这个时候他们也没再把事藏着掩着,啥都说了。 陈国安听了气得不行,他在家问起陈淑珍呢,他妈还跟他打马虎眼说回婆家了,合该是早就想好了要对付他,怪不得当时在场的陈国栋媳妇想说话却被她妈瞪了回去,他还以为这婆媳俩又在别苗头呢。 气归气的,他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自个儿大姐出事,他就想着豁出脸面让媳妇外家收留大姐,陈淑珍哪肯啊?不用她做啥,冯美凤就把他们的意思说了出来,可陈国安哪有钱?他是每个月有三十二块钱的工资,可一个月给陈秋生两老十块钱,自己留五块钱,剩下的都让他交给媳妇了,总不能让媳妇在她外家白吃白喝吧?要不然即便是亲戚,那边的人又哪愿意白养一个人这么久? 但他这话一出,谁也不信?陈淑珍更是闹着他去找领导预支下个月的工资,本来陈国安是不愿意搭理她的,却没想到陈淑珍竟然那他媳妇的事威胁他,说不给钱就去举报,这话听得陈国安心都寒了,他这边还在替陈淑珍愁,对方却半点没有替他着想过。 “那大娘是咋说的?”听到这,苏秀芳忍不住同情起陈国安,问起了冯美凤的态度,换个人,儿子闺女,当然是偏着儿子,但想到冯美凤之前对陈淑珍的种种好,她还真猜不到冯美凤会选谁。 第一零三章 陈国安听了苏秀芳的话,想起冯美凤那时候的态度,他脸色缓和,毕竟他妈并没有让他彻底失望。 “我妈难得对陈淑珍发了一回脾气,我还没见过她那样对陈淑珍……”他心里有气,连声大姐也不想叫,直呼起陈淑珍的名字,只是一想到陈淑珍的那张嘴脸,他又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了。 陈淑珍的话一出,陈国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只觉得眼前的人异常陌生,好像他从来没有认识过陈淑珍似的,他还在愣神,冯美凤却一反常态地劝起陈淑珍来,她再疼闺女宠闺女的,也觉得闺女这话说得过了。 她心里还是清楚地知道,以后这个家还得靠着小儿子,再说了,小儿媳妇还怀着她的小孙子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舍不得闺女肚子里的娃,难道就舍得陈国安媳妇肚子里的那块肉了? 只是陈淑珍或许会怕陈秋生,却丁点都不怕冯美凤,她当然听不进去冯美凤的劝,洋洋得意瞅着陈国安,陈国安还能咋办?他不觉得陈淑珍是在开玩笑,他赌不起,只得妥协地找同事借了点钱把陈淑珍搪塞过去。 送瘟神似的把人送走了,陈国安一脸的苦涩,心里别提那个憋闷,想了想就来找陈国华,一来是替陈秋生他们那天晚上的行径道歉,二来是想跟陈国华吐吐心里的苦水。 “头一次给了十块,她还嫌少,我后来又借了十块,她仍觉得不够,非得让我拿出个一百块来,她咋就不问我要个一千呢?我当时真想一把掐死她得了,后来还是我妈说话了,她才没再问我要钱。我咋就摊上了这么个大姐呢?”陈国安红着眼说。 其实陈国安不知道的是,陈淑珍看陈国安的脸那个叫黑,觉得不能一下子把人逼急,要不然陈国安破罐子破摔一分钱都不给了,她不就亏了,反正她手里捏着陈国安的把柄,不怕陈国安不给钱,所以她这才顺着冯美凤的话回去了。 然而苏秀芳却猜到陈淑珍的几分心思,她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国安,要我说你就不该给这钱。你这次拿钱堵了陈淑珍的嘴,那下次呢,下下次……我就不信陈淑珍就来这么一次,我怕她尝到了这次的甜头,等哪天用光了这二十块就会再找你要,你就是有座金山也堵不住她的嘴。”啥都不干就能白挣二十块钱,谁不愿意啊? 换做是她,直接揍陈淑珍,打怕了,她哪还有那个胆子张嘴? 陈国安脸色瞬间白了,以陈淑珍的德行,她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他当时只想赶紧把陈淑珍弄走,心里一急就没想到这茬。 “可不给,陈淑珍是真的会去举报我媳妇,这事她干得出。”陈国安痛苦地说,给了,意味着以后他随时准备应对陈淑珍上门要钱;不给,他那孩子就保不住,就是再来一回,他还是会选择给钱赌陈淑珍的嘴。 “就是这次陈淑珍没去举报你媳妇,你以为就没事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咋办?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生下来了,有啥打算?还能瞒一辈子不成?你可想过,这孩子要生下来,你这工作怕保不住了。”陈国华突然说道,这事他跟媳妇说起过好几回,一直想找机会跟陈国安说说。 “五哥,这我都想过了,我知道工作是保不住的,现在我就想媳妇安全地把孩子生下来,工作丢就丢了,大不了我回家种田去。我也知道陈淑珍的胃口大,可我不能让她去举报我媳妇,等我媳妇生了,她敢再来,我非让她好看。”说到这里,陈国安咬牙切齿,要不是顾忌媳妇跟孩子,他又哪会这么被动? 陈国华知道陈国安后半句是说着好听,毕竟只要他还顾忌陈秋生跟冯美凤在,他永远不能把陈淑珍咋样,但他还是欣慰地拍拍陈国安的肩膀,“行,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要是有难处,别跟我客气,至于回家种田的事就算了,你这么多年没下地了,哪还干得了这个?难道你还想让你媳妇养活你?我都给你想好了,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得找你一趟,你还记得徐建林吗?他说省城那边有人在办厂,跟你单位一个性子的,我想你也干了这么多年有经验,可以去那里试试看。我都问过了,这工厂是私人办的,好多人都不愿意去,正缺人呢。” “你也不要觉得私人办的不好,现在上头政策变了了,允许个人做生意了,我听说南方现在有很多这样个人办的厂,要是你还有顾忌,可以先去省城看看情况,不行的话,咱到时候再商量商量。”其实他更想说不行话的你就来我这帮忙,只是一来他怕陈国安不愿意,二来想到陈秋生那一大家的事,最终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不过他也想到了,要实在是不成的话,他还是会让陈国安留下来帮他,总不能真看陈国安养不活媳妇孩子吧? 陈国安听了却很高兴,“五哥,这我知道,前段时间那边还来人跟我师傅接触过,请他过去呢,不过我能成吗?”都到这个时候,陈国安也不去想私人的靠不靠谱,能上班他又哪愿意回老家种田去,再说了,他五哥还能害他不成,可问题是,人家要他吗? “你有啥不成的?你师父不是说过你早就出师了,他在你这个年纪都做不到你这样的,成不成的,你不去试试看咋知道?”陈国华瞪了一眼陈国安,他就看不上对方这点,拿不定主意。 有了陈国华的保证,陈国安精神一振,他抹了把脸,神情坚定,“行,我过几天去看看情况…” 兄弟俩又说了会话,陈国安吃过了饭才回去,走到半路,他想了想,然后拐到去了他师父那。 在陈国安走后,苏秀芳看着陈国华说:“你是不是想让陈国安离家远点?”要不然咋解释徐建林的另一个消息,听说他们这里也有办厂的打算他们当初想着是把这消息告诉陈国安的。 陈国华没有否认,他点点头,”嗯,陈淑珍就是根搅屎棍,有她在,大爷家就没个消停。你就看着吧,陈淑珍要是生个儿子,那还好,要是是个闺女,你看王家那边能乐意吗?到时候有的是闹腾,国安还是离远些好。”他有时候都会怀疑是不是他们老陈家风水不好,咋糟心的事这么多? … 时间过得很快,苏秀芳的肚子越来越大,陈淑芬一天两趟地往这里跑,要不然她不放心,自打跟陈春生撕破脸后,她更是看重弟妹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这回来她除了来瞅瞅苏秀芳,还是来跟她商量送礼的事,陈国安媳妇前两天刚生了个儿子,乐得冯美凤笑不拢嘴。 一进门就看到苏秀芳拎一桶的水,陈淑芬吓得赶紧接过去,嘴里抱怨着说:“你这是干啥?国华呢?你现在啥情况,这多要生了,他还让你干这活?”陈淑芬难得地对陈国华有了意见。 “大姐,国华店里有事,还没回来呢。”这几个月来,他们家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先是来了赵守成,然后又陆陆续续招了三个人,这人手多了,做的木工也越来越多,再有其他人私下接活在家做的,陈国华索性就在前面的街上租了个房子当门面,开起店做生意,平日子惦记着媳妇的肚子,陈国华一般到店里看一下就回来,但今儿王卫东过来说有一桩大买卖,他做不了主让陈国华赶紧过去。 谁知道这话陈淑芬听了更来气,“要我说,你们就不该开这店,生意是那么好做的?这万一…”她赶紧打了下自己的嘴,当初陈国华想要开店她就反对,可别看国华敬着自己这个大姐,他要是下定了决心的事,她说得再多也没用,再有男人也一直劝着她说这是好事,她这才没再说啥,但心里仍忍不住担心。 瞅着苏秀芳的笑容,陈淑芬忍下了满腹抱怨的话,“你说你,你就不会等国华回来让他打水。”说着话,她提着水桶往伙房走去。 苏秀芳看了眼才装了三分之一的水桶,笑了笑没解释,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只是做饭的时候发现缸里没水了,就想着打点水够做饭,不能饭做到一半就不做了吧? 陈淑芬也就随口抱怨一声,毕竟她一进伙房就看到还在锅里的菜和那见底的水缸,她二话不说就接过做饭的活,嘴上跟苏秀芳说话,“国安媳妇生了,你跟国华打算随多少礼。”说着话她下意识地瞅着苏秀芳圆滚滚的肚子,应该是个大胖小子吧? “我想咱就给个六块吧?要不然等你生的时候,大爷他们不好随礼。”他们跟陈国安是平辈,陈秋生他们身为长辈,咋也得给得比这多吧?但他们家啥条件,这不是让人为难嘛? 第一零三章 陈国安听了苏秀芳的话,想起冯美凤那时候的态度,他脸色缓和,毕竟他妈并没有让他彻底失望。 “我妈难得对陈淑珍发了一回脾气,我还没见过她那样对陈淑珍……”他心里有气,连声大姐也不想叫,直呼起陈淑珍的名字,只是一想到陈淑珍的那张嘴脸,他又瞬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了。 陈淑珍的话一出,陈国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只觉得眼前的人异常陌生,好像他从来没有认识过陈淑珍似的,他还在愣神,冯美凤却一反常态地劝起陈淑珍来,她再疼闺女宠闺女的,也觉得闺女这话说得过了。 她心里还是清楚地知道,以后这个家还得靠着小儿子,再说了,小儿媳妇还怀着她的小孙子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舍不得闺女肚子里的娃,难道就舍得陈国安媳妇肚子里的那块肉了? 只是陈淑珍或许会怕陈秋生,却丁点都不怕冯美凤,她当然听不进去冯美凤的劝,洋洋得意瞅着陈国安,陈国安还能咋办?他不觉得陈淑珍是在开玩笑,他赌不起,只得妥协地找同事借了点钱把陈淑珍搪塞过去。 送瘟神似的把人送走了,陈国安一脸的苦涩,心里别提那个憋闷,想了想就来找陈国华,一来是替陈秋生他们那天晚上的行径道歉,二来是想跟陈国华吐吐心里的苦水。 “头一次给了十块,她还嫌少,我后来又借了十块,她仍觉得不够,非得让我拿出个一百块来,她咋就不问我要个一千呢?我当时真想一把掐死她得了,后来还是我妈说话了,她才没再问我要钱。我咋就摊上了这么个大姐呢?”陈国安红着眼说。 其实陈国安不知道的是,陈淑珍看陈国安的脸那个叫黑,觉得不能一下子把人逼急,要不然陈国安破罐子破摔一分钱都不给了,她不就亏了,反正她手里捏着陈国安的把柄,不怕陈国安不给钱,所以她这才顺着冯美凤的话回去了。 然而苏秀芳却猜到陈淑珍的几分心思,她想了想,还是出声提醒,“国安,要我说你就不该给这钱。你这次拿钱堵了陈淑珍的嘴,那下次呢,下下次……我就不信陈淑珍就来这么一次,我怕她尝到了这次的甜头,等哪天用光了这二十块就会再找你要,你就是有座金山也堵不住她的嘴。”啥都不干就能白挣二十块钱,谁不愿意啊? 换做是她,直接揍陈淑珍,打怕了,她哪还有那个胆子张嘴? 陈国安脸色瞬间白了,以陈淑珍的德行,她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他当时只想赶紧把陈淑珍弄走,心里一急就没想到这茬。 “可不给,陈淑珍是真的会去举报我媳妇,这事她干得出。”陈国安痛苦地说,给了,意味着以后他随时准备应对陈淑珍上门要钱;不给,他那孩子就保不住,就是再来一回,他还是会选择给钱赌陈淑珍的嘴。 “就是这次陈淑珍没去举报你媳妇,你以为就没事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咋办?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生下来了,有啥打算?还能瞒一辈子不成?你可想过,这孩子要生下来,你这工作怕保不住了。”陈国华突然说道,这事他跟媳妇说起过好几回,一直想找机会跟陈国安说说。 “五哥,这我都想过了,我知道工作是保不住的,现在我就想媳妇安全地把孩子生下来,工作丢就丢了,大不了我回家种田去。我也知道陈淑珍的胃口大,可我不能让她去举报我媳妇,等我媳妇生了,她敢再来,我非让她好看。”说到这里,陈国安咬牙切齿,要不是顾忌媳妇跟孩子,他又哪会这么被动? 陈国华知道陈国安后半句是说着好听,毕竟只要他还顾忌陈秋生跟冯美凤在,他永远不能把陈淑珍咋样,但他还是欣慰地拍拍陈国安的肩膀,“行,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要是有难处,别跟我客气,至于回家种田的事就算了,你这么多年没下地了,哪还干得了这个?难道你还想让你媳妇养活你?我都给你想好了,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得找你一趟,你还记得徐建林吗?他说省城那边有人在办厂,跟你单位一个性子的,我想你也干了这么多年有经验,可以去那里试试看。我都问过了,这工厂是私人办的,好多人都不愿意去,正缺人呢。” “你也不要觉得私人办的不好,现在上头政策变了了,允许个人做生意了,我听说南方现在有很多这样个人办的厂,要是你还有顾忌,可以先去省城看看情况,不行的话,咱到时候再商量商量。”其实他更想说不行话的你就来我这帮忙,只是一来他怕陈国安不愿意,二来想到陈秋生那一大家的事,最终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不过他也想到了,要实在是不成的话,他还是会让陈国安留下来帮他,总不能真看陈国安养不活媳妇孩子吧? 陈国安听了却很高兴,“五哥,这我知道,前段时间那边还来人跟我师傅接触过,请他过去呢,不过我能成吗?”都到这个时候,陈国安也不去想私人的靠不靠谱,能上班他又哪愿意回老家种田去,再说了,他五哥还能害他不成,可问题是,人家要他吗? “你有啥不成的?你师父不是说过你早就出师了,他在你这个年纪都做不到你这样的,成不成的,你不去试试看咋知道?”陈国华瞪了一眼陈国安,他就看不上对方这点,拿不定主意。 有了陈国华的保证,陈国安精神一振,他抹了把脸,神情坚定,“行,我过几天去看看情况…” 兄弟俩又说了会话,陈国安吃过了饭才回去,走到半路,他想了想,然后拐到去了他师父那。 在陈国安走后,苏秀芳看着陈国华说:“你是不是想让陈国安离家远点?”要不然咋解释徐建林的另一个消息,听说他们这里也有办厂的打算他们当初想着是把这消息告诉陈国安的。 陈国华没有否认,他点点头,”嗯,陈淑珍就是根搅屎棍,有她在,大爷家就没个消停。你就看着吧,陈淑珍要是生个儿子,那还好,要是是个闺女,你看王家那边能乐意吗?到时候有的是闹腾,国安还是离远些好。”他有时候都会怀疑是不是他们老陈家风水不好,咋糟心的事这么多? … 时间过得很快,苏秀芳的肚子越来越大,陈淑芬一天两趟地往这里跑,要不然她不放心,自打跟陈春生撕破脸后,她更是看重弟妹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这回来她除了来瞅瞅苏秀芳,还是来跟她商量送礼的事,陈国安媳妇前两天刚生了个儿子,乐得冯美凤笑不拢嘴。 一进门就看到苏秀芳拎一桶的水,陈淑芬吓得赶紧接过去,嘴里抱怨着说:“你这是干啥?国华呢?你现在啥情况,这多要生了,他还让你干这活?”陈淑芬难得地对陈国华有了意见。 “大姐,国华店里有事,还没回来呢。”这几个月来,他们家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先是来了赵守成,然后又陆陆续续招了三个人,这人手多了,做的木工也越来越多,再有其他人私下接活在家做的,陈国华索性就在前面的街上租了个房子当门面,开起店做生意,平日子惦记着媳妇的肚子,陈国华一般到店里看一下就回来,但今儿王卫东过来说有一桩大买卖,他做不了主让陈国华赶紧过去。 谁知道这话陈淑芬听了更来气,“要我说,你们就不该开这店,生意是那么好做的?这万一…”她赶紧打了下自己的嘴,当初陈国华想要开店她就反对,可别看国华敬着自己这个大姐,他要是下定了决心的事,她说得再多也没用,再有男人也一直劝着她说这是好事,她这才没再说啥,但心里仍忍不住担心。 瞅着苏秀芳的笑容,陈淑芬忍下了满腹抱怨的话,“你说你,你就不会等国华回来让他打水。”说着话,她提着水桶往伙房走去。 苏秀芳看了眼才装了三分之一的水桶,笑了笑没解释,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只是做饭的时候发现缸里没水了,就想着打点水够做饭,不能饭做到一半就不做了吧? 陈淑芬也就随口抱怨一声,毕竟她一进伙房就看到还在锅里的菜和那见底的水缸,她二话不说就接过做饭的活,嘴上跟苏秀芳说话,“国安媳妇生了,你跟国华打算随多少礼。”说着话她下意识地瞅着苏秀芳圆滚滚的肚子,应该是个大胖小子吧? “我想咱就给个六块吧?要不然等你生的时候,大爷他们不好随礼。”他们跟陈国安是平辈,陈秋生他们身为长辈,咋也得给得比这多吧?但他们家啥条件,这不是让人为难嘛? 第一零四章 听了陈淑芬的话,苏秀芳当然是没有意见,她当下起身就去拿了钱给大姑姐,“那大姐,你去的时候给我捎过去。”她男人跟她说过,月子里孕妇是不能去探望的,否则会冲撞产妇跟小孩,甭管信不信的,既然有这忌讳,她就老实地避开点,省得让冯美凤记恨上,虽然对方怕是早就气上她了,她也是债多不愁,但犯不着为了这事招来口角。 最后陈淑芬替苏秀芳做好了饭,连饭也不留下吃,急冲冲地拿着弟妹给的六块钱就去看陈国安媳妇。 陈国安媳妇是在快要生的一个晚上偷偷回到婆家的,毕竟这个时候还是讲究不能在别人家生产,要不然会冲到主家,不吉利。 陈淑芬到的时候,没有她想象中的喜气洋洋,屋里里乱糟糟的,陈秋生几个俱是一副愁眉苦脸,冯美凤更是捂着脸哭泣,哪里像家里有喜事的样子? “大爷,这是咋了?国安呢?他是在屋里照顾他媳妇?他媳妇咋样?孩子呢?”陈淑芬忙收起脸上的笑意,扫了一圈没见到陈国安的身影,瞅着陈秋生问,该不是孩子有啥毛病吧? 陈秋生还没反应呢,冯美凤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地扑了过来,紧紧抓住陈淑芬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淑芬啊,这可咋办啊?他们,他们要我们拿出三千块钱,要不然就把家里砸了,三千块,这是要我的命啊!” “妈,这钱我跟栋梁可不出……”陈国樑媳妇立刻囔道,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国樑瞪了一眼,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心里却想着要是冯美凤敢跟她张这个嘴,她就,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陈国栋媳妇跟着附和,“这钱我们家也不出,别说三千了,我们三百也拿不出来。”那可是三千,她兜里连三十都没有,再说了,她可不想为了陈国安他们背上债,又不是她生孩子。 冯美凤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两个儿媳,继续跟陈淑芬哭道:“淑芬,你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你男人还是个领导,认识的人多,你帮忙说说情,大娘求你了。”早知道要罚这么多钱,这个孩子就别生了。 说着话,冯美凤就要往地上跪。 陈淑芬哪敢受这个礼?她赶紧使劲拽住冯美凤地胳膊,把对方往提,“大娘,你别这样,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说啥求不求,能帮的我肯定帮,事情我都还没清楚呢,咋帮啊?”她听得稀里糊涂的,还不知道出了啥事呢。 冯美凤跪不下去,顺着陈淑芬给的坡起来了,她抹了把泪,又气又急地说:“还有啥?超生的罚款啊!那帮杀千刀的东西,一大早就冲了进来,张口就要三千块钱的罚款,不给他们就跟强盗似的搬东西,要不是村领导来的快,怕这屋里啥都没有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村领导好说歹说,计划小队的人也只宽限他们一天的时间,明天要是再不交罚款,就要用家里的东西抵了。 “我们家的条件就摆着这儿,就是一千都没有,哪来的三千,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吗?”冯美凤牙咬切齿地发泄一通,她抓着陈淑芬的手不放,“淑芬这事你可得帮帮忙,要不然你大爷大娘家就散了。”冯美凤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陈淑芬。 听到冯美凤的前半句话,陈淑芬心里也挺急的,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三千块,好多人连见都没见过,她大爷家啥条件的,她多少知道一点,三千块对他们真的是老大难,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 她都已经在想回头看看家里有多少存款,先拿过来应应急,可听到冯美凤最后一句话,她心里顿时就觉得不舒服了,合该他们家要是没了,就是她不帮忙,是她的错了。 或许冯美凤说这话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语,陈淑芬却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眼屋内,所有人都目光火热地看着她,好像她能立马拿出三千块似的。 “大娘,国家政策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她话还没说完,冯美凤却急着打断她,“你男人不是领导吗?他肯定认识人,你让她帮忙求求情,大娘不是不叫罚款,就是三千块实在太多了,要不,咱交三百,三百大娘铁定给。” 冯美凤心里一急,手上就没个轻重,陈淑芬手头一痛,她本来就不是啥好性子的人,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大娘,我男人没那么大的能耐,他只是他们单位的一个小主管,离了单位啥都不是,哪认识啥政府领导?这话你以后就别再提了,传出去我怕被人笑我男人猖狂,对他影响不好。国安媳妇在屋里吧?我去看看她。” 陈淑芬说完,抬脚就往陈国安的屋子走去,不理会身后冯美凤气急之下的破口大骂。 一进屋,就见陈国安媳妇对着门口默默地流泪,她忙关上门走了过去,“这坐月子可不兴哭,要不以后等你老了有你受的。”说着话呢,看到窗户半开着,心里暗骂一声,忙走过去关上。 本来生了个儿子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早上闹的事让陈国安媳妇是再也笑不出来,一上午听着屋外冯美凤的哭骂声,陈国安媳妇是有怕有忐忑,这会儿突然听到陈淑芬的话,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越哭越凶,“大姐……” 陈淑芬在床边坐下,拍了拍她,柔着声安慰她,“行了,别哭了,罚款的事你也别急,回头我跟国华想想办法,这个你就别操心了,眼前要紧的是你赶紧把身子养好,这一家老小还指望你呢。” 自打出事以来,陈淑芬除男人外,是头一个关心她,陈国安媳妇一把握住陈淑芬的手,“大姐,我也不想的,要知道这样的话,这孩子当初就不该要。”因为这个孩子,她小心翼翼地在姥姥家躲了好几个月,因为这个孩子,冯美凤骂了她一个早上,两个妯娌也话里话外指责她的不是,现在想想,一开始就不该要这个孩子。 陈淑芬自个就是个没妈的孩子,她爸又“不要”她了,所以她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她先是温柔地看了眼床里头睡着的婴儿,转而瞪了她一眼,“你这说的是啥?亏得孩子小听不懂,否则得多伤他的心。既然生下来了,你就得好好对他,你要是真不想要,趁他不懂事赶紧送人。” 说着话,她就倾身要去抱孩子,一副要把他送人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独自上掉下的一块肉,陈国安媳妇哪舍得?她刚刚也就是话赶话地这么一说,赶紧搂住孩子,“不要不要,这是我的孩子……” 陈淑芬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陈国安媳妇,见她这模样,就又坐了回去,“国安呢?哪去了?”在外面没看到陈国安,以为他在屋里,却不想竟然也没在屋里。 陈国安媳妇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神情柔和地在小儿子脸上亲了亲,“国安出去了,说是去找五哥了……” 自从计划小队走后,陈国安就回屋跟他媳妇打了声招呼,又跟人借了自行车进城去了,他是骑着过去的,而陈淑芬是坐着客车来的,所以两人没有在路上碰上。 再说陈国安直奔陈国华家,一路想来,也就她五哥有这个钱借他了。 他到的时候,陈国华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忙了一上午错过了饭点,他还真饿了。 苏秀芳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跟他说话,说着说着,余光瞄到正抬着自行车进来的陈国安,忙起身热情地招呼,“国安,你咋来了?你媳妇咋样?孩子呢?长得像你还是你媳妇?大姐去……”正说着话呢,她看清走近的陈国安那张难看的脸,心里一疙瘩,这事又出事了? 陈国安这会儿没心思说别的,勉强冲着苏秀芳笑了笑,然后他直接对着陈国华说:“五哥,我想跟你借点钱……”到底是头一回开口跟人借这么多钱,他顿了顿,最后咬着牙说,“我想跟你借三千块,要是没的话,你有多少借我多少……”他快速地把事情简单地舒了一遍。 不用陈国华说什么,苏秀芳二话不说就从屋里拿出来三千五百元塞给他。 “五嫂,三千就够了,不用这么多?”陈国安握着钱,心里滚烫的,他亲爸亲妈亲哥亲嫂子为了这笔钱,吵得快把家里屋顶都快给掀翻了,没想到五哥五嫂问都不问就拿钱给他,虽然他五哥是有钱,但换做是他那几个兄弟,便是有钱也不带给这么多。 “拿去吧,你五哥一开始就跟人打听好罚款的数,事先给你准备好的,多的你也拿着,给你媳妇孩子补补。” 别看苏秀芳说得这么大方,其实她挺心疼的,她家家底当然不止这点钱,但这个月不是刚开了店吗,钱都用押在货上还没收回来,可以说这三千五给出去后,她家就只剩三个的现钱了。 陈国安一想到媳妇跟孩子,最后还是啥都没说地收起来贴身放好,又掏出早就备好的笔跟纸,写了张借据签了字交给苏秀芳,他算看出来了,他五哥家是五嫂当家做主的,“五嫂,你放心,一有钱我就拿来还。” 苏秀芳爽快地把字条收下了。 “行了,钱的事不急,赶紧回去吧,你媳妇怕是在家里等急了。”陈国华冲着他挥挥手,让他赶紧走人,别在这里耽误了。 …… 陈淑芬是等陈国安回来后再走的,她也不急着回家,先来苏秀芳这里晃了一圈,给弟妹描述陈秋生家的热闹,“……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得,对了,你们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手里的钱还够使吗?” 知道弟弟一口气就给三千多,陈淑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临走前还是叮嘱陈国安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就是不用陈淑芬吩咐,陈国安也不会说的,之所以告诉陈淑芬,一来对方很热情地说回来就拿钱给他,二来是陈淑芬对陈国华的好,他看在眼里,知道对方不会害陈国华的。 “够了,大姐你被担心,过两天国华那有笔账到了,钱够使了。”这大姑姐对他们真是操着颗当妈的心。 “那行,你要是钱不够的话,千万被跟我客气,多的我没有,几百几十的还是有的。”陈淑芬抬头瞅了眼外面的天,“行了,既然国华在家,那我先回去了,小达该下学了,我得回去给他做饭了。” “大姐,你等会。”苏秀芳忙从柜子上翻出一包颗塞给大姑姐,“这是国华买卖的,你带回去个小达吃。” 陈淑芬早就习惯了弟妹时不时地给点东西让她带回去,这回连推辞地话也不说,笑着往装兜里,“小达现在就盼着我天天来你这,要我说,再这么下去,对你这舅妈就比我这亲妈还热乎了。” “那不是正好,我还巴不得呢……” 两人又打趣了几句,陈淑芬这才眉开眼笑地走了。 过了几天,陈国安虽然看着疲倦,但脚步轻松地过来跟苏秀芳两口子道谢,顺带是来辞行的,“……五哥五嫂,我等会就坐车去省城,这一走怕是过年的时候才回来,我媳妇那里,烦你们多看着点。” 第一零四章 听了陈淑芬的话,苏秀芳当然是没有意见,她当下起身就去拿了钱给大姑姐,“那大姐,你去的时候给我捎过去。”她男人跟她说过,月子里孕妇是不能去探望的,否则会冲撞产妇跟小孩,甭管信不信的,既然有这忌讳,她就老实地避开点,省得让冯美凤记恨上,虽然对方怕是早就气上她了,她也是债多不愁,但犯不着为了这事招来口角。 最后陈淑芬替苏秀芳做好了饭,连饭也不留下吃,急冲冲地拿着弟妹给的六块钱就去看陈国安媳妇。 陈国安媳妇是在快要生的一个晚上偷偷回到婆家的,毕竟这个时候还是讲究不能在别人家生产,要不然会冲到主家,不吉利。 陈淑芬到的时候,没有她想象中的喜气洋洋,屋里里乱糟糟的,陈秋生几个俱是一副愁眉苦脸,冯美凤更是捂着脸哭泣,哪里像家里有喜事的样子? “大爷,这是咋了?国安呢?他是在屋里照顾他媳妇?他媳妇咋样?孩子呢?”陈淑芬忙收起脸上的笑意,扫了一圈没见到陈国安的身影,瞅着陈秋生问,该不是孩子有啥毛病吧? 陈秋生还没反应呢,冯美凤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地扑了过来,紧紧抓住陈淑芬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淑芬啊,这可咋办啊?他们,他们要我们拿出三千块钱,要不然就把家里砸了,三千块,这是要我的命啊!” “妈,这钱我跟栋梁可不出……”陈国樑媳妇立刻囔道,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国樑瞪了一眼,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心里却想着要是冯美凤敢跟她张这个嘴,她就,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陈国栋媳妇跟着附和,“这钱我们家也不出,别说三千了,我们三百也拿不出来。”那可是三千,她兜里连三十都没有,再说了,她可不想为了陈国安他们背上债,又不是她生孩子。 冯美凤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两个儿媳,继续跟陈淑芬哭道:“淑芬,你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你男人还是个领导,认识的人多,你帮忙说说情,大娘求你了。”早知道要罚这么多钱,这个孩子就别生了。 说着话,冯美凤就要往地上跪。 陈淑芬哪敢受这个礼?她赶紧使劲拽住冯美凤地胳膊,把对方往提,“大娘,你别这样,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说啥求不求,能帮的我肯定帮,事情我都还没清楚呢,咋帮啊?”她听得稀里糊涂的,还不知道出了啥事呢。 冯美凤跪不下去,顺着陈淑芬给的坡起来了,她抹了把泪,又气又急地说:“还有啥?超生的罚款啊!那帮杀千刀的东西,一大早就冲了进来,张口就要三千块钱的罚款,不给他们就跟强盗似的搬东西,要不是村领导来的快,怕这屋里啥都没有了。”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村领导好说歹说,计划小队的人也只宽限他们一天的时间,明天要是再不交罚款,就要用家里的东西抵了。 “我们家的条件就摆着这儿,就是一千都没有,哪来的三千,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吗?”冯美凤牙咬切齿地发泄一通,她抓着陈淑芬的手不放,“淑芬这事你可得帮帮忙,要不然你大爷大娘家就散了。”冯美凤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陈淑芬。 听到冯美凤的前半句话,陈淑芬心里也挺急的,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三千块,好多人连见都没见过,她大爷家啥条件的,她多少知道一点,三千块对他们真的是老大难,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 她都已经在想回头看看家里有多少存款,先拿过来应应急,可听到冯美凤最后一句话,她心里顿时就觉得不舒服了,合该他们家要是没了,就是她不帮忙,是她的错了。 或许冯美凤说这话是情急之下的无心之语,陈淑芬却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眼屋内,所有人都目光火热地看着她,好像她能立马拿出三千块似的。 “大娘,国家政策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她话还没说完,冯美凤却急着打断她,“你男人不是领导吗?他肯定认识人,你让她帮忙求求情,大娘不是不叫罚款,就是三千块实在太多了,要不,咱交三百,三百大娘铁定给。” 冯美凤心里一急,手上就没个轻重,陈淑芬手头一痛,她本来就不是啥好性子的人,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大娘,我男人没那么大的能耐,他只是他们单位的一个小主管,离了单位啥都不是,哪认识啥政府领导?这话你以后就别再提了,传出去我怕被人笑我男人猖狂,对他影响不好。国安媳妇在屋里吧?我去看看她。” 陈淑芬说完,抬脚就往陈国安的屋子走去,不理会身后冯美凤气急之下的破口大骂。 一进屋,就见陈国安媳妇对着门口默默地流泪,她忙关上门走了过去,“这坐月子可不兴哭,要不以后等你老了有你受的。”说着话呢,看到窗户半开着,心里暗骂一声,忙走过去关上。 本来生了个儿子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早上闹的事让陈国安媳妇是再也笑不出来,一上午听着屋外冯美凤的哭骂声,陈国安媳妇是有怕有忐忑,这会儿突然听到陈淑芬的话,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越哭越凶,“大姐……” 陈淑芬在床边坐下,拍了拍她,柔着声安慰她,“行了,别哭了,罚款的事你也别急,回头我跟国华想想办法,这个你就别操心了,眼前要紧的是你赶紧把身子养好,这一家老小还指望你呢。” 自打出事以来,陈淑芬除男人外,是头一个关心她,陈国安媳妇一把握住陈淑芬的手,“大姐,我也不想的,要知道这样的话,这孩子当初就不该要。”因为这个孩子,她小心翼翼地在姥姥家躲了好几个月,因为这个孩子,冯美凤骂了她一个早上,两个妯娌也话里话外指责她的不是,现在想想,一开始就不该要这个孩子。 陈淑芬自个就是个没妈的孩子,她爸又“不要”她了,所以她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她先是温柔地看了眼床里头睡着的婴儿,转而瞪了她一眼,“你这说的是啥?亏得孩子小听不懂,否则得多伤他的心。既然生下来了,你就得好好对他,你要是真不想要,趁他不懂事赶紧送人。” 说着话,她就倾身要去抱孩子,一副要把他送人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独自上掉下的一块肉,陈国安媳妇哪舍得?她刚刚也就是话赶话地这么一说,赶紧搂住孩子,“不要不要,这是我的孩子……” 陈淑芬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陈国安媳妇,见她这模样,就又坐了回去,“国安呢?哪去了?”在外面没看到陈国安,以为他在屋里,却不想竟然也没在屋里。 陈国安媳妇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神情柔和地在小儿子脸上亲了亲,“国安出去了,说是去找五哥了……” 自从计划小队走后,陈国安就回屋跟他媳妇打了声招呼,又跟人借了自行车进城去了,他是骑着过去的,而陈淑芬是坐着客车来的,所以两人没有在路上碰上。 再说陈国安直奔陈国华家,一路想来,也就她五哥有这个钱借他了。 他到的时候,陈国华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忙了一上午错过了饭点,他还真饿了。 苏秀芳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跟他说话,说着说着,余光瞄到正抬着自行车进来的陈国安,忙起身热情地招呼,“国安,你咋来了?你媳妇咋样?孩子呢?长得像你还是你媳妇?大姐去……”正说着话呢,她看清走近的陈国安那张难看的脸,心里一疙瘩,这事又出事了? 陈国安这会儿没心思说别的,勉强冲着苏秀芳笑了笑,然后他直接对着陈国华说:“五哥,我想跟你借点钱……”到底是头一回开口跟人借这么多钱,他顿了顿,最后咬着牙说,“我想跟你借三千块,要是没的话,你有多少借我多少……”他快速地把事情简单地舒了一遍。 不用陈国华说什么,苏秀芳二话不说就从屋里拿出来三千五百元塞给他。 “五嫂,三千就够了,不用这么多?”陈国安握着钱,心里滚烫的,他亲爸亲妈亲哥亲嫂子为了这笔钱,吵得快把家里屋顶都快给掀翻了,没想到五哥五嫂问都不问就拿钱给他,虽然他五哥是有钱,但换做是他那几个兄弟,便是有钱也不带给这么多。 “拿去吧,你五哥一开始就跟人打听好罚款的数,事先给你准备好的,多的你也拿着,给你媳妇孩子补补。” 别看苏秀芳说得这么大方,其实她挺心疼的,她家家底当然不止这点钱,但这个月不是刚开了店吗,钱都用押在货上还没收回来,可以说这三千五给出去后,她家就只剩三个的现钱了。 陈国安一想到媳妇跟孩子,最后还是啥都没说地收起来贴身放好,又掏出早就备好的笔跟纸,写了张借据签了字交给苏秀芳,他算看出来了,他五哥家是五嫂当家做主的,“五嫂,你放心,一有钱我就拿来还。” 苏秀芳爽快地把字条收下了。 “行了,钱的事不急,赶紧回去吧,你媳妇怕是在家里等急了。”陈国华冲着他挥挥手,让他赶紧走人,别在这里耽误了。 …… 陈淑芬是等陈国安回来后再走的,她也不急着回家,先来苏秀芳这里晃了一圈,给弟妹描述陈秋生家的热闹,“……说来说去,还是没钱闹得,对了,你们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手里的钱还够使吗?” 知道弟弟一口气就给三千多,陈淑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临走前还是叮嘱陈国安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就是不用陈淑芬吩咐,陈国安也不会说的,之所以告诉陈淑芬,一来对方很热情地说回来就拿钱给他,二来是陈淑芬对陈国华的好,他看在眼里,知道对方不会害陈国华的。 “够了,大姐你被担心,过两天国华那有笔账到了,钱够使了。”这大姑姐对他们真是操着颗当妈的心。 “那行,你要是钱不够的话,千万被跟我客气,多的我没有,几百几十的还是有的。”陈淑芬抬头瞅了眼外面的天,“行了,既然国华在家,那我先回去了,小达该下学了,我得回去给他做饭了。” “大姐,你等会。”苏秀芳忙从柜子上翻出一包颗塞给大姑姐,“这是国华买卖的,你带回去个小达吃。” 陈淑芬早就习惯了弟妹时不时地给点东西让她带回去,这回连推辞地话也不说,笑着往装兜里,“小达现在就盼着我天天来你这,要我说,再这么下去,对你这舅妈就比我这亲妈还热乎了。” “那不是正好,我还巴不得呢……” 两人又打趣了几句,陈淑芬这才眉开眼笑地走了。 过了几天,陈国安虽然看着疲倦,但脚步轻松地过来跟苏秀芳两口子道谢,顺带是来辞行的,“……五哥五嫂,我等会就坐车去省城,这一走怕是过年的时候才回来,我媳妇那里,烦你们多看着点。” 第一零五章 要是可以的话,陈国安也不想扔下刚生产完的媳妇娘仨,谁让他现在身上背着巨额的债,虽然他五哥没催他还钱,但他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坐在家里,所以他跟媳妇商量后,就决定赶紧到省城工作挣钱还债。 他有了小儿子的事在计划小队上门的那一刻就瞒不住了,前几天厂里就已经开除了他,这会儿陈国安无比庆幸当初听了陈国华的建议去了省城,要不然他现在就得愁要咋还钱。 可他担心独自在家的媳妇跟孩子,要是没这回的事呢,有他妈跟两哥嫂子照看,他也可以放心地离开,只是那天在陈淑芬走后,身怕被牵连到的陈国栋媳妇跟陈国樑媳妇闹腾得要各过各的,这两人动作很快,也不知啥时候通知的娘家兄弟,一伙人在他们各自屋前的院子上围起了简陋的栅栏当做正式分家。 而不知出于何原因,陈秋生跟冯美凤保持了沉默,更别说心里本来就有想法的陈国栋兄弟俩。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没心思说借到钱的事,转身就回屋了,第二天在计划小队还没上门钱,就主动去把罚款给交了,然而他爸他们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倒是他主动说钱是跟同事借的,连借据都还没掏出来,他的家人就一个个找借口躲了出去,深怕自己张口向他们伸手似的。 这样子他哪还放心把媳妇跟孩子托付给家里人,想了想还是来找陈国华,现在也就这个危难关头伸手帮他一把的陈国华夫妻让他放心。 …… 陈国华去送陈国安上车,在他上车前,拍拍他的肩膀,“家里的事你就放心,你媳妇那还有你五嫂、大姐他们呢,你过去了好好干,争取把媳妇孩子一块接过去。”知道陈国安伤心,他半个字都不提陈秋生他们。 陈国安带着陈国华的祝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人来人往的街上却没有熟悉的影子,他心里忍不住地失望,低头眨去眼角的泪意,再抬头,脸上神情坚毅,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冲着陈国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陈国华直到车看不到影了,这才转身回去,回去后跟苏秀芳感慨道:“以前我还羡慕过国安,虽然大爷大娘偏着陈淑珍,但对他们仨兄弟也不差,可以说在三儿子里头,对国安是最好的,没想到如今这父子母子间闹成这样……”即便陈国安没有说出口,但他看得出来在车站的时候,他是在等陈秋生他们,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陈国华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看到媳妇那圆滚滚的肚子,立马把那点小伤感扔到脑后,笑眯眯地亲了口,“还是咱闺女好,在你肚子乖着呢,一点都不闹腾,以后是个孝顺的。” 这话倒也不假,自打她怀孕来,她一点孕吐的反应也没有,吃嘛嘛香,没见她脸都圆了一圈?想到这,苏秀芳下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想说些什么呢,就感觉肚子被踢了一下,而陈国华就跟头一次见似的,激动得连亲了好几口。 苏秀芳翻了个白眼,随着月份大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动的越来越频繁,可丈夫每见一回都稀罕的不得了,直夸他闺女聪明。 再看陈国华头轻靠在媳妇肚子上,他闺女踢哪,他就亲到哪,嘴里还跟他闺女打着商量,“闺女,你再动一下……哎呦,闺女,你真聪明……”然后抬起头傻笑地跟他媳妇炫耀,“媳妇,你看咱闺女这么小就听懂了,长大后肯定不得了……” 苏秀芳听到无语了,不过瞧着男人这幅高兴的模样,苏秀芳想了想,还是啥都没说,由着男人去,至少这模样比刚才看着顺眼。 …… 陈国安走后二十来天,陈国安媳妇就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牵着大儿子上门来了,她来只是想亲口跟苏秀芳两口子道谢。 她来的那一天,正好陈淑芬也领着儿子一块过来,跟苏秀芳坐着说话呢。 见到陈国安母子仨,苏秀芳愣了愣,转而笑着说:“国安媳妇来了,快过来坐,哟,小远也来了,快到婶子这里来,让婶子好好看看。”说起来对于陈国安的大儿子,苏秀芳见得还真不多,陈国安媳妇怀孕后,这孩子一下子让他姥姥接过去小住了,又一下子跑陈国安媳妇那待几天,苏秀芳还真好久没见到了。 她抓了一把桌子上放着的糖果装到孩子兜里,这才让他跟小达到边上玩耍去。 而陈淑芬更是起身迎了过去,接过陈国安媳妇手里的孩子,埋怨道:“你咋就来了?我上次去看你,你还躺着呢?咋就下炕了?还把孩子也给抱来了?”这才几天啊?就不怕孩子生病? 陈国安媳妇在苏秀芳身旁坐下,听了陈淑芬的话,脸上的笑淡了些,舔了舔嘴说道:“我在家也没啥事,就想领着小儿过来谢谢五哥五嫂,要不是你们,我们家还不知道咋样呢?” 她说的是真心话,之前男人老是在嘴边念着陈国华的好,她还不觉得咋样,可通过这回的事,她才知道谁才是对他们夫妻好。 罚款的事就先不说了,就说她做月子的时候,她的两个妯娌是连门都不踏进一步,而婆婆还有个陈淑珍要照顾,哪能整天伺候她?还是国安走之前把她亲妈请过来伺候她坐月子。 反倒是苏秀芳这个五嫂,人虽然没有来,但每回陈淑芬过来的时候,不是给她捎这个就是给她捎那个,听说她奶水不够,还一连送了好几只鸡和鱼的给她下奶,就是她亲妈都说了,这个堂嫂做的够可以了,比那亲的还亲呢。 想到这,她赶紧把带过来的包袱解开,拿出两件小孩的衣服,感激地跟苏秀芳说:“五嫂,你跟五哥的情,我们夫妻记着,你也知道我家现在啥情况,别的没有,这两件是小儿穿过的,你先拿着。” 本来她是没想到的,只是前几天冯美凤跟她要小儿穿过的衣服,她想到苏秀芳也快生了,所以特意挑了两件小儿的衣服带过来。 苏秀芳本来是不想要的,毕竟她不在意是生男孩是生女,只是一旁的陈淑芬晃着小孩,眉开眼笑地说:“这感情好,咱小二是个有福气的,让他堂弟也沾沾福气。”可不就是吗?他能平安生下来,可见是个福大的。 说着话,陈淑芬赶紧示意苏秀芳快接过去,要不是怕惊了手里的娃,她都想替弟妹收下。 见大姑姐着急的模样,苏秀芳只好收下陈国安媳妇手里的衣服,瞅着两件看起来蛮新的衣服,又撇了眼大姑姐怀里宝宝穿的衣服,心里想着,等会记得拿两件大姑姐给做好的小衣服,让陈国安媳妇带回去。 话说回来,苏秀芳的针线活还是没学好,就是她男人做的都比她好,可她哪好意思让男人干这个?本来是直接去百货商行买的,但听赵大娘说买来的小孩衣服没有自己做的穿着舒服,想了想还是拿起了针线,但有一回陈淑芬过来正好瞅见,她看了会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揽过给小孩缝衣服的活,这回就是来给苏秀芳送衣服的。 正想着呢,陈淑芬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做到陈国安媳妇对面问她,“国安媳妇,你妈回去了?”当初知道是陈国安媳妇亲妈伺候坐月子的,她还跟弟妹抱怨了冯美凤好几句呢。 “我姥姥又病了,我妈不放心地过去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月子还没坐完就下炕,实在是没人帮把手的,只能自个起来做饭,给孩子把尿洗尿布。 想着想着,她就对冯美凤生起无边的怨气,别人婆婆不伺候媳妇坐月子,那是嫌人生了个赔钱货,可她呢?生了儿子也没见对方稀罕,搞得小儿不是她亲孙子似的。 其实冯美凤哪能不稀罕孙子?只是因这个孩子的到来,家里闹腾了一阵,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还有就是陈淑珍那也离不开人,孙子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还隔了一层,再说她已经有好几个孙子了,哪有闺女来得亲,她就这么一个闺女,所以她看有亲家母在,就对这个孙子不咋上心了。 想到了冯美凤,就想到了前几天的事,陈国安媳妇不放心地提醒苏秀芳,“五嫂,我妈这几天一直拉着我问国安的钱是不是跟你们借的,我说不是,可我怕她不信,要是……”要是因为他们的事让冯美凤逮着陈国华两口子不放,她都没这个脸见他们了,谁让眼下她那好公公跟哈婆婆在为陈淑珍的罚款犯愁呢。 不等她把话说话,苏秀芳却不在意地挥挥手,信誓旦旦地说:“没事,冯美凤是不会来的。”实际上冯美凤昨天就来过了,跟陈淑珍一块,只是她连屋都没让人进,喊着要去检举陈淑珍,然后这两人就跑了,陈国安媳妇要是不说这话,她还不知道那两个来干啥呢。 陈国安媳妇松了口气,还想说什么,陈淑珍怀里的小儿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她只好接过小儿子喂奶,等小儿吃饱喝足又睡了过去,就到了他们这群大人吃饭的时间了。 吃过了饭又说了会话,眼瞅着时间不早了,陈国安媳妇说什么都不要在这里睡一晚,她儿子正是最闹腾的时候,哭起来没完没了,她哪好意思打扰苏秀芳他们休息? 苏秀芳忙到屋里拿了两件陈国安小儿子能穿的衣服让陈国安媳妇带回去,陈国安媳妇当然是不要,你来我往地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被苏秀芳硬塞到怀里收下。 陈淑芬不放心她一个带着两个孩子,就让苏秀芳看着点儿子,她亲自把人送到家后再回来接儿子。 第一零五章 要是可以的话,陈国安也不想扔下刚生产完的媳妇娘仨,谁让他现在身上背着巨额的债,虽然他五哥没催他还钱,但他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坐在家里,所以他跟媳妇商量后,就决定赶紧到省城工作挣钱还债。 他有了小儿子的事在计划小队上门的那一刻就瞒不住了,前几天厂里就已经开除了他,这会儿陈国安无比庆幸当初听了陈国华的建议去了省城,要不然他现在就得愁要咋还钱。 可他担心独自在家的媳妇跟孩子,要是没这回的事呢,有他妈跟两哥嫂子照看,他也可以放心地离开,只是那天在陈淑芬走后,身怕被牵连到的陈国栋媳妇跟陈国樑媳妇闹腾得要各过各的,这两人动作很快,也不知啥时候通知的娘家兄弟,一伙人在他们各自屋前的院子上围起了简陋的栅栏当做正式分家。 而不知出于何原因,陈秋生跟冯美凤保持了沉默,更别说心里本来就有想法的陈国栋兄弟俩。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没心思说借到钱的事,转身就回屋了,第二天在计划小队还没上门钱,就主动去把罚款给交了,然而他爸他们却连问都不问一声,倒是他主动说钱是跟同事借的,连借据都还没掏出来,他的家人就一个个找借口躲了出去,深怕自己张口向他们伸手似的。 这样子他哪还放心把媳妇跟孩子托付给家里人,想了想还是来找陈国华,现在也就这个危难关头伸手帮他一把的陈国华夫妻让他放心。 …… 陈国华去送陈国安上车,在他上车前,拍拍他的肩膀,“家里的事你就放心,你媳妇那还有你五嫂、大姐他们呢,你过去了好好干,争取把媳妇孩子一块接过去。”知道陈国安伤心,他半个字都不提陈秋生他们。 陈国安带着陈国华的祝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人来人往的街上却没有熟悉的影子,他心里忍不住地失望,低头眨去眼角的泪意,再抬头,脸上神情坚毅,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冲着陈国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上车了。 陈国华直到车看不到影了,这才转身回去,回去后跟苏秀芳感慨道:“以前我还羡慕过国安,虽然大爷大娘偏着陈淑珍,但对他们仨兄弟也不差,可以说在三儿子里头,对国安是最好的,没想到如今这父子母子间闹成这样……”即便陈国安没有说出口,但他看得出来在车站的时候,他是在等陈秋生他们,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陈国华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看到媳妇那圆滚滚的肚子,立马把那点小伤感扔到脑后,笑眯眯地亲了口,“还是咱闺女好,在你肚子乖着呢,一点都不闹腾,以后是个孝顺的。” 这话倒也不假,自打她怀孕来,她一点孕吐的反应也没有,吃嘛嘛香,没见她脸都圆了一圈?想到这,苏秀芳下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想说些什么呢,就感觉肚子被踢了一下,而陈国华就跟头一次见似的,激动得连亲了好几口。 苏秀芳翻了个白眼,随着月份大起来,肚子里的孩子动的越来越频繁,可丈夫每见一回都稀罕的不得了,直夸他闺女聪明。 再看陈国华头轻靠在媳妇肚子上,他闺女踢哪,他就亲到哪,嘴里还跟他闺女打着商量,“闺女,你再动一下……哎呦,闺女,你真聪明……”然后抬起头傻笑地跟他媳妇炫耀,“媳妇,你看咱闺女这么小就听懂了,长大后肯定不得了……” 苏秀芳听到无语了,不过瞧着男人这幅高兴的模样,苏秀芳想了想,还是啥都没说,由着男人去,至少这模样比刚才看着顺眼。 …… 陈国安走后二十来天,陈国安媳妇就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牵着大儿子上门来了,她来只是想亲口跟苏秀芳两口子道谢。 她来的那一天,正好陈淑芬也领着儿子一块过来,跟苏秀芳坐着说话呢。 见到陈国安母子仨,苏秀芳愣了愣,转而笑着说:“国安媳妇来了,快过来坐,哟,小远也来了,快到婶子这里来,让婶子好好看看。”说起来对于陈国安的大儿子,苏秀芳见得还真不多,陈国安媳妇怀孕后,这孩子一下子让他姥姥接过去小住了,又一下子跑陈国安媳妇那待几天,苏秀芳还真好久没见到了。 她抓了一把桌子上放着的糖果装到孩子兜里,这才让他跟小达到边上玩耍去。 而陈淑芬更是起身迎了过去,接过陈国安媳妇手里的孩子,埋怨道:“你咋就来了?我上次去看你,你还躺着呢?咋就下炕了?还把孩子也给抱来了?”这才几天啊?就不怕孩子生病? 陈国安媳妇在苏秀芳身旁坐下,听了陈淑芬的话,脸上的笑淡了些,舔了舔嘴说道:“我在家也没啥事,就想领着小儿过来谢谢五哥五嫂,要不是你们,我们家还不知道咋样呢?” 她说的是真心话,之前男人老是在嘴边念着陈国华的好,她还不觉得咋样,可通过这回的事,她才知道谁才是对他们夫妻好。 罚款的事就先不说了,就说她做月子的时候,她的两个妯娌是连门都不踏进一步,而婆婆还有个陈淑珍要照顾,哪能整天伺候她?还是国安走之前把她亲妈请过来伺候她坐月子。 反倒是苏秀芳这个五嫂,人虽然没有来,但每回陈淑芬过来的时候,不是给她捎这个就是给她捎那个,听说她奶水不够,还一连送了好几只鸡和鱼的给她下奶,就是她亲妈都说了,这个堂嫂做的够可以了,比那亲的还亲呢。 想到这,她赶紧把带过来的包袱解开,拿出两件小孩的衣服,感激地跟苏秀芳说:“五嫂,你跟五哥的情,我们夫妻记着,你也知道我家现在啥情况,别的没有,这两件是小儿穿过的,你先拿着。” 本来她是没想到的,只是前几天冯美凤跟她要小儿穿过的衣服,她想到苏秀芳也快生了,所以特意挑了两件小儿的衣服带过来。 苏秀芳本来是不想要的,毕竟她不在意是生男孩是生女,只是一旁的陈淑芬晃着小孩,眉开眼笑地说:“这感情好,咱小二是个有福气的,让他堂弟也沾沾福气。”可不就是吗?他能平安生下来,可见是个福大的。 说着话,陈淑芬赶紧示意苏秀芳快接过去,要不是怕惊了手里的娃,她都想替弟妹收下。 见大姑姐着急的模样,苏秀芳只好收下陈国安媳妇手里的衣服,瞅着两件看起来蛮新的衣服,又撇了眼大姑姐怀里宝宝穿的衣服,心里想着,等会记得拿两件大姑姐给做好的小衣服,让陈国安媳妇带回去。 话说回来,苏秀芳的针线活还是没学好,就是她男人做的都比她好,可她哪好意思让男人干这个?本来是直接去百货商行买的,但听赵大娘说买来的小孩衣服没有自己做的穿着舒服,想了想还是拿起了针线,但有一回陈淑芬过来正好瞅见,她看了会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揽过给小孩缝衣服的活,这回就是来给苏秀芳送衣服的。 正想着呢,陈淑芬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做到陈国安媳妇对面问她,“国安媳妇,你妈回去了?”当初知道是陈国安媳妇亲妈伺候坐月子的,她还跟弟妹抱怨了冯美凤好几句呢。 “我姥姥又病了,我妈不放心地过去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月子还没坐完就下炕,实在是没人帮把手的,只能自个起来做饭,给孩子把尿洗尿布。 想着想着,她就对冯美凤生起无边的怨气,别人婆婆不伺候媳妇坐月子,那是嫌人生了个赔钱货,可她呢?生了儿子也没见对方稀罕,搞得小儿不是她亲孙子似的。 其实冯美凤哪能不稀罕孙子?只是因这个孩子的到来,家里闹腾了一阵,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还有就是陈淑珍那也离不开人,孙子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还隔了一层,再说她已经有好几个孙子了,哪有闺女来得亲,她就这么一个闺女,所以她看有亲家母在,就对这个孙子不咋上心了。 想到了冯美凤,就想到了前几天的事,陈国安媳妇不放心地提醒苏秀芳,“五嫂,我妈这几天一直拉着我问国安的钱是不是跟你们借的,我说不是,可我怕她不信,要是……”要是因为他们的事让冯美凤逮着陈国华两口子不放,她都没这个脸见他们了,谁让眼下她那好公公跟哈婆婆在为陈淑珍的罚款犯愁呢。 不等她把话说话,苏秀芳却不在意地挥挥手,信誓旦旦地说:“没事,冯美凤是不会来的。”实际上冯美凤昨天就来过了,跟陈淑珍一块,只是她连屋都没让人进,喊着要去检举陈淑珍,然后这两人就跑了,陈国安媳妇要是不说这话,她还不知道那两个来干啥呢。 陈国安媳妇松了口气,还想说什么,陈淑珍怀里的小儿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她只好接过小儿子喂奶,等小儿吃饱喝足又睡了过去,就到了他们这群大人吃饭的时间了。 吃过了饭又说了会话,眼瞅着时间不早了,陈国安媳妇说什么都不要在这里睡一晚,她儿子正是最闹腾的时候,哭起来没完没了,她哪好意思打扰苏秀芳他们休息? 苏秀芳忙到屋里拿了两件陈国安小儿子能穿的衣服让陈国安媳妇带回去,陈国安媳妇当然是不要,你来我往地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被苏秀芳硬塞到怀里收下。 陈淑芬不放心她一个带着两个孩子,就让苏秀芳看着点儿子,她亲自把人送到家后再回来接儿子。 第一零六章 陈国华跟往常一样地先给媳妇兑好热水洗漱,又把取暖的炉子点好放到屋里,然后就开始铺床,铺着铺着从媳妇睡的枕头底下翻出两件衣服,他一手拎起一件,跟把自己收拾干净的苏秀芳问道:“媳妇,这衣服谁给的?咋放在枕头下?”饶是他没有经验,也看出这衣服是穿过的。 苏秀芳无奈地笑了一声,“陈国安媳妇给的,说是她小儿子穿过的,大姐非要让我晚上枕着它谁,就给塞到枕头底下了。”话是这么说,她却走了过去,拿过男人手里的两件衣服,将它们重新放回枕头下,甭管她信不信,就冲着大姑姐那热乎劲,这两件衣服还是继续放她枕头下。 陈国华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瞅了媳妇一眼,然后赶紧表态,“媳妇,你就是给我生了个闺女我也高兴。” 听了这话,苏秀芳往床上一坐,假意地瞪了他一眼,“咋了?你这话的意思,感情你这几个月喊闺女是喊给我听的,其实你心里还是惦念着儿子的?” “不是,我……”陈国华莫名觉得有点心虚,说他心里不想要儿子是假的,怕媳妇有压力,他连小子两个字都不敢挂嘴边,陈淑芬说儿子,他还跟她急呢。 可这几个月对着媳妇的肚子天天闺女闺女的喊,如果一开始是为了让媳妇安心,但现在喊出感情来了,他是真觉得媳妇肚子里的就是闺女,也是真心疼她的。 陈国华正陷入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想起个事来,忙笑着说,“对了,我差点忘了,大哥来信了。” 他嘴里的大哥叫的是苏兴华,陈国利就在村里,有事也用不着写信,苏秀芳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她的大哥,她也懒得跟他计较闺女的事,毕竟到时候生下来真是个闺女,他还能不疼吗?再说了这几个月男人是不是真心,她还是感觉得出来。 “真的?大哥信上说啥了?他咋样?大嫂呢?”自打林丽梅走了后,他们也跟苏兴华通过几次的信,知道苏兴华托人安排林丽梅进了部队食堂上班。 “路上碰上兴业,兴业说大哥来信说大嫂怀孕了。”陈国华真心替大舅哥高兴,谁让大舅哥比他还大两岁,他当爹都已经算迟的了,眼看自己再过一两个月就当爹了,大舅哥那还没有消息,不说郑春香急,他也急。 苏秀芳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啥时候发现的?大嫂咋样?反应大不大?”她很有经验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具体啥情况不清楚,大哥在信里就说大嫂有了,快两个月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有三个月了,你妈收拾东西说要去大哥那,不过让兴业给拦了。” 郑春香听到大儿媳怀孕的消息,连苏秀丽也顾不上了,说要去部队照顾她的大孙子,可她一老太太连家里这边的城里都没进过几次,哪敢一个人大老远坐火车地过去?于是就收拾好东西去找还在学校的小儿子,想让对方送自己过去。 不过苏兴业却死活不愿意,他还记得当初他妈对林丽梅的百般挑剔,他怕他妈这一去,不是去帮忙而是去添乱,万一把林丽梅给气着了有个好歹,都没处哭去。 一个非要去,一个说什么都不让,就在路上拉扯起来。 陈国华正好送货经过,瞅着一眼就认出被人围着指指点点的是自个丈母娘跟小舅子,要是只有郑春香,他才懒得管,只是还有个苏兴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郑春香瞅见这个女婿,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地抓着对方的胳膊诉委屈,她不就是惦记着大孙子吗?好心想去伺候媳妇,但在小儿子眼里,好像她专门惹事似的。其实本来她是想让大女婿送她去的,只是她不知道陈国华住哪,谁让陈国华搬家跟请客的时候她没去,也不好意思跟人打听,要不然她这个当丈母娘的不知道闺女家,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还有就是她有点怕苏秀芳这个大女儿,她也说不上来,自打这闺女嫁人后,脾气一回比一回大,眼里根本就已经没有自己这个妈了,按理说她该生气的,可上回被对方拿刀威胁了后,她是能不见这闺女就不见的,所以想了想还是找小儿子。 陈国华不理会郑春香,听了小舅子三言两语地把事说了一遍,直接跟小舅子联手把郑春香架回家去了。 “她就没再闹腾了?”苏秀芳问,在她心里,郑春香的战斗力可不止如此,她要是听劝的,也轮不到她男人动手? 陈国华笑了笑,“没有,兴业直接把她嘴堵上,回去后碰上了爸,爸这回发火了让她在家好好待着,她这才消停下来。”原来郑春香压根就没有跟苏铁根商量过,苏铁根知道后起先也觉得让老太婆过去照顾也不错,只是让陈国华跟苏兴业两个在耳朵边说了半天的婆媳间的不对付,为了老苏家的长孙,他难得冲着郑春香发了脾气,别看郑春香平日里对苏铁根吆喝来吆喝去的,可一旦苏铁根生气了,他她是不敢吱声的。 对这个印象里沉默寡言的父亲,苏秀芳没有好感,毕竟他要是真心疼闺女的话,又哪会啥都不说的由着郑春香做主同意换新郎?从这回的事看出他说的话,郑春香还是听的,由此可见,这个父亲是没有把她这个闺女放在心里,或者是在他心中,自己分量不够,没见为了还没影的孙子,他二话不说就管住郑春香。现在想来,很多事都是苏铁根不作为,才让郑春香没个消停。 她不想谈那对老俩口,转了话题问起苏兴业,那个娘家除了苏兴华,也就苏兴业让她挂念,尤其是他们搬家后,苏兴业也是在城里学校读书,一有空就过来帮忙干活,手里的那点钱都用来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买东西了,当然事后她想着法子塞钱给他,但下次来还是拎着一堆的东西过来,她咋说都没用。 说起来这个弟弟也够可以了。 陈国华迟疑了,他也不知道苏兴业的事该不该说,苏秀芳从他的表情就看出当中有事,心里一急,撑着腰就要坐起来,陈国华忙伸手扶她,嘴上安慰她,“哎呀,兴业没啥事,就是他说明年毕业后不想读书了,让我给说了一顿,我就是怕你生气,这才不敢告诉你。” 苏秀芳一瞪眼,“咋回事?好好地咋就不读了,他成绩不是挺好的?我记得前不久他还说,他们老师说他这成绩够上大学的。”来这么久了,她也知道这个年代,上大学那才是真正的有出息。 还能咋回事?除了郑春香还有谁?林丽梅走了,家里、地里的活都落到他们老两口身上,再加上她手里的钱时不时地被苏秀丽哄了去,她就抱怨了几句苏兴业,觉得他读这书帮不上家里,还费钱,实际上苏兴业一年学费也就一两块钱,还比不上她一次补贴苏秀丽的,但架不住郑春香脑筋一抽就在苏兴业跟前说了几句,而苏兴业这般年纪正是自尊心强的,让郑春香这么一说,就起了心思不念了。 苏秀芳听了气得不得了,当下就把郑春香骂了个狗血淋头,“…兴业哪不干活了?农忙的时候不也放假了,地里的活还不都是他在干的,就靠那两个老的,今年他们家就喝西北风去了。”刚过去的秋收的时候,要不是苏兴业加班加点地抢收,老苏家的粮就要烂在雨里了,他整个人却黑瘦黑瘦的,看得她心疼极了,变着花样给他补身子。 “再说了,兴业读书的钱是我哥出的,干郑春香屁事。她地里挣的那点出息都让她给苏秀丽了,早就没钱供兴业读书了。这么多年,都是我哥拿的钱,再说了,兴业在家干的活,都够他念个上百年的书了,你雇人还给工资,兴业呢?吃得最少干得最多,现在还不让念书了,我都怀疑是不是亲生的了。”要是兴业是个闺女,她还能理解,毕竟世道就是如此,可兴业是儿子,她郑春香咋就还这么对待他。 苏秀芳是越想越气,手用力地拍了下床,“她不出,这钱咱出。”然后她看向陈国华,陈国华在她边上坐下,拿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好,咱们出咱们出,你先消消气,兴业都跟我保证了,他会努力一年,争取考上大学的。”实际上苏兴业心里是想继续念书的,让陈国华骂了一通,他也是个聪明的,转了个弯想通了,只是不同意陈国华出钱供他念书,还是陈国华说这钱借他的,他这才没反对。 陈国华哄了又哄,苏秀芳本来骂了一通,心里的气消了大半,这会儿瞅着男人无辜的脸,就是心里再气也发不出火,渐渐地缓了过来,就催着男人赶紧去洗洗,陈国华却不急,他先替媳妇揉了揉腿,看着对方睡着了,这才匆匆地去洗了把脸回来,掀起被子躺下,把媳妇小心地往怀里带,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一零六章 陈国华跟往常一样地先给媳妇兑好热水洗漱,又把取暖的炉子点好放到屋里,然后就开始铺床,铺着铺着从媳妇睡的枕头底下翻出两件衣服,他一手拎起一件,跟把自己收拾干净的苏秀芳问道:“媳妇,这衣服谁给的?咋放在枕头下?”饶是他没有经验,也看出这衣服是穿过的。 苏秀芳无奈地笑了一声,“陈国安媳妇给的,说是她小儿子穿过的,大姐非要让我晚上枕着它谁,就给塞到枕头底下了。”话是这么说,她却走了过去,拿过男人手里的两件衣服,将它们重新放回枕头下,甭管她信不信,就冲着大姑姐那热乎劲,这两件衣服还是继续放她枕头下。 陈国华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瞅了媳妇一眼,然后赶紧表态,“媳妇,你就是给我生了个闺女我也高兴。” 听了这话,苏秀芳往床上一坐,假意地瞪了他一眼,“咋了?你这话的意思,感情你这几个月喊闺女是喊给我听的,其实你心里还是惦念着儿子的?” “不是,我……”陈国华莫名觉得有点心虚,说他心里不想要儿子是假的,怕媳妇有压力,他连小子两个字都不敢挂嘴边,陈淑芬说儿子,他还跟她急呢。 可这几个月对着媳妇的肚子天天闺女闺女的喊,如果一开始是为了让媳妇安心,但现在喊出感情来了,他是真觉得媳妇肚子里的就是闺女,也是真心疼她的。 陈国华正陷入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想起个事来,忙笑着说,“对了,我差点忘了,大哥来信了。” 他嘴里的大哥叫的是苏兴华,陈国利就在村里,有事也用不着写信,苏秀芳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她的大哥,她也懒得跟他计较闺女的事,毕竟到时候生下来真是个闺女,他还能不疼吗?再说了这几个月男人是不是真心,她还是感觉得出来。 “真的?大哥信上说啥了?他咋样?大嫂呢?”自打林丽梅走了后,他们也跟苏兴华通过几次的信,知道苏兴华托人安排林丽梅进了部队食堂上班。 “路上碰上兴业,兴业说大哥来信说大嫂怀孕了。”陈国华真心替大舅哥高兴,谁让大舅哥比他还大两岁,他当爹都已经算迟的了,眼看自己再过一两个月就当爹了,大舅哥那还没有消息,不说郑春香急,他也急。 苏秀芳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啥时候发现的?大嫂咋样?反应大不大?”她很有经验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具体啥情况不清楚,大哥在信里就说大嫂有了,快两个月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有三个月了,你妈收拾东西说要去大哥那,不过让兴业给拦了。” 郑春香听到大儿媳怀孕的消息,连苏秀丽也顾不上了,说要去部队照顾她的大孙子,可她一老太太连家里这边的城里都没进过几次,哪敢一个人大老远坐火车地过去?于是就收拾好东西去找还在学校的小儿子,想让对方送自己过去。 不过苏兴业却死活不愿意,他还记得当初他妈对林丽梅的百般挑剔,他怕他妈这一去,不是去帮忙而是去添乱,万一把林丽梅给气着了有个好歹,都没处哭去。 一个非要去,一个说什么都不让,就在路上拉扯起来。 陈国华正好送货经过,瞅着一眼就认出被人围着指指点点的是自个丈母娘跟小舅子,要是只有郑春香,他才懒得管,只是还有个苏兴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 郑春香瞅见这个女婿,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地抓着对方的胳膊诉委屈,她不就是惦记着大孙子吗?好心想去伺候媳妇,但在小儿子眼里,好像她专门惹事似的。其实本来她是想让大女婿送她去的,只是她不知道陈国华住哪,谁让陈国华搬家跟请客的时候她没去,也不好意思跟人打听,要不然她这个当丈母娘的不知道闺女家,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还有就是她有点怕苏秀芳这个大女儿,她也说不上来,自打这闺女嫁人后,脾气一回比一回大,眼里根本就已经没有自己这个妈了,按理说她该生气的,可上回被对方拿刀威胁了后,她是能不见这闺女就不见的,所以想了想还是找小儿子。 陈国华不理会郑春香,听了小舅子三言两语地把事说了一遍,直接跟小舅子联手把郑春香架回家去了。 “她就没再闹腾了?”苏秀芳问,在她心里,郑春香的战斗力可不止如此,她要是听劝的,也轮不到她男人动手? 陈国华笑了笑,“没有,兴业直接把她嘴堵上,回去后碰上了爸,爸这回发火了让她在家好好待着,她这才消停下来。”原来郑春香压根就没有跟苏铁根商量过,苏铁根知道后起先也觉得让老太婆过去照顾也不错,只是让陈国华跟苏兴业两个在耳朵边说了半天的婆媳间的不对付,为了老苏家的长孙,他难得冲着郑春香发了脾气,别看郑春香平日里对苏铁根吆喝来吆喝去的,可一旦苏铁根生气了,他她是不敢吱声的。 对这个印象里沉默寡言的父亲,苏秀芳没有好感,毕竟他要是真心疼闺女的话,又哪会啥都不说的由着郑春香做主同意换新郎?从这回的事看出他说的话,郑春香还是听的,由此可见,这个父亲是没有把她这个闺女放在心里,或者是在他心中,自己分量不够,没见为了还没影的孙子,他二话不说就管住郑春香。现在想来,很多事都是苏铁根不作为,才让郑春香没个消停。 她不想谈那对老俩口,转了话题问起苏兴业,那个娘家除了苏兴华,也就苏兴业让她挂念,尤其是他们搬家后,苏兴业也是在城里学校读书,一有空就过来帮忙干活,手里的那点钱都用来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买东西了,当然事后她想着法子塞钱给他,但下次来还是拎着一堆的东西过来,她咋说都没用。 说起来这个弟弟也够可以了。 陈国华迟疑了,他也不知道苏兴业的事该不该说,苏秀芳从他的表情就看出当中有事,心里一急,撑着腰就要坐起来,陈国华忙伸手扶她,嘴上安慰她,“哎呀,兴业没啥事,就是他说明年毕业后不想读书了,让我给说了一顿,我就是怕你生气,这才不敢告诉你。” 苏秀芳一瞪眼,“咋回事?好好地咋就不读了,他成绩不是挺好的?我记得前不久他还说,他们老师说他这成绩够上大学的。”来这么久了,她也知道这个年代,上大学那才是真正的有出息。 还能咋回事?除了郑春香还有谁?林丽梅走了,家里、地里的活都落到他们老两口身上,再加上她手里的钱时不时地被苏秀丽哄了去,她就抱怨了几句苏兴业,觉得他读这书帮不上家里,还费钱,实际上苏兴业一年学费也就一两块钱,还比不上她一次补贴苏秀丽的,但架不住郑春香脑筋一抽就在苏兴业跟前说了几句,而苏兴业这般年纪正是自尊心强的,让郑春香这么一说,就起了心思不念了。 苏秀芳听了气得不得了,当下就把郑春香骂了个狗血淋头,“…兴业哪不干活了?农忙的时候不也放假了,地里的活还不都是他在干的,就靠那两个老的,今年他们家就喝西北风去了。”刚过去的秋收的时候,要不是苏兴业加班加点地抢收,老苏家的粮就要烂在雨里了,他整个人却黑瘦黑瘦的,看得她心疼极了,变着花样给他补身子。 “再说了,兴业读书的钱是我哥出的,干郑春香屁事。她地里挣的那点出息都让她给苏秀丽了,早就没钱供兴业读书了。这么多年,都是我哥拿的钱,再说了,兴业在家干的活,都够他念个上百年的书了,你雇人还给工资,兴业呢?吃得最少干得最多,现在还不让念书了,我都怀疑是不是亲生的了。”要是兴业是个闺女,她还能理解,毕竟世道就是如此,可兴业是儿子,她郑春香咋就还这么对待他。 苏秀芳是越想越气,手用力地拍了下床,“她不出,这钱咱出。”然后她看向陈国华,陈国华在她边上坐下,拿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好,咱们出咱们出,你先消消气,兴业都跟我保证了,他会努力一年,争取考上大学的。”实际上苏兴业心里是想继续念书的,让陈国华骂了一通,他也是个聪明的,转了个弯想通了,只是不同意陈国华出钱供他念书,还是陈国华说这钱借他的,他这才没反对。 陈国华哄了又哄,苏秀芳本来骂了一通,心里的气消了大半,这会儿瞅着男人无辜的脸,就是心里再气也发不出火,渐渐地缓了过来,就催着男人赶紧去洗洗,陈国华却不急,他先替媳妇揉了揉腿,看着对方睡着了,这才匆匆地去洗了把脸回来,掀起被子躺下,把媳妇小心地往怀里带,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一零七章 第二天苏秀芳想了想,还是给苏兴华写了一封信,一来是高兴他要当爸了,二来则是她跟苏兴华告状,把苏兴业的事跟他说一说,毕竟那个家,怕也就苏兴华能治得了郑春香。 这边她刚让陈国华把信拿去寄,那边苏兴业就上门来了。 “大,大姐……”苏兴业一看到苏秀芳神色不善地瞪着自己,知道事发了,讪讪地喊了一声,心里却骂了一声陈国华不厚道,都跟他说了不要把那事跟他大姐说,他咋就说了呢?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这样的事你还瞒着我,要不是你姐夫问你,你是不是就没想着告诉我?”苏秀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他,郑春香的话是能听的吗?他咋就那么傻,跟郑春香怄啥气? 瞅了眼苏秀芳的大肚子,苏兴业赶紧认错,“大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跟陈,姐夫说过了,我会好好念书,争取考上大学的。”他不就是不小心想岔了吗? 苏秀芳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她都想好了,要是苏兴业还不改主意,到时候她就是打也要打得对方去念书。你说要是家里没这个条件,或者苏兴业读不进去倒也摆了,可就为了郑春香的几句话而放弃念书,她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 想开了的苏秀芳留下苏兴业在家吃过饭,然后就催着苏兴业赶紧回学校去,临走前硬是塞了点钱给他,然而苏兴业却小心翼翼地避开苏秀芳,把钱往桌子上一个,匆匆扔下句,“大姐,那我先走了。”开什么玩笑,他哪好意思老是拿他大姐的钱?这要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他大姐胳膊往外拐,净往娘家拿东西。 虽然他大姐没婆婆,可她婆家的大姑姐还在呢?说着话,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刚刚过来的陈淑芬,飞快地蹿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陈淑芬却没想那么多,往日里苏秀芳对他们家也不差,给这给那的,而且苏兴业这小伙子她也知道,每次上弟弟家,看到他不是在帮自个弟弟搬木头就是在抬柜子,勤快得很,所以她对这弟妹的兄弟印象一直不错。再说了,她兄弟都没意见,她这个当大姑姐还能有啥好说的。 她今天过来也没啥事,就是不烦心地来瞅瞅弟妹,眼瞅着苏秀芳就快要生了,她不来看一眼晚上睡不着觉。 …… 过了半个多月,苏兴华来信了,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林丽梅怀孕的事,林丽梅现在孕吐反应挺大的,于是班也不去上了,在家养胎,对于苏兴业的事,苏兴华的办法很简单,他直接把钱寄给苏兴业。 这会儿的苏秀芳已经没心思打听郑春生接到苏兴华的信是啥反应,她整个人让自个男人跟大姑姐弄得紧张兮兮的。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陈国华却开始上火了,按他大姐的说法,他媳妇也就这两天要生了。为了这,他从半个月前就已经不去店里,一直在家看着媳妇,也没心思准备过年,家里过年要用的吃的用的,都是陈淑芬给置办的。 而陈淑芬更是把铺盖都搬到弟弟家住下,要不是她婆家来信让他们回去过年,她还打算今年他们一家就在跟弟弟弟妹一块过年。 本来她一开始是不想去的,还是听了苏秀芳跟陈国华的劝,再有她男人也惦记着回去,毕竟上回他妈生病没回去,不亲眼回去瞅瞅他不放心,陈淑芬这才遗憾地回去,临走的时候还拉着苏秀芳的手说了很多多,最后说她会尽快回来的。 陈淑芬是年二十六走的,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去年这个时候苏秀芳夫妻是在村里过的。今年陈淑芬其实问过陈国华回不回去,陈国华想都没想地说不回去。 一大早,陈国华早早地把应景的对联贴上,然后一手包揽了年夜饭的活,就是苏秀芳想帮着烧火,他难得强硬地拒绝了。 他搬来那张媳妇专有的椅子,把媳妇按下做好,转身端来几样小菜,“都啥时候了,不用你忙活,你就坐着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很快就好。” 苏秀芳瞅了眼自个的肚子,也就没逞能了,她老老实实地坐着,边吃着东西边跟男人嗑唠,还时不时地起身喂男人一口吃的。 等陈国华做出六个菜,苏秀芳正吃着饭呢,突然她身子一僵,脸蹭的一下红了,她竟然尿裤子了。 偷偷瞅了一眼正给自己盛汤的男人,她赶紧起身就想回屋换衣服去,哪想到还没走到门口呢,她又控制不住地尿了,然而屋漏偏风连夜雨,正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丈夫的声音,“媳妇,你干嘛去?” 陈国华一转身就看到媳妇朝门口走去,忙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搁,快步地走了过来,见媳妇低着头不说话,急得拉着她的胳膊,“咋了?是哪不舒服吗?” 苏秀芳还想偷偷地换下裤子呢,这下她就是想不说话都不行,只是她刚想随便找借口糊弄过去,就感到肚子疼痛,是一阵一阵地疼。 陈国华本来就紧张,看到媳妇脸色咻的变白,他更是大冬天得急出一身汗,眼瞅媳妇都快眼生了,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给他整点事。 见媳妇手捂着肚子,他手足无措地紧张地问:“媳妇,你咋样啊?是不是肚子疼。” “国华,我好像快要生了,你去把赵大娘喊来。”要是单单是尿裤子,苏秀芳也不会多想,只是紧跟着肚子疼一阵阵地疼,她终于想起大姑姐临走前的话——陈淑芬怕苏秀芳生产的时候没经验吓坏了,一股脑地把要生的症状详详细细地说了好几遍——她想她怕是羊水破了。 其实苏秀芳的预产期是十天后,本来他们夫妻都想好了,在家过个年,再提前一两天住到医院去,不成想苏秀芳肚子的孩子听到外面过年的热闹,迫不及待地就想出来了。 这会儿到医院去来不及了,再说苏秀芳也不是很肯定,怕虚惊一场,所以就想先把赵大娘喊过来看看是不是要生了。 陈国华吓得脸色煞白,二话不说就撒腿往外跑,也不去想这个时候过去会不会耽误别人家过年,才跑了两步,就听到媳妇到吸着冷气说话,“等,等会,你先扶我进屋躺着。”听大姑姐说,有羊水好生,要是没了,孩子就有危险,她现在一动都不敢动,也疼得浑身没劲。 听到媳妇的话,陈国华来了个紧急刹车,他索性扯着大嗓门地冲着隔壁吼了一声,“赵大娘,赵大娘,我媳妇快要生了,你快来看看啊……”边喊边急忙跑回媳妇身边,紧张地扶着媳妇进屋躺下。 …… 今天是年三十,正是一家团聚的时候,赵大娘今年尤其地高兴,搂着小孙子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儿子喝酒,正乐呵着呢,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自己,忙支棱着耳朵又仔细一听,是陈国华在喊自己,再听,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小孙子给摔了,苏秀芳这大闺女要生了? 赵大娘愣了半分钟,这才反应过来,她忙把小孙子一放就出门,走到苏秀芳家门口,正好碰上同样听到动静出来的马翠花,两人互看一下,也顾不得打机锋,一前一后进了苏秀芳家,一进门,只见安顿好媳妇跑出来叫人的陈国华迎面而来。 陈国华一脸的惊慌失措,他听说过女人生产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自打媳妇怀孕后,他就天天担心媳妇的安全,原以为心里早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事到临头他还是慌了,想到媳妇那张惨白的脸,他就慌得不得了,一见赵大娘她们,眼睛一亮,拽着赵大娘就往屋里跑,“赵大娘,我媳妇肚子一阵阵疼,是不是要生了?你快来看看。”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助,赵大娘一边被陈国华硬拽着往屋里去,一边还得出声安慰他,“没事的,别担心,没这么快生的,不疼个几个小时的,这孩子怕是不会出来的。” 然而这个话却没有安慰道陈国华,陈国华的脸更白了。 别看马翠花嘴巴碎,可这人真心不坏,换句话说,她就是个大嘴巴,此时她瞪了眼赵大娘,心想这货咋就这么不会说话,见陈国华的神情,她赶紧描补一句,“这也要看人的,像我,我生老二的时候两个小时就生下来了,我看秀芳身子骨好,怕花不了多久,你就等着抱儿子吧!” 不过这话对陈国华并没有用,他一听媳妇还得疼至少两个小时,他又是担心又是心疼。 “大娘,要不要把秀芳拉医院去?”去了医院,是不是不用疼这么久? 赵大娘跟马翠花起先是没信的,觉得小两口年轻没经验紧张过头,只是进屋一瞅苏秀芳的模样,又问她几句,这才相信苏秀芳是真的要生了。 “哪用的着去医院?放心,你媳妇情况好得很,不用上医院,国华,赶紧的,去把林大娘找来给你媳妇接生,就说你媳妇要生了,就是那个家在四十五号的林大娘。”他们这片地儿姓林的蛮多的,马翠花担心陈国华找错人耽误时间,最后提醒陈国华一声,说起来她跟赵大娘都会几下接生,不过不像林大娘是个老手,专门替人接生。 …… 等陈国华拽着林大娘急忙忙地赶回来后,就被这几个女人联手赶出了屋。 他脸色焦躁,在院子里转圈圈,支棱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声响,没听到动静,不安地冲着屋里喊两声,“媳妇,媳妇,你咋样?” 苏秀芳一开始还有精神回个声,只是随着肚子越来越疼,她为了节省力气咬着牙忍着,实在是没 没精神回她丈夫的话。 陈国华越来越不安,他凑到门口,拍着房门不住地叫唤,“媳妇,媳妇,你吱一声,你咋样?媳妇……”喊一声媳妇就拍一下门,听得屋里的马翠花脑筋直蹦,不知道他们里头正到了关键时刻,瞎叫囔啥? 看了眼再林大娘指导下调整呼吸的苏秀芳,她走过去把门趴开一条缝,冲着陈国华喝道:“别叫了,快去把热水备好,你儿子就要出来了。”她原先只是安慰陈国华的,不成想苏秀芳底子好,这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后呢,就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不过瞥了眼焦虑的陈国安,她还是又说了一句,“你别担心,你媳妇没事呢,好得很……”她就没见过身体这么好的孕妇,也省心,让她省点力气不要乱叫,还真忍着不出声。 其实热水啥的在陈国华去找林大娘的时候,马翠花就帮着烧好了,这会儿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把陈国华打发走。 陈国华愣了足足一分钟,这才反应过来马翠花说的意思,还想问几句,马翠花已经把门关上了。 他摸了摸鼻子,转身就火急火燎地去准备热水,正端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媳妇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吓得他手一松,脸盆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他却顾不得溅到腿的水,撒着脚丫子往屋里跑,“媳妇……” 正抬脚就要闯进去,就听到屋里响起哇哇地哭声,他愣怔了,马翠花却一个闪身出来顺带把门关上,“国华,生了,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赶紧地拿水过来……水呢?” 第一零七章 第二天苏秀芳想了想,还是给苏兴华写了一封信,一来是高兴他要当爸了,二来则是她跟苏兴华告状,把苏兴业的事跟他说一说,毕竟那个家,怕也就苏兴华能治得了郑春香。 这边她刚让陈国华把信拿去寄,那边苏兴业就上门来了。 “大,大姐……”苏兴业一看到苏秀芳神色不善地瞪着自己,知道事发了,讪讪地喊了一声,心里却骂了一声陈国华不厚道,都跟他说了不要把那事跟他大姐说,他咋就说了呢?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姐?这样的事你还瞒着我,要不是你姐夫问你,你是不是就没想着告诉我?”苏秀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他,郑春香的话是能听的吗?他咋就那么傻,跟郑春香怄啥气? 瞅了眼苏秀芳的大肚子,苏兴业赶紧认错,“大姐,你别生气,我错了,我跟陈,姐夫说过了,我会好好念书,争取考上大学的。”他不就是不小心想岔了吗? 苏秀芳也不再说什么,反正她都想好了,要是苏兴业还不改主意,到时候她就是打也要打得对方去念书。你说要是家里没这个条件,或者苏兴业读不进去倒也摆了,可就为了郑春香的几句话而放弃念书,她是说什么都不同意的。 想开了的苏秀芳留下苏兴业在家吃过饭,然后就催着苏兴业赶紧回学校去,临走前硬是塞了点钱给他,然而苏兴业却小心翼翼地避开苏秀芳,把钱往桌子上一个,匆匆扔下句,“大姐,那我先走了。”开什么玩笑,他哪好意思老是拿他大姐的钱?这要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他大姐胳膊往外拐,净往娘家拿东西。 虽然他大姐没婆婆,可她婆家的大姑姐还在呢?说着话,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刚刚过来的陈淑芬,飞快地蹿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陈淑芬却没想那么多,往日里苏秀芳对他们家也不差,给这给那的,而且苏兴业这小伙子她也知道,每次上弟弟家,看到他不是在帮自个弟弟搬木头就是在抬柜子,勤快得很,所以她对这弟妹的兄弟印象一直不错。再说了,她兄弟都没意见,她这个当大姑姐还能有啥好说的。 她今天过来也没啥事,就是不烦心地来瞅瞅弟妹,眼瞅着苏秀芳就快要生了,她不来看一眼晚上睡不着觉。 …… 过了半个多月,苏兴华来信了,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林丽梅怀孕的事,林丽梅现在孕吐反应挺大的,于是班也不去上了,在家养胎,对于苏兴业的事,苏兴华的办法很简单,他直接把钱寄给苏兴业。 这会儿的苏秀芳已经没心思打听郑春生接到苏兴华的信是啥反应,她整个人让自个男人跟大姑姐弄得紧张兮兮的。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陈国华却开始上火了,按他大姐的说法,他媳妇也就这两天要生了。为了这,他从半个月前就已经不去店里,一直在家看着媳妇,也没心思准备过年,家里过年要用的吃的用的,都是陈淑芬给置办的。 而陈淑芬更是把铺盖都搬到弟弟家住下,要不是她婆家来信让他们回去过年,她还打算今年他们一家就在跟弟弟弟妹一块过年。 本来她一开始是不想去的,还是听了苏秀芳跟陈国华的劝,再有她男人也惦记着回去,毕竟上回他妈生病没回去,不亲眼回去瞅瞅他不放心,陈淑芬这才遗憾地回去,临走的时候还拉着苏秀芳的手说了很多多,最后说她会尽快回来的。 陈淑芬是年二十六走的,一晃眼就到了年三十,去年这个时候苏秀芳夫妻是在村里过的。今年陈淑芬其实问过陈国华回不回去,陈国华想都没想地说不回去。 一大早,陈国华早早地把应景的对联贴上,然后一手包揽了年夜饭的活,就是苏秀芳想帮着烧火,他难得强硬地拒绝了。 他搬来那张媳妇专有的椅子,把媳妇按下做好,转身端来几样小菜,“都啥时候了,不用你忙活,你就坐着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很快就好。” 苏秀芳瞅了眼自个的肚子,也就没逞能了,她老老实实地坐着,边吃着东西边跟男人嗑唠,还时不时地起身喂男人一口吃的。 等陈国华做出六个菜,苏秀芳正吃着饭呢,突然她身子一僵,脸蹭的一下红了,她竟然尿裤子了。 偷偷瞅了一眼正给自己盛汤的男人,她赶紧起身就想回屋换衣服去,哪想到还没走到门口呢,她又控制不住地尿了,然而屋漏偏风连夜雨,正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丈夫的声音,“媳妇,你干嘛去?” 陈国华一转身就看到媳妇朝门口走去,忙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上一搁,快步地走了过来,见媳妇低着头不说话,急得拉着她的胳膊,“咋了?是哪不舒服吗?” 苏秀芳还想偷偷地换下裤子呢,这下她就是想不说话都不行,只是她刚想随便找借口糊弄过去,就感到肚子疼痛,是一阵一阵地疼。 陈国华本来就紧张,看到媳妇脸色咻的变白,他更是大冬天得急出一身汗,眼瞅媳妇都快眼生了,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给他整点事。 见媳妇手捂着肚子,他手足无措地紧张地问:“媳妇,你咋样啊?是不是肚子疼。” “国华,我好像快要生了,你去把赵大娘喊来。”要是单单是尿裤子,苏秀芳也不会多想,只是紧跟着肚子疼一阵阵地疼,她终于想起大姑姐临走前的话——陈淑芬怕苏秀芳生产的时候没经验吓坏了,一股脑地把要生的症状详详细细地说了好几遍——她想她怕是羊水破了。 其实苏秀芳的预产期是十天后,本来他们夫妻都想好了,在家过个年,再提前一两天住到医院去,不成想苏秀芳肚子的孩子听到外面过年的热闹,迫不及待地就想出来了。 这会儿到医院去来不及了,再说苏秀芳也不是很肯定,怕虚惊一场,所以就想先把赵大娘喊过来看看是不是要生了。 陈国华吓得脸色煞白,二话不说就撒腿往外跑,也不去想这个时候过去会不会耽误别人家过年,才跑了两步,就听到媳妇到吸着冷气说话,“等,等会,你先扶我进屋躺着。”听大姑姐说,有羊水好生,要是没了,孩子就有危险,她现在一动都不敢动,也疼得浑身没劲。 听到媳妇的话,陈国华来了个紧急刹车,他索性扯着大嗓门地冲着隔壁吼了一声,“赵大娘,赵大娘,我媳妇快要生了,你快来看看啊……”边喊边急忙跑回媳妇身边,紧张地扶着媳妇进屋躺下。 …… 今天是年三十,正是一家团聚的时候,赵大娘今年尤其地高兴,搂着小孙子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儿子喝酒,正乐呵着呢,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自己,忙支棱着耳朵又仔细一听,是陈国华在喊自己,再听,吓得差点把怀里的小孙子给摔了,苏秀芳这大闺女要生了? 赵大娘愣了半分钟,这才反应过来,她忙把小孙子一放就出门,走到苏秀芳家门口,正好碰上同样听到动静出来的马翠花,两人互看一下,也顾不得打机锋,一前一后进了苏秀芳家,一进门,只见安顿好媳妇跑出来叫人的陈国华迎面而来。 陈国华一脸的惊慌失措,他听说过女人生产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自打媳妇怀孕后,他就天天担心媳妇的安全,原以为心里早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事到临头他还是慌了,想到媳妇那张惨白的脸,他就慌得不得了,一见赵大娘她们,眼睛一亮,拽着赵大娘就往屋里跑,“赵大娘,我媳妇肚子一阵阵疼,是不是要生了?你快来看看。”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助,赵大娘一边被陈国华硬拽着往屋里去,一边还得出声安慰他,“没事的,别担心,没这么快生的,不疼个几个小时的,这孩子怕是不会出来的。” 然而这个话却没有安慰道陈国华,陈国华的脸更白了。 别看马翠花嘴巴碎,可这人真心不坏,换句话说,她就是个大嘴巴,此时她瞪了眼赵大娘,心想这货咋就这么不会说话,见陈国华的神情,她赶紧描补一句,“这也要看人的,像我,我生老二的时候两个小时就生下来了,我看秀芳身子骨好,怕花不了多久,你就等着抱儿子吧!” 不过这话对陈国华并没有用,他一听媳妇还得疼至少两个小时,他又是担心又是心疼。 “大娘,要不要把秀芳拉医院去?”去了医院,是不是不用疼这么久? 赵大娘跟马翠花起先是没信的,觉得小两口年轻没经验紧张过头,只是进屋一瞅苏秀芳的模样,又问她几句,这才相信苏秀芳是真的要生了。 “哪用的着去医院?放心,你媳妇情况好得很,不用上医院,国华,赶紧的,去把林大娘找来给你媳妇接生,就说你媳妇要生了,就是那个家在四十五号的林大娘。”他们这片地儿姓林的蛮多的,马翠花担心陈国华找错人耽误时间,最后提醒陈国华一声,说起来她跟赵大娘都会几下接生,不过不像林大娘是个老手,专门替人接生。 …… 等陈国华拽着林大娘急忙忙地赶回来后,就被这几个女人联手赶出了屋。 他脸色焦躁,在院子里转圈圈,支棱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声响,没听到动静,不安地冲着屋里喊两声,“媳妇,媳妇,你咋样?” 苏秀芳一开始还有精神回个声,只是随着肚子越来越疼,她为了节省力气咬着牙忍着,实在是没 没精神回她丈夫的话。 陈国华越来越不安,他凑到门口,拍着房门不住地叫唤,“媳妇,媳妇,你吱一声,你咋样?媳妇……”喊一声媳妇就拍一下门,听得屋里的马翠花脑筋直蹦,不知道他们里头正到了关键时刻,瞎叫囔啥? 看了眼再林大娘指导下调整呼吸的苏秀芳,她走过去把门趴开一条缝,冲着陈国华喝道:“别叫了,快去把热水备好,你儿子就要出来了。”她原先只是安慰陈国华的,不成想苏秀芳底子好,这才过去一个多小时后呢,就已经能看到孩子的头了。 不过瞥了眼焦虑的陈国安,她还是又说了一句,“你别担心,你媳妇没事呢,好得很……”她就没见过身体这么好的孕妇,也省心,让她省点力气不要乱叫,还真忍着不出声。 其实热水啥的在陈国华去找林大娘的时候,马翠花就帮着烧好了,这会儿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把陈国华打发走。 陈国华愣了足足一分钟,这才反应过来马翠花说的意思,还想问几句,马翠花已经把门关上了。 他摸了摸鼻子,转身就火急火燎地去准备热水,正端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媳妇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吓得他手一松,脸盆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他却顾不得溅到腿的水,撒着脚丫子往屋里跑,“媳妇……” 正抬脚就要闯进去,就听到屋里响起哇哇地哭声,他愣怔了,马翠花却一个闪身出来顺带把门关上,“国华,生了,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赶紧地拿水过来……水呢?” 第一零八章 陈国华刚想问他媳妇咋样,就听到他媳妇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整个人晕乎乎的,本来他都做好媳妇这一胎是个闺女的心里准备了,只是他还没得及体会心中那复杂的情绪,让马翠花又催了一声,魂不守舍地捡起掉地上的盆,忙转身回去兑水准备给儿子洗澡。 当他重新端着水走到门口,一直等着那的马翠花一把接过,推开门,飞快地闪了进去,陈国华刚想抬脚跟进去,却没想到马翠花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陈国华睁大眼睛瞪着眼前这紧闭的房门,伸手推了推,里头还插梢了,他抬手拍着门,嘴里喊道,“大娘,秀芳没事吧?”听小家伙那嘹亮的哭声就知道是个结实的,反而媳妇之后再无动静,他哪能不心急? 正担心着呢,就听到里有传来媳妇的声音,“国华,我没事,大娘她们正给咱儿子洗澡,你先在外面等会。” 虽然苏秀芳的听声听起来有些虚弱有点哑,陈国华却心安不少了,不过没亲眼看到人,他还是不怎么放心。 林大娘正仔仔细细地给小家伙洗澡,突然她咦了一声,然后高兴地说:“这个孩子有福气啊,挑今天出来不说,你们看,瞅瞅这是什么?”她兴奋地指着小家伙的肩膀,马翠花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听林大娘在那得瑟,“怎么样?像不像?”这有福气的孩子是她接生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也是个有福气的,要不然哪来这个运道? “哎呦呦,哪是像,可不就是金元宝……”马翠花也跟着兴奋,这孩子可真会生,肩膀上长了个元宝形状的胎记,她听说过肩膀珊上有胎记那是好面相,更别说还是还是个元宝胎记,想到这,她忍不住心里酸溜溜的。 “哪,哪呢?我看看。”赵大娘忍不住也过来看了一眼,回去对躺在床上的苏秀芳又是一顿夸,苏秀芳刚当妈,可很快就进入当妈的角色,听赵大娘夸自个儿子,那心就跟吃了蜜似的甜,就连生产时的疲倦都一扫而光,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 在马翠花的帮忙下,林大娘手脚麻利地把小家伙洗了个干净,这边林大娘用小被子裹好小家伙,那边赵大娘也帮着苏秀芳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跟被褥。 林大娘小心地把小家伙放到苏秀芳身边,苏秀芳侧着脑袋看她儿子,她上辈子没看过刚出生的孩子,咋看之下,瞬间瞪大了眼睛,饶是听大姑姐形容过刚出生的小孩,可这也太……丑了?那张小脸蛋憋得通红,皮肤皱巴巴的,就跟个猴崽似的,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小家伙头发好,黑黝黝的。 母不嫌子丑,苏秀芳是越看越稀罕,要不是自个浑身没力,她恨不得立马把儿子搂到怀里亲个够,即便这样,她还是费力地用手把小家伙往自己身边供,让他更挨着自己。 见都收拾干净了,马翠花笑着打开门,“国华快进来吧,看看你家的……”大胖小子?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国华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陈国华一进门,就看到满头都是汗,眉眼间透着一股疲倦的媳妇躺在床上,神情柔和地看着身边的那一团?像是察觉到自己,她转头看过来,两眼亮晶晶的,一脸的幸福与满足。 “国华……”苏秀芳高兴地喊了一声男人,示意他赶紧过来看小家伙。 陈国华心头一紧,忙凑到媳妇跟前,在她床头坐下,“媳妇,你觉得咋样?”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最后却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话,他问着话,伸手温柔地替媳妇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 然而苏秀芳却兴奋地笑对着陈国华说:“我挺好的,国华,你快来看看咱儿子…” 陈国华见媳妇精神不错,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有了心思去看小家伙。 好好的闺女变成了儿子,陈国华起先是有点失落的,不是说他不想要儿子,儿子谁不喜欢?只是一开始认定是个闺女,而且他喊了这么多个月喊出感情来了,结果却来的是儿子,心里多少有点落差。 但还是那句话,能生儿子谁想要闺女的?这会儿瞅着小家伙那张胖乎乎的脸,陈国华的心顿时沸腾了,儿子?他有儿子了?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家的大胖小子,真心觉得马翠花那句大胖小子不是吹的,不比苏秀芳的没见识,他可是见过几个侄子侄女出生时的模样,只觉得跟他们一比,自家儿子好看多了。 瞅着瞅着,陈国华突然伸出手,苏秀芳本以为男人是想抱抱他俩的儿子,正担心男人大手大脚地伤着了孩子,却不成想陈国华竟然动手解起裹好的襁褓。 真是个儿子! 陈国华盯着儿子的两腿间震惊不已,还伸手弹了弹,正酣睡的小家伙连哼都不哼一声,苏秀芳却看得抽了抽嘴角,她们几个一直儿子、小子地叫着,感情这位是没听进去呢。 赵大娘她们谁也没想到陈国华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怔愣了一会儿,赵大娘连忙上前想把家小伙裹好,别看屋里架着好几个火炉子的,可小孩子体弱,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不过赵大娘还没走近,只见陈国华笨手笨脚地又替小家伙裹上小被子,开什么玩笑,他哪能不紧张自个儿子? 他把大胖儿子用小被子裹好,激动地抱起小家伙,他侄子侄女不少,小达还是个奶娃子的时候他没少抱,所以抱孩子的动作还挺熟练的。 陈国华满心欢喜抱着大胖儿子,东瞅瞅西瞧瞧,尤其盯着小家伙的下半身瞅了好一会儿,咋看咋觉得找人稀罕,他有儿子了!他当爸了! 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忍不住地凑过去,在大胖儿子胖乎乎的脸上亲了亲。 亲着亲着,她余光瞥见媳妇一副渴望的神情,想到媳妇还没跟儿子亲近过呢,他就想把大胖儿子抱给媳妇瞧瞧,不过在那之前,他又啃了儿子一口,不成想本来乖乖闭着眼睛睡觉的胖儿子不干了,哇哇地哭了起来,陈国华吓得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轻拍着儿子哄,只是小家伙实在不给他爸面子,扯着嗓子嚎个不停。 没办法的陈国华转头求助地看向苏秀芳,“媳妇…” 苏秀芳更没办法,她听着儿子的哭声也跟着急,最后还是赵大娘看不过去了接过手,很快地把小家伙哄睡过去,换来苏秀芳两口子感激的目光。 …… 屋里也没长辈在,眼前这两个一看就知道没经验,怕是孩子一哭,这两大人也跟着哭,赵大娘她们就不急着走,把一些注意的事项跟苏秀芳和陈国华说了又说。 见说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今天还是年三十合家团聚的日子,赵大娘她们惦记着家里,就打算告辞了,陈国华忙掏出三十块钱,一人十块地塞给赵大娘她们,本来还想送他们出去的,却被赵大娘拒了,“不用了不用了,就这么几步路送什么送的,你送我们了,留你媳妇一个人在家看孩子的,这哪成啊?你放心,我跟马翠花一块把你林大娘送回去。”她们三人,也就林大娘路远了点。 这么一说,陈国华也就不再坚持送她们了,在门口目送她们走远,就关上门转身回去了。 一进屋就见媳妇打了个哈欠,脸上是难以遮掩的倦意,陈国华忙让苏秀芳休息,“媳妇,你累了吧?你赶紧睡,孩子这里有我呢。”生了这么个大胖小子,媳妇一定累坏了。 别看苏秀芳生的快,可生孩子又不是下鸡蛋,噗通就是一个,她是真的累了,陈国华的话说完没多久,她就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等苏秀芳睡着了后,陈国华看了看大胖儿子,见他睡得正香,就去伙房淘米给媳妇做饭,等媳妇醒来好吃饭。 …… 在伙房听到儿子的哭声,陈国华立马扔下手里的刀,快速地洗干净手,火烧屁股地冲进了屋,按着赵大娘他们说的,动作轻柔地解开小襁褓,慌手慌脚地把湿尿布换下来。 结果这干尿布都换好了,小家伙哭声一顿,转而又扯着嗓门嚎,陈国华先是瞥了一眼床上的媳妇,见她还在睡,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着心,抱起儿子轻轻地晃着,小声地哄着小家伙。 可惜地是小家伙并不领情,哭个没完没了,陈国华又是心疼又是急,就差没给他儿子跪下了,“我的小祖宗啊,你想干啥你倒是说啊,求求你别再哭了……” 也许是母子连心,小家伙一哭,苏秀芳就醒来了,她睁开眼就见男人抱着儿子来回的踱步,一脸的焦虑。 “咋了?儿子咋哭了?尿了?”苏秀芳忙挣扎着起来,伸着手就要接过来。 陈国华指导媳妇抱儿子,谁让苏秀芳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抱儿子,嘴上却说:“我刚给他换过尿布……” 不用陈国华说,苏秀芳已经用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屁屁,是干的,“那这是饿了?”赵大娘说过,小孩子哭,不是尿了拉了就是饿了。 这么一想,苏秀芳就撩起衣襟喂奶,小家伙一碰上口粮,就本能地吸了起来,只是费了半天的劲还没吃上,不干了,闭着眼又开始哼哼唧唧了。 难道她这会儿还没奶?不应该啊!她感觉胸口沉甸甸的,不死心地给他换到左边去,小家伙鼓着塞子使劲,费力半天的劲,正打算不干了的时候,终于让他喝上了。 一般来说,刚生产完的产妇是没这么快有奶的,只是苏秀芳在怀孕的时候,陈国华是变着花样给她进补,所以她刚一生完,就来奶了。 见儿子吧砸吧咋嘴,苏秀芳两口子互看了一眼,松了口气,总算是消停了,陈国华更是夸张地摸了把额头冒出的汗。 第一零八章 陈国华刚想问他媳妇咋样,就听到他媳妇给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整个人晕乎乎的,本来他都做好媳妇这一胎是个闺女的心里准备了,只是他还没得及体会心中那复杂的情绪,让马翠花又催了一声,魂不守舍地捡起掉地上的盆,忙转身回去兑水准备给儿子洗澡。 当他重新端着水走到门口,一直等着那的马翠花一把接过,推开门,飞快地闪了进去,陈国华刚想抬脚跟进去,却没想到马翠花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陈国华睁大眼睛瞪着眼前这紧闭的房门,伸手推了推,里头还插梢了,他抬手拍着门,嘴里喊道,“大娘,秀芳没事吧?”听小家伙那嘹亮的哭声就知道是个结实的,反而媳妇之后再无动静,他哪能不心急? 正担心着呢,就听到里有传来媳妇的声音,“国华,我没事,大娘她们正给咱儿子洗澡,你先在外面等会。” 虽然苏秀芳的听声听起来有些虚弱有点哑,陈国华却心安不少了,不过没亲眼看到人,他还是不怎么放心。 林大娘正仔仔细细地给小家伙洗澡,突然她咦了一声,然后高兴地说:“这个孩子有福气啊,挑今天出来不说,你们看,瞅瞅这是什么?”她兴奋地指着小家伙的肩膀,马翠花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听林大娘在那得瑟,“怎么样?像不像?”这有福气的孩子是她接生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也是个有福气的,要不然哪来这个运道? “哎呦呦,哪是像,可不就是金元宝……”马翠花也跟着兴奋,这孩子可真会生,肩膀上长了个元宝形状的胎记,她听说过肩膀珊上有胎记那是好面相,更别说还是还是个元宝胎记,想到这,她忍不住心里酸溜溜的。 “哪,哪呢?我看看。”赵大娘忍不住也过来看了一眼,回去对躺在床上的苏秀芳又是一顿夸,苏秀芳刚当妈,可很快就进入当妈的角色,听赵大娘夸自个儿子,那心就跟吃了蜜似的甜,就连生产时的疲倦都一扫而光,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 在马翠花的帮忙下,林大娘手脚麻利地把小家伙洗了个干净,这边林大娘用小被子裹好小家伙,那边赵大娘也帮着苏秀芳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跟被褥。 林大娘小心地把小家伙放到苏秀芳身边,苏秀芳侧着脑袋看她儿子,她上辈子没看过刚出生的孩子,咋看之下,瞬间瞪大了眼睛,饶是听大姑姐形容过刚出生的小孩,可这也太……丑了?那张小脸蛋憋得通红,皮肤皱巴巴的,就跟个猴崽似的,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小家伙头发好,黑黝黝的。 母不嫌子丑,苏秀芳是越看越稀罕,要不是自个浑身没力,她恨不得立马把儿子搂到怀里亲个够,即便这样,她还是费力地用手把小家伙往自己身边供,让他更挨着自己。 见都收拾干净了,马翠花笑着打开门,“国华快进来吧,看看你家的……”大胖小子?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国华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陈国华一进门,就看到满头都是汗,眉眼间透着一股疲倦的媳妇躺在床上,神情柔和地看着身边的那一团?像是察觉到自己,她转头看过来,两眼亮晶晶的,一脸的幸福与满足。 “国华……”苏秀芳高兴地喊了一声男人,示意他赶紧过来看小家伙。 陈国华心头一紧,忙凑到媳妇跟前,在她床头坐下,“媳妇,你觉得咋样?”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最后却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话,他问着话,伸手温柔地替媳妇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 然而苏秀芳却兴奋地笑对着陈国华说:“我挺好的,国华,你快来看看咱儿子…” 陈国华见媳妇精神不错,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有了心思去看小家伙。 好好的闺女变成了儿子,陈国华起先是有点失落的,不是说他不想要儿子,儿子谁不喜欢?只是一开始认定是个闺女,而且他喊了这么多个月喊出感情来了,结果却来的是儿子,心里多少有点落差。 但还是那句话,能生儿子谁想要闺女的?这会儿瞅着小家伙那张胖乎乎的脸,陈国华的心顿时沸腾了,儿子?他有儿子了? 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家的大胖小子,真心觉得马翠花那句大胖小子不是吹的,不比苏秀芳的没见识,他可是见过几个侄子侄女出生时的模样,只觉得跟他们一比,自家儿子好看多了。 瞅着瞅着,陈国华突然伸出手,苏秀芳本以为男人是想抱抱他俩的儿子,正担心男人大手大脚地伤着了孩子,却不成想陈国华竟然动手解起裹好的襁褓。 真是个儿子! 陈国华盯着儿子的两腿间震惊不已,还伸手弹了弹,正酣睡的小家伙连哼都不哼一声,苏秀芳却看得抽了抽嘴角,她们几个一直儿子、小子地叫着,感情这位是没听进去呢。 赵大娘她们谁也没想到陈国华会突然来这么一手,怔愣了一会儿,赵大娘连忙上前想把家小伙裹好,别看屋里架着好几个火炉子的,可小孩子体弱,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不过赵大娘还没走近,只见陈国华笨手笨脚地又替小家伙裹上小被子,开什么玩笑,他哪能不紧张自个儿子? 他把大胖儿子用小被子裹好,激动地抱起小家伙,他侄子侄女不少,小达还是个奶娃子的时候他没少抱,所以抱孩子的动作还挺熟练的。 陈国华满心欢喜抱着大胖儿子,东瞅瞅西瞧瞧,尤其盯着小家伙的下半身瞅了好一会儿,咋看咋觉得找人稀罕,他有儿子了!他当爸了! 他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忍不住地凑过去,在大胖儿子胖乎乎的脸上亲了亲。 亲着亲着,她余光瞥见媳妇一副渴望的神情,想到媳妇还没跟儿子亲近过呢,他就想把大胖儿子抱给媳妇瞧瞧,不过在那之前,他又啃了儿子一口,不成想本来乖乖闭着眼睛睡觉的胖儿子不干了,哇哇地哭了起来,陈国华吓得手足无措,慌里慌张地轻拍着儿子哄,只是小家伙实在不给他爸面子,扯着嗓子嚎个不停。 没办法的陈国华转头求助地看向苏秀芳,“媳妇…” 苏秀芳更没办法,她听着儿子的哭声也跟着急,最后还是赵大娘看不过去了接过手,很快地把小家伙哄睡过去,换来苏秀芳两口子感激的目光。 …… 屋里也没长辈在,眼前这两个一看就知道没经验,怕是孩子一哭,这两大人也跟着哭,赵大娘她们就不急着走,把一些注意的事项跟苏秀芳和陈国华说了又说。 见说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今天还是年三十合家团聚的日子,赵大娘她们惦记着家里,就打算告辞了,陈国华忙掏出三十块钱,一人十块地塞给赵大娘她们,本来还想送他们出去的,却被赵大娘拒了,“不用了不用了,就这么几步路送什么送的,你送我们了,留你媳妇一个人在家看孩子的,这哪成啊?你放心,我跟马翠花一块把你林大娘送回去。”她们三人,也就林大娘路远了点。 这么一说,陈国华也就不再坚持送她们了,在门口目送她们走远,就关上门转身回去了。 一进屋就见媳妇打了个哈欠,脸上是难以遮掩的倦意,陈国华忙让苏秀芳休息,“媳妇,你累了吧?你赶紧睡,孩子这里有我呢。”生了这么个大胖小子,媳妇一定累坏了。 别看苏秀芳生的快,可生孩子又不是下鸡蛋,噗通就是一个,她是真的累了,陈国华的话说完没多久,她就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等苏秀芳睡着了后,陈国华看了看大胖儿子,见他睡得正香,就去伙房淘米给媳妇做饭,等媳妇醒来好吃饭。 …… 在伙房听到儿子的哭声,陈国华立马扔下手里的刀,快速地洗干净手,火烧屁股地冲进了屋,按着赵大娘他们说的,动作轻柔地解开小襁褓,慌手慌脚地把湿尿布换下来。 结果这干尿布都换好了,小家伙哭声一顿,转而又扯着嗓门嚎,陈国华先是瞥了一眼床上的媳妇,见她还在睡,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着心,抱起儿子轻轻地晃着,小声地哄着小家伙。 可惜地是小家伙并不领情,哭个没完没了,陈国华又是心疼又是急,就差没给他儿子跪下了,“我的小祖宗啊,你想干啥你倒是说啊,求求你别再哭了……” 也许是母子连心,小家伙一哭,苏秀芳就醒来了,她睁开眼就见男人抱着儿子来回的踱步,一脸的焦虑。 “咋了?儿子咋哭了?尿了?”苏秀芳忙挣扎着起来,伸着手就要接过来。 陈国华指导媳妇抱儿子,谁让苏秀芳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抱儿子,嘴上却说:“我刚给他换过尿布……” 不用陈国华说,苏秀芳已经用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屁屁,是干的,“那这是饿了?”赵大娘说过,小孩子哭,不是尿了拉了就是饿了。 这么一想,苏秀芳就撩起衣襟喂奶,小家伙一碰上口粮,就本能地吸了起来,只是费了半天的劲还没吃上,不干了,闭着眼又开始哼哼唧唧了。 难道她这会儿还没奶?不应该啊!她感觉胸口沉甸甸的,不死心地给他换到左边去,小家伙鼓着塞子使劲,费力半天的劲,正打算不干了的时候,终于让他喝上了。 一般来说,刚生产完的产妇是没这么快有奶的,只是苏秀芳在怀孕的时候,陈国华是变着花样给她进补,所以她刚一生完,就来奶了。 见儿子吧砸吧咋嘴,苏秀芳两口子互看了一眼,松了口气,总算是消停了,陈国华更是夸张地摸了把额头冒出的汗。 第一零九章 苏秀芳打了个哈欠,陈国华一脸地心疼,“困了吧?你赶紧歇会,元宝这有我看着呢。”因为儿子身上有个元宝的胎记,陈国华就元宝元宝地叫着,吉利又顺口,苏秀芳听着也觉得挺不错的,所以他们家大胖儿子的小名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了。 至于大名叫啥?陈国华表示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得好好想想,为这,早在苏秀芳怀孕的那会,他就特意去买了本字典,只是到现在孩子都出生了,他还是没选出个满意的,苏秀芳心想儿子还小,就随孩子他爸折腾去吧。 苏秀芳低头看着元宝,小家伙刚醒来吃饱,正精神着呢,睁着那双乌黑愣愣地看着自己,她想了想,“行,那我先睡一会,元宝要是哭了,你喊我一声。” 昨晚元宝喂过奶之后又闹腾了两次,她跟男人几乎没怎么睡,今天这一天又有赵大娘为首的街坊邻居陆续上门来,毕竟昨晚他们家的动静闹得挺大的,又有马翠花的那张嘴,他们家添人口的事哪瞒得?这不他们夫妻刚刚把来贺喜顺带看孩子的人送走呢。 想到男人跟自己一样昨晚也没睡好,苏秀芳对着坐在床边的陈国华说:“要不,你也一块睡会?” 陈国华却想都不想地说:“我还不困呢,你赶紧睡吧。晚上我还能眯会,元宝却是离不开你。”其实他也困,只是家里事还一摊呢,他睡了谁给媳妇做月子饭?还有元宝换下来的尿布还没洗呢…… 想着想着,他难得觉得自家人口少不是啥好事,往日里就他们夫妻俩,日子挺清净的,可这会儿有点事吧,想找个人搭把手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别人家都是婆婆或者丈母娘伺候媳妇坐月子,他亲妈早没了,是指望不上的,而他丈母娘呢,就甭提了,连媳妇怀孕的时候都没来过几回,唯二的两次还是为了苏秀丽来的,想不都要想她会来伺候媳妇坐月子了。 都说长嫂如母,虽然现在不像古代那么讲究,但要是没跟苗巧娟撕破脸,他到能厚着脸皮过去请对方来帮个忙照顾一下媳妇,不是要她干这干那,就是当自己有事要出去的时候,能替自己看一会,毕竟让他一个月都在家不出去也难。眼下就是他豁得出脸去请苗巧娟,苗巧娟怕是不愿意。 陈国华庆幸的是,媳妇生的正是时候,这大过年的,他的那个生意也关门了,等过完年开始忙了,那个时候他大姐也回来了,他现在就盼着他大姐了,这一大家子的,也就他大姐靠得住,愿意帮忙。 说着话呢,陈国华伸手从媳妇怀里接过儿子,别看小元宝在他妈肚子里没闹腾过了,苏秀芳两口子还以为他是个乖的,哪像到这小子脾气大得很? 他要是尿了拉了,感到不舒服了,他就扯着嗓门嚎,饿了的话,他也哼哼唧唧的,还有就是醒着的时候,要是没人抱他,他照样要大嗓门地哭个没完没了,咋哄都不管用,非得让人抱着才行,而这两个刚上任的爸妈又哪舍得让儿子哭? 看到媳妇睡着了,陈国华就抱着儿子轻轻地晃着,刚出生的小孩容易犯困,没过一会儿,小元宝就闭上眼睛找他妈去了。 小心地把儿子放到媳妇身边,替娘俩盖好被子,陈国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顺带将儿子的湿尿布也带了出来,在院子里打了大盆的水,他开始洗儿子的尿布,要不然照儿子醒一次尿一次的速度,他们夫妻准备得再多的尿布都不够使。 …… 苏兴业走完村子里的亲戚家,就想去城里给苏秀芳拜年,眼瞅着天都快黑了,郑春香不让他来,但不知咋的,他说什么都要去一趟,到了后却被突然多出来小元宝吓了一跳。 他张大嘴巴,吃惊地瞅着陈国华熟练地抱着小元宝走来走去,他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半躺在床上的苏秀芳,“大姐,他……他……”要知道前天他来的时候,他大姐那肚子还老大的,不是说还有十天才生吗?咋就出来了? 苏兴业就是再懂事,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哪懂得女人生产的事,他指着小元宝,半天说不出话来,又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小元宝。 “那是你外甥,你姐昨天晚上生的。”陈国华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笑眯眯地抱着儿子走过去,“来,元宝,这是你小舅舅。”也不管儿子听没听得懂,他拿起小元宝的一只小胖手,冲着苏兴业招了招。 猜测得到了证实,苏兴业心里瞬间生起一股激动与喜悦,他当舅舅了。 “你要不要抱抱看?”见小舅子一脸的跃跃欲试,陈国华笑着提议道。 苏兴业不是不心动,只是他试了好几次,每回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怕自己没个轻重地弄疼了小外甥,最后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探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小元宝,瞅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小家伙像谁,不由地脱口问:“姐,姐夫,他像你们谁多一点?”最好像他姐,别人都说他跟他姐长得挺像的。 苏秀芳摇了摇头,虽然小元宝的皮肤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多了,但她还是看不出孩子长得像谁,倒是陈国华却斩钉截铁地说;“像你大姐多一点,你看着鼻子这嘴,跟你大姐是一模一样……”长得像媳妇好,俊啊! 然而陈淑芬却不这么觉得。 “像,真像,跟国华小时候是个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陈淑芬惦记着大着肚子的弟妹,在婆家过完初六就急着回来,她都想好了,回去正赶得上弟妹生产,不成想苏秀芳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刚刚看到小元宝,她先是愣了愣,转而满心眼的欢喜,连儿子也不要了,从苏秀芳怀里抢过小元宝搂在怀里,别看小元宝脾气大,但他不认生,跟着陈淑芬大眼对小眼,喜得陈淑芬低头就在那胖乎乎的脸蛋上香了口。 陈淑芬满心欢喜地抱着小元宝不撒手,瞅着瞅着就冷不丁地在小家伙脸上亲了又亲,直到小元宝吧嗒着嘴,经验丰富的她知道这是小家伙饿了,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小元宝还给苏秀芳,不过却舍不得移开眼,直勾勾地继续看着小元宝。 小元宝到了熟悉的怀抱,小脑袋本能地在苏秀芳身上拱了拱,苏秀芳本来让大姑姐这么看着,有点不好意思撩起衣服的,可见儿子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就要嚎,也不多想了,赶紧开始喂孩子。 陈淑芬却不知道弟妹的那点小心思,在她看来大伙都是女人,有啥不好意思的,再说在村里,很多时候,哪有那个条件讲究?不少女人女人都是当着大伙的面喂奶的。她见小元宝吃的香,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本来嘛,能吃的孩子才长得壮,要是小家伙吃得少,她才急呢。 趁着小家伙睡着的时候,陈淑芬火急火燎地跑回家拿铺盖,原本她是先过来瞅瞅就回家的,等到了预产期再陪着弟妹去医院的,这会儿她正稀罕着小元宝,再说弟弟一个老大粗的,哪会照顾产妇?反正弟弟家房子多,再多他们一家三口也住的下。 …… 有了陈淑芬这个主力,又有苏兴业时不时地跑来看一看,苏秀芳跟陈国华夫妻顿时变得轻松了,晚上他们两口子照顾小元宝,白天这个活就被陈淑芬一手揽去了,谁跟她抢,她就跟谁急,她一开始还想把陈国华赶出去跟她男人睡一个屋,她则跟苏秀芳睡的,只是不说陈国华不干了,就是陈淑芬男人也不愿意,他本来就认床,这突然换了个地方不说,还跟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就是他小舅子也不成,而且小达大晚上也离不开她这个妈。 家里唯四的三个男人都不同意,剩下的一个还只会哼哼唧唧的,陈淑芬无奈之下只好作罢,所以她更是白天搂着小元宝不放。 为了这个,苏秀芳酸溜溜地跟自个男人说过,“我觉得我就是小元宝的奶娘,大姐才是他亲妈。”当然了,她这话也只是说说,谁让小元宝现在还是睡觉的时候多,大姑姐照顾最多的还是她,没见她,有了大姑姐,她这一个月来躺在床上除了喂孩子啥也不用干,不用操心。 …… “国华,咱爸真的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元宝?”陈淑芬皱着眉头看着陈国华,她初六回来的,之后就没看到过她爸来给,不过说不定在她来之前,他爸就来过了呢?她不死心地问。 在陈国华眼里,陈春生就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来不来的,对他没啥影响,听了陈淑芬的话,他脸色不变地摇了摇头,看的陈淑芬心里一疙瘩,“那国利呢?他人呢?”她爸还好说,毕竟之前闹得挺不愉快的,但国利可是亲哥哥啊,这弟弟生孩子都不来瞅一眼就不对了。 她选择地遗忘了陈国利跟陈国华也闹过的事,对于她来说,兄弟俩打打闹闹是正常的,哪能当真? 这下陈国华终于变脸了,虽然他是对陈国利有意见,但跟他大姐想得差不多,毕竟是亲兄弟,而且他对陈国利的感情要比陈春生来的深,要知道他们之前相依为命十几年,再说那事过去了这么久,他心中对陈国利也渐渐消了气。 所以在初二那天,趁着小舅子来家里,有人帮忙看着媳妇跟儿子,他亲自跑回去跟陈国利报这个喜讯,没想到对方连话都不让他说完,就对他冷嘲热讽的,什么有了出息就看着兄弟挨饿受冻的,气得他转头就回来了。 也怪他自个,明知这个兄弟早就变样了,还上赶着那自个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用陈国华说什么,光看他的脸色,陈淑芬就知道结果,她心里忍不住地失望,“他怎么……”到底是亲弟弟,她骂不出来,还试图替对方找借口,“是不是他不知道秀芳生了?” 其实说这话,她心里也虚着,弟妹的兄弟都能知道?凭啥自个弟弟就不知道?苏兴业就不说了,连远方的苏兴华都得了消息写了信回来,顺带捎了二十块钱的见面礼,他陈国利这么近会不知道?而且她心里也清楚,国华肯定回去说过这事,但国利却一次都不登门,让陈淑芬忍不住多想。 陈淑芬突然站了起来,“后天咱小元宝满月,大爷他们还不晓得吧,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那天过来喝小元宝的满月酒。”实际上,陈淑芬更想去找陈国利好好说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看到这两个弟弟就这么端来往来。 陈国华也猜到陈淑芬的心思,他既不点破也不阻拦,毕竟大姐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大姐,有些事他说了没用,还得她大姐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能死心。 也不知道陈淑芬跟陈国利说了什么,到了小元宝的满月的那天,陈国利一家倒是来了,倒是本来说好要来的陈秋生一家,陈秋生老两口却没有来。 第一零九章 苏秀芳打了个哈欠,陈国华一脸地心疼,“困了吧?你赶紧歇会,元宝这有我看着呢。”因为儿子身上有个元宝的胎记,陈国华就元宝元宝地叫着,吉利又顺口,苏秀芳听着也觉得挺不错的,所以他们家大胖儿子的小名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下来了。 至于大名叫啥?陈国华表示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得好好想想,为这,早在苏秀芳怀孕的那会,他就特意去买了本字典,只是到现在孩子都出生了,他还是没选出个满意的,苏秀芳心想儿子还小,就随孩子他爸折腾去吧。 苏秀芳低头看着元宝,小家伙刚醒来吃饱,正精神着呢,睁着那双乌黑愣愣地看着自己,她想了想,“行,那我先睡一会,元宝要是哭了,你喊我一声。” 昨晚元宝喂过奶之后又闹腾了两次,她跟男人几乎没怎么睡,今天这一天又有赵大娘为首的街坊邻居陆续上门来,毕竟昨晚他们家的动静闹得挺大的,又有马翠花的那张嘴,他们家添人口的事哪瞒得?这不他们夫妻刚刚把来贺喜顺带看孩子的人送走呢。 想到男人跟自己一样昨晚也没睡好,苏秀芳对着坐在床边的陈国华说:“要不,你也一块睡会?” 陈国华却想都不想地说:“我还不困呢,你赶紧睡吧。晚上我还能眯会,元宝却是离不开你。”其实他也困,只是家里事还一摊呢,他睡了谁给媳妇做月子饭?还有元宝换下来的尿布还没洗呢…… 想着想着,他难得觉得自家人口少不是啥好事,往日里就他们夫妻俩,日子挺清净的,可这会儿有点事吧,想找个人搭把手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别人家都是婆婆或者丈母娘伺候媳妇坐月子,他亲妈早没了,是指望不上的,而他丈母娘呢,就甭提了,连媳妇怀孕的时候都没来过几回,唯二的两次还是为了苏秀丽来的,想不都要想她会来伺候媳妇坐月子了。 都说长嫂如母,虽然现在不像古代那么讲究,但要是没跟苗巧娟撕破脸,他到能厚着脸皮过去请对方来帮个忙照顾一下媳妇,不是要她干这干那,就是当自己有事要出去的时候,能替自己看一会,毕竟让他一个月都在家不出去也难。眼下就是他豁得出脸去请苗巧娟,苗巧娟怕是不愿意。 陈国华庆幸的是,媳妇生的正是时候,这大过年的,他的那个生意也关门了,等过完年开始忙了,那个时候他大姐也回来了,他现在就盼着他大姐了,这一大家子的,也就他大姐靠得住,愿意帮忙。 说着话呢,陈国华伸手从媳妇怀里接过儿子,别看小元宝在他妈肚子里没闹腾过了,苏秀芳两口子还以为他是个乖的,哪像到这小子脾气大得很? 他要是尿了拉了,感到不舒服了,他就扯着嗓门嚎,饿了的话,他也哼哼唧唧的,还有就是醒着的时候,要是没人抱他,他照样要大嗓门地哭个没完没了,咋哄都不管用,非得让人抱着才行,而这两个刚上任的爸妈又哪舍得让儿子哭? 看到媳妇睡着了,陈国华就抱着儿子轻轻地晃着,刚出生的小孩容易犯困,没过一会儿,小元宝就闭上眼睛找他妈去了。 小心地把儿子放到媳妇身边,替娘俩盖好被子,陈国华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顺带将儿子的湿尿布也带了出来,在院子里打了大盆的水,他开始洗儿子的尿布,要不然照儿子醒一次尿一次的速度,他们夫妻准备得再多的尿布都不够使。 …… 苏兴业走完村子里的亲戚家,就想去城里给苏秀芳拜年,眼瞅着天都快黑了,郑春香不让他来,但不知咋的,他说什么都要去一趟,到了后却被突然多出来小元宝吓了一跳。 他张大嘴巴,吃惊地瞅着陈国华熟练地抱着小元宝走来走去,他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半躺在床上的苏秀芳,“大姐,他……他……”要知道前天他来的时候,他大姐那肚子还老大的,不是说还有十天才生吗?咋就出来了? 苏兴业就是再懂事,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哪懂得女人生产的事,他指着小元宝,半天说不出话来,又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小元宝。 “那是你外甥,你姐昨天晚上生的。”陈国华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笑眯眯地抱着儿子走过去,“来,元宝,这是你小舅舅。”也不管儿子听没听得懂,他拿起小元宝的一只小胖手,冲着苏兴业招了招。 猜测得到了证实,苏兴业心里瞬间生起一股激动与喜悦,他当舅舅了。 “你要不要抱抱看?”见小舅子一脸的跃跃欲试,陈国华笑着提议道。 苏兴业不是不心动,只是他试了好几次,每回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怕自己没个轻重地弄疼了小外甥,最后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他探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小元宝,瞅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小家伙像谁,不由地脱口问:“姐,姐夫,他像你们谁多一点?”最好像他姐,别人都说他跟他姐长得挺像的。 苏秀芳摇了摇头,虽然小元宝的皮肤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好多了,但她还是看不出孩子长得像谁,倒是陈国华却斩钉截铁地说;“像你大姐多一点,你看着鼻子这嘴,跟你大姐是一模一样……”长得像媳妇好,俊啊! 然而陈淑芬却不这么觉得。 “像,真像,跟国华小时候是个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陈淑芬惦记着大着肚子的弟妹,在婆家过完初六就急着回来,她都想好了,回去正赶得上弟妹生产,不成想苏秀芳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刚刚看到小元宝,她先是愣了愣,转而满心眼的欢喜,连儿子也不要了,从苏秀芳怀里抢过小元宝搂在怀里,别看小元宝脾气大,但他不认生,跟着陈淑芬大眼对小眼,喜得陈淑芬低头就在那胖乎乎的脸蛋上香了口。 陈淑芬满心欢喜地抱着小元宝不撒手,瞅着瞅着就冷不丁地在小家伙脸上亲了又亲,直到小元宝吧嗒着嘴,经验丰富的她知道这是小家伙饿了,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把小元宝还给苏秀芳,不过却舍不得移开眼,直勾勾地继续看着小元宝。 小元宝到了熟悉的怀抱,小脑袋本能地在苏秀芳身上拱了拱,苏秀芳本来让大姑姐这么看着,有点不好意思撩起衣服的,可见儿子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就要嚎,也不多想了,赶紧开始喂孩子。 陈淑芬却不知道弟妹的那点小心思,在她看来大伙都是女人,有啥不好意思的,再说在村里,很多时候,哪有那个条件讲究?不少女人女人都是当着大伙的面喂奶的。她见小元宝吃的香,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本来嘛,能吃的孩子才长得壮,要是小家伙吃得少,她才急呢。 趁着小家伙睡着的时候,陈淑芬火急火燎地跑回家拿铺盖,原本她是先过来瞅瞅就回家的,等到了预产期再陪着弟妹去医院的,这会儿她正稀罕着小元宝,再说弟弟一个老大粗的,哪会照顾产妇?反正弟弟家房子多,再多他们一家三口也住的下。 …… 有了陈淑芬这个主力,又有苏兴业时不时地跑来看一看,苏秀芳跟陈国华夫妻顿时变得轻松了,晚上他们两口子照顾小元宝,白天这个活就被陈淑芬一手揽去了,谁跟她抢,她就跟谁急,她一开始还想把陈国华赶出去跟她男人睡一个屋,她则跟苏秀芳睡的,只是不说陈国华不干了,就是陈淑芬男人也不愿意,他本来就认床,这突然换了个地方不说,还跟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就是他小舅子也不成,而且小达大晚上也离不开她这个妈。 家里唯四的三个男人都不同意,剩下的一个还只会哼哼唧唧的,陈淑芬无奈之下只好作罢,所以她更是白天搂着小元宝不放。 为了这个,苏秀芳酸溜溜地跟自个男人说过,“我觉得我就是小元宝的奶娘,大姐才是他亲妈。”当然了,她这话也只是说说,谁让小元宝现在还是睡觉的时候多,大姑姐照顾最多的还是她,没见她,有了大姑姐,她这一个月来躺在床上除了喂孩子啥也不用干,不用操心。 …… “国华,咱爸真的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元宝?”陈淑芬皱着眉头看着陈国华,她初六回来的,之后就没看到过她爸来给,不过说不定在她来之前,他爸就来过了呢?她不死心地问。 在陈国华眼里,陈春生就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来不来的,对他没啥影响,听了陈淑芬的话,他脸色不变地摇了摇头,看的陈淑芬心里一疙瘩,“那国利呢?他人呢?”她爸还好说,毕竟之前闹得挺不愉快的,但国利可是亲哥哥啊,这弟弟生孩子都不来瞅一眼就不对了。 她选择地遗忘了陈国利跟陈国华也闹过的事,对于她来说,兄弟俩打打闹闹是正常的,哪能当真? 这下陈国华终于变脸了,虽然他是对陈国利有意见,但跟他大姐想得差不多,毕竟是亲兄弟,而且他对陈国利的感情要比陈春生来的深,要知道他们之前相依为命十几年,再说那事过去了这么久,他心中对陈国利也渐渐消了气。 所以在初二那天,趁着小舅子来家里,有人帮忙看着媳妇跟儿子,他亲自跑回去跟陈国利报这个喜讯,没想到对方连话都不让他说完,就对他冷嘲热讽的,什么有了出息就看着兄弟挨饿受冻的,气得他转头就回来了。 也怪他自个,明知这个兄弟早就变样了,还上赶着那自个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不用陈国华说什么,光看他的脸色,陈淑芬就知道结果,她心里忍不住地失望,“他怎么……”到底是亲弟弟,她骂不出来,还试图替对方找借口,“是不是他不知道秀芳生了?” 其实说这话,她心里也虚着,弟妹的兄弟都能知道?凭啥自个弟弟就不知道?苏兴业就不说了,连远方的苏兴华都得了消息写了信回来,顺带捎了二十块钱的见面礼,他陈国利这么近会不知道?而且她心里也清楚,国华肯定回去说过这事,但国利却一次都不登门,让陈淑芬忍不住多想。 陈淑芬突然站了起来,“后天咱小元宝满月,大爷他们还不晓得吧,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那天过来喝小元宝的满月酒。”实际上,陈淑芬更想去找陈国利好好说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想看到这两个弟弟就这么端来往来。 陈国华也猜到陈淑芬的心思,他既不点破也不阻拦,毕竟大姐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大姐,有些事他说了没用,还得她大姐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能死心。 也不知道陈淑芬跟陈国利说了什么,到了小元宝的满月的那天,陈国利一家倒是来了,倒是本来说好要来的陈秋生一家,陈秋生老两口却没有来。 第一一零章 这回苏秀芳家请客,来得人还不少,他们自家的亲戚,陈国华的兄弟,还有赵大娘、马翠花、林大娘等走得近的街坊邻居,当然还有跟陈国华有生意往来的几个人,这些统统都少不了。 趁着人还没来,苏秀芳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顿时觉得整个人轻了不少。虽然现在天冷,但一个月没洗澡的,整个人都馊了,先是陈国华听了赵大娘她们的话,甭管她说什么都不同意她碰水,后来陈淑芬来了,这位自己吃过没坐好月子的苦,看得紧紧的,所以这一个月来,苏秀芳愣是没找到机会洗澡,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浑身发臭,而陈国华却像鼻子失灵似的,对自己又亲又抱的,亏得他下得了嘴。 苏秀芳把自己好一顿搓,直到泡得皮肤发皱,这才在陈国华的再三催促下从澡盆里出来。她先把湿掉的头发擦干,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挽了个发型,然后接过大姑姐怀里的小元宝,回屋喂奶,把这小祖宗伺候好,省得等会客人来了,他哭闹个不休。 喂好奶,苏秀芳就把小元宝交给孩子他爸看着,她到伙房跟大姑姐开始准备今天的请客的菜,开什么玩笑,搬家请客那会儿,她大着肚子不干活还说的过去,这会儿肚子里的货卸了,她要是还让大姑姐一个人忙活,那就说不过去了,她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 陈国华抱在小元宝在屋子里转圈圈,外面冷,他担心把小家伙抱出去冻着了,于是父子俩就在屋里耍,他边走边说着话逗着小元宝,这个时候的小元宝已经知道看人了,听到陈国华在说话,他就睁大眼睛看着他爸,有时候还咧着嘴笑,看得陈国华稀罕得不得了,低头就在小家伙脸上轻轻咬了一口,又逗得小元宝“无齿”地笑了起来。 父子两正乐着呢,客人就陆陆续续地上门来了。 最早过来的当然是赵大娘他们,他们先是逗了会小元宝,就去伙房帮忙了,就连马翠花也跟着去了。 陈国利一家四口是跟陈国安媳妇他们一块来的,陈国安早就回省城上班了,不过他在小元宝出生的第二天就来看过了,并给了六元的礼钱,他倒是想多给,只是他还欠着陈国华的债,每个月还点钱,剩下的将将够他们家四口的花用。 看到陈国华眉开眼笑地抱着儿子,还语气温柔地逗着他,进来的几个人多少有点不是滋味,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她们看不上眼的陈国华,如今却成了家里的头一份? 当初陈国华住到城里的时候,即便后来听说他这房子是买的不是租的,他们虽然心里忍不住地发酸,但还能拿陈国华没有儿子的事宽慰自己,没儿子钱再多,那也是白搭,所以等听到陈国华有了儿子,他们心里只剩下羡慕嫉妒恨。 然而甭管他们心里咋想的,嘴上还是不住地夸,夸房子夸小元宝,咋喜庆吉利咋说来着。 陈国华还在生陈国利的气呢,只是这人都来了,就是看在陈淑芬的份上,他也不能把人赶出去,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他赶紧让人进屋坐,只是对陈国利夫妻淡淡的,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还不如对陈国安媳妇呢。 他笑着跟陈国安媳妇怀里的孩子说:“元宝,快看你堂哥来看你了。” “五哥,这就是我那侄子,长得真俊,国安回来一直跟我念着,说是比我家那两小子长得齐整。”陈国安媳妇把怀里的小儿子放旁一放,伸着手就想抱抱小元宝,小元宝是个来者不拒的,但陈国安的小儿子不干了,他妈一松开他,他就逼着眼睛干嚎,弄得陈国安媳妇无奈地又把人抱了起来,尴尬地对着陈国华说道:“这臭小子真是不懂事……”嘴上埋怨着,心里却乐呵着,哪个当妈的不愿意见儿子跟自己亲近? 按理说,她今天是不该来了,一人带两孩子也够呛,只是想着苏秀芳跟陈国华对他们家的照顾,这样的喜的日子不来还真说不过去,而且她男人走之前也交代过,其实还有个法子就是把孩子留在家里,只是自打罚款的事后,让她把孩子托给公婆照看她真不放心,再说了,她公婆…… 正想着呢,就听陈国华笑着说:“我家这小子也是,半点离不开人,非得让人抱着才行,他俩是兄弟,一个性子……”刚当爸,正是父爱爆棚的时候,尤其对方还是陈国安的儿子,就他跟陈国安的感情,对这侄子是爱屋及乌,半点也不觉得对方不懂事,这么小的孩子,他懂什么? 让陈国华这么一说,陈国安媳妇心里舒坦多了,她又逗了几句小元宝,然后扫了一圈没看到苏秀芳,问了陈国华后,就抱着小儿子去伙房跟苏秀芳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到自己母子在里头碍事,又赶紧的出来了,她倒是想留下来搭把手,只是手里有儿子脱不开手。 最后她发现小元宝闭着眼睛在陈国华怀里睡着了,又见陈国华忙着招呼客人脱不了身,就自告奋勇地到屋里看孩子,毕竟她怀里这个也来了睡意。 这次没有陈秋生逼着,陈国栋媳妇跟陈国樑媳妇压根儿就想不起来去伙房帮忙,两人各自给自家的孩子装了两兜的瓜果让他们去玩,就拉了挑凳子坐下,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开始唠家常。而苗巧娟一肚子的心气,她是头一回来陈国华这里,瞅着这房子眼热不已,越看越来气,哪里还有心思去帮忙? 陈淑芬半天没瞅见小元宝了,心里想得很,忙里偷闲地出来看一眼,没想到看到老陈家的几个女人嗑瓜子嗑得正欢,当下拉下脸大喊了一声,“苗巧娟,你过来帮我看火。”大爷家的那两个她管不着,这个弟妹自己却是能管的。 她恨铁不成钢地白了苗巧娟一眼:这个榆木疙瘩,这个时候不表现还等啥时候?自己是让他们们夫妻来跟国华修复感情的,不是让她来做客的?真要国华跟他们离心了心才急啊?感情前天跟她说的都是屁话。 想到那天锅里拉着自己哭着说他错了,陈淑芬更是没好气地催了一声,“还不赶紧的,你还想让我过来请你啊?”一点眼力都没有,当初真不该答应国利娶她。 苗巧娟本来是不想过去的,在大姑姐的瞪眼下,她愣是没那个胆反抗,在大姑姐的再三催促下,磨磨蹭蹭地过去。 …… 伙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剁肉的剁肉,炒菜的炒菜,好不热闹。 马翠花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盆盆肉,心里直咋舌,早听说苏秀芳家的伙食好,却想不到这么实在,心想今儿她算是有口福了,话说这年刚过呗,她不该馋肉的,只是她家人口多,一人一口就没了,她这个当奶奶的是一口都没舍得吃,省下给孙子孙女了,实际上她差不多有半年多没闻到肉的味道了。 想到等下自己能敞开肚子吃肉,她是浑身充满了劲,把手里的那把锅铲舞的虎虎生威,恨不得把自己的十八般厨艺都使出来,没错,别看马翠花这个性子的,据说她祖上还出过御厨呢。刚刚那会陈淑芬一听她这么说,忙把主厨的位置让来出来,否则她哪有机会能觑着空去看小元宝? 跟马翠花同样想法的还有赵大娘等人,实际上城里的生活真没比村里好到哪里去,照样一年吃不上几回的肉,谁不馋肉? 苏秀芳是不知道屋里其他人的那点心思,她正卖力地剁骨头,懒了快一年了,都差点不会拿刀了。 苗巧娟跟在陈淑芬身后,不情不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苏秀芳手里那把闪着寒光,带着血丝的刀,当即心里一哆嗦的,忙避开苏秀芳看过来的眼神,乖乖地听着陈淑芬的安排,这会儿她是半点想法都没有,深怕苏秀芳一个手抖,那刀就冲着自己来。 …… 苏兴业他们是最后才来的,苏秀芳还以为他们不来了,都打算开席了。 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坐好了,好像就等他们一家开饭似的,苏兴业一脸的不好意思,“大姐,我们有事耽搁了,来晚了……”可不就是有事?他们正打算出门呢,就让苏秀丽堵门口了,说什么都想跟着一块过来,按苏兴业的意思,他是不愿意的,毕竟现在他也知道当初这个二姐对大姐干的“好事”,只是有郑春香在,苏兴业再怎么反对都没用。 不用苏兴业解释,苏秀芳一眼就看到了苏秀丽,咋看之下她差点没认出来,谁让苏秀丽身影消瘦,脸色发黄,看着就像老了十几岁,站在郑春香身边,说两人是姐妹都有人信。 这样的苏秀丽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顺心,不过瞥见苏秀丽那双充满嫉妒的眼,苏秀芳半点生不起同情来,只是人来都来了,这么多人看着,今天还是自个宝儿儿子的大好日子,她就不说什么,省得坏了心情,于是笑着跟苏兴业说:“来了就好,你赶紧带着爸去国华那里坐下……” 这次请的人多,但天冷,所以他们就在屋里摆宴席,女人一个屋,男人一个屋,到时候就是男人喝多了闹了起来,也吵不到女人这屋里。 跟苏兴业说完,苏秀芳收敛脸上的笑意,神情淡淡地让郑春香跟苏秀丽也快去找个位置坐下,别耽误别人吃饭,她就是心再打,对着苏秀丽也笑不出来。 第一一零章 这回苏秀芳家请客,来得人还不少,他们自家的亲戚,陈国华的兄弟,还有赵大娘、马翠花、林大娘等走得近的街坊邻居,当然还有跟陈国华有生意往来的几个人,这些统统都少不了。 趁着人还没来,苏秀芳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顿时觉得整个人轻了不少。虽然现在天冷,但一个月没洗澡的,整个人都馊了,先是陈国华听了赵大娘她们的话,甭管她说什么都不同意她碰水,后来陈淑芬来了,这位自己吃过没坐好月子的苦,看得紧紧的,所以这一个月来,苏秀芳愣是没找到机会洗澡,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浑身发臭,而陈国华却像鼻子失灵似的,对自己又亲又抱的,亏得他下得了嘴。 苏秀芳把自己好一顿搓,直到泡得皮肤发皱,这才在陈国华的再三催促下从澡盆里出来。她先把湿掉的头发擦干,动作熟练地给自己挽了个发型,然后接过大姑姐怀里的小元宝,回屋喂奶,把这小祖宗伺候好,省得等会客人来了,他哭闹个不休。 喂好奶,苏秀芳就把小元宝交给孩子他爸看着,她到伙房跟大姑姐开始准备今天的请客的菜,开什么玩笑,搬家请客那会儿,她大着肚子不干活还说的过去,这会儿肚子里的货卸了,她要是还让大姑姐一个人忙活,那就说不过去了,她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 陈国华抱在小元宝在屋子里转圈圈,外面冷,他担心把小家伙抱出去冻着了,于是父子俩就在屋里耍,他边走边说着话逗着小元宝,这个时候的小元宝已经知道看人了,听到陈国华在说话,他就睁大眼睛看着他爸,有时候还咧着嘴笑,看得陈国华稀罕得不得了,低头就在小家伙脸上轻轻咬了一口,又逗得小元宝“无齿”地笑了起来。 父子两正乐着呢,客人就陆陆续续地上门来了。 最早过来的当然是赵大娘他们,他们先是逗了会小元宝,就去伙房帮忙了,就连马翠花也跟着去了。 陈国利一家四口是跟陈国安媳妇他们一块来的,陈国安早就回省城上班了,不过他在小元宝出生的第二天就来看过了,并给了六元的礼钱,他倒是想多给,只是他还欠着陈国华的债,每个月还点钱,剩下的将将够他们家四口的花用。 看到陈国华眉开眼笑地抱着儿子,还语气温柔地逗着他,进来的几个人多少有点不是滋味,谁能想得到当初那个她们看不上眼的陈国华,如今却成了家里的头一份? 当初陈国华住到城里的时候,即便后来听说他这房子是买的不是租的,他们虽然心里忍不住地发酸,但还能拿陈国华没有儿子的事宽慰自己,没儿子钱再多,那也是白搭,所以等听到陈国华有了儿子,他们心里只剩下羡慕嫉妒恨。 然而甭管他们心里咋想的,嘴上还是不住地夸,夸房子夸小元宝,咋喜庆吉利咋说来着。 陈国华还在生陈国利的气呢,只是这人都来了,就是看在陈淑芬的份上,他也不能把人赶出去,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他赶紧让人进屋坐,只是对陈国利夫妻淡淡的,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过招呼,还不如对陈国安媳妇呢。 他笑着跟陈国安媳妇怀里的孩子说:“元宝,快看你堂哥来看你了。” “五哥,这就是我那侄子,长得真俊,国安回来一直跟我念着,说是比我家那两小子长得齐整。”陈国安媳妇把怀里的小儿子放旁一放,伸着手就想抱抱小元宝,小元宝是个来者不拒的,但陈国安的小儿子不干了,他妈一松开他,他就逼着眼睛干嚎,弄得陈国安媳妇无奈地又把人抱了起来,尴尬地对着陈国华说道:“这臭小子真是不懂事……”嘴上埋怨着,心里却乐呵着,哪个当妈的不愿意见儿子跟自己亲近? 按理说,她今天是不该来了,一人带两孩子也够呛,只是想着苏秀芳跟陈国华对他们家的照顾,这样的喜的日子不来还真说不过去,而且她男人走之前也交代过,其实还有个法子就是把孩子留在家里,只是自打罚款的事后,让她把孩子托给公婆照看她真不放心,再说了,她公婆…… 正想着呢,就听陈国华笑着说:“我家这小子也是,半点离不开人,非得让人抱着才行,他俩是兄弟,一个性子……”刚当爸,正是父爱爆棚的时候,尤其对方还是陈国安的儿子,就他跟陈国安的感情,对这侄子是爱屋及乌,半点也不觉得对方不懂事,这么小的孩子,他懂什么? 让陈国华这么一说,陈国安媳妇心里舒坦多了,她又逗了几句小元宝,然后扫了一圈没看到苏秀芳,问了陈国华后,就抱着小儿子去伙房跟苏秀芳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到自己母子在里头碍事,又赶紧的出来了,她倒是想留下来搭把手,只是手里有儿子脱不开手。 最后她发现小元宝闭着眼睛在陈国华怀里睡着了,又见陈国华忙着招呼客人脱不了身,就自告奋勇地到屋里看孩子,毕竟她怀里这个也来了睡意。 这次没有陈秋生逼着,陈国栋媳妇跟陈国樑媳妇压根儿就想不起来去伙房帮忙,两人各自给自家的孩子装了两兜的瓜果让他们去玩,就拉了挑凳子坐下,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开始唠家常。而苗巧娟一肚子的心气,她是头一回来陈国华这里,瞅着这房子眼热不已,越看越来气,哪里还有心思去帮忙? 陈淑芬半天没瞅见小元宝了,心里想得很,忙里偷闲地出来看一眼,没想到看到老陈家的几个女人嗑瓜子嗑得正欢,当下拉下脸大喊了一声,“苗巧娟,你过来帮我看火。”大爷家的那两个她管不着,这个弟妹自己却是能管的。 她恨铁不成钢地白了苗巧娟一眼:这个榆木疙瘩,这个时候不表现还等啥时候?自己是让他们们夫妻来跟国华修复感情的,不是让她来做客的?真要国华跟他们离心了心才急啊?感情前天跟她说的都是屁话。 想到那天锅里拉着自己哭着说他错了,陈淑芬更是没好气地催了一声,“还不赶紧的,你还想让我过来请你啊?”一点眼力都没有,当初真不该答应国利娶她。 苗巧娟本来是不想过去的,在大姑姐的瞪眼下,她愣是没那个胆反抗,在大姑姐的再三催促下,磨磨蹭蹭地过去。 …… 伙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烧火的烧火,洗菜的洗菜,剁肉的剁肉,炒菜的炒菜,好不热闹。 马翠花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盆盆肉,心里直咋舌,早听说苏秀芳家的伙食好,却想不到这么实在,心想今儿她算是有口福了,话说这年刚过呗,她不该馋肉的,只是她家人口多,一人一口就没了,她这个当奶奶的是一口都没舍得吃,省下给孙子孙女了,实际上她差不多有半年多没闻到肉的味道了。 想到等下自己能敞开肚子吃肉,她是浑身充满了劲,把手里的那把锅铲舞的虎虎生威,恨不得把自己的十八般厨艺都使出来,没错,别看马翠花这个性子的,据说她祖上还出过御厨呢。刚刚那会陈淑芬一听她这么说,忙把主厨的位置让来出来,否则她哪有机会能觑着空去看小元宝? 跟马翠花同样想法的还有赵大娘等人,实际上城里的生活真没比村里好到哪里去,照样一年吃不上几回的肉,谁不馋肉? 苏秀芳是不知道屋里其他人的那点心思,她正卖力地剁骨头,懒了快一年了,都差点不会拿刀了。 苗巧娟跟在陈淑芬身后,不情不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苏秀芳手里那把闪着寒光,带着血丝的刀,当即心里一哆嗦的,忙避开苏秀芳看过来的眼神,乖乖地听着陈淑芬的安排,这会儿她是半点想法都没有,深怕苏秀芳一个手抖,那刀就冲着自己来。 …… 苏兴业他们是最后才来的,苏秀芳还以为他们不来了,都打算开席了。 看到满屋子的人都坐好了,好像就等他们一家开饭似的,苏兴业一脸的不好意思,“大姐,我们有事耽搁了,来晚了……”可不就是有事?他们正打算出门呢,就让苏秀丽堵门口了,说什么都想跟着一块过来,按苏兴业的意思,他是不愿意的,毕竟现在他也知道当初这个二姐对大姐干的“好事”,只是有郑春香在,苏兴业再怎么反对都没用。 不用苏兴业解释,苏秀芳一眼就看到了苏秀丽,咋看之下她差点没认出来,谁让苏秀丽身影消瘦,脸色发黄,看着就像老了十几岁,站在郑春香身边,说两人是姐妹都有人信。 这样的苏秀丽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顺心,不过瞥见苏秀丽那双充满嫉妒的眼,苏秀芳半点生不起同情来,只是人来都来了,这么多人看着,今天还是自个宝儿儿子的大好日子,她就不说什么,省得坏了心情,于是笑着跟苏兴业说:“来了就好,你赶紧带着爸去国华那里坐下……” 这次请的人多,但天冷,所以他们就在屋里摆宴席,女人一个屋,男人一个屋,到时候就是男人喝多了闹了起来,也吵不到女人这屋里。 跟苏兴业说完,苏秀芳收敛脸上的笑意,神情淡淡地让郑春香跟苏秀丽也快去找个位置坐下,别耽误别人吃饭,她就是心再打,对着苏秀丽也笑不出来。 第一一一章 上完最后一道菜,苏秀芳让陈淑芬坐下吃,自个儿洗干净手就去看她家的那个小祖宗,隔老远就听到小元宝的哭声,她心里一咯噔,不由地脚步加快,一进屋就见床上躺着的两个奶娃子哭得正欢,嗓门一个赛一个地响亮,而陈国安媳妇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哄着这哥俩。《 一见到苏秀芳,陈国安媳妇眼睛发亮,连忙解释说:“五嫂,小元宝醒来也不知咋地就突然哭了,我正想抱他不找你呢……”没想到她家小儿子也跟着哭,都快把她急死了。 不用陈国安媳妇解释,苏秀芳一抱起小元宝,小元宝就用脑袋蹭她胸口,她哪还不明白?小家伙这是饿了想吃奶了。 “没事呢,元宝是饿了,吃饱了就没事。”苏秀芳抱着小元宝在床边坐下,开始喂孩子,果然小元宝闻到熟悉的味道,也不哭了,吧啧吧啧嘴,吃得很是欢乐。 小元宝不哭了,陈国安媳妇很快就把小儿子哄好,在苏秀芳身边坐下,也奶起孩子来,边喂孩子边跟苏秀芳闲嗑。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没来的陈秋生跟冯美凤。 其实陈秋生他们本来是要来的,先不说冯美凤,就说陈秋生,上回被陈国华拒绝之后,他当时的确是挺生气的,但过去了这么就,这气也也消得差不多了,所以陈淑芬亲自上门来请,陈秋生就答应了,他一同意,冯美凤就没啥意见。 只是昨天冯美凤去照顾陈淑珍,原本应该吃晚饭前回来的,结果竟然到了天黑才回家,今天一大早就跟陈秋生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我看八成陈淑珍又折腾,白天这小子觉沉,都半夜了还闹腾得不肯睡,我就抱着他说话,正好听到我那个婆婆问家里还有多少钱,估计又是补贴那陈淑珍的,我就不明白,别人家疼的都是儿子,咋到了我们家就偏偏反着来?在他们心中,我家国安怕是抵不过陈淑珍一根手指头。” 陈国安媳妇越说越气愤,对于陈淑珍,她一开始是看不惯对方时不时地回娘家,但那个时候她男人有工资,他们身上也没现在的三千巨款的债务在身,她倒不像两个妯娌那样眼红公婆的那点钱,不过等知道对方竟然拿自己有孕的事讹诈自个男人,她是打心眼里地恨上了这个大姑姐。 更让她不满的是成秋生跟冯美凤,虽然早知道他们偏心,却不知道他们的心眼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要知道他们罚款的时候,陈秋生跟冯美凤是一声都不吱,但轮到陈淑珍了,这两老的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这么两相一对比,她家国安就是那个捡来的。 苏秀芳已经很久没听到陈淑珍的消息了,见儿子挪开嘴不吃了,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这还是大姑姐教的,不叫小元宝吐奶,她边拍边问:“陈淑珍还住在城里?”她以为对方早就回村里了,毕竟陈国安媳妇生了后,陈国安就没再拿钱给她了,没了笔钱,陈淑珍哪来的钱? “她哪愿意回到我们那山脚旮旯的,没了国安当冤大头的,这不是还有王家吗?” 你说她咋知道王家的钱,而不是陈秋生老两口出的钱?还不是冯美凤,她特意拿这事到他们面前显摆。 陈淑珍很快就陈国安给的钱,而陈秋生他们又拿不出钱了,眼见在城里待不下去了,可她又不想回村里也不敢回,毕竟那个时候计划小队的人还时不时地找上门去,无奈之下陈淑珍就这事写信回了王家,还是陈国安代写的,想不到万年来一毛不拔的王铁公鸡竟然寄钱来了,还让陈淑珍在城里租个房子躲着。 想到这,陈国安媳妇不屑地撇了撇嘴,连她都知道王家很反常,冯美凤却得意洋洋认为陈淑珍的婆家看重陈淑珍,听得她差点没忍住地笑场了,搞得王家好像经常给钱似的。 苏秀芳也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只是她看到陈国安媳妇在给她儿子擦嘴了,也就不再问了,催着她赶紧去吃饭。 “五嫂,不用了,我吃过了,五哥之前把饭拿进屋让我吃……陈国安媳妇摇了摇头说,她怕是屋里吃得最早的。 苏秀芳想到男人早前的确进厨房挑了些菜,也就不再多劝,又不想继续说陈淑珍,看到小元宝咧着嘴看着陈国安小儿子,语气一转,就说起了育儿经,当然她刚妈没多少经验,可陈国安媳妇娃都两个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正说着话,陈淑芬端着一碗冒尖的菜进来,“秀芳,快过来吃,这是国华特意给你留的。”她原本是想赶紧吃好,然后换弟妹来吃饭的,不成想碰到弟弟来给媳妇送饭,刚好有人喊他,她就顺手把菜给拿进来了。 再说陈国华,上回家里请客就见媳妇没怎么动过筷子,知道她讲究,所以这回他就提前挑了几样媳妇现在能吃的菜放好,顺带想到了屋里看孩子的陈国安媳妇,也给她拣了一份送过去,别人帮自己看孩子,他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吧? 看到大姐上桌了而扫了一圈不见媳妇,就猜到她还没吃饭,就去橱柜里拿留好的菜要给媳妇送去,走到半路却被人喊了去,原来是陈秋生上门了。 他先是愣了愣,转而对上陈秋生那张欲言又止地脸,他啥都不想问,赶紧把人让进屋安排在他两个儿子中间,有什么事还是跟他自个儿子说去吧,他只是一个侄子,侄子哪有儿子来的亲? …… 对于苏秀芳家的这顿饭,一个个吃得油光满面,心满意足,唯有苏秀丽食不下咽,她明知道苏秀芳不咋欢迎她,还非死赖着郑春香跟过来,就是想看看苏秀芳的日子过得咋样,是不是比她还不如? 但瞅着陈国华抱着他儿子冲着大伙嘚瑟,而旁边的苏秀芳一脸的幸福笑,她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凭什么苏秀芳过的日子比她舒坦? 自打她流产后,陈国成是对她越来越不耐烦,后来索性不回家了,她不是没听说他跟人在外鬼混的事,但她能有啥办法?一回来就是跟自己要钱,她不给的话,不是动手抢就是对她拳打脚踢,想到这,苏秀丽摸了摸肚子,前天那里还被陈国成踢了一脚,现在还疼着呢。 而王彩桂非但没有替她做主的意思,反而护着她儿子,也是,哪有越过儿子护儿媳的婆婆?只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压根没想过她刚小产,身子还没好,就对她呼来换去,半点不拿她当媳妇看。 想起同样是坐月子,听说陈淑芬还亲自过去伺候苏秀芳,苏秀丽的眼里闪过了一道戾气,连指甲掐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 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苏秀芳一转头就对上苏秀丽吃人般的目光,扬了扬眉,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只见苏秀丽受惊般地低头避开她的眼神。 苏秀丽又羞又恼又气,懊悔自己被苏秀芳吓到了,却没有胆量抬头瞪回去,那白眼狼连亲妈都敢拿刀架着,更不会对自己这个有仇的妹妹手下有情,她只能在心里把苏秀芳臭骂了一顿,这才觉得多少好受了点。 “咋了?”陈国华有所感应地回头看了一眼,自然是没看出异样,侧过头问媳妇。 “没什么事……大爷叫你呢,你赶紧过去。”说着话,苏秀芳就想接过儿子,只是让陈国华避开了。 “正好大爷还没见过元宝,我抱过去让他好好瞧瞧我儿子……”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则想要是陈秋生开口要说陈淑珍的事,他正好拿儿子找借口,刚刚他听媳妇说了一嘴,他才没那功夫听陈淑珍跟王家的事,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拿来陪媳妇逗儿子呢。 看着丈夫儿子走开了,苏秀芳就跟大姑姐一块收拾桌上的残羹剩菜,赵大娘他们也帮着收拾。 这回请客的人比上回多,而家里多余的桌子凳子早就搬到店里去了,所以桌凳碗筷都是问赵大娘、马翠花等人借的。不用人说,这几家男人就自个把自己家的桌凳认了回去,还顺手拎了回去。 而苏秀芳跟陈淑芬两个赶紧把借来的碗筷挑出来洗好还回去,这个年代,就是城里人大多也不富裕,家家户户就这么几口碗的,不还回去让他们晚上用什么吃饭。 客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赵大娘他们见该洗的都洗了,没她们什么事了,就想回去了,苏秀芳忙把早就准备好剩下的菜让他们拎回去,毕竟她们也帮了大忙,要不然凭她自己、大姑姐,还有半个苗巧娟还不知道要忙道啥时候。 苗巧娟咋就成了半个呢?虽然她在陈淑芬的逼迫下是动手干活了,只是磨磨蹭蹭的,别人洗了三个碗,她连一个都没洗好,对着这样的情况,陈淑芬也没办法,说她她也不听,还能咋办?牛不喝水她哪能强按头? 赵大娘他们眉开眼笑地拎着东西回去了,她们这一走,屋里就剩下陈国利夫妻,陈秋生一家跟老苏家的人了。 陈国栋兄弟几个倒是想走,冬天天黑得早,再不走就得摸黑赶路了,这又有女人又有孩子的,怪麻烦的,只是陈秋生让陈国华给灌醉了,走不了,他们也不能把老父扔下不管啊。 陈国华本来是想拿儿子堵陈秋生的嘴,只是儿子不给面子地睡着了让她妈抱回屋去了,他只好一个人面对陈秋生,看到桌子上还没喝完的酒,他灵机一动,只要陈秋生一张嘴,也不管对方说啥,就劝他喝酒,而陈秋生心里有事,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打起呼噜来。 第一一一章 上完最后一道菜,苏秀芳让陈淑芬坐下吃,自个儿洗干净手就去看她家的那个小祖宗,隔老远就听到小元宝的哭声,她心里一咯噔,不由地脚步加快,一进屋就见床上躺着的两个奶娃子哭得正欢,嗓门一个赛一个地响亮,而陈国安媳妇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哄着这哥俩。《 一见到苏秀芳,陈国安媳妇眼睛发亮,连忙解释说:“五嫂,小元宝醒来也不知咋地就突然哭了,我正想抱他不找你呢……”没想到她家小儿子也跟着哭,都快把她急死了。 不用陈国安媳妇解释,苏秀芳一抱起小元宝,小元宝就用脑袋蹭她胸口,她哪还不明白?小家伙这是饿了想吃奶了。 “没事呢,元宝是饿了,吃饱了就没事。”苏秀芳抱着小元宝在床边坐下,开始喂孩子,果然小元宝闻到熟悉的味道,也不哭了,吧啧吧啧嘴,吃得很是欢乐。 小元宝不哭了,陈国安媳妇很快就把小儿子哄好,在苏秀芳身边坐下,也奶起孩子来,边喂孩子边跟苏秀芳闲嗑。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没来的陈秋生跟冯美凤。 其实陈秋生他们本来是要来的,先不说冯美凤,就说陈秋生,上回被陈国华拒绝之后,他当时的确是挺生气的,但过去了这么就,这气也也消得差不多了,所以陈淑芬亲自上门来请,陈秋生就答应了,他一同意,冯美凤就没啥意见。 只是昨天冯美凤去照顾陈淑珍,原本应该吃晚饭前回来的,结果竟然到了天黑才回家,今天一大早就跟陈秋生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我看八成陈淑珍又折腾,白天这小子觉沉,都半夜了还闹腾得不肯睡,我就抱着他说话,正好听到我那个婆婆问家里还有多少钱,估计又是补贴那陈淑珍的,我就不明白,别人家疼的都是儿子,咋到了我们家就偏偏反着来?在他们心中,我家国安怕是抵不过陈淑珍一根手指头。” 陈国安媳妇越说越气愤,对于陈淑珍,她一开始是看不惯对方时不时地回娘家,但那个时候她男人有工资,他们身上也没现在的三千巨款的债务在身,她倒不像两个妯娌那样眼红公婆的那点钱,不过等知道对方竟然拿自己有孕的事讹诈自个男人,她是打心眼里地恨上了这个大姑姐。 更让她不满的是成秋生跟冯美凤,虽然早知道他们偏心,却不知道他们的心眼都偏到胳肢窝里去了,要知道他们罚款的时候,陈秋生跟冯美凤是一声都不吱,但轮到陈淑珍了,这两老的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这么两相一对比,她家国安就是那个捡来的。 苏秀芳已经很久没听到陈淑珍的消息了,见儿子挪开嘴不吃了,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这还是大姑姐教的,不叫小元宝吐奶,她边拍边问:“陈淑珍还住在城里?”她以为对方早就回村里了,毕竟陈国安媳妇生了后,陈国安就没再拿钱给她了,没了笔钱,陈淑珍哪来的钱? “她哪愿意回到我们那山脚旮旯的,没了国安当冤大头的,这不是还有王家吗?” 你说她咋知道王家的钱,而不是陈秋生老两口出的钱?还不是冯美凤,她特意拿这事到他们面前显摆。 陈淑珍很快就陈国安给的钱,而陈秋生他们又拿不出钱了,眼见在城里待不下去了,可她又不想回村里也不敢回,毕竟那个时候计划小队的人还时不时地找上门去,无奈之下陈淑珍就这事写信回了王家,还是陈国安代写的,想不到万年来一毛不拔的王铁公鸡竟然寄钱来了,还让陈淑珍在城里租个房子躲着。 想到这,陈国安媳妇不屑地撇了撇嘴,连她都知道王家很反常,冯美凤却得意洋洋认为陈淑珍的婆家看重陈淑珍,听得她差点没忍住地笑场了,搞得王家好像经常给钱似的。 苏秀芳也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只是她看到陈国安媳妇在给她儿子擦嘴了,也就不再问了,催着她赶紧去吃饭。 “五嫂,不用了,我吃过了,五哥之前把饭拿进屋让我吃……陈国安媳妇摇了摇头说,她怕是屋里吃得最早的。 苏秀芳想到男人早前的确进厨房挑了些菜,也就不再多劝,又不想继续说陈淑珍,看到小元宝咧着嘴看着陈国安小儿子,语气一转,就说起了育儿经,当然她刚妈没多少经验,可陈国安媳妇娃都两个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正说着话,陈淑芬端着一碗冒尖的菜进来,“秀芳,快过来吃,这是国华特意给你留的。”她原本是想赶紧吃好,然后换弟妹来吃饭的,不成想碰到弟弟来给媳妇送饭,刚好有人喊他,她就顺手把菜给拿进来了。 再说陈国华,上回家里请客就见媳妇没怎么动过筷子,知道她讲究,所以这回他就提前挑了几样媳妇现在能吃的菜放好,顺带想到了屋里看孩子的陈国安媳妇,也给她拣了一份送过去,别人帮自己看孩子,他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吧? 看到大姐上桌了而扫了一圈不见媳妇,就猜到她还没吃饭,就去橱柜里拿留好的菜要给媳妇送去,走到半路却被人喊了去,原来是陈秋生上门了。 他先是愣了愣,转而对上陈秋生那张欲言又止地脸,他啥都不想问,赶紧把人让进屋安排在他两个儿子中间,有什么事还是跟他自个儿子说去吧,他只是一个侄子,侄子哪有儿子来的亲? …… 对于苏秀芳家的这顿饭,一个个吃得油光满面,心满意足,唯有苏秀丽食不下咽,她明知道苏秀芳不咋欢迎她,还非死赖着郑春香跟过来,就是想看看苏秀芳的日子过得咋样,是不是比她还不如? 但瞅着陈国华抱着他儿子冲着大伙嘚瑟,而旁边的苏秀芳一脸的幸福笑,她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凭什么苏秀芳过的日子比她舒坦? 自打她流产后,陈国成是对她越来越不耐烦,后来索性不回家了,她不是没听说他跟人在外鬼混的事,但她能有啥办法?一回来就是跟自己要钱,她不给的话,不是动手抢就是对她拳打脚踢,想到这,苏秀丽摸了摸肚子,前天那里还被陈国成踢了一脚,现在还疼着呢。 而王彩桂非但没有替她做主的意思,反而护着她儿子,也是,哪有越过儿子护儿媳的婆婆?只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压根没想过她刚小产,身子还没好,就对她呼来换去,半点不拿她当媳妇看。 想起同样是坐月子,听说陈淑芬还亲自过去伺候苏秀芳,苏秀丽的眼里闪过了一道戾气,连指甲掐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 察觉到身后火辣辣的,苏秀芳一转头就对上苏秀丽吃人般的目光,扬了扬眉,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只见苏秀丽受惊般地低头避开她的眼神。 苏秀丽又羞又恼又气,懊悔自己被苏秀芳吓到了,却没有胆量抬头瞪回去,那白眼狼连亲妈都敢拿刀架着,更不会对自己这个有仇的妹妹手下有情,她只能在心里把苏秀芳臭骂了一顿,这才觉得多少好受了点。 “咋了?”陈国华有所感应地回头看了一眼,自然是没看出异样,侧过头问媳妇。 “没什么事……大爷叫你呢,你赶紧过去。”说着话,苏秀芳就想接过儿子,只是让陈国华避开了。 “正好大爷还没见过元宝,我抱过去让他好好瞧瞧我儿子……”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则想要是陈秋生开口要说陈淑珍的事,他正好拿儿子找借口,刚刚他听媳妇说了一嘴,他才没那功夫听陈淑珍跟王家的事,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拿来陪媳妇逗儿子呢。 看着丈夫儿子走开了,苏秀芳就跟大姑姐一块收拾桌上的残羹剩菜,赵大娘他们也帮着收拾。 这回请客的人比上回多,而家里多余的桌子凳子早就搬到店里去了,所以桌凳碗筷都是问赵大娘、马翠花等人借的。不用人说,这几家男人就自个把自己家的桌凳认了回去,还顺手拎了回去。 而苏秀芳跟陈淑芬两个赶紧把借来的碗筷挑出来洗好还回去,这个年代,就是城里人大多也不富裕,家家户户就这么几口碗的,不还回去让他们晚上用什么吃饭。 客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赵大娘他们见该洗的都洗了,没她们什么事了,就想回去了,苏秀芳忙把早就准备好剩下的菜让他们拎回去,毕竟她们也帮了大忙,要不然凭她自己、大姑姐,还有半个苗巧娟还不知道要忙道啥时候。 苗巧娟咋就成了半个呢?虽然她在陈淑芬的逼迫下是动手干活了,只是磨磨蹭蹭的,别人洗了三个碗,她连一个都没洗好,对着这样的情况,陈淑芬也没办法,说她她也不听,还能咋办?牛不喝水她哪能强按头? 赵大娘他们眉开眼笑地拎着东西回去了,她们这一走,屋里就剩下陈国利夫妻,陈秋生一家跟老苏家的人了。 陈国栋兄弟几个倒是想走,冬天天黑得早,再不走就得摸黑赶路了,这又有女人又有孩子的,怪麻烦的,只是陈秋生让陈国华给灌醉了,走不了,他们也不能把老父扔下不管啊。 陈国华本来是想拿儿子堵陈秋生的嘴,只是儿子不给面子地睡着了让她妈抱回屋去了,他只好一个人面对陈秋生,看到桌子上还没喝完的酒,他灵机一动,只要陈秋生一张嘴,也不管对方说啥,就劝他喝酒,而陈秋生心里有事,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打起呼噜来。 第112章 郑春香他们几个没急着离开, 是因为苏兴业刚跟着邻居,帮人把桌凳抬回去还没回来,要郑春香来说,她是想吃完就走人,谁让她打心眼里对苏秀芳发怵, 没见她进来后到现在都不敢睁眼瞧苏秀芳吗? 想到这, 郑春香偷偷撇了一眼苏秀芳, 心里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道谁才是妈谁才是女儿的?不成想却让苏秀芳逮了个正着,她打了个抖,幸好苏秀芳只瞅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郑春香忙抓起一把瓜子磕着压压惊。 再说陈国利吧, 他其实早就想来看看陈国华的房子, 只是之前一直记着陈国华对他的不敬, 放不下面子,他原本以为陈国华搬家请客的时候会喊上他,结果对方是连说都懒得说一声, 他更是不能主动找上门来。 听着去过的人说着陈国华的房子怎么怎么大,怎么怎么气派,他心更是痒痒的, 所以陈淑芬一来说,他就顺着自个大姐给的坡答应了。 刚刚来的时候,看到敞亮的大房子,陈国利心里很不是滋味, 凭啥兄弟俩的,陈国华就比他好上千百倍?他们一家四口还跟陈春生挤在几十年的老房子里,一向不起眼的陈国华却已经住上城里的大房子?应该他才是那个有出息的才对? 然而等到菜上桌了,他瞅着满桌子的荤菜,心里更是酸溜溜的,只是那会儿大伙都拿着筷子一顿抢,他深怕让别人占了便宜,也顾不得想那些小心思,抓紧吃了起来,但现在吃饱喝足,看着外面宽敞的院子,他心里又开始发酸了。 “国华,你家这么多房子,住的过来吗?不像我跟你嫂子,我们一家……”陈国利把每个房间都看了遍,笑着跟陈国华说,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呢,陈国华却听懂了,想都不想地张口说道:“正好住的过来,大姐一间,卫东一间……”他挨个说每一间房住了谁,每说一个名字,陈国利的脸色黑一分,他哪能不明白陈国华的意思,他情愿让各不想干的外人住也不给自己住。 陈国利胸口窝着火,他当下扯着嗓门吼,“巧娟,还不快给我出来,都啥时候还磨磨蹭蹭,你还想今儿在这住不成?也不看看人家欢不欢迎?”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睛却牢牢地盯着陈国华,见陈国华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开口认错挽留自己的意思,他气得也不等苗巧娟了,转身甩手就往外走去。 苗巧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碗,听了陈国利这么一说,心头一喜,抬头跟同样听到陈国利的话而脸色难看的陈淑芬,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大姐,你看国利叫我,我先回去了。”说着话,她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快步地走到边上一手抓一个,将正耍得高兴的儿子闺女拉了出去,冲着陈国利远去的背影喊道,“国利等等我……”她脚下生风,就担心大姑姐开口留她下来继续干活。 等陈淑芬反应过来追了出来的时候,陈国利他们早已没了人影,她沉着脸问陈国华,“国华,刚刚咋回事?”她刚还看到两兄弟有说有笑的,心里正欣慰着呢,眨眼两人就闹了起来?国利还气得回去了? 见大姐的脸色不好看,陈国华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学了一遍,最后他一脸郑重地对陈淑芬说道:“…大姐,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跟陈国利的关系就这样了,说句难听的话,别人家都是当大的照顾小的,咱家却是反着来。他只想占我的便宜,凡是我有点好东西他都想要……\"说这话,看到陈淑芬张着嘴要说话,他不由地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大姐,你也别替他解释,其实老早我就看出来了,要不是有他在背后撺掇,苗巧娟有那胆向小叔子伸手要这要那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就一个人的,看在他是我亲哥跟两个侄子侄女的份上,又惦记着小时候的情份,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可眼下我自个都要养媳妇跟儿子的,实在不想再惯着他了。之前我心甘情愿地给钱给东西,那是我愿意,但现在我不想给了,他有手有脚的,又不是老了干不动了,又何必眼热我的那点东西?可在他心里,我给是应该的,不给就是我的不是。凭什么?”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老祖宗不是说那啥远的香近的臭,离得远了,我反倒记着他的那点好,走得近了,我怕我跟他之间最后的兄弟情都要被磨光了,所以,大姐你以后也不用再为我们两个费这心了…\"省的你夹在我们中间为难。 陈国华小心地觑着陈淑芬,他知道他的话肯定伤了大姐的心,毕竟就大姐这性子,她是不会愿意看道他们兄弟离心的,却没想到陈淑芬很平静地接受了,她对上陈国华的眼睛,确认对方是认真的,反而笑了,只是这个笑看起来有点苦涩,“行……我知道了。” 她当然是不想兄弟不合,可陈国华连一声大哥都不愿喊,还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还能说啥?说是陈国利不对,她会好好说他一顿的?其实陈国利的行事,她也看出个一二,只是对方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不想把他想得那么不堪,曾经私底下说过他好几次了,可结果呢,陈国利都是两个孩子的爸了,能改早就改了,否则也不会跟国华闹成这样。 要她说让国华迁就点陈国利让这他点,可就想国华说的,国利这个当哥的反而赖着弟弟,啥道理啊?她也没那个脸开这个口。 算了,儿大不由娘,何况自己只是大姐,连国华都当爸了,她又何苦让这兄弟照着她的意思来呢? 想到这,陈淑芬脸上露出释然的笑。 “陈国华更不放心了,试探地喊了一身,“大姐…\" “行了,你们都这么大了,尤其是你国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姐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反正在大姐眼里,你们都是我弟弟就行了。”想开的陈淑芬反过来安慰陈国华,“好了,大喜的日子,就不说这个了,我回去洗碗了。” …… 陈国利气走不久,苏兴业就回来,他还没歇会喘口气呢,郑春香就要喊着要回去,苏兴业却站着不动,盯着郑春香叫了一声,“妈…\"他用眼神示意郑春香把钱拿出来。 郑春香当做没看懂,嘴里咋呼呼,“兴业,走了,赶紧回去了…"说着话,手却死死地捂住口袋,心里不禁把小儿子埋怨了一通,好好地提着干嘛? 苏兴业皱起了眉头,”妈,大哥说了…”他话还没说话,只见郑春香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兴业,掏出一张十元的大团结,把钱往苏兴业手里一塞,“大哥大哥,你就知道那兴华压我……给给给,赶紧拿走拿走……”她使劲地挥着手,同时不舍地移开了眼,她担心再多看一眼,就舍不得给了。 瞅着自个妈脸上那肉疼的神情,苏兴业都不知道该说啥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便把钱给苏秀芳,“大姐,这是咱爸妈给他们外孙的。”其实早该给了,只是郑春香磨磨蹭蹭地不愿给,最后还是苏兴华寄信把郑春香说了一通,否则他以后就不寄钱回来了,郑春香这才不得不拿出来。出门的时候都说好了,事到临头,郑春香又磨叽了。 见苏秀芳连推辞都不说一声地拿了,郑春香瞪大了眼,“你还真要啊?”此时她心里说不出的后悔,要是知道苏秀芳真要的话,她就不给这么多了?那可是十元啊! 这要是给自己的,苏秀芳保准不要?可一听给小元宝的,她就做主地接了下来,听了郑春香的话,她假装惊讶地说道:“难道这不是你们给小元宝的见面礼?”说着话,她做出要把钱还回去的架势,郑春香还真伸手要去接,不过让苏兴业拦了。 “妈!”苏兴业虎着脸冲着郑春香发火,他咋就有这么个妈呢? 郑春香还想说什么,只是对上苏兴业警告的眼神,讪讪地收回了手,然后人就被气氛苏兴业拉走了,他怕再待下回,他妈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苏秀丽紧跟在他们身后,而老神在在的苏铁根冲着苏秀芳点了点头,便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他们一走,剩下的陈国栋几个就尴尬了,谁让他们压根就没想到随礼的事?其实他们不是没想过,刚刚得知苏秀芳生了的时候,他们还在家商量来着,只是一来离得远,谁也不愿意大老远地去送钱送礼,二来他们没商议好是给一份还是分开给,毕竟现在他们已经正式分家了。所以一时半会没个决定的,这时间一长,也就给忘了。 几个人互瞅了一眼,最后陈国栋媳妇媳妇在他男人的示意下,掏出身上仅剩的三块钱给苏秀芳,陈国樑见陈国栋媳妇都给了,她也只好拿出钱来。 苏秀芳都笑着收下来,毕竟两家还在走动,以后这样的人情往来还多着呢,总不能他们只出不进吧? 眼瞅着天色不早了,陈国栋他们便打算回家了,他们倒是想让醉酒的陈秋生在这住一晚,不过刚刚陈国华兄弟俩说话的时候,他们也正听了个正着,陈国栋兄弟商量了一下,还是让陈秋生跟着回去。 陈秋生迷迷糊糊地被叫醒,摇摇晃晃地被两个儿子架着走,所以到最后,他也没找到机会跟陈国华说话。 陈国华多少能猜到陈秋生要说什么,现在能让陈秋生上心的,也就陈淑珍的事了,他想陈秋生大概是急陈淑珍罚款的事,毕竟对方再过两个月就该生了。 可这跟他有啥关系?他帮陈国安,那是陈国安从小就跟自己亲近,陈淑珍呢?以前的就先不说了,前不久她还骂自个媳妇,他哪会愿意帮啊?更别说他现在还没钱。 他的生意渐渐地上了轨道,但做他们这一行的,有人打个柜子橱的,并不是一下子就把钱全付了,就交点定金,可这点定金又哪够木料费,于是他兜里的钱花了个底朝天。 只是陈国华夫妻不关心,但陈淑珍的事却隔经陈国安媳妇的嘴透到他们跟前。 实际上小元宝满月那天,陈秋生来迟了,而冯美凤干脆没来,是因为就在苏秀芳家请客的前一天,陈淑珍收到了王家那边的来信,当然不是王家的人寄来的,而是一个跟陈淑珍要好的人写来的,说好几回看到她男人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得近,陈淑珍当下就炸了,闹死闹活地要回去,冯美凤没办法,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就陪着一块去了,陈秋生是先送这娘俩上了车后,这才到陈国华这里来的。 然而陈秋生越想越觉得心慌,没个底,就想跟陈国华商量商量,最好能说动陈国华跟过去瞅瞅,再有一个,就是想跟陈国华说说租金的事,陈国华的地是大儿子在耕种,老二家种的是陈淑芬的,租金早就在他手里一直没找到机会给陈国华,而这回冯美凤去王家那边拿的就是这笔钱,他就想跟陈国华和陈淑芬说一声,宽限个几日。 不过一开始他犹豫家丑不可外扬,可不找陈国华找谁,国安去了省城,剩下的两个儿子就甭提了,到了如今,他心里再不愿意也得承认侄子比他们两个强多了,可等他想通了想说了,结果呢,陈国华却不想听了。 陈国华的态度很明显,醒了就的陈秋生先是生了会气,转而又把主意打到了陈国安身上,但他还来得及跟陈国安说这事,就被他催着叫陈国安回来的儿媳妇给回绝了。 陈国安媳妇哪愿意?对陈淑珍,她正在气头上,在说了,她男人刚找的工作,这没干几天就请假的,让他领导咋看他的?要知道他们身上还背着天价的债务,国安要是没了工作,他们拿啥还债?陈秋生帮忙还?想都甭想,他们要是有这个心,自个家也不会打饥荒了。 陈秋生被陈国安媳妇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在第二天他就收到冯美凤他们的来信,没说具体的情况,就说暂时不回来在那住下,看得陈秋生那颗老心脏一跳一停的,到底咋回事?有事的话,以陈淑珍的性子早就闹腾起来了,要说没事,冯美凤肯定会急着回来的? 他恨不得抓着冯美凤娘俩问个清楚,现在只能把那张寥寥几行的信纸翻来覆去地看,好像瞅着瞅着就能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所以陈秋生心里装着事,他的日子就不咋好过了,吃嘛嘛不香的,短短一个多月,人就瘦了一圈,而苏秀芳他们一家的小日子过得可是有滋有味。 陈淑芬一家早在小元宝满月过后没几天,就不顾苏秀芳两口子的挽留搬了家去了,突然之间少了三个人,家里却半点不见得冷清,因为小元宝他现在不光爱让人抱着,还喜欢跟人说话,当然是苏秀芳跟陈国华夫妻说,他“啊啊啊”地回应着,而且这小子还长脾气了,一旦苏秀芳跟陈国华小两口不跟他说话,他就扯着嗓门嚎,还是那种不带泪的哭嚎。 苏秀芳跟陈国华就不是严母严父的料,压根儿就舍不得儿子哭,所以除了小元宝睡着外,一天到晚家里就没有断过说话声,哪会冷清啊? 看着弟妹怀里听到声音而兴奋地东张西望的小元宝,陈淑芬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小家伙一天一个样的,让苏秀芳养得白白胖胖的,只是一个晚上没见她都想得慌,低下头在小脸蛋上亲了亲,“元宝,可想死姑姑了…" “啊!”小元宝亢奋地蹬了下脚,他倒是想挥手来着,可他本来就是个大胖小子,苏秀芳又怕冻着他了,给他裹了不少的衣服,再有他才两个多月大,根本就没做不来挥手的动作。 说是蹬腿,其实就是动了下脚,可就是这样,对陈淑芬来说,还是满心地欢喜,她大笑着跟苏秀芳说:“咱小元宝劲道还真不小。”一看就知道是个壮实的。 有子万事足的苏秀芳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估计在这姑嫂俩眼里,小家伙就是放了个屁都会说是香的。 说了会小元宝,陈淑芬突然想起个事来,满眼笑意地看着小元宝,心不在焉地说:“对了,陈红英过几天要结婚了,爸有来喊叫你们吗?” 陈红英?苏秀芳一开始想不起这人是说,听到大姑姐后面的话,恍然大悟,不就是陈春生的小闺女吗?话说回来,她嫁进老陈家年都过过两个了,却没见过几回陈红英,尤其是对方在陈国华的名声“真相大白”,陈国成的却变臭后,就不怎么露面了,要是大姑姐不说这个人,她还想不起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了~越到最后越不知道怎么写,我觉得我就是个不会收尾的人! 估计还有一章就结束了,这回估得挺准的 第112章 郑春香他们几个没急着离开, 是因为苏兴业刚跟着邻居,帮人把桌凳抬回去还没回来,要郑春香来说,她是想吃完就走人,谁让她打心眼里对苏秀芳发怵, 没见她进来后到现在都不敢睁眼瞧苏秀芳吗? 想到这, 郑春香偷偷撇了一眼苏秀芳, 心里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道谁才是妈谁才是女儿的?不成想却让苏秀芳逮了个正着,她打了个抖,幸好苏秀芳只瞅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郑春香忙抓起一把瓜子磕着压压惊。 再说陈国利吧, 他其实早就想来看看陈国华的房子, 只是之前一直记着陈国华对他的不敬, 放不下面子,他原本以为陈国华搬家请客的时候会喊上他,结果对方是连说都懒得说一声, 他更是不能主动找上门来。 听着去过的人说着陈国华的房子怎么怎么大,怎么怎么气派,他心更是痒痒的, 所以陈淑芬一来说,他就顺着自个大姐给的坡答应了。 刚刚来的时候,看到敞亮的大房子,陈国利心里很不是滋味, 凭啥兄弟俩的,陈国华就比他好上千百倍?他们一家四口还跟陈春生挤在几十年的老房子里,一向不起眼的陈国华却已经住上城里的大房子?应该他才是那个有出息的才对? 然而等到菜上桌了,他瞅着满桌子的荤菜,心里更是酸溜溜的,只是那会儿大伙都拿着筷子一顿抢,他深怕让别人占了便宜,也顾不得想那些小心思,抓紧吃了起来,但现在吃饱喝足,看着外面宽敞的院子,他心里又开始发酸了。 “国华,你家这么多房子,住的过来吗?不像我跟你嫂子,我们一家……”陈国利把每个房间都看了遍,笑着跟陈国华说,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呢,陈国华却听懂了,想都不想地张口说道:“正好住的过来,大姐一间,卫东一间……”他挨个说每一间房住了谁,每说一个名字,陈国利的脸色黑一分,他哪能不明白陈国华的意思,他情愿让各不想干的外人住也不给自己住。 陈国利胸口窝着火,他当下扯着嗓门吼,“巧娟,还不快给我出来,都啥时候还磨磨蹭蹭,你还想今儿在这住不成?也不看看人家欢不欢迎?”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睛却牢牢地盯着陈国华,见陈国华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开口认错挽留自己的意思,他气得也不等苗巧娟了,转身甩手就往外走去。 苗巧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碗,听了陈国利这么一说,心头一喜,抬头跟同样听到陈国利的话而脸色难看的陈淑芬,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大姐,你看国利叫我,我先回去了。”说着话,她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快步地走到边上一手抓一个,将正耍得高兴的儿子闺女拉了出去,冲着陈国利远去的背影喊道,“国利等等我……”她脚下生风,就担心大姑姐开口留她下来继续干活。 等陈淑芬反应过来追了出来的时候,陈国利他们早已没了人影,她沉着脸问陈国华,“国华,刚刚咋回事?”她刚还看到两兄弟有说有笑的,心里正欣慰着呢,眨眼两人就闹了起来?国利还气得回去了? 见大姐的脸色不好看,陈国华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学了一遍,最后他一脸郑重地对陈淑芬说道:“…大姐,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跟陈国利的关系就这样了,说句难听的话,别人家都是当大的照顾小的,咱家却是反着来。他只想占我的便宜,凡是我有点好东西他都想要……\"说这话,看到陈淑芬张着嘴要说话,他不由地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大姐,你也别替他解释,其实老早我就看出来了,要不是有他在背后撺掇,苗巧娟有那胆向小叔子伸手要这要那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就一个人的,看在他是我亲哥跟两个侄子侄女的份上,又惦记着小时候的情份,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可眼下我自个都要养媳妇跟儿子的,实在不想再惯着他了。之前我心甘情愿地给钱给东西,那是我愿意,但现在我不想给了,他有手有脚的,又不是老了干不动了,又何必眼热我的那点东西?可在他心里,我给是应该的,不给就是我的不是。凭什么?”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老祖宗不是说那啥远的香近的臭,离得远了,我反倒记着他的那点好,走得近了,我怕我跟他之间最后的兄弟情都要被磨光了,所以,大姐你以后也不用再为我们两个费这心了…\"省的你夹在我们中间为难。 陈国华小心地觑着陈淑芬,他知道他的话肯定伤了大姐的心,毕竟就大姐这性子,她是不会愿意看道他们兄弟离心的,却没想到陈淑芬很平静地接受了,她对上陈国华的眼睛,确认对方是认真的,反而笑了,只是这个笑看起来有点苦涩,“行……我知道了。” 她当然是不想兄弟不合,可陈国华连一声大哥都不愿喊,还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还能说啥?说是陈国利不对,她会好好说他一顿的?其实陈国利的行事,她也看出个一二,只是对方是自己的亲弟弟,她不想把他想得那么不堪,曾经私底下说过他好几次了,可结果呢,陈国利都是两个孩子的爸了,能改早就改了,否则也不会跟国华闹成这样。 要她说让国华迁就点陈国利让这他点,可就想国华说的,国利这个当哥的反而赖着弟弟,啥道理啊?她也没那个脸开这个口。 算了,儿大不由娘,何况自己只是大姐,连国华都当爸了,她又何苦让这兄弟照着她的意思来呢? 想到这,陈淑芬脸上露出释然的笑。 “陈国华更不放心了,试探地喊了一身,“大姐…\" “行了,你们都这么大了,尤其是你国华,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大姐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反正在大姐眼里,你们都是我弟弟就行了。”想开的陈淑芬反过来安慰陈国华,“好了,大喜的日子,就不说这个了,我回去洗碗了。” …… 陈国利气走不久,苏兴业就回来,他还没歇会喘口气呢,郑春香就要喊着要回去,苏兴业却站着不动,盯着郑春香叫了一声,“妈…\"他用眼神示意郑春香把钱拿出来。 郑春香当做没看懂,嘴里咋呼呼,“兴业,走了,赶紧回去了…"说着话,手却死死地捂住口袋,心里不禁把小儿子埋怨了一通,好好地提着干嘛? 苏兴业皱起了眉头,”妈,大哥说了…”他话还没说话,只见郑春香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兴业,掏出一张十元的大团结,把钱往苏兴业手里一塞,“大哥大哥,你就知道那兴华压我……给给给,赶紧拿走拿走……”她使劲地挥着手,同时不舍地移开了眼,她担心再多看一眼,就舍不得给了。 瞅着自个妈脸上那肉疼的神情,苏兴业都不知道该说啥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便把钱给苏秀芳,“大姐,这是咱爸妈给他们外孙的。”其实早该给了,只是郑春香磨磨蹭蹭地不愿给,最后还是苏兴华寄信把郑春香说了一通,否则他以后就不寄钱回来了,郑春香这才不得不拿出来。出门的时候都说好了,事到临头,郑春香又磨叽了。 见苏秀芳连推辞都不说一声地拿了,郑春香瞪大了眼,“你还真要啊?”此时她心里说不出的后悔,要是知道苏秀芳真要的话,她就不给这么多了?那可是十元啊! 这要是给自己的,苏秀芳保准不要?可一听给小元宝的,她就做主地接了下来,听了郑春香的话,她假装惊讶地说道:“难道这不是你们给小元宝的见面礼?”说着话,她做出要把钱还回去的架势,郑春香还真伸手要去接,不过让苏兴业拦了。 “妈!”苏兴业虎着脸冲着郑春香发火,他咋就有这么个妈呢? 郑春香还想说什么,只是对上苏兴业警告的眼神,讪讪地收回了手,然后人就被气氛苏兴业拉走了,他怕再待下回,他妈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苏秀丽紧跟在他们身后,而老神在在的苏铁根冲着苏秀芳点了点头,便不紧不慢地往外走。 他们一走,剩下的陈国栋几个就尴尬了,谁让他们压根就没想到随礼的事?其实他们不是没想过,刚刚得知苏秀芳生了的时候,他们还在家商量来着,只是一来离得远,谁也不愿意大老远地去送钱送礼,二来他们没商议好是给一份还是分开给,毕竟现在他们已经正式分家了。所以一时半会没个决定的,这时间一长,也就给忘了。 几个人互瞅了一眼,最后陈国栋媳妇媳妇在他男人的示意下,掏出身上仅剩的三块钱给苏秀芳,陈国樑见陈国栋媳妇都给了,她也只好拿出钱来。 苏秀芳都笑着收下来,毕竟两家还在走动,以后这样的人情往来还多着呢,总不能他们只出不进吧? 眼瞅着天色不早了,陈国栋他们便打算回家了,他们倒是想让醉酒的陈秋生在这住一晚,不过刚刚陈国华兄弟俩说话的时候,他们也正听了个正着,陈国栋兄弟商量了一下,还是让陈秋生跟着回去。 陈秋生迷迷糊糊地被叫醒,摇摇晃晃地被两个儿子架着走,所以到最后,他也没找到机会跟陈国华说话。 陈国华多少能猜到陈秋生要说什么,现在能让陈秋生上心的,也就陈淑珍的事了,他想陈秋生大概是急陈淑珍罚款的事,毕竟对方再过两个月就该生了。 可这跟他有啥关系?他帮陈国安,那是陈国安从小就跟自己亲近,陈淑珍呢?以前的就先不说了,前不久她还骂自个媳妇,他哪会愿意帮啊?更别说他现在还没钱。 他的生意渐渐地上了轨道,但做他们这一行的,有人打个柜子橱的,并不是一下子就把钱全付了,就交点定金,可这点定金又哪够木料费,于是他兜里的钱花了个底朝天。 只是陈国华夫妻不关心,但陈淑珍的事却隔经陈国安媳妇的嘴透到他们跟前。 实际上小元宝满月那天,陈秋生来迟了,而冯美凤干脆没来,是因为就在苏秀芳家请客的前一天,陈淑珍收到了王家那边的来信,当然不是王家的人寄来的,而是一个跟陈淑珍要好的人写来的,说好几回看到她男人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得近,陈淑珍当下就炸了,闹死闹活地要回去,冯美凤没办法,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就陪着一块去了,陈秋生是先送这娘俩上了车后,这才到陈国华这里来的。 然而陈秋生越想越觉得心慌,没个底,就想跟陈国华商量商量,最好能说动陈国华跟过去瞅瞅,再有一个,就是想跟陈国华说说租金的事,陈国华的地是大儿子在耕种,老二家种的是陈淑芬的,租金早就在他手里一直没找到机会给陈国华,而这回冯美凤去王家那边拿的就是这笔钱,他就想跟陈国华和陈淑芬说一声,宽限个几日。 不过一开始他犹豫家丑不可外扬,可不找陈国华找谁,国安去了省城,剩下的两个儿子就甭提了,到了如今,他心里再不愿意也得承认侄子比他们两个强多了,可等他想通了想说了,结果呢,陈国华却不想听了。 陈国华的态度很明显,醒了就的陈秋生先是生了会气,转而又把主意打到了陈国安身上,但他还来得及跟陈国安说这事,就被他催着叫陈国安回来的儿媳妇给回绝了。 陈国安媳妇哪愿意?对陈淑珍,她正在气头上,在说了,她男人刚找的工作,这没干几天就请假的,让他领导咋看他的?要知道他们身上还背着天价的债务,国安要是没了工作,他们拿啥还债?陈秋生帮忙还?想都甭想,他们要是有这个心,自个家也不会打饥荒了。 陈秋生被陈国安媳妇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在第二天他就收到冯美凤他们的来信,没说具体的情况,就说暂时不回来在那住下,看得陈秋生那颗老心脏一跳一停的,到底咋回事?有事的话,以陈淑珍的性子早就闹腾起来了,要说没事,冯美凤肯定会急着回来的? 他恨不得抓着冯美凤娘俩问个清楚,现在只能把那张寥寥几行的信纸翻来覆去地看,好像瞅着瞅着就能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所以陈秋生心里装着事,他的日子就不咋好过了,吃嘛嘛不香的,短短一个多月,人就瘦了一圈,而苏秀芳他们一家的小日子过得可是有滋有味。 陈淑芬一家早在小元宝满月过后没几天,就不顾苏秀芳两口子的挽留搬了家去了,突然之间少了三个人,家里却半点不见得冷清,因为小元宝他现在不光爱让人抱着,还喜欢跟人说话,当然是苏秀芳跟陈国华夫妻说,他“啊啊啊”地回应着,而且这小子还长脾气了,一旦苏秀芳跟陈国华小两口不跟他说话,他就扯着嗓门嚎,还是那种不带泪的哭嚎。 苏秀芳跟陈国华就不是严母严父的料,压根儿就舍不得儿子哭,所以除了小元宝睡着外,一天到晚家里就没有断过说话声,哪会冷清啊? 看着弟妹怀里听到声音而兴奋地东张西望的小元宝,陈淑芬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小家伙一天一个样的,让苏秀芳养得白白胖胖的,只是一个晚上没见她都想得慌,低下头在小脸蛋上亲了亲,“元宝,可想死姑姑了…" “啊!”小元宝亢奋地蹬了下脚,他倒是想挥手来着,可他本来就是个大胖小子,苏秀芳又怕冻着他了,给他裹了不少的衣服,再有他才两个多月大,根本就没做不来挥手的动作。 说是蹬腿,其实就是动了下脚,可就是这样,对陈淑芬来说,还是满心地欢喜,她大笑着跟苏秀芳说:“咱小元宝劲道还真不小。”一看就知道是个壮实的。 有子万事足的苏秀芳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估计在这姑嫂俩眼里,小家伙就是放了个屁都会说是香的。 说了会小元宝,陈淑芬突然想起个事来,满眼笑意地看着小元宝,心不在焉地说:“对了,陈红英过几天要结婚了,爸有来喊叫你们吗?” 陈红英?苏秀芳一开始想不起这人是说,听到大姑姐后面的话,恍然大悟,不就是陈春生的小闺女吗?话说回来,她嫁进老陈家年都过过两个了,却没见过几回陈红英,尤其是对方在陈国华的名声“真相大白”,陈国成的却变臭后,就不怎么露面了,要是大姑姐不说这个人,她还想不起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了~越到最后越不知道怎么写,我觉得我就是个不会收尾的人! 估计还有一章就结束了,这回估得挺准的 第113章 话说回来陈红英也该有二十?还是二十一了? 正想着呢, 就听到陈淑芬在那说,“说是陈国成输红了眼,要拿陈红英抵赌债,陈红英知道后,连夜收拾东西住到了她对象家, 就是张屠夫侄子……”要不是出了这个事, 谁都不知道陈红英谈对象了? 说到这, 陈淑芬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以前我挺羡慕陈红英的,不光有王彩桂的疼,还有咱爸宠着,那会儿家里有点好东西, 先是我爸, 然后就是陈红英了, 连陈国成都靠后,没想到真有事了,王彩桂为了儿子, 连亲手女儿都狠得下心,跟陈国成一块耍钱的哪是啥好人?”更让陈淑芬感慨的是她爸陈春生,陈红英刚出生那几年, 可以说她是被陈春生捧在手心里疼,当时那个宠爱让她眼热不已,现在看来,他对陈红英也不过如此。爱玩爱看就来 实际上这回陈春生挺冤的, 毕竟王彩桂母子是避着他商量的,再有这些时日,他的心思全都用来骂陈国华的不孝,他是压根不知道王彩桂把主意算到了小闺女头上,还是有人到他跟前说看到陈红英在张屠夫侄子家住了好几天,他才知道这事。 可这时候说啥都晚了,整个村的人都晓得了,陈春生除了让陈红英跟张屠夫侄子结婚,还能有啥办法呢? 听了陈淑芬的话,苏秀芳却觉得陈红英怕是知道跟陈春生说了也没用,这才无奈之下选了这么一条路?要是还有别的法子,哪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名声臭了?即便陈红英结婚后,这件事怕是会让人说一辈子。 其实正像苏秀芳猜得那样,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随着陈春生跟王彩桂的感情变淡,陈红英发现她的处境变得尴尬了,王彩桂的心神都在陈国成身上,对她越来越不上心,她都二十二了,还没嫁人,能不急吗?她妈不上心,她只能为自个打算,一来二去就跟张屠夫侄子好了。 本来她是想跟家里面说这事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张口呢,就出了陈国成拿她抵债的事,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跟陈春生求助,回屋收拾了自个的东西就搬到她对象那了,而王彩桂母子还打算找个机会支走陈春生再行事,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所以根本就没发现陈红英已经不在家了,等他们跟债主商量好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毕竟小时候被陈红英暗地里告过数次的黑状,陈淑芬听说了这事后,实在对陈红英同情不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见怀里的小元宝不乐意地哼唧了几下,转眼就哭了起来。 苏秀芳一看就知道小家伙这是饿了,赶紧接过孩子喂奶,等小家伙吃饱喝足,苏秀芳把孩子交给陈淑芬,自己则去伙房准备做饭,刚出房门,就见陈国安大步地跨进院门。 “国安,你咋了来?”苏秀芳惊讶地问道,不是前两天刚回来过吗?还过来说陈淑珍早产生了个闺女,当时他话里话外还挺担心王家对陈淑珍有意见呢。 不过见陈国安一脸的悲哀,心头一紧,这是出事了?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陈淑珍出事了。 陈国安红着眼,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愤怒,“五嫂,我想再跟你借点钱。”换作以往,陈国安是没那个脸张这个口的,毕竟旧债还没还完,又哪好意思再跟人借钱?只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抿了下嘴,继续说,“我大姐她,她走了……”说到这,他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再生陈淑珍的气,也没想过她死,还是那样的死去。 想到陈淑珍的死,陈国安满脸的戾气,而苏秀芳却愣了,走了?陈淑珍不是早走了吗?瞥见陈国安的泪,苏秀芳心里一咯噔,这才明白陈国安说的是陈淑珍死了,怎么可能呢?她下意思地就想否认,可看到陈国安神情悲哀,她又觉得陈国安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那陈淑珍是真的死了? “谁?谁死了?国安,你说谁死了?”陈淑芬本来看到小元宝眼巴巴地看着苏秀芳离开的背影,心疼地抱着他来找苏秀芳,不成想却听到陈国安的话,当下惊得大叫起来,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陈淑珍怎么会死呢? 他也想知道陈淑珍是咋没了的?前两天天他妈还陈淑珍虽然早产,但身子挺好的,咋就好好的突然没了?陈国安抹了把脸,说得又急又快,“我妈发来的电报,上面就说大姐走了,我爸晕过去了……” 陈秋生一晕,陈国栋兄弟没了主心骨,就把刚走没两天的陈国安喊了回来,陈国安一接到家里的电话,他之前跟自个媳妇和陈国华说过单位的电话,一听这事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陈秋生是受了刺激昏了过去,很快就醒来,一醒来就挣扎着要去王家,可陈国栋兄弟见他一脸的病容不让去,让他们兄弟俩去,他们又胆怯不敢,谁让他们去的再远的地方就是城里,这会儿让他们去王家,他们心里没底。 一个要去,两个拦,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僵着呢,陈国安回来了,陈秋生就抓着他的手哭着说陈淑珍的事。 陈国安同样不同意陈秋生去,不过他不用陈秋生说,他也会去陈淑珍那,只是想到上个月的工资大多数拿来还债了,怕手里的钱不够,只好厚着脸皮来问陈国华他们借。 苏秀芳一听,忙让大姑姐去店里把陈国华喊回来,自个进屋去拿钱,毕竟就是陈淑珍再不好,她也姓陈,这事他们夫妻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陈国华虎着脸回来的,在路上的时候陈淑芬已经把事跟他说了一遍,他在心里把陈国栋几个骂得狗血淋头,一见陈国安,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五哥…"陈国安硬咽地喊了一声。 “好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别急,咱先过去看看,或许大娘写错了也说不定。”实际上陈国华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哪个当妈的会出这种错,但他见陈国安这模样,还是拿话宽慰他。 跟陈国安说完,他就转头看向正从屋里出来的媳妇,苏秀芳没等他开口,就把手里的包袱给他,“你放心,家里有我呢。”她早猜到男人会跟着去,拿好钱就给他简单地收拾了好衣服。 … “大姐,姐夫上次说国华还有几天回来?”陈国华到了王家那边就给陈淑芬男人的单位打了电话,然后之后隔几天就打一个,上次打电话说是再过三四天就回来,苏秀芳算了算今天就是第四天,眼见天都黑了还没见到男人饿,不由地心急,难道是她听岔了?就向陈国华走后就住下来的陈淑芬求证。 陈淑芬心里也急,“说是今天回来的,咋就没来吗?难道王家反悔了…”正说着呢,陈国华一脸疲倦地推门进来。 “我回来了…”他大中午就到了,只是冯美凤病倒了,身边还有个孩子,他就先跟陈国安把人送回家,然后又把事情跟陈秋生他们讲了一遍,这才摸着黑赶了回来。 洗了把脸,又吃过媳妇特意做的面,陈国华舒服地叹了口气,他这十几天来就没正经吃过饭。 ”国华,到底是咋回事?”陈淑芬再也忍不住地发问,电话里讲不清楚,所以她们一直只知道事情的大概,陈淑珍是真的死了,陈国华他们还把陈淑珍的闺女带回来了。 说到这个,陈国华就皱起了眉头,哪怕事情都过去了,他心里还是不舒坦呢,有因为陈淑珍的,也有王家的,更有冯美凤的。 他臭着脸说:“还能咋回事?王家一直就看不上陈淑珍,这回陈淑珍又生了个闺女,他们就更看不上陈淑珍了,就让王建强跟陈淑珍离了,他们连下家都找好了…"说到这里,陈国华一脸的嘲弄,“当初王家破天荒地寄钱给陈淑珍,就是怕陈淑珍回去撞破王建强的好事,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陈淑珍还是回去了。王家不中意陈淑珍,却是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 陈淑珍一回去就质问王建强,王建强当然说没这回事,千哄万哄终于把陈淑珍哄过去了,只是心里还存疑的陈淑珍是说什么都不回娘家,没办法的王家人只好偷偷地让陈淑珍在家里头住下,冯美凤不放心闺女也跟着住下了。 可问题是王建强跟个女人走得近是真的,虽然陈淑珍回来了,王建强也没有跟人断了往来,再怎么偷偷摸摸的,就在眼皮子底下,陈淑珍哪会没有察觉?于是她也不管自己这个时候见不见的人,方不方便的,偷偷跟着王建强出门逮了个正着。 这下好了,陈淑珍的性子哪忍得了?当下气上心头就闹开了,闹着闹着就把自己闹早产了。 王家一看是个闺女,那王老太婆当场就甩脸色走了,第二天王建强就过来说要离婚,原来前一天陈淑珍闹得挺大的,他单位因为听说了,以陈淑珍生二胎的事跟王建强作风问题开除了他,儿子变闺女,工作工作又没了,王建强早就不耐陈淑珍了,这会儿就想都不想地要离婚。 陈淑珍之前为了王家使劲地榨干娘家,哪会愿意离婚?冯美凤本来顶着王家的冷嘲热讽借着王家的厨房给闺女做饭,听到动静急忙忙地赶过去劝说,可这次王建强是铁了心地要离,又有别的王家人人在旁边煽风点火,陈淑珍一气之下夺过冯美凤手里的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王建强虽然没有松口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冯美凤吓得脸色苍白劝着闺女。 可陈淑珍要是听劝,她就不是陈淑珍了。 见王建强不再坚持离婚的事,她心头一喜,但却也没把刀扔掉,再一次逼王建强发誓以后都不说离婚的事,王建强不但不发誓,反而转身就走,陈淑珍本来她作势要吓吓王建强的,哪想到见王建强啥都不说地走了,她心头一急,手没了个轻重,刀就□□了脖子里,等冯美凤等人慌里慌张地把人送到医院,已经迟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冯美凤哪承受得住、等陈国华跟陈国安到的时候,她直接躺床上爬不起来,陈国安听了事情的真相,气得就要冲去王家,虽然他知道这事不能全怪王家,可人就是这样——护短,陈淑珍再不好也是他亲姐,更何况陈淑珍还不在了。 结果冯美凤却吱吱呜呜地拦着不让去,原来王家见死人了,心里又是晦气又是害怕,毕竟家里有横死的人,谁还愿意跟他们家往来,难得地主动拿出五百元钱给冯美凤不让她闹,冯美凤竟然真伸手接下来了。 不用说陈国安了,就是陈国华也气得不行,可人亲妈都已经表态了,他这个一堂千里的堂哥还能如何?要不是担心陈淑珍两个闺女,他早就回来了。 苏秀芳听了很无语,抽了抽嘴角都知道要说什么,反倒是陈淑芬破口大骂,骂王家骂陈淑珍,还骂冯美凤,骂了好一会,她问起陈淑珍两个闺女的事。 谁知道陈国华的脸色更黑了,“小的那个,在我们还没到之前,王家送人了,大的那个国安带回来……” 他真的不知道冯美凤是咋想的,她竟然觉得小外孙女克人,要是这个外孙女是个男的,她闺女就不会死了,她直接把陈淑珍的死怪到了无辜的小家伙身上,所以她明知道王家把这小家伙送人也不拦着。 听了冯美凤口口声声嫌弃小家伙的话,陈国华直接拿着包袱就要走人,可走到门口看到陈淑珍那个骨瘦伶仃的大女儿的时候,他的脚是再也迈不开了。 收养小的那户人家深怕孩子会被要回去似的,连夜去了外地,等陈国华他们到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 “我跟人打听过,那对夫妻没有自个的孩子,听说人还不错,小家伙跟着他们或许还有好日子过。”陈国华这么说倒不是安慰屋里的两个女人,实在是跟陈淑珍大闺女一比,他真心这么觉得的。 说起陈淑珍的大闺女,有个重男轻女的奶奶,亲妈回姥姥家去了,家里唯一能护着她的王建强又对她不咋上心,她这几个月的日子就别提有多难熬了,何况现在她妈还死了,所以一见到陈国安就紧拽着对方不放,别看她只有六七岁,但她心里知道,这个舅舅对她好。 看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脸怯意的外甥女,陈国安不放心把这个大外甥女留在王家,就决定带回来自己养,而对王家来说,他们还巴不得呢。 陈淑芬愤愤不平地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她是厌恶陈淑珍,可对王家也没有啥好印象。 陈国华嘲讽地一笑,“冯美凤这个当妈的都没意见了,我还能咋样?”话是这么说的,他那几天除了忙活陈淑珍的事也没闲着,王家人还以为王建强新找的女人有多好呢?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女的就是不能生跟先头的男人离了,在老家又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这才被她家的人送到亲戚家躲躲,也就王家人瞅着对方家里有钱使劲地贴过去,谁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女人的远方亲戚家。 女人那亲戚也嫌女人丢人现眼,陈国华过去打听,忙撇清关系把女人的底交代清楚,陈国华一听,哪还会好心地去提醒王家的人?他就等着看王家人的热闹。 …… 陈淑珍的死对陈秋生一家打击挺大的,陈秋生老两口一直病歪歪的,一直到了过年都没好利索。 眨眼就是又一年了,小元宝已经能走了,苏秀芳一个没注意,人就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跑,弄得苏秀芳恨不得那根绳子把小家伙绑身上。 她刚把小家伙从门槛上抱下来,小元宝就不安分地在她怀里挣扎起来,可他人小力气笑,憋红了脸了挣脱不开,急得拿手指指外面,“爸,来~” 苏秀芳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爸今儿有事,没那么早回来。”往常这个时候陈国华已经回来了。 可小家伙不听,非要下地自己走,苏秀芳差点没抱住自个的大胖小子,只好把人放地上,小家伙一落地就迈着他那小短腿朝门口冲去,然后抓住门使劲一拉,门纹丝不动。 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把门拉开,他撅着胖嘟嘟的小嘴回头看向苏秀芳,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亮晶晶的,突然踉踉跄跄地跑回来,一把抱住苏秀芳的一条腿,一手指着门,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开~” 苏秀芳被小家伙逗乐了,弯腰将儿子抱起,拢了拢他刚才在床上东滚滚西滚滚,滚得凌乱的衣领,就朝门口走去,乐得小元宝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双手紧搂着苏秀芳的脖子不放,谁知道出了门,苏秀芳并没有去院子门口,反而朝着伙房走去,小元宝一个劲地指着院子门口,一个劲的喊着,“爸,爸,爸~”嘴里叫喊着,人也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苏秀芳吓得忙抱紧儿子,轻声哄道:“元宝乖,你爸等会就回来了……”可这么小的孩子哪懂这个?眼见小家伙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无奈了,只好把儿子报道院子门口,打开门,“你看,没有你爸呢。那咱先回屋去,行吗?” 她好声好气地跟小元宝打着商量,却没想到小元宝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走动的路人,偶尔还有自行车经过,看得正起劲,压根就不想回屋里去。 他那肉肉的小胖手紧紧的抓住门柱,说什么都不松开,他扭着身子奶声奶声地说:“妈妈,不,看~” 要是换个时候,苏秀芳说不得就由着小元宝的性子,可前两天刚下过雪,外面冷着,她这回狠下心,不管小元宝的叫囔,抱着他就往回走。 “哇~”小元宝扁着嘴,闭上眼睛干嚎,身子拼命地动来动去。 苏秀芳到底舍不得孩子哭,可也不能由着他性子来,她捏了捏儿子暖呼呼的小胖手,“元宝乖,不哭,妈妈给你做肉肉,你要不要吃肉肉?”这个时候的小元宝已经不咋吃奶了,也不知道像谁?就爱吃肉,哄他吃点蔬菜就跟打仗似的。 一听到肉,小元宝哭声一顿,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瞅着苏秀芳,大有苏秀芳如果哄他的话,他就继续哭的意思。 苏秀芳被他这小模样弄得苦笑不得,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小额头,“你啊~想不想吃肉肉?”话里满是宠溺。 这下小元宝没有犹豫地点头,嘴里大声叫道:“吃,吃~”小孩子忘性大,小元宝就被肉移开了注意力,转眼就把他爸丢到天边去了。 闻着锅里飘出来的肉香,小元宝坐在陈国华特意替他打造的小椅子上,其实就是普通的椅子前面加了个小横板,既能把小元宝围起来又能当小桌子用,使劲地拍着小桌子,兴奋地叫着:“吃,元宝,吃~” …… 等陈国华回来的时候,小元宝正吃得满嘴油光,他还不会用筷子,也不要苏秀芳喂,非要自个抓起肉末往嘴里塞,看了他爸一眼,又埋头通吃,哪还看得出来刚刚急着要爸爸? 陈国华洗了把脸,苏秀芳一边把饭菜摆上桌,一边将刚才儿子的趣事和他说了,小元宝听到自个的名字,歪着头看着苏秀芳,那双大眼睛似乎在说叫他干嘛。 这可爱的模样,稀罕地陈国华捧起小脸蛋就要亲,却被小元宝一巴掌拍开,转而护食般地把他专属小碗往胸前搂,小胖手遮在上面,瞪大眼睛看着陈国华,霸道地说:“我的,元宝的~” 小孩子的劲没多大,可问题是小元宝满手的油腻,瞅着男人脸上那块有光发亮的部位,苏秀芳幸灾乐祸的笑了,儿子有多护食他又不是不知道?多这么多回了,还没学乖! 让儿子赏了一巴掌,陈国华半点都不生气,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装作要拿走小元宝的小碗,急得小元宝上半身往前一扑,严严实实地折住碗,仰着头下小脑袋寻找苏秀芳,带着哭腔说道:“妈妈,坏,打~”说着话还伸出手打了一下陈国华。 陈国华假装被打疼了,捂着被打的部位,哎哟哎哟地叫着,余光偷偷瞄向小元宝,小元宝迟疑了,陈国华立即更大声地呼痛。 小家伙好奇地看着陈国华,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直起上半身,又低头瞅瞅碗里所剩不多的肉,然后抓了一大把,就要往陈国华嘴里塞,“吃,吃~”以往他哭了,苏秀芳都是这么哄他的。 陈国华心生感动,可他哪好意思抢儿子吃的,小元宝却不干了,硬是要塞他嘴里,陈国华只好假装咬了一口。 小元宝疑惑地瞅瞅手里时不时往地上掉的肉末,又抬头去看陈国华,陈国华立马鼓起塞子吧砸吧咋地咬了起来,小元宝笑了,把手里地肉末往嘴里一塞,学着陈国华的样子吃肉。 苏秀芳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父子俩,一脸的满足与幸福。 …… 陈国华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对着半躺在床上抬头看过来的媳妇小声地问道:“元宝睡着了?”小家伙吃过饭后,就一直兴奋地玩到现在,一会儿要陈国华举高高,一会儿要他抱着到外边去,都过了睡觉的点还是要睡,直到刚刚玩累了才睡下。 见媳妇点了点头,他突然变得猴急一把扑到媳妇,低头就在她脸上啃了啃,自打有了小元宝,他都好久没跟媳妇亲热了。 只是苏秀芳先是看了一眼床里侧睡着的小元宝,然后伸着手推男人的胸膛,“国华,别……” 话还没说完呢,陈国华直接用嘴堵住媳妇的话,省得她说出坏了气氛的话,半响才移开嘴巴,微微喘着气说:“元宝刚睡下,没那么快醒,媳妇,你好久没理我了。”他越说越觉得委屈,有了儿子,他在媳妇的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苏秀芳翻了个白眼,好久,昨晚他们两个才闹过好不好,不过中途却被小元宝突然醒来吓了一大跳。 她仍是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国华,我来月事了……”说着话,她无辜地看着男人,这种事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同时,陈国华露出失望的神情,不用媳妇说,他已经摸到了,他讪讪地收回手,改为紧紧的抱住媳妇,但身子却忍不住地在她身上蹭了蹭,许家,才喘着粗气从媳妇身上翻下身,顺手把媳妇往怀里带,下巴抵在对方头顶,闷闷地说:“你明天真的回村里去给王大娘杀猪?” “回啊。”苏秀芳在男人话里调整了下姿势,跟陈国华面对面,“都跟大娘说了,哪能不去啊?” 前两天王大娘来家里窜门,说起家里要杀猪的事,让他们一家有空接回去吃杀猪宴,苏秀芳听得心痒痒的,就跟王大娘商量她来杀成不成。 对王大娘来说,谁杀都一样,她也还没跟张屠夫打过招呼,苏秀芳这么一说,想都不想地就答应了。 “那元宝咋办?”他走不开,总不能把小家伙也带去吧?其实他心里还是不希望媳妇去杀猪的。 “我跟大姐都说好了,明儿把元宝送她家去让她看一天。”陈淑芬是巴不得今天小元宝就住到家里去。 陈国华不说话了,可他那紧抿着的嘴说明了他的不乐意,苏秀芳对着他的嘴角亲了口,“我很快就回来,再说玲玲前两天病了,也不知道现在咋样?我去看看就回来。”玲玲是陈淑珍的大女儿,到了陈秋生家,这一年来都是陈国安媳妇在照看的。 陈国安媳妇一开始心里有点不愿意,平白无故多了个白吃饭的,谁会愿意?可这外甥女大概经了事会看人眼色,帮着陈国安媳妇看住大儿子,陈国安媳妇渐渐地也就把外甥女当闺女看了,虽然比不上两个亲儿子,但外甥女感冒了,她也跟着急了好几天,跟亲妈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还有陈红英怀孕了,咱也得过去看看。”谁也没想到陈红英嫁了人竟然懂事起来,主动跟陈国华家走动,每回来的时候都不空着手,不是给小元宝带块糖就是塞一毛两毛的,虽然碍于王彩桂那层关系亲近不起来,但苏秀芳也没拒绝她上门来。 儿子白吃白拿了人家这么多,他们也该礼尚往来一下。 陈国华还是不喜欢陈红英,他不说话了。 苏秀芳把头凑过去,捧起男人的脸亲了又亲,陈国华腾地一下把她压倒身下,抓起她的手伸向自己的两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可以写一本倒霉录了,先是手切了个一厘米长的伤口,然后又忘了带钥匙,还好我有经验了,在朋友那放了备份的,问题是我没带手机带钱,只能淋着雨前去她哪里拿,幸好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要不然。。。。 陈淑珍原型结局一样的,只是她的两个闺女,小的送人,不过那大那个留在婆家,最后照顾不足溺井没了。 删删改改的,最后就这样完结吧。 新文:重生之平安的小日子 完结了~谢谢你们! 其实在开这个坑的时候,我许了三个愿望:一是收藏比上一本多,二是评论比上一本多,三是不断更。 第一第二在你们的支持下实现了,第三是我自身的原因“破产”了,只能下本再努力努力。 当然了,还是有很多的不足,更新问题,错别字虫比较多,节奏没把握好等等,所以再次感谢你们的支持。 话说你们想要番外吗? 再弱弱地问一句关于下一个坑的,是我先存点稿再开还是直接开裸更?前一个就是我都不知道要存到啥时候,后一个还是老问题,更新尽量只能一天一更,尽量尽量尽量!!! 哦,新文还是那个童养媳的,我稍稍修改了一下设定,明天改一下文案! 正式完结! 谢谢大家! 第113章 话说回来陈红英也该有二十?还是二十一了? 正想着呢, 就听到陈淑芬在那说,“说是陈国成输红了眼,要拿陈红英抵赌债,陈红英知道后,连夜收拾东西住到了她对象家, 就是张屠夫侄子……”要不是出了这个事, 谁都不知道陈红英谈对象了? 说到这, 陈淑芬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以前我挺羡慕陈红英的,不光有王彩桂的疼,还有咱爸宠着,那会儿家里有点好东西, 先是我爸, 然后就是陈红英了, 连陈国成都靠后,没想到真有事了,王彩桂为了儿子, 连亲手女儿都狠得下心,跟陈国成一块耍钱的哪是啥好人?”更让陈淑芬感慨的是她爸陈春生,陈红英刚出生那几年, 可以说她是被陈春生捧在手心里疼,当时那个宠爱让她眼热不已,现在看来,他对陈红英也不过如此。爱玩爱看就来 实际上这回陈春生挺冤的, 毕竟王彩桂母子是避着他商量的,再有这些时日,他的心思全都用来骂陈国华的不孝,他是压根不知道王彩桂把主意算到了小闺女头上,还是有人到他跟前说看到陈红英在张屠夫侄子家住了好几天,他才知道这事。 可这时候说啥都晚了,整个村的人都晓得了,陈春生除了让陈红英跟张屠夫侄子结婚,还能有啥办法呢? 听了陈淑芬的话,苏秀芳却觉得陈红英怕是知道跟陈春生说了也没用,这才无奈之下选了这么一条路?要是还有别的法子,哪个女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名声臭了?即便陈红英结婚后,这件事怕是会让人说一辈子。 其实正像苏秀芳猜得那样,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随着陈春生跟王彩桂的感情变淡,陈红英发现她的处境变得尴尬了,王彩桂的心神都在陈国成身上,对她越来越不上心,她都二十二了,还没嫁人,能不急吗?她妈不上心,她只能为自个打算,一来二去就跟张屠夫侄子好了。 本来她是想跟家里面说这事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张口呢,就出了陈国成拿她抵债的事,她压根就没考虑过跟陈春生求助,回屋收拾了自个的东西就搬到她对象那了,而王彩桂母子还打算找个机会支走陈春生再行事,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所以根本就没发现陈红英已经不在家了,等他们跟债主商量好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毕竟小时候被陈红英暗地里告过数次的黑状,陈淑芬听说了这事后,实在对陈红英同情不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见怀里的小元宝不乐意地哼唧了几下,转眼就哭了起来。 苏秀芳一看就知道小家伙这是饿了,赶紧接过孩子喂奶,等小家伙吃饱喝足,苏秀芳把孩子交给陈淑芬,自己则去伙房准备做饭,刚出房门,就见陈国安大步地跨进院门。 “国安,你咋了来?”苏秀芳惊讶地问道,不是前两天刚回来过吗?还过来说陈淑珍早产生了个闺女,当时他话里话外还挺担心王家对陈淑珍有意见呢。 不过见陈国安一脸的悲哀,心头一紧,这是出事了?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陈淑珍出事了。 陈国安红着眼,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愤怒,“五嫂,我想再跟你借点钱。”换作以往,陈国安是没那个脸张这个口的,毕竟旧债还没还完,又哪好意思再跟人借钱?只不过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这些了,抿了下嘴,继续说,“我大姐她,她走了……”说到这,他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再生陈淑珍的气,也没想过她死,还是那样的死去。 想到陈淑珍的死,陈国安满脸的戾气,而苏秀芳却愣了,走了?陈淑珍不是早走了吗?瞥见陈国安的泪,苏秀芳心里一咯噔,这才明白陈国安说的是陈淑珍死了,怎么可能呢?她下意思地就想否认,可看到陈国安神情悲哀,她又觉得陈国安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那陈淑珍是真的死了? “谁?谁死了?国安,你说谁死了?”陈淑芬本来看到小元宝眼巴巴地看着苏秀芳离开的背影,心疼地抱着他来找苏秀芳,不成想却听到陈国安的话,当下惊得大叫起来,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陈淑珍怎么会死呢? 他也想知道陈淑珍是咋没了的?前两天天他妈还陈淑珍虽然早产,但身子挺好的,咋就好好的突然没了?陈国安抹了把脸,说得又急又快,“我妈发来的电报,上面就说大姐走了,我爸晕过去了……” 陈秋生一晕,陈国栋兄弟没了主心骨,就把刚走没两天的陈国安喊了回来,陈国安一接到家里的电话,他之前跟自个媳妇和陈国华说过单位的电话,一听这事就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陈秋生是受了刺激昏了过去,很快就醒来,一醒来就挣扎着要去王家,可陈国栋兄弟见他一脸的病容不让去,让他们兄弟俩去,他们又胆怯不敢,谁让他们去的再远的地方就是城里,这会儿让他们去王家,他们心里没底。 一个要去,两个拦,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僵着呢,陈国安回来了,陈秋生就抓着他的手哭着说陈淑珍的事。 陈国安同样不同意陈秋生去,不过他不用陈秋生说,他也会去陈淑珍那,只是想到上个月的工资大多数拿来还债了,怕手里的钱不够,只好厚着脸皮来问陈国华他们借。 苏秀芳一听,忙让大姑姐去店里把陈国华喊回来,自个进屋去拿钱,毕竟就是陈淑珍再不好,她也姓陈,这事他们夫妻既然知道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陈国华虎着脸回来的,在路上的时候陈淑芬已经把事跟他说了一遍,他在心里把陈国栋几个骂得狗血淋头,一见陈国安,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五哥…"陈国安硬咽地喊了一声。 “好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别急,咱先过去看看,或许大娘写错了也说不定。”实际上陈国华却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哪个当妈的会出这种错,但他见陈国安这模样,还是拿话宽慰他。 跟陈国安说完,他就转头看向正从屋里出来的媳妇,苏秀芳没等他开口,就把手里的包袱给他,“你放心,家里有我呢。”她早猜到男人会跟着去,拿好钱就给他简单地收拾了好衣服。 … “大姐,姐夫上次说国华还有几天回来?”陈国华到了王家那边就给陈淑芬男人的单位打了电话,然后之后隔几天就打一个,上次打电话说是再过三四天就回来,苏秀芳算了算今天就是第四天,眼见天都黑了还没见到男人饿,不由地心急,难道是她听岔了?就向陈国华走后就住下来的陈淑芬求证。 陈淑芬心里也急,“说是今天回来的,咋就没来吗?难道王家反悔了…”正说着呢,陈国华一脸疲倦地推门进来。 “我回来了…”他大中午就到了,只是冯美凤病倒了,身边还有个孩子,他就先跟陈国安把人送回家,然后又把事情跟陈秋生他们讲了一遍,这才摸着黑赶了回来。 洗了把脸,又吃过媳妇特意做的面,陈国华舒服地叹了口气,他这十几天来就没正经吃过饭。 ”国华,到底是咋回事?”陈淑芬再也忍不住地发问,电话里讲不清楚,所以她们一直只知道事情的大概,陈淑珍是真的死了,陈国华他们还把陈淑珍的闺女带回来了。 说到这个,陈国华就皱起了眉头,哪怕事情都过去了,他心里还是不舒坦呢,有因为陈淑珍的,也有王家的,更有冯美凤的。 他臭着脸说:“还能咋回事?王家一直就看不上陈淑珍,这回陈淑珍又生了个闺女,他们就更看不上陈淑珍了,就让王建强跟陈淑珍离了,他们连下家都找好了…"说到这里,陈国华一脸的嘲弄,“当初王家破天荒地寄钱给陈淑珍,就是怕陈淑珍回去撞破王建强的好事,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陈淑珍还是回去了。王家不中意陈淑珍,却是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 陈淑珍一回去就质问王建强,王建强当然说没这回事,千哄万哄终于把陈淑珍哄过去了,只是心里还存疑的陈淑珍是说什么都不回娘家,没办法的王家人只好偷偷地让陈淑珍在家里头住下,冯美凤不放心闺女也跟着住下了。 可问题是王建强跟个女人走得近是真的,虽然陈淑珍回来了,王建强也没有跟人断了往来,再怎么偷偷摸摸的,就在眼皮子底下,陈淑珍哪会没有察觉?于是她也不管自己这个时候见不见的人,方不方便的,偷偷跟着王建强出门逮了个正着。 这下好了,陈淑珍的性子哪忍得了?当下气上心头就闹开了,闹着闹着就把自己闹早产了。 王家一看是个闺女,那王老太婆当场就甩脸色走了,第二天王建强就过来说要离婚,原来前一天陈淑珍闹得挺大的,他单位因为听说了,以陈淑珍生二胎的事跟王建强作风问题开除了他,儿子变闺女,工作工作又没了,王建强早就不耐陈淑珍了,这会儿就想都不想地要离婚。 陈淑珍之前为了王家使劲地榨干娘家,哪会愿意离婚?冯美凤本来顶着王家的冷嘲热讽借着王家的厨房给闺女做饭,听到动静急忙忙地赶过去劝说,可这次王建强是铁了心地要离,又有别的王家人人在旁边煽风点火,陈淑珍一气之下夺过冯美凤手里的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王建强虽然没有松口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冯美凤吓得脸色苍白劝着闺女。 可陈淑珍要是听劝,她就不是陈淑珍了。 见王建强不再坚持离婚的事,她心头一喜,但却也没把刀扔掉,再一次逼王建强发誓以后都不说离婚的事,王建强不但不发誓,反而转身就走,陈淑珍本来她作势要吓吓王建强的,哪想到见王建强啥都不说地走了,她心头一急,手没了个轻重,刀就□□了脖子里,等冯美凤等人慌里慌张地把人送到医院,已经迟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冯美凤哪承受得住、等陈国华跟陈国安到的时候,她直接躺床上爬不起来,陈国安听了事情的真相,气得就要冲去王家,虽然他知道这事不能全怪王家,可人就是这样——护短,陈淑珍再不好也是他亲姐,更何况陈淑珍还不在了。 结果冯美凤却吱吱呜呜地拦着不让去,原来王家见死人了,心里又是晦气又是害怕,毕竟家里有横死的人,谁还愿意跟他们家往来,难得地主动拿出五百元钱给冯美凤不让她闹,冯美凤竟然真伸手接下来了。 不用说陈国安了,就是陈国华也气得不行,可人亲妈都已经表态了,他这个一堂千里的堂哥还能如何?要不是担心陈淑珍两个闺女,他早就回来了。 苏秀芳听了很无语,抽了抽嘴角都知道要说什么,反倒是陈淑芬破口大骂,骂王家骂陈淑珍,还骂冯美凤,骂了好一会,她问起陈淑珍两个闺女的事。 谁知道陈国华的脸色更黑了,“小的那个,在我们还没到之前,王家送人了,大的那个国安带回来……” 他真的不知道冯美凤是咋想的,她竟然觉得小外孙女克人,要是这个外孙女是个男的,她闺女就不会死了,她直接把陈淑珍的死怪到了无辜的小家伙身上,所以她明知道王家把这小家伙送人也不拦着。 听了冯美凤口口声声嫌弃小家伙的话,陈国华直接拿着包袱就要走人,可走到门口看到陈淑珍那个骨瘦伶仃的大女儿的时候,他的脚是再也迈不开了。 收养小的那户人家深怕孩子会被要回去似的,连夜去了外地,等陈国华他们到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 “我跟人打听过,那对夫妻没有自个的孩子,听说人还不错,小家伙跟着他们或许还有好日子过。”陈国华这么说倒不是安慰屋里的两个女人,实在是跟陈淑珍大闺女一比,他真心这么觉得的。 说起陈淑珍的大闺女,有个重男轻女的奶奶,亲妈回姥姥家去了,家里唯一能护着她的王建强又对她不咋上心,她这几个月的日子就别提有多难熬了,何况现在她妈还死了,所以一见到陈国安就紧拽着对方不放,别看她只有六七岁,但她心里知道,这个舅舅对她好。 看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脸怯意的外甥女,陈国安不放心把这个大外甥女留在王家,就决定带回来自己养,而对王家来说,他们还巴不得呢。 陈淑芬愤愤不平地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她是厌恶陈淑珍,可对王家也没有啥好印象。 陈国华嘲讽地一笑,“冯美凤这个当妈的都没意见了,我还能咋样?”话是这么说的,他那几天除了忙活陈淑珍的事也没闲着,王家人还以为王建强新找的女人有多好呢?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女的就是不能生跟先头的男人离了,在老家又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这才被她家的人送到亲戚家躲躲,也就王家人瞅着对方家里有钱使劲地贴过去,谁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女人的远方亲戚家。 女人那亲戚也嫌女人丢人现眼,陈国华过去打听,忙撇清关系把女人的底交代清楚,陈国华一听,哪还会好心地去提醒王家的人?他就等着看王家人的热闹。 …… 陈淑珍的死对陈秋生一家打击挺大的,陈秋生老两口一直病歪歪的,一直到了过年都没好利索。 眨眼就是又一年了,小元宝已经能走了,苏秀芳一个没注意,人就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跑,弄得苏秀芳恨不得那根绳子把小家伙绑身上。 她刚把小家伙从门槛上抱下来,小元宝就不安分地在她怀里挣扎起来,可他人小力气笑,憋红了脸了挣脱不开,急得拿手指指外面,“爸,来~” 苏秀芳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爸今儿有事,没那么早回来。”往常这个时候陈国华已经回来了。 可小家伙不听,非要下地自己走,苏秀芳差点没抱住自个的大胖小子,只好把人放地上,小家伙一落地就迈着他那小短腿朝门口冲去,然后抓住门使劲一拉,门纹丝不动。 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把门拉开,他撅着胖嘟嘟的小嘴回头看向苏秀芳,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亮晶晶的,突然踉踉跄跄地跑回来,一把抱住苏秀芳的一条腿,一手指着门,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开~” 苏秀芳被小家伙逗乐了,弯腰将儿子抱起,拢了拢他刚才在床上东滚滚西滚滚,滚得凌乱的衣领,就朝门口走去,乐得小元宝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双手紧搂着苏秀芳的脖子不放,谁知道出了门,苏秀芳并没有去院子门口,反而朝着伙房走去,小元宝一个劲地指着院子门口,一个劲的喊着,“爸,爸,爸~”嘴里叫喊着,人也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苏秀芳吓得忙抱紧儿子,轻声哄道:“元宝乖,你爸等会就回来了……”可这么小的孩子哪懂这个?眼见小家伙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无奈了,只好把儿子报道院子门口,打开门,“你看,没有你爸呢。那咱先回屋去,行吗?” 她好声好气地跟小元宝打着商量,却没想到小元宝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走动的路人,偶尔还有自行车经过,看得正起劲,压根就不想回屋里去。 他那肉肉的小胖手紧紧的抓住门柱,说什么都不松开,他扭着身子奶声奶声地说:“妈妈,不,看~” 要是换个时候,苏秀芳说不得就由着小元宝的性子,可前两天刚下过雪,外面冷着,她这回狠下心,不管小元宝的叫囔,抱着他就往回走。 “哇~”小元宝扁着嘴,闭上眼睛干嚎,身子拼命地动来动去。 苏秀芳到底舍不得孩子哭,可也不能由着他性子来,她捏了捏儿子暖呼呼的小胖手,“元宝乖,不哭,妈妈给你做肉肉,你要不要吃肉肉?”这个时候的小元宝已经不咋吃奶了,也不知道像谁?就爱吃肉,哄他吃点蔬菜就跟打仗似的。 一听到肉,小元宝哭声一顿,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瞅着苏秀芳,大有苏秀芳如果哄他的话,他就继续哭的意思。 苏秀芳被他这小模样弄得苦笑不得,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小额头,“你啊~想不想吃肉肉?”话里满是宠溺。 这下小元宝没有犹豫地点头,嘴里大声叫道:“吃,吃~”小孩子忘性大,小元宝就被肉移开了注意力,转眼就把他爸丢到天边去了。 闻着锅里飘出来的肉香,小元宝坐在陈国华特意替他打造的小椅子上,其实就是普通的椅子前面加了个小横板,既能把小元宝围起来又能当小桌子用,使劲地拍着小桌子,兴奋地叫着:“吃,元宝,吃~” …… 等陈国华回来的时候,小元宝正吃得满嘴油光,他还不会用筷子,也不要苏秀芳喂,非要自个抓起肉末往嘴里塞,看了他爸一眼,又埋头通吃,哪还看得出来刚刚急着要爸爸? 陈国华洗了把脸,苏秀芳一边把饭菜摆上桌,一边将刚才儿子的趣事和他说了,小元宝听到自个的名字,歪着头看着苏秀芳,那双大眼睛似乎在说叫他干嘛。 这可爱的模样,稀罕地陈国华捧起小脸蛋就要亲,却被小元宝一巴掌拍开,转而护食般地把他专属小碗往胸前搂,小胖手遮在上面,瞪大眼睛看着陈国华,霸道地说:“我的,元宝的~” 小孩子的劲没多大,可问题是小元宝满手的油腻,瞅着男人脸上那块有光发亮的部位,苏秀芳幸灾乐祸的笑了,儿子有多护食他又不是不知道?多这么多回了,还没学乖! 让儿子赏了一巴掌,陈国华半点都不生气,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装作要拿走小元宝的小碗,急得小元宝上半身往前一扑,严严实实地折住碗,仰着头下小脑袋寻找苏秀芳,带着哭腔说道:“妈妈,坏,打~”说着话还伸出手打了一下陈国华。 陈国华假装被打疼了,捂着被打的部位,哎哟哎哟地叫着,余光偷偷瞄向小元宝,小元宝迟疑了,陈国华立即更大声地呼痛。 小家伙好奇地看着陈国华,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直起上半身,又低头瞅瞅碗里所剩不多的肉,然后抓了一大把,就要往陈国华嘴里塞,“吃,吃~”以往他哭了,苏秀芳都是这么哄他的。 陈国华心生感动,可他哪好意思抢儿子吃的,小元宝却不干了,硬是要塞他嘴里,陈国华只好假装咬了一口。 小元宝疑惑地瞅瞅手里时不时往地上掉的肉末,又抬头去看陈国华,陈国华立马鼓起塞子吧砸吧咋地咬了起来,小元宝笑了,把手里地肉末往嘴里一塞,学着陈国华的样子吃肉。 苏秀芳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父子俩,一脸的满足与幸福。 …… 陈国华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对着半躺在床上抬头看过来的媳妇小声地问道:“元宝睡着了?”小家伙吃过饭后,就一直兴奋地玩到现在,一会儿要陈国华举高高,一会儿要他抱着到外边去,都过了睡觉的点还是要睡,直到刚刚玩累了才睡下。 见媳妇点了点头,他突然变得猴急一把扑到媳妇,低头就在她脸上啃了啃,自打有了小元宝,他都好久没跟媳妇亲热了。 只是苏秀芳先是看了一眼床里侧睡着的小元宝,然后伸着手推男人的胸膛,“国华,别……” 话还没说完呢,陈国华直接用嘴堵住媳妇的话,省得她说出坏了气氛的话,半响才移开嘴巴,微微喘着气说:“元宝刚睡下,没那么快醒,媳妇,你好久没理我了。”他越说越觉得委屈,有了儿子,他在媳妇的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苏秀芳翻了个白眼,好久,昨晚他们两个才闹过好不好,不过中途却被小元宝突然醒来吓了一大跳。 她仍是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国华,我来月事了……”说着话,她无辜地看着男人,这种事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同时,陈国华露出失望的神情,不用媳妇说,他已经摸到了,他讪讪地收回手,改为紧紧的抱住媳妇,但身子却忍不住地在她身上蹭了蹭,许家,才喘着粗气从媳妇身上翻下身,顺手把媳妇往怀里带,下巴抵在对方头顶,闷闷地说:“你明天真的回村里去给王大娘杀猪?” “回啊。”苏秀芳在男人话里调整了下姿势,跟陈国华面对面,“都跟大娘说了,哪能不去啊?” 前两天王大娘来家里窜门,说起家里要杀猪的事,让他们一家有空接回去吃杀猪宴,苏秀芳听得心痒痒的,就跟王大娘商量她来杀成不成。 对王大娘来说,谁杀都一样,她也还没跟张屠夫打过招呼,苏秀芳这么一说,想都不想地就答应了。 “那元宝咋办?”他走不开,总不能把小家伙也带去吧?其实他心里还是不希望媳妇去杀猪的。 “我跟大姐都说好了,明儿把元宝送她家去让她看一天。”陈淑芬是巴不得今天小元宝就住到家里去。 陈国华不说话了,可他那紧抿着的嘴说明了他的不乐意,苏秀芳对着他的嘴角亲了口,“我很快就回来,再说玲玲前两天病了,也不知道现在咋样?我去看看就回来。”玲玲是陈淑珍的大女儿,到了陈秋生家,这一年来都是陈国安媳妇在照看的。 陈国安媳妇一开始心里有点不愿意,平白无故多了个白吃饭的,谁会愿意?可这外甥女大概经了事会看人眼色,帮着陈国安媳妇看住大儿子,陈国安媳妇渐渐地也就把外甥女当闺女看了,虽然比不上两个亲儿子,但外甥女感冒了,她也跟着急了好几天,跟亲妈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还有陈红英怀孕了,咱也得过去看看。”谁也没想到陈红英嫁了人竟然懂事起来,主动跟陈国华家走动,每回来的时候都不空着手,不是给小元宝带块糖就是塞一毛两毛的,虽然碍于王彩桂那层关系亲近不起来,但苏秀芳也没拒绝她上门来。 儿子白吃白拿了人家这么多,他们也该礼尚往来一下。 陈国华还是不喜欢陈红英,他不说话了。 苏秀芳把头凑过去,捧起男人的脸亲了又亲,陈国华腾地一下把她压倒身下,抓起她的手伸向自己的两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可以写一本倒霉录了,先是手切了个一厘米长的伤口,然后又忘了带钥匙,还好我有经验了,在朋友那放了备份的,问题是我没带手机带钱,只能淋着雨前去她哪里拿,幸好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要不然。。。。 陈淑珍原型结局一样的,只是她的两个闺女,小的送人,不过那大那个留在婆家,最后照顾不足溺井没了。 删删改改的,最后就这样完结吧。 新文:重生之平安的小日子 完结了~谢谢你们! 其实在开这个坑的时候,我许了三个愿望:一是收藏比上一本多,二是评论比上一本多,三是不断更。 第一第二在你们的支持下实现了,第三是我自身的原因“破产”了,只能下本再努力努力。 当然了,还是有很多的不足,更新问题,错别字虫比较多,节奏没把握好等等,所以再次感谢你们的支持。 话说你们想要番外吗? 再弱弱地问一句关于下一个坑的,是我先存点稿再开还是直接开裸更?前一个就是我都不知道要存到啥时候,后一个还是老问题,更新尽量只能一天一更,尽量尽量尽量!!! 哦,新文还是那个童养媳的,我稍稍修改了一下设定,明天改一下文案! 正式完结!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