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帝国崛起》 第1章 姑娘请留步 “督师且放宽心,大军兵围玛瑙山,张献忠老贼已是瓮中之鳖,这次管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杨嗣昌微微颔首道:“此番十面张网,能让张贼授首,左将军功不可没!” 左良玉哈哈大笑。 此刻,玛瑙山中四下里都在激战,官军以压倒性优势杀的义军伏尸遍野。 张献忠老营主力向北逃窜,其余各营四散突围! …… 眼皮如有千钧,肩膀上更是火辣辣生疼,冯恺躺在竹席床上艰难睁开眼。 泥巴垒成的土房间里除了身下竹床就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竹桌和一张篾凳,床边魁梧汉子单臂托着下颚,口水顺着络腮胡子流的稀里哗啦。 冯恺醒过来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了,不过浑身乏力也懒得动弹,正好也利用这段时间,他弄清楚了当前的处境。 他穿越了……怎么死的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睡觉,醒过来已是物是人非…… 现在是崇祯十三年,他的身份是张献忠麾下左营一条龙薛成才部将高英的二弟。 义结金兰六兄弟! 老大高英,乃是左营排得上号的猛将! 老三赫笍死于桐城之战。 老四袁鳞……就是床边上的粗汉。 老五徐鹏,是个秀才,兄弟几个大名都是人家起的,腰里总揣着一柄折扇,时不时拿出来扇扇装十三。 老六方磊,还是个孩子…… 崇祯十三年二月,明兵部尚书杨嗣昌,明将左良玉、郑崇俭围攻太平玛瑙山。 旬月间,张献忠部尸横遍野,损失极其惨重,老营被打散,各部没有号令只能分散突围。 三月初贺人龙率军于韩溪寺大败左右二营,左营主将薛成才,右营主将贺国现率部投降。 高英率本部三百多兄弟向西突围,一路激战,最终侥幸穿过包围圈空隙逃出生天,而那个时候的冯恺已然中箭昏迷。 冯恺现在都不敢闭眼,只要眼睛一闭,脑海里面就浮现出透天的战火,遍地的尸骸,一个个曾经谈天谈地谈女人的好兄弟被明军的钢刀削掉了头颅,被长枪捅穿了胸腹,被箭雨射成刺猬,被烈火烧成了焦尸! 伏尸数万,不亲身其中,谁都无法体会战争的残虐!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女孩有些清瘦,皮肤泛着小麦般的光泽,眼睛很大,很有灵气,一只手里拿着一药臼,另一只手里面端着一只白瓷碗。 不大的房间里顿时充斥进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开门声惊醒了袁老四,手腕一滑,脑袋差点磕到床沿上面。 “二哥,你可算是醒了!”袁老四一双牛眼瞪的老大,话音惊喜还带着颤。 冯恺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是醒了,但是宁愿没醒…… 贼老天让他穿越,为什么不把他穿到皇帝身上,那样日日夜夜,酒池肉林,做个醉生梦死,荒淫无道的昏君才是他毕生的追求呐。 现在好了,开局就是炼狱难度…… “该喝药换药了。”女孩走到床边将瓷碗递给袁老四,粗手粗脚的糙汉连忙接过,开始给冯恺喂药。 等到冯恺被灌了一脖子的药汁,女孩似乎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撵开袁老四然后轻轻的将冯恺扶起身,一勺一勺的将还剩下半碗的药汁给喂了下去。 随后女孩转过身,袁老四嘿嘿贼笑着将冯恺上衣除去,然后开始解开缠在伤口的布带。 动作野蛮粗暴,解开最后一层的时候疼的冯恺脸上冷汗直流…… 女孩转过身,脸色微微发红,轻手轻脚的将冯恺肩胛上的草药祛掉,看了看伤口说:“没化脓,没事了。”说完将药臼里的新鲜草药一点点涂抹在伤口上,又从腰带里面取出新的布带给冯恺缠上。 伤口清凉麻痒,原本火辣辣的灼痛感顿时减轻了九分,布带上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很好闻。 “美……姑娘请留步。”见女孩要走,冯恺赶紧叫了一声。 女孩秀眉微蹙,不解问:“公子可是觉得身上不适?” 冯恺连忙摇头,苦笑:“想来是姑娘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是粗人,也知道大恩不言谢,以后姑娘只要用得着在下,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袁老四的牛眼瞪的更圆了。 “救死扶伤是医家本份,公子无需放在心上。”说完这话,女孩甜甜一笑便转身离去。 “二哥,咱咋觉得你现在说话跟老五那酸货一个德性?” 冯恺反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兄弟们如何了?” 袁老四眼圈陡然一红。 “大哥……大哥战死了……三百多兄弟,活下来的就剩五十几个。” 在袁老四带着哭腔的话当中,冯恺算是弄清楚了这几日间发生的事。 贺人龙奉杨嗣昌军令围剿义军左、右、前三营,三营兵败如山倒,被剿杀数千起义军后,三营先后投降,但是更多的好汉子却不愿意降明,于是各部自行突围。 高英部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杨嗣昌此番召集了以左良玉、贺人龙为首的十几路兵马,下定决心要在玛瑙山彻底将张献忠剿灭。 但是玛瑙山地势复杂,而杨嗣昌的目标是张献忠的老营主力,也一直死咬住老营不放,于是高英部突围尽管也遭遇了明军,但历经血战,终于还是逃出了包围圈。 那个时候高英部三百多号兄弟死的死,重伤的重伤,最后逃出来的就剩下不到两百。 没过多久,他们又遭遇了明军搜捕败敌的军队,激战之后,冯恺中箭,流血过多,力竭昏迷,老大高英知道死战,最后必然会被闻讯赶来的明军一网打尽,于是自己带着七八十个兄弟拼死断后,让袁老四背着冯恺逃跑。 几兄弟哪里肯抛下兄弟逃命,不过被老大喝骂之后,只能背起冯恺狂逃。 一直逃到了现在所处的山中,这山中原本只有两户人家,一个是猎户赵家,赵猎户死了以后,家小无以为生便只能出山去找活路。 还有一户就是这女孩家,女孩叫于蕊,母亲早亡,父亲是个药农,平日里就在山中采摘药草拿到山下去卖,得了钱后买些米粮艰难度日。 两个月前,于蕊父亲还是和往日一样入山采药,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显然是凶多吉少…… 袁老四逃到于家的时候,冯恺已经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了进气,弟兄们都觉得没救了打算把冯恺给埋了继续逃命,谁承想苍天有眼,遇到的女孩于蕊竟然懂药理会用药,一番施救,愣是把冯恺从鬼门关前给拽了回来…… 第2章 天下何愁立足 冯恺斜靠在床上发呆,很明显不是女孩的医术有多高明,因为真正的冯恺已经挂了,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不知道什么原理魂穿而来的他。 原本只存在于电视剧和小说里面的桥段,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冯恺的感受是无比的魔幻。 可就算再不真实也改变不了他已经穿越的事实,既然已经发生,那么他现在无需考虑为什么会穿越,如何穿越这些破问题,他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 活下去! 崇祯十三年到崇祯自挂东南枝还剩下四年时间,冯恺不觉得老天爷让他穿越是为了拯救这个历史上最有骨气最刚的王朝的,事实上以当前大明面对的形势,估计就是天老爷亲自撸袖子下场,也未必能挽狂澜于既倒。 大明为什么会亡?崇祯能力差还喜欢被忽悠,辽东将门养寇自重,东林垃圾、土地兼并、财政破产等等因素太多了…… 拜后世历史群所赐,冯恺对于明末这段历史并不陌生,甚至还在论坛群里面和群友们激辩过,比如李自成和张献忠如何才能取代大明建立新的汉人王朝,如何才能把强盛的满清揍成死狗等等。 现在融合原主记忆加上袁老四的叙述,已然在冯恺的脑海里面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形势图。 对于挖了老朱家祖坟还降而复叛的张献忠,崇祯绝对是恨入骨髓,而张献忠自己也不傻,他知道自己挖了皇陵,就算投降,以后也必然会被清算,所以压根就没想过真降,而明廷就算知道张献忠假降也同样没办法,也只是先打算稳住张献忠,先灭了李自成,然后回过头来再收拾张献忠。 崇祯十二年,张献忠再举叛旗,崇祯被气的吐血之余下旨让杨嗣昌督师,调集湖北、陕西、四川等地武装力量围剿张献忠,而且不接受投降! 最终盘踞在太平县的张献忠,因为疏忽在玛瑙山遭遇惨败,老营精锐折损过半! 可以说发展到这一步,张献忠基本上可以宣判死刑了,然而张献忠派人和左良玉密谈,告诉左良玉,只有他活着,左部才有价值,他若死了,就凭左部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必然会被猜忌心甚重的崇祯清算。 左良玉被说动了,再加上自己觉得玛瑙山一役他乃是首功,而杨嗣昌是督师,肯定会夺首功,于是对杨嗣昌的军令阳奉阴违,最终让张献忠逃过了一劫。 随后张献忠声势越来越大,崇祯十四年破襄阳杀襄王,崇祯十六年据武昌建立大西国! 袁老四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屋门再次被推开,头戴文士巾,身穿儒衫,手里面握着一柄破折扇的徐老五出现在门口,一见冯恺果然醒了,顿时眉开眼笑道:“徐某这几日数次占卦,就知道二哥吉人自有天相,你看,二哥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是个快断气的?” 生龙活虎……冯恺觉得徐老五的眼睛里面长了痔疮! “你个书生都活的好好的,二哥怎会咽气!” 冯恺觉得袁老四的嘴里估计也长了痔疮…… “别扯蛋了,老五,你是读书人,心眼比咱们这些粗汉多,说说看,现在怎么办?” 徐老五打开折扇扇了两下又合上:“山下有明军斥候游弋,而且这两日比前几天多了不少,我以为当速速撤离,否则最多三日明军斥候就会搜山!” “往哪撤?” “东南方向斥候较多,北边几乎没有,此时向北撤离,应该不会遭遇明军,出山之后先打探大帅下落,然后前去汇聚便是。” 冯恺摇头道:“那是把兄弟们往死路上带啊。” 徐老五眉头一皱:“二哥是觉得大帅此番凶多吉少?” “这倒不一定,只是明廷深恨大帅,否则这次也不至于调遣十几路大军围剿,咱们这一营的弟兄没剩几个了,就算回去也是被别的营吞并,或者充当马前卒,最后咱们弟兄只会成为炮灰,咱不怕死,就怕死的不值。” 徐老五像是不认识冯恺似的说道:“二哥这次死里逃生,似乎不太一样了。” 袁老四立即配合着点头。 冯恺苦笑:“死过一次,自然会变,老三死了,老大估计也……不说了,你们可愿意听我的。” 没等徐老五发表意见,袁老四当即捶了两拳胸脯:“老大死了,咱们弟兄肯定听二哥的!” “老五你呢?” “这些年老大觉着咱是读书人,什么事都喜欢让咱来拿主意,可咱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知道,二哥要是肯拿主意,以后咱也不装了,哈哈。” “好,那我也不说废话了,我要带着弟兄们去成都!” “成都!”袁老四和徐老五不约而同惊呼。 冯恺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如今山外全都是搜剿大帅主力的明军,这时候去寻老营跟送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就算能躲的过搜剿的明军,这地方上还有卫所,巡防兵,我们五六十号人还带着利刃,不是贼都是贼。” “那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成都?”徐老五还是不能理解。 “现在中原被义军犁了一遍又一遍,早就是满目疮痍,种庄稼的都找不到几条汉子,回去找老营,最后无非是四处流窜,裹挟百姓,最后死在路上成为野狗的晚饭。 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虽在大帅的手底下当兵,可大帅还有闯王的所作所为就是活脱脱的土匪,土匪山贼能有什么好结局,要么被诏安要么被剿灭,都是两个肩膀扛一颗脑袋,凭什么他们能称王称霸,咱们就不能自己拉一支队伍!” 这话一出,就连脑袋不太灵光的袁老四都觉得是他么这个理。 “四川不一样,四川是天府之国,最主要的是这里没怎么被祸害过,咱们只要找到立足之地,慢慢积蓄力量,来日看准时机举势,这天下何愁没有立足之地!” 徐老五可没被冯恺的豪言壮语给冲昏头脑,径直问:“二哥先前也说了,咱们怎么着也有五六十条汉子,身有制甲,手握钢刀,出山估计走不到百里,就得被闻讯赶来的官兵干掉……” 第3章 馋人家身子 “化整为零!”冯恺眼中射出一道精光:“一起走还着甲带刃那是找死,让弟兄们把甲脱了,把刀扔了,假扮成逃难的流民,以最快的速度朝成都方向行进,对了,于姑娘家可有粮食。” “有。”徐老五答道:“于老爹是卖药材的,这年头药材不愁卖,于老爹也知道山外兵荒马乱的,所以卖了药材就买不少粮食进山,所以囤了些粮食,足够我们几十个兄弟吃个把月的,只是于姑娘人不错,还救了二哥一命,咱们抢她的粮食不太好。” “有粮食就好,让于姑娘和咱们一起走!” 袁老四叫道:“二哥你不但要抢粮食还要抢人!” “说什么胡话呢?”冯恺无语道:“深山老林多豺狼虎豹,一个小姑娘待在山中一天两天没事,可谁敢保证一直没事,还有山下的明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派斥候搜山,于姑娘孤零零的一个女娃,落在那些兵匪手里能有个好,咱要带她走,是要报她的救命之恩。” “于姑娘不肯走。”徐老五叹了声:“我昨天就问过她了,也告诉她留在山里面危险,可于姑娘执拗的很,说是要在山里等她爹回来,哎。” “劈晕了带走。” 袁老四牛眼再瞪,这还不是抢人,现在他有十成的把握肯定冯老二不是报恩而是馋人家身子,想恩将仇报…… “好了,既然听我的就别叽叽歪歪,告诉弟兄们,把软甲兵器都埋了,再把粮食做成干粮,弄薄一点,贴身藏好,明日一早出发。” “二哥身上的伤……” “无碍,都是刀头上舔血的糙汉子,命大死不了!” 次日一早。 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冯恺一夜过后,脸色红润了些许。 几十名弟兄按照冯恺的吩咐,现在一个个衣衫褴褛,看上去比难民还难民。 “我不走!”于蕊倔强叫嚷,看到冯恺出来,恨恨的看着,仿佛是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救他这个土匪头子。 “于姑娘!”冯恺沉声道:“明军斥候已经搜山,最多三天就会搜到这里,你若不跟我们走,可想过后果。” “搜山的是军队,不是匪贼!” “乱世之年,兵不如匪啊。”冯恺劝道:“匪原本也是良民,我们为什么要提着脑袋造反,是因为朝廷不给百姓活路,横征暴敛、民不聊生,那些当兵的劫掠地方,杀良冒功的事做的难道还少了,冯某要带姑娘一起出山,是因为姑娘救了我一命,冯某不忍心你落在兵匪的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蕊轻咬嘴唇,似乎觉得冯恺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终究是下不了决心。 “姑娘何须犹豫,跟我们出山,冯某可以保证姑娘安全,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冯某把这条命赔给姑娘便是。” 于蕊被说动了,点了点头。 冯恺脸上露出笑意,转头看向院子里面的弟兄们。 “弟兄们,明廷无道,当官的如同恶鬼,天下义士纷纷揭竿而起,三百年代有王者兴,这天下姓朱的坐不住,就该换个主人! 咱们都是一个营的弟兄,这些年同生共死,一个又一个弟兄死了,如今你们听我的,那我就不能把你们往死路上面带,所以我决定去成都! 我想给弟兄们找一条活路,想带弟兄们搏一个出身,但是我知道这条道同样是九死一生,所以冯某绝不强求。 人各有志,有些弟兄也过厌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冯某也不强留,谁要是想找个深山老林,隐姓埋名的过日子,或者想回去找老营,找大帅,大可自行离去!” 院子里面五十几号汉子前后左右互相看了看,其实要说主见,他们基本没有,高老大死了,那么他们天经地义就会唯冯老二马首是瞻,冯老二说要他们装扮成难民去成都,那就去呗,没什么好说的。 可现在冯老二给了他们选择…… 说真的,这几年追随八大王转战南北,他们早已经见惯了生死,也知道自己有一天必然会死在战场或者逃亡的路上。 他们想过退和逃,但是这天底下全都是贪官污吏,跑到哪里能有活路?没有活路! “人死鸟朝上,烂命一条的苦哈哈,不造反早就死了,造了反还有一条活路,现在高大哥不在了,冯二哥就是咱统领,冯统领去哪,咱去哪!” 有人带头起示范作用,几十个汉子顿时嗷嗷叫唤,一句话,冯恺要去成都就去成都,能不能到的了成都他们不管,死了大不了埋深点,别给野狗刨出来吃了就行。 “下山!” 按照昨天制定的计划,几十人分七八拨出山,毕竟几十条汉子目标实在太大,而且常年握刀,这虎口都起了茧子,要是引起怀疑,跑都跑不掉。 冯恺唯一担心的就是官兵会抓难民当壮丁,不过要是真那么倒霉,除了拼死一搏也没别的招。 此去成都上千里,关山险阻,苦难重重,冯恺倒不怕迷路,毕竟已经设定了路线,出山之后走达州、南充、遂宁、德阳入成都,一路往西走,最不济也能一边走一边问路。 此时官军主力在东、北两面搜寻张献忠老营,西南面太平的很,不过此间恶战不断,导致不少百姓只能拖家带口躲避兵灾,几十人混在难民潮中倒是一点都不显眼。 “于姑娘脚力还真不输男儿。”冯恺由衷赞叹。 本以为带于蕊出山多少是个累赘,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这姑娘精明的很,或许知道自己有一点姿色,所以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自己脸色搞的青黑青黑的,这要是晚上偶然撞见,没准能把人吓个半死。 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都看不到布眼,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不想被引起注意,免得被豪强抓去当妾当婢。 几天时间过达州进入南充地界,一路上于蕊非但没有掉队,甚至连一点点的疲态都没有,委实让冯恺刮目相看。 第4章 求生欲 “山里的姑娘可不是城里的娇小姐,这些年随父亲采药买药,山路崎岖可比这官道难走多了。” 几天的时间于蕊和冯恺也熟了,加上冯恺时不时和她说些有趣的笑话,这心里早已经放下了戒备。 “深山宁静,远离世俗,在如今这世道,确实是难得的净土,但是妹子一个人独居深山,如何抵御猛兽还有逃入山中的贼人,更何况身为女儿家,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于蕊瑶鼻轻嗅,似是不屑道:“于家世代药农,配制的药粉撒在屋子周围,寻常猛兽哪敢靠近,我从小和赵大叔练拳脚,寻常的宵小随便就打发了,还有,我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 冯恺嘿嘿笑道:“你也知道咱们这些人可都是反贼,去了成都没准就得落草,到时候当个山大王,总得有个压寨夫人不是。” “你再胡言乱语,以后可就不理你了!” “妹子害羞了。”冯恺大笑,引得不少难民侧目,估计心里面已经开始骂冯恺神经病了,都逃难了还能笑的出来,这不是没心没肺是个啥。 说句不矫情的话,冯恺确实对于蕊有些意思,这姑娘样貌娇俏,不娇柔做作,性格大方开朗,还会医术拳脚,除了肤色没那么白腻外,绝对是乱世当中的佳人。 不过现在冯恺还不会考虑这些,毕竟此番前往成都,他要做的事可谓是大胆至极,一个行差踏错,必然团灭! 所以冯恺打算到成都以后先把于蕊安顿好,然后实施自己的计划,计划成功,什么都好说,要是败了,也不至于害了人家姑娘。 越往西走,难民越少,毕竟不是陕西、河南那等乱战之地,百姓要么被裹挟的差不多了,要么肯定是逃的越远越好,这次的难民潮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因为官军围剿张献忠导致的。 过些日子不管张献忠被剿灭还是逃了,这四川地界总归还是要趋于平静的,那么逃出来的难民到时候该回家还是回家,所以注定不会逃太远。 从山中逃出来快一个月,冯恺一行终于抵达成都东城之外,这个时候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难民了,冯恺一行就显得尤为显眼,不过冯恺运气不错,这一路上虽然也碰到过好几批官兵,不过看他们跟叫花子似的肯定没什么油水,所以也是无惊无险。 七八个人藏在东城外的一座小山谷当中,留下一人接应后面的弟兄,安顿好了以后,冯恺对袁老四说道:“去抓一两个成都本地人来。” 袁老四对冯恺属于绝对的唯命是从,拍了拍胸脯表示没问题,旋即没了踪影。 等到日落,又有三批弟兄被接应到了山谷,袁老四也回来了,背上背着一个胡子都白了一大半的小老头。 “本地人?” 被一巴掌拍晕的小老头醒过来就看到二三十个精壮汉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土匪! 要不是见过些世面,心理素质稍微强点,这时候没准能被吓尿了裤子。 “小老儿世代都住在成都郊野,平日里种些菜送去城里卖……” “可识字?” “小时候读过私塾,识得几个字。” 冯恺表示很满意,再问:“不怕告诉你,咱们弟兄都是亡命徒,原本也占了一处山头逍遥快活,被官兵围剿逃了出来,现在到了成都地界讨日子,问你话老实交代,要不然就挖个坑把你埋了。” “老实交代,小老儿一定老实。” “那咱问你,这成都府里面可有什么大户,比如为富不仁的富商,比如喜欢欺压百姓的豪强!” “有,有,有,多了去了。”小老头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好汉这是要劫富济贫?” “现在是我问你!”冯恺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头没有半点身为俘虏的觉悟。 “要说这成都最大的富户肯定是蜀王府,蜀王……” 冯恺无语……蜀王府……确实富,而且据说是大明最富的藩王,没有之一! “你意思咱们这几十条汉子去劫蜀王,给人家塞牙缝吗?” 小老头讪讪笑了笑,他已经不紧张了,人老成精嘛,一眼就能看出冯恺不是凶神恶煞。 “这成都府里面的管士绅,祖上出过嘉靖、万历的进士,显赫的很呐……” 冯恺听明白了,这管姓士绅家仗着祖上余荫,这些年勾结官府做生意,什么巧取豪夺、逼良为娼、强夺民女、伤人性命的事都没少干! 总之一句话,这管家就该被灭门,上上下下都凌迟了都不带有冤枉的…… 小老头的意思更简单,好汉们不是要劫富济贫么,赶紧的去劫杀了这管家,为民除害才是义士所当为嘛。 不过看冯恺似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小老头又连忙说了几个为富不仁的商贾,看见冯恺的深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给落了回去。 “这成都府内可有什么香火不盛的寺庙?” “寺庙?”小老儿一愣,似乎猜到冯恺这么问的用意,连忙应道:“有,还不少,城南有一座小山,山上有座小庙,名叫云兴寺,里面只有一个主持老和尚还有四五个沙弥,好汉要是找地方落脚,这云兴寺绝对是个好地方。” “你这老头倒是聪明,不过人有时候太聪明可不是好事,你看,现在我话问完了,是不是也该送你上路了?” 小老头脸色一白,求生欲爆发。 “这位好汉,小老儿可不聪明,只是从小到大就活在这几里地上,对成都了如指掌罢了,好汉要杀了小老儿灭口,无非是担心小老儿出卖众位好汉的行踪……”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无非是表示他还有利用价值,以后他们进了城,自己还能做个向导啥的。 冯恺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更何况穿越到明末这样的乱世,一个行差踏错,这几十号弟兄的命就得交代在这成都府,所以为了不走漏消息,杀了这老头很显然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但是他现在改主意了…… 第5章 占寺 五十三位弟兄一个不少全部聚集到了山谷,次日一早,一行人分成二三十拨向成都进发,小老头被敲晕了,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这脸上被糊的一塌糊涂,原本还算干净的衣服还被呲了两泡老尿,多远就能闻到一股骚臭味…… 守西门的巡防兵看见三三两两的叫花子,顿时厌恶的皱眉,随便问了两句就把目光盯向了入城的骡马车,很显然,这些才是他们的油水。 袁老四背着小老头入城,当即被拦下喝问:“干什么的。” “我爹病了,带他入城寻个大夫。” “滚,滚,城里面可都是贵人,熏着了贵人,几个脑袋够砍的。” “军爷您行行好。”袁老四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求,被敲了几棍子也不肯走,守门兵也是无奈,又踹了两脚怒骂:“要是死在城里拿你是问,快滚!”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袁老四屁滚尿流的进了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四川乃是天府之国,一等的风水宝地,成都作为四川首府,自然更是人杰地灵,风水绝佳。 不过就算再富庶的地方也少不了穷人,比如这城南就是穷苦百姓的聚集地。 云兴寺就位于南城一座土山上面,冷冷清清的,基本上没什么香火。 寺庙就这样,香火越是旺盛的就越旺盛,没香火的就是没香火,城南百姓普遍穷苦,自己都养不活了,哪里来银子给寺庙添香油钱,至于稍微殷实一点的人家,就算要求神拜佛,也只会选择香火旺的寺庙,想法很朴素,香火旺表示灵验嘛。 云兴寺的方丈度雨来自陕西,陕西遭了兵灾之后,就带着几个徒弟一路化缘来到了成都,本来是打算找一处大庙落脚,无意间遇到这座已经破败的小庙,于是稍微修葺了一下,便容了身。 师徒几人在寺边开辟了几亩地,种些庄稼还有菜蔬,不需要缴税,这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这一日度雨做完了早课,本打算去打理一下果蔬,却听见寺门外轰然闯进了几十个叫花子! 叫花子进寺自然不是来拜佛添香油的,不过本着佛门慈悲为怀的理念,度雨老和尚还是上前合什道:“诸位施主不知从何处而来,可是打算在小庙歇脚?” “老子是土匪!”袁老四眼睛一棱,显然对秃头没什么好感。 度雨一怔,淡笑道:“施主说笑了,小庙破败,贫僧和几个徒弟都只能靠种些粮食艰难度日,哪里还有银子孝敬诸位好汉。” “好了老四。”冯恺微笑着上前道:“大师无需担心,我等落难来到贵寺,只求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此处偏僻,正合我等心意,恐怕要打搅大师一些时日,等到我等有了出路自会离去,这些日子的开销也会如数奉上。” 都成叫花子了,还如数奉上…… 度雨再次合什:“施主只要不嫌小庙简陋,只管安居便是,佛门乃是善地,自然没有赶客的道理。” “大师不愧是佛门高僧,那在下就先行谢过了。”冯恺还了礼道:“不过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我们落难而来,也算亡命之徒,可不想走漏了风声,大师若是与我等相安无事便罢,若是走漏了风声……” “施主放心,出家人与世无争,断不会做无妄之事。” “那便好。” 一行人在云兴寺暂时安顿了下来,这一个月来跋涉千里,风餐露宿、凄风苦雨的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也没吃过一顿饱饭,这云兴寺虽然破了些,可厢房倒有十几间,粮食虽然不多,可也能坚持一些日子,不过五十多条汉子吃上半个月,估计庙里和尚就只能啃树皮了…… 入夜,灯火如豆,四弟兄围坐在一起,老六方磊今年不过十六,不过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武痴,平日里除了睡觉就是练武,性子沉闷,半天都憋不出个闷屁,此刻坐在一起就跟杵了根破树桩子似的。 这一路上徐老五算是彻底发现老二变了,原本对高大哥唯命是从,从来不喜欢发表意见的冯老二,陡然间变的极有主见,而且有的见地说出来就算是他都震惊不已,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甚至于冯老二对于当前天下形势所表现出来的洞察力就连他这个读书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比如如今大明遍地烽火,说起几十家义军当中声势最大的必然李自成、张献忠和罗汝才几家,如果说谁能推翻大明取而代之,那么也必出这三家无疑! 然而在冯恺看来,义军声势固然浩大,但都不足以定鼎天下,虽说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明还有不少精锐力量足以平乱。 义军想要亡了大明,流寇作风还有体制等等都是硬伤等等。 比如李自成,自从高迎祥被杀成为义军领袖之后,动辄就能聚集起数十万兵马,然而事实上是这数十万大军超过八成都是被裹挟而来的老弱妇孺。 每遇大战,这些老弱妇孺就会成为炮灰,死上一批又一批炮灰之后,活下来的就成了老卒,进而有了老营真正的精锐。 但是几十万人可不简简单单只是个数字,几十万人就是几十万张嘴,要吃饭要养活就只能不断劫掠,被劫掠的百姓没了生路便只能追随义军讨一条活路,于是在陕西河南这些地方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便成了常态。 更可笑的是李自成竟然打出‘均田免赋的口号,当然闯王来了不纳粮确实能赢得民心,但是这种口号根本不可能实现,这句口号也说明李自成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了流寇,否则没有赋税,拿什么来养活军队! 一旦李自成建立政权,自己把赢民心的‘均田免赋’给废除,那么原本垒的越高的名声,崩塌的就越快,摔的也只会更惨! 至于张献忠和罗汝才也和李自成一样,他们起义是为了抗争,为的是反抗暴政,但其本质依旧是匪,不是官军眼中的匪,而是自己都把自己当成匪! 匪贼固然能把王朝打的满目疮痍,但终究不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起义,最终也只会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第6章 恶犬 徐老五问道:“二哥,这一路上都没问,是不知道能不能到成都,现在到了,二哥你是不是该给咱们弟兄交个底,下面什么打算?” “积蓄力量!”冯恺答道:“明太祖当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于是有了大明江山,咱别的不会,抄作业难道还不会?” “抄作业?”徐老五无语:“二哥你现在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实在是听不懂……” 冯恺笑了笑:“当流寇最后的下场必然是被剿灭,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积蓄力量,招兵买马,锤炼出一支军队出来,先把这成都府给占了,再图后计!” “二哥莫不是在开玩笑!”徐老五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就凭我们这点人,还想占成都?” “我有个大胆的计划,只要成功了,未必没有机会,就算失败了,大不了去陪高大哥罢了。” 徐老五不说话了…… “老四。” “二哥打算咋干,刀山火海的咱老四绝不皱一下眉头!” “明个晚上你带几个身手好的弟兄去一趟西城,寻到那个姓褚的商贾家,把姓褚的给灭了门再说,咱们现在需要银子,有了银子才好办事,老五,你带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去蜀王府外转悠,刘老头说了,蜀王最宠爱的儿子朱平棹养了一处外室,找到地头,准备劫了!” “你还真打算动蜀王!”徐老五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在成都要动蜀王,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富贵险中求,不拼就是等死,更何况把弟兄们拖到成都来,我可不是来找死的,照我说的办,成功的希望很大!” “既然二哥这么说,那我没意见,老四,小六,你们怎么说?” 袁老四嘿嘿笑道:“咱烂命一条也没个主见,二哥说咋就咋,左右也就个死,怕球。” 方老六撇了撇嘴:“要没什么事,我去练武了。” 问了也是白问,方老六去练武,袁老四也充当陪练去了,冯恺和老五又聊了一会,便各自睡觉,这么多天也没睡过踏实觉,如今身在寺庙,也不用担心被告密,度雨和尚想必也知道,他敢告密,必死无疑! 次日,十几个弟兄分成两拨,徐老五带人朝北城蜀王府而去,冯恺则是去了西城寻那褚姓商贾的晦气,方老六留在庙里看着。 西城乃商贾云集之地,商业氛围极其浓郁,褚正清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缺德事做的太多,一妻一妾生了两儿两女,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幼子一个,花了不少银子送进南国子监买了个监生。 褚家在西城经营一家成衣铺、一家布店还有一间粮油铺面,算不上豪商巨贾,但也颇有身家,只不过风评一直不太好。 之所以不好,主要有两件事,一件事是前年冬天,有逃荒的穷苦人讨饭讨到了褚家,被轰了出去还摔断了一条腿,最后活活冻死在褚家门口。 另外就是褚正清还放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穷苦人家但凡还有一点办法,谁愿意借这吸血的钱,没办法跟褚正清借了五两银子,约定半年归还,利钱三分,谁知道褚正清在借契上动了手脚,半年后让人家连本带利还二十两,那小民被逼的拿田典了贷,最后气不过就吊死在了褚家的门头上面…… 其实说真的,这种事在民间并不少见,灾年的时候成千上万的流民被挡在城外,官府不闻不问,富户豪绅当作没看见,最后被活活冻死饿死的比比皆是。 至于因为借贷而破产,最后卖儿卖女卖老婆卖自己的更是数不胜数,司空见惯了也就不稀奇了。 寻常百姓不敢指着权贵豪绅的鼻子骂,私底下吐上几口口水,骂几句丧尽天良还是敢的,袁老四劫来这刘老头当真是块宝,对这成都府里的大事小情,鸡零狗碎的事当真是了如指掌,着实让冯恺少费了不少功夫。 “刘老头对姓褚的家很熟,家里现在只有一个老妇,一个小妾,还有一个老管家和两个护院,咱们先去摸清楚褚家几间店面位置,等入夜了潜入褚家,杀人夺财!” 当下几人分散去了街市,见到精壮汉子竟然成了乞丐,不少商家皆露出鄙夷神色,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就好像后世的乞丐,要么是老弱,要么是残疾,你要是一个五大三粗,手脚齐全的壮汉也乞讨,估计能被喷一脸屎。 “这位大兄弟可是家里遭了灾,咱这店里还缺伙计,只要肯出把子力气,总能有口饭吃,等熬过了灾再回去便是。” 街市上热热闹闹的,热心的店家还真不算少,无非是看冯恺他们有些力气,想三文不值二文的雇个苦工。 不过冯恺只说是来投亲的,也一口的外地口音,这才断了念想。 临近入夜,几人摸到褚宅附近,歪歪斜斜的缩在墙根,一副饥寒交迫的样子。 成都府也有宵禁,也有巡夜的城防兵来回转悠,不过谁也不会去管乞丐,这不是废话,抓乞丐回去有什么用,榨不出油水还浪费粮食,要是让官老爷知道还免不了一顿排头,所以只要乞丐老实点,不随意乱跑基本没人会管。 到了子时,成都府已是透黑一片,街上冷清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的时候,冯恺几人动了,潜到褚宅墙根,留下一名弟兄在外放风,其余几个翻身便入了宅内。 黑夜当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翻墙入内的不速之客,乃是一条恶犬! 不过正所谓会叫的狗不凶,那恶犬也不叫唤,呼啸着就冲向几人! “好畜生!”面对扑面而来的恶狗,袁老四点了个赞,然后欺身上前,一拳正中凌空扑至的恶狗下颚,顿时将那恶狗给击翻了出去,恶狗一声哀嚎,落地翻身,知道不敌,便要叫唤,袁老四哪里会给它机会,踏步而上,一只如泰山压顶般的重脚直接踩在恶狗咽喉处,随即俯身双手一错,扭断了恶狗脖子。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第7章 管叫你不得好死 住在西厢房里面的两个护院不约而同的翻了个身,睡梦当中似乎听到狗叫,不过终究还是睡的太沉,所以没醒。 不过东厢房里的管家倒是醒了,迷迷糊糊的翻身坐起,他似乎也听到了狗低唤了一声,所以起来解手顺便看看。 褚家占地差不多有两亩,借着月色也能模糊的看个轮廓,几兄弟半个字也不说,无比默契的扑向东西厢房。 老管家开了屋门,似乎打算先吸一口新鲜口气,但是冯恺钵大的拳头旋风一般直接将其咽喉击碎,整个过程如电光火石,没有半点声响。 另一边,袁老四已然移开了门栓,只见一道刀光如同匹练一般划破夜色,直劈袁老四面门! 护院毕竟是护院,能被褚正清这等恶商聘为护院,身手和警觉性岂能差了,先前恶狗临死前的嗷呜声没能惊醒他们,可几人嘈杂的脚步声终究还是让两人醒了过来。 等到袁老四弄门栓的时候,护院岂能不知道家里面遭了贼,能不声不响的杀了恶狗,来人身手岂能弱了! 于是两护院迅速拿刀站在门后,只等贼人开门的一刹那,先干掉一个再说。 只可惜他们碰到的可不是寻常的毛贼! 刀尖上跳舞,死人堆里趟过无数个来回的悍匪,若是栽在这种几乎没杀过人的护院手里那才叫笑话。 说时迟那时快,袁老四顺势后仰,借势单脚一踢,正中护院手腕,那护院被这一踢,手腕虽说没粉碎,可哪里还能握的住刀,钢刀脱手飞出,袁老四单手反撑于地,一个翻身跃起,接住钢刀便是一挥,斗大的一颗头颅凌空飞起,腔中的热血喷出三尺高! 哐当一声,屋子里面的护院见袁老四干脆利落的宰了自己兄弟,自然知道自己遇到了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当即被吓尿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护院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刀。 “料理干净,不要让血腥味散出去。” “喏。”一起潜入的兄弟应了声,屋子里面有两只大木箱子正好派上了用场。 外间的动静不算小,睡在偏房小妾那里的褚老爷也被惊醒,知道宅子里面进了强人,也不知道自家护院能不能杀退强人,便抖抖索索的躲在了床底下。 杀进主宅正房内的冯恺燃起灯,只见墙角处缩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妇人。 “某不杀女人!”冯恺转身出了屋子,跟进来的弟兄一声不吭,上前扭断了妇人的脖子。 都他么土匪,装啥滴良民…… 偏房内,小妾裹着被子惊恐的看向点燃了烛火的冯恺,刚想要惊叫,只看见冯恺杀人般的目光扫了过来,顿时将叫声咽回了肚子。 “褚东家别藏了,出来见见。” 褚正清一脸煞白的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牙关打颤道:“好……好汉,可……可是劫……劫财,只……只要能……能饶小的一……一命,小的愿……愿……愿给。” 冯恺嘿嘿笑道:“咱们弟兄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可也不是杀神,像褚东家这么上套的,咱能饶一命就饶一命,不过得要看褚东家肯拿多少银子来买自己的命,如果能让咱满意,咱就把你绑了,过个几日,你铺子里面的伙计掌柜的自会来寻你,那个时候咱们弟兄早就离开了成都,也不怕你去告官。” “五……五百两,小的愿拿五百两买……买命!” “五百两?”冯恺冷笑:“看来褚东家觉得自己命就值五百两啊,算了,既然褚东家连个诚意价都不肯给,咱还是自己搜算了,左右时间多的是。” “好汉,好汉!小的出两千……出两千两买命!”见到提刀进来,那刀还在滴血的袁老四,褚东家快疯了,他知道遇到这群凶神就算给银子都不见得有个活路,可不给银子必死无疑,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就算只有一丝的机会,又哪里肯放过。 “两千两啊……”冯恺笑了笑:“不够,一口价五千两,少一百两拿一根手指头来抵,少两千两,就把两手两脚剁了做人棍!” “我给,我给!可小的宅子里没这么多现银……” “老四,宰了他,咱们自己找!” “好勒。”袁老四上前晃了晃钢刀,做欲劈状,那小妾见这架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有!有!有!”褚东家哪里还敢耍小心眼:“家里面没那么多现银,可金锭凑凑也够,小的糊涂了,好汉勿怪,勿怪。” 冯恺上前就是一巴掌,冷喝道:“他妈的,你耍老子!” “小的错了,小的该死。”褚东家倒也干脆,直接左右开弓抽了自己几巴掌。 褚东家真的是怕了,再不敢玩什么花头,被押着去了书房,然后移开书柜,露出一个暗坑,从坑里面取出一方木盒。 那边袁老四已然扭断了小妾的脖子…… 木盒打开,只见里面装着半箱子的金锭,每个金锭十两,这半箱子金锭差不多有七八十个! 这也是褚东家实在是怕死,要不然让冯恺翻箱倒柜的来找,还真不一定能找到这处暗坑! “小武。” 跟在冯恺身边的武义上前就准备把姓褚的干掉。 “哎,别急着动手嘛,咱们打家劫舍也得讲究个信誉不是?” 武义愣了愣,跟这种无良奸商还谈什么江湖道义,更何况这褚宅都被杀绝了,留着姓褚的做甚,不过统领没让杀人,他自然不会动手。 “褚东家,这宅子里面现在除了我们和你以外已然没活人了,按理来说,杀了你才能绝了后患,本来冯某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褚东家这么上道,倒是让冯某改了主意,不过……” 褚正清脸上冷汗直流,现在他当真是命悬一线,眼前的杀神只要动了杀念,那他必死无疑。 “好汉只管放心,小的破财只想保住狗命,绝对不敢举告各位好汉,小的敢发誓,若是违背,小的必定不得好死!” “我现在要是一刀宰了你,也管教你不得好死!” 第8章 百年字号 “小武,你觉得褚东家这话能信否?” 武义沉声:“统领,小武觉得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可是本统领觉得褚东家还有用咋办?” “小的还有用,有用!” “小武啊,褚东家以后我就交给你了,我让他去哪,你就跟到哪,晚上睡觉你得守着,他就是上茅房,你也得在外面看紧了,他要是有半点异动,杀!” “统领只管放心,只要姓褚的敢大声叫嚷一个字,小武就一拳碎了他喉咙!” 褚东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冯恺冷笑,杀了姓褚的不会费什么手脚,但是褚家灭门的事根本瞒不了几天,届时这等惨案,没准就会让成都府草木皆兵,对他后续的计划影响颇大,留着姓褚的一命,自然能将这种事给杜绝了,另外他也确实留着姓褚的有它用。 几人连夜在褚宅花圃里面挖了一个大坑,将护院、管家、大妇和小妾的尸体尽数扔进坑里面埋了,打理好地面,倒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褚正清还活着,谁敢说褚家发生了惨案! 几人随便在褚宅里面找了衣物换上,算是彻底告别了难民身份,小武成了褚东家新招的护院,而冯恺则是摇身一变成了位风流倜傥的佳公子。 次日一早,小武随着褚东家去票号将两锭金子换成现银,然后便按往常一样去各个店铺转悠,顺便拿了几十件成衣,只说是有客定下,掌柜的自然不会多说。 冯恺带着袁老四去找了家铁匠铺子,打铁的匠户吃的就是辛苦和手艺钱,见到贵客上门,连忙擦擦汗就把冯恺迎了进去。 “公子可是要打什么稀奇物事?”打铁的汉子也看人说话,要是袁老四,他没准会问是不是要打造兵器,要是寻常百姓,自是要问是不是要打造农具,看菜下碟罢了。 “是挺稀奇,就怕你这铺子未必能打的出来。”冯恺也准备了折扇,这时候拿出来,一脸的纨绔像。 铁匠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怕是不知道咱这吴家铁铺的名气,咱也不是自吹自擂,公子你随便去问问街坊,就凭我老吴家的手艺,不敢说是成都府里最好的,但是百年的字号,从我记事到现在几十年,还真没有打造不出来的玩意!” “人有一张嘴,谁不会胡吹。”冯恺扇了扇道:“本公子要打造两件兵器,你若是会打,银子你不用愁,可要是打造不出来,怕不是要被本公子砸了你的招牌。” 吴铁匠嘿嘿笑道:“要是我老吴都造不出来,估计这成都府里也没哪家铁铺子能造,真要造不出来,公子也不要脏了手,我老吴自己拆了招牌。” “本公子等的就这话。” 冯恺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成都地界上,这吴家铁铺不是最大的,但历史肯定是最悠久的! 这也是得益于明太祖操蛋的户籍制度,不管是民户、军户还是匠户,只要子嗣不出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那上一辈干啥就还是干啥,比如这吴铁匠,据说太祖年间就是打铁的,愣是打了快三百年铁也没出个读书人…… 冯恺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这是昨夜在褚宅连夜画的,上面乃是一支枪刃,长约四十公分,三面开刃带有血槽,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三棱军刺加强版。 “这是兵器?”吴铁匠拿着图看了好一会功夫。 “本公子别的不喜欢,就喜欢打造些稀奇古怪的兵刃,怎么样,能不能打造的出来?” “这兵器倒是新奇,打造出来难度很大,恐怕要废些功夫。” “本公子要这三棱刃通体用百炼精钢打造。” “这……可以,不过……” “银子不是问题。”冯恺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桌上道:“这样一柄五两银子够不够?” “公子说笑了,即便此刃用百炼钢费些功夫,可也值不了五两,一两五足够了。” “本公子银子出去,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冯恺说着又拿出一张画了草图的纸来。 “这是什么?”吴铁匠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是一只鸟铳的枪管。” “鸟……鸟铳!”吴铁匠身躯一颤,骇然道:“公子,鸟铳一直都由火器局督造,民间私造,可是杀头的大罪!” “你照图样打造出来,谁能看得出是鸟铳?这不过是根管子罢了。” “这……这倒是……不过……” “没什么不过的,你能造就造,我要一百支,不能造本公子就换一家问,一支五两,不要次品!” 吴家世代打铁,也曾经被官府召集去火器局打造过鸟铳,可说实话,那火器局造的鸟铳算个什么玩意? 银子都被官老爷贪了,还指望精工细作? 所以大明的兵只有老弱才会用鸟铳,精锐谁用那玩意,那破玩意杀敌不行,炸膛把自己炸残炸死倒是常见的很…… 冯恺拿出的是后膛燧发枪的枪管图,实际上在崇祯八年的时候毕懋康就已经发明了燧发枪,不过也就是个雏形,但是相对于前膛火绳枪毫无疑问是跨时代的进步。 然而崇祯八年的时候,天下已是遍地烽火,朝廷穷的底掉,哪里有精力和银子去改进发展燧发枪,要是燧发枪能早诞生十年,并且在大明普及的话,没准历史就得改写…… 冯恺要造的后膛燧发枪没有多先进,事实上以他不多的军械知识也造不出高端枪械,更何况他也知道在没有成熟工业之前,什么底火、膛线这些玩意想要克服,难度无异于登天,造一两支估计问题不会太大,但是想要形成流水线那是做梦。 身为穿越客,又碰上这么倒霉的时代,冯恺想要在乱世立足,他除了能想到发展火器和军工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留下一百两银子当做定金,冯恺几人离开了吴家铁铺,不用担心吴铁匠会告密,因为吴铁匠不至于放着到手的银子不赚,还傻逼一样的把银子送给那些贪官污吏。 当然以防万一,冯恺还是在铁匠铺外面留了两个人,日夜轮流监视! 第9章 杀你们的人 “你要的药,最大包投井里面,水缸里面放一小包就够了,两三天内都有效。”于蕊现在住进了褚宅,这几日间从各个药铺买各种各样的药材,终于把药给配好。 不是什么高端的黑武器,也就是加强版的蒙汗药,混在水源里面,不管是吃了用水做的饭还是菜肴,昏睡大半天不成问题。 褚东家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感觉自己苟且偷生是不是错了,这伙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要对蜀王府下手! 这要是被捉住,那可得凌迟! “事情比我预料的要轻松,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小子的行踪摸清楚没?” “摸清楚了。”徐老五颔首道:“天下虽乱,可成都府一向承平,这小子也没什么戒心,往日里外出也就带三两个护卫,一般日就会去外室居处一趟,倒算是个长情的。” 冯恺嗯了一声:“这里是成都,是蜀王的地盘,蜀王府不但有府兵还有驻扎在城外的三千卫所兵,另外还有城里的巡防兵,务必小心为上,咱们要干的事不能有半点差错,稍微出了些许纰漏,没准就会把咱们几十号弟兄的命给彻底交代了。” “二哥放心便是。”徐老五不以为意,反正已经走上绝路,能不能从绝路当中冲出一条生路,如今也只能是听天由命。 冯恺看了眼褚东家道:“褚东家很怕?” 褚正清战战兢兢道:“好汉,那蜀王府足有五百护兵,你们要……要寻蜀王的晦气,只怕……只怕……” “老老实实做好你的事,日后如果咱们兄弟发达了,少不了你那一份,若是咱们兄弟死了,算你命歹。” 褚东家两眼发黑,这是上了贼船,想下是不可能了…… 三日后,蜀王嫡子朱平棹出了王府,约了好友在艺馆吃了酒,待到申时过了大半,便领着两个护卫去了柳树街外室居处。 外室名叫尚莲,原本是成都府内一家艺馆的头牌,被朱平棹看中之后强赎了身,不过蜀王府怎能容艺子进门,于是便被朱平棹收了外室,这女子倒是个有手段了,被赎身快三年,愣是把朱平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每隔个几日不来睡上一晚,都浑身不得劲。 成都府的人也都知道这里是蜀王子安排外室的地,所以也没谁不长眼敢来骚扰,这艺子带着一个伺候丫鬟还有一个厨娘,日子过的倒也安逸。 从朱平棹出了蜀王府的那一刻,消息每过两刻钟传到冯恺这,等到朱平棹进了艺馆,一直过了子时,五十三位弟兄之一,绰号‘瘦猴’的侯关就潜入了外宅,不动声色的在厨房里的水缸里面下了药粉。 于蕊亲自配制的药粉入水即化,无色无味,袁老四亲口试过,一小点融在满满一缸水里面,让那货足足睡了三个时辰。 尚莲知道朱平棹要来,早早吩咐厨娘做好了晚饭,还特意熬炖了一只母鸡,弄了几个下酒小菜,等到人来天色已然擦黑,不过很显然朱平棹已然喝高了…… “莲儿无需忙活,酒醉身乏,待我先睡一会。”朱平棹摆了摆手,径直去了内间困睡。 两名护卫也准备了饭食,不过他们的任务是保证朱平棹的安全,自然不可能饮酒,简单的吃了碗饭又喝了两碗鸡汤,便打算到门口守着。 谁知这一起身只觉得头重脚轻,险些栽倒。 “不好,饭菜有毒!”其中一名护卫惊呼,手已经按到了刀柄上面,谁知手上无力,竟然抽不出刀! 就在这时,院门开了…… 冯恺带着袁老四、瘦猴、马疯子两人施施然走进院内,顺手还把门给栓上了。 满院子的除了厨娘还没来得及吃饭还有醉的人事不知的朱平棹外,其余几人全被撂倒。 不过护卫的抗体终究还是强些,尽管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可终究还是强撑着没昏睡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 “杀你们的人。”冯恺冷笑一声看了眼满桌狼藉,还有缩在角落里的厨娘叹了口气。 厨娘是无辜的…… 但是没有办法,身在乱世,若是心慈手软,死的只会是他和他的兄弟。 义不掌财,慈不掌兵呐。 袁老四干这事最拿手,也永远不会有负罪感,干净利落的干掉两护卫和厨娘,然后轻车熟路的找来铲子开始挖坑…… “你们是什么人?”同样的问话,没了护卫的愤怒,倒是多了三分女子绝望的惊恐。 冯恺看了一眼马疯子,随后两名女子香消玉殒。 朱平棹醉的不省人事,不过被一瓢冰冷的井水浇在脸上,顿时清醒了过来,看到房中的两个陌生人,也分不清个形势,怒道:“你们是……” 话问一半,便被一柄短刀抵住了咽喉! 朱平棹顿时怂了,不过毕竟是蜀王嫡子,尽管怂,可开口求饶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冯恺有些意外,能否实施蜀王府计划,关键就在朱平棹身上,今日如果没有动小朱,那还能想其它办法,可既然动了就只能动到底,否则麻烦大了。 也就是说冯恺需要朱平棹因为怕死积极配合自己的行动,否则就只能杀了,可一旦杀了他,最迟明天晚上蜀王府就会得到消息,届时他能不能逃的掉,谁都说不准。 “说,俺妹子是不是被你劫去的蜀王府!” 朱平棹本以为死多活少,可现在听到这么一问,顿时不解道:“你妹子?” “不错。”冯恺恶声道:“俺妹子一个月前被你们蜀王府的人劫去王府,你们这群狗贼,不拿咱们穷苦人当人,今天老子就算死,拉上你个天潢贵胄一起,也他娘的不亏。” “你妹子叫什么,蜀王府谁劫的?” “于蕊,只知道是什么王子看俺妹子有几分姿色,便动了色心派人劫了!” “我没劫,父王也不止我一个儿子,不过父王管教甚严,我那些兄弟就算胆大包天劫人,也不可能公然藏在王府!” “俺不信!” 第10章 绞肠痧和噬骨毒 “你要怎么才肯信!”落在贼匪的手里,朱平棹只恨自己大意也估计自己凶多吉少,身为蜀王之子,他不愿意向贼人低头,但是现在他觉得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能有机会活,那为什么要死? “咱要进蜀王府找我妹子!” “你疯了!”朱平棹觉得冯恺得了失心疯,搜蜀王府?那简直就是找死,冯恺死不死他不在意,关键他怕这贼人死之前拉上他垫背! “咱可以冒充你护卫,你带我进蜀王府,如果找到咱妹子,你要负责把她弄出来,如果没找到,你要负责护咱们出城,你放心,咱只要妹子,不要你命,说到做到!” “好!”朱平棹打定主意,只要进了蜀王府就寻机会逃跑,届时再将这几个贼人碎尸万段。 “吃了它!”冯恺拿出一枚青黑色的丹丸。 “这是什么?” “毒丸,用几百种药草配制,世上除了咱以外没人有解药,吃了它,带咱进王府,届时咱们安全了,自然会给你解药。” 朱平棹不想吃,可看到冯恺杀人的目光,知道不吃的话,根本不可能得到贼人的信任,那么立时就会有杀身之祸,无奈只能取过毒丸,皱眉咽了下去。 不一会功夫,朱平棹浑身冒起冷汗,人也从床上摔倒在地,浑身痉挛,痛不欲生! 冯恺算准时间后拿出一枚白色药丸给其服下,这才让朱平棹停止了抽搐,满脸的狰狞,满眼的畏惧。 绞肠痧! 那颗青黑色药丸乃是于蕊配制,服用之后,便如同得了急性绞肠痧一样,会让人生不如死。 然而只要药效一过,那便无碍,冯恺拿出的白色药丸自然也不是什么解药,只能起到缓解作用,加上时间差不多了,朱平棹自然相信自己给他吃的是解药。 “滋味如何?” 朱平棹此时看向冯恺的目光,就如同是看着地狱里面归来的恶鬼。 “这是噬骨毒,一旦发作,如同蚁钻骨髓,中了此毒,除了独门解药外,谁中此毒将会哀嚎三日三夜而死,刚才给你吃的这白色药丸是临时解药,吃了之后十二个时辰内不会发作,一旦过了十二时辰,就会如刚才那般生不如死!” 朱平棹浑身一颤。 冯恺又取出一颗红色药丸和青色药丸道:“这红色解药能管一月,也就是说服用此丸,可以让你在一个月内无噬骨之痛,至于这青色丸,是根治之丸,服了之后可根解此毒!” 朱平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青色药丸,要不是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个时候多半已经饿狗扑食上来硬抢了。 “咱只想救咱妹子,并没有害你的意思,更何况害了蜀王子嗣,咱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只要你配合咱,咱可以保证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身体里的毒也不会发作!” “我信!”朱平棹咬了咬牙,不信也得信。 “那好,明日一早,你就带我们几个进王府,咱问你,蜀王府,你可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只有极少数几个地方能进,祠堂、父王的书房,姐妹的闺阁,还有内城除非有父王的同意,否则王子也进不去。” “咱妹子不可能在这些地方,那行!” 料理了朱平棹,又按套路把几个被干掉的尸首处理清楚首尾,几人便守着朱平棹等着天亮。 此时冯恺一颗心还在七上八下,毕竟这次的计划极其冒险,看起来是按部就班,可谁也不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故,万一要是…… 呸呸……怎么可能会有万一! 次日一早,冯恺、袁老四、瘦猴还有马疯子四人‘护送’袁平棹回蜀王府。 对于蜀王府,冯恺只知道一个轮廓,当初朱元璋让儿子朱椿镇守西南,派人兴建蜀王府,历时整整五年才修建完成的蜀王府,其雄伟可见一斑。 按照冯恺的计划,他会在王府内所有的食用水源投毒,不过冯恺最担心的是王府内的水井是不是直通地下河,不过王府饮用水最先取的肯定是水缸里的水,而水缸里的水一般都有储备,不太可能现取现用。 现在也管不了太多,这也是冯恺唯一能想到的法子,成与不成,看天意! “棹殿下。”守在蜀王府正门的几名护卫垂首行礼,看见冯恺几人并不认识,不过跟着朱平棹回来,也不敢多问。 几人就这么施施然的进入蜀王府内。 蜀王府的布局其实形似于缩小版的紫禁城,王府的常驻宿卫基本上都集中在入正门之后右面的建筑群内,而左面则是王府属官的办公区域,再往里走过了承运门则属于王府的后宫,成年王子是不允许居住在内城的,和紫禁城一样,居住在内城的除了蜀王这一个男人外,就只有蜀王妻妾、内侍以及宫女等等。 所以在朱平棹看来,冯恺要找他妹子,怎么着也不该来蜀王府,应该去王府别院,也就是王子们居住的地方才对,至少没有必要来侍卫们居住的地方,难不成哪个侍卫还能狗胆包天将女人窝藏在王府之内? 但是冯恺执意要进,朱平棹也没办法。 几人进了王府右面的侍卫居住区,一路上见到的侍卫皆是恭谨行礼,谁也不敢多问半个字,而朱平棹自己则是疑心越来越大。 但是到底哪里可疑,朱平棹也委实说不上来,只知道那叫瘦猴的四下乱窜,冯恺似乎有意配合瘦猴似的来回走动,期间几乎将右城侍卫区给转了个遍,尤其是膳房待的时间最久。 半个时辰后,朱平棹被裹挟着离开王府,别说内城,就连承运门的门楼都没靠近。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朱平棹之所以能得蜀王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嫡出,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其从小聪明伶俐,拥有过人的才智。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朱平棹还相信冯恺找妹子的鬼话,那真是把他当成弱智了…… “我们要干什么和你无关,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咱可以保你无碍,没准还能送你一场富贵!” 朱平棹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笑话,匪贼竟然要给他这个蜀王嫡子富贵,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11章 杀戮 瘦猴跟马疯子分别去了云兴寺和褚家大宅召集人手,冯恺和袁老四则是贴身保护朱平棹磨时间。 如今民间百姓基本上都是一日两餐,可富贵人家大多都是一日三餐,蜀王府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克扣这么点粮食用度。 等到午时过后,众侍卫就会轮流用餐,那些宿卫在承运门门楼上的侍卫也会有人专门送餐,按照于蕊的说法,她配制的药粉,从吃下去到发作,最快一刻钟,最慢要半个时辰,各人体质不同,发作的时间自然有快有慢。 这是一场豪赌,成败就在于王府侍卫能被撂倒多少! 只要能把王府侍卫给撂翻了去,那么内城的蜀王还有内侍以及女人,不过就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王府门口站岗的几名侍卫用了午饭,没过一会,只见一名侍卫猛的栽倒在地。 其余七名轮值侍卫见状连忙围过去,却在这时,一个个只感觉胸短气闷,噗通便又栽倒两个。 身为侍卫,岂能少了警觉性,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自己中毒,那真就成了弱智,五名没倒的侍卫不约而同抽出钢刀,就在此时他们看见棹殿下带着十余精壮大汉不急不慌的走了过来。 早上棹殿下带了四人入王府,现在他们中毒,棹殿下又带了十来人回来! 蜀王最宠爱的王子,竟然要对父王不利! 这是几名侍卫最简单的猜想,但是容不得几人多想,药效已经发作…… 这样的一幕自然逃不过街上行人的眼,不过这一幕出现的快,结束的更快,更何况他们也认识棹王子,哪里敢管这等闲事,一个个低头赶路,多望一眼也是不敢。 冯恺带来的弟兄将门口的侍卫背进王府,留下四人顶替,片刻后,徐老五便带着三十多弟兄鱼贯而入蜀王府。 此刻徐老五的脸上满是冷汗,昨夜冯恺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没心没肺的袁老四和武痴转世的小六,屁的意见没有,可他着实被吓的不轻。 冯老二竟然要用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办法混进蜀王府,还要毒翻蜀王府内的数百护卫,进入杀入蜀王府内城! 这何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胆子简直是已经大到没了边际! 其中一环扣一环,任何一个环节只要稍微出了一点点的纰漏,这次来到成都的五十三个弟兄,最后能活着离开的,估计……没有! 不过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富贵险中求,就算死,在死之前能干一票这等能青史留名的大案,那他么的死算逑! 右城里的侍卫并没有全部被药翻,还有十几个还没来得及吃饭的,看见身边的兄弟一个个被药翻,心道不妙,刚要前往左城向王府属官汇报,便看见棹殿下带着几十汉子冲了进来! 棹殿下脸色煞白,一看就是被劫持,为首的侍卫一声怒喝:“放了棹殿下,莫要自误!” “误你大爷!”袁老四一声暴吼,上前当头就是一刀,说话的侍卫哪里知道劫持棹殿下的暴徒竟然这般凶悍,刀都没来得及抽出便被一刀砍翻。 说时迟,那时快,几十条身经百战的老营精锐立即冲杀过去,可叹蜀王府的侍卫也是一等一的好汉,可惜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转眼间便被全数砍倒。 “全杀了!”冯恺一声令下,几十悍匪便纷纷出动搜索,只要还没断气的就扭断脖子,不到半个时辰,几十汉子就将这右城内给搜了个遍,屠杀三百二十七名王府侍卫! 蜀王府屹立成都近三百年,何曾经历过这等杀戮,朱平棹浑身惊颤,死活想不通这伙贼人哪里来的胆量,竟然敢打蜀王府的主意。 冯恺的心肠早已经硬了!先前在褚宅杀人还多少有些负罪感,但是现在完全没有! 没有人是天生的魔头,冯恺自然也不会例外,或许是身体里面还残留着原主的暴虐因子,又或者很清楚自己如今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局面,冯恺知道,只要自己有一点心软,那么等待他的多半就是万劫不复。 贼老天既然把他送到了这个倒霉的时代,自己明知道几年之后满清就会入关,更知道野蛮凶残的清狗为了统治华夏大地,颁布剃发令,掀开一场场的杀戮,这么一想都让冯恺心里觉得好受了许多。 毕竟他是为了华夏,今日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来日能剿灭满清,还汉人之山河! 当然,那还很遥远,而且冯恺知道,他有很大的概率死在半途,但是不拼一把,死难瞑目! “全解决了。”徐老五忧心忡忡的回报,能这么简单的解决掉王府数百侍卫,到现在都让他觉得有些梦幻。 但是解决了侍卫,徐老五也知道,他们的这次行动已然迈过了最为艰难的一步! “留十个兄弟守住这边,不得有任何出入,把这些侍卫尸首捆上石头沉入内河……还是先简单处理一下,待我料理了蜀王,在把这些尸首拖出城外埋了!” 听到冯恺竟然要料理自己的父王,朱平棹忍不住叫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冯恺呵呵一笑:“既然干了这等绝命的买卖,自然要为咱这几十位弟兄求一条活路,现在嘛去找你父王谈一笔买卖,若能谈妥自是万事大吉,若谈不拢,说不得咱们弟兄也只能拉着这座蜀王府陪葬!” “你们不会得逞的!” “再要废话,先送你上路!” 朱平棹傻了,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 蜀王府委实太大,右城发生的动静虽然不小,可连左城都没惊动,更别说是内城,左城的属官该办公的还是办公,当然身为王府属官也没什么政务可言。 王府最大的属官说白了就是朝廷任命,监视蜀王一举一动的官员罢了,而藩王也不得插手地方政务以及军事,否则王府长史一本报上去,没准就是大祸。 蜀王朱至澍正在昭明殿中欣赏歌舞,时不时还评头论足一番,显得好不惬意。 而冯恺此时已然带人抵达了承运门! 第12章 蜀王 承运门偏门大开,原本该宿卫在城门口和城头上的侍卫却是一个不见。 “于姑娘的蒙汗药,这效果有些出乎冯某的预料。”冯恺嘿嘿一笑,徐老五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笑的出口。 “走,咱们去会一会蜀王爷!”说完,冯恺当先一步迈入承运门内,为了保险起见,还留下五位弟兄去料理掉承运门楼上被药翻的宿卫。 穿过承运门,过承运殿、端礼殿后直抵昭明殿前,一路上有朱平棹做带路党,倒是顺坦的很,即便朱平棹身后跟了二十几人,可都身穿王府侍卫服,是以也没引起怀疑。 不过要是真有不开眼的内侍敢叽叽歪歪,那冯恺也不介意先拿几个喂喂刀子,可以说当冯恺第一次迈入蜀王府投毒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没了退路! 要么死无葬身之地,要么搏出一条活路,杀出满身的富贵,最不济就是拉着蜀王当垫背! “棹殿下这是?”昭明殿前内侍见到朱平棹到来,连忙躬着身子上前。 朱平棹此时也是横下了心,知道此时他已经彻底上了贼船,想要下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就凭他带贼人入王府,致使三四百王府侍卫死于非命这一条罪过,估计他这辈子就已经完了。 这倒不是说蜀王有多在乎侍卫的死活,而是他将蜀王置于危险境地,此罪便是罪不容赦! 所以现在朱平棹身在贼船下不了也不能下,只有和冯恺一赌到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个死字罢了,死在贼人的刀下还是被父王赐死,能有什么区别? “我有要事要见父王,速速通传!” 内侍不敢怠慢,连忙入殿汇报,不一会的功夫,内侍回来告诉朱平棹,蜀王让他进去,不过跟随而来的众侍卫只能留在殿外。 “棹儿,有何事要见本王?”朱至澍摆摆手,让舞娘退下。 “父王……孩儿……孩儿……” 蜀王眉头一锁,似乎有些不悦,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机灵,今日主动来见,却又为何一反常态? “父王!”朱平棹钢牙一咬:“有贼人……” 砰…… 殿门直接被踹开,随后丢进七八个生死不知的内侍,殿内顿时乱作一团,蜀王大惊,眼中喷火,只道是最心爱的儿子发动兵变,哪里还敢怠慢,也考虑不了那么许多,起身就要往后殿逃。 一柄钢刀如同匹练飞出,咄的一声钉在蜀王逃跑前路上的殿柱子上面,吓的蜀王一屁股朝后摔倒。 “内侍全部宰了!这些宫女……”冯恺终于还是没忍心下令杀掉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舞娘,吩咐道:“全部关去偏殿!” 当着蜀王的面,冯恺带入殿中的弟兄,手起刀落,将殿中内侍尽数抹了脖子。 顿时间,整个昭明殿中充斥着一股浓郁到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朱平棹已然失去利用价值,不过冯恺还是当着蜀王的面给了其一颗红色药丸,所谓的噬骨毒自然是扯淡,不过既然做了戏,那也不妨把戏码给做足了。 等到弟兄们将内侍尸首和宫女全部移去了偏殿,冯恺这才笑眯眯的上前打量起这位历史上的末代蜀王。 据说末代蜀王朱至澍通音律,有才情,还好色如命,贪财至极。 别的冯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崇祯十七年,也就是大明灭亡的那一年,张献忠率数万起义军杀入成都,朱至澍和嫔妃跳入琉璃井最后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然一命呜呼。 这样的结局其实算不上太差,至少比被李自成乱刃分尸的襄王和被做成福禄宴的福王要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最让冯恺疑惑的不是别的,而是大明朝走到末路,眼看着就要亡国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藩王要钱不要命,这些要钱不要命的藩王当中最典型的就有朱至澍。 话说崇祯吊死煤山之后,死讯传到成都,那时候有不少人蛊惑朱至澍监国,朱至澍也心动了,为此巡案刘之渤直接跳了金水河。 后来张献忠攻打成都,巡抚龙文光要蜀王出钱犒赏三万成都守军,朱至澍不肯,于是军心大失,成都城破。 等到义军围住蜀王府,朱至澍想要出钱募集兵勇守卫王府的时候,已经没人鸟他,最后落了个跳井而亡的下场。 大明藩王,蜀王最富,这绝对不是说着玩的,冯恺之所以选择成都,还把目标瞄准蜀王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蜀王太有钱,而他想要编练出一支军队,岂能少了启动资金。 至于蜀王本人则是招牌,在冯恺考量当中,他如果想要光明正大或者说无需顾忌太多的整编大军,整个四川都没蜀王这块招牌好用。 冯恺蹲在朱至澍的跟前,这家伙大概一米七出头,可体重目测超过两百五十斤,不愧是被大明圈养起来的猪。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朱至澍声音发颤,壮起胆子问,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惯了,陡然间见到先前那一幕杀戮,还能说得出囫囵话,蜀王的胆子已经算是大的了。 冯恺微笑着将蜀王搀扶起来坐回王座道:“大王勿惊,咱们这些人说起来都是可怜人罢了,可怜在这乱世没了活路,只能铤而走险,谋求一条活路而已。” 蜀王哆嗦道:“你们冲杀王府,犯的可是抄家灭族的罪,你们现在就走,本王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冯恺大笑:“大王说笑了,咱们哪里还有家,家人要么被官府迫害,要么死于兵灾,早已经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大王让咱们走,咱能走去哪?就算要走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那还不如把大王一起拉着,黄泉路上,好歹也有个伴是不是?” “那……那你们要如……如何?” 冯恺叹息:“说起来,咱们是来救大王的,大王可以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否则最多年,蜀王府灭门当属必然。” 朱至澍自然不会信了冯恺这番说辞,但是小命捏在人家手里,这嘴上哪里敢反驳…… 第13章 活该被砍死 “蜀王是觉得咱危言耸听?” 朱至澍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 “如今大明遍地烽火,民军起义如火如荼,朝廷剿匪剿了十来年,越剿义军声势却越大,已成燎原之势,除了义军,大明北边女真崛起,兵锋更是势不可挡,南边倭寇、海匪越演越烈,朝廷内忧外患,左支右绌,早已经是难堪重负,这是什么? 这是亡国之像!或许大王觉得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四川平静,加上蜀路崎岖,义军就算强悍也定然杀不到成都来,就算杀来成都,成都也有兵马三万足以御敌。 只可惜大王从来没想过,什么叫做覆巢之下无完卵! 大明若是亡了,不管是内贼还是外邦一旦占据中原,谁会眼睁睁的看着大王在成都列土封疆! 更何况封疆的还是大明外藩,所以只要不是那么目光短浅,就该知道,一旦中原一统,大明亡国,必有强军而至,届时别说蜀王府就是成都恐怕也会成为齑粉! 如今大王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却不知道还能逍遥多少时日,也不知道可曾想过一旦义军杀入成都,届时大王又会落得何等下场! 如今以李自成、张献忠为首的义军四处攻城掠地,他们只要抓到太祖子孙,不管是王子王孙还是这个将军那个将军必然被虐杀至死,而朝廷呢? 朝廷在南方号称有百万大军,只可惜这百万大军根本不堪一击,至于边军把持在辽东将门的手里,对朝廷的旨意压根就是阳奉阴违。 剿杀义军的中坚力量无非就那么几支罢了,就算这些力量还在朝廷的控制当中,就算能剿灭李自成,也会有张自成、刘自成,剿灭了张献忠还会有马献忠、赵献忠。 明亡之势已然势不可挡,大明已失尽民心,再无回天之力,大王身为王室贵胄,难不成就想在这蜀王府躲着,躲到大祸临头之日?” “那……那本王又……又能如何?”朱至澍颤声问,冯恺说的这些,他岂能没想过,就好像杨嗣昌围剿张献忠,确实大败张献忠部不假,但是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张贼已然身在四川,离成都不过千里! 而且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张献忠已经逃出了明军的包围圈,目前动向不明,鬼知道是不是逃入了四川腹地,要是哪一天兵临成都,守军不敌…… 张献忠可是掘了凤阳皇陵的巨贼,大明与其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若是落在张贼手里,十有八九得被乱刃分尸!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可当一些事被别人不加掩饰的在你面前说出来的时候,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去面对。 朱至澍身为蜀王,富贵荣华的日子过了一辈子,他怎么可能甘心去死,要说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些反贼离他还太遥远的话,那么此刻冯恺已然红果果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所以朱至澍有了这一问,并不是他因为冯恺的一番话就把冯恺当成了救星,说白了就是下意识的一问罢了。 徐老五一直默默的听,不过这心里面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按照冯恺的计划,他们这一票人首先要劫持蜀王爱子朱平棹,然后利用朱平棹混入蜀王府实施投毒计划,接下来就是要干掉蜀王的侍卫力量,控制住蜀王府,进而找到蜀王并说服蜀王再控制蜀王! 计划无比缜密,可想要达成难于上青天,可是万万没想到,从昨天到现在竟然会这般顺利,而且蜀王竟然真的被冯恺三言两语给说动了! 细思极恐! “自救!”冯恺斩钉截铁般的说出两个字。 “如何自救?” 冯恺嘿嘿笑道:“乱世之中想要自保自救,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靠军队,一支对大王无比忠诚的军队!手握强军,大王进可攻退可守,往好了说,大王可以凭借手中的军队剿灭叛乱,扶保大明社稷不亡,往坏了说,大王也可以凭借一支强军远征海外,开疆拓土,保蜀藩宗庙不失,更何况,如今皇室势衰,大王若是手握强军,那九五之位难道就不能奢望一下?” 朱至澍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如果这个时候还不明白,那他就是傻子! 眼前的贼人分明就是想要利用蜀王府,在四川招兵买马,壮大自身,什么忠于他的军队,那纯粹是鬼扯! 可就算朱至澍明白了又能怎样?他敢拒绝吗?他若拒绝,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本王有选择吗?” “有,要么继续大王的荣华富贵,什么事交给小的去办,要么暴毙,小的有办法让大王儿子朱平棹成为新一代蜀王。” 朱至澍丝毫不怀疑冯恺这句话的真实性…… “可是祖制……藩王不得拥有超过一卫的私军,本王若是招募私兵,只怕京城立刻就会知晓,然后派人前来申饬本王,勒令本王遣散部众……而且募兵养军需要大量的银子,本王……本王没那么多银子……” 还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冯恺冷笑道:“大明都快亡国了,你还谈祖制?更何况,以如今朝廷的情况,还能管的了藩王,朝廷派人申饬,杀了便是!至于银子……大王看来觉得银子比命都重要啊。” “没有……没有。”朱至澍连连摆手:“钱财是身外之物,只是……” “没什么只是!”冯恺一声冷哼:“冯某此番杀入蜀王府,可不是为求财,为的是自救,大王既然知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就该知道这些黄白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大王若是连银子都不肯出,那咱也没有办法,只能把蜀王府翻个底掉自己找上一找,届时若是惊扰了内眷,那可不要怪咱失了礼数。” “那……那需要多少银子……” 冯恺很想对蜀王那张胖脸上狠狠呼上几巴掌,死到临头了,还在乎自己花多少银子,他妈的,这种垃圾就活该被乱刀砍死,然后扔出去喂狗…… 第14章 光杆 想学铁公鸡的蜀王最终还是没能挡住绞肠痧和死亡的威胁,乖乖带着冯恺去往后殿藏宝库! 说实话,冯恺这辈子……十辈子捆在一起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黄金白银,码的整整齐齐装在箱子里面的金锭、银锭不仔细数,甚至连个概念都未必有! 蜀王富可敌国,绝非随口空谈! 传闻张献忠被清军逼出成都之时,因为金银实在太多,无法大量带走,不得已将这些金银沉入江中,也就是历史上着名的江口沉银,保守估计,张献忠当初沉入江中的白银高达万万两! 这还是沉江之银,没沉江还有多少呢?加起来有多少?无法估算! 也不需要去算,冯恺只知道他发财了,有了这笔银子就如同他人生当中掘出了第一桶金,有了这笔钱,他招兵买马,打造军械将不会再为银子发愁哪怕一秒钟! “十几代蜀王积累下来的财富当真是让人震撼。”冯恺将手中的一块金砖扔回箱子里面叹道:“只可惜金银再多也只是死物,不把这些死物花出去,它们不会具备丝毫价值,很简单的道理,守财奴却一点不懂,可悲,可叹。” 曾经有一个问题困扰了冯恺很久,就是明朝藩王大多有钱,可为什么一个个都那么喜欢当守财奴,甚至义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大多还不肯散财犒军,以至于到了最后白白便宜敌人。 想来想去,冯恺只想到一个理由,就是明代的藩王大多都有不臣之心! 他们一代又一代的积累财富,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招募大军,去抢一抢至尊大位! 比如宁藩,就是其中的典型! 否则的话,以大明藩王的富庶,他们锦衣玉食,拥有享受无尽的富贵荣华,要这么多的金银有什么用? 金子银子不能吃不能喝,堆在库房里面连看都懒得看,有什么用? 你要说一代两代的藩王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一代传一代皆是如此,当真是毫无道理。 此刻的蜀王脸色灰败,心丧若死,祖宗传到他手里泼天般的财富落入贼人之手,连自己的小命都被眼前的贼人死死捏在手里! 贼人给他吃了毒丸,言称十二个时辰发作一次,一旦发作便是生不如死,那种滋味他先前已经尝试过了一次,绝对不想再试第二次! 所以蜀王根本不敢赌,更何况赌注是自己的小命! “抬两箱金子出去换成银子。”冯恺吩咐了一句,看向蜀王道:“这段时日恐怕要委屈大王了,不过咱会下令麾下人马不入王宫后殿,但是后宫的内侍还有宫女也不得出入,若有违者,格杀勿论,至于粮食菜蔬等一应用度,咱也会派人输送进去,大王可以继续过醉生梦死的日子,不要想着逃走,更不要想给外面通风报信,否则后果是什么大王想必清楚。” “清楚,清楚。”蜀王连连点头。 打发走蜀王,冯恺回到昭明殿,他还真不担心蜀王会如何,要知道越是养尊处优的就越是怕死,蜀王并没有受到必死的威胁,那么就不可能选择同归于尽! 这也是冯恺之所以选择安抚蜀王,而不是将蜀王府灭杀干净,进而鸠占鹊巢的根本原因,前者看似凶险,可一旦成功后面的路无疑会顺畅的多,而后者基本上能算是绝路! 前来成都的五十多位弟兄现在对冯恺简直是敬若神明,一个月前冯恺要带他们来成都,几乎所有弟兄都觉得这是自寻死路,不过都是一个营里面出生入死的弟兄,既然前后左右都没条生路,那么死在哪里不是死? 所以他们来了,然后没过几天,他们竟然真的霸占了蜀王府,挟持了蜀王! 这种事别说是想,就连做梦都不敢这么个做法,现在回想起当初冯恺说跋涉千里来成都找活路,甚至搏一个封侯拜将的那番说辞,非但不可笑,甚至没准真有实现的可能! “各位弟兄。”冯恺朗声笑道:“咱们现在占了蜀王府,算是万里征途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可在这里咱们势单力薄,尽管侥幸控制了蜀王,但是还远远没到掉以轻心的时候,不过咱们现在有银子了,既然有了银子,那下一步咱们该干啥。” “招兵买马!” “二哥说干啥就干啥!” “咱们都听冯统领的!” “统领举义称王……” 昭明殿内一片嘈杂,等到众弟兄吵吵嚷嚷够了,冯恺这才压了压手笑道:“诸位弟兄,你们都是咱冯恺同生共死,从死人堆里面趟出来的好弟兄,是难分你我的手足弟兄,咱们在一个锅里吃饭,一条铺上面打滚,一起上阵杀敌,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若有富贵,不敢相忘! 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想要在乱世立足站稳,就不能把自己当成流寇,不要觉得自己就是土匪,要从心里面觉得自己是正规军队,是精锐正义之师所以咱会制定军规,不管是谁都必须严格按照军规行事,包括咱自己在内! 谁要是觉得军规苛刻,咱宁肯你离开军队,只要咱能成事,咱可以保证你富贵一辈子,甚至福荫子孙,也不愿意看到你死在战场上面,让老弟兄们痛彻心扉!” 见冯恺歇气,袁老四立即跳出来叫道:“俺老四最不喜欢约束,但是知道二哥是为咱们好,那还有什么说的,死都不怕还怕个逑,二哥你说,俺老四要是说个不字,就不算条汉子。” 有袁老四带头,几十号弟兄纷纷表态,七嘴八舌的,昭明殿上乱的就像菜市场…… “好好。”冯恺笑道:“既然这样咱也不多说废话,军规咱和老五会制定清楚,届时在军中实行便是,现在咱们第一件事招兵买马!袁鳞!” 袁老四一愣,表示对自己大名不太熟悉之后,喝应道:“在!” “咱任命你为前锋营主将!” “喏!”袁老四擂了擂胸脯,第一位光杆主将诞生…… 第15章 武锐 “禹弘、陶康!咱任命你二人为先锋营副将!” “成元,咱任命你为先锋营督训官,位同副将!” “言瀚,咱任命你为先锋营军法官,涉及军法,可责主将!” “马义,咱任命你为虎贲营主将,戴柳、洪山为虎贲营副将,汤凡为督训官,吕易为军法官。” …… “方磊,咱任命你为主帅亲军营统领,徐鹏,咱任命你为军师,总督训官和总军法官!” 方磊与徐鹏应声领命,旋即徐老五肃然问:“大帅设立先锋、虎贲、胜战、突袭、决阵,五大营,请问可有军名、字号、旗号,打算何时招兵?” 冯恺皱眉思索,这年头一般而言,这支人马谁是主帅,那么便以主帅之姓冠以军名,比如赫赫有名的岳家军,戚家军等等。 那么这支军队若是叫冯家军也算合适,不过徐老五这么问,是觉得冯恺既然定下五营名号,那么再弄个军名出来更合理一些。 至于字号那就简单多了,比如李自成号称闯王,张献忠号称八大王,还有什么紫金梁、闯塌天、左金王、满天星等等,徐老五觉得冯老二脱离八大王自立,那么也可以起一个响亮的字号。 最后还有旗号,这旗号不是什么旗帜,实际上是口号,比如当年明成祖打出‘奉天靖难’的旗号造反,李自成用‘均田免赋’的来收民心等等,现在冯恺举事,似乎也可以弄个什么旗号出来显示自己造反的正义性,外加收收民心什么的。 “咱们立根于蜀地,用的是蜀王的名义,招兵买马的银子也是蜀王府几百年的积累,按理来说,咱们这军队叫蜀军或者川军最为合适,不过……不过咱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蜀地,所以咱决定就将‘武锐’二字定为军名如何?” “武锐……武锐。”徐老五喃喃念道:“魏武卒、秦锐士,雄战天下,所向披靡,好名字!” 冯恺笑了笑,他取武锐为名,想到的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魏武卒和秦锐士,徐老五不愧是个秀才,一言便已道破。 “至于字号,咱们可不是土匪,要字号做甚,不起也罢,至于旗号……咱觉得旗号可有,但是不急于一时,现在咱们要编练一支强军出来,需要做的是蛰伏,简单点说就是闷声发大财,旗号以后再说,不过既然是军队,咱觉得可以弄一面军旗。 咱觉得,这军旗乃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每一位军人都应该用自己的生命来扞卫自己军队的军旗,还有营旗。 比如说先锋营屡立战功,那么当营旗过处,能收获百姓崇敬的目光,那么每一位先锋营的战士是不是都能以自己身在先锋营而骄傲,这是不是比土到掉渣的将字旗威风多了?是不是更能激发起军队的向心力和军人的荣誉感?” 徐老五等弟兄都听呆了,向心力是个什么玩意他们没听懂,但是能理解冯恺这番话里的意思,此等手段当真是让人叹服。 “好了,现在说这些没多大意思,诸位弟兄……各营主将明日起就去四乡八野征兵,多往穷山恶水跑跑,这些地方的汉子好勇斗狠,乃是出好兵的好地方,告诉他们,来蜀王府应征,一旦被选上,每人发十五两的安家银,只要能吃得了苦,一日三餐,顿顿荤腥!” 三餐荤腥……当真是豪气呐,想想他们在八大王手底下当贼,吃的那叫个啥,能有个馍馍配上点咸菜就算不错了,难得开一次荤,那也得先劫个大户…… 别以为这是小数目,这要是养个数万大军,每月光是饮食消耗都得上十万两,再加上军饷,一个月开支可就奔二十万两去了…… 还有刀枪……甲胄…… 天底下反王那么多,如李自成之流动辄裹挟百姓成军,拉出一支数十万军队就跟玩似的,可为何总难成势? 固然是因为朝廷四下围剿,但养不起同样也是重要因素,没有坚固稳定的大后方,就只能靠洗劫,抢掠,抢的现在河南、陕西除了重城以外,几乎是赤地千里。 百姓被裹没了,粮食被抢光了,队伍壮大了,吃饭的嘴也更多了,为了养活就只能继续流窜抢掠,被剿再壮大,反反复复,恶性循环。 这就是典型的流寇! 冯恺脑海里面拥有后世的眼光和经验,看的更是无比长远,他明知道当流寇没有前途,又怎么可能会走上那样的不归路,所以他选择了成都! 蜀王富甲天下是资本,但还不足以成为冯恺必选的理由,之所以选择成都最重要的两点是时间和蜀王这个护身符。 按照历史发展,张献忠攻克成都的时候,崇祯吊死煤山已经好几个月了,至于满清,那还得往后再推几年…… 这就是冯恺最需要的时间,他至少拥有四年的时间来发展自己的军队,四年或者根本用不了四年,他就能锤炼出一支大军,届时不管是出关还是等张献忠上门,他都有足够的底气应对瞬息万变的局势。 还有蜀王自身最大的价值,也就是护身符! 蜀王镇守四川,尽管不得干涉地方军政,甚至连成都都不允许出去,但是他终究是蜀王,名义上四川最尊贵的大王! 如果没有蜀王这道护身符,让冯恺自己招兵买马,估计前脚刚拉出的人马,后脚就会被驻守在四川各地的军队彻底剿灭,这种情况几乎是板上钉钉,不带一点悬念的。 但是蜀王招兵买马,谁敢来剿? 大明还没亡呢! 地方上的官员充其量也就是上本弹劾罢了,以朝廷如今的状况,弹劾有个屁用,更何况蜀王还可以用练兵自保的名头,谁能说个不是! 未雨绸缪,一步一个脚印,可以说,当冯恺迈入蜀王府的那一刻起,天时地利人和,银子时间还有护身符,这几样就已经被冯恺占齐了! 做到这一步,如果冯恺还练不出一支强军,那只能说他太废,根本不配争雄于天下! 第16章 截杀 成都府彻底沸腾了,蜀王府设立的五个征兵处前排起了浩浩荡荡,一眼都望不到边的恐怖长龙! 好男儿不当兵?那是鬼扯! 十五两银子的安家费,每个月最低一两五钱的军饷,还一日三餐,餐餐荤腥,这样的待遇实在太优厚,优厚的过份,过份的让人甚至觉得不太真实。 但是银子是真的! 那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就堆在那,你敢说银子是假的? 鉴于流匪日益猖獗,蜀王奏请朝廷募兵自保,朝廷允许蜀王募集五万兵马,护翼四川的告示早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什么都能做假,可蜀王的大印盖在告示上面,谁敢质疑! 征兵处前,一个个精壮的汉子摆弄着石锁,征兵要求很简单,左右手只要能各扬起十斤重的石锁十次就算合格,合格之后登记拿银子去城外新建的大营接受整训。 蜀王会亲自坐镇大营,与新兵同甘共苦! 简直难以置信! 至少四川巡抚龙文光,巡案御史刘之渤,按察使张继孟,以及蜀王府属官左长史应梓,右长史狄童等大佬完全不信! “朝廷同意蜀王募兵自保?”龙文光冷笑道:“大明自成祖靖难之后,天家就对藩室防备甚深,如今天下大变,但朝廷并没有剿匪之力,如何会允准蜀王募集私兵,难道天子就不担心藩王尾大不掉,上演汉末故事?” “龙大人所言在理。”刘之渤赞同道:“可蜀王府登出的告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是得了朝廷的允准,若无朝廷旨意,蜀王敢私自募兵?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 “重罪?”龙文光冷笑:“重罪又如何?如果蜀王根本没有向朝廷请旨,就敢募集私兵,就说明蜀王根本就是有恃无恐,他难道还怕崇祯天子削了蜀王藩!” 狄童哼声道:“最可笑的是,竟然说蜀王会常驻大营,与新军将士同甘共苦,简直就是笑话,蜀王虽说并无太多劣迹,但是好色无度,贪财如命,他能吃的了军营的苦?” “说这些毫无意义。”应梓叹了一声道:“本官身为蜀王府长史,蜀王府之事不论大小,本官都需具实奏告,不管是真是假,等朝廷那边得了回复再说,诸位大人不妨一起联名询之。” “可。”几位大臣点头赞同。 应梓接道:“如果朝廷确实允准蜀王募兵自保,那自是无需多言,可要是没有,我等如何应对?” 书房内陷入沉寂,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朝廷若是下旨削藩,那蜀王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届时他们这些四川要员该如何? “先不管这些,等朝廷的旨意到了以后再说!”龙文龙有些烦躁的摆手道:“总归是天家的事,自有天子处断,我等身为人臣听命行事也就是了,更何况在本官看来,即便天子没有允准,这个时候也不太可能削藩,毕竟现在天下大乱,贼军声势越来越浩大,蜀王要募兵自保并不算错,蜀王有这么一支中坚力量,至少能保成都不为贼匪所侵。” “成都驻军三万,还怕区区贼匪?”狄童有些不屑,虽说贼军声势确实不小,可贼终究是贼,能如蝗虫过境,可又能奈重镇何? 龙文光摇头道:“成都确有三万驻军,然而这三万驻军久未经训,平日里还被将领克扣军饷,饥一顿饱一顿的,哪里还有半点士气,要是整肃军武,三万能编出三成精兵就不错了,若是贼军流窜到成都,还铁了心要破成都掠夺补给的话,靠这些驻军,能否守住成都不失,殊难预料。” “如此说来,在龙大人看来,蜀王即便是矫诏募兵,对于成都而言都不算坏事?” “本抚确实有这样的想法,诸位大人可以想一想,若蜀王矫诏,那么等朝廷平灭叛乱,自然会腾出手来料理蜀王,可万一贼势愈烈真让四川遍地烽火,蜀王府有能力肃清四川匪患,难道不是好事?” “龙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庄梓捋须道:“不过还是先奏本朝廷,再图后计为妥。” 几位大人商议了一会,庄梓亲自执笔,待写完奏本,几人在奏本上面联了名,龙文光唤来亲兵,吩咐了几句,那亲兵便拿着奏本,骑上快马,出了巡抚衙门。 “龙文光召集众官,在咱预料之中,可曾安排截杀!” “小六这几日间一直亲自守在前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无需吩咐,但凡信使,一律截杀!” “嗯。”冯恺点头道:“不过截杀信使也只能瞒得了一时,等龙文光等不到回报,必然会起疑,下次再想截杀,恐怕就难了,不过无所谓,来来回回几个月时间,足够让咱准备妥当,届时这成都各个衙门若是知趣,倒也可以相安无事,若是不知好歹,咱也不介意血洗成都官场!” 这边冯恺就没把成都官场当回事,那一边巡抚信使已然奔出东门! 东城外十五里,方小六依旧在苦练,一杆白蜡长枪如同毒蛇出洞,在其手里上下翻飞,枪法极其精湛。 便在此时,方小六长枪一顿,站在路边侧耳静听。 “来了?”话音落地,只见官道尽头飞驰而来一匹骏马,马上骑士身背竹筒,不是那信使又是何人! 片刻之后,骑士已至近前,看了一眼官道边上的方小六,也不在意,更没有半点勒马缓行的意思。 就在这时,方小六纵身鱼跃,长枪轻吐,一枪点向虚空,骑士奔腾而来,见状自是大骇,刚要勒马,却哪里还来得及,巨大的惯性让其就那么直挺挺的撞上枪尖! 一枪穿喉! 枪借马势,带着骑士砸落在地,扬起一片惊尘,再看那骑士双目圆瞪,嘴角溢血,已然毙命! 方小六取过信使身上竹筒,再将筒中信件取出揣在怀里,这才拖着骑士尸身朝山中行去,无需掩埋,对于山中野兽而言,这具尸身到明天,或许连白骨都未必能剩下一点。 扔掉骑士尸身,方小六跨上失去主人,还在乱转的战马,扬长远去。 第17章 拦驾 十天不到,冯恺花费上百万两白银征兵五万,西城郊外一座大营也已拔地而起,一排排制式木质营房将整座大营围成了四方城,这些营房就仿佛是这座四方城的城墙! 按照冯恺的规划,这座大营将会拥有营房一万两千,每个面四千间,每间营房容纳十人,十人为一队,乃武锐军最小编制。 军营内除了极其辽阔的校场,还开辟了军事学堂,这是冯恺定下的特殊要求,他不要求每一名战士都要学习文化,但是想要在武锐军晋升到高级将领,除了赫赫战功外,没有文化同样别想! 军事学堂的存在就是要让所有中高级将领学习兵法,精研古今经典战例,有没有用处冯恺暂时不问,至少他知道一点,就是学了肯定比什么都不会要好! 除了军事学堂外,还有两间大食堂,同时开放可容纳五千人用餐,除此之外还会修建多达十余间大型厕所! 这些都来自于冯恺的全盘设计,想要彻底完工还早的很,比如营房、桌椅、校场砖石,地面平整,供水系统和排污系统,如果要有后世的供电系统,那冯恺绝对能把这座大营打造成一个完善的现代化军营! 在这座大营的旁边不足一里的地方也在破土动工,这里乃是冯恺划定的军工制造区域,军工的重要性无需赘述,可以说犀利的军工,和军队的战斗力直接挂钩,再强悍的军队,你让战士光着膀子拿着棍子上战场,那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寻常军队,也唯有被屠杀的命。 大明已然拥有成熟的火器制造工艺,比如威力强悍的神威大将军炮,重达七千斤,射程能高达六七里,建奴贼酋努尔哈赤就是在宁远之战时被火炮炸伤,逃回去不久就一命呜呼。 对于枪械,冯恺了解的一般般,只能说勉强熟悉,但是熟悉归熟悉,制约归制约,他倒是想把加特林给鼓捣出来,可惜以当前这个时代的制造工艺,根本不可能做的到,所以冯恺的选择就是退而求其次! 比如当前工艺能够制造乃至量产的后膛燧发枪,比如压发式土地雷,还有拉线式手榴弹,这些技术含量都不算大,想要实现量产很容易。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火炮,火炮在战争当中的意义毋庸置疑,如果拥有足够多的火炮实行覆盖式打击,那等效果…… 不过可惜的是现在射程远,威力巨大的火炮直接跟体积成正比,那些动辄五千斤以上的火炮,也只能装在城头或者海船上,要是想陆地转进,将会极大拖累行军速度,导致后勤出现很大压力。 所以冯恺的目标之一便是改进当前火炮工艺,希望能在提升威力的同时,大幅度削减火炮本身的体积,然后让火炮成为战场上的主流杀伤性武器! 很难,但是值得期待! 五万被征召的新兵绝大多数现在只能住在帐篷里面,没办法营房还没造好,即便冯恺招募了数百匠人还有数量庞大的劳工,想要建成一座建制如此齐备的大营,没有三个月想都不用想! 不过整座大营当中,还有不少间单独的营房,这些单独营房乃是冯恺以及各营主将的居处,这时候要说冯恺一视同仁,自己也住集体宿舍,那他么就是典型的矫情。 除此之外,还有一间单独营房是为蜀王所备,而此时蜀王的王驾已然开出了蜀王府,直奔西城! 很显然,蜀王打算移居西城大营,兑现自己在告示上的承诺,以身作则和数万新军一起同甘共苦! 当然……这是被逼的! 新募之兵,未经整饬,根本不堪大用,说到底还是冯恺手上现在能用的人太少,能够百分之百信任的也只有一同前来成都赌一把的五十几个弟兄。 新军招募暂时结束,冯恺的重心肯定要放在大营,这个时候对蜀王的控制就会弱到极致,没有强力约束的蜀王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只有鬼知道,所以冯恺把蜀王弄来大营…… 看管圈禁! 王驾到了西城,刚要出城便被拦了下来,王府左长史庄梓拦在了王驾之前! “臣庄梓拜见大王,恳请大王现身一见!” “庄长史何事拦驾?” 庄梓浓眉紧蹙,目光大有深意的看着冯恺! 这面孔很生也很熟! 要知道王府长史,乃是蜀王府最高属官,是由朝廷亲自任命的官员,其职责谁都清楚,就是为了监视蜀王的一举一动,并且身负规劝藩王之责,免得藩王走上了歪路! 所以一旦藩王谋反,十有八九都会把长史提溜出来宰了祭旗…… 既然是监视,庄梓岂能不认识蜀王府的人,就算不屑和甲士说话,可至少也能记个脸熟! 然而庄梓可以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冯恺,甚至蜀王府突然间多出几十个侍卫,全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而曾经那些熟面孔,突然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看见过! 这也是为何让庄梓觉得冯恺陌生的原因,而熟悉则是因为这段时间,冯恺出现的频率实在是太高太高了。 蜀王府、征兵处,城外大营,募集工匠,征召劳工,处处都能见着冯恺的身影,而且庄梓可以确定,这一批蜀王府的新侍卫就是以冯恺为首! 庄梓怀疑过,因为这段时间蜀王极其反常,所以他曾经怀疑蜀王是不是被控制,怀疑过冯恺的真正身份,甚至想过冯恺是不是朝廷派来成都勒令蜀王征集大军,进而控制军队的崇祯帝心腹太监! 这么怀疑不是没有道理,要知道蜀王府贴出的告示上面可是明确说了,蜀王是得了朝廷允许才开始公然募兵。 如果冯恺是朝廷的人,那就很好理解了,朝廷财政吃紧,加征各种赋税导致民间叛乱屡剿不绝,崇祯天子面对此种困境,于是把目光瞄向了宗室! 所有人都知道蜀王最富,而且四川也没有遭遇大乱,所以派了自己亲信来成都,目的就是要让蜀王拿银子出来,替朝廷练出一支能够足以征战天下,剿灭匪乱的强军! 说白了,就是蜀王掏钱养朝廷的兵,这支大军名义上是蜀王的,实际上效忠的乃是朝廷! 第18章 合理定制 庄梓很愤怒,但是他不确定冯恺的身份,所以只能压着怒意道:“本官身为蜀王府长史,面见蜀王,何须你这护卫置喙!” 冯恺并不动气,于是对着王驾道:“大王,庄长史求见。” 王驾车帘打开,露出蜀王那张满是幽怨的脸。 庄梓半月未见蜀王,却发现蜀王似乎比以前清瘦了不少,这眉宇间似乎也是忧色重重,当下又印证了自己几分判断。 “不知大王欲往何处?” “本王自是要出城。” “按制,藩王无诏不得擅离封地,否则形同谋反,大王要离开成都府城,不知可有天子诏令?” “陛下命本王募兵整训,本王自当前往大营,整肃军伍。” “整肃军伍,自有将领操持,大王万金之躯,何须亲临?” 蜀王看了眼冯恺,见后者一脸的淡然,只得郁闷道:“世道艰难,乱匪遍地,陛下让本王募兵,解国之危难,本王安卧王府,岂能心安。”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王乃皇家贵胄,岂可轻涉刀兵之地!” “庄长史无需多言,本王意决,长史若要上本弹劾,自便就是。” 庄梓闻言,只得退往一边,漠然看着王驾缓缓驶出西城。 今日拦驾,当然不是为了把蜀王摁在城内,而是为了看看,至于看什么,也说不上来,但是现在庄梓已经有了答案。 现在庄梓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蜀王被控制,冯恺用什么样的手段,为什么能控制蜀王,这些依旧一概不知。 想要弄清楚首尾,要么得等信使回来,要么就先弄清楚冯恺的身份! “这两三个月恐怕就要先委屈委屈大王了。”将蜀王带进营房,冯恺微笑着说道:“军营简陋,厮杀汉也没那么多讲究,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大王还是少出营房比较好,言尽于此,大王自珍。” “本王何曾住过这般陋室?”蜀王想哭。 冯恺呵呵笑道:“比起贼军攻破成都,让大王沦为阶下囚甚至刀下鬼,大王会明白,今日之苦,为的不过是来日之荣罢了。” 蜀王不说话了,似乎已经认命。 占地上百亩的巨大校场上,五万新兵歪歪扭扭的站着军姿,五大营也被分成了五大区域,每片区域内所操练的内容也不尽相同,不过主要还是两大项。 队列和体能。 这似乎也是成为武将的穿越客必定会执行的练兵项目。 为什么能成为定制,因为合理! 说白了队列存在的意义就在于强化军纪,培养战士的纪律性,服从性,整齐划一的队列,还有利于战场上快速变换阵型、转进、突进等等,乱糟糟的军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是土匪是流寇。 至于体能的重要性更是无需多说,拥有强劲的体能,极佳的身体素质,最不济也能提升在战场上的生存率。 更何况体能训练也是一个区别优等兵和普通兵的重要方式,按照冯恺当前的规划,武锐军编制最少十万。 这十万常规军差不多七八万,剩下来的则会成为斥候兵一类的特殊兵种,如果条件允许,冯恺还准备打造一支重甲兵出来用于陷阵! 也就是说武锐军将会成为一支冷热兵器夹杂的综合兵种,包括火枪兵、斥候兵、炮兵、刀枪兵、陷阵兵以及执行特殊任务,比如执行敌后潜伏、刺杀等等任务的特种兵!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更特殊的兵种,也是最不为当前主流所重视甚至都不存在的兵种,医护兵! 之所以有这样的认知,因为冯恺太清楚医护兵的重要性了。 在冷兵器时代,除非是发生溃败然后一边倒的屠杀,否则正面战场的伤亡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真正导致军队死亡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非战阵死亡! 也就是说当一场战斗结束之后,军队当中会出现很多很多的伤兵,别管是刀伤、枪伤、割伤还是贯穿伤,真正伤到要害不治身亡的终究是少数。 造成大片死亡的还是伤口感染,这一点在炎热的夏季更加明显,一旦发生感染、出现炎症、化脓等等情况,那么受伤的兵基本上也就废了,轻则断肢,重则丧命! 冯恺和李自成这样的流寇不同,对于李自成来说,兵源从来都不是问题,死个五万再裹挟十万也就是了,甚至于通过这样如同养蛊似的战法,最终历经血战,脱颖而出的就会成为老营精锐,而老营才是各路义军的根本,也是赖以天下争雄的本钱。 其余的死再多,对于李自成之流都不会心疼,甚至被消耗掉的人口反倒还能减轻义军的粮食压力,成就以战练兵的基础模式…… 但是冯恺怎么可能选择这么愚蠢的路线,毕竟他就是这么一步步走出来成为张献忠部老营精锐的,知道以战养兵的方式有多残酷,可以说用养蛊的办法来练兵,十个人当中能蜕变出一个真正的兵就算不错了。 这种模式冯恺玩不起,武锐军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他以后的敌人会是义军、明军乃至极其强悍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清军,玩消耗……还是算了。 所以对于当前的冯恺来说,他要在这座大营当中让武锐军完成最基本的蜕变,让这些民成为真正的兵。 武锐军的每一位战士都会是他无比宝贵的财富,牺牲固然难免,但是他会用尽办法来保住每一位战士的性命! 袁老四手里面拿着一根细长木棍,满脸煞气的在一排百人的队列前来来回回的走动,看见谁军姿站的不对,或者哪条腿迈错了,上去便是一棍…… 这些都是跟冯恺学的…… 前几日,冯恺教他们队列的基本动作,比如向左、向右、向前、向后转,还有正步、立定、稍息等等动作的时候,他们几十个弟兄就没少挨棍子敲打。 按照冯恺的说法是敲打多了,习惯了就会形成下意识思维和肌肉性记忆,届时自然而然就会形成条件反射。 这些鬼话袁老四听不懂,但是并不妨碍他把在冯恺身上获得的郁闷释放到这些新兵身上,当然现在被敲打的这些新兵也会成为种子去敲打还没开始队列的新兵,直到队列推广全军…… 第19章 三月集训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转眼间便已过去三个月,三个月内城郊大营已然是翻天覆地。 四方城大营内建筑林立,城外一队队腰悬钢刀的军士来回巡逻,武锐军大营实行全封闭式军事化管理,任何敢于靠近者,不论是谁一律驱逐,即便是官员士绅不听劝者,也可就地缉拿,施以军罚! 军罚包括军棍、鞭笞、带枷、关禁闭等等,在成都地界上,天大地大蜀王最大,谁若不服可找蜀王申诉,不过蜀王现在身在大营,哪里得空见你…… 三个月的高强度整练,如今武锐军五万战卒已然发生质的蜕变! 昂首挺胸,龙行虎步,地狱模式的强化集训,如今看来成效显着。 大营内一列列战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来来回回练着队列,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对于从军的汉子来说,每天能吃饱饭,每个月还能拿到足额的军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苦?苦个屁! 对于他们这些每日里干活累的要死还吃不饱的穷苦人来说,训练再苦再累又算个什么,倒头睡上一觉,明天又有使不完的力气! 冯大帅银子花的跟水似的,他们要是还不把自己往死里面练,那还能算是个人?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新兵来说,最难受的不是队列更不是体能,而是内务! 哪怕已经三个月了,可绝大多数新兵还是难以接受内务的苛刻,按照内务条例,每一间营房必须保持干净卫生,被子要叠的四四方方的,床单要平的没有一点褶皱,用过的茶缸、脸盆、洗脸巾要放的整整齐齐,任何乱丢乱放,都是违背条例,就有可能会被处罚! 之所以说有可能,是因为包括内务条例在内的所有条例都还没有正式实施,用冯大帅的说法就是所有的兵都拥有三个月的适应期。 如今适应期过了! “自即日起,全军正式实行军事条例,任何违背军事条例规定之兵,皆受惩处。” 军议室内,冯恺目光环视,一字一顿道:“咱不是开玩笑,军法条例更不是开玩笑!另外,自本月起,军饷提高三钱银子,当月没有任何违背军法条例之兵,可得足额军饷,违背任何条例一次者扣月饷一钱,累积三个月军饷不足五钱之兵,编入后勤,军饷一两!” “此法妙哉。”徐老五淡笑道:“都是穷苦汉子,皮糙肉厚的,军棍、鞭笞对他们而言效果并不算好,如今大帅提高三钱军饷,又课以罚金,一旦被罚,这些糙汉子估计就会感受到什么叫肉疼了,再不遵守好条例规定,那可就是自己跟银子过不去。” 冯恺点头道:“处罚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咱也是为了他们好,毕竟在军营里面严格遵守条例,等上了战场才会更严格的遵守军规,更能培养出战士的服从性和纪律意识,只有一支拥有钢铁意志的军队,才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才能以最小的伤亡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老四,你可是不服。” 龇牙咧嘴的袁老四嘿嘿笑了笑:“大帅咱服,只是这内务……咱们又不是娘们,哪能干得了那种细活,说真的,二哥你让咱围着校场跑几圈,咱跑趴下了都无所谓,可你要咱铺床叠被子,这比杀了咱都难受哇。” “这就是你营房搞的跟猪窝一样的理由?”冯恺冷哼道:“少废话,身为主将更需以身作则,你要是觉得营房就该脏乱,那好,从今天起你就搬出营房,睡猪圈里面去。” “啊?”袁老四干叫唤两声道:“那还是算了,咱认罚还不行么。” “你想当咱武锐军的滚刀肉?”冯恺斥道:“即日起,五营主将副将营房,本帅亲自检查,谁的营房不合格,咱也不处罚银子,就让你们十几个一起动手,整干净了标准了,再上校场,谁的营房当月三次不合标,就给咱站到校台上面去,在胸前挂块牌子,写上内务不合格之典型,嗯……给全军五万战士们当猴看。” 袁老四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毒!实在是太毒了!冯老二这一手简直毒辣到了突破天际! 身为主将,因为内务没做好,最后被罚站,这脸不得丢到臭水沟里面去啊。 这以后哪里还有半点脸面跑出来带兵,威严丧尽,颜面尽失啊。 徐老五呵呵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帅也是为自家兄弟好嘛,毕竟身为将领本身就该以身作则,你让麾下的兵做到这个做到那个,做不到还要处罚,然而自己都没做到,还有什么脸去管肃部下?在我看来,身为将领,不但要自己做好内务,更要做的更好最好,随时可以给那些没做好的兵参观参观,这才是为将之本份。” “我改,改还不行么。”袁老四满脸的委屈。 “好了,别扯这些闲篇废话了,咱来说说接下来的安排。” 军议室内所有将领坐姿立即端正了三分。 冯恺缓声道:“按照当初的练兵方案,前三个月乃是基础训练,是为了让五万百姓成为兵,要让这些新兵知道自己是个兵,有个兵样,如今效果不错。 第一阶段训练是强化队列,基础体能,而第二阶段则以强化体能,以及技能、阵型训练为主,自明日起各营将队列训练减少到每天半个时辰,体能训练延长至每日两个时辰,其余时间编练阵法,以方阵为主。 另外,各营需要不时开展比武,武艺高强之兵还有体能极佳之兵全部挑选出来,咱要组建侦察营、特种营和陷阵营这三大特殊营……” 话说到这,各营营将大多有些不以为然,身为营将,自然希望自己麾下的兵越强越好,谁能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好兵剔除出去,藏都来不及好。 “怎么?诸位可是不太愿意?” 徐老五笑道:“兵贵精不贵多,身为将领自然希望自己麾下的兵都是精锐,大帅让诸将把自己的精锐分出去,诸将自然不会情愿……” 第20章 办法 “这是典型的认知错误。” 冯恺微微摇头:“所谓认知错误,就是你们错误的以为自己认为的就一定是对的,在你们眼里,被挑选出去的兵必然是好兵,是精锐,没被选出去的兵就是歪瓜裂枣,将好兵留在自己营里,自然会提升自己营的战斗力。 这想法不能说有错,但是太狭隘,在咱眼里,没有什么好兵和差兵之分,如果非要区分,那么即便武艺再好,体魄再强,可是不遵守军纪,不能有效执行军令的兵才是差兵。 这样的差兵,个人武勇再强也是垃圾!兵如此将更是如此,三国演义的故事诸位大多都听说书的说过,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为何要挥泪? 是因为马谡失了街亭,而马谡之所以失街亭,是因为不听诸葛亮军令行事,自以为有才枉顾帅命,致使北伐功败垂成,导致诸葛亮自己都差点被擒,这样的将就算谋略惊天,也不过是庸才罢了。 当然,三国演义的故事只是话本小说,里面的很多故事不见得当真,但是故事是故事,理还是这个理。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将不遵令,害己害全军! 将如此,兵亦如是,个人的武勇再强,能一个砍十个,放在两军交阵的战场上也是微不足道,根本不值一提的。 在咱眼里,一支强大的军队是能让将帅如臂使指,战兵拥有无比严明的军纪,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能严格执行将领军令,这才是好兵,是真正的精锐。 除此之外就是分工,让各种各样的兵留在适合自己的位置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和最强的战斗力! 在咱的规划当中,五大营乃是常规营,是以长枪方阵,配以劲弩、床弩、火炮的常规作战单位,每一个常规营,将有半数会成为火枪兵,而火枪兵对于战兵本身的各项要求并不高,只要反复苦练,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装弹射击,就算合格。 而非常规作战营的要求就很高,比如侦察营,侦察兵对武艺、警觉性、伪装能力都有一定的要求,这就需要专门筛选适合的战兵充任。 还有陷阵营,陷阵营担任的是攻坚任务,能够在交战之时凭借一已之力杀到敌军胆寒,是能够身穿重达五十六斤,还能连续挥刀砍杀敌人至少半个时辰的悍卒,这对于体能的要求有多高,还需要咱再说吗?” “大帅要组建的陷阵营是重甲兵?”徐老五眼中露出一丝震撼。 不能不震撼! 要知道大明这十来年间,烽火烧透了半边天,能报的上字号的反王就多达数十家,更有如李自成、张献忠这样的巨寇! 可是义军声势再大,兵力再如何强盛,也没见哪一家队伍当中出现过重甲兵,甚至于连大明自己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因为重甲兵不仅仅对战兵的体魄要求实在太高,而且靡费甚大,大到即便是朝廷也不愿意承受。 养一个骑兵要花的银子差不多相当于七个步卒,而养一个重甲兵的消耗比起骑兵来也不会少,因为重甲兵对甲胄、陌刀或者斩马刀一类的锋刃兵器要求极高,想要打造出适合重甲兵的甲胄和武器,其代价起码十个步卒往上! 另外为了保证重甲兵拥有充足的体力来维持日常训练,其饮食消耗也是重头,至少大量的肉食是肯定不能缺的,否则练都练不动,还谈个屁的杀敌。 而重甲兵的作用呢? 确实是陷阵,一刀下去人马尽碎,重甲兵恐怖的杀伤力对于敌军而言绝对是噩梦般的存在! 但是重甲兵的弊端同样明显,最大的一点就是不耐持久战,另外转进速度基本不存在,对战场地形甚至还有要求,要是换做山地,那就是废物…… 成本巨大,作用有限,这才是军队不愿意大力发展重甲兵的根本原因,在徐老五看来,武锐军也没有锤炼重甲兵的必要,有养重甲兵的银子,多锤炼几万常规军不香? 不过这几个月来徐老五也算是摸清楚了冯恺转变之后的脾性,现在的冯恺说难听一点就是刚愎自用认死理,认准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去实施,他要建陷阵营,就一定会建,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种! 不过弟兄们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了,养军练兵,管你什么兵种,只要有银子就行,蜀王府的金库银库……不差钱! “咱知道这么说,诸位还是不一定愿意,所以咱决定……” 冯恺嘿嘿干笑两声道:“咱决定三个月,最多半年后组建三大特殊营,届时五大常规营主将将会有三位前往三大营担任主将,这空出来的三位主将,将会由十位副将竞争上任,如何评定,就要看各营能为三大营输送多少特殊兵源了……” 五营主将目瞪口呆,十位副将心里面狂喜! 三大特殊营肯定比五大常规营牛逼,不然怎么特殊,既然牛逼,那谁不想成为特殊营的主将! 这是第一竞争,五营主将抢三个位置,第二竞争则是十位副将抢三个主将位置,副将没人权呐…… 如果可以谁愿意当副将! 现在冯恺这一手堪称是釜底抽薪,直接将竞争上位和输送特殊兵源挂钩,谁还能不卖力,估计想办法狂塞都来不及。 徐老五掂了掂折扇,心里暗自好笑还暗暗感叹,好手段呐…… 冯老二以前不显山不露水,死了一次之后,变的都快不认识了,要不是还是那张脸,他都怀疑是不是一个人,就是现在他都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冯老二是不是被附了身,比如历史上哪位赫赫有名的统帅借冯老二的尸身还了魂…… 不过这种猜测他永远只会深藏于心,毕竟冯老二的改变,改变了几十位兄弟的命运,甚至于让徐老二觉得,只要跟着徐老二一条道走到黑,没准真能搏出一个封侯路! 这样的机遇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能追随这样的帅才去争霸天下,比起跟着八大王时候过着朝不保夕,亡命逃窜的日子强了何止几百倍! 第21章 三问 四川巡抚衙门正堂,巡抚龙文光高坐主位之上,下面左右两侧坐满了四川地界上的军政要员。 与三个月前那次小规模会议相比,这次多了四川布政使关清,都指挥使梁岚、成都知府商宣等等大员。 天下反贼汹汹,可四川相对而言还是要平静的多,这与四川特殊的地理环境息息相关,只要四川各地卫所乃至各城驻防力量死死遏守住各个要道、险关,反贼想要突入四川难度可想而知。 很显然,反贼也知道四川是块硬骨头,想要啃这块硬骨头,怕是会崩了自己一嘴钢牙! 可笑的是,四川的地方官员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眼中的反贼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控制了蜀王,还光明正大的在成都郊野建了大营,拉出了五万大军! 若是知道,估计所有官员都要狂喷老血,捶胸顿足,继而遍地哀嚎了…… 身在官场,岂能缺少敏锐的嗅觉,更何况就算嗅觉再差,眼见蜀王府的动作越来越大,哪里还能置若罔闻! 三个月前,蜀王府发布征兵告示,短短十天之内便募集五万精壮从军,与此同时,蜀王府招募匠人和数千劳工兴建西郊大营和不知所谓的军工基地。 西郊大营完全封闭,偌大的军营只有一座营门,不论是谁都严令不得靠近,成都官员想要入营拜见蜀王都不行。 不过尽管进不去,可在多远都能听到大营内呐喊厮杀声,可以想象大营内必然在操练新兵,而且绝对是苦练。 军事基地和西郊大营一样,也是完全封闭,同样是四方城,但是军事基地比起军营出入更加严格,严格到基地范围内想飞一只苍蝇进去都难如登天! 三个月间,蜀王府招募了大量的匠人,尤其是铁匠,几乎成都府内的所有铁匠都被搜罗一空,全部进驻到了军事基地内。 蜀王府为何要招募这么多的铁匠,用意不言自明,很显然是为了打造兵器铠甲,而且数量极其惊人! 最让四川官场愤懑的是,蜀王府以朝廷的名义征调火器局所有匠作,并且还搬空了成都武库! 成都官场想拒绝但是根本拒绝不了,尽管他们现在见不到蜀王,但是蜀王府拿出的可是天子密旨! 密旨上写的很清楚,蜀王拥有节制四川各地卫所及驻城军之权,拥有征用四川各地武库军备之权! 这样的密旨对于四川官场而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崇祯天子是什么人? 绝对是疑心病重的典范!不信你看看崇祯登基之后内阁换了多少首辅! 而且崇祯帝还是典型的薄情寡义! 听信谗言凌迟袁崇焕,将屡立战功的孙传庭下狱,信重奸宦导致同样战功赫赫的卢象升战死…… 这样的君王能将节制一省兵马,总督一省军事的大权交到藩王手里? 而且还不是明诏而是密旨! 简直匪夷所思,绝无可能! 崇祯帝难道就丝毫不担心蜀王拥兵自重进而谋反! 不可能! 大明如今内忧外患,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要是真要亡国了,崇祯为保大明社稷不亡,为保朱家宗庙不失,没准还真能这么干,可现在…… 但是面对密旨还有密旨上面鲜红的帝印,就算一众官员想要驳斥都没法开口! 就算众官认定蜀王矫诏也没用,因为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敢质疑藩王,除非是得了失心疯…… 想要证据,除非能得到朝廷的确切消息,然后指证蜀王,但是三个月了,派出去的信使杳无音信,朝廷也不曾派过天使前来四川…… “信使多半已经遭遇不测。”庄梓沉叹。 龙文光目光一凝道:“庄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没别的意思,如今乱匪横行,信使路上遭遇不测,最终没能抵达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谁都知道庄梓话里暗指的意思,只不过没人愿意戳穿罢了。 “依本抚看,不如我等尽皆上奏,如何把奏本送到京城,就看各位大人各显神通如何?” 这话说的……龙文光差不多就已经在指着蜀王鼻子说,上次派出去的信使被其截杀了…… “下官有三个问题。” 龙文光看向成都知府商宣笑道:“商大人有何疑惑?” 商宣皱眉道:“其一,蜀王贪财,我等尽知,然而这次一反常态,不惜花费重金征募壮丁,组建新军,是否是其本意。 其二,如果是蜀王矫诏,那么我等当如何应之? 其三,蜀王若果有趁天下大乱,招兵谋反之意,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庄梓冷笑道:“本官一直怀疑蜀王被那个叫做冯恺的侍卫控制,这几个月发生在蜀王身上的事,很有可能是蜀王身不由己,不过同样,本官没有证据。” “庄大人如果三个月前能这么笃定,那还好说,可现在……”龙文光叹道:“就算是真的,冯恺如今已是大势渐成,麾下五万雄兵,若是剿之,只怕四川生灵涂炭,只在朝夕! 商大人的三问直指核心,这其一,如果是蜀王本意,那么和第三点可并答,说明蜀王确有不臣之心,也确实是趁天下大乱,想要火中取栗。 蜀藩三百年积累,资产何等雄厚,凭其手中之财,养活三十万大军几乎不废吹灰之力。 如果不是蜀藩本意,那么再和庄大人所言相对应,就说明此刻主导武锐军的就是冯恺,那么矫诏也必是此人! 那么回到第二问,若是蜀王矫诏,就说明蜀王确实要造反,如果蜀王没有矫诏,那就说明蜀王是奉旨行事,一切自是无可指摘,也说明朝廷如今面对的局面只怕比想象中的更加恶劣,恶劣到了崇祯天子已然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至于蜀王若是矫诏造反,我等该如何……首先我们只能等朝廷的旨意,如果朝廷安抚,那一切休提,若朝廷申饬,而蜀王依旧我行我素,我等只能继续上奏,若朝廷要削藩,蜀王狗急跳墙,那咱们也唯有以死报效君王了……” 第22章 闹剧 “如果蜀王并无反意,也不曾矫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冯恺的手笔,并且蜀王也确实被其拿捏在手里了呢?” 庄梓很显然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想,也试图让众官接受自己的观点。 “这才是最可怕的。”孙一渤肃声道:“如果真如庄大人所设想,祸不久已!” “愿闻孙大人高见。”庄梓拱了拱手。 孙一渤满脸凝重道:“在本官看来,李自成也好,张献忠也罢,只要朝廷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清剿之,那么平灭逆贼不过时间问题罢了,因为这些逆贼只是流匪,虽势大,但终究只是无根之萍,必难长久。 然而此子不一样,若按庄大人所言,那先不必去考量此子是如何挟持蜀王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子极有远见! 他挟持蜀王,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编练新军,还能让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着,既无可奈何又投鼠忌器。 另外此子操练军伍,打造兵器,锻造甲胄,又说明什么? 说明此子也知道流寇终究只是匪,其下场必然好不到哪去,所以他打造出的这支军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甚至不会弱于大明的精锐之师! 而且此子或通韬略,知道蛰伏,以待时变,一旦他大势已成,恐怕依旧会打着蜀王的旗号,以护翼大明江山社稷,甚至清君侧的借口征伐天下!” 庄梓怒道:“难道我等只坐视!” “庄大人的心情本官感同身受。”孙一渤叹息:“但是庄大人先前也说了,我们没有证据,甚至连蜀王的面都见不到,能奈他何?而且在本官看来,不管是蜀王想要造反还是这冯恺图谋不轨,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是坏事。” 一众官员尽皆不解,唯独龙文光轻捋胡须,面带淡然微笑。 “四川如今还算太平,但谁都不敢保证会一直太平下去,那么蜀王身为四川藩王,手中有兵,自然会痛击来犯之敌,护四川水土,如果是冯恺,如今冯恺就是想要效法太祖,玩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那一套,先让外界拼个两败俱伤再说,而在这之前,他也不可能会让外敌染指四川!” 庄梓苦笑着摇头:“孙大人的意思,本官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四个字,饮鸩止渴……” “既然庄大人觉得是饮鸩止渴,那么本官觉得我等当下唯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不管不顾,举兵伐之!”一直不曾开口的都指挥使梁岚出声。 孙一渤点头。 大堂上陷入沉寂,所有官员都将目光看向龙文光。 能不能伐?能伐! 伐不伐的赢?以三万老兵对阵五万新兵,而且还是趁对手不备,没有道理赢不了! 时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若是再过几个月,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生变故。 可问题是如果伐错了呢? 就算没伐错,若是冯恺狗急跳墙,害了蜀王,这个责任谁来担,谁又能担得起! 龙文光的目光在关清、梁岚和孙一渤三人身上转来转去。 大明制,地方设三司,也就是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管军事,布政司管民政财政,按察管律法,不过前者正二品,后两者从二品。 当然一文一武,互不相关,别看大明文贵武轻,可放在地方上,品级高的武官奈何不了品级低的文官,但文官也不可能对都指挥使指手画脚。 至于巡抚属于京官,并不常设,名义上拥有暂时节制地方军政之权,但也要分情况。 所以在如今四川能说上话,而且说话算话的说白了也就龙文光四人罢了。 要对蜀王动手,而且是要爆发近十万人的大战! 蜀王若死,在场参与决策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而且必定是抄家灭门的大祸。 蜀王就算不死,地方驻军若未能歼灭武锐军,那么至少成都糜烂是可以肯定的,届时,他们这些官员也必然会被逆贼抓住杀了祭旗! 如果不闻不问,那么武锐军就会拥有充足的时间发展壮大,到时候真要竖起叛旗…… 剿也不是,不剿也不是,在场的官员彻彻底底陷入两难之境。 “投票决定。”龙文光也是没撤,让人取来纸笔分给在场的官员:“如何抉择委实太难,本抚能体谅诸位的难处,也能体会大家的担忧,那么战与不战,投票表决,诸位大人若是觉得当战,那便请在纸上写个战字,若是觉得当等,那便写个待字,写好折好,公示便是,好了,诸位大人开始。” 这便是不记名投票了,众官都觉得非常合理,于是纷纷拿起笔在自己面前的纸上写字,写好折好,随后便被收了回去放在龙文光的面前。 “待。”龙文光拆开第一张折纸念出上面的字,随后翻过来展示一下扔在一边,接着拆第二张。 “待、待、待……待、待……” 二十三位官员,二十三张折纸,上面无一例外全都写了一个待字,不记名投票成了记名…… 原本说的杀气腾腾的都指挥使梁岚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起身便走。 粗鄙的武夫,没谁和他一般见识。 随后众官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庄梓的脸上…… 其实会有这样的结果,众官并不意外,毕竟黑锅太黑,责任太大,没谁愿背,没人敢扛。 没有朝廷的旨意,地方官府军政勾结? 那是谋大逆! 别管蜀王如何,就算蜀王真反或者真被冯恺控制挟持,那也该是朝廷拿出决断,然后行文四川官府动兵,说白了决定权在朝廷不在四川! 妄动刀兵,不管胜败,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跑! 唯独让众官比较意外的就是庄梓,因为庄梓先前慷慨激昂,信誓旦旦的说的那些话,已然让众官认定他就是坚决的主战派,不惜一切代价,不计较后果也要发动解救蜀王的大战。 但是庄梓也写了个‘待’字,这等于是左右开弓,自己抽自己的脸! “本官略微有些不适,先行告辞。”庄梓起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四川官场上的笑柄,哪里还有脸待下去…… 于是众官皆散…… 第23章 军工基地 “这甲确实不错。”冯恺手里掂量着的甲胄乃是历史上比较有名的鱼鳞甲。 这次从成都武库里面搬出来大量甲胄和刀枪,至于火器……鸟统一支没要,火炮倒是拉出来十几门小炮,基本也没多大用处。 对于甲胄,武库里面的甲胄数量委实不少,什么鱼鳞甲、明光甲、山纹甲、札甲等等,不过数量都不算多,数量最多的是软甲,可惜长时间堆积在武库里面,被虫咬鼠啃的也差不多报废了。 其实按照冯恺的理解,如果热武成为战场上的主流,那么甲胄也就差不多该退出历史舞台了,但是现在还不行,毕竟火器还不足以成为主力输出。 既然还需要冷兵器交锋,那么甲胄的作用便不能小视,一副好的甲胄几乎等同于战士的一条命! 想要武锐军冷兵器战士全部穿上鱼鳞甲、明光甲这一类只有高级将领才够资格穿的甲胄,那不现实,软甲虽轻可冯恺实在看不上眼,对于冯恺而言,士兵穿的甲最基本也要能防护箭袭以及不至于被一刀破碎,至于枪捅,那没办法…… 所以冯恺要求铁匠打造的战甲是简易链甲,没有鱼鳞甲那么繁杂的工艺要求,也没有板甲的重量,里面再加上一层棉甲或者软甲,便已经足够做到有效防护,至少寻常的羽箭不会对这种甲胄造成太大威胁。 至于陷阵营的甲胄必然采用板甲,打造出来的板甲就是一个人形的铁罐头,在关节处配上活动装置,便于重甲兵挥刀和行走就行了。 “五千重甲,八万链甲,打造出来需要多久?”冯恺将鱼鳞甲放回原位看向面前肃立的铁匠老程。 老程今年都过六十了,身体早已不再壮硕,可也有七八年没打过铁,不过身为成都府,被官府任用打造甲胄的好手,这些年也带了不少徒弟,如今这些徒弟也都是了官府专用的造甲匠。 “回将军的话。”老程佝偻着身体道:“将军给这甲胄作坊配了百来铁匠还有数百劳工,可要打造这么多的战甲,就算撇除武库库存,起码也要两年以上,不过将军需要保证有充足的精铁供应。” 两年倒是能等得起,不过这精铁实在是让冯恺有些头疼。 想要获取精铁,最直接的办法自然是提炼铁矿石,四川也拥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冯恺还记得后世的攀枝花铁矿好像还是华夏四大铁矿之一,储量惊人。 但是成都到攀枝花委实太远,以当前时代低到发指的运输能力,想要从攀枝花输送铁矿石到成都来提炼,要耗费的民力财力实在太大,得不偿失。 所以现在冯恺只能一边派人寻找铁矿山,一边搜罗市面上所有能见得着的铁器制品! 但是想要将铁器融化需要高达一千五百度以上的温度,如果融化不了,就只能靠铁匠用锤打百炼钢的方式重新塑形,那速度简直难以忍受。 于是按照冯恺的要求,在军工基地外不远处又建了几座土高炉,土高炉产生的温度勉强能将铁器融化,但是这样的铁内含有大量的杂质,回过头来还是需要千锤百炼之后才能得到制造甲胄所需要的精铁。 按照当前的需求和速度,锤炼出来的精铁肯定不够用,不过就在昨天傍晚,出去查找铁矿的士兵回来汇报,在成都郊县发现了一座小型铁矿,离军工基地差不多有三十余里,算是解了冯恺的燃眉之急。 如果说珍妮纺织机的出现代表了工业革命的萌芽,蒸汽机的问世代表出工业革命的爆发,那么炼铁产量阶梯式发展,就是推进工业革命的原动力! 什么都离不开炼铁炼钢! 当然,这些对于刚刚在成都站稳脚跟,甚至还不具备天下争雄资格的冯恺来说,还实在太遥远,他要炼铁的根本就四个字,满足需求,简单点就是够用就行。 “三年,咱给你三年的时间打造战甲,三年时间内咱会尽量保证锻甲作坊内的精铁供应,你若是觉得人手不够,咱可以继续招工!” 冯恺的话让程老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最担心的就是一旦自己完不成任务会被冯恺给杀了,他自己年纪大了,就算死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家人呢?如果愤怒的冯恺迁怒家人,岂不是冤死。 但是和军头没什么道理可讲,却没承想冯恺这个军头似乎不太一样,要人给人,要精铁给精铁,还放宽时间,这要是还不能完成任务,那就算全家被处斩,也是活该! 之所以说活该是因为冯军头开出的待遇太优厚,他作为锻甲作坊的大匠,不用干活,只需要指导,每个月就有五两银子的工钱,他管着的那些铁匠每个月则有三两,至于劳工则低点,每月一两。 这样的待遇换做以前简直做梦都不敢想,这要是都做不好事,还能说啥,干脆一点跳河算了。 宽慰了程老头让其好好做事之后,冯恺便去了刀枪锻造坊,在刀枪坊领头的大匠是吴铁匠,也是冯恺的熟人,祖传十代,号称成都府内首屈一指的。 如果说刀枪坊和锻甲坊孰轻孰重,那完全不具备可比性,不是说甲胄不重要,而是在冯恺的心里面,刀枪的用处要比甲胄大的多,这个枪指的是火枪! 在冯恺看来,他要争霸天下最大的敌人,从军事层面来讲的话,不是民军也不是官军,而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人! 从通古斯的白山黑水里面走出来的女真野人,其战斗力绝对不容小看,否则也不至于让大明边军畏敌如虎,更不至于让李自成在山海关前被揍的跟死狗一样,落荒而逃。 历朝历代,最具备战斗力的军队必然是开国之军,这样的军队历经大战,每一个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都是真正的精锐! 满清凭借区区几万军队便能窃占华夏,压服降兵为其征战,固然是靠血腥屠戮,可光从战斗力层面来说,这样的军队确实能称得上为当世强军! 第24章 恶寒 面对女真这样强悍的敌人,武锐军严明的军纪,战士的杀敌决心,以及舍生忘死的意志将会直接决定战争的成败。 而犀利的军工,强悍的火器则是辅助,将会让武锐军具备完全不弱于女真军队的强悍战力! 如此一来,刀枪锻造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甚至可以说这里就是整座军工基地的核心! 但是刀枪坊的负责大匠也就是吴铁匠主要负责的只有三样兵器的锻造,一是陌刀,专为陷阵营准备,数量要求五千柄,二是腰刀,数量不限,也是最普通的战刀,成都武库中也搬来了不少库存。 最主要的还是火枪! 但是吴大匠负责的火枪锻造只有枪管,没有膛线的后膛燧发枪枪管,冯恺之所以放弃膛线也是无奈之举,有膛线的火枪射击距离更远,更稳定也更精确,没有膛线的一旦射击距离过远,子弹离开枪膛之后,只有鬼才知道会飞到那里去。 所以要想保证无膛线火枪的杀伤力,最少也要等到敌军进入射程五十步以内,而交锋距离越短,对于火枪兵而言危险也越大,可以用于更换弹药的时间就越短。 后者还好办些许,毕竟可以采取分层式排射,可前者短时间内还没有办法。 现在冯恺需要的火枪数量极大,也就是说后膛燧发枪必须要实现量产才能满足需求,想要量产最直接的就是流水线。 然而想要在真正意义上实现流水线作业,需要工业动力! 而工业动力的标志是蒸汽机,这个冯恺没得想,就算他提供完整的蒸汽机思路,想要造出蒸汽机,估计都要十年以上,时间不允许。 于是冯恺的办法就是让吴大匠专门制造枪管,不管需要什么,他都完全满足,然后开辟另外几间作坊,这些作坊专门负责制作枪托以及各个火枪部件,尽可能的缩短制造时间。 至于会不会出现组装不成的现象,这是没有定制流水线必定会出现的问题,但是大量的生产可以无限提升容错率,十万枪管,十万组件,怎么也能完美配出数万火枪出来,而且随着制造工艺的成熟,容错率自然而然也会越来越大。 现在冯恺手里拿着的就是一支完全组装好了的火枪。 整支火枪散发着黝黑冰冷的光泽,宛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跟在冯恺身边的徐老五,眼睁睁的看着冯恺像是抚摸女人一样的抚摸着火枪,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恶寒。 说实话,对于火枪,不要说徐老五,就是所有的弟兄,乃至以前没兵器只能拿镰刀、锄头的弟兄都不愿意用这玩意。 火枪的毛病太多了,射程不如弓箭,杀伤力不如强弩,准头差的发指,最主要的还是容易炸膛…… 可以说在火器方面,除了火炮还受那么一点待见外,火枪就是一无是处,绝对垃圾的代名词。 所以徐老五想不通为什么冯恺会这么重视火器,在这片军事基地数十上百的作坊当中,差不多有一小半都跟火器有关! 费心费力还费大量的银子,鼓捣这种没用的东西,让当初的老弟兄们没少提意见,毕竟火枪造出来是要用的,谁用?谁敢用? 常规营用…… 没人愿意用,相对于火枪,老弟兄们更愿意用战刀长矛,一刀毙命,长枪捅个对穿,看着敌人的热血在自己眼前狂飙,这才是战场!属于男儿的战场! 又不是娘们,拿什么火枪!躲在后面畏畏缩缩的,贼不爽利。 手中的火枪使用的是定装火药,也就是用一个小小的纸包按照一定的火药量进行包装,一旦上了战场就能直接省去士兵装配火药的时间,还能克服火药用量过多过少的问题。 冯恺也不客气,直接取来几包定装火药又将铁弹放入弹膛,随后对准三十步外的标靶就是一枪! 没中…… 连续五发,仅有两发正中标靶,枪法稀烂…… 不过冯恺并不在意,他是来测试火枪的,又不是来当神枪手的,更何况身为武锐军主帅,如果到了连他自己都需要提着火枪上阵杀敌的地步,那武锐军不完蛋也差不多了。 五次射击,枪管有了温度,这是火药被点燃推射铁弹射出枪膛时候产生摩擦力之后的必然现象,但是按照以前火绳枪的发射频率,只要不是因为火药装多了而炸膛,那么五发之后,枪管也会高热随时面临炸膛的风险。 现在看来,吴大匠在冯恺不遗余力之下制造的枪管已然很好的克服了这一弊症,至少二十枪内不需要担心枪会炸膛。 至于射击精度问题,没有膛线基本无解,不过任何一名合格的火枪手,都需要大量的实弹训练,这一点是无可避免的,等到火枪手熟练掌握射击技巧,准度和速度自然也会随之提升。 勉励督促了吴大匠几句,冯恺离开刀枪锻造坊,随后便去了火炮制造区域,领头负责火炮制造的同样是来自于火器局的老炮匠,拥有无比丰富的制炮经验。 不过对于冯恺的要求,这位名叫马兴的火炮工程师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就把头发愁白了一半,不过冯恺提供给他的思路,让这位精研火炮一辈子的大匠惊为天人…… 对于火炮,冯恺没有那么迫切的需求,小型炮威力弱,冯恺看不上,重型炮威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而且携带无比困难,输送这些火炮上战场,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增加后勤压力,却还收不到想象中的效果,不受冯恺待见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冯恺简单的认知当中,小型火炮没什么谈的价值,火枪发展上去了,比小火炮要好用的多,而大型火炮的用处在当前而言,最能发挥价值的地方是攻城! 对阵杀敌的正面战场,实际上火炮杀敌效果极其有限,除非能达到牛逼的覆盖式轰炸…… 冯恺真要攻城,手段多的是,所以他不注重火炮,但是火炮是发展的必然趋势! 所以在这筑炮作坊,马大匠的任务不是筑多少多少炮,而是研发! 第25章 头号恐怖分子 研发迫击炮! 迫击炮最大的优势是轻便,一个兵就能扛着走,一辆车能拉几十门,而且迫击炮威力不俗,用于战阵,杀伤力巨大! 不过想要造出迫击炮,首先要解决底火,而底火则是制约火器发展的重要壁垒,只要迫击炮能解决底火问题,那么将底火技术大规模运用到火枪当中,冯恺就能让武锐军彻底蜕变成为热武军队! 在冯恺看来,成功制造迫击炮没有多难,毕竟他已经将图纸,造炮思路还有原理全部说的明明白白,这样都造不出来,只能说明姓马的浪得虚名。 “二哥不去蕊姑娘哪里坐坐?” 冯恺在军工基地各个作坊转了一圈,了解了各个作坊的制作进度,解决一些实际困难之后,便出了基地准备回转大营,却没想到徐老五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现在所有的老弟兄都已经把于蕊看成是冯恺的女人,见了面都称呼二嫂…… 不过所有喊二嫂的弟兄都很惨…… 要么回去窜稀窜一整天,要么浑身奇痒,还有什么红肿、呕吐、亢奋,谁都知道是于蕊干的,可什么时候干的,谁都不知道。 能让人不知不觉中毒,于蕊用毒手段可见一斑,冯恺觉得人家不是药女,应该是毒女才对。 对于这号恐怖分子,冯恺打算敬而远之,免得哪一天人家来一句,大郎,该喝药了,岂不是要他壮志未酬身先死…… 可问题是……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被他裹挟着下了山,而且冯恺能这么快在成都立足,人家更是功不可没! 最重要的是,现在所有弟兄都认定于蕊是他女人,还以二嫂称之,按照传统一点的说法就是人家的清白都被你玷污了,你不要人家? “去走走。”冯恺叹了口气,感觉是去上刑场。 于蕊现在的居处是一栋独立的小院,位置就在大营和基地中间,冯恺原本给她配了两个丫鬟,不过被于蕊轰走了去,于是冯恺便派了一个小队在院外值守,护翼安全。 临近中午,小院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小时候的味道,冯恺深嗅了几下,然后翻墙而入…… 不翻墙不行,因为敲门人家肯定不开…… 正在烧火做饭的于蕊见是冯恺,也不知咋滴就径直将头扭到了一边,很显然不打算搭理冯恺。 冯恺嘿嘿干笑两声道:“途经小院,闻到饭香,腹中饥饿,不知姑娘能否赏一口饭吃。” “翻墙入院,不是好人,亏你还自诩不做土匪,这行径与土匪有什么区别?” 冯恺自顾取来一张小凳坐下:“回自己家哪有那么多讲究。” 于蕊啐道:“冯大帅如今麾下数万人马,说话还请自重。” “如今武锐军初成,咱在成都立足已稳,不知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于蕊微微一怔道:“大帅可是觉得碍眼,那我回山去便是。” “姑娘对咱有救命之恩,来成都之后更是对咱助益甚多,咱又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如何会觉得姑娘碍眼,只是觉着姑娘每日郁郁寡欢,甚不开心,故而随口一问。” 于蕊轻嗅瑶鼻,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太愿意开口。 冯恺像是个登徒子似的就这么看着人家大姑娘,你别说,第一次在山中见于蕊的时候,觉得这姑娘虽然清秀,也算不可多得的美女,可皮肤终究黑了些。 可现在或许是无需整日采药,风吹日晒的,皮肤明显白皙了不少,也更耐看了。 “你看什么?” “姑娘秀色可餐,看看也不行?” “下流!”于蕊眼中的喜色一闪而逝。 “真心实意的话,有什么下流的。” “大丈夫志在四方,如今你手握重兵,来日争霸天下,必能成就盖世功业,何须调笑我这样的小女子。” 冯恺尬笑道:“男人嘛,建功立业自是梦想,可就算再如何雄武的男人,当他在外打拼累了,也希望在回到家的时候,能简单吃上一口热饭,能老婆孩子热炕头,简单的生活也是精致的日子嘛。” 于蕊不说话了,她幼年丧母,早些年父亲又……可以说,她如今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身为女子,没有男人那么多的追求,她也只想着自己能有一个小家,能够安安稳稳的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完自己一生。 那么很显然,冯恺绝对不是良配! 于蕊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冯恺的野心,而且胆子大到让人骇然的地步! 想想看,换做任何盗匪,在自己手头上只有几十人的时候,谁敢把主意打到藩王的身上! 偏偏还成功了! 如果要于蕊来形容冯恺,那么就是八个字! 野心勃勃,枭雄之姿! 于蕊不是没有见识的野丫头,她父亲原本是城里的郎中,从小教她读书认字,熟悉药理,也时常找些杂书给她看,其实这么做的意思很简单。 因为她父亲觉得腹有诗书气自华,女子读些书,还有一技傍身,将来也能找个好人家。 所以于蕊知道以冯恺如今的情形,最后的结局无非三种,一种是功成名就,甚至裂土封疆,第二种是杀人放火受诏安,最后一种自然是死在路上,甚至被抓,死的惨不堪言…… 她只想安安逸逸的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自己的丈夫也只有自己一个女人,自己养儿育女,平淡一生。 可冯恺如果功成名就,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如果败了…… 但是身为女人哪能随心所欲,她机缘巧合救了冯恺,又被冯恺带出了山,还被冯恺那些弟兄叫二嫂…… 女子名节大于天,她这辈子除了嫁给冯恺还能如何? 她认命了,可恨的是冯恺自己从来没有表露过意思,这便只能让她觉得冯恺没有看上自己,如此岂能不郁闷。 可现在…… 冯恺一开始说的话让她以为是想赶她走,甚至会给她一笔银子将她安置在成都城内,这算什么? 外室? 如果真是这样,她肯定会一走了之,此生永不相见。 然而冯恺后面的话又让她怀疑,毕竟当着女子说这般露骨的话,意思也太明显了…… 第26章 大王别来无恙 于蕊秀眉微蹙道:“你想说什么?” “相思不露,只因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 于蕊脸庞发烫,话说的这么露骨,她要是还不明白,这不是装傻是真傻,不过这段话还挺有文采,让于蕊有些意外,更有惊讶。 毕竟在她眼里,冯恺野心再大也是武夫,不目不识丁就不错了,文采?那是不存在的。 身为女儿家,听到这样露骨的情话,于蕊很想逃,可不甘心,于是冷着脸哼哼道:“跟秀才别的没学会,油嘴滑舌的倒是学了不少,读书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肚子里面尽是花花肠子。” 冯恺都他么惊了,秀才…… 秀才就是徐老五,于蕊也一直叫秀才,这他么和徐老五有个毛线关系,他肚子里面的情话,要是全部倒出来,能把徐老五淹死,估摸着也能把自己给恶心死。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余生太长,咱想牵着你的手,陪你到处逛逛,人生太长,我想挽着你的胳膊,陪你看夕阳。”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冯恺嘿嘿笑笑,不能说了,再说他真要吐。 “你想娶我还是想报恩?”于蕊大胆问道。 “妹子是咱带出山的,咱就该负责到底。” 于蕊眉头一皱,似乎不太开心。 女人的心思…… “其实说真的,自从在山中见到妹子的那一刻,咱就想过想要娶妹子为妻。” “信你才怪。” “三书六聘呢?” “锅糊了……” 吃了一顿糊饭,冯恺回转大营,旗帜猎猎,迎风招展。 武锐军军旗是一只拳头,朝天拳! 寓意要打破桎梏,击碎天地,还这世间朗朗乾坤,也预示着打破黑暗,迎接黎明! 更深层次的意义只有冯恺这位军旗总设计师知道,他真正要击碎的是土豪劣绅,消灭特权阶级,让世间万民能够真正的翻身做主人! 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非常难! 冯恺很清楚,就算他有一天能推翻腐朽没落的明王朝,也只不过是掀翻旧的利益阶级,而这些追随他打天下的功勋之将,也会成为新的勋贵阶级,这是难以避免的,也是封建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但是他更清楚什么是三百年代有王者兴这句话中的含义,新的王朝在旧王朝的废墟上面建立起来,然后再过上两三百年,便会被新的王朝取而代之。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也很简单,王朝的土地只有那么多,当现有的土地养活不了庞大的人口,人口就达到了峰值,越来越多的百姓吃不饱肚子,胆子小的忍辱偷生,胆子大的就会反抗。 反抗的火种一旦撒下,就会成燎原之势,进而成为压垮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新的王朝建立,因为乱战消灭了太多的人口,便拥有了大量的无主土地,这么多的土地足以养活残存下来的人口,也没有百年之后无处不在的土地兼并,王朝盛世自然成型。 所以在冯恺看来,要想王朝走出轮回怪圈,就必须打破封建制度,消灭特权阶级,就算消灭不了也必须得限制,要让老百姓有活路,老百姓才不会造反。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也知道这些,但是他们自身就是最大的特权阶级,也是最大的剥削阶级,明知道这么下去,亡社稷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没有办法改变,只能任由历史的车轮缓缓前行,直到有一天,社稷在历史的车轮下被碾压成齑粉。 这只拳头代表着武力,纯粹的武力,也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打破黑暗迎接曙光! 五大常规营的营旗倒是简单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寓意,因为五营营旗就是一个个神兽! 前锋营玄武旗,虎贲营青龙旗,胜战营朱雀旗,决阵营白虎旗还有突袭营滕蛇旗,三大特殊营还没建,旗倒是先有了,陷阵营的麒麟旗,侦察营的重明旗,特种营的白泽旗。 一只只神兽,有的威风凛凛,有的张牙舞爪,有的不动如山,有的睥睨天下…… 见到冯恺回营,门口执勤的宿卫立即挺胸抬头,手中长枪斜指向天,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冯恺点了点头,他没有在军中推行后世的军礼,自然也就无需回礼。 满大营都在练兵,三千人组成的方阵随着口号来回转进,看上去一丝不苟,已有强军分范。 一支军队的气质就是军队的精气神,一支有生气的军队就不会缺了煞气,更不会少了士气。 谁说没有上过战场的兵就一定不是好兵,谁敢说武锐军如此军容,不是精锐! 除了练阵型培训契合度外,整个校场的跑道上更有无数的战兵在跑圈练习体能。 在校场的最南侧还引入河水,挖了一座四四方方的泳池,如今泳池里面也有上百战士身上背着沙袋,练习武装泅渡。 自从武锐军实行奖罚制度以来,在得知将会成立三大特殊营,而特殊营的营兵军饷每月二两起步之后,这些当兵的几乎是在玩了命的操练自己,拼命想要获取一个进入三营的机会。 花银子,冯恺从来不怕,蜀王府的银子足够,真要不够,去抢豪门大户也就是了,绝大多数豪门大户往日里没少干丧尽天良的恶事,把这些杂碎抢光灭门,冯恺不会有半点心理负担。 在大营内转了半圈,冯恺走到蜀王宿舍门口。 “好久未见蜀王,也该探望探望。”说完,抬手敲门。 三个月来,蜀王几乎是足不出户,相当于是自己把自己给关了禁闭,这等功力,冯恺不佩服都不行。 养尊处优的蜀王亲自打开舍门,没办法,在军营里面,冯恺可没给蜀王配太监,没卵子的阉货,带在军营不吉利。 蜀王清廋了不少,原本两百三四十斤的大胖子,现在看起来最多两百斤,每个月廋十几斤,还是自然廋的,这要是放在后世,估计能把那些整日里琢磨如何减肥的女人给羡慕哭…… “大王别来无恙?”冯恺闪身进了王舍。 第27章 风雨欲来 “你瞒不了多久。”蜀王坐在床边,满脸的颓废。 冯恺呵呵笑道:“瞒不住又如何呢?大王手握五万大军,崇祯难不成还敢削大王的藩?恐怕安抚都来不及。” “本王无意谋反,然而却会被朝廷认定已有反心,就算安抚本王又如何?等到朝廷剿灭乱匪腾出手来,第一个要剿灭的恐怕就是本王了。” “天下义师已成燎原,朝廷自保尚且不足,还想妄图剿灭,大明快要亡了,可笑你们这些藩王还如在梦中而不自知。” “胡说八道!”蜀王怒道:“大明岂会亡!朝廷有九边精锐,南边有百万卫所雄兵,区区流寇何足道哉,本王相信,只要朝廷痛定思痛,最多三年便能肃清叛乱,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冯恺有些同情的看了眼蜀王道:“强汉盛唐都成了历史,大明就不会灭?大明至今已享国两百七十载,吏治腐败,民不聊生,亡国之像显露无疑,还三年平乱,照现在的形势,大明能不能撑三年都难说。” 蜀王满眼都是不屑,他贪财怕死是不假,可如今家里进了恶狼,两百多年积累的财富成了喂狼的血肉,再加上这三个月来如同囚犯的日子,早就让他觉得活着没了什么滋味。 死有时候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生不如死,然而让蜀王下决心去死,却是毫无可能,人的心理就是这么矛盾。 “九边精锐,早就被辽东将门死死把持住了,说是朝廷的兵,倒不如说是将门私兵,九边将领蓄养家丁,这些家丁忠心的是家主可不是大明。 女真鞑子不时叩关,更曾深入腹地虐杀百姓无数,而这些将门呢?为了自保也好,畏敌如虎也罢,可曾想过血战! 至于南边,那就是个笑话,南方的卫所兵战力几近没有,世家大族根深蒂固,他们早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对于朝廷充其量也就是阳奉阴违罢了。 就这些恶疾加起来,大明若是不亡,才叫笑话。” 蜀王冷笑道:“本王知道你的打算,无非就是在川地蛰伏,等待时遇,等到练成一支雄兵就会出川争霸天下,来日你若被朝廷剿灭,本王也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最终不是削藩囚禁就是被诛杀灭门,就算你赢了,本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韩林儿第二罢了。” “你想当韩林儿,咱可没打算当洪武爷。”冯恺哼了声道:“咱虽然心狠手辣,可也是被逼的,杀了王府侍卫,是因为不杀了他们,他们就得杀咱,咱也没办法和大王您叙上这段缘分。 大王还算上套,这也免了咱不少的麻烦,有蜀王府的银子,咱才有招兵买马的本钱,真要说起来,大王对咱还算是有恩。 刀头舔血的汉子讲究快意恩仇,也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你跟咱有仇,那要么你宰了咱,要么就把头伸到咱的刀下来。 你对咱有恩,咱也知恩图报,借大王的名义,大王觉得自己大祸临头,可万一咱要是成功了呢? 你担心咱会鸟尽弓藏,会过河拆桥,可咱只会告诉大王您想多了,咱不会杀一个对自己有恩还毫无威胁的人,咱要是夺了这天下,届时身为前朝王室,大王这王是肯定当不成了,但是做个世袭罔替的安乐公不会有半点问题,大王若是不信,咱也没有办法。” 蜀王陷入沉默,小会后说道:“本王已经没了退路,除了跟你一条道走到黑,还能如何?本王现在只想知道,将军打算将本王软禁到何时!” “武锐军是大王的军队,大王待在军营难道不该?” “将军说这话是骗本王还是骗将军自己呢?” 冯恺呵呵笑道:“开个玩笑,大王不必当真,不过武锐军至少名义是大王军队,所以大王待在军营,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软禁,大王若是愿意,偌大的军营哪里去不得,至于大王想要回王府,想来用不了多久了。” “本王现在是身不由己,任由将军摆布,至于以后本王是生还是死,蜀王一脉是存还是留,本王已经没那么关心,现在将军大军初成,在本王看来,继续让本王待在这里已无必要,以后将军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本王的地方,本王也无从拒绝,既如此,何不放本王回去。” “快了。”冯恺算是认同了蜀王的话:“三个月前巡抚龙文光派人前去京城求证,被咱派人截杀于途,如今三个月已过,龙文光想必也已经知道信使遭遇了不测,前些日子,龙文光再次召集诸多官员齐聚巡抚衙门,想必会再派信使,只不过这次不知会派多少,又会以何种方式离开成都,想要截杀,难度太大,索性让他报去,那么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朝廷的人就会到成都,届时大王便该出面了。” “本王当如何?” 冯恺笑道:“这似乎就不用咱来教大王了。” 蜀王不说话,很显然他很清楚冯恺的意思。 在蜀王看来,天使抵达成都,无非申饬、安抚或者勒令他率军出川平乱,他倒是不担心天使能如何,他担心的是四川官场! 天使一到成都,冯恺这几个月的事自然瞒不住,四川官场也必然知道武锐军并非是朝廷授意,届时驻守于四川的各地卫所以及成都的驻防军,没准就会出兵平叛! 到了那个时候,决定蜀王府命运的时刻也就该到了。 然而蜀王更清楚,他根本没得选择,从他被冯恺控制住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没了选择更没了回头路。 正如冯恺所预料,这个时候各个衙门官员都已经派出了心腹家丁,带着密折前往京城! 这些家丁化妆成什么的都有,比如货郎、菜农、行商等等甚至还有乞丐。 等这些信使离开成都便会前往绵阳或者遂宁,然后让两地官府安排快马直奔京城! 山雨欲来风满楼,很显然,成都此刻的平静用不了多久就该彻底被打破! 第28章 崇祯 崇祯十三年八月。 刚满三十岁就已两鬓染白的崇祯皇帝狠狠将御砚砸在地上。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逆贼李自成趁官军围剿张献忠之际杀入河南,攻破数座县城,开仓放粮,收拢饥民,瞬间拉出数十万兵马,其中老营悍匪五万之众! 与此同时,李自成高举‘均田免赋’大旗,一路势如破竹,有进逼洛阳之势! 另一边,杨嗣昌围剿张献忠失败,尽管予张贼于重创,可张贼跳出包围圈,在陕西、湖北、西川等地来回逃窜,裹挟大量饥民,声势不降反升! 大明亡国之像已然彰显无疑,朝廷上下却没有多少紧迫感,任凭崇祯帝急白了头发,以东林党为首的朝廷依旧在相互攻讦,排除异己! 今日一早,宫门一开,通政司就递进十几封奏折。 奏折全部来自于四川,来自于成都,所奏内容大同小异。 说的都是这三四个月内蜀王所作所为。 蜀王竟然假借朝廷的名义征兵五万,还在城郊立了大营,日夜操练,喊杀声,成都尽闻! “矫诏征兵,整编军伍,窃取武库,招匠锻器,蜀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御书房内几位当朝重臣尽皆不言不语,没得说,蜀王此等行径如果都不算乱臣贼子的话,那这天底下就全都是良民了。 “诸位爱卿为何不说话,如何处置!”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刚上位不到两个月的内阁首辅范复粹反问。 “朕如何?朕如何!朕恨不得立即派兵去剿平了蜀王府!朕若知道该怎么办,还需要问你们!” 范首辅轻叹道:“蜀王此举显然是瞅准了时机,也料定朝廷无力派兵清剿于他……” “朕知道,朕知道,朕现在要知道怎么办!”崇祯气的发疯,偏偏范复粹还在说废话,怒气便更甚了几分。 礼部尚书周延儒道:“蜀王矫诏,毫无顾忌,想来也不怕朝廷,不惧陛下知晓,如今征兵四个月,兵已具形,陛下若剿,四川只怕转瞬糜烂。” 崇祯颓然坐回御座上面,面露哀色道:“国难当头,流寇屡剿不绝,声势反倒越剿越烈,身为太祖子孙,藩王不思为国分忧,反倒趁机起势,良心何在?天理何存!” “陛下,在微臣看来蜀王矫诏募兵,第一是确定没将朝廷放在眼里,第二,蜀王是在等,等到朝廷和流寇拼的两败俱伤的时候,打出旗号谋反,其三,蜀王确实是身不由己,这事一手策划的是那个名叫冯恺的逆贼。” “朕不想再听废话!” 周延儒肃声道:“臣以为陛下可派内侍前去成都安抚蜀王,蜀王是以朝廷的名义,打着自保的名头,行谋反之事,那么陛下可让成都军民都知道,陛下下旨让蜀王带兵出川平乱,蜀王若是出川,那就让蜀王和逆贼杀个两败俱伤,朝廷便可坐收渔利,蜀王若是不肯,就等于是告诉整个四川万民,他要谋反,届时民心尽失,必为川民所恨!此事或有转机。” “善。”崇祯脸上的郁色终于散去,继续问道:“周爱卿的意思难不成要朕打落门牙往肚子里面咽,难道不将蜀贼矫诏的罪名大白于天下?” 周延儒摇了摇头道:“没有必要如此,对于蜀王而言,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假传圣旨的罪名,陛下就算宣旨说他矫诏又能如何?最多直接让蜀王打出诛杀奸佞的旗号,出兵清君侧罢了,届时流寇再加上蜀王的大军,朝廷只怕实难抽手抗之,如此不如装作不知,也就不用逼蜀王竖起叛旗,还能多出一军剿贼,何乐而不为?不过陛下可以暗中知会四川巡抚龙文光,告诉龙文光真相,也好让其小心提防,若有机会可诛之!” “善!”崇祯点头道:“承恩。” 秉笔太监王承恩连忙应声。 “就按周爱卿说的办,内廷派人前去四川,敦促蜀王出兵剿贼,司礼监拟旨用印。” “奴婢遵旨。”王承恩默默退回原位。 “陛下,杨嗣昌剿匪不力,左良玉不遵号令,陛下当下旨申饬,定下期限,勒令二人按期剿灭张贼,罗贼,若在延误战机,当按律治罪。” 崇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杨嗣昌奉旨督师,前期斩获不俗,如今却是疲于奔命,所提出的剿匪主张,已然再难实现。 然而崇祯知道之所以没能剿匪功成的责任,杨嗣昌并没有多少,真正的罪责在左良玉! 要不是左良玉自持功高,对杨嗣昌阳奉阴违,频频延误战机,张献忠根本逃不出太平县,玛瑙山一役,张贼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即便要治罪也该治左良玉的罪!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哪里敢治手握重兵的大将之罪,若是逼反了左良玉,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对于现在这些重将,就算有罪,可只要不谋反,那即便是战败,朝廷不但不会降罪甚至还要给人家加官进爵。 这就是现实,不得不让朝廷低头的现实,所以周延儒的建议,纯粹就是放屁,甚至连他自己都知道是在放屁,之所以说,无非是表现出自己对君王忠心耿耿,一心为了社稷罢了。 “治罪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左良玉大败张献忠于玛瑙山,这是大功,如今在三省追剿张贼,尽管未有成效,但是他是在剿,身为武将,自有考量,或许也是觉得杨嗣昌的剿匪策略与战局不符,故而听命不受。 至于杨嗣昌乃是朕亲选的督师,用兵颇有成法,岂可因一时胜败而枉顾其往日之功。” “陛下,贼匪狡诈,声势日烈,关外女真,兵势正盛,臣以为当前可剿抚并用,先招降几支巨贼,贼若受招,可命其贼出关和金贼鏖战,驱虎吞狼,或可收奇效。” 崇祯略微思索了小会说道:“贼匪降而复叛,已成常态,即便接受诏安,也只是问朝廷要官要爵,要粮食要银子,一旦得机便会复叛……也罢,就按周爱卿说的办,但是张贼不赦,朕要提张贼头颅告慰先祖皇陵!” “臣遵旨……” 第29章 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已抵遂宁?大张旗鼓?”冯恺有些意外。 “二哥是觉得这次朝廷的反应很快?”廋猴摸了摸脑袋。 “两个多月了,按脚程,该来了,只不过龙文光他们怀疑第一次派出去的信使多半被咱截杀,那么朝廷的人就不可能不做防范,防备咱故技重施,在咱看来,朝廷的使者多半会秘密而至,没想到龙文光却反其道而行之,他越是大张旗鼓,咱就越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诛杀天使!” 袁老四撇嘴:“管他那鸟许多,二哥发句话,老四这就带人去道上截住他们,保管叫他们半只脚都踏不进成都。” “不妥。”冯恺摇头:“现在咱们还不知道朝廷的态度,但是咱料定在现在这时候崇祯不敢和蜀王翻脸,那便只能安抚,咱们要是暗杀掉传旨太监也就算了,光明正大的杀,就等于逼崇祯和蜀王翻脸。” “翻脸就翻脸,咱们武锐军现在兵强马壮,翻了脸正好把队伍拉出去干他娘的。” 冯恺白了袁老四一眼道:“还不是时候。” “啥时候是时候?” “三年。”冯恺淡淡应了句,离李自成杀进北京,逼死崇祯还有三年多的时间,离张献忠全面杀入四川也还有三四年的时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三四年间将会是明末风云最是激荡的一段时间,从崇祯十四年起,一直被明军追着揍的义军将会进入全面反攻阶段,冯恺岂有不坐收渔利的道理,当然,这些道理不足以为外人道罢了。 “为啥要等那么久。”袁老四几乎不会质疑冯恺的任何决策,但是这次他有些不服。 在袁老四眼里,现在五万武锐军绝对算得上是当世精锐,如果遇到老东家八大王,那完全可以把张献忠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而且袁老四也觉得既然是军队,就该上战场接受血火的锤炼,也只有百战余生的战士才是悍卒! “老四何须心急。”徐老五笑道:“二哥编练武锐军,难不成是看着玩的,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拉出去厮杀,咋滴,你还怕没仗给你打?” “啥时候时机能成熟呢?” 徐老五呵呵两声:“老四难道不记得了,二哥可是说过武锐军要练兵十万,如今才有一半,还有一半兵呢?另外还有三大特殊营,营呢?不过这些还是其次,在徐某看来,主要还是军备不足,二哥是想要以火枪取代刀枪,可现在火枪缺口太大,所以需要时间。” 袁老四哦哦了两声,不吱声了。 冯恺笑了笑:“咱们在四川腹地站住脚跟可不容易,如今外面打生打死,而咱们却能躲在这边暗暗发展,外面的风雨刮不到咱们这来,便能有充足的时间让武锐军发展壮大,何乐而不为呢?” “二哥打算如何应对传旨太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冯恺不屑道:“几个月前,咱让小六截杀信使,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武锐军新立,根本不具备战力,若是四川各卫所和成都驻军内外围剿,武锐军可挡不住,现在,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朝廷若是申饬蜀王,公示蜀王假传圣旨,勒令蜀王解散军队或者让蜀王带兵出川平叛怎么办?” 袁老四溜了,让他上战场冲锋陷阵可以,让他在这听这种费脑子的话,实在憋闷的不行。 冯恺略微一顿:“崇祯皇帝如果不是蠢的无可救药,满朝的大臣如果不都是弱智,就该清楚知道一件事,就是蜀王编军,已然是既成事实。 蜀王不管矫诏不矫诏,这银子花了,兵也征了,蜀王连假传圣旨都敢干,他就不会怕谋反,朝廷现在内忧外患,已是焦头烂额,崇祯敢如何? 难不成想逼反蜀王,那崇祯除非是得了失心疯,也罢,来成都也快半年了,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个事,是时候会一会这四川官场上的大人们了,也是时候摊牌了。” 两日后。 司礼监随堂太监陈大金抵达成都,以巡抚龙文光为首的四川官员出东城,齐聚迎晖门外迎接。 同时,蜀王王驾离开西郊大营,走清远门入城回转蜀王府,随同王驾一同入城的还有五千精锐! 五千精锐身着轻甲,乃是由两千刀盾兵、两千长枪兵、一千火枪兵组成,迈着整齐的步伐,不知战力,但看军容,也能看出此乃当世真正的精锐! 成都的百姓看着这五千甲士,自是啧啧称奇,街头巷尾,议论声随处可闻。 迎晖门外,陈大金下了车马,这一路上真可谓是胆战心惊,既担心遇到流寇,又害怕蜀王真有反意,会半道截杀,如今到了成都,总算勉强松了一口气。 “诸位大人安好。”陈大金拱手淡笑。 “公公远道而来,我等官员迎接来迟,公公勿怪才是。” “客气客气。”陈大金哈哈大笑着上前,与龙文光并肩走进迎晖门。 成都知府商宣笑道:“成都诸位大人已在春晖酒楼备下酒宴,公公务必赏光,让成都各位同僚略尽地主之谊。” “接风洗尘的事呐,不急。”陈大金肃然道:“咱家身负皇命,不可耽搁了正事,还是先去蜀王府宣旨的好。” “公公说的是。”庄梓赞同道:“不过蜀王这几个月都住在西郊大营,先前庄某已派人去知会蜀王,蜀王若得了消息,也不知是否回转。” 短短一句话就暗藏机锋,明明白白告诉陈大金,别看你是司礼监随堂大太监,也别觉得自己是皇帝心腹,现在四川形势诡异,蜀王未必会给崇祯面子。 陈大金听明白了,于是眉头一皱道:“咱家要传旨蜀王,难不成还要咱家去军营。” “岂敢,岂敢。”庄梓忙道:“只是蜀王自从入大营之后,近半年时间都未出大营一步,我等就算求见,也从未见着蜀王,如今公公驾临成都,虽是宣旨,可蜀王若是不出营,也是无法。” “荒唐!”陈大金怒哼,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心里却知道,成都府、蜀王府的情况似乎比他预料的还要难缠的多…… 第30章 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王府大街彻底戒严,两千甲士分列两侧,从蜀王府正门一直延伸到大街尽头。 整个成都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肃杀气息笼罩其中,胆子小点的百姓早就关门闭户,胆子大些的还敢把门开上一道缝隙,鬼鬼祟祟的朝外面瞅。 得知蜀王回城,陈大金的脸色略微好看了些许,便在众官员簇拥下直奔蜀王府。 “啧,啧。”进入王府大街,陈大金看着两侧标杆般笔直站立的甲士,啧啧称奇道:“这便是蜀王半年来练出的兵?” 龙文光笑道:“蜀王在五个月前贴告示征兵,所有符合要求的精壮直接被拉去了西郊,这五个月间日夜操练,外人却难见其容,说来惭愧,本抚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蜀王宿卫。” “下马威罢了。”庄梓不屑冷哼。 陈大金目光冰冷的看了眼庄梓,只当这个傻逼是读书读坏了脑子,为官经年,连什么话只能放心里却不能说出口,什么话能说但不要多想都不知道,当真是废物。 庄梓或许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郁郁,毕竟蜀王征兵打着的可是圣意的旗号,如今天使到了成都,带来了天子的旨意,天子是什么旨意,他都不知道,却说那样的话,当真是不知所谓,甚至有离间天家之嫌。 蜀王府中门洞开,身穿内侍服的太监见陈大金到了,立即迎上几步道:“公公一路辛苦,大王已在府内设下香案,恭迎天使大驾。” 陈大金微微颔首,却也不敢托大,毕竟藩王和官员可不一样,他是身带圣旨不假,要是给官员传旨可以颐指气使,可跟藩王?人家大王大嘴巴抽你,都不带敢有怨言的。 身为外藩,但凡册立王世子或者新王即位,又或者皇帝殡天,新帝即位,都会有旨意抵达各地王府,对于接旨,各个藩王熟悉的很,当然,仅限于亲王,各个亲王系的郡王,传达圣意,那是亲王的事。 陈大金被簇拥着进入王府,穿过外城,进入内城,穿过承运殿,直抵端礼殿。 端礼殿前,蜀王、蜀王妃以及一干王子王孙尽皆肃立,冯恺如同一棵劲松挺立在蜀王身侧,周边全是甲士,要不是知道蜀王是在迎接圣旨,光看这架势,还以为陈大金是来赴鸿门宴了…… “礼!”,内侍高喊,几门礼炮轰响,巨大的礼花在空中爆炸,五彩缤纷的碎屑漫天飘洒。 没有宣旨之前,什么客套都不会有,陈大金,蜀王乃至所有的官员都知道这个理,所以到了端礼殿便都驻足不前,陈大金自己一个人径直上前,然后在香案前停下。 “蜀王接旨!” “燃香烛。” 香烛点燃,清香缭绕,闻之沁人心脾。 蜀王和蜀王妃微微躬身示礼,其余人全都跪倒在地,除了冯恺以及所有的武锐军将士。 陈大金从身边内侍打开的锦盒中取出圣旨展开,刚要宣读,脸色便是陡然一变,旋即变的无比难看。 “大胆狂徒,面对圣旨胆敢不跪!”陈大金怒了,彻彻底底怒了,这一辈传旨无数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按制,能够接旨不跪的就只有藩王,藩王无需全礼,只需行躬身礼即可,还有就是重臣接旨,圣意免跪。 除了这两种情况下还有各地主将,主将若是身穿甲胄,需行单膝下跪礼,士卒和寻常将领则不管有甲无甲都没这待遇。 现在好了,贼子面见圣旨就仿佛没看见一样,别说单膝跪地,便是那腰都不带弯一下的,而且贼子身上无甲! “本将身有重疾,跪不了。”冯恺冰冷回应。 重疾?陈大金更怒,睁着眼睛都没谁敢这么说瞎话,这是当他眼睛里面生了痔疮! “圣旨当面,便是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也得跪下接旨!” 冯恺不搭理陈大金,上前半步将蜀王扶直了身,说道:“大王,看来公公是不打算宣旨了,那便算,不过既不宣旨,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将的面前吆五喝六,滚!” 陈大金傻了,所有跟来的官员也都傻了。 “反了,反了!”庄梓踉跄着上前,涕泪横流道:“乱臣贼子,你挟持大王在先,逼迫大王谋反在后……” “闭嘴!”冯恺上前直接将目瞪口呆还没缓过神来的陈大金给推搡到了一边,陈大金心神恍惚竟然没能拿稳圣旨,那圣旨摔落在地,玉质卷轴摔碎一地。 冯恺走到庄梓跟前,目光直接冷视其面道:“你说咱挟持大王?你倒是问问大王有没有被咱挟持,你说咱逼迫大王谋反,证据呢? 你们这些文官,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把持朝政,欺上瞒下,说崇祯朝众正盈朝,尽为君子,实际上不过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的一窝蛀虫罢了。 大明在你们这群蛀虫的治理下早已经是民不聊生,你们整日里圣人大义,锦绣文章、指点江山,张嘴就来,然而面对民生疾苦,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大明如今天灾频频,数不清的百姓只能靠啃树皮,吃观音土甚至易子而食,你们身处庙堂之高,却当这些都不存在。 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去了,于是有豪强振臂高呼,进而一呼百应,你们一边骂这些盗寇丧尽天良,竟敢反抗君父,一边却在加倍盘剥,从未想过如何安抚百姓,如何赈济灾民,如何能让万民能有一条活路。 你们不去想流寇为何屡剿不灭,为何反贼越剿越多,刀不临身,你们哪里会知道死字怎么写! 如今大明烽火遍地,社稷垂亡已在眼前,而你们这些自诩道德清高的衮衮诸公,却依旧不思悔改,依旧我行我素,以残虐百姓为乐,全然不顾这些被你们逼的没了活路的百姓会不会成为新的流寇! 你们这些狗贼读书难道没有读过什么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没了活路,便只能找你们拼命,万千流寇他们要反的不是朝廷,他们要杀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第31章 怒骂 庄梓被骂傻了,所有的官员都傻了,甚至连蜀王府的所有人都呆了,至于武锐军的弟兄看到自家主帅竟然将往日里高高在上,从来不把百姓当人看的官员如此痛骂,只觉得浑身舒泰,对冯大帅的敬重更深了三分。 龙文光身为如今四川地界上的最高军政长官,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怒斥。 “无知小儿,安敢妄言天下大事,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之流,谁不知道皆是狼子野心之辈,他们趁天灾而起,肆虐数省之地,致使流民遍地,赤地千里,朝中诸公倒是想要赈灾济民,可也得有机会! 流贼每至一域,必裹挟当地百姓,难道这些被裹挟的百姓全都是无以为生?简直荒唐! 官员代天子牧民于天下,兢兢业业,为民做主的好官不胜枚举,到了你这嘴里,倒是成了天下乌鸦一般黑,又是何其之可笑。 如今你挟持蜀王,假借圣意,征召大军,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就凭你也好意思在这里夸夸其谈,在尔眼中可还有君父,可还存道义,可知寡怜鲜耻四字当如何写!” “原来是巡抚龙大人,失敬,失敬。”冯恺拱手冷笑道:“冯某本以为如巡抚大人这样的高官能有什么高论,却没想到这一席话,让冯某只能对大明的朝廷更加的失望甚至已经绝望。” 龙文光脸色难看的要滴血。 “什么吏治腐败,官官相护,残虐百姓,士绅不仁,侵土夺田等等这些儒家官员的恶行就不说了,老生常谈的事,说多了便是连冯某自己都觉得恶心。 看看现在的朝堂,看看你们这些官员做的好事,东林党一家独大,党同伐异这些无需多说? 你们官商勾结,徇私舞弊,损国而肥己,这些也是铁打的事实,没有异议。 地方官员,私卖官粮,致使大灾之年,官仓空空如也,然后通过做假账来抹平亏空,这些你敢否认? 朝堂诸公,蒙蔽天子,让天子唾弃阉人,摒弃锦衣卫,从而官员再无监管,而你们又塑造出众正盈朝的假象来蒙蔽圣聪,这难道也能狡辩? 可笑的是,你们没了约束,没了盯在你们这群官老爷身上的眼睛,于是便能肆意妄为,上下其手,无所不用其极,因为对于你们而言,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忽悠天子一人罢了。 可怜深宫天子如何能玩的过满朝老谋深算的官员,于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玩的团团转,你们以为天子不知道? 天子若真是一无所知,又岂会在短短十几年间换了数十首辅,天子早就不信任你们这些人了,只不过他没有办法罢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这群蛀虫啃噬大明的根基,让大明这座大厦一步步的滑落深渊。” 在场的官员已经被气的发抖,如果不是看周围甲士林立的话,此刻只怕早就冲过来,要将冯恺活活打死。 原本也气傻了的陈大金,此刻却没来由的感觉到满身的快意,因为冯恺的话说到他们这些宦官的心眼里面去了,于是,原本满腔的怒火都在消退,不知不觉的看冯恺这个反贼竟然有了那么一点顺眼…… “简直是一派胡言!”龙文光须发皆张,斥道:“我辈士人,自幼苦读圣贤经典,明圣人之道,知微言大义,胸中自有浩然正气……” “去尼玛的浩然正气。”冯恺一句粗口截断龙文光的话头道:“你去问问这普天之下的万民,去问问他们你们是一群什么东西,你们整日里标榜自己是正人君子,去问问百姓你们是正人君子还是衣冠禽兽。 你们自诩自己是百姓的父母官,可虎毒还不食子,你们却想着把治下的万民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冯某相信,当你们科举出仕的那一天,或许心里面还会想着如何造福桑梓,想着如何治国安邦平天下,只可惜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面待的久了,你们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和本心,那个时候你们想的只会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在你们文官眼里最好的时代,也是对待文人最好的朝代大宋,你去翻翻史书,大宋三百多年天下,有几年无民造反! 就因为赵匡胤对文人太好,所以你们可以规避他就是一个窃国小人的基本事实,转头把他塑造成一个伟岸的君王,盖世的明君,这就是你嘴里面说的浩然正气。 你们都对,因为笔杆子掌握在你们手里,洪武皇帝对待百姓何其友善,因为太祖知道民生疾苦,所以洪武皇帝惩治不法,严惩贪污腐化,于是无数官员上了刑场,毫无疑问,洪武皇帝对待读书人不够友好,于是你们连太祖都敢黑,说他是暴君。 你们这些掌握了笔杆子的读书人,可敢摸着自己的良心去和百姓对峙,问问百姓,洪武皇帝可是暴君! 身为读书人,有些或许还有一点点的廉耻,这个廉耻也就是仗义死节,大明若是亡了,你们陪着殉葬,还能落个忠义的身后名,至于王朝为何会亡,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没有廉耻的,最后衣冠一换,对着新主纳头便拜,无非是换个皇帝罢了,你们该做什么官还是做什么官,能有多大的区别?贰臣对于这天下绝大多数的所谓正人君子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你们看不起流匪,觉得不过是一时之患,朝廷还有平叛的本钱,然而民间起义这么多年,流寇剿灭了多少,又多了多少? 你们以为流寇不过是疥鲜之疾,殊不知历史上的大泽乡、黄巾、黄巢等等起义,就算没能推翻一代王朝,最后呢?一代王朝还能撑多久? 看看现在的大明,冯某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杂碎哪里来的底气,又怎么会有脸说遍地的流寇不足为患,非要等到流寇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的时候,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今日之因,明日之果,你们造的孽,迟早一天要用你们的命来还,冯某可以擦亮眼睛,拭目以待!” 第32章 软禁与投诚 龙文光放声大笑道:“真是好一张利嘴,若不是知道你是武夫,本抚还以为遇到的是位饱读诗书的士子,只是可惜了,任尔说的天花乱坠,终究掩盖不了你的狼子野心,挟持蜀王,意图谋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尔等乱贼,现在未动,不过是扯蜀王大旗做自己虎皮罢了,你要拭目以待,本抚也等着你杀了本抚祭旗造反的那一天!” 说完,龙文光便打算拂袖而去,此时一切再无需多言,圣旨传与不传也没什么区别,那还待在这里听逆贼大放厥词有何意义? “巡抚大人,何须着急?”冯恺开口,龙文光脚下一顿,那些本打算跟着一起走的官员也只能驻足。 “如今李自成趁着官军围剿张献忠的机会,再度肆虐河南,其部老营兵马数万精锐,从属兵马高达数十万之众,整个河南再无抗手,洛阳、开封、西安,这三大古都在李自成的兵锋之下已然是瑟瑟发抖。 杨嗣昌围剿张献忠,却让张献忠从容逃脱,现在更是牵着杨嗣昌的鼻子,把官军耍的团团转,龙大人身为四川巡抚,岂能不知天下形势,不知在龙大人眼里,觉得如果李自成的大军攻破洛阳,杀了福王,又或者是张献忠率部进攻四川……” “荒谬!”未等冯恺话尽,龙文光便怒喝道:“洛阳守军数万,城高壕深,区区流寇也敢攻击洛阳!至于张献忠,现在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能不能逃过杨督师的围剿都难说,他还敢率残部进攻四川?四川险关无数,就凭他这贼寇也配!” “话不要说的太满,免得风大闪了舌头。”冯恺笑了笑,面向蜀王道:“今日诸位大人齐聚王府,大王身为主人,难道不该尽尽地主之谊?” “自是应当,自是应当。”蜀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现在已经算是彻底翻脸了,不过倒也好,毕竟现在四川官场都已经知道他是被冯恺胁迫,身不由己…… “那便请诸位大人,还有这位公公一起前往昭明殿如何?” “本抚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这似乎可就由不得龙大人了。” 龙文光豁然转身,怒道:“你敢软禁本抚!” “软禁?”冯恺大笑道:“在你们这些当官的眼里,冯某连蜀王都挟持了,那么诸位觉得,冯某敢不敢呢?” “你!” “请,巡抚大人,难不成还要冯某扶你进去。” “我跟你拼了!”龙文光哪能受此折辱,当即怒吼一声扑向冯恺。 “文弱书生,也配动武?”冯恺跃起,一记鞭腿,直接将龙文光给踢翻。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端礼殿前乱成一团,众官员见势不对,纷纷要逃,谁想端礼门早已经被战兵把住,哪里还能出的去。 “诸位大人,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比较好,当兵的这手脚上可没个轻重,到时候伤到各位大人,未免不美。” “贼子,你不得好死!”孙一渤怒吼着往外冲,嘴里叫道:“狗贼,有种就杀了老夫,老夫就用这腔中热血……” 话没说完,被一名战士连刀带鞘抽在腰上,当即一个趔趄,软软瘫倒。 “大王,这些官员,如今看来便只能暂借你这昭明殿待上一段时日了。” “待……待多久?” “两三年。” 蜀王差点栽倒,倒不是说区区几个官员他养不起,而是…… 冯恺要软禁众官两三年,那他呢? 至少两年也出不了蜀王府,和软禁无异! “陈公公还打算宣读圣旨否?” “不……不……不宣……不宣了……”陈大金被吓坏了,眼前之人,无法无天,敢挟持藩王,敢当众踢翻一省巡抚,敢将成都要员软禁在王府,此人眼中何来的法纪,何曾有过皇权天子! 这就是一个跟张献忠一样的逆贼,张献忠敢掘了皇祖陵,此人同样毫无顾忌,甚至比张献忠还狠。 “看来还是陈公公上套,不然今天要是不拿几颗人头震慑震慑都对不起这么大的场面。” 陈大金两眼一翻,战术性昏倒。 “梁岚,梁指挥使,怎么?还要冯某请你出来?” 梁岚身为四川地界上的三大巨头之一,自然不可能不出面迎接天使,不过身为武将,也不怎么喜欢废话,于是也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不过此刻被冯恺当众点名,若是怂了,以后还怎么混? “本将便是梁岚,你待如何?” “梁指挥不愧是军人,这气势都不是这些文官所能比。”冯恺洒笑道:“不过梁指挥身为武将,如今知道将会被软禁,难道不打算反抗一下?” 梁岚冷笑:“本将虽说自持武勇,可现在只身一人,面对的却是数千甲士,反抗和找死有何区别?” 冯恺大笑:“冯某喜欢识相的人,本来冯某打算将你幽禁在大牢或者杀了,然后褫夺驻防军,不过现在冯某改主意了。” 梁岚抱拳道:“形势没人强,不得不低头,梁某是明白人,若是冯帅不弃,梁某愿在帐下听令!” “梁岚,狗贼,你枉顾皇恩,你无耻,必遭天谴!”孙一渤怒吼,挣扎着想要起身冲过来咬两口。 冯恺摇了摇头道:“梁兄弟身为都司指挥使,手上雄兵数万,更是掌控成都驻防,现在光凭这一句话,就让冯某信你,梁兄弟觉得合适不?” “不知梁某当如何才能取信于冯帅。” 冯恺呵呵笑道:“说实话,冯某也看不上卫所兵,在咱眼里,卫所之兵比起农夫也强不了多少,至于能称得上精锐的,恐怕也都是梁兄弟的心腹家丁,咱要是用你,没准就会被反噬……” 梁岚心底一寒,知道冯恺已经动了杀心! “冯帅多虑了,今日梁某投诚便是绝了退路,除了追随冯帅,再无他路可走,更何况先前冯帅那一番话,让梁某感同身受,如今大明已是无力回天,亡社稷只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此时若不追随明主,更待何时!” “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第33章 褫夺驻防军 杀了梁岚,四川兵马群龙无首,冯恺或许还要费些手脚清洗乃至血洗成都驻防军。 但是冯恺没想到梁岚竟然会那么干脆,不带一点犹豫的选择纳头便拜! 要知道梁岚可是正二品武将,而他不过就是一个挟持了蜀王以令四川,还不一定能令的成的乱匪! 不管是梁岚怕死也好,另有图谋甚至是忍辱负重也罢,冯恺还是接受了梁岚的投诚! 如今蜀王还有成都官场重要官员被软禁在了蜀王府,这会不会对成都的政务造成影响,自然不会。 一群尸位素餐之辈,有还是没有能有多大区别! 如今的成都对于冯恺而言就是基本盘,是最重要的大后方根据地,这成都上上下下自然要换上他的人,不管是军还是政! 至于为何不将成都官场杀他个血流成河,原因倒也简单,冯恺就是要这些自命不凡的垃圾亲眼看着大明是怎么灭亡的! 梁岚很少会待在军营,身为四川都司指挥使,他自然也有官衙,不过今日梁岚来到城北了驻防军大营! 跟在梁岚身后的乃是四名武锐军战卒,深入虎穴,四名战士还真未必能控住的住一心要逃的梁岚,但是梁岚没胆子逃。 因为梁岚来之前身上捆满了火药! 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火油味道,那是军工基地最新提纯过的火油! 只要梁岚敢有异动,四名战士手中一直燃烧的火折子就会瞬间扔到梁岚身上,将之炸个粉身碎骨。 若是不服,可以命赌! 梁岚服了…… 聚将鼓响,所有身在营地内的驻防军将领慌慌张张的跑出各自营舍,直奔中军大营。 三通鼓毕,所有听到聚将鼓声的千夫长、统领、指挥全部云集于中军大营之内! 只此一点,便可看出梁岚在军中的威望,而且也颇有治军手段。 “陛下旨意已达蜀王府,鉴于如今天下乱匪横行,陛下下令天下藩王可募集精壮征召入军,各地驻防兵马、卫所兵马也得统一整编,自明日起,成都驻军及周边卫所分批次前往蜀王治下武锐军西郊大营,接受整编,蒋麻子!” “末将在。”一营指挥蒋骏出列。 “明日你带一营弟兄先去。” “末将遵命。”蒋骏应完,问道:“不知可要有所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梁岚怒哼:“驻防军是奉天子旨意接受整编,难不成是让你去冲营或者带兵去挑衅!” “末将不敢,末将妄言……”蒋麻子也是梁岚心腹,当然不是心腹也不可能成为一营主将,只不过他感觉梁帅今天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还有梁帅身后的那几个亲兵,他以前也没见过,当然,梁帅家丁两千,有没见过的也不足为奇就是了。 梁岚哼了声道:“如今是国难当头,巨贼张献忠已然窥视四川,朝廷已经传来消息,张献忠和罗汝才随时都有杀入腹地的可能,此时我等身为四川守军,岂能不同心协力,共度时艰!” “指挥使大人说的是……”众将应和。 “底下不是羡慕武锐军,说武锐军的伙食好还有饷银多吗?此番整编,合格之兵会在武锐军新编数营,享有和武锐军一样的待遇,不合格的兵……蜀王深明大义,会给予王田让其回去耕种,好好做个农夫,也免得上了战场,却提不起刀枪,白白送了性命……” “梁帅……”第四营指挥窦天出列问道:“末将有些疑惑?” “什么疑惑,说!” 窦天皱眉道:“梁帅的意思是此番整编,蜀王会裁撤驻防军和卫所兵?那咱们还有梁帅您……” “本指挥已经说了,已经说了!”梁岚豁然起身,怒斥道:“现在是非常之时,天下局势已经到了快难以收拾的地步,否则陛下怎么会允许藩王募集私兵,陛下难道就不怕尾大不掉? 但是没有办法,如今财政吃紧,而诸王有银子,大明的江山还要靠朱家的子孙来守,哪怕最终被藩王取而代之,也比亡在流寇手里强一千倍,一万倍! 在四川,蜀王就是天,如今蜀王练兵,不惜血本,我等武人唯有追随其左右,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荣辱得失,难不成等到张贼李贼杀进四川,兵临成都城下,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死战不敌,以身殉国也就罢了。 如果没死呢?难道让本指挥堂堂二品武将去给流贼卑躬屈膝!现在蜀王还让本指挥带兵管营,就算蜀王要任用心腹,让本指挥成为一小卒,本指挥也是心甘情愿,可懂!” 梁岚声色俱厉,窦天却没被吓退,而是继续说道:“可梁帅这些日子一直在说,蜀王征兵多半也是身不由己,而且很有可能受了那冯恺的胁迫……” “本指挥是受了庄长史的误导……”梁岚无奈道:“诸位也都看见了,陛下派陈公公来了成都给蜀王宣旨,那么不管以前如何,至少现在蜀王是得了陛下旨意,咱们食朝廷俸禄,那遵旨行事也就是了。” “末将明白了。”窦天抱了抱拳。 “诸位可还有异议?”梁岚问了句,见没有谁继续跳出来便下令道:“既然没有异议,从明日起,每营两天前往武锐军大营接受整编,八天后驻防军四营整编结束后,各地卫所依旧轮番受编,对了诸位将军切记要把自己家丁全部带上,要知道最后整编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到诸位以后的军职。” “末将遵命!” 梁岚摆了摆手,诸将退却。 颓然坐倒在帅椅上的梁岚长出了一口气,他确实能强压驻防军接受整编,但是…… 如今的大明将领谁没有家丁,而这些家丁拿着朝廷的饷银,可实际上却只是将领的私兵。 你让那些老弱病残去接受整编也就算了,可你让各个将领把自己的家丁也拉出去整编,谁能愿意? 就好像他自己的一千家丁,冯恺把驻防军整废了都无所谓,毕竟这年头只要有粮食,什么时候拉不出队伍,可家丁,那可是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 好在诸将没有猜疑,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第34章 大管家 “都统计完了?”冯恺抬头看向褚东家。 老褚这几年没做好事,妻妾吹耳边风也算功不可没,如今妻妾被杀,老褚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之所以不敢,是怕被冯恺察觉,然后把他也给宰了。 后来冯恺挟持蜀王,征了五万精壮从军,老褚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于冯恺而言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以冯恺的狠毒,宰了他然后侵吞他的家产,简直合理的不能再合理。 然而…… 他没死,还成了武锐军的大管家,不仅仅如此,冯恺还给他配了四个懂算学的老童生当起了账房…… 如今老褚负责武锐军所有跟财务有关的琐事,比如发放安家银和军饷,安排人去采购大量的果蔬还有肉食,负责核算发放招募工匠盖军营盖基地的支出等等。 这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充实,或许也是源自于内心的危机感,也是为了保命,老褚同志这半年来当真是任劳任怨,一丝不苟。 “回大帅的话,此番三万驻防军还有两个卫所加起来一共四万一千余人,共计裁撤三万两千零六十八人,留下来的不足八千,按照先前的计划,遣散之兵每人需要发放二十亩田还有十两银子的遣散银……” “怎么这么多?” 老褚一愣,弱弱问道:“大帅这地和银子……” “我是说兵。”冯恺无语。 老褚愕然:“这是徐军师、袁将军他们否的,属下不太清楚。” “去把徐老五叫来。” 亲兵转身去找人,冯恺继续问道:“田和银子有问题?” 老褚摇了摇头:“两个卫所的屯田加起来五万五千余亩,属下已经安排人手陆续发放,缺额大概有一万亩左右,属下已经联系了王府取来了鱼鳞册和一万亩土地的地契……” “做的不错,值得嘉奖。”冯恺比较满意的点了点头,身为统帅,最基本的能力是要会用人,也就是要将合适的人用在合适的位置上面,发挥个人的最大价值。 所以对于冯恺来说,底下人的能力和忠心最是要紧,其余的倒无需过于看重。 老褚做了一辈子生意,这盘账算账确实是一把好手,他用着顺手的很。 “本帅杀了你老妻,你心里面对本帅想来怨恨不小。” 老褚当即跪了…… “不敢相瞒大帅,属下一开始确实有过怨言,也想过逃离大帅的魔掌……” 老褚一顿,涕泪横流道:“只是后来属下也想通了,属下在想,成都那么多的豪商巨富,属下要排是怎么都排不上号的,大帅连蜀王府都能攻下,更何况是哪些个巨室,属下想明白了,大帅之所以会对属下下手,全然是因为这些年属下作恶太大,这是因果报应,是属下罪有应得。 属下痛定思痛,思前想后终于想明白了,属下不是恶虐之人,之所以会变成无良恶毒之商,完全是因为老妻往日里的教唆,这才让属下在堕落的深渊中越坠越深。 属下不是为自己开托,因为这是事实,如今老妻已经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属下……” “好了,好了,起来。”冯恺头疼,这算啥?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呐……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人已经死了,为了自保,老褚将所有的责任往死掉的妻子身上推也纯属正常。 “咱没别的意思,咱呢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否则的话对于褚东家这类有可能对咱有怨恨有异心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一杀了之,但是咱没有,既然昨日没有,今日没有,那么只要你事做的好,明日也不会杀你,更不会亏待你。 你也知道,咱挟持蜀王,征兵买马的用意就是要在这乱世当中搏上一搏,败了身死道消,要是胜了,谁敢说咱不是朱洪武! 真要是有那么一天,你们可就都是咱的开国功臣,是从龙之功,娇妻美妾还能少了,做的好,谁敢说你老褚不是下一个萧何!” 老褚真没想那么多……但是冯恺这番话还是让他心头火热,萧何呐,那可是大汉丞相,大明没有丞相,可谁敢说新朝没有,就算没有,那也是内阁首辅呐! 现在就算老褚觉得冯恺是在给他画大饼,可依旧是激动的一塌糊涂,没办法,诱惑实在太大,但凡是个人都经受不住呐。 “新军初成,什么地方都要花银子,蜀王府的银库也不知道能消耗到几时。” 老褚听的暗自咋舌,蜀王府的银库可是他带人清点的,黄金五十多万两,白银超过三千万两,除了这些黄白之物,还有大量的玉器、珍宝、字画等等,当然,除了金银之外,其余的东西变现,想要在这乱世卖出高价可不容易,而冯恺现在显然也没打算变卖这些个玩意。 其实这半年来,武锐军的花费并不大,安家银、遣散银、军饷、饮食用度,除了一次性付出的百万两外,其余的每个月加起来也就十五到二十万两,半年,花在这座大营里的银子满打满算不超过三百万。 真正的大头是军工基地! 军工基地内拥有数十上百家各种各样的作坊,雇佣的劳工直接超过两万,这两万人的吃喝拉撒还有工钱,每个月的消耗就超过五万,当然,这人力成本不值当一提,值得提的是乱七八糟的采购。 造枪造炮造刀盾枪矛,除了这些以外还有火药、木制物品,军服,被褥,太多了,多到想想都头疼…… 然后还有建军营,建基地等等…… 短短半年时间,武锐军花掉的银子就已经逼近五百万两之多! 可以说现在的武锐军就是一支用银子堆出来的军队,天底下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够资格与之相提并论! 辽东的边军几十万,每年耗费大明军饷也就三四百万两,而且这军饷的绝大部分还被吃了空额,喝了兵血! 没有对比哪来的伤害,现在的冯恺可以说已经是不顾一切,只为强军! 可蜀王府就算经历了两百多年积累,就算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么造哇…… 第35章 抢就是了 徐鹏进了军议室,见到冯恺便笑道:“二哥找我?” “老五来了啊,坐。”待徐鹏坐下,冯恺问道:“刚才咱听老褚说,这次整编驻防军和卫所,留下来的兵还不足三成?” 徐老五嗯了声叹息道:“按照大帅的要求,未满十八岁和超过三十岁的全部剔除,光是这一点就筛选掉了近一半,然后便是体能测试,按照大帅的要求……” 冯恺委实有些无语…… 他之所以注重年龄还有体能,是为了契合时代,尽管火枪兵不需要太强的体能,但是现在是几百年前的明末! 是传话基本靠吼,传令还要靠旗,行军只能靠腿的时代,体能是当兵的最基本的要求,没有强健的体魄,千里转进,百里突袭还玩个屁! “也罢,既然定下要求,那就按照要求来办,淘汰掉了就淘汰掉好了,不过按照当初咱定下的编制,武锐军最少也要拥兵十万,如今还有四万的缺口,看来是时候要再次征兵了……” 老褚身躯一颤,换做任何一支军队,别说十万,就算二十万都无所谓,可武锐军不一样。 武锐军的伙食太丰富了,就是那些辽东将门将领的家丁都比不上,短短半年时间,成都乃至周边的猪都快绝种了…… 现在为了保证充足的肉食供应,冯恺直接下令! 招募妇人在城中建了养猪场、还养鸡鸭甚至还养羊,另外还鼓励百姓去打渔,不管多少鱼,武锐军全买! 有利可图,百姓自然趋之若鹜,老褚最佩服的也是这一点,因为冯恺说到就能做到! 要知道,当初征兵的时候,对外打出的口号就是保证足额军饷,保证每一位战士每顿或多或少都能见到荤腥! 一开始应征的兵真没当回事,权当做笑话听了,可冯大帅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当兵还有什么理由不玩命的操练自己? 要知道随便换天底下任何一支军队来,别说天天这样练,就算是三天一小练,五天一大练,没准都得哗变。 但是在武锐军,嘿嘿,你想偷奸耍滑?可以……滚! 时至今日,已经有超过五十个战卒因为偷懒还有屡次触犯军规被踢到了后勤,后勤是干什么的? 筹集运输辎重,烧火做饭等等破事,军饷只有战兵的一半甚至三成,如果连后勤都做不好,那就会被踢出军队,追缴安家银! “新征之兵是直接混入各营还是单独从队列体能开始操练?” 冯恺略微想了一下道:“征兵五万,先集中强化训练一个月,告诉所有新兵实行淘汰制,也就是五万新兵最后只保留四万,将会有一万被淘汰,一个月后合格之兵混编各营,另外三天之后举行军中大比武,成立三大营!” “好。”徐鹏问道:“真淘汰?” 这么问,是因为徐鹏觉得冯恺和韩信一样,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整训了一个月的兵再淘汰掉,未免有些可惜。 “说是这么说嘛。”冯恺觉得徐老五有些憨憨…… 什么合格不合格,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一个月练兵,别的不说,光是伙食总不能区别对待,之所以要说淘汰,不过是激励新兵的方式罢了,当然,到最后肯定会淘汰一些,但总数不会超过一千,不然他不是亏大了。 老褚忧心忡忡道:“大帅,武锐军编制超过十万,这每月军饷、饮食加上军工基地的消耗,差不多要有七八十万两银子,蜀王虽富,可按照大帅说的要在成都蛰伏三年甚至更久,这消耗恐怕难以承受。” “咱还准备想办法去买几千匹战马,组建一支属于咱们武锐军的骑兵营……” 老褚险些吐血,徐鹏倒是连连点头,身为一支精锐之师,弄一支骑兵营,突袭、追剿等等方面的用途实在太大了。 可是训练骑兵,还有养这支骑兵的代价委实太大,不过,这貌似和他没什么太大关系。 “银子的事无需烦神。”冯恺单指敲击桌案道:“蜀王的财富足以支撑很长一段时间,真要没钱了,大不了去抢,这成都府里面,为富不仁的巨室不少,抢他娘的也就是了,实在不行还有蜀王系的郡王嘛,蜀王养军不惜花光自己的存银,这些郡王难道不该掏些银子出来?” 老褚不吭声了,你丫的都准备动抢,准备勒索郡王了,还谈个毛线…… “大帅打算如何处置梁岚还有梁岚一系的将领和家丁?这次留下来的各将家丁占了总数的七成还多!” “家丁?”冯恺冷笑道:“武锐军可没有家丁的说法,哪个武将敢蓄养家丁,轻则降职,重则革职,至于这些新整编的战兵包括家丁在内,全部先打散编入预备营,先把脑子给咱洗洗,让他们感受感受咱们武锐军和他们以前待的军队的不同,加倍严格军事化管理,要是还不能改变旧有观念就给咱滚。 至于梁岚还有那些不服气的卫指挥等等高级将领,先软禁起来,谁要是敢叽叽歪歪的,宰了正好杀鸡儆猴!” 徐鹏点头应了声好。 “好了,暂时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全军大比武!让那些被整编合格的家丁们也瞧瞧咱们武锐军的本事。” 三天后。 蜀王,龙文光、梁岚、孙一渤、庄梓等等被软禁的四川军政高官云集西郊大营! 整个大营所有营房上面都插了一面军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其中还夹杂着五大营营旗,上古神兽,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看上去凶煞之气,满溢全营! 若是从高处看,如今的西郊大营身处的就是一片旗海,在这片旗海里面一阵阵的战鼓声响彻,多远听见都能感受到肃杀之气,让人情不自禁,热血沸腾。 临时搭建而成的观演台上,蜀王端坐于主位之上,在其左右,身穿官袍的众官员,脸色有的漠然,有的愤怒,还有无奈和茫然。 这些四川高官到今日为止,愣是被冯恺软禁在蜀王府长达两月有余…… 第36章 不一样 众官员被软禁期间,有些官员咒骂,有的想越狱,甚至还有绝食的,但是没得鸟用。 你骂破天都没用,想越狱被看守在外的兵抓到,那人家可不管你是什么官,捉住就是一顿揍,至于绝食? 饿死拉倒…… 关了两个月,胸中有再多的愤怒也都快被磨灭了,而且谁也不傻,在明知道冯恺毫无顾忌,而自己抗争不可能起什么作用的时候,还去无谓的挣扎,本身就是愚蠢。 对于众官而言,他们现在最希望看见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朝廷在平灭叛乱之后,派遣大军征剿冯恺,他们想亲眼看到冯恺兵败被擒,然后被押往刑场,凌迟处死! 哪怕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冯恺会拉着他们陪葬都无所畏惧! 今日,众官被‘护送’来这西郊大营,没人反抗,因为众官也好奇,想看看这西郊大营是个什么样子,看看这个抢掠蜀王财富无算编练出来的军队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 然后他们被震撼了,真正的震撼! 陪同他们一起观看的还有筛选之后,新编一营的原成都驻军包括原成都驻军的主要将领。 说实在的,这些绝大多数由各级将领家丁组成的新编营,是从心里面看不起武锐军这个刚建立不过半年的所谓军队的,在他们眼里,真正的好兵是能逞强斗狠,能血杀鏖战,而不是现在这些站在校场上,一个个跟标杆似的,横平竖直的看起来好看的兵。 但是不可否认,这些前后左右哪怕斜着看都是一条线的军队,其军容很漂亮,也确实很能唬人,至于别的? 只能呵呵了。 冯恺站在校台上,在他身后乃是五大常规营主将,以及武锐军军师徐鹏徐老五。 冯恺走到简陋的扩音喇叭跟前朗声道:“今日,乃武锐军军中比武的大日子,在这三天的军中演武过后,本帅会从你们当中挑选出数千甚至上万的佼佼者,整编三大特殊营! 特殊营是什么存在,想来各营主将已经和你们说过,本帅这里就不多做赘述了,但是本帅还是要说一句! 一旦成为特殊营的战士,你们将会面对更加艰苦的训练,将会执行更加危险的任务,面对的环境也会步步危机! 所以不想进入特殊营的战士也不用怕丢脸,你们只需要在这次的大比武当中表现平平即可,没人会为难你们也没人会嘲笑你们,因为哪怕是在常规营,成为最普通的刀盾兵或者火枪兵,也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也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不过,本帅要告诉弟兄们的是,能成为特殊营的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好汉,是真正的荣耀,你们不但能够拿更多的军饷,还拥有更多立功的机会! 立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提升军职,是为了能够有一天咱们能封妻荫子甚至封侯拜将!” 龙文光听了这话便是重重一声冷哼道:“这逆贼倒是会把握人心。” 身边的孙一渤眉头紧蹙道:“不一样,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这支军队不一样,冯贼更不一样。” 龙文光眉头也是一皱,他明白孙一渤话里的意思。 “云集校场,站姿一丝不苟,此乃军容齐整,也是一支拥有精气神的军队,数万人鸦雀无声,此乃军纪,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军容、军纪就足以媲美官军,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些流寇与之相比,更是差的不可以道里计。” 龙文光微微点头:“孙大人说的不错,冯贼练兵极有章法,常规营和什么特殊营区分明确,很明显作战任务也不会相同,而且此贼胸有大志,绝非寻常流寇能比,至少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孙一渤目中泛起寒光道:“此贼一旦势起,必然是朝廷之大敌,陛下如果还不重视,甚至因为蜀王而被蒙蔽,只怕大明会有难言之祸!” “我等被软禁,就算想要上书跟朝廷陈述厉害也做不到,可恨此贼,滴水不漏,现在唯有靠各个衙门属官……” “冯贼已经派兵警告各衙门官员,谁若敢上折子给朝廷,一旦发现,血洗满门!” 孙一渤不说话了。 “大王为何无声?”龙文光转头看向蜀王。 蜀王一脸的懵逼道:“本王该说什么?” 龙文光冷笑道:“朝廷之所以没有重视,甚至没有派兵入川,是因为大王,毕竟这武锐军名义上可是大王的兵马!陛下还指望大王提兵出川剿灭流寇呐。” 蜀王苦笑道:“龙巡抚也说了,本王只是名义上的,哪里能指挥的动这武这锐军的一兵一卒……” “堂堂蜀王,护府甲士都有数百之众,却让区区几十盗匪拿下王府,还被挟持,用王府数百年积蓄来招兵买马,当真是可笑至极!” 蜀王无话可说,他本来就胆小也不擅言辞,否则又怎么可能被冯恺轻易挟持,如今被龙文光这么一怼,哪里能反驳。 这要是换做以前,巡抚哪里敢怼藩王,但是现在不一样,真要说起来大家都是阶下囚,而且还都是受蜀王的连累,这郁闷在肚子里面的气都没地方发泄呢,谁还管你是藩王! 孙一渤叹息道:“大王可曾想过如果有那么一天,这冯贼举兵角逐天下,最后要是真能取大明而代之,大王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不太可能……”蜀王憋屈的回了一句。 “万一呢?” “这……本王届时唯有一死……”蜀王更郁闷了,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冯恺若是真亡了大明,他便没脸活在世上,冯恺若败,估计他也没什么好下场,但是你让他现在求死? 那是万万不能的…… 而且现在冯恺大势已成,他就算死也是毫无价值,那为什么要死…… 见蜀王这幅鸟样,众官也没了继续理会蜀王的心情,左右也就是个废物罢了,于是目光一个个的再次转向校场! 此时校场之上五万大军在冯贼一声令下之后,已然开始操演队列…… 第37章 翻脸 这一看,众官脸色更显凝重! 队列站的再直有什么用,左右也就排个队罢了,但是来回转进可不一样,能在令旗的指挥下前后左右踏步而走,而且丝毫不见凌乱,可见平日里是下了苦功的。 梁岚身为带兵大将更是知道能有这份功底是何等的难能可贵,这是什么? 这是令行禁止,而且深入这校场上每一位战兵的骨髓! 令行禁止在校场上或许还觉不出什么,可要是上了战场,令行禁止的兵能让将领如臂使指,就好像集中全部力气的一拳能够锤到实处! 最不济在遭遇兵败的时候也能从容而退,不至于会溃败,进而惨遭屠杀! 这样的兵或许还算不上当世精锐,但绝对是一等的好兵,没有任何将领会不喜欢这样的好兵! “别的不说,光是看此军阵容,冯恺就是一等一的练兵奇才!”梁岚由衷感叹。 龙文光闻言冷哼道:“我等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受制于冯贼也就算了,将军乃是武人,却将数万大军拱手相让,这心里可觉惭愧?” 梁岚一窒,微怒道:“本将同样受制,若是取死倒是容易,可本将若是轻易就死,岂不是负了圣恩!” “这么说来,梁指挥使现在时忍辱偷生,等待时机?” 梁岚目凝成线! 读书人就是阴险,这话里面暗藏杀机! 他若回答是,没准就能被转头卖了,他可信不过读书人,可要是回答不是,那就真成了苟且偷生的小人。 “梁将军为何不说话了?” “巡抚大人要本将说什么?”梁岚冷哼道:“武锐军至少名义上还是大王的,只要一日没举起叛旗,就一日还是朝廷的军队,本将乃是朝廷所任武官,既然陛下都没说大王谋逆,本将将兵权交给蜀王,难道有错?” 真他么无耻…… 众官在心里给梁岚彻底坐实了无耻之徒的评价,就连传旨来的大太监陈大金都想吐梁岚一脸的口水,然后骂上一句不要脸。 遇到这么个不要脸的,众官也没了谈性,这个时候校场上的队列操演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各营准备!”督训官大喝道:“下一操演项目,十里负重二十斤强行军,体力不支的,超时的一律淘汰。” 这是武锐军常规训练科目之一,其中跑步训练科目也分好几种。 轻装徒手跑十里最低要求是一刻半钟,差不多不到二十五分钟的样子。 负重十斤跑十里最低要求两刻半,也就是差不多四十分钟。 还有负重二十斤十里,负重十斤长途急行军和长途强行军,相差一个字,距离相差五十里。 也就是说长途强行军,要求在一天一夜的时间内负重十斤奔袭一百五十里,而且这还只是及格线。 这条及格线,起码有一半的战士还达不到…… 现在操演的二十斤负重强行军,要求在半个时辰之内行军十里,这要是长途基本上不可能完成,但是短途,问题不会太大。 令下,先锋营战士纷纷背起重约十七八斤的背包,然后手里面拿起一根差不多两三斤的木棍,按照指令在校场跑道上有序奔跑。 一刻钟……两刻钟…… 体力好的,耐力强的战士大多已经跑了六七里,匀速跑的也都跑过了五里,但是也有两三百战士体力不支,最终坚持不下去,只能退出跑道,在一边呼呼喘着粗气。 无可否认,这些跑不动的兵,在这几个月的集训当中,体能已经远胜当兵之前,但是先天上的差异终究很难靠后天短时间内来弥补,所以他们跑不动了,也坚持不下去了,只能停下,因为就算坚持,就算爬,他们也确实能爬完,但是没用。 因为这是全军演武也是选拔,超时也会被淘汰,既然注定被淘汰,自然也就没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三刻钟后,已经有超过一千的战兵体力用尽退出了奔跑,往日里正常都是负重十斤,强行军更是少之又少,如今演武负重二十斤,还是强行军,委实有些撑不住了。 “不知所谓!” 梁岚侧目冷笑:“巡抚大人觉得这是不知所谓?” “怎么?梁将军有异议?” 梁岚大笑道:“在本将看来,不知所谓的该是巡抚大人才对!” “你……” “身为兵者,最重军纪,军纪之严在于令行禁止,刚才武锐军队列看似简单,但是能让五万战兵整齐划一,张弛有度,便是令行禁止最简单的展现。 除了军纪外,便是体力,战兵的体力有多重要难道还用说?没有充沛的体力,如何能快速迂回,如何能千里突袭,武锐军负重二十斤,要求半个时辰行军十里,这简直难以置信! 这说明什么?说明冯帅已然有了充分准备,他锤炼的乃是真正的精锐,他真的是要争天下!” “好一个冯帅!”龙文光哈哈大笑道:“梁贼,事到如今,你还敢不认!” “梁某有何不敢!”梁岚怒道:“大明何等苛待我等武人,袁崇焕杀一品武臣如同杀鸡,你是二品文官,某乃二品武将,而你却对某颐指气使,而某却只能忍气吞声! 你龙文光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时候你在哪,老子剿匪无数,为大明肃清匪患的时候你在哪?老子凭借军功一点点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你凭什么? 凭你会拽文会做文章,还是凭你会阿谀奉承,会迎合圣意,你们这群鸟官,自诩读了一些圣贤书,张嘴闭嘴就是圣人之言,可不过就是一群苟且之辈罢了! 朝堂被你们这群狗贼弄的乌烟瘴气,百姓被你们虐的民不聊生,天下百姓纷纷揭竿而起,你敢说这些百姓不是被你们这些狗贼逼的,若非你们这些狗贼不断给百姓加征赋税,让越来越多的百姓连活都活不下去,他们会反! 大明朝廷养你们这群只会夸夸其谈,只会变着法子去坑害百姓的狗官,这天下若是不亡才叫没有天理!” “你胡说八道!”孙一渤跳了出来。 “滚,老子不想和你们这群腐儒废话,老子现在就想看看大明什么时候会亡!” 第38章 不甘心就去死 袁崇焕不问青红皂白诛杀毛文龙,可以说让大明不少武将彻底寒了心,毛文龙麾下的尚可喜、耿精忠、孔有德三员大将也是在那个时候逃出皮岛投奔的满清。 在文官的眼里什么时候有过武人,除了锦衣卫指挥使以外,哪怕是辽东将门都未必放在他们眼里,锦衣卫之所以例外,是因为他们知道锦衣卫是皇帝最忠实的狗,而且这条狗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狠狠咬他们一口,甚至咬死! 梁岚肚子里面其实也一直憋着,龙文光没有巡抚四川之前,他手握重兵,其余文官没谁比他官品高,加上文武本就殊途,所以也一直相安无事。 可龙文光到了四川以后,动辄对他指手画脚,还时不时召他前去巡抚衙门,巡抚是二品,他也是二品,在京城也就算了,在地方上凭什么? 梁岚忍了,但是他这口鸟气也早就受够了! 如今冯恺突然间劫持蜀王还编练了武锐军,说实话,原本梁岚虽然也认为冯恺是条汉子,不是汉子也干不出这等能捅破天的事来,至少他梁岚手握数万雄兵都没敢那么想过。 可说到底,在梁岚眼里,冯恺一行人最多也就是一群亡命之徒罢了!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伙贼人连命都豁出去了,自是百无禁忌。 但是他不一样,他还有妻儿老小,自己也好不容易混到正二品,哪里肯和亡命徒玩命,所以他怂了,为了保命,他出卖了自己的麾下弟兄,出卖了驻防军。 人不是畜生,多少还有那么点负罪感,至少梁岚还有一点,所以在出卖弟兄之后被软禁,他也没说什么就认命,毕竟老实点不至于会引起冯恺的杀心。 可现在! 梁岚觉得自己可能错了,这次武锐军演武让他知道冯恺聚集的五万大军绝非是乌合之众,简单的队列和体能两项就让他知道这是一支绝对的精锐,比官军都要强的多的精锐! 这样的精锐拉上战场,只要能被血火洗练过一两次,那就能蜕变成为真正的虎狼之师! 这是争霸天下的本钱,而且是极其雄厚的本钱! 男儿只要胸中还有那么一点热血,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想凭借自己的武勇,为自己后世开创一个勋贵豪门! 原本梁岚没指望,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错的离谱,现在再让他评价冯恺,已经不是什么好汉,什么狗屁亡命之徒,而是真正的枭雄! 上一次屈服投靠,梁岚只是为了保命也是权宜之计,想看看有没有翻盘的机会,但是现在,他是真的想投靠! 所以他翻脸了,和龙文光翻脸,痛斥天底下的儒家官员,就意味着彻底和大明决裂,故意的,因为他知道在这观演台上的一言一行都会传到冯恺的耳朵里面! 他需要机会,一个能让冯恺接纳,乃至信任他的机会! 梁岚怒骂之后,整个观演台也彻底陷入了沉寂,而校场上的演武还在继续。 五大常规营今天演武的内容只有队列阵型和负重奔袭,等到决杀营奔袭落幕,已是下午申时过半。 五万新兵,最终负重跑完全程,并且是在规定时间内跑完的只有不到两万…… 差不多有近万直接退出而淘汰,两万多跑完了全程但是超时…… 军中自有法度,更不存在半点人情,你哪怕在沙漏里面的最后一粒沙子刚漏完才抵达终点,也是不合格! 蜀王以及一众官员没能出营,全都被安置在空置的营房内,等待第二日演武。 蜀王还是老房间,被软禁数月,他早就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不适应的,倒头就睡,还睡的香甜无比。 可众官不一样,就算他们现在被软禁在蜀王府的端礼殿,可也有蜀王府的内侍跟宫女伺候,哪里像这军营…… 睡的腰疼的板床,难以下咽的食物,连杯茶水都不带有的! 于是众官几乎都失眠了,等到后半夜,有了睡意还睡的迷迷瞪瞪的众官都一阵尖锐的号角还有战鼓声惊醒! 惊醒后的众官骂骂咧咧的出了营房,然后惊住了! 只见整座大营里的所有营房都燃起了灯,校场上支棱起来的火盆也瞬间燃起了大火。 片刻后,无数的大兵冲出了营房,一个个穿的整整齐齐,迈着井然有序的步伐跑到校场上面开始集结。 三通鼓毕,五万战兵整整齐齐的列阵于校场之上,从号角声响到集结完毕总共没超过一刻钟,全程没有丝毫的凌乱还有话语声! 这样的一幕让梁岚以及众官彻底震撼,远远比白天演武的时候还要震撼,唯独蜀王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受影响! 没办法……习惯了…… 梁岚喃喃念叨:“号声鼓声交织,便是军令集结,深沉黑夜,所有兵卒都能在第一刻醒转,而且丝毫不拖泥带水,以最快的速度穿戴齐整,奔赴校场指定位置完成集结,整个天下,唯有武锐军!” 听到梁岚这话的众多官员尽皆沉默,他们不懂军事,但是知道眼前的一幕意味着什么! “武锐军不灭,大明巨祸不远!”孙一渤说着泪便流了下来,哽咽道:“若有机会,本官当用这一腔热血去警醒世人,惊醒大明!” 龙文光叹息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随随便便死了价值何存,若有一天冯贼举兵出川,本抚无能,当舍生取义,让冯贼以本抚之头颅祭旗!” “壮哉!”孙一渤大笑道:“死的无声无息确实无益,等到那一天,本官愿追随抚台大人,去黄泉路上做个伴!” 庄梓怒道:“难道我等就只能一直被冯贼软禁,眼睁睁的等着他举起叛旗?” 众官再次沉默,这样的问话,这一两个月间已经被问过多次,然而每一次换来的都是死寂般的沉默。 因为他们改变不了,甚至于众官非常清楚,冯恺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甚至在冯贼的眼里,他们这些人就是留着,等有一天祭旗用的…… “我不甘心!”狄童悲愤怒吼。 “不甘心就去死,没人拦着!”梁岚啐了一口,径直回了营房…… 第39章 重甲陷阵营 一碗稀饭,一个混着肉沫的菜包子,两个馒头…… 这便是送到众官宿舍的标准早餐,不算丰盛但是不够还可以要,管饱! 这样的饮食对于众官员而言,都不能算太差,毕竟官员享有富贵大多也注重养生,暴饮暴食也不太可能,只是众官看着眼前的早饭彻底陷入了沉思。 “武锐军的兵都吃这些?”庄梓拜见蜀王时,见蜀王吃的很是香甜,忍不住问。 蜀王瞅了眼庄梓,笑道:“不错,这座大营里有两处大食堂,负责五万人的吃食,在营里,不管是将还是兵,吃的东西没什么区别,只要你能吃的下去,只管往肚子里面塞。” 庄梓发愣,四川……尤其是成都这边,百姓没遭天灾也没遭兵灾,所以相对而言,百姓还是有口吃的,家里人口多些,精打细算的话也不至于会饿着。 但是放眼整个天下,不说被打的满目疮痍的河南、陕西,就连湖北、湖南、山西这些相对富庶的地方,一般的民户都不敢这么个吃法。 人活着为的不就是能有一口饭吃,百姓整日里忙于生计,这生计说白了还不就是五谷杂粮,是那一口吃食? 李自成动辄就能卷起数十万大军,是因为饥民太多了,吃不起饭甚至行将饿死的百姓多到数不清,为了活下去他们心甘情愿被裹挟,甚至明知道自己会成为炮灰也无所谓,因为跟着队伍可以去抢。 能抢到就有吃的,至于死?乱世人命不如狗,战死跟饿死能有什么区别? 庄梓知道这个理,满成都的官员也都知道,这年头有粮食就有兵,拖着一车粮食去遭了兵灾的地方,愿意把脑袋放在你手上换粮食养活家人的汉子多了去了。 所以现在庄梓手里拿着馒头发愣,能保证吃食,能足额给饷,这样的军队意味着什么? 错!这就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五万对冯贼效死命的死士! 五万拥有严明军纪,拥有不俗体魄以及战斗力必定强悍的精锐死士! 在这样的军队面前,流寇就是土鸡瓦狗,即便是官军,也未必是其一合之敌! 来到这座大营之前,包括庄梓在内的众多官员对于武锐军的观感是不屑是鄙夷,就算知道冯贼练兵是蛰伏待势,可他们依旧对官军充满了信心。 哪怕知道当官军剿灭流寇挺近四川之时,他们会被杀了祭旗都无所谓,身为大明正臣,以身殉社稷本是应有之意! 但是现在心态变了,武锐军的一切都让众官清醒的认识到,这不是一支简单的军队,这是一支足以颠覆天下的军队! 统帅这支军队的冯贼是不折不扣的枭雄,以后或许也会成为王者! “大王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感想,真就这么听之任之?”庄梓一声长叹。 蜀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庄梓反问:“本王应该如何想?又能如何做?现在你们和本王都被软禁在王府内,而在王府外面,来来回回明面上巡逻的兵,还有暗中窥探的眼睛,你们让本王内侍带着书信翻出王府最后是什么下场?” 庄梓无语,那一次众官是被软禁在王府十天之后,原以为冯贼盯着王府的目光会有所松懈,于是让蜀王一名内侍带着书信翻出王府去给外界通风报信,然而最终的结局是那名内侍被活捉! 然后活捉的内侍被押到了端礼殿,又喊来蜀王,当着蜀王和众官的面将那内侍削掉了人头! “认命。”蜀王用完早餐,拿绢布擦了擦嘴,叹道:“冯恺此人心狠手辣,他为什么会留着诸位大人一条命,这个本王不太清楚,但是此人绝非心慈手软之辈,当初能毫无顾忌的毒杀本王数百侍卫,就已可见一斑,白白被杀有何意义,倒不如留着有用之身,静观其变。” 庄梓侧目,能把贪生怕死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当真也不容易。 “若冯贼起势,角逐于天下,大王您还有我们这些国朝官员,皆是大明罪人!”说完之后,庄梓拂袖而去。 蜀王看着庄梓的背影,摇了摇头,暗道了一声迂腐。 辰时,鼓声再响! 五万大军再次云集于校场之上,和昨日看上去没有太大区别,不过要是细心一点就能发现,五万战兵被分成了三块。 其中一块人数最多,差不多有三万之众,另外一块少了很多,看上去有一万两三千,最少的一块则有五千左右。 众官现在也熟悉了此番武锐军演武的规则,知道昨天进行的是淘汰赛,如今那三万站在一起的很明显就是被淘汰掉的战兵。 那么问题来了,成功胜出的一万八千余战兵为何又会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块? 冯恺走上了校台,鼓声顿歇。 “昨日全军角逐,三万将士最终因为体能不足,最终被淘汰,本帅很遗憾但是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五万将士入营不过半年,而这半年的前三个月,全军主要训练的科目还是以队列为主,也就是说真正用于体能训练的时间只有三个月,半年内,本帅不惜花费重金……” 观演台上的蜀王脸皮直抖,这心里面更是在滴血,蜀王府三百年积累的财富啊,迟早一天要被冯贼挥霍一空! “花费重金保证每一位将士的饮食,提倡荤素搭配,以合理的方法来改良将士们的体质,弥补以前所造成的亏空,然而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众将士的体魄改善到有多强健,所以这个结果本帅接受。 不过本帅也很满意,之所以满意,是因为通过昨天的体能测试,有五千名成绩优异且符合标准的战士脱颖而出,而这五千战士将会新辟一营,重甲陷阵营!” 重甲步兵! 观演台上众官差点炸了! 这两天来,武锐军已经给了众官太多的震撼,甚至已经认定武锐军已然具备争霸天下的实力,其存在甚至已经真正威胁到了大明! 但是这一刻,当众官听到重甲陷阵营这五个字的时候,心里面还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至于蜀王则是一脸的如丧考妣…… 第40章 搭架子 最震惊的还是梁岚,身为武将,他比任何文官都更懂军事,也更清楚重甲步兵代表的意义! 纵观大明近三百年天下,可曾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纯粹的重甲步兵? 梁岚真不太清楚,可至少在他的记忆当中没有! 因为重甲兵实在太费银子了,耗费的银子足以训练出十倍的精锐之师,靡费之大,甚至连国家都不太愿意承受! 最主要的还是适用性不大…… 对于大明而言,其军队构成主要由边军和卫所军外加如成都这样的一省首府驻防军三大块构成。 卫所兵是干什么的?其职责是唯护地方安靖,剿灭盗贼流匪的,他们靠屯田来养活自己,让卫所打造重甲兵?那不是疯子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驻防军的作用则是护卫主城安全,毕竟每一省的首府内必然是贵人云集,富户豪绅扎堆的地方,这样的地方若是落入贼手,贼人就能迅速抢掠到大量的财富,一旦流贼拥有海量的财富和粮食,立即就能拉出一大批的人马! 当然撇开这些不提,驻防军的主要任务还是守城,守城需要重甲兵? 那不但是鬼扯,更是钱多烧的慌…… 还有就是边军,边军顾名思义就是镇守边疆防范外敌入侵的,大明立国至今,从一开始的蒙元残余到瓦剌到鞑靼,再到现在的女真以及科尔沁等崛起的部落,这些部落最大的共性就是来去如风! 对抗骑兵为主的敌人,要么以骑制骑,要么用强大的远程火力进行覆盖式打击,最常用的战法则是结阵,用坚固的阵型来抵御骑兵的强悍冲击力,然后寻求机会一举将之击败! 华夏民族对抗游牧民族的经典战例实在多到数不清,什么女真满万不可敌,这简直就是胡扯。 到了明朝后期,朝廷对于边军的约束力就已经弱化到了极致,朝廷需要边军抵御外敌,所以哪怕明知道边军将领克扣军饷,吃空额,喝兵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边军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最擅长干的事只有两件,一是跟朝廷不断要钱,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朝廷就算财政都快破产了,却不敢不给边军银子。 二是养寇自重,以前有号称大明边军支柱的李成梁,还有现在驻守于锦州的祖家莫不如是! 边军将门养寇自重,最终养出了恶狼,时至今日,恶狼成了猛虎,边军想灭都已力不从心。 话说回头,对于边军将门而言,他们最想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剿贼,估计烧香拜佛都指望贼军不从自己防区过,他们想的是自己的满门富贵,什么是富贵,有银子才有富贵。 你让边军将领打造重甲兵?先别说重甲兵对阵骑兵有没有鸟用,光是重甲兵的消耗都不是边军将领所愿意承受的,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但是现在冯恺竟然要锤炼一支拥有五千兵力的重甲步兵,这简直让众官难以想象,更是不愿意相信! 这很清晰的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冯贼为了强军,根本不计较消耗,他的目的就是要掌握一支能够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的无敌之师,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校台上的冯恺还在慷慨激昂的演讲,临了一声大喝:“袁将军!” 袁老四上前一步,断喝道:“末将在!” “若论武勇,在全军当中,你未必能排得进前三,可要是论力气,全军上下,本帅觉得你数一数二,今日本帅便任命你为陷阵营主将,自后日起,你便带着这五千好汉子锤炼劈砍,本将的要求很简单,每一位陷阵营的战士,要求每只手臂负五斤沙袋,身上负重二十斤,连续一个时辰劈砍为合格,届时本帅自会亲自检验!” “末将遵令。”袁老四洒笑道:“陷阵营可是重甲兵,当世一等一的精锐,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大帅丢脸,给咱武锐军丢脸。” 冯恺嗯了声微笑道:“本帅信你!” 等到袁老四退下,冯恺的目光再次投向校场,看向最左边的万余战兵道:“下面你们这一万三千多位兄弟将会进行下一轮角逐,符合选拔标准的将会有机会进入侦察营和特种营。 侦察兵,也可以理解为斥候,具体会执行什么任务,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因此本帅要选出的侦察兵,需要灵活的身手,敏锐的警觉,对于战场情报刺探的熟练把握等等,看到昨日搭设起来的玩意没?哪里便是选拔侦察兵的战场!” 众官看向校场跑道上搭设的物件,有些不明所以。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而且侦察兵的挑选也不可能说是在校场上通过简单的测试就能判定是否能够胜任,那样的话未免也太草率了…… 这次演武简单点来说就是搭架子,先把侦察营和特种营的架子给搭起来,至于陷阵营不存在,重甲兵对于兵源的体能,身材,臂展什么的要求太高,而且基本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哪怕入选陷阵营的兵更适合侦察营和特种营,也只会进入陷阵营成为重甲兵。 这些临时搭设的道具有单边独木桥、泥潭地网、巨木板、单挂铁索、五十丈长河泅渡、扛木奔行、标枪投掷等科目。 最后一项则是单兵搏战! 每一位参与选拔的战兵,先要快速通过长达三丈的独木桥,任何从桥上没能稳住身形最后掉下来的兵立即被淘汰。 通过独木桥,要用最快的速度爬行穿过满是泥浆,上面只有两尺高的地网区,爬行速度太慢或者碰到网,立即淘汰。 穿过泥潭地网,面前就是一块高约一丈,宽约三丈的厚实木板,战兵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徒手翻越此板,磨磨唧唧的,没翻过去的直接淘汰。 紧接着就是一条条悬挂,高达三丈的铁索,来到这里的战兵需要徒手抓住铁索向上爬,爬到顶部快速下滑,爬不上去,滑下来太慢的淘汰。 然后就是长一百五十米的小河,战兵轻装泅渡过去,游不过去的淘汰。 游过去之后要扛起一根五十斤重的木头跑十五丈再跑回来,加起来三十丈,最终通过之后跑到标枪投掷区,需要将标枪投出二十丈,不达标淘汰…… 完成这些基本项目,就是单兵搏击! 第41章 花姑娘 一万三千战士分成二十六组,每组五百,对考验项目发起了冲锋! 掌握不了平衡落桥的,身躯匍匐不到位导致触网的,身手不够敏捷爬不上铁索的…… 一位位铁血汉子被淘汰,茫然者有之,落泪者有之,捶胸顿足的更是不在少数。 等到所有的战士全部结束,天色已近黄昏,表现不俗通过所有项目的战士差不多有三分之二,这个结果让冯恺很满意。 不合格的也不代表会被淘汰,明日的单兵搏击和射击考核将会是他们最后两次机会。 又是一个无眠夜,几位官员围坐在蜀王舍内,一个个眉头深锁,表情极其凝重,短短两天时间,这些官员已然从不屑到正视,再到震撼,直到现在隐隐已然有些绝望。 冯恺的练兵本事他们算是见识了,但是光有练兵本事没用,可怕的是这个人还有野心,而且胆大包天还心细如发外加心狠手辣! 这绝对不是随口一说,冯恺要是胆子不够大,绝对不可能敢把心思动到蜀王的头上,心若不细,就不会想到抓蜀王之子当做挡箭牌,一举将数百护卫灭杀! 潜入成都到控制蜀王,一步一步精心算计,只要稍微有一丝的差池,等待冯恺这伙人的就必然是灭顶之灾! 但是他赌的这一步成功了,华夏讲究成王败寇,众官此刻就算想把冯恺千刀万剐,也知道不得不面对现实,唯一能够祈盼的就只剩下朝廷能够早日剿灭叛乱,然后出兵入川! 由此可见,众官也算是认清了现实,他们很清楚朝廷当前的要务就是平叛,至于蜀王,别说蜀王没有扯起叛旗,就算真造反了,朝廷也只会忍,忍无可忍也得忍! 因为蜀王也是朱家子孙,就算真打出奉天靖难的旗号起兵,对于朝廷而言也能接受,毕竟是朱家的事,就算打生打死最后还是大明,总比国之神器落入叛贼手中要强百倍千倍! “想要剿灭天下叛贼,依本抚来看,朝廷最少也要两年时间,如今短短半年,冯贼就将五万人锤炼成了一支劲旅,若是再有两年,让其练出二十万精兵,大明……” “二十万大军……等待大明的将会是天塌地陷之祸。”狄童一声长叹。 孙一渤看向蜀王道:“想要练出二十万大军谈何容易,就是不知道大王府上积累了多少财富,可供冯贼这般挥霍两年之久。” 庄梓冷笑道:“二十万军队,还有重甲步卒,若是再来上一支上万的骑兵,这买马锻甲、火枪火炮、军饷用度,这一个月不得百万两银子,两年可就两三千万两,大王可真富呐。” 两三千万两……你他么看不起谁呢? 蜀王面皮直抖,自己被贼抢了,还他么的被嘲笑,这找谁说理去! “王府可没那么银子。”蜀王哼哼道:“可你们不要忘了,冯恺是什么人,他是贼!贼没了银子还要养兵,他难道不会去抢?成都府的豪商大户多了,抢上一遍,几千万两银子还怕没有?就算不够,难道不能去抢别的城!” 众官被这番话一说,一个个脸色顿时无比难看,话糙理不糙,手握强兵的冯恺还能被一文银子逼死? 银子真要不够,找个由头血洗大户,谁能拦得住! 孙一渤叹息:“如今我等被软禁,说这些有何意义,静观其变也就是了,真要到了那一天,舍了这七尺之躯,报效大明便也是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狄童摇头道:“可恨我等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否则就算拼杀一个贼兵,也算死得其所!” “好了好了,本王困了,诸位要谈回你们自己屋去,别打搅本王安睡。”蜀王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 众官恨不得暴打蜀王一顿,也好稍解心头之恨。 次日一早,单兵搏击!射击考核! 这两项并非所有战兵都参加,而是在往常训练当中,武勇不俗还有枪法不错的战兵被挑选出来进行比试,当然,昨日没合格的那些战士也都可以参加,搏取最后一次进入特殊营的机会。 此时偌大的校场被分成了两块区域,左半边枪声不绝于耳,右半边则是上千战卒捉对厮杀! 校台上徐老五凑到冯恺身边耳语了几句。 “去了成都?”冯恺一愣,委实没想到于蕊竟然会离开小院前去成都。 半年时间,于蕊当真是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八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冯恺也是想让于蕊心情开朗些,所以邀请了几次,只不过无一例外全被拒绝,如今没想到,这妮子自己跑了去…… 如今这个时代的女子深受理教束缚,别说是大家闺秀,便是小门小户的女子都很少有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迫于生计的除外。 还有些例外则是上灯、乞巧、或者庙会,上灯也就那么几天,闺阁女子会在家人的陪同下去赏花灯,乞巧节也就是七夕,女子们会出门放河灯,祈盼自己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至于庙会,自然是为了祈福。 于蕊不愿意出门,冯恺自然不会勉强,难不成让他学猪八戒娶媳妇,把人家背出去? 而且人家也没什么别的追求,每日里就喜欢待在屋子里面鼓捣药草,看架势似乎打算把自己修炼成女药神…… 为了防止于蕊自闭抑郁,冯恺还买来一个和其一般岁数,名叫小花的丫头,也算是给于蕊做个说话的伴。 不出门的于蕊突然间跑去成都,想必是受了花姑娘的蛊惑…… “今日成都有庙会?” “前些日子听说昭觉寺有庙会,想来便是今日。” 冯恺笑道:“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整日窝在巴掌大的院子里面憋出了病,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好便是,姑娘家家的出门可不能有个闪失。” 徐老五呵呵道:“已经安排了,不过二哥打算啥时候娶于姑娘进门呐?” 冯恺撇了眼徐老五,满脸正气道:“大丈夫功业未成,何以家为!” 第42章 不可言 “小姐……” 于蕊瞪了眼花姑娘道:“不许叫我小姐,叫姐,说多少次了,怎么就改不了。” 花姑娘撇撇嘴道:“姐,听说这几天军营大比武,可是热闹了,小姐怎么不去看呢?” “叫姐!再叫小姐,就让将军把你撵走。” “嗯,嗯,姐。” 承认错误倒是快,就是死性不改,于蕊也是没办法。 两女就这么漫步在成都街头,今日庙会,街上大姑娘小媳妇的不少,倒是没引人侧目,两女身后丈处,四名身穿便装的汉子若即若离的跟着,似乎有些不敢让两女发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帅安排一队战兵保护小院,本意自是为了小院的安全,然而于姑娘为这事还和大帅吵了一架。 于姑娘说大帅这是监视她,还说自己是山里的粗野丫头,还会些拳脚,歹人等闲都近不了身,哪里需要保护。 于是明哨成了暗桩…… 现在两女来了成都,负责保护的兵哪里敢怠慢,这位可是大帅的女人,以后武锐军的主母,这要是有了闪失,大帅还不得剥了他们皮…… 两女散着街,见到路边有卖冰糖葫芦的,便凑了上去问:“糖葫芦怎么卖的?” “两文钱。” “来两串。”于蕊取出四文钱拿了两串,递给花姑娘一串,自己也甜甜的吃着。 “姑娘请留步。” 于蕊脚下一顿,偏头看向卖糖葫芦边上的摊子。 这是一个算命的摊,一张命幡上赫然写着‘算天算地,一眼断命’八个大字! 于蕊不太相信这些,可被叫住了,还是很礼貌的回问:“这位老伯可是叫我?” 算命先生微笑着点头:“今日出门前,曾卜算一卦,卦象上说老朽今日出门,必遇贵人,原来是应在姑娘身上,姑娘可否容老朽算上一卦?” “怎么算?” “姑娘请坐,今日一卦,老朽分文不取!” 于蕊有些惊讶,算命先生替人算卦岂有不收钱的道理,于是便好奇的坐到了卦着前面问道:“先生要算什么?” 算命先生笑道:“替人算命,自然要看被算之人想算什么,姑娘却反问老朽,倒是让老朽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小姐,不如算姻缘。”花姑娘冒头。 “死丫头,一边去。”于蕊脸色有些微微发红。 算命先生笑道:“女子姻缘关乎一生,老朽便替姑娘看看姻缘如何?” “怎么看?” “算卦,有测字,面相,手相,卦象,签相,不知姑娘选哪一种?” “签相。” “好。”算命先生将一支签筒移到于蕊跟前道:“姑娘请抽一支或摇一支。” 这里也没菩萨可拜,于蕊也不想太麻烦,便径直从签筒里面抽出一支递给了算命先生。 “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 算命的拿着签,悠然将签上的半阙诗给念了出来,随后表情越来越凝重。 “老朽唐突,不知可否让老朽仔细看一下姑娘的面相。” 眼前的算命先生如若不是半百老头,对一女子提出这样的要求,于蕊估计就要斥喝两声,掉头就走,而现在则是有些好奇,便说道:“先生且看便是。” 算命先生极其慎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凝结成线,盯在于蕊脸上,从额头看到鼻梁到下巴到眼眉…… 这一看便是足足半刻钟,看的于蕊脸如火烧云一般滚烫,好几次都想起身逃离。 “恕老朽直言……”算命先生终于收回目光,沉叹一声道:“老朽一生精研望气之术,四十余年来也算是略有小成,先前见姑娘穿着朴素,料想该不是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然而姑娘走过却有紫气随行,此乃贵命之像,故而好奇叫住姑娘,想要一看究竟……” 于蕊淡笑:“先生的意思是小女子出身于小门小户,可以后却能大富大贵是吗?” “可以这么理解。”算命先生笑了笑道:“老朽算命几十寒暑,这签相也曾算过数千人之多,但是抽到此签的,姑娘乃是第一人。” “此诗何解?” “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 算命先生凝声道:“这句诗如果不知道是谁所作,光从字面上去理解,说的是写诗之人,曾经也名满天下,然而时过境迁,走在热闹繁华的天津桥上却无人认得,于是只能孤单寂寞的看着夕阳西下,排解心中惆怅。 老朽替姑娘算的是姻缘,而姑娘自然不可能是名满天下之人,那么这句诗则可以理解为姑娘以前属于独居,没有至交亲朋,孤孤单单的过日子,等到嫁人之后,夫婿却不时常在身边,于是姑娘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孤单寂寥的生活,生活富足却又有些凄凉的意思。” 于蕊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不信算命,是因为知道算命的只会挑好听的说,被算之人心情好了,自然会给卦金,可要是说的不好听,谁还会给钱,不骂算命的一顿把摊子砸了就算不错了。 “姑娘可知为何老朽在看见姑娘抽了此签以后,还要仔细看姑娘的面相?” “为何?” “因为签相或许会出纰漏,但是面相不会!”算命先生长叹一声道:“写这句诗的人曾经也是位大英雄,这首诗没什么名气,但是不知姑娘可曾听过另外两句?” “哪两句?”于蕊文采一般,可也读过一些诗,但这句还真没读过。 “一句是‘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另一句则是‘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黄巢!” 算命先生苦笑道:“老朽想来想去也想不透,为何姑娘会抽到黄巢写的这句诗,可看了姑娘的面相之后,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于蕊有些紧张,算命的不知道,可是他自己知道啊,黄巢是古往今来有名的大反贼之一,大唐都可以说是亡在他手里,而冯恺也是反贼,而且表明心迹要娶她,这还需要说什么吗? 算命先生起身,将卦幡收起道:“今日能替姑娘算这一卦,老朽此生已是无憾,最后送姑娘一句话……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履中居顺,贵不可言!不可言呐……” 第43章 我买了 “小姐,那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的,给他银子他也不要,真是个怪人。”花姑娘咬了一口糖葫芦美滋滋的吃着。 于蕊不说话,低垂着头走路,险些撞到前人。 “前面怎么那么热闹?”于蕊看着不远处熙熙攘攘,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问道。 花姑娘嘴角抿了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 “怎么了?”女子心细,于蕊很快便发现了花姑娘的异样。 “那是人市,奴家就是大帅在这里买回去伺候小姐的。” 人市! 于蕊一惊,她听说过人市,如今天下大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多到数不清,于是不良商贾便瞅准了商机。 这些商贾会花极小的代价从乡野买来养不活的孩童,或者更干脆的连银子都不给,只给吃食便能裹挟到大量的流民。 人市当中最好卖的一般是七到十三四岁的孩童,这些孩童被买走以后,会成为奴仆,运气好些的男童能成为大户人家少爷的伴读,女童则是陪小姐一起长大,成为小姐的陪嫁丫鬟,运气不好的自然便成了干粗活的奴仆或者粗使的丫头。 最值钱的是长的好看的丫头,年纪小的是艺馆的最爱,买回去之后悉心培养,长大了就是艺馆的摇钱树,岁数大些的则是老爷们的最爱,买回去自然也就成了妾…… 在大明,人贩子一旦被抓住,主犯凌迟,从犯腰斩! 但是各地人市为什么这般光明正大,自然是因为商贾背后之人,什么宗室、勋贵、豪绅比比皆是,官府欺凌寻常百姓手段多的是,让官老爷找宗室勋贵的麻烦?不想混了还是想死…… 于蕊带着不太情愿的花姑娘上前,身为女子,自然不可能硬挤进去,于是便只能不远不近的看看。 人市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处买卖,甚至可以说这条街都是人市的市场,只不过两女看的这家,卖的人最多,围观的也最多罢了。 眼前这家搭了一座高差不多六尺的木台,木台不小,上面被绳子拴住的人起码有两三百之多! 这些被卖的人当中有男童女童,有少年少女,也有一些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妇人,精壮汉子倒是没见几个,一个个看上去面黄肌瘦,低垂着头,看不出半点的神采。 此时,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汉子在台上走来走去,看看这个,捏捏这个,时不时还抬起女子的下巴,仔细打量。 “这个多少钱?”中年汉子指了指身前的女童。 女童看上去也就十来岁,脸上脏兮兮的却难掩清秀,可见中年汉子眼光也算得上毒辣。 陡然间,于蕊的眼睛都直了,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贩子嘿嘿笑着说道:“这位老爷好眼光,你看这眉眼多俊,买回去调养调养,定是个美人胚子,以后端茶倒水暖被窝也是个可心的人呐。” 中年汉子瞪了贩子一眼:“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买卖买卖,你卖我买,价钱合适,一手交钱,一手提人,少说没用的废话。” 贩子连忙道:“一看老爷就是个爽快人,这妮子可是个极品货色,咱也不多要,一口价,五十两,怎么样?” 中年汉子目光凶狠的盯在贩子脸上,哼道:“人市再极品的货也没这个价,你当老子不懂行情?” “哎呦,老爷呐,这妮子咱买来就用了三十两,走了上千里的路才来了成都……” “少废话,二十两,卖不卖!” “老爷,这还价可没您这么还的,您这是要咱赔本赚吆喝呐。”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二十两,卖不卖!”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贩子岂能没有靠山,不过一般而言,贩子也不可能会搬出靠山来压人,但是碰上这么一个想要强买强卖的主,贩子满肚子里都是郁气。 其实这女娃还有她娘都是流民,他遇见的时候母女两个都已经流落街头了,于是便用几顿饱饭给骗了来,前些日子在绵阳,妇人被一大户给买了去当仆妇,女娃儿醒来之后没了娘,还寻死觅活的,被好一顿揍,这才老实…… 这中年人要是好好说话,那别说二十两,就算十五两他都能卖,但是这架势,咋滴,不卖,还打算硬抢! “不卖!”贩子哼了声:“不怕告诉你,咱东家可是灵璧侯,你若想闹事,也得分分场子!” “灵璧侯?”中年汉子冷笑道:“某当是什么如山般的背景,到了成都也敢这般猖狂。”说着拿出一块令牌,令牌上赫然有‘内江’两个大字! 内江王府的人! “某乃内江王府三管家唐宜,奉大王之命来寻些机灵些的女童回去给县主做伴,怎么,你个灵璧侯府上的家奴也敢拿大作势!” 贩子脸上冷汗直流,连忙道:“不敢,不敢,您早说呐,小的要是知道,还不把这些女娃子都送府上去给您慢慢挑呐。” “这么说是肯卖了?” “卖?”贩子正色道:“内江王可是天家贵胄,咱家侯爷想结交都没个机会,如今能有机会……” “好了,某不喜欢废话多的。”唐宜摆了摆手道:“既如此,那人某可就带走了。” “好嘞,好嘞。”贩子连忙替女娃松了手,肃然告诫道:“赵家娃子,你享福的机会来了,跟这位老爷回去,以后要是富贵了,可别忘了咱呐。” 于蕊脸色急迫,却也不便挤入人群,见台上买家卖家似乎已经谈妥,不由心急大叫一声。 “这女娃,我买了……” 这一声喊,围观的人纷纷侧目,见是个妙龄女子,便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 贩子也愣了,做梦都没想到竟然半路还能杀出个程咬金,见到女子急匆匆的上了台来,便冷着脸道:“这女娃已经卖给了这位老爷,姑娘若是要买,换个看看。” 唐宜显然也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见于蕊面容姣好,身子矫健,顿时也起了些别样心思,别说,这样的女子若是拿回去给大王做暖床的,嘿嘿…… 于蕊却没搭理二人,径直走到女娃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脱口道:“赵家妹子,你怎么……婶娘呢?” 第44章 凶徒 女娃怔怔的看着于蕊,猛然间咧嘴大哭,哭的上接不接下气才说道:“于家姐姐,娘……娘被他卖了……” 这女娃正是当初于家在山中唯一的邻居,也就是赵猎户的女儿,赵猎户死了以后,母女两人没了生计,也不想接受于家的施舍,也怕瓜田李下的坏了名声,便出了山,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千里之外的成都巧遇,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女娃名叫赵怜,还是于蕊她爹给取的名字,现在哭哭啼啼的也说不利索,更何况这台上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于是于蕊看向贩子说道:“这位大叔,这女娃是奴家失散的妹子,大叔能不能高抬贵手把她卖给奴家,奴家一定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要不是有内江王府这一出,就凭于蕊这话,那没个百八十两银子,那是万万不能把人给卖了,可现在内江王府的三管家就在旁边,他敢出尔反尔? “妹子啊,做生意讲究个诚信,也讲究个先来后到,咱已经把这女娃卖给了这位老爷,生意已成,岂有要回来重卖的道理。” 于蕊也知道贩子说的是实情,便将目光移到唐宜身上,怯声道:“这位老爷……” “这女娃是你妹子?”唐宜非常无礼的盯着于蕊看,越看越觉得耐看。 于蕊赶紧点了点头。 “那便领回去。” “啊?”于蕊愣了,贩子也愣了。 唐宜洒笑道:“某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也见不得亲人分离的惨剧,既然是你妹子,那便当某做件善事好了。”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老爷花了多少银子,奴家给您补上。” 唐宜呵呵笑道:“某不差这点银子,既然做了善事自然要做到底,就算花点小钱成人之美好了,更何况想必姑娘也不是什么大富人家的贵女,银子就无需再提,去。” 于蕊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最后也只当自己真遇到了大善人,便牵着赵怜下了人台,急匆匆的走了。 台上的唐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撇了眼人群,不一会两名围观的大汉便退了出去。 “老爷,您这是……”贩子小心翼翼上前,也不知道该咋问,说一千道一万,他都不信唐宜是个善茬。 “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唐宜笑了笑道:“唐某承你个情,以后在成都有什么事可来找某。” 贩子惊喜,他是灵璧侯的家奴不假,可灵璧侯的手可伸不进四川更伸不到成都来,之所以会贩人来成都,也是因为四川太平,这成都更是豪门大族扎堆的地,虽说吃点辛苦,但能赚银子,辛苦点算个屁。 可话说到底,灵璧侯的势力虽到不了四川,可一般的权贵豪强也会给几分面子,但是要遇到内江王这一个级别的,灵璧侯就真不够看来。 做生意就得有靠山,否则再富的商贾不过就是官门眼中的肥羊罢了,他也想在成都找个靠山,只可惜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现在要是能搭上内江王这条线…… 贩子觉得下次可以多贩几倍人口。 “小姐不去庙会了吗?” “不去了。”于蕊有些烦躁,哪里还有心情逛庙会。 “哦。”花姑娘嘟囔个嘴,好不容易把小姐说动出来,这来城里还没一个时辰就要回去了,当真没趣。 三女就这么朝西城走,刚走没半刻钟,便见两名大汉横在路上,一脸阴霾的等着,等到三女到了近前,伸手一拦,阴笑道:“几位姑娘,我家老爷有请,请移步。” “我不认识你家老爷,让开。” “这恐怕就由不得姑娘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难道敢强抢民女!”于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欺身过来的两名大汉同声冷笑,强抢民女?嘿嘿,这些年这事还真没少干。 “敢又如何?”左边壮汉欺到于蕊身前,一只如同虎钳般的大手毫不客气的抓向于蕊玉臂。 “走开。”暗中保护的战士刚要上前,便听到于蕊一声娇喝,然后看见于蕊侧身一闪,旋即圆润修长的一腿,直接踹中大汉心窝,将那大汉直接踹的连退数步,刚止住身形,便是一口逆血喷吐而出。 钻心腿! 几名战士也不上前,大帅说过于姑娘也是练家子,曾经在山里的时候和猛兽搏杀,极其悍勇,原本还不相信,但是现在他么的不信不行。 没被踢的汉子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吐血汉子,不过脑子还没回过神,便见一只秀掌由下而上直击其下颚,啪的一声,汉子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掌击中,整个人直挺挺朝后仰倒。 干脆利落的解决掉两只拦路虎,于蕊轻蔑的扫了一眼,便在路上震骇的目光当中施施然而去。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唐宜的眼里,唐宜是真没想到看上去柔弱女子竟然还有一身好武艺,自己带出来这两个家丁,身手虽然一般,可也不至于被这般轻易撂倒,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两人过于大意了。 唐宜可不会上去自讨没趣,不过这里离府衙也没几步路,所以唐宜连想都没想便径直去了府衙。 成都知府商宣,几个月前去蜀王府就没回来,巡抚、布政使、都指挥使都没回来,很显然是被软禁在了蜀王府,后来有大兵来府衙警告,这成都官场谁敢多说半个字的废话? 现在府衙做主的乃是同知郜乐湛,得知唐宜来了府衙,连忙迎了出来,多远便拱手道:“唐管家今日怎么得空来府衙,本官有失远迎,勿怪。” 唐宜哪里有闲话的兴趣,直接开门见山道:“郜大人,闲话不叙,还请郜大人立即派府上衙兵前去缉拿凶徒!” 郜乐湛被吓了一跳,凶徒! 什么凶徒值得内江王府的人来府衙,还要府衙出衙兵前去缉拿,可唐宜说的简单,他却哪里敢怠慢,立即召集百来个衙兵,手里拿着铁索,木枷,便气势汹汹的直奔西门! 于蕊一行刚到西门便被堵了个正着! 第45章 不知好歹 衙兵堵门,负责暗中保护于蕊的头领仇英暗道不好! 这些日子,成都驻防军正赶上接受整编,然后又恰好遇到这几天的军中演武,这西城根本就没个新军人马驻守,现在上百衙兵气势冲冲而来,瞎子都知道要干什么! 郜乐湛上前截住三女前路,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当街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民女好好走自己的路,那两人却要拦住我们,摆明了是想要强抢民女……” “少废话,你将二人击伤,此事有目共睹,你说那两人强抢民女可有证据!” 仇英吩咐了句,便上前几步,大声道:“草名亲眼所见那两个大汉拦住人家姑娘,说是他们家老爷要见这位姑娘,这位姑娘不愿意,那两人便要强拿,不知草民的话可算证据!” “你是哪里来的刁民,本官为何要信你一面之词!”郜乐湛冷笑道:“如今那两个汉子被打伤是不争的事实,本官受人举高,前来缉拿凶犯,就算其中是非曲直,也该到公堂之上再做分辨!”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郜乐湛带了上百衙兵,就凭他们几个肯定拼死卫护也是无济于事,左右已经派人赶去大营,仇英也乐得拖延时间。 然而于蕊却不认识仇英,只当仇英是路见不平,哪里愿意连累人家,便开口道:“去官府可以,只是大人能否让民女和这位大哥说句话。” 郜乐湛也不愿意在大街上闹的不体面,毕竟这女子本身就占着理,他不是不能强索,可要是此女愿意去官衙,那自然好说。 “你与此人认识?” “不认识。” 郜乐湛不悦道:“不认识说什么话?” “大哥为民女仗义直言,民女想感谢一下,顺便让大哥给家里人带个话,免得家里担心。” “快些。” 于蕊走到仇英跟前低声道:“这位大哥多谢了,小女子想请大哥帮个忙……” “这是小事。”仇英抱了抱拳。 “说完了?走,莫要本官动手!” 于蕊三女便被衙兵包围着前去衙门,想要跟去看的百姓直接被驱离。 西郊大营内比试还在继续,按照最终的比试结果,单兵搏击的规则很简单,成功击溃几轮对手的战兵,只要能挺进前五百,便可直接成为特种营营兵,那么射击考核,只要能在三十步外三枪击中二十二环,同样直入特种营。 就在这时,回来报信的战士跑到台下,随即就看见台下的亲兵急匆匆上了校台。 “你说什么!”冯恺豁然起身,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摄人的煞气:“贼人当街抢人,成都官府出动上百衙兵!好,好,好,老四!” “二哥。”袁老四也是满脸肃穆,自家兄弟谁不知道谁,现在于家丫头就是冯老二的逆鳞! “点三千人马,随某去杀人!” 袁老四一愣,不解道:“区区一座府衙,咱带百来个兄弟就能推平了去,带三千?” “你懂个屁。”冯恺怒道:“三千少了,把陷阵营全带上,再把营里的几十门轻炮给本帅带上!” 袁老四嘴巴张的老大,冯恺哪里有兴趣和这憨货解释,他现在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去成都城,然后将府衙夷为平地! “那是陷阵营?”看台上的众官心情不好,兴致自然不高,可突然间看到五千陷阵营的战兵突然间运动起来,一个个的还取了钢刀利刃,杀气腾腾的往大营出口快速奔行,其中几百人还抬着几十门小炮,顿时吃了一惊。 “冯贼都亲自去了。”庄梓喃喃说道:“莫不是有贼兵进犯成都?” 龙文光冷眼看了看庄梓说道:“这成都地界上,最大的贼就在眼前。” 庄梓笑道:“抚台大人说的是,不过下官倒是希望真有贼来袭扰成都,最好能是李自成,张献忠那样的巨贼,如此一来,两贼相争,若能拼个两败俱伤……” “冯贼只带了五千人。”龙文光不屑:“而这里有五万!” 这话出口,顿时无人再开口。 成都府衙内,郜乐湛遣散了衙兵,背着手,仔细看了看于蕊说道:“你是哪里的女子,家住何处,家有何人,可曾许人?” “大人,民女只是寻常人家女子,今日上街本是打算去昭觉寺进香,在人市遇到失散多年的小妹,随后便被那两个登徒子截住,想要……” 郜乐湛摆了摆手,似乎不太想听这些,就在这时,唐宜已经施施然走进了大堂。 “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于蕊秀眉一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问道:“那截住我的两人是你手下,他们口中说的老爷想必也是你。” 唐宜哈哈大笑,相貌不差,身手不俗,竟然还这么聪颖,当真是难得一见。 “既然姑娘已经猜到了,某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唐宜笑道:“某乃内江王府三管家唐宜,此番奉王命给县主买几个伶俐些的丫头作伴,看上了你妹子,然后便又看上了你……说简单些,就是唐某打算把你献给内江王,成为大王侍妾,这可是你三世休来的福份……” 唐宜在于蕊的眼里看到了不屑。 “怎么,你不愿意?”唐宜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毕竟给内江王作侍妾与寻常大户做妾可是两回事,寻常大户人家的妾,可以随意转送,任人凌辱,可谁敢觊觎王的女人! 于蕊嗤笑道:“民女已经许了人家,怕是没福份去伺候内江王。” 郜乐湛怒道:“你这女子可莫要不知好歹,内江王乃天潢贵胄,能被唐管家看上献给内江王,这不但是你的荣幸也是你家的荣幸,至于许人?莫说还没嫁人,就算嫁人又如何,内江王要人,谁敢说个不字!” “这么说内江王在成都府可以一手遮天?” 唐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在成都,能稳压内江王的除了蜀王不作第二人想,就算是蜀王多少也得给内江王些许薄面,说是一手遮天又如何! “看来姑娘是真不知好歹啊。”唐宜沉叹:“只是姑娘觉得自己有的选择吗?” 第46章 兵围内江王府 “大人!大人……”门口执勤的衙兵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大堂,当场扑倒惊道:“大人,兵,兵……” 郜乐湛怒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什么兵!” “民女夫君的兵!”于蕊嗤笑。 “你夫君?你夫君是谁?”唐宜也有种不祥的预感,最近半年成都发生了太多事。 比如蜀王招兵买马,比如蜀王府冒天下之大不韪,软禁传旨太监和成都众官,比如整饬驻防军,一桩桩一件件说明啥? 说明蜀王就差扯旗造反了…… 不过这对于内江王府而言影响不大,毕竟内江王也是蜀王一脉世系,蜀王也是真造反还坐了龙庭,那内江王这个郡王成为亲王都不算个事。 所以唐宜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既然是在成都出现的兵,那就是蜀王的兵,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边容不得唐宜多想,那边袁老四便已经带兵杀进了府衙,一路上砍瓜切菜似的劈翻了几十个衙兵,压根没有半点的顾忌。 转眼间,袁老四便提着染血钢刀进了大堂,见到于蕊便是一喜:“二嫂,咱来救你,哪个不张眼的混账竟然敢拿你!”说完,便在唐宜和郜乐湛的身上扫了一眼。 郜乐湛裤裆湿了,身为儒家官员,他从骨子里面看不起武人,也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然而当武人无所顾忌,把文人当成随时能捏死的苍蝇时,他们也会彷徨,惊恐。 能提兵来府衙还敢毫无顾忌的大开杀戒,在如今这成都府,除了有造反嫌疑的蜀王外不做第二人想! 唐宜也差点被吓尿,不过终究是内江王的人,还是勉强保持着镇定道:“这位将军……” “将你lgb。”袁老四蒲扇一般的手直接一巴掌抽在唐宜的脸上,顿时扇飞唐宜半嘴大牙。 被扇坐在地上的唐宜吐了一嘴血,半边脸颊迅速红肿,此刻捂着脸,满眼的难以置信。 冯恺走进了衙门,看着满地的衙兵尸首,径直到了大堂,见于蕊无恙,淡淡一笑,随即看向郜乐湛道:“光天化日之下,官府勾结豪强,当街强抢民女,当真是不把百姓当人看呐,郜同知,你当得好官!” “将军,误会,误会。”郜乐湛点头哈腰解释道:“街上出了点纷争,本官例行公事,将几位姑娘带回衙门问问,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打算让姑娘赔点汤药钱……” “你不要脸。”花姑娘大叫了一声。 冯恺很有兴趣的看着花姑娘问道:“这狗官如何不要脸,说来听听。” 花姑娘也不含糊,便将看到人市之后的事很有条理的说了一遍。 “你便是赵家妹子?” 赵怜胆怯的点了点头。 “老四,派几个人去人市,把那贩子给咱抓来,若有打手,直接格杀。” “好嘞。” “等等。” “二嫂有啥吩咐?” 于蕊俏脸微红,却不斥驳:“把那贩子贩的人也一起带回来。” 袁老四愣了下,嘿嘿笑道:“二嫂就是心善,咱这就派人去办。” 冯恺走到唐宜面前,冷笑道:“内江王的人?” 唐宜怕了,对于眼前这尊脸上挂着笑的凶神,他是彻底怕了。 敢带兵冲进官府,毫无顾忌杀了数十衙兵,这样的人眼里哪有半点王法,根本就是地地道道的反贼,唐宜回想这几个月成都的传闻,不禁冷汗淋漓。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内江王的名头还能震得住,于是赶紧点了点头。 冯恺哈哈大笑,他为何让袁老四带五千兵马进城! 攻打区区一座府衙?笑话,那可不就是拿大炮拍蚊子? 他要的是震慑,是要让满成都府的百姓看看武锐军的军威,这有利于他以后的扩军计划,另外,成都府衙既然敢光明正大的拿人,必然是受人指使,能轻易指使府衙,那这人必然是权贵豪强。 但是冯恺没想到竟然是内江王。 “小人是内江王府管家,一场误会……” “误会?”冯恺抡起手就是一巴掌:“老子做梦都没想到,在成都地界上竟然还有人敢劫老子的女人!” “你乱说什么!”于蕊啐了一口。 冯恺嘿嘿笑道:“老四。” “二哥,是不是让咱领兵去踏平内江王府!” 唐宜差点没昏过去。 “打打杀杀的不好,咱们要以理服人。”冯恺咂嘴道:“把这狗官吊在府衙门头上,吊三天,死了喂狗,没死算命大。” “好嘞。” “大军包围内江王府,把炮架王府门口去,告诉内江王,他府上的管家想要当街抢咱的女人,咱很生气,这气没五百万两银子消不掉,告诉他,要么拿银子,要么老子自己进王府找!” 唐宜两眼一抹黑,彻底晕了过去。 冯恺带兵冲杀知府衙门,还把同知郜乐湛吊在府门上面,然后带兵围了内江王府,数十门巨炮对准内江王府正门的消息顿时如同飓风一般刮遍成都满城。 于蕊被送回了小院,内江王府内却已是乱成了一团,内江王朱至沂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王府大殿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王府被围了,在成都府竟然有狂徒敢围内江王府! 敢这么干,而且毫无顾忌的在成都除了蜀王,不可能有别人。 但是蜀王怎么可能会出手对付他,而且还要勒索五百万两银子! 内江王可不是蜀王,尽管有些资产,可五百万两……你就算把他杀了都拿不出来。 现在贼人围困王府,给他十二个时辰,如果十二个时辰内拿不出五百万两,血洗内江王府! “狗贼唐宜,害煞孤王呐。”朱至沂仰天悲愤,旋即面色狰狞道:“去把唐宜一家宰了喂狗!” 贴身伺候的老奴不敢多言,连忙下去安排。 “怎么办,怎么办?谁告诉本王该怎么办?” 大殿内,亲兵统领钱越面如土色,护卫王府的亲兵加起来都没三百个,外面那群杀神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冲杀进来,把他们剁成肉酱! “来了,来了。”内江王府内侍总管跌跌撞撞奔进大殿,哭叫道:“殿下,冯贼率军已杀进前殿!” 第47章 炮击 朱至沂的脸色顿时煞白! 身为居住在成都府内的郡王,和天底下的藩王一个样,朱至沂没有实权,也不得干涉地方军政,但是藩王的身份摆在那,成都乃至四川官场谁会怠慢? 所以朱至沂得到的情报并不少,再加上身边幕僚分析,早就得出了几个结论。 其一,蜀王兄被挟持了! 其二,挟持蜀王的就是武锐军的统领冯恺! 其三,冯恺想要逼迫蜀王造反! 其四,四川高品官员,包括来成都给蜀王宣旨的内廷大太监陈大金也被软禁了! 其五,冯恺或者说武锐军在蓄势,蛰伏,等待时机,竖起叛旗! 总之一句话,在四川在成都最最尊贵的还是蜀王,但是真正能说了算的已然是名声不显的冯恺! 所以包括朱至沂在内的成都各个郡王如今都很小心,冯恺连蜀王都敢收拾,还会在乎他们? 谁能想到,唐宜那狗贼,竟然好死不死的惹到了武锐军,给内江王府带来如此大祸! 此时冯恺已然领着数百甲士涌入大殿,看见身穿王袍的朱至沂的冷笑道:“内江王别来无恙乎?” “原来是冯将军当面,小王有失远迎,勿怪,勿怪。”朱至沂哪敢怠慢,连忙拾阶而下,离着三丈远便打起了招呼。 冯恺冷哼:“本将军务繁忙,没空和殿下扯闲篇,今日殿下府上的奴才唐宜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想要抢本将的未婚妻子,这事殿下准备给本将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朱至沂怒道:“那个杀才,小王早就打算将其剁碎了喂狗,冯将军要如何处置那杀才,小王绝无二话!” “没了?” 朱至沂陪着笑,表情有些尴尬。 “大军出动,总得有开拨的银子,本将此番领了五千兵马入城,也不多要,每位战卒一千两,也就是五百万两,殿下拿银子,本将就退兵,那杀才,殿下是凌迟车裂还是剁了喂狗,随意。” 朱至沂心里已经把冯恺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顺便还问候了一遍所有女性亲属,一个人一千两的开拨银子,你他么怎么不去抢! 他么的好像自己现在就是在被抢…… “冯将军,小王只是成都府里寻常的郡王,田地铺子的收入供应王府的开销都捉襟见肘,哪来的银子资军呐。” “那行。”冯恺转身就走,撂话道:“本将不喜欢废话,有银子咱就撤兵,没银子咱也走,不过出城之前,咱带来的火炮先对这王府轰上几百炮,炮弹轰完了走人,死活不论。” “冯将军,小王是真的没银子啊……” 卧槽,还真是个要银子不要命的主,明末藩王九成五都他娘一个德性…… 冯恺现在也是不差银子,否则非得把内江王府掀个底朝天不可,既然这货不肯拿,冯恺也懒得废话,带着甲士就撤。 王府里面已经乱成一团,谁都不知道冯恺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朱至沂哪里敢赌,就在冯恺离开的档口,立即大呼小叫着让王子、王孙还有妃子们赶紧躲进地下密室。 至于那些下人是死是活,朱至沂可不会在意。 “给咱炸,把这座王府给咱夷为平地!” “喏!” 一声令下,数百门火炮轰然开炮! 远远围观的百姓直接看傻了…… 那可是内江王府啊,蜀王的兵马竟然就在城中肆无忌惮的对着内江王府开炮,成都的百姓怎么看都觉得不太真实。 大片大片的建筑在倒塌,内江王府瞬间燃起一片火海,数不清的人在王府里面东奔西逃,最终被炸死,烧死的不计其数! 这是武锐军成军以来第一次对外露出锋利的獠牙! 这大半年以来,围绕武锐军,蜀王府要造反的话在成都府内盛行,甚至几乎都已经被认定了就是真的,蜀王之所以没有竖旗,就是时机没到罢了。 另外,武锐军的待遇有多好更是成都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比如从来不克扣军饷,只要训练的好,甚至还能拿奖赏的银子,比如每日送往军营和军工基地海量的物资等等。 要知道因为武锐军的存在,好多大商都看到了新的商机,从外面倒腾来的吃的喝的,蔬菜还有肉食,只要你卖,武锐军就照单全收! 这样的待遇,练出来的兵会咋样? 说什么的都有,包括不屑的,这部分人觉得军营里面练的再好也没用,上了战场见了血尿裤子都不稀奇。 但是今天…… 那些质疑声陡然间全部哑火…… 占地六十亩的内江王府彻底完了,在几十门火炮的攻击下脆弱的如同新生的婴儿。 躲在地下密室还有地窖里面的人全都傻了,他们躲起来是以防万一,但是真的没想到冯恺那疯子竟然真的敢炮轰王府! 内江王可是天潢贵胄啊,就算是蜀王又怎么敢如此毫无顾忌的对内江王出手! 除非蜀王打算竖起叛旗,还要成都府里的郡王们附逆,但是内江王不愿意,于是蜀王杀鸡儆猴! 随后几天,炮轰内江王府的事持续发酵,成都民间的酒楼艺馆还有茶馆这些人流聚集之地,四处都在传这事,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有一天可以肯定,经此一事,武锐军的威名算是彻底建立起来,那些替换城防军驻扎在城中巡防的武锐军战士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敬畏的目光。 至于内江王…… 被送回去的唐宜被内江王分了尸,然后当真剁的稀碎还喂了狗…… 内江王府已然成了废墟,颜面扫地的朱至沂也没脸继续留在成都搞战后重建。 大明的藩王都有自己的封地,亲王基本上占据府城,郡王则是县,不过皇家对郡王的防范永远没有对亲王那么深,所以郡王大多都不会留在封地,他们在各省的府城都有王府,比如内江王的封地在内江县,但是几乎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成都。 朱至沂在成都肯定是待不下去了,那么便只能回内江县,这次王府被摧毁也死了不少人,但是朱至沂觉得很值…… 毕竟族人没死,还省了五百万两银子…… 第48章 打包了 人市上的贩子在唐宜走了以后又谈成了几笔生意,这下还在感叹还是天府之国的生意好做,下次一定要再多贩一些流民过来卖的时候,突然间闯入一队杀气腾腾的大兵,简单问了几句,就把他锁拿,连带着他带来的人口一股脑的带走了去。 这队大兵将贩子直接押到了于蕊的独家小院,至于他贩来的那些人,则不知被送去了哪里。 贩子被扔在院子里面瑟瑟发抖,身边几个大兵就跟恶狼一般盯着他,让其大气都不带敢出的。 至于需不需要把靠山灵璧侯给搬出来,贩子还没个底,这里是成都不是灵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情况不明之前,胡乱搬靠山,真的很蠢。 午时过后,院子里进来了一名身穿锦袍的少年郎,看守他的几个大兵见了少年郎立即行礼叫大帅,贩子自然知道正主到了,跪着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正了三分。 冯恺冷眼撇了撇跪在院子里面的贩子,说实话,按照冯恺的意思,只要是人贩子,那就直接凌迟了拉倒,斩首对这一类畜生都显得太仁慈了。 但是冯恺也知道,在乱世想要杀绝人贩子几乎不可能…… 而且,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这种人存在也不能算什么坏事。 之所以这么说的原因也简单,乱世之中什么人最多? 毫无疑问是逃兵灾的难民最多,这些难民拖家带口的走上逃亡路,想要在乱世当中找到一个生存的地方,然而最终要么成了饿殍倒毙于途,要么就是成了乞丐,在各大府州乃至京城乞讨,忍饥挨冻,死了就被拉出城去往乱葬岗一扔。 而这些贩子想要赚银子,就会从这些流民当中找出合适的出来,然后给点口粮带走,不管怎么说,至少在卖出去之前,会保证人家一条活路。 这也是为何成都有人市,冯恺知道却没有出手干预的原因。 另外还有一些主动卖儿卖女的,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条活路罢了,想要杜绝这种现象,唯有八个字。 丰衣足食,国泰民安! 所以冯恺真正恨的人贩子是那种偷抢或者强买的,这一类的不落在他手里也就算了,若是落在他手里,基本上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不过这贩子最后是死是活,现在还不需要下定论,一切等他见过于蕊之后再做决定。 厢房里面,赵怜眼角还挂着泪痕,不过已经洗了澡还换了身衣服,不过是于蕊的衣服,穿上去有些显大,松松垮垮的。 冯恺推门而入,缀泣声戛然而止。 “赵家妹子?” 赵怜往于蕊身后缩了缩,刚才于姐姐和他说了,救她们的人叫冯恺,是这四川地界上最大的反贼…… 不过冯恺自然不会知道于蕊会这么编排他,只当是赵怜这段时日受了惊吓,一时间还没能适应罢了。 “妹子不要怕,咱是好人。”冯恺自顾端了张凳子坐下道:“说说来龙去脉。” 赵怜是说不了了,于是于蕊絮絮叨叨的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冯恺听完起身走到门口,看向贩子道:“滚过来。” 贩子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冯恺身前,跪的笔直。 “咱问你,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把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卖在了绵阳?” 贩子连忙点头,这事先前赵怜就在台上说了,他也知道会被问。 “可知买家是谁?” 贩子连连点头道:“回军爷的话,买那妇人的是绵阳豪绅马家,在小人这里买了好几个,说是回去洒扫庭除当厨娘用。” “老子不管干什么用,现在给你这杀才一个活命的机会,去把人给咱赎回来,赎不回来,老子就把你吊死在绵阳城头,自己带兵去要!” “是是是,小人就是倾家荡产也把人给赎回来,军爷放心,放心。” “滚。”冯恺看了眼仇英,后者会意,他自然不可能让贩子自己去,万一跑了,他找谁去。 冯恺回转厢房笑道:“赵家妹子莫要哭了,最多也就十来天的功夫,冯大哥一定帮你把赵婶子给找回来。” “奴家谢谢冯大哥。”赵怜云开月明,对着冯恺施了个福礼。 “妹子,要咱把那贩子贩的人都带回来,如今人带回来了,可是有用?” 于蕊点了点头道:“你以前不是说过想要组建一支护理营,还说什么非战阵战损什么的,想要从民间征集良家女子充做护理营什么护士。” “嗯。”冯恺点了点头,这事他也确实让人去办了,不过他还是小瞧了这年头理教的束缚力。 征护理女兵的告示还有护理兵是干什么的,这些贴出去之后在成都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骂伤风败俗的不知道多少,以至于根本就征收不到合适的。 当然,有些老妇人,寡妇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不过冯恺限定的年龄是十五到二十五,必须是大脚…… 没别的意思,原因很简单,军队练出来是要拉出去打仗的,既然要打仗就得行军,这护理营就算跟不上速度,可也不能拉下太多,否则如何能适应瞬息万变的战场。 但是四川尤其是成都这边,百姓虽然过的苦,可还真没到活不下去,民不聊生的地步,大姑娘小媳妇的怎么可能愿意来当什么护理兵。 护理兵要给伤兵处理伤口,甚至还要擦拭身体,她们来当,这名节还要不要了…… “我今天去成都见到人市……那贩子只是冰山一角,这人市常年都有商贩来贩卖人口,大大小小的都有,其中大多数都是七八岁,十几岁的,我在想,如果把这些女子买下来组建护理营,那些精壮汉子买下来从军……” “这个主意不错。”冯恺点了点头:“这护理营咱就交给你如何?” “我早就知道你憋着这心思,不就是见不得闲人……” 这话说的…… 冯恺哈哈大笑,简单几句话,他就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想法,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那咱先回去找老五商议商议,这就安排人去人市去买,管他多少,打包了!” 第49章 巨网 被于蕊的事打岔,冯恺没能看到军中比武最后的决赛,不过身为主帅,这些事本身就不需要他亲力亲为,给出大方向,让下面的人去办,才是身为上位者应有的素质。 成都众官还有蜀王被送回了蜀王府,等待他们的依旧是不知何年何月才会结束的圈禁生涯。 不过冯恺带兵炮轰内江王府的事还是传到了众官的耳朵里面,听闻消息的蜀王看上去如丧考妣,其实心里面却在暗自侥幸,冯恺越是狠辣,就越是说明当初他选择认怂的正确性。 而众官则彻底傻了,冯恺竟然胆大已经大到敢毫无顾忌的在成都府城公然行凶,而且行凶的对象竟然还是大明的郡王! 冯贼谋逆之心已然是昭然若揭,而且想来是料定朝廷现在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收拾他,才敢这般横行无忌!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现在这四个字都快成被圈禁众官的口头禅了…… 不过听说内江王倒是没性命之忧,如今已然返回内江县,想来必然会上书朝廷,陈述厉害,就是不知道朝廷会有何反应了。 西郊大营军议室内,武锐军高层将领齐聚一堂,一个个脸色无比轻松,军中大比,说白了,就是为了整编三营,现在大比结束,三营也开始组建,一切有条不紊,都在划定的章程内办事。 冯恺默默看着统计数据,待到看完,这才抬头淡笑道:“半年了,咱们武锐军苦练半年,如今已是初见成效。” 袁老四插嘴道:“咱们武锐军可比八大王的老营强多了,咱觉得现在把人马拉出去和他娘的李自成干一场,估计闯王都不够武锐军一个巴掌拍的。” “袁将军,少废话。”徐老五不悦道:“大帅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现在是军议,大帅没让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袁老四憨憨笑了笑道:“咱错了,咱不说了。” 冯恺摆了摆手笑道:“自家弟兄算了,以后注意些便是,老四说的倒也没错,咱们武锐军如今已算当世精锐,可要说拉出去角逐天下还为时尚早,在本帅看来,最近这几年,恐怕是朝廷与义军战事最为激烈的几年,咱们这时候如果把人马拉出去…… 固然能掀翻了大明,可接下来呢?这紫禁城谁为主? 而且不要忘了,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坐江山还要靠文人……假设李自成或者张献忠真能推翻大明,将崇祯从皇位上掀下来,咱虽然不喜欢这群整日里尸位素餐的官员,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垃圾当中还是有一些忠贞之辈的,他们会选择与大明同殉,会用尽办法诋毁…… 如果这个时候咱们打着蜀王的旗号,光复大明…… 算了这些还太遥远,不说也罢,咱们说点实在的。 武锐军的存在是咱们弟兄以后能否功成名就的保障,那么现在让朝廷和义军去打生打死,咱们窝在成都慢慢积蓄力量才是正途。 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即便崇祯知道蜀王要造反,他也无可奈何,这么宝贵的时间,若是不好好利用,非要跑出去加入战局,引起义军和朝廷的双重敌对,岂不是蠢?” 众将大笑,袁老四则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在本帅眼里,一支真正强悍的军队必然是多兵种协作之军,单一的军种通过一场场厮杀,固然也能成为强军,但是一旦败阵,其战损也一定会难以承受,而混合兵种,进可攻退可守,方为王道之师! 这也是本帅执意要打造常规营和特殊营的初衷,现在本帅就和诸位将军探讨一下咱们武锐军的下一步计划。 本帅将武锐军分为常规作战营,和非常规作战营,诸位将军或许还多有不解,那咱就好好说道说道。 这常规营也就是五大步卒营,五大营的作用是冲锋陷阵,正面厮杀、破城掠地等等,执行的自然也是最正常的作战方式,这没什么说的。 而非常规作战营,本帅也细分为五大部分,第一部陷阵,袁将军为陷阵营主将,五千陷阵营皆为重甲步卒,这是一支奇兵,一旦出现,能吓破敌胆,甚至能主导一场战役的胜负,这些大家都懂,咋不多赘述。 第二部乃侦察营,侦察营的职责是刺探、潜伏、策反、查探敌情,建立情报系统网等等…… 所以入选侦察营的兵必须要足够的机警,拥有不俗的反应能力,举个简单的例子,本帅决定一年之后攻打南京城,而南京城乃是大明南都,驻守数万大军,城高壕深,想要靠硬攻不是不行,但是为了夺取南京城,咱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代价咱们能不能承受,谁的心里都没个底。 可要是……咱是说万一,假设在这之前咱们侦察营的兵就潜伏进去了几十上百个,然后通过收买贿赂等等办法混入了军队或者守城武将的家丁当中,并且能站稳脚跟取得信任,那么当咱们的大军开到南京城下的时候,若有机会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众将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办法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要是真去尝试的话,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冯恺呵呵笑道:“还有那些守城的将军和官员,咱们的兵要是取得他们的信任,那么在关键时刻给予其致命一击,届时会是什么结果?” 徐老五感叹道:“届时守军必乱,我军趁势夺城,必能以最小的代价的拿下城池!” “不错……”冯恺笑道:“侦察兵的作用很广泛,刚才说的这些都属于特殊情况,正常一些的就是充当斥候,斥候干什么的,本帅就不多说,诸位弟兄都是随咱从战场血雨中趟了多少个来回的,不少还当过斥候,该知道斥候传递的消息对于一场战争的重要性。 还有就是组建情报系统,先前咱以南京潜伏举例,其实也可以算作是情报系统的一部分,但是咱说的情报系统是一张网,一张无形的却又无所不在的巨网!” 第50章 太蠢 “情报网存在的意义很广泛,其职能和锦衣卫有些类似,如果说锦衣卫是大明皇帝的耳目,那么这情报网就是咱们武锐军的耳目。 这张巨网撒出去,将会覆盖这天下间的府州乃至县,打探的情报包括但不局限于军事,比如各地官府官员不作为,坑害百姓啦,巧取豪夺啦,各地士绅豪强欺压良善,残民虐民这些。 咱们武锐军出动就是为了争一争这天下,争天下的关键一是军队二是民心! 如何才能获得民心?说白了很简单,执政者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能打击欺压他们的豪强,能干掉那些不为民做主,只会作威作福的官老爷。 得民心者得天下,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明失民心,各地反王才会层出不穷! 闯王为何被明军绞杀殆尽,一旦复出就能卷起数十万大军?是因为这天下有太多太多的百姓活不下去,为了活下去,他们就只能追随闯王造反。 闯王打出‘钧田免赋’的旗号,说白了也是在招揽民心! 打开门来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多激励民心,只可惜太蠢,典型的只看到眼前之利却看不到以后之大弊……” 徐鹏有些不解,疑惑道:“闯王打出这样的旗号,万民为之景从,何来大弊?” 冯恺叹气……徐鹏属于正统的儒家读书人,这脑子里面全都是四书五经,看待事物问题的角度也是从圣人之道出发,太容易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闯王要把土地均分给百姓,还不让百姓纳粮食交税,此举固然能赢得民心,也能让天下百姓围绕在他身边追随他打天下,那么咱问你,没有粮食没有赋税,他拿什么去养活动辄数十万的所谓军队。 答案是靠抢,抢了乡野抢县城,抢了河南抢陕西,抢的越多,麾下的百姓军队就越多,就只能一直抢下去,抢到最后就是赤地千里。 抢完了地方,那么就只能去抢州府,然而州府的防御能力比起县城要强的太多,当然,以李自成的力量,今天打不动,明天打不动,不代表后天打不动,终于有一天他把府城给打下来了。 就拿成都来举个例子,李自成拿下了成都,然后把成都府内的权贵豪绅给洗劫一空,然后呢? 金子银子有了是不假,可这些不是粮食,为了养活军队,李自成就只能把府城里的大户还有粮商的粮食全部抢了,用来养活追随自己的百姓,但府城里的粮食被抢了,城里的人吃什么能坚持多久,外面的粮商知道成都被李自成占了,他们还敢来贩卖粮食。 于是府城里面也会出现大量活不下去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便只能从了李自成。 这就是恶性循环,等到成都抢完了,为了活下去,就只能离开,于是去抢绵阳,去抢遂宁,抢一处是一处,说到底就是流寇作风,死性不改罢了。” 徐鹏陷入沉思,他有些不太赞叹冯恺的话,冯恺的这番话有一个很大的立足点,就是李自成没有稳固的大后方,因为他要是在哪一地想站稳,那么朝廷的大军就会如同见血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 李自成流窜作战还能保证实力,可要是死守一地,朝廷耗都能把李自成给耗死,这也是如今大明哪怕反王遍地,却始终只能流动作战的根本原因。 冯恺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徐鹏的心思,微笑道:“或许诸位觉得,李自成打下了成都,那么为什么不死守成都,或者以成都为基点,向外扩张,然后打下一块地盘就站稳一块地盘? 当然,在诸位看来李自成虽然人多,但说到底还是乌合之众,若是官兵围剿他肯定顶不住,这倒是不假,但是现在咱假设他能守得住! 假设他能在成都站稳脚跟,那么接下来呢?不要忘了,他的旗号可是不让百姓缴税不要百姓纳粮,那么军队怎么养活,就算他只有十万军队,怎么养? 他还是要靠抢,怎么都摆脱不了流寇的本质,如果他想安稳,就必须征税收粮,如此一来自己打自己脸无所谓,可是靠这口号得来的民心转瞬就得丢了,而且丢的更快更彻底,甚至会让百姓心生怨恨! 人性都是贪婪的,不知足的,达官显贵如是,寻常百姓也不会例外,原本没有的东西没有也就算了,可已经有了,却又被剥夺掉,你们自己想想,换作是你们会如何想?” 众将窃窃私语,徐鹏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冯恺的话真的是直戳本心,简单的几句话将人心的自私和欲望阐述的淋漓尽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李自成的这个旗号打出来获得多少百姓的拥护,那么一旦李自成出尔反尔,就会有多少百姓失望,进而不满,然后反抗…… “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盗寇也,不值得一提,咱也从来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诸位将军想得没错,咱们武锐军现在拉出去,如果和这些反王正面厮杀,咱武锐军可以摧枯拉朽的把他们干掉,甚至就算明廷的正规军,咱们武锐军都能掰掰手腕。 但是咱们的敌人不是反王,甚至不是明廷,甚至不是军事上的,这些咱现在说还太早,以后你们会明白,咱们言归正传,侯关!” 廋侯一愣,旋即起身站直喝道:“末将在。” “你是老斥候了,咱就任命你为侦察营营将,怎么去练这七千侦察兵,你自己看着办,你要什么缺什么,只管开口,三个月后,你要选出一批优秀的侦察兵出来,前往各地执行组建情报网和潜伏任务,这个届时再说。” “末将遵令。”廋猴嘿嘿笑道:“大帅只管放心,要让咱和四哥拼刀子,咱拼不过,可要是让四哥和咱玩捉迷藏,嘿嘿……” 袁老四撇撇嘴没吭声。 冯恺示意廋猴坐下:“吹牛谁都会,咱不听这个,咱要看的是本事,你怎么练你的兵咱不问,咱到时候只想看看这七千侦察兵到底是恶狼还是草狗!” 第51章 战马 等诸将哄笑完了,冯恺的目光落在了马义马疯子的脸上。 “疯子……你这货就是那种典型的人狠话不多,咱现在要是把特种营三千精兵交给你带,你能不能扛起来?” 马疯子愣了,谁都知道冯老二有多看中三大特种营,在他看来,这三大营的主将也必然是冯老二的几位拜把弟兄统领,他们虽然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可比起来,亲疏还是差那么一点。 原以为这特种营的主将必然是方小六,谁承想竟然会是他…… 马疯子问道:“这特种营是干啥的?” 冯恺淡笑道:“若是谈赤手空拳的单兵搏杀,特种营的兵起码要能一个揍五六个,特种营的兵的搏杀能力,体能、执行任务的困难度,甚至有多嗜血,这些都必须是军人中的佼佼者,总之一句话,特种营的任务是最为艰难,甚至九死一生的任务,他们将会不断的在刀刃上行走,比如千里截杀,比如突袭夺城等等……” 马疯子稍微想了想再问:“那是不是这三千兵,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练?” 冯恺大笑道:“常规五大营是常规操练,非常规自然不一样,不过咱很好奇,疯子你打算怎么练他们?” 马疯子道:“大帅刚才说了,特种营执行的是九死一生的任务,要嗜血,那咱打算把这三千特种兵拖进深山,让他们习惯丛林作战,和豺狼虎豹厮杀,咱相信,时间长了,能适应丛林厮杀,那么任何环境都能游刃有余。” 众将无不狂抽凉气,这马疯子还真他娘的够疯。 冯恺脸色有些凝重,他知道在军营里面练的兵只要能上几次战场就能迅速蜕变成为真正的精锐,这和李自成那些流寇通过养蛊的办法练出来的兵完全是两个概念。 马疯子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是也知道武锐军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会有战场搏杀的机会,那么想要特种兵嗜血,他想到了猛兽! 尽管残酷,可未必无用! “好。”冯恺点头:“你是特种营主将,你想怎么锤炼你的兵就怎么锤炼,但是咱希望你能尽量保证每一位战士的安全,把伤损控制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马疯子慎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冯恺接道:“现在老四是陷阵营主将,疯子是特种营主将,那么前锋营主将就有禹弘接任,虎贲营由戴柳接任。” 禹弘和戴柳立即起身同声喝道:“末将遵令!” 冯恺笑道:“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要背负什么样的责任,这是咱对你们的信任,同样也是鞭促。” “末将明白!” 冯恺压了压手示意两人坐下。 “五大非常规作战营,陷阵、侦察、特种三营占其三,咱先前说了要多兵种配合,既然是多兵种,自然不能少了骑兵,这骑兵……”冯恺看向武锐军书记官,也是后勤大总管褚正清。 褚正清精神一振。 “咱前些日子让褚书记联系能贩到战马的商贾,如今可有进展?” “回大帅的话,下官已经联系了几位常年往来西域(新疆)和西番(青海),甚至最远前往甘州和肃州的商户,他们有门路能弄到战马,但是要价很高,而且还提出要求……” “要价多少?什么要求?” “成年战马六十两一匹,马驹二十两到三十两不等,而且这还是以前的行情,现在还说不准,而且用银子还买不了多少……” 冯恺嗯了声,市面上也不是没有马买卖,不过大多都是驮马,军中也买了不少,准备用作运输辎重用,折合下来也就二十两上下,战马肯定要贵,但多贵不知道,因为无价无市…… “成都豪商周德邦说能联系到准噶尔部族还有和硕特部,但是他们对于金银的兴趣不大,想要从他们手里买大量战马,要用粮食和铁器换,一百斤精铁或者五石粮食能换一匹,还有茶叶和布匹丝绸…… 另外这些部族只负责卖不负责送,最多只能送到边镇,毕竟想要通过大明的边镇,难免会起冲突,想要过境,除非贿赂边镇将领大量钱财……” 冯恺有些无语更有些头疼,对于游牧民族而言,这样的要求其实真的不能算太过份,毕竟草原或者西域并没有完善的商业体系,他们对于金银的需求本身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明末晋商之所以能大发横财,靠的就是打通了晋地和草原之间的贸易通道,能将大量的粮食和铁器输送到草原,进而换取各种各样的草原资源和牛羊,赚取丰厚的贸易逆差,当然,这些通道上的边关将领也早就被喂饱了,否则抢不死你…… 可以说,在小冰河最严重的那段时间,草原各部尤其是建州女真能安然无恙的度过白灾,晋商功不可没。 这也是后世为什么那么多人痛恨晋商的根本原因。 晋商也就算了,冯恺是委实没想到在四川也有这等手眼通天的人物。 褚正清继续絮叨道:“大帅需要大量的战马,几千上万的战马根本无法隐藏行迹,一旦进入明境……所以周东家的意思是,最好能派遣三千精兵打着蜀王的旗号,如此一来才有把握将战马送到成都。” 冯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桌面,这个周德邦果然是纯粹的生意人,考虑的当真是周全,说白了他起的作用就是联络以及打通关卡,其余的事他不问,然后还能赚个盆满钵满…… 现在冯恺倒是有打算派人去城里面把周德邦全家给绑了,然后让这家伙拿一万匹战马来赎人…… 不过效果未必会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这是信誉,冯恺要把武锐军打造成的乃是一支正规军队,不是土匪流寇,所以有些规矩需要去遵守。 比如谈生意就得遵守商家的规矩,他要是把周家灭了,这以后要是还需要商人,谁还会和他做生意,信誉这东西建起来难,可要是想崩塌,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罢了。 至于他为何敢炮轰王府,因为那是王府,这些权贵就没几个好东西,轰他娘的,百姓只会拍手称快! 第52章 女营 “去告诉这个周德邦,咱出一百两银子一匹,他能赚多少是他的事,就算他折合下来十辆银子一匹也是他本事咱不问,他们商人之间有渠道弄货物去草原,咱到哪去调配那么多的货物,这事就交给他全权去办,办好了,咱以后送他一场富贵,办不好咱也不怪他,但是战马咱要一万匹,最少,多多益善!” 褚老头连连点头,旋即眉头却是一苦道:“大帅,要是一百两银子一匹可就是一百万两银子……” “怎么?银子不足?” “不是……不是。”褚正清摇头道:“下官蒙大帅信任,委以管财重任,就不能不为咱武锐军的资财考量,现在五万大军每个月的军饷折合下来需要十万两银子,每月的吃食用度差不多五万两,还有就是军工基地的消耗更是大头,什么铁石提炼,打造战甲火器……” “说总数!” 褚老头正色道:“现在武锐军每月消耗差不多三十五万到四十万两,听说大帅还要扩军五万,那这消耗就得翻倍,这还不算招兵的安家银子还有买战马加上以后养骑兵的费用…… 下官估计每个月的消耗不会低于一百万两,这还是没有别的状况的前提下,所以下官觉得可以按照一百二三十万一个月来算,那一年差不多就是一千五百万两。 下官还记得大帅曾经说过,咱们武锐军现在要的是蛰伏,要趁着义军没有把目光看向四川,朝廷也无余力对于蜀王的这段时间,让武锐军变得最强,而这段时间,大帅说过最少两年,最多三年……” 说实话,冯恺对于银子这玩意没有太大概念,他知道一点,在创业初期,可以放手施为,谈个屁的开源节流,没银子就去抢大地主和那些土豪劣绅,如果他真能取代大明建立新的王朝,那么自然不可能无所顾忌,可现在?呵呵…… 对于蜀王府的财富,冯恺其实并没有较真去核算过,他对于蜀王财富的认知,一是蜀王是后世公认的大明最富有的藩王,其二就是张献忠的江口沉银,按照冯恺的估算,蜀王府的银子起码也得上亿…… 现在听褚老头的意思,似乎他想多了,因为这老头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银子不够用,或者未雨绸缪,可能不太够用…… “蜀王府有多少银子,可仔细盘点清楚?” “回大帅,蜀王府现银三千六百九十八万七千六百余两,黄金七万六千四百余两,玉器古玩字画这些若是兑现……” “盛世古董乱世金。”冯恺摆手道:“这些玩意无需去计算,你身为咱武锐军的财务大总管,对于财政调度知道就好,该用的就用,不需要去考虑别的,银子没了咱去找,总之不会短缺了军中用度便是。” “下官明白了。”褚正清稍微松了口气,这武锐军花银子跟流水似的,看的让人心疼,他担心过度花销会让冯恺不满,认为是他们没管好账,现在有了冯恺这句话,这一颗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面,这世道,赚银子不容易,花钱谁不会? 冯恺收回目光道:“咱们军中这半年来也买了两三百匹战马,组建骑兵自然是远远不够,但是日常训练勉强还能凑合,这战马先分三成给侦察营,剩下来的各个常规营轮番训练,争取筛选出一批具备控马天赋的骑兵出来,届时有了战马,也不至于手生。” “末将遵命。”室内众将齐声大喝。 “还有刚才老褚也说了,咱们要扩军,这也是咱武锐军一开始就定下的大计,军师。” 徐鹏应了声。 “这事交给你去半。” “大帅放心便是。”徐鹏洒笑:“可是要征五万,或者先把五大营的缺额补齐?” 冯恺呵呵笑道:“军队嘛兵贵精不贵多,但是多些也不是坏事,前提是能养得起,承受得住消耗,现如今四川太平,各路商人也知道咱这里需要大量物资,有银子赚,他们不会不赚,在咱不怕花银子的前提下,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这样,也不给个定数,贴出告示,告知周边各地,咱武锐军十日后扩军征兵,以五日为限,过了五日之后,停止征兵,五日内征多少便是多少。” “好。”徐鹏点头应下。 “那这次军议就到此借结束,诸位……” “二……大帅,不是说五大非常规营,可算上骑营怎么只有四个?”袁老四马上提出质疑。 冯恺笑道:“第五营咱交给你嫂子了……” “啊?”众将大眼瞪小眼,于姑娘身手确实不弱,可是让她统带一营,当然,不是说女子就不能为将,比如四川名将秦良玉可不就是巾帼英雄! 但是冯大帅让他的女人成为一营主将,这让众将感觉坏怪怪的,于姑娘懂药理,看病甚至用毒都是一把好手,可打仗…… 战场是男人建功立业的地方,女人还是回家相夫教子好了…… 这还真不算是轻视,而是几千年下来已然根深蒂固的观念…… “第五特殊营是女营,也叫护理营,里面的女兵咱称之为护士,这些护士不是上战场打仗的,而是为了救你们命的!” 徐鹏颔首微笑,这事冯老二和他提过,所以他多少知道一些,自然也不会和众将此刻这样一脸的懵逼。 “诸位也是从死人堆里面趟过不少个来回的好汉,自然也该知道,军队的伤亡在正面战场上,只要不是溃败屠杀,或者歼灭战,那么不会有太大的阵亡之士,战士们大量死亡实际上是在战后! 比如一场战斗,当场战死的兵有五百,可最终死亡的兵却高达两千,甚至还有不少落下终身残疾,进而彻底告别战场,这是什么原因? 咱将这多出来死的一千五百战士的死,称之为非常规死亡,他们为什么会死,你们也都知道,是因为受了刀伤抢伤,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感染发炎溃烂等等…… 咱成立护理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要将这种非常规战损减少到最低!” 第53章 颠覆三观 “于姑娘会把自己的药理知识教授给这些护理兵,比如如何止血,如何消毒,如何清洗伤口,如何防止感染,如何给骨头受损的兵进行包扎从而达到最快的恢复效果等等。 咱相信,这一套完备的护理下来,咱们武锐军的非战斗牺牲就会降低到最低点! 要知道,每一位上过战场流过血的兵都是精锐,也会蜕变成为真正的敢战之兵,这样的好兵要是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战后,岂不是太可惜了?” 军议室内鸦雀无声,虽然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可冯恺说的这么直白,要是再听不懂,那还能为将? 这一细细咀嚼,一个个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然后很快就发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如果这护理营真的能做到这些,那么护理营的价值甚至在其它九大营之上! 千军确实易得,可经历过血火洗礼的兵何其难得,看看他们以前的老帅八大王,动辄就能拉出几十万的军队,可实际上能战的老营精锐不过也就三四万罢了,而这三四万老营精锐,谁不是历经血战,百战余生! 如果八大王麾下也有这么一支护理营,那此时老营精锐至少得翻上一翻! 只可叹八大王压根就没这意识,对于流寇而言,战场本身就是大浪淘沙的地方,一次次的血战活下来的自然而然就是悍勇精锐! 众将七嘴八舌的议论,最后都在感叹冯老二就是天生的帅才,连这种事都能考虑的这么周祥,想的那么深远,不是豪杰就是枭雄! 等到稍微安静了些许,马疯子忍不住问:“大帅,刚才说这护理兵都是女兵还要替伤兵清洗伤口,还……” “怎么了?” “这伤口要是伤到……” 冯恺大笑道:“大老爷们连死都不怕,还怕娘们看?” 众将轰然大笑,马疯子憋红了脸…… “你个疯子呐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却怕起女娃儿看,稀奇,稀奇。” “女娃?” “嗯呐,咱们护理营的女兵可都是正值妙龄的女子,那些老妇人岁数大了,体力不支,如何行军?” 这话一出,军议室内顿时再次一片肃清,众将本以为护理女兵起码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为了补贴家用,这才不得不出来赚点辛苦钱,可妙龄少女…… 这……这简直颠覆了众将的三观。 冯恺此刻脸色却是一正,肃声道:“这些女子都是咱派人买回来的,大多都是受了兵灾的流民,她们生活无着,如果被豪强买去,只会沦为玩物,若是流落到艺馆那样的地方,命运可想而知,现在让她们成为女兵,成为救死扶伤的护理兵,她们会如何?” 马疯子长叹一声道:“会对大帅感恩戴德,至于为伤兵治伤这些事,想来也不会排斥。” “一开始或许会害怕会排斥,但是时间久了,她们会觉得崇高,看着一个个垂死的伤兵被她们救回来,她们会越来越认同自己护理兵的身份! 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再坚强的意志,当他们承受的痛苦到达极限的时候也会撕心裂肺,可要是娇滴滴的护理兵给你清洗伤口,还好意思鬼喊鬼叫不,所以呐,这女兵还能培养战士们的意志力……” “服了,咱彻底服了。”马疯子真的服气了。 “好了,别他娘鬼扯了,都去忙,本帅还有事……” “二哥,是不是要去和于姑娘……”袁老四龇牙咧嘴。 “于你妹,滚!” 等到众将皆散,军议室里面只剩下徐鹏的时候,冯恺悠悠说道:“于家妹子这次去成都看到了人市,所以萌生了从人市买女子回来充当护理兵的想法,这个想法确实不错,总比让这些可怜的女子流落风尘或者沦为玩物的好,但是咱想的更深一点。” 徐鹏笑道:“其实我也想到了。” 冯恺奇道:“老五想到了什么?” 徐鹏呵呵笑道:“大帅要从人市大量买卖,那么这些贩子见有利可图,必然会死命的朝成都运人,届时人市价格水涨船高不说,恐怕不良之商会行拐带之举。” 冯恺皱眉点头:“确实有这可能,不过问题不大,届时咱们可以询问,如果真是被拐带来的,那就把贩子宰了,杀鸡儆猴!” “二哥说想得更深一些,又是什么?”徐鹏觉得自己可能想茬了。 “你觉得咱武锐军最缺什么?” “最缺?”徐鹏不解道:“咱们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还能缺啥?” “缺人!”冯恺断然道:“缺像老五这样的文人!缺能为咱武锐军出谋划策的人,更缺以后咱打下地盘之后为咱治理地方的人才!” 徐鹏目瞪口呆,这他么想的未免也太长远了些…… “咱的意思是,这些被贩来的人当中有不少都是几岁的娃,咱是不是能自己培养出一批绝对忠心于咱们的读书人出来。” “二哥所虑之深远,弟佩服的五体投地。” 冯恺嘿嘿笑道:“瞎捉摸罢了,咱们要是能改朝换代,自然少不了文人的投效,可说实话,咱不喜欢现在的儒家读书人,虽然也知道君权的稳固离不开这些整天只会之乎者也的书袋子,但咱还是想试着去改变改变。” “如何改变?”徐鹏虽然也是儒家读书人,可并不反感冯恺的这番说辞,毕竟自己兄弟,说话直点才不见外。 冯恺叹了叹,他是穿越者,所以他很清楚为什么两千多年的封建史中,儒家这个庞然大物始终屹立不倒,甚至可以说,只要封建专制一日存在,那么想要改变儒家一家独大的局面简直难如登天。 在封建历史长河当中,帝王需要儒家来教化世人,让天下人明白什么是纲常,什么是尊卑,进而稳固皇权,而儒家则依附在帝国身上吸取养份,保持着道统延续,薪火相传。 两者之间相辅相成,失去任何一方,都会让整个天下的秩序紊乱! 而想要改变这一切,最好的时间就是新旧王朝交替的档口。 然而…… 第54章 投诚 然而新朝初定,百废俱兴,这天底下最需要的就是读书人来治理,去恢复地方上的经济和秩序。 而这一切需要读书人,可你找一个不是儒家的读书人出来试试,但凡认个字的,读过私塾学堂的,哪一个不是从儒家人编着的启蒙读物开始学习的? 读书人没什么大区别,要是区别恐怕也就是有功名和没功名罢了。 等到新朝建立十几二十年,这天下秩序已定,那个时候儒家就再一次在新朝扎稳了根基,全天下的治政衙门从官员到小吏,几乎都是儒家子弟。 这个时候你想把儒家连根拔起? 首先你得有人替代儒家,其次你要有能承受天下剧烈动荡的心理准备,以为上下嘴皮子一翻,儒家就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那是扯淡。 冯恺想要买孩童来自己培养,并不是要断了儒家的道统,而是要培育出一个新的学术流派来限制乃至制衡儒家,解决掉儒家一个独大的局面,还能不让皇权的稳固出现问题。 当然,这很难,但是身为穿越者的冯恺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用后世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梦想总归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啥区别? 后世的冯恺学的是系统教育,这成绩只能算是不好不坏,最后考了一个二本,算是给家里交了差,谁知道刚读到大二就出了意外,然后梦转数百年,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乱世…… 这些不说也罢,和大多数男孩一样,冯恺也算是个军迷,所以对于枪械这些玩意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兴趣,在找匠人打造新式火器的时候也能给出不少建设性意见。 但是,想要培养出一股新的能够跟儒家分庭抗礼的学术,冯恺压根没什么把握,所以他想从娃娃入手。 毕竟年纪小的孩子可塑性强嘛。 至于怎么开始怎么学,冯恺充其量能把小学时候学过的数理化知识凭借记忆复制出来一大部分,要是到初中就有些吃力,到高中…… 不好意思,他自己都没学通透捏…… “算了,这些事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不急于一时也急不来。”冯恺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出去。 就在这时,室外执勤的亲兵朗声道:“大帅……” “进来。”冯恺看看迈入室内的亲兵问:“何事?” 亲兵站的笔直回道:“回大帅,蜀王府传来消息,说是梁岚想见大帅一面。” “梁岚?”冯恺和徐鹏面面相觑。 当初梁岚迎接天使进入蜀王府,直接和众官一起被控制,然后梁岚表现出想要投靠的架势,只可惜他把冯恺当成了傻子。 想想看,大明王朝的正二品武将会心甘情愿的投靠一个挟持蜀王才在四川站稳脚跟的贼寇? 完全没有丝毫的可能性好,所以在冯恺看来,梁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借投靠的名义来脱身,然后举兵和武锐军硬撼,不管胜败,他这功劳都小不了。 那个时候武锐军成军不过三月,刚挺过最基础的军纪强化和最基本的军事训练,固然军纪严明,可要是拉出去和三万驻防军硬干一场,就算能胜,这成都估计都得给打个满目疮痍不可。 所以冯恺利用梁岚的投靠,以整饬的名义兵不血刃的解除了驻防军的武装,等到驻防军三万将士遣散的遣散,新编的新编,高级将领该扣押的扣押了以后,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梁岚自然又被扔去了蜀王府和众官作伴去了。 对于冯恺来说,梁岚真投靠和假归顺并不重要,他要的是四川最强的一股朝廷军力烟消云散,如此一来,他就能在四川在这成都厉兵秣马再无制衡! 试想一下,要是驻防军没整编掉,冯恺会不会拉五千人马进城,还敢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冒天下之大不韪,炮轰内江王府!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个无兵无势还被软禁的二品将军,冯恺要捏死他,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费事,这个时候梁岚求见…… “把人从蜀王府带来。”冯恺吩咐了一句,亲兵领命去了。 “老五觉得梁岚要找咱何事?” 徐鹏淡笑道:“镇守四川,手握三万雄兵的地方大将,如今被大帅剥夺了兵权,手上再无一兵一卒可供调度,这换做谁,谁也不会甘心。” “自然不会甘心。”冯恺呵呵道:“除了不甘心还怕死,梁岚自己也知道,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武人最后会有什么下场?估计他自己都觉得当咱们出兵的那一天,他会被拉出来祭旗,所以他慌了,就算以前是虚与委蛇,那么这次恐怕是真心投靠,可关键问题是,咱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朝廷二品武将的投靠。” 徐鹏笑道:“千金买马骨,其实二哥已经打算让梁岚投靠了。” “读书人就是心眼子多,这都被你一眼看穿了去。”冯恺洒笑道:“区区一个梁岚无足轻重,可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还是正牌的朝廷大将,若是连这等大将都选择投降了咱这逆贼,估计对大明军队的士气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那是肯定的……” 小半个时辰后,梁岚被带入了军营。 进入军议室,只见梁岚无比利索的推金山倒玉柱,放下身边的方盒便噗通一声跪倒,然后抱拳道:“梁某想追随大帅,望大帅成全。” “咱记得梁将军当初在蜀王府就已经投靠了本帅,今日这又是闹哪出啊?” 梁岚肃声道:“梁某是粗人,没那么多弯弯绕,咱知道大帅对梁某心存芥蒂,觉得当初梁某投靠之心不诚,而且对梁某还有一点忌惮,咱明人不说暗话,梁某当初确实存了些别样心思,可在武锐军演武之后,早已经心悦诚服。 大明腐朽,民不聊生,这天下已是烽烟四起,如今大明已享国两百七十余年,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大明气数已尽,天下群雄共逐之,梁某觉得若能取天下者,非大帅莫属,故而实心投奔,只求大帅不弃!” 第55章 投名状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让冯恺不禁对梁岚高看了三分。 “梁将军起来。” 梁岚却没起身,梗着脖子道:“梁某投奔大帅,绝无二心,若有异心,管教梁某来日横死沙场,不得善终!” 冯恺微微有些动容,这年头的人对于誓言多少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的,和后世拿发誓当喝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可见梁岚此来确实是抱定了主意。 “不管怎么说,梁将军也是朝廷的二品武将,就算死在本帅手里,来日朝廷西进,灭了武锐军,也会给梁将军一个身后名,可你如今却要投靠咱这反贼,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梁岚正色道:“看来大帅对梁某还是怀有戒心,梁某也懂规矩,知道咱身份特殊,难以让大帅放心,除非能自绝于朝廷,能纳一份让大帅满意的投名状!” “投名状?”冯恺奇道:“你打算如何纳这投名状?” 梁岚更不答话,径直将身边的木盒拿到身前打开,只见那木盒内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冯恺脸色变了,徐鹏也是大惊失色。 因为那颗人头他们认识,乃是巡抚龙文光! 梁岚为纳投名状,竟然杀了龙文光! 好胆! “梁某乃大明二品武臣,这龙文光是大明任命的四川巡抚,某于此贼同品,而此贼又何曾将梁某放在眼里过,如今梁某决心投奔大帅,自知没有投名状不足以让大帅信任,因而将此贼杀了,自绝于大明,不知大帅觉得可够,若是不够,梁某这就回去把那些官僚尽数斩杀!” 冯恺目光凝结成线,好家伙,这家伙这投名状纳的确实够狠! 不可能是什么苦肉计,堂堂二品巡抚要是拿自己的命来玩苦肉计,冯恺认! 更何况就算是苦肉计又能如何?区区一个梁岚在武锐军中还翻不起大浪! 梁岚杀大明二品文官,确实是自绝于大明,冯恺若是败于朝廷之手,这家伙说不得就是一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梁将军请起。”冯恺上前呵呵笑着扶起梁岚笑道:“看来梁将军确实是真心实意投靠咱武锐军,咱再无疑惑也。” 梁岚抱拳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大明腐朽,已是必亡无疑,梁某不打算为大明殉葬,自然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好好。”冯恺点头道:“老五,你觉得如何安排梁将军合适?” 徐鹏皱眉,说实话,梁岚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就算纳了投名状,就算是真心实意投靠,也不可能获取武锐军高位,否则置那些老弟兄于何地,可要是职位安排的太低,以后武锐军打天下,如何能让那些带兵大将甘心来投? 梁岚见徐鹏面露难色,便肃然道:“军师何须为难,梁某投靠大帅,甘为大帅帐前一小卒!” 徐鹏呵呵笑道:“那岂不是让冯帅寒了天下武将之心,不知梁将军骑术如何,驻防军中可有精通骑术之将。” 梁岚一愣道:“末将对骑术倒是精通,曾经麾下也有不少善骑之将和善骑之兵。” 说完这话,梁岚也差不多反应过来了,他知道武锐军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军队,几百匹战马都还是原先驻防军的…… 那么机动还有乘胜歼击力量就是武锐军最大的短板,而这个短板虽然不致命,但是和宋代军队一样,因为没有大规模骑兵,所以哪怕能战胜敌军,可只要敌军有序撤退,宋军就很难扩大战果,就算是溃败,两条腿的也追不上四条腿的。 可一旦要是战败乃至溃败则是灾难,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战败就是屠杀! 看来冯恺是打算把武锐军这个短板给补齐了,不过也能想象,豪夺了蜀王财富的冯恺不差银子,武锐军连重甲兵这种上了战场没有太大实用性,却靡费甚大的兵种都搞出来了,组建骑兵有什么奇怪的? 徐鹏笑道:“大帅打算组建骑营,骑营编制有多少,得看能买到多少战马,可就算有了战马,想要操练出一支合格的骑兵军队出来也要旷日持久,梁将军若是不弃,不如充任骑兵教头如何?” “末将领命!”梁岚没有一点不满意,教头……没有兵权,不过他是纳投名状入的武锐军,想要这么快获取冯恺这些老弟兄的信任,几乎不可能。 现在他只要能把骑营调教好,让武锐军的战斗力拔高一个档次,以后在战场上立下些许功劳,他相信冯恺绝对不可能亏待他! 冯恺让亲兵为梁岚安排营房,等梁岚退下,看着木盒里的人头摆了摆手道:“毕竟是正二品大员,就这么死了委实可惜了,让人把尸身和头颅缝合起来,好生安葬了。” 对于明末时候的四川,冯恺后世在成都旅游的时候看到过相关记载,知道要钱不要命的蜀王,知道士气低落的成都守军在面对张献忠的大军时一击溃败,知道龙文光投河而死,知道巡按御史刘之渤、按察副使张继孟等大明的忠臣据不投降最终被张献忠处死等等…… 对于崇祯末年朝堂上的那些垃圾不少,地方上的忠臣良将同样不少,所以冯恺虽然圈禁了龙文光等人,却一时半会没想过要他们的命,就算他起兵,这些人想要以身殉国,他也会给这些忠臣一个体面些的死法。 谁承想,梁岚为了纳投名状竟然把龙文光给宰了…… 确实是个狠人! “就是不知道蜀王府此时是不是已经闹翻了天。”冯恺感叹了一声道:“不如去蜀王府走走?” 徐鹏笑着点了点头。 蜀王府确实已经翻天了…… 被请过来的蜀王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端礼殿中的无头尸身,身上不由自主的打起了筛糠。 堂堂一省巡抚,大明的二品大员,说死就死了,而且还是死在蜀王府。 殿内众官如丧考妣,脸色有青有白,目光有的难以置信,有的惊恐莫名…… “梁指挥竟然敢暴起杀人!”蜀王收回目光,语气还是难以置信…… 第56章 殿下可以死 瘫坐一旁的刘之渤喃喃道:“天有灾祸,妖孽横生,梁岚暴起杀人是铁了心要附逆,冯贼炮轰郡王府更是无所顾忌,这等逆贼若是再给他一两年的时间,天下何人能制,届时怕是天塌地陷的大祸呐。” 蜀王郁闷道:“刘大人也说了,冯贼都敢炮轰郡王府了,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咱们现在都被软禁,连消息都传递不出去,就算愤怒也是于事无补。” 刘之渤冷笑道:“大明是朱家的天下,殿下是朱家的子孙,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冯恺这头恶兽在眼皮子底下成长,最后变成能吞下大明江山的恶兽,就是不知道殿下百年之后去了地下,可有颜面去见蜀藩历代先王,可有面目去见皇明历代先帝!” “刘大人说的轻巧。”蜀王怒道:“如今这蜀王府外来回巡弋的贼军不低于两千之众,本王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难不成让本王提刀出去拼命!” “殿下可以死!” “你说什么?大胆!”蜀王脸色一连数变,确实没想到刘之渤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 刘之渤很是平静道:“人都是要死的,这是轮回宿命,贵为天子也逃不掉的宿命,蜀王就这么怕死吗?冯贼现在是摆明了要打蜀王的旗号,朝廷也是因为知道是蜀王您在招兵买马,所以冯恺能在成都扎根积蓄力量,而朝廷也只能自我欺骗,把剿匪的重心放在李自成等逆贼身上,可蜀王您若是死了呢? 冯贼扯什么虎皮,朝廷若是知道您死了,会不会派人来收缴军队,届时就会逼反冯恺,只要冯贼起事,那么朝廷就算是瞎子也知道该怎么做,那么没有积蓄足够力量的冯贼最多就是一个流寇罢了,可现在,最多两年,冯贼必然会成为祸乱天下的盖世枭雄! 如何取舍,殿下难道就真的看不清吗?” 刘之渤说的头头是道,听的众官都觉得甚为有理! 冯贼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别的,他最可怕的是能忍懂蛰伏,和当年洪武皇帝广积粮,缓称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这样的枭雄被逼起事不可怕,一旦主动竖起叛旗才是最可怕的,因为那样必然会掀起一股恐怖的飓风,将已经岌岌可危的大明扯得粉碎! 蜀王气的面红耳赤,怒道:“若是本王不惜此命便能挽救大明江山,那本王或许也死得其所,可你们这些整日里只会夸夸其谈的文人,本王给你们面子,即便你们被囚禁在这端礼殿,也对尔等依旧礼遇有加,想要什么都满足你们,怕你们寂寞还送尔等宫女照顾你们这些不知五谷杂粮的废物起居,现在你们却异想天开想要本王死,本王对你们的好当真是狼心狗肺……” 刘之渤叹道:“殿下礼遇我等,我等感念于心,然而就事论事,我们为的是大明江山,社稷永存,为的是朱明天下!” “你放屁!”蜀王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道:“我问你,崇祯知不知道成都在厉兵秣马!” “自然知道,否则又岂会派陈随堂来成都宣旨。” “既然知道,如今又过去那么久,为何朝廷不再派人,也不对四川动武!” “因为有心无力!”刘之渤叹道:“朝廷当下首要之事乃是剿灭李自成和张献忠之流的叛贼,还无心他顾。” “好,那么本王再问你,本王死了,崇祯可会知道本王死了,又是因何而死!” 刘之渤一愣:“这……” “这个屁。”蜀王喷道:“肯定不会知道!姓冯的把蜀王府看的连飞进一只苍蝇都别想,他能让本王的死讯传出去,不要忘了,本王和你们都被软禁了,更何况就算崇祯知道又如何,最多派人来册封世子继任王位,他只要腾不出手来就只能忍,一直忍!” 刘之渤不说话了,以前觉得蜀王就是个废物,没想到废物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想劝蜀王去死,也知道蜀王肯定不甘心去死,说白了就是发泄一下胸腹间的愤懑罢了。 对付冯恺的关键还是要看朝廷剿匪的进展,其它的都是扯淡。 就在这时,几名大兵冲进了大殿,看见龙文光的尸身,二话不说就将尸身给抬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众官一眼。 蜀王显然也没了心情,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临走还撂下一句:“这端礼殿也有灶房,既然本王的好意你们不领情,那本王也无需继续派人伺候你们,以后你们自己弄吃食,自己铺床叠被!” 众官目瞪口呆,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被软禁在蜀王府里的众官一筹莫展,而蜀王府外则是热火朝天! 之所以热闹是因为武锐军扩军征兵了…… 武锐军有五万之众,养军是要花银子的,养武锐军花的那银子简直让人眼睛发红! 看看那一队队在城里面来回巡逻的执勤兵,那身上崭新的军服还有那簇亮的制式甲胄,看看那军营外面往来络绎不绝的商车,几乎都快要让西郊形成了一个商业小镇。 足额的军饷,敞开供应的吃食,当兵的没有半点衣食之忧,这岂能不让满成都内外的苦哈哈羡慕嫉妒恨。 当他们得知武锐军竟然大摇大摆的炮轰内江王府,而内江王屁都不敢放就灰溜溜的逃回内江之后,成都民众差点疯了! 权贵和寻常百姓最大的区别在哪?不是穷富而是阶级! 权贵这一阶级作威作福惯了,他们欺凌百姓,而百姓敢怒不敢言才是常态,反抗? 那是找死! 区区内江王的一个三管家就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要掳走于蕊,可见是何等的肆无忌惮! 寻常百姓逆来顺受惯了,碰到这种事其实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可习惯不代表不恨! 但是就算恨也不敢流于表面,最多也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咬牙切齿的诅咒那些欺负自己的权贵祖宗十八代罢了。 然而武锐军直接用炮将内江王府轰平了! 满成都百姓岂能不激动,尤其是那些受过内江王府欺负过的百姓岂能不激动! 激动之余就是认同,就是感激,而这便是民心…… 第57章 冯贼不除,国无宁日 任何朝代都知道民心有多重要,可就算知道又如何? 崇祯皇帝难道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知道,但是他在利益阶层和寻常百姓之间选择了前者。 毕竟已经被文官忽悠瘸了的崇祯帝相信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一套,面对层出不穷的天灾,面对内忧外患,崇祯帝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寻常百姓的头上…… 加征三饷,苛捐杂税,本就活不下去的平民被官府压的几乎喘不过气,为了活命只能造反。 可怜深宫天子还在愤怒,觉得天下百姓都是自己的子民,自己是百姓的君父,为何自己的子民要造反,要反抗他这个君父,而且屡剿不绝,越演越烈! 崇祯十四年初春,天气凉寒彻骨,乾清宫里的崇祯天子已然傻了,眼中甚至还透出一丝丝的绝望。 崇祯十三年,大明军队于四川太平大破张献忠老贼,斩杀俘虏其部无算,剿灭流贼的形势已然好转,也让崇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按照杨嗣昌的建议,崇祯决心攘外必先安内,更何况在崇祯眼里,关外女真虽然强悍,可有雄关为凭,即便女真大军能绕道叩境,也势难长久。 这种国策没有对错,甚至在当前的形势下也是最正确的应对之策,关外女真就那么点人,他们确实强大,可就算强大,也没有能鲸吞大明的胃口! 可内贼不一样,内贼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一旦兵败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说白了,内贼造反的目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受诏安,一个是颠覆大明社稷! 崇祯十三年间,明军四处奔袭剿杀贼军,然而贼军声势越剿越大,渐渐已有燎原之势,崇祯不笨,他知道大明亡国之像已显! 天灾、内贼、外寇、财政…… 这些都将成为压垮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崇祯却悲哀的发现,拥有天下权柄的自己却快要没了回天之力! 看着跪了满地的大臣,崇祯眼中的怒火一闪而逝,这些整日里夸夸其谈,号称已然将崇祯朝廷打造成众正盈朝的官员们才是将大明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罪魁祸首! 结党营私,打击异己,巧取豪夺,祸乱朝纲,粉饰太平,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崇祯已然看清了满朝官员丑陋的嘴脸,看透了这个充斥着妖魔鬼怪的大明天下! 他累了,真的很累,他没有学过治国之道,本身也不该坐在大明的帝位上面,可他哥天启皇帝死时无后,他顺位成为皇帝罢了。 不过身为帝王,面对江河日下的大明帝国,他想要有一番作为,想要给这个垂垂老矣的帝国注入生机,他想做大明的中兴之主,想要在自己的手里开创大明的盛世中兴。 所以他殚精竭虑,严于律己,对百官言听计从,然而回报呢? 在这个所谓的众正满朝的大明,在他继位以来,他的信任换来了什么! 崇祯十三年的最后几个月,坏消息几乎是接连不断。 各地水灾、旱灾、雪灾、蝗灾乃至瘟疫不断,杨嗣昌采取十面张网的策略剿杀张献忠,从年头剿到年尾,不但没能剿灭张逆,反而让张逆千里转进突出包围圈,将数路官军当成猴子耍的团团转。 逆贼李自成趁官军主力围剿张献忠之际,从商洛山中杀出,短短数月时间便在河南裹挟十万之众,李贼竟然还打出‘均田免赋’之口号蛊惑百姓,可叹愚民被此贼蛊惑景从者不计其数! 如今李自成老贼率领大军直逼洛阳! 洛阳! 天下烽火打了这么多年,反贼实力固然越来越大,但流寇终究是流寇,在崇祯的眼里,流寇就是一群平民裹挟在一起组成的乌合之众。 这等乌合之众肯定不是官军的对手,一旦战败就缩进深山,一但势盛就转进千里,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这么多年以来,流寇再如何猖獗,可不要说是大府,就算是一般的州县都很少会去攻击,可如今李自成兵锋竟然直指洛阳这座城高壕深的千年古都! 这说明什么?说明李自成已经认定官军势衰,或者说李贼已经觉得自己拥有了和官军正面相抗的底气,所以想打下一座重镇为据点,和官军以此据点鏖战! 这也说明李贼已然扔掉自己身上流寇的标签,真正有了底气来争一争这个天下! 对于大明而言,流寇再多也是蝼蚁,今日剿不灭,明日剿不灭,总有一天能剿杀干净,可当有一天这群蝼蚁当中出现了一只能和病虎博弈的雄狮…… 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不过要说崇祯有多担忧那也是假的,洛阳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福王叔镇守的封地,洛阳城更是驻守两万大军,只要福王叔和驻防军同心协力,崇祯根本就不相信区区流寇能攻破洛阳! 现在崇祯最担心的是四川! 张献忠在川东肆虐数州这就不说了,最让崇祯忧心的是成都! 半年前,他派内监陈大金传旨蜀王,然而陈大金一去不回,成都官场上的大臣也尽数没了音讯,很显然是被蜀王给扣了! 三个月前,武锐军炮轰内江王府,虽说没有造成王室死伤,但是被夷为平地的内江王府,就好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朝廷扇在他这个皇帝的脸上! 这一巴掌让崇祯的脸上火辣辣的生疼,然后便是惊惧! 两个月前,武锐军再次扩军,短短十日,想要入军者人山人海,十日内,武锐军扩军七万,如今已拥兵十二万之众! 崇祯不蠢,满朝昏官也没几个真傻,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能确定这武锐军和蜀王没有太大关系,那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蜀王就算再弱智,也断然没有命武锐军炮轰自家人王府的可能,这说明蜀王根本控制不了武锐军! 很显然,这武锐军就是那个名叫冯恺的逆贼挟持蜀王所建,利用蜀王的身份充当挡箭牌,蛰伏积蓄力量!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冯恺不除,国无宁日! 第58章 避责 “诸位爱卿往日里一个个能言善辩,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崇祯帝问的话题实在太敏感! 皇帝问的是……要不要对成都用兵! 谁都知道成都的问题,谁都知道武锐军肆意扩张,若是不早些料理了,只怕来日会有不恻之祸! 但是不要忘了,武锐军名义上还是蜀王招募的兵马,尽管蜀王此举形同谋反,可蜀王自己也在折子里面说了,他招兵买马是因为流寇有向四川挺近的趋势,为了保证成都,保证蜀王府的安危,他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大家都知道蜀王这折子肯定是冯恺那逆贼逼迫蜀王所作,但是一直以来也只能捏鼻子认,否则就是逼蜀王竖起叛旗! 大明如今应对流寇和外寇都已经力不从心,若是再来一个武锐军,那天下会乱成何等情形,委实难以想象。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众臣不愿意背责! 崇祯皇帝多疑,还特别喜欢甩锅,出兵四川,如果逼反了蜀王,最后还没能剿灭武锐军,崇祯十有八九会把建议出兵的大臣宰了,然后把人头送给蜀王来推责! 谁他么也不傻,谁愿意给皇帝当枪使…… “说啊,都哑巴了!”崇祯目光直接落在首辅范复粹的脸上,怒道:“范爱卿,你是首辅,你来说!” 范复粹只能硬起头皮出列道:“陛下,蜀王未反,若是起兵入川讨之……” “未反?”崇祯斥道:“武锐军炮轰内江王府,软禁四川三司众官,解散成都驻防军,收编入武锐军整饬,未得朝廷旨意,私自募兵多达十余万,这还叫未反,难道等到蜀王和武锐军杀到朕的眼前才叫反!” 很明显,崇祯已经打算对四川动兵,但是他想要大臣替他说出来,如此一来,蜀王败功在皇帝,蜀王胜责在大臣! 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只可惜满朝的大臣哪一个不是历经宦海的老狐狸,岂能被崇祯给骗了…… 范复粹很清楚知道这一点,更知道出兵攻打蜀王和不出兵都是错,最后有很大的概率,会把自己给陷进去…… 大明永乐帝设立内阁,一开始只是皇帝的私人幕僚机构,可永乐帝死了以后,内阁逐渐坐大,以至于内阁首辅就意味着人臣之巅,看看他那些前辈,什么解缙、杨士奇、李东阳、杨廷和、张居正…… 哪一个不是名垂千古的一代名臣,可崇祯朝的内阁首辅就是个悲剧,短短十三年,他已经是第十五任首辅,简直是亘古未有。 面对崇祯帝犹如要杀人一般的目光,范复粹无奈道:“陛下,蜀王乃大明宗室,如今已露反向,朝廷当剿乃是必然,然而如今流寇未灭,杨督师剿贼不力,李自成势大难制,即便现在要出兵四川,又哪来的人马?除非调动边军!” 边军! 朝堂上众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边军存在的意义是为了镇守北疆,而北疆一直都是汉人王朝之大敌! 如今蒙古草原上虽然没有诞生出一统的强大政权,但是科尔沁部、和硕部、建州女真所建立的清国…… 这些部族都拥有无比强悍的军事实力! 若是抽调边军入川平了蜀王,北疆必然会被各部族找准机会进犯内地,届时恐有难言之祸! 退一万步讲,就算各部族不会趁虚而入,大明可以放心的调动边军,可调兵的银子呢? 大明国库早就穷的底掉,边军的银子一再拖欠,这时候镇守北疆或许还能相安无事,可要是让边军打仗还不给银子,那非得哗变不可! 战略问题和财政问题双双掣肘,以至于内地流寇声势浩大,朝廷都没动过抽调边军平叛的念头。 现在范复粹竟然要抽调边军! 崇祯的脸色难看无比,他当然知道边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调动,也知道范复粹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这家伙竟然还这般建言,分明就是推诿! 蜀王要是闹大了,真举旗谋反了,范复粹可以说他建言调动边军没被采纳,蜀王要是不动,他自然也是屁事没有。 现在崇祯越看满朝的大臣越是心累,他是君王拥有大义,可要是谈政治智慧,在这群已经成了精的官僚面前终究还是太嫩了…… 崇祯脸色阴晴不定,现在首辅已经给出了建议,那么就该轮到他做决断。 可这个决断如何做得! “陛下!陛下……”殿外跌跌撞撞冲进一名太监,脸色无比惊恐。 崇祯眉头一皱,脸上怒意在看见冲进殿内的太监是王承恩之后,略微消散了些许。 要是换成寻常的小太监,竟然敢在殿前如此失仪,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可王承恩不一样,这是他心腹太监之一,对其忠心耿耿,平日里也沉稳的很,此番失态,想必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不过坏消息听的多了,崇祯已然习惯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奴婢失态。”王承恩跑进大殿噗通跪倒,刚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什么事?” 王承恩抹了把眼泪道:“陛下,最新消息,闯贼李自成……他……他……正月二十日,闯贼攻破洛阳!” “什么!”崇祯豁然站起,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去年年底,李自成挺进洛阳,不过谁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岂能奈何得了洛阳这座雄城,李自成攻洛阳,在崇祯乃至满朝大臣眼里,不过就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罢了。 崇祯眼前一阵阵发黑,艰难开口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福王如何?杨嗣昌何在!” 王承恩哆嗦道:“福王……福王罹难,据说福王和王府内眷躲入迎恩寺,不久便被李贼搜出,那些狗贼……” “说!”崇祯瞪着血红的眼睛,声嘶力竭的大吼! “贼兵放干了福王爷的血,然后宰了几头鹿,将血混在一起,众贼兵饮之,称之为福禄酒……” 崇祯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直勾勾的盯着王承恩,没过一会,只见嘴角溢出鲜血,整个人已是软软倒了下去…… 第59章 国灭嗣不绝 “福王死了,据说被做成了福禄汤……” 蜀王府内,冯恺面无表情的对着蜀王宣布了最新消息,什么福禄汤是野史记载,当不得真,不过福禄血酒却是正史记载,应该作不得假。 蜀王浑身都在发抖,他觉得冯恺在骗他! 冯恺呵呵笑道:“大王可以不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李自成利用官军剿杀张献忠的机会迅速壮大,在去年年底就杀奔洛阳,过完年不久就拿下了洛阳,杀了福王,不过听说福王世子逃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蜀王的眼里尽是惊恐,直觉告诉他,冯恺没有骗他,也没有理由骗他! “杨嗣昌也快死了,不知道是被吓病,还是装病,总之他身为朝廷委任的剿贼督师,转战一年多,非但没能剿灭张献忠,反倒让李自成攻破洛阳,以崇祯的性子,杨嗣昌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哪怕自尽,咱也不值得奇怪。” “为……为什么要……要告诉本王这些……”蜀王哆嗦着问。 冯恺呵呵笑道:“是想要大王认清现实,李自成既然能拿下洛阳,说明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官军已经无力剿灭流寇,接下来……这崇祯十四年,在咱眼里就是极其重要的转折之年,在这一年里,流寇和官军将会攻守易势,开封……武昌……襄阳等等这些重城都会成为流贼的目标!”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蜀王声嘶力竭的大吼,似乎想要把心里面的恐惧给宣泄掉。 “没什么不可能的,张献忠在川东和官军鏖战,被追着打了几个月,然而就在今年初,张献忠击溃左良玉部,其部参将刘士杰,游击郭开力被击杀,左良玉侥幸逃得一条性命,短时间内左良玉将再无力征讨农民军,张献忠在川东也再无敌手,那么在冯某看来,张献忠的下一步目标就只有两个,成都或者襄阳!” “不会的……不会的……”蜀王喃喃自语,依旧没法接受李自成杀了福王这个事实。 冯恺冷笑,明末最后几年,自从李自成诛杀福王开始,前前后后被李自成和张献忠诛杀的亲王近二十位,其中就包括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蜀王! 至于被杀的朱家子孙更是成千上万,农民军会对前朝宗室下手这般之狠,可见这心里面有多恨,也算是一种变相收买军心和民心的方式。 “中原乱战将起,别以为躲在成都就能偏安一隅,乱世之中没有谁能独善其身,尤其是大王你这类朱家子孙更是如此。 大明若是能存,大王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可大明要是亡了,大王觉得新朝皇帝会容忍大王这样的前朝王室霸占地方? 届时大王会有什么下场,似乎用不着冯某去说了。” “大明不会亡!大明怎么可能会亡!”蜀王的脸色有些狰狞。 “强汉盛唐都成了历史,这天下还有不败的王朝?”冯恺冷笑道:“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至少还能落一个好结局。” “为什么和本王说这些?”蜀王怔怔的看着冯恺,眼中满是迷茫。 “因为冯某觉得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冯恺的脸色非常严肃。 按照历史轨迹,张献忠攻打成都要等到崇祯十七年,也就是说离当前还有三年多的时间,有这三年的时间厉兵秣马,冯恺有底气,一旦自己出川,必然能以最快的速度席卷全天下。 然而他的出现会不会让蝴蝶的翅膀,带来历史轨迹的改变,谁都说不准,万一要是改变了呢? 比如张献忠知道他的存在,为了消灭他这个潜在的威胁,或者知道自己曾经是其部之兵想要拉拢进而挺进成都,这些都有不可测的因素在内。 对于大明…… 洪武皇帝驱逐蒙元,永乐帝五征漠北,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样的铁血王朝尽管已经腐朽到了骨子里面,可身为汉人,对于这样的王朝多少还保留着一点敬畏之心。 至少冯恺不太愿意大明最终亡在他的手里。 所以他在等,等到崇祯自挂东南枝,等到大明亡了天下,到了那个时候,南方的大臣能立福王称帝,他怎么就不能扶蜀王登基! 什么远支近脉,都是朱元璋的子孙,谁的拳头大,谁才是乱世之主! 朱元璋当年没有成势之前还利用小明王招揽韩山童的部卒,他自然也可以打着蜀王的旗号来收拢民心! 左右也就是一种政治考量罢了,和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另外,除了这层原因,冯恺也确实需要时间,比如操练武锐军,整顿军备,打造军工,组建骑营,还有护理营女兵的培训,组建情报系统,安排潜伏密谍等等都需要时间。 在这之前,冯恺确实不想把武锐军拖上战场,不是怕和农民军交锋损耗义军力量,事实上只要他存了争霸天下的心思,那么南明、满清、草原、农民军都将是他前路上必须要铲除的力量,不存在半点悬念! 冯恺叹了一声起身,看着有些呆傻的蜀王道:“好好做你的蜀王,时机到了,咱会把你推上皇位……” “傀儡吗?”蜀王冷笑,眼中满是讽刺。 “是!”冯恺并不否认:“大明若是亡了,你们这些龙子龙孙,命将如草芥一般,咱若是能有天下称雄的那一天,别的不说,咱能给你封一个世袭之王,保朱家宗庙不灭!” 蜀王压根就不信这话,他曾经就说过,真到了那一天,他必然就是下一个韩林儿,历史上这种事多到根本数不清…… “咱不是觉得你配!”冯恺一眼看穿蜀王的心思道:“咱只是觉得洪武皇帝乃是盖世雄主,是他从蒙古人的手里将汉人的江山给夺了回来,是他让咱们汉人能挺直了腰杆子做人,纵观古今,历代帝王,唯独洪武大帝是真正将百姓时时刻刻放在心里面的万古一帝,这样的帝王,其国可灭,其嗣不能绝,其庙不可失!” 蜀王呆了,他从冯恺的话当中听到了真诚,陡然间他信了…… 第60章 天大的事 成都很少下雪,然而这几十年间,成都的百姓已然对下雪司空见惯了。 小冰河的威力已然走到了尽头,但是早春的空气中还是带着冰凉的寒意。 踩着积雪,冯恺离开了蜀王府,经过端礼殿的时候感受到那些被软禁已经大半年的官员眼中恨毒的目光,冯恺只是哑然一笑,让人把李自成攻陷洛阳,福王被烹的消息说了出去。 然后就听到身后无尽的痛骂和怨毒的诅咒声不绝于耳,最后便是声嘶力竭的哭丧。 “二哥为何不宰了他们?”身边的方小六眼中带着疑惑。 冯恺脚下一顿,好笑道:“你啊,这杀性还是太重了,这也是二哥之所以把你留在身上当咱亲兵统领却不让你去独领一营的缘故,杀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无非也就是几刀的事罢了,留着他们也不过就是费点粮食而已,这些人有没有用现在不好说,可就算不能为咱所用,待到咱们起兵的那一天,杀了祭旗,岂不是更好……” 方小六咧嘴笑了笑,好勇斗狠,战场拼杀他不惧,可这些弯弯绕绕他想想就头疼。 “二哥打算啥时候起兵,不会真要等两三年……” “你就这么想上战场?” 方小六嘿嘿笑道:“当初高大哥带着俺从村里出来,教俺习武,教俺杀敌时候就告诉过俺,说好男人就该浴血沙场,就该用自己的双手去搏一个出身,去杀出一条封侯路,俺觉得自己就是为征战而生的,哪怕是战死沙场都是最好的归宿。” “胡说什么。”冯恺斥了句道:“以后有的是你征战的机会……张献忠掘了朱家的祖陵,又降而复叛,崇祯对其可谓是恨之入骨,现在李自成又破了洛阳杀了福王…… 崇祯帝怕是要疯了,或许先前皇帝还打算对成都用兵,可现在……呵呵。 天底下这么多反王这些年被朝廷追着打,闯王高迎祥死了,李自成也险些被擒,张献忠、罗汝才被逼假降,复叛之后又差点折在太平县,如今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从丧家之犬变成了战略反攻,可咱们呢? 能安安逸逸的躲在成都,无惊无险的锤炼武锐军,这样的好事要是落在他们头上,估计这些个反王做梦都能笑醒。 让他们去打生打死,咱们闷头在这看义军和官军杀他个两败俱伤岂不美哉!” “俺想练武去了……”方小六最讨厌的就是思考,纯粹的武人最喜欢的就是用手中的战刀来说话。 这也是冯恺之所以不让自家把兄弟独领一营的缘故,因为冯恺知道,方小六可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成为一名合格的猛将,但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合格的统帅。 如果让方小六独领一营,又需要单独领兵作战的话,如果这家伙再不听谋士的,估计对于其营就是灾难。 而且有时候冯恺也不想打击方小六的自信,因为只有他自己才能清醒的认识到,冷兵器即将退出历史舞台,一旦热武成为战场主流,那么个人之武勇恐怕就很难再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当然,在当前,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回到西郊大营,连绵的大雪对于武锐军的训练而言不存在任何影响,这是一支强军的基本素质,否则一旦征战天下,难不成遇到雨雪天气就驻足不前? 校场泥泞,数不清的新募之兵在其中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队列强化训练,泥水沾在脸上,身上,哪怕整个人仿佛是从泥潭里面捞上来的,都不能阻止军人的钢铁意志! 周长长达数里的校场跑道倒是清爽的很,整条跑道都是由砖石堆砌,数不清的新兵在跑道上有序跑操,那积雪早就被踩踏成了雪水。 没有任何一个新兵有怨言,因为武锐军给足了待遇,让他们衣食无忧,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军事条例上面的章程进行操练,谁也不会也不敢偷奸耍滑,因为大帅说了,武锐军编制已超,但凡不按章程训练之兵,或者三个月后考核不合格之兵一律清除! 这一次征召的新兵未发安家营也未发军饷,不是不发,而是扣着,集训满三个月合格之兵将会补发,不合格之兵,清除出军,自然没有安家费也没有军饷。 试问换做是谁,这会不玩了命操练! 只要完全执行武锐军训练章程,甚至可以说就不可能没有不合格的,否则当初征兵的时候就别想进的来! 刚进军营,方小六就溜了,在西郊大营有一座演武房,哪里单独练武,捉对厮杀,拳脚还有无刃兵器什么都可以使,只要不故意伤人,就不会触犯军法! 方小六一溜,便看见徐老五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看见冯恺微微一怔,连忙道:“二哥回来了,刚打算去蜀王府找你。” “出了何事?” “大事!天大的事!”徐老五一脸凝重道:“我已经召集众参赞集合,就等二哥你了!” 冯恺见徐老五说的还挺慎重,当下也不废话,径直便前往参赞处! 见冯恺到了,原本喧哗的参赞处内立即变得落针可闻! 如今武锐军有两个特殊机构,一个是军法处,顾名思义,是专门给犯了错甚至犯了军法的战兵定责的地方,军法处如今没有主官,但是拥有一支百人组成的执法小队,每天神出鬼没的在军营里面转悠,转悠什么,不问自知。 还有一个就是参赞处,参谋赞画军事的地方,主官乃是徐老五,十来个参赞,成分却很杂,有从成都招揽而来懂军事的读书人,也有原本成都驻防军的将领,还有就是在武锐军例行考核时,对于战阵理解非常透彻,得到冯恺的夸赞的兵。 参赞处的职责大到制定战略规划,小到一场战役该如何用兵,还有分析情报,以及如何能够让武锐军变得更强,拥有更足的争霸资本等等。 冯恺之所以设立参赞处,目的也很简单,他是武锐军统帅,但未必会是一个优秀的军事指挥家,所以他需要一个团队来为他出谋划策,失遗补漏! 第61章 据河洛取天下 冯恺迈步进入参赞室,众参赞立即起身,站如标杆。 “都坐下。”冯恺压了压手看向徐老五说道:“说说看,什么大事竟然让咱们武锐军一向淡定从容的徐军师这么般紧张。” 徐老五肃声道:“大帅,刚刚得到两个最新消息,堪称石破天惊!” “嗯?” “就在二月二十二,闯王攻打开封!” 冯恺并不意外,李自成攻取洛阳杀了福王之后不久便率领大军进攻开封,这是历史上有明确记载的事,而且是大事,他自然不会不知道。 都说崇祯十四年是明末农民起义转折最大的一年,而这个转折的点就是洛阳沦陷! 洛阳城陷,不仅仅意味着农民军从战略逃窜改变成为战略进攻,而是意味着农民军将领思想上的根本转变! 在洛阳之战前,农民军虽然声势极其浩大,动辄就是几十万大军,然而这几十万大军九成都是被裹挟的流民,说是乌合之众都算是抬举农民军了。 面对这样的农民军,朝廷依旧拥有着绝对的军事优势,以洪承畴、孙传庭、左良玉为主要军事力量的明军采取的各种战略谋划对农民军围追堵截,迫使农民军只能四下逃窜,最惨的时候,李自成仅剩十八骑逃进商洛山,张献忠更是被逼假降。 然而当李自成从商洛山中率几千兵马杀出,张献忠降而复叛之后,在和明军的游斗鏖战当中,农民军逐渐从败逃转变成为战略。 说白了就是在一场场转进作战当中牵着明军的鼻子走,让明军疲于奔命之时,一点点消耗力量。 随即便是李自成克洛阳之战,这一战充分说明李自成已经拥有了攻打重城的军事实力,同样更是思想意识上的极大转变,说明闯军已然意识到流窜的最终结局就只能是被剿灭,所以迫切的想要寻找稳固地盘,并且拥有站稳脚跟,抵御明军围剿的底气! 洛阳失陷,对崇祯,对大明而言是无比巨大的打击,对明军的士气则是堪称断崖! 同样,因为攻占洛阳的巨大胜利,让农民军开始有计划的对重城开始下手,那么和洛阳不过四百里的开封,自然而然首当其冲成为李自成的下手目标。 不过开封和洛阳不一样,冯恺记得很清楚,李自成前前后后三打开封城,前两次面对坚固的城防和不惜血本的周王朱恭枵,最终只能是铩羽而归,第三次其实也差不多,李自成奈何不了同仇敌忾的开封,于是用了绝户计…… 掘黄河大堤,引黄河水倒灌开封城,最终把开封军民全部喂了鱼虾,进而夺城! “开封没那么容易被破……” 徐老五包括众参赞皆是一愣,要知道消息传回来的时候,众参赞议论的方向并不是李自成能不能破开封,在他们看来,能攻取洛阳的李自成,拿下开封不不会有太大问题,他们讨论的是李自成夺开封之后的下一步战略计划,以及会对武锐军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然而大帅现在说开封不会破,而且语气极其笃定! 冯恺微笑道:“福王镇守洛阳,然而朱常洵此人贪财好色,穷凶极奢,这些年在封地酷虐百姓,横征暴敛,早已经闹的天怒人怨,李自成打洛阳之时,福王也确实不蠢,拿出大量钱财来征召勇士抵御农民军,只可惜洛阳百姓早就和他离心离德,甚至深恨之,农民军的到来对于洛阳百姓而言,或许根本就算不上坏事,在王失军心、民心,仅仅靠着文官支持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守得住洛阳,所以洛阳城破,本帅并不意外。” 众参赞觉得大帅这话属于典型的马后炮,是在为洛阳城破,牵强附会的找借口,不过这毕竟是大帅的见解,就算再如何不屑,不认同,这脸上是肯定不会表露丝毫的。 “而开封不一样,因为镇守开封的乃是周王……”朱厚炜叹了口气道:“周王素有贤名,在开封也以善待百姓而着称,大灾之年开仓赈济之举更是不少,李自成兵临城下,周王就是主心骨,只要他肯疏财犒军,那么开封军民一心,凭借李自成的力量还不足以破开封。” “大帅仅仅因为这些便能如此笃定?”徐老五忍不住问,实在是觉得这番分析过于草率。 冯恺呵呵笑了笑,他总不能说他是穿越者,所以明末的一些大事件他清楚的很,于是摇了摇头:“不是本帅笃定,而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本帅闲来无事便喜欢分析,得出多少种推论,然后从这些推论当中选择一项最为合理,也最是可能出现的结论。 李自成打完洛阳,那么下一步目标必然是郑州和开封,很显然开封的影响力比郑州更大,若是攻下开封,那么就能实现‘据河洛,取天下’的战略构想。 此时李自成拥兵十万,然而想要攻取重兵驻守,还要面对肯花银子得民心的周王镇守的开封,很显然没那么容易,甚至是不可能,在本帅看来,李自成绝无可能强攻取开封城,想要破开封城,只有一个办法…… 掘黄河之水!而且本帅还推断出,只要李自成久攻不下开封,就一定会掘河!” 众参赞惊骇,其实掘黄河破开封的策略,他们先前也议论过,但是最终谁也没当真,毕竟现在李自成已经开始从流寇向枭雄转变,他现在要争的乃是天下! 争天下就必须要得民心,掘黄河淹开封? 那得死一城的人,李自成要是敢这么干,恐怕离民心尽失也就不远了,所以众参赞的结论是李自成不可能掘黄河。 但是李自成一定要拿下开封,因为洛阳之战的胜利,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农民军的士气,然而义军已经有了攻击重城,角逐天下的本钱,现在拿下开封,正可让这股士气达到顶峰,进而吸引天底下大大小小的反王争相来投。 可要是打不下开封,效果正好相反,甚至说明李自成能拿下洛阳,只不过是侥幸使然罢了…… 第62章 反驳 冯恺看向徐老五道:“军师说两件大事,李自成攻打开封算一件,还有一件呢?” 徐老五回过神来,正色道:“据报,张大王趁明军督师杨嗣昌重兵在川东,襄阳防备空虚的机会,突然间朝襄阳突进,一日一夜急行三百里,杨嗣昌得知消息之后,派人火速赶往襄阳,没想到这传信的被张大王所获,然后在其身上搜出令牌文书,凭借这些,张大王派兵诈入襄阳城,当夜四下纵火,里外合击破了襄阳,活捉了襄王朱翊铭,随后朱翊铭被杀……” 冯恺笑道:“张大王纵横天下多年,战略眼光自是不差,麾下智谋之士同样不少,至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这四大义子更是能征善战,不乏谋略,他能千里转进,奇袭襄阳,本帅不觉得奇怪。” 徐老五和众参赞大眼瞪小眼,李自成打开封,张献忠破襄阳,这两件发生在崇祯十四年二月的大事堪称石破天惊,小到战略部署,大到天下争霸,这两件事都可以说是影响极为深远,可大帅……一副云淡风轻,看似完全不在意的架势算是个什么鬼? 徐老五簇眉道:“把大帅请来,就是想与众参赞们商议一下,这两件事对于四川,对于咱们武锐军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冯恺手指轻击桌面,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方才开口道:“有没有影响……这个不太好说,不过可以从三个方面去分析,一是朝廷,二是李自成,三是张大王,这三者的动向结合起来去推敲推敲。” 其实说有没有影响,在座的众参赞也都有自己的见解,但是在华夏社会,当上位者询问意见的时候,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如果涉及到决策,那么提出意见的会想方设法的去争取上位者的支持。 也就是说,现在对于众参赞而言,就等冯恺说上一句,诸位如何看这一类的话,上位者不说就开口,就是失礼,就是不懂人情世故。 上位者如果不问自己说的话,那别管说的能不能得到认同,都会显得下面的人很无能。 但是很显然,冯恺根本不会去管这些,毕竟众参赞就算见识再如何广博,分析的再如何合理,也不可能突破几百年的时光,穿透迷雾去看清事物的本质。 所以冯恺更愿意先把自己知道的,清晰了解的给说清楚,然后让众参赞在此基础上去延伸思考,如此一来至少会少走不少弯路。 “首先说说朝廷,咱们以蜀王的名义征兵练兵,说白了就是给朝廷一个脸面,朝廷如果有余力撕破这层脸面,那么就必然会对四川用兵! 尤其是在如今川东还驻扎有朝廷大军的前提下,消灭咱们武锐军这个隐患,更是朝廷的重要决断! 甚至本帅可以肯定,崇祯帝已经打算对咱们动手,毕竟咱们扣押传旨太监,炮轰内江王府,就等于是狠狠扇了朝廷的脸,即便没有举起叛旗,也与反叛无异。 然而本帅笃定朝廷不敢动手,因为蜀王也姓朱,和蜀王的威胁比起来,祸乱天下,屡剿不灭的李自成,掘了大明祖陵,还降而复叛的张献忠比起来,咱们武锐军固然是威胁,但说到底还没有触及崇祯帝的底线。 毕竟,咱们给蜀王打出的旗号乃是自保,而大明藩王本身就有守土御敌之责,这就算理由,是最好的借口! 如果说以前崇祯是下定不了决心和蜀王翻脸,那么现在崇祯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洛阳破福王死,襄阳破襄王死,一座开封城还被十万大军围困,官军这个时候救开封,剿张献忠都来不及,哪里会有精力关注成都。 本帅甚至可以断言,此时的崇祯或许还在想着派遣太监来给蜀王传旨,要求蜀王派兵出川,剿灭贼寇,玩一出驱虎吞狼,最终两败俱伤的好戏,只是可惜了杨嗣昌……” 徐老五悠悠一叹道:“杨嗣昌确实可惜了,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策略确确实实差点对义军造成致命打击,想当初太平之战,若非张大王对左良玉晓以利害,八大王只怕已经在围追堵截之下做困兽犹斗,最终也只能是战死于沙场之上了。 然而崇祯帝猜忌多疑,而且最是薄情寡义,更喜欢推诿避责,当年给予袁崇焕何等的信任,最后呢?凌迟! 现如今杨嗣昌同样被崇祯寄予厚望,任用其为督师,调控内地兵马剿杀义军,然后福王、襄王先后死于义军之手,崇祯帝已然是颜面扫地。 但是以崇祯帝的性子,他不可能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他只会怪被他委以重任的杨嗣昌辜负了他的厚望,那么洛阳、襄阳接连失陷,义军声势越剿越浩大的责任谁来背负? 除了杨嗣昌谁会背,谁能背的起?崇祯若是要追责,可以肯定,杨嗣昌一旦回了京城,最好的结局都是满门抄斩,凌迟都不是没有可能。 徐某能看透这一点,天下间能看清的不会少,杨嗣昌更加清楚他当前面临的处境,那么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死,有尊严的去死,而且自尽,或许还能让崇祯找到台阶下,从而为自己落个身后名之余还能保全家人……” 徐老五的观点,众参赞并非全都支持。 伍壁,成都本地人,自幼进学,喜好兵略,天启六年,伍壁父亲,在湖南任知州的伍思死于任上,自此家道中落,伍壁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逢武锐军招募读书人,于是应征入伍,因其在军事上颇有见解,故而在新兵整练三个月后被选入参赞处。 此刻伍壁听了徐老五这么一番分析,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于是反驳道:“袁崇焕是袁崇焕,杨嗣昌是杨嗣昌,袁崇焕和崇祯帝承诺五年平辽,得到崇祯信重,并给予最大支持,以至于袁崇焕杀同样被朝廷委以重任的边军大将毛文龙,崇祯都选择忍了,然而五年平辽的袁督师却让黄台吉杀到了北京城下,致使京畿之地生灵涂炭,从而为日后被杀埋下祸根,可杨嗣昌不一样……” 第63章 难以置信 伍壁侃侃说道:“杨嗣昌是崇祯委以重任的剿匪督师,其提出的剿匪主张,不管是从短期还是长远而言都是极具战略眼光的平匪之谋,事实证明,杨嗣昌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剿匪成效不俗,如果不是张大王贿赂左良玉,左良玉如果不是忌恨杨嗣昌揽功,张大王被其所灭,当属必然。 而在张大王突破封锁,跳出杨嗣昌的包围圈之后,也正是因为左良玉部对其阳奉阴违,致使张大王能一次次躲过官军追捕,进而转战千里。 也就是说,剿匪之失,其责在左良玉,而不在杨嗣昌,杨嗣昌任督师这几年间有功而无过,崇祯皇帝不可能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 只要崇祯能看的清楚,他怎么可能会在义军声势通天的当前,临阵换帅,自断臂膀。 如果杨嗣昌死了,朝廷还能派谁出来督师剿匪? 洪承畴?他如今深陷辽东根本抽不开身。 孙传庭?傅宗龙?这两人倒是帅才,只可惜得罪崇祯,身陷囹圄,这辈子能否重见天日都未可知。 至于其他,说实话,伍某不觉得还有谁有才能能够在如今义军堪称燎原之势前,能够力挽狂澜,比如当今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左右不过就是一纸上谈兵之辈罢了。 因此伍某觉得,崇祯帝最好的处断方式是下旨申饬杨嗣昌,然后令其戴罪立功,并且限定期限,若是逾期,再降罪不晚。” 冯恺微笑,伍壁的判断不能不说很有见地,也符合当下的主流观点,但是冯恺知道杨嗣昌这个月就会死,甚至现在已经死了,因为他也仅仅知道杨嗣昌是在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之后不久便死,至于怎么死的,史书记载是悸怖,不过冯恺觉得自尽更合理一些,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杨嗣昌一死,崇祯帝便开始昏招迭出,甚至远在千里之外,还要运筹帷幄,胡乱指挥,生生葬送了剿灭李自成的最好机会,进而葬送了大明社稷。 “伍参赞这番分析很有见地,不过本帅倒是有几点疑惑。” 冯恺淡笑道:“其一,崇祯此人毫无担当,最喜欢的事就是甩锅,如今义军破两城杀两位亲王,此乃弥天之事,谁来扛此重责,崇祯自己愿意背负这名声去和大明的历代先帝分说?如果不愿意,那么还有谁比杨嗣昌背这个锅更合适? 其二,杨嗣昌敢不敢赌,赌一赌崇祯的仁慈,赌一赌崇祯会不会让其戴罪立功,敢不敢把全家老小的性命放在赌注上面。 其三,就算剿灭张献忠未果的责任在左良玉而不在杨嗣昌,可崇祯敢不敢降罪拥兵数万之众的带兵大将。 其四,杨嗣昌若死,谁能接任其职,诚然,如今建奴对中原虎视眈眈,洪承畴督师辽东,确实无法轻动,可傅宗龙和孙传庭都只是被押而不是被杀了,那么事到临头,崇祯难道不能事急从权,把他们放出来戴罪立功? 好,就算崇祯是个小心眼,不肯赦免二人,这朝中难道就没有懂军事的重臣了?难道朝廷没了杨嗣昌,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义军糜烂天下了? 至于谁合适,本帅还真考虑过,比如兵部的丁启睿、郑崇俭皆是熟通军事之大臣,若被举荐,自然便是督师……” 伍壁眉头紧蹙,想要据理力争,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自己所谓的理不太能站得住脚,于是闭口不言。 这事说白了,其实和见识没有太大的关系,也和冯恺知道历史走向关系不大,真正有关系的是对崇祯心理的把握和对人性的了解。 薄情寡义,猜忌心晚期的崇祯是什么货色在后世早有公论,杀袁崇焕,杀陈新甲,孙传庭大概率战死沙场都不肯给谥号,还极尽诋毁,这是一代帝王能干出来的事? 在这样的皇帝手底下当官,明哲保身才是正理,结党营私才是正道,至于国家社稷? 那是皇帝的事…… 明亡亡于东林党,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冯恺半点为东林党洗白的意思都没有,但是可以想想看,遇到这么一个货色的皇帝,东林党坐大,把皇帝当成傻子来忽悠,还一忽悠就忽悠个准,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 伍壁不了解崇祯,或者说他对崇祯的了解不够深刻,更是低估了人性中的恶,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奇怪,可也正是这一番中规中矩的分析,就能看出伍壁算是个人才,至少不是死读书,读死书,把脑袋读坏掉了的传统文人。 见气氛有些沉闷,冯恺呵呵笑道:“朝廷怎么决断,崇祯如何抉择和我们没关系,反正官军也不可能杀到成都来,那这些就不是我们该去操心的事,最多崇祯派人来成都的时候,咱们和其虚与委蛇一番也就是了。” “大帅说的是。”众参赞纷纷应和。 “说说李自成。”冯恺肃声道:“李自成对于我们而言暂时不会有威胁,本帅判断李自成最近这几年的战略重心应该是在河南和陕西,当前的重心则是夺取开封,当然,朝廷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自成拿下开封,那么一定会驰援,也就是说在未来这段时间里,李自成、张献忠和官军将会围绕在中原地区展开鏖战。 李自成若败,自然无需多说,可李自成若是胜了,那么官军必然遭受重创,甚至再无力剿杀义军,到了那个时候,李自成的野心应该就会北望,出潼关,进军山西,猛扑京师!” 震惊,众参赞直接震惊了,实在是大帅的推测过于长远也过于大胆! 在他们看来,真正拥有角逐天下本钱的军队在当世非武锐军莫属,在众参赞看来,李自成就算破了洛阳,围困开封,可依旧没有脱离流寇的本质,这样的流寇和官军正面交锋必然不是敌手,因此只能游斗。 可大帅竟然说李自成有战败官军,甚至挺近京畿的可能,这未免太难以置信了。 第64章 方向 “李自成想要据河洛,取天下,那么他的根据地就只会是在中原一带,中原也会成为李自成和官军鏖战的主战场,所以本帅并不关注于他,本帅关注的是咱们的老王张献忠。” 徐老五点头道:“大帅说的是,义军想要角逐天下,必须要摒弃流窜之风,获取一块稳固的地盘作为大后方,李自成如果能在中原站稳,那么张献忠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占据一块地盘。 如今张献忠打下了襄阳,那么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应该是围绕樊城、随州、南阳、信阳一线作战,可如今朝廷对张献忠恨之入骨,也不可能接受其投降,所以必然死战,那么以襄阳为中心皆为四战之地,想要据守太难。 既然势不可守,那么张献忠便只能转进它域,在徐某看来,张献忠的目标应该有两个,其一乃是南直隶! 南京乃是大明南都,明太祖定都之城,拥有一整套的官衙机构,若是能击破南京,那么张献忠必然声势大震,甚至会完全超过李自成成为当今天下最大的反王。 但是南直隶兵力雄厚,就算各大卫所孱弱,可也不乏敢战、能战、善战之兵,张献忠除非真想舍命一搏,否则进军南直隶,想要夺取南京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那么除了南直隶以外,最适合作为稳固后方,积蓄钱粮,厉兵秣马的地方就是四川! 这也是大帅当初率我等弟兄千里迢迢来成都放手一搏的根本原因之所在,四川多山,易守难攻,如果能占了四川,那么毫无疑问,进可逐鹿天下,退可列土封疆。 所以张献忠如果守不住襄阳一线,他会有很大的概率来四川,届时咱和大帅面对旧主,不知会是何等风景。” 冯恺大笑道:“还能如何?咱们来成都的时候五十多个弟兄,他来了,咱招五十几条汉子给他便是,难不成把成都,把咱们武锐军给他统帅?” 满堂皆笑…… 冯恺不以为意,按照历史规律,崇祯上吊了以后,张献忠才会杀到成都,当然,现在因为他的存在,历史已经出现了变化,谁也不敢说张献忠如果得知武锐军的大帅曾经是他麾下的一个小兵之后,会不会举兵提前入川。 当然也就是那么回事,想要他的武锐军那肯定是门都没有,在乱世,谁的拳头大谁才是老大,张献忠要是上赶子跑来成都给他送人头,那冯恺也不会介意。 当然,当下的冯恺还是希望历史的轨迹没有偏离,如此一来,他才能更清晰的去把握大势,最重要的还是崇祯这个占据正统名义,却志大才疏的家伙必须死。 崇祯不死,拥有名份的家伙就依旧是天下共主,依旧会得到天底下绝大多数的士族支持,那么必然会对后面冯恺的一系列计划造成掣肘。 可崇祯要是挂了,那么天底下心向大明的官员就要拥立新君,比如南京政府拥立福王为弘光帝,那么他自然而然也能把蜀王推上皇位分庭抗礼! 参赞室内众参赞讨论的很激烈,冯恺喜欢这种气氛,集思广益,拾遗补缺嘛。 有冯恺定下基调,就是给众参赞定下讨论的方向,也就是张献忠入川如何应对。 有参赞认为,只要发现张献忠入川,那么就派遣武锐军进兵川东,半道击之,那样的话,至少还能让成都这个大后方不至于陷入战火。 也有参赞觉得张献忠部良将、精锐不少,值此乱世,各路反王当同心协力,一起推翻明朝,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只要灭了大明,那么天下群雄再决一雌雄不迟。 身为统帅,冯恺定下方向让参赞处出谋划策,最后再由他权衡利弊,最后一锤定音,这才是一名合格的上位者该去做的事,要是学诸葛武侯那样事必躬亲,那得累死。 不过如今的议题注定不会争论出个结果,也不需要结果,因为万事都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现在张献忠还远在数千里之外,谈其入川之后该如何,显然连未雨绸缪都算不上。 等到众参赞讨论的差不多了,冯恺这才说道:“张献忠是否会入川,此时言之尚早,诸位身为参赞可以放眼天下战略,但是在当前,如何让咱们武锐军变的更强才是硬道理。” 徐老五笑道:“大帅说的是,张献忠会不会入川,如果入川,什么时候会来,这些咱们都不知道,谈这个没什么意义,按照大帅的意思,趁着如今天下乱战,各路反王和朝廷都无法分心他顾的时机,咱们武锐军待在成都积蓄力量才是正理。” 冯恺颔首道:“如何让武锐军变强,变的更强,这个议题很广泛,说来说去,无非也就是严肃军纪,勤加整练,发展军工,多多打造军械一类的废话,这些事一直在做,也会一直做下去,因此本帅要议的不是这个。 对于兵者而言,他们选择从军的原因很多,诸如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养家糊口,或者仅仅只是为了在这个乱世能够拥有保护自己,保护家人不受兵灾和官府盘剥。 但这些都是开始,兵练出来是为了上战场,男儿上了战场自然是为了建功立业,是为了封妻荫子,更想着能以自己的战功搏出一个公侯万代。 只是可惜这条路上布满了荆棘,太多太多的战兵倒在半途,因此身为统帅,咱觉得想要让武锐军成为真正的虎狼之师,能让一支军队拥有超凡的战斗力,在本帅看来其实并不难。 每一级的将领可以按照军法章程来处置犯了过错的兵,因为这是犯错必须承受的代价,但是绝对不可随意打骂,把当兵的当成可以随意凌虐的对象。 否则的话,当兵的和将领之间离心离德,将军带不好队伍事小,影响军队的整体战斗力才事大,因此本帅觉得应该给予军人应有的关怀和尊严,让军人明白军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另外,要让他们无后顾之忧,武锐军如果能保证军人妻儿老小能够丰衣足食,能够拿到足额的抚恤,那么谁在战场之上会不效死!” 第65章 文化士气 冯恺和徐老五两兄弟出了大营,将如何强军这样的议题抛给参赞处让他们议就行了,没必要非待在那里听口水话。 如何强军,冯恺其实并没有那么关注,因为他可以用后世的练兵方法结合当前时代的风格,整合在一起来达到目的。 说白了就是军容、军纪和军工,只要这三者能够完全达到要求,武锐军就必然是当世劲旅! 最难的还是军工,按照冯恺的设想,他原本是打算利用这几年的时间狠狠发展一波火器,比如后膛的底火枪,比如轻便的迫击炮,比如威力强悍的榴弹炮…… 只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想要实现这些难度大到登天,光是一个材料问题都得不到解决,就更别想什么流水线作业了。 然而没有流水线就没办法形成量产,无法量产对于军力超过十万的武锐军而言根本没有实际意义。 按照冯恺的保守估计,火器想要克服重重困难,实现流水线规模化量产,时间最短也要十年,而且这还是在他能提供完整思路的前提之下! 也就是说,武锐军角逐天下还是会以冷兵器为主,辅之以热武。 但武锐军的热武肯定不会是官军手里的那种垃圾。 大明一直都有火器,比如各种各样,威力不俗的大将军炮,比如鸟铳…… 大将军炮也就算了,鸟铳……弊病确实不少,但绝非不能忍受,明太祖设立的神机营更是当时的主力军种。 然而到了大明中后期,贪污腐化严重,负责制造热武的火器局自然不会例外,于是粗制滥造的火器开始充斥于军队当中,炸膛炸的那叫一个精彩,以至于明军几乎没谁待见火器,使用火器的基本也就成了老弱病残的专属…… 几年前大明的火器研究家毕懋康将几百年间使用的火绳点火击发装置改成了火石,也就是最早期的燧发枪,在当前已经问世。 毫无疑问,燧发枪的出现对于火器发展有着难以估量的推进作用,但在当前而言,其实也就是迈出关键性的一小步罢了。 冯恺身为后世论坛键盘手,自然不会满足于原始的燧发枪,但是满脑子的构想也只能运用于改良燧发枪,让改良后的燧发枪能够在精度、射程、稳定性上面有一个跨越式提升,已然是冯恺能够做到了极限。 “维系一支军队战斗力的根本在于士气,临阵之前,战场之上如何鼓舞士气,这一点咱就不说了,除此之外,咱刚才也说了,也给所有的军人希望! 大秦虎贲为何能够无敌于天下,在于商鞅变法,在于秦国的军爵制度,而这个军爵制度就是当兵的希望! 当然,秦国的那一套对于现在而言并不适用,但是咱们可以规划制定出一套适合咱们武锐军的军功制度,让每一位武锐军的战士都能将自己完完全全当成军队的一份子,给战士们看到希望,除此之外,还有军队的文化建设……” “文化建设?”徐老五满眼不解道:“二哥的意思是要让当兵的学认字?甚至读书?” 冯恺摇头道:“十几万大军九成九都是目不识丁的粗汉,让他们每天训练累的跟死狗一样,这些大兵估计不会有太大怨言,毕竟咱们武锐军能够保证吃饱吃好,保证不拖欠军饷,那么对于大兵而言,再苦再累倒头睡上一觉,第二天就会又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算个屁事。 可要是让他们认字,那估计比杀了他们都难受,武锐军也没那么大的精力招募足够的读书人来教十几万人认字乃至读书,不现实。” 徐老五舒出一口气,自从冯老二垂死被于家妹子救回来之后,他就发现冯老二变了,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脑子里面多到数不清的想法,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二哥简直是判若两人。 除了那张脸还是以前的脸以外,如今的冯老二胆大心细,而且屡有惊世骇俗之言,说实话,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们的二哥已经在玛瑙山突围战中死亡,现在只不过是另外一个人占据了二哥的躯壳! 按照道门的说法,就是夺舍! 但是徐鹏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和袁老四那个憨货说,和方小六那个武痴谈这个同样也是浪费口水,指不定最后自己还能被他们认为是疯子。 所以还是免开尊口的好,更何况徐鹏觉得就算现在的冯恺不是他的二哥,那又如何? 如今的冯老二并没有排斥弟兄们,更是在其率领下走出了绝境来到这成都,通过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段成功在成都站稳了脚跟,还拥有了武锐军这么强悍,足以争霸天下的军事力量! 乱世之年,群雄逐鹿,拥有争天下的本钱,谁敢说冯恺就不能坐上龙廷!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们可都是从龙之功,当真是开创勋门,公侯万代! 谁还会在意冯恺是不是原先的冯老二! 冯老二发展军工,整饬军备,操练新军,等等军事上的手段,弟兄们就没有一个不服的,但是身为武锐军的军师,徐鹏最头疼的还是二哥乱七八糟的想法。 比如女子护士营……一开始徐鹏觉得点子不错,但是很难实现,可谁能想到于姑娘竟然会将灾民女子培养成为护士…… 比如读书认字,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不过好在冯老二也就说说,要不然他得晕过去。 “不是读书认字,那二哥所谓的文化建设是什么意思?” 军队里面都是糙老爷们,将领们喊口号、训话固然能起到提升士气的作用,但是这种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一旦遭遇挫折,没准士气就会雪崩。 可是一群大姑娘上台表演,唱唱歌,跳跳舞,鼓舞将士们上阵杀敌,可以想想看,换做是你,好意思在姑娘们面前当个怂包? 第66章 衔级 面对徐老五的追问,冯恺淡笑道:“文工营……目前还只是个设想,现在言之过早,再说,不过军功制度需要早点确立,咱们也不学历朝历代,武锐军就该有属于自己的特色。” 特色……徐老五头大。 “这样,咱定个衔级制度,夏商周有士,春秋有尉,汉代有校官,至于将,那就无需多言了。” 冯恺洒笑道:“咱们武锐军设立衔级也无需过于标新立异,就以兵、士、尉、校、将这五大等级来划分。 兵就分为战兵和功兵,所有入伍的新兵都属于战兵,列兵满三年,并且在各项考核当中成绩合格之战兵可以转升为功兵。 上等兵之上则为士,士分为下士、中士和上士,士之上则为尉,尉分小尉、上尉,校尉,尉之上则为校,校分小校、中校、大校,校之上为将,将分准将、少将、上将、主将! 具体军衔暂时就定这些,如今咱们武锐军没有战事可以商讨,参赞处闲着也是闲着,就找些事给他们做,让众参赞好好议议,这每一阶该如何升迁,年限、战功、贡献等等都可以成为转迁的标准。” “我明白了。”徐老五很是慎重的点了点头,武锐军现在只有建制没有衔级,但衔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衔级转迁制度对于每一位战兵而言都是向上攀爬的希望,也能让武锐军看上去更像是一支正规军队,这是和李自成这一类流寇的最大区分。 可以说,衔级制度即便冯恺不提,徐老五自己都要建言,只不过他没想到二哥竟然会考虑的这么全面,刚谈起就全盘托出,这要是以前没有全盘考量过,他还真的不信。 “另外,让诸位参赞设计一下肩章。”说着冯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道:“顾名思义,这肩章就是别在肩膀上的标志,可以让人一目了然的知道所面对的军人处于什么样的军阶,比如列兵是一道横杠,上等兵是两条,士级加上一道、两道、三道竖杠,或者以颜色来区分,再然后什么银豆、金豆、银星、金星、紫星什么都都可以用上。” “二哥的创意让弟弟叹服,有此肩章,上下军衔,尊卑有序,当真是一眼可辩,佩服佩服。” 冯恺呵呵笑道:“咱也是闲着没事喜欢瞎琢磨,以前当兵的时候有你出谋划策,有大哥在前面顶着,咱什么都可以不想不问,执行也就是了,可如今不行,武锐军十万之众聚集于咱之麾下,咱就得设身处地的为他们考虑,没事多想想,渐渐也就习惯了。” 徐老五肃然起敬! “比如衔级、肩章还有建制和功勋制度,看似都是不怎么起眼的小事,但往往就是一件件小事累积起来,就会成为一件能够影响到全军精神面貌的大事。” “功勋?建制?”徐老五有些不解,但不能不慎重! 怎么说呢,说起来这功勋也就是武勋,是将领们建功立业的证明,也是以后封侯拜将的本钱,可怎么说呢,这东西能笼统,很模糊,基本上就是主帅一言可决的事。 如果有一天二哥当真取大明而代之,那么就必然要封赏有功臣将,这功勋的账该如何算,下面的人根本没有插嘴的资格! 可现在听二哥的意思,似乎要把功勋制度如衔级制度一样给明朗化? “功勋该如何计算,如何核定,这个咱还没考虑周全,不过和衔级制度大同小异,也可以让参赞处好好议议。” 冯恺正色道:“至于建制,继续保留如今的军、营、卫、团、翼、旗、队这七等,但是军衔制度必须要和军职直接挂钩,比如只有士级才够资格担任队正,营指挥的最低军衔必须要有少将担任。 当然,现如今各级将官都没有相对应的衔,也没有足够的功勋点来获取衔级,那么可以暂时提升军衔,设为虚衔制度,等功勋点核算之后再看其够不够资格继续保留相应的军职。” 徐老五皱眉,前面二哥说的那些他都举双手双脚赞同,可对这个军衔对应军职…… 不是觉得有多不合理,而是感觉有些怪。 就好像现在各营主将,他们都没有军衔,现在军衔制度要是出现,那么这些主将至少也得是少将,现在是虚的,以后就是实的。 可华夏乃是人情社会,各营主将、副将全部都是当初一起来成都的老弟兄,袁老四更是自家的把兄弟,难不成袁老四犯了错,导致军衔被降级,还要剥夺他的军职? 铁面无私固然能让军队更加具有凝聚力,可哪也得分人,难不成还得学诸葛武侯含泪斩马谡? 似乎察觉到徐老五有些不以为然,冯恺语气严肃了几分道:“军旅无小事,无规矩更是不成方圆,这也是咱亲自指定各项军中条例,并且要求每一位军人严格执行的根本,身为将军如果都不能以身作则,何以服众! 另外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一点更是没有半点商榷的余地,战场之上,本帅让哪一营执行什么样的命令,就算再不合理也得坚决执行,否则就是公然违抗军法! 军法无情,各营将领尤其要牢记于心,这军衔军职制度也是一样,现在需要完善,可一旦完善之后,任何人都必须按照章程转阶升迁,没有讨价还价,论关系亲疏的余地!” 徐老五苦笑道:“哥哥说的是,是弟考虑欠妥,当引以为戒。” 冯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道:“你是咱兄弟,更是武锐军军师,参赞处处长,如果咱们以后能打下江山,那你就是相位的不二人选,如果连你还有老四他们都不能完全执行咱的军令,仗着咱们之间的关系公然枉顾军法,那咱处不处置? 处置你们,咱们兄弟之间就有了裂痕,甚至是无法修复的裂痕,不处置如何让全军信服,这军法是不是也就成了笑话。” 徐老五肃然道:“二哥只管放心,咱以后要是公然违背军法,那二哥砍了咱,咱也绝无怨言,这话咱也会哥四哥和小六以及同来成都的弟兄们说清楚!” “好!” 第67章 空口白牙 崇祯十四年四月,杨嗣昌死讯传到成都,据说是上个月杨嗣昌听闻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的消息后被惊吓而死! 李自成杀了皇室近支福王,杨嗣昌没被吓死,现在远支的襄王死了反倒被吓死,说起来原因也简单。 杨嗣昌虽说是剿匪督师,但是他需要剿灭的重点乃是张献忠,然而剿杀计划破灭,反而让张献忠破城杀王,这个罪责无论如何都别想推脱的掉,以崇祯的性子要是不宰了他泄愤,那基本上能算奇迹。 现在被吓死,杨嗣昌甚至都能算是善终…… 五月,兵部尚书陈新甲举荐兵部侍郎丁启睿接任督师,主持剿匪事宜的消息传到参赞处,顿时引起一片惊叹! 众参赞如今忙的不可开交,可就算忙也没忘了讨论朝廷会派谁接任督师,当初大帅说丁启睿、郑崇检有可能,众参赞有些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朝廷把傅宗龙和孙传庭放出来接任的可能性更大,只不过碍于面子,也无关武锐军什么事,所以也没什么人出言反驳。 可现在督师人选果然是丁启睿,至于他们看好的那两位依旧在牢里面关着,这等见识实在是让众参赞感到汗颜无地。 和外界的风起云涌比起来,成都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成都乃至周边的百姓也都习惯了武锐军的存在,再加上武锐军的兵从不扰民,做生意也童叟无欺,所以在成都西郊因为武锐军而出现的市场日益繁盛。 经过几个月的整饬,新征入伍的五万多新兵也都有了兵样,除了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俨然已经是一位位合格的军人。 于蕊的小院子扩大了十几倍,而且这里还是男人的禁地,没办法,当然冯恺除外…… 如今的于家小院除了于蕊、花姑娘和赵家母女外,还有三百多位年龄在十二三岁到二十五六岁不等的年轻女子,这些女子组建成武锐军的护士营,每日里别的事不需要干,主要工作就是反复练习医护手法。 比如止血、绑扎、缝针、心肺复苏等等战场急救措施。 这些女子清一色都是从成都人市上买来的,她们被弄来成都之前几乎都是受了天灾或者受了兵灾的流民,牙人用一斗米甚至半斗米就将他们买了来,给她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同时也给了姑娘们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乱世之年,命如草芥,千里赤野,饿殍遍地的场景在如今世道实在是太常见了,把这些可怜的女子买来,避免让她们沦为仆役、玩物甚至沦落风尘,已然是最大的恩德。 只可惜冯恺能做的事太有限,他能救三百救不了三千更救不了三万。 除非这天换了新颜! 走到院子门口,守卫在门口的两名战士顿时挺起胸膛敬了个军礼。 院子里面的护士们对冯恺并不陌生,再加上知道是冯恺解救的她们,一个个脸上露出善意的微笑,然后一个个怯生生的垂下头,该缝猪皮的缝猪皮,该给羊羔上夹板,止血的都各自忙的很。 理学盛行,思想禁锢,其实对于乡下要干农活的女子而言,其影响真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大多十七八岁的女子,谁又不怀春? 只可惜她们不敢……因为都知道她们护理营的营将于姑娘乃是大帅未过门的媳妇,于姑娘性子温和是不假,可都是姑娘家谁没点小心眼,这要是让于姑娘觉得自己是在勾引大帅,最后把自己赶出去,那不是连哭的地都没了…… 她们不敢,冯恺敢! 男人嘛,要是不好色那是太监,不对,太监也会找对食,谁会找个难看的对食…… 眼前的这些大姑娘当中并不缺年轻貌美的,而且还一个个穿着雪白的护理营制式衣服,活脱脱就是制服诱惑…… “看够了没……” 冯恺差了些许便径直撞进于蕊的怀里,听到这话,几乎是鬼使神差下意识的便回应道:“没呢……额……咱不是这个意思。” “哼!”于蕊轻哼一声,也不理会冯恺便端着药罐子要走。 “去哪哈?” “要你管!” “……”冯恺郁闷。 这个时代的女性对于男人拥有极强的包容性,毕竟是男权主导的时代,女子善妒,乃是七出,所以对于男人纳妾,基本上女人也不太可能反对。 当然首先这男人得有纳妾的资格。 按照冯恺在籍的身份,自然没资格,可他现在是武锐军大帅,于蕊自己都清楚,自己的男人以后不会少了女人,要是为这点破事置气,那以后还活不活了。 明太祖朱元璋和马皇后那么恩爱,洪武朝后宫的女人有多少…… 于蕊在意的是承诺! 可恨这家伙空口白牙的说要娶她,这都过多久了,却是连提都不提,当真气死个人。 “哎……哎,你走那快做甚……哎,你误会了噻,咱看美女……看妹子是打算给老四、老五还有小六寻一门亲事……” 这时候哪里能管的了其它,弟兄嘛,该卖还是得卖。 “和我有什么关系。”于蕊脚下一顿。 “有关系,怎么没关系。”冯恺嘿嘿笑道:“你可是他们嫂子,他们娶媳妇,你不得给掌个眼?” “你看我有那么好骗吗?”于蕊嗔怒道:“还有,不要胡言乱语,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平白损人名节,好玩吗?” 冯恺感觉这天有快要被聊死的节奏。 “这里是女营,你一个大男人有事没事往这里跑做甚,不怕阴气重侵了贵体?” 冯恺大笑:“咱可是真龙天子,自有漫天神佛庇佑,自是百邪难侵,还怕区区阴气?阴气重好哇,咱阳气也重,二十年的邪火正好要靠阴气压制,如此阴阳调和,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别在我面前说这些疯话,我不爱听,要说对别的姑娘说去。”于蕊蹙眉道:“来做什么?要是没事赶紧走,我还要教护士们怎么熬草药。” “不急,不急。”冯恺呵呵道:“实在不行,你就当是大帅来视察麾下的军营,这理由咋样?” 第68章 生财之道 于蕊觉得冯恺很烦很讨厌…… “其实,咱是来给你送礼物的……”冯恺从怀里面一支细长木盒递了出去。 “什么东西?” 于蕊不想接,可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接过木盒,打开卡扣,只见盒子里面是一条细细长长的金质链子,链子上还有一个凤凰吊坠。 “这是什么?” “项链啊。”冯恺嘿嘿笑道:“顾名思义,项链嘛就是挂脖子上的,是不是很漂亮?咱让金匠打造了一个多月,纯手工定制!” 于蕊蹙眉道:“华而不实,军队家大业大,有这钱还不如给将士们发饷。” 冯恺大笑道:“真是咱的贤内助,不过咱不差这三瓜两枣。” 于蕊眉头皱的更深了些许,想说些劝诫的话,可还是没说。 不过现在轮到冯恺傻眼了,他让金匠打造这条项链,其实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女子都喜欢这些,现在要说起来自己和于蕊也算是恋爱关系,那么身为男朋友送女朋友东西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雪白的脖颈配上白金项链……白金没有只能用黄金对付对付,但是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白皙的脖颈在哪? 后世女子穿着齐臀小短裙,上面拿块肚兜遮遮就敢在大街上晃荡,想方设法去吸引男人的目光,刺激男性荷尔蒙,可现在? 现在的女子都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大家闺秀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弄条项链戴在衣服里面给谁看? 冯恺觉得自己有些蠢,送如今的女孩子就送送什么步摇、簪子、玉镯什么的不是挺嗨,非得标新立异,这下标过头了…… 其实……冯恺还有更深层次,无比长远的考量! 武锐军是正规军不是土匪流寇,那么就得守规矩! 简单点说,他不可能学流寇那样以抢掠来维持军队庞大的开支,当然,诸如这成都城里面那些作恶多端,为富不仁的家伙杀了抄家没什么不妥,可武锐军总不能靠抄家灭族过日子。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能,也只能是在打天下的时候这么干,可以后要是坐了天下呢? 难道国家的财政全靠抢?那这天底下的社会秩序不崩了才怪。 所以冯恺要未雨绸缪,他想要发展经济,要让战乱之后的国家能够快速的恢复元气,就得刺激经济的快速复苏,想要经济复苏就得鼓励商业。 然而在封建时代商贾的地位低下,这其实和商人为逐利能不择手段关系有限,真正的原因在于如今是农耕社会。 做生意能获得金钱,社会地位还不比别的行当低,那谁还愿意种地? 尤其是在乱世之后更需要兴农抑商,其本质在于乱世消耗掉了太多人口,新的秩序刚刚建立,国家需要大量的自耕农来保证粮食产量,毕竟民以食为天嘛,粮食不够养活天下人,那起义估计就不远了。 所以这其中就存在一个矛盾点,为了经济复苏需要鼓励商业,可为了让百姓安定就必须得要兴农。 当初明太祖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局面,最终朱元璋的对策就是贬低商贾地位,比如不得穿丝绸,不得骑马坐轿,甚至子弟都不允许科举等等,另一方面则对商税征收少到可怜,也就是三十税一。 这种措施对于洪武那个时代是很具有前瞻性的,问题是坏在几十上百年之后,百姓休养生息已经足够了,天底下也冒出了数不清的巨商大贾,而这些巨商巨贾除了名义上的社会地位低下以外,其它方面活的不要太滋润,甚至不少豪商都能和官员同席而坐,聊天嗨皮好不快活。 然而商税依旧只收那么可怜,以至于财政越来越窘迫,国家越来越穷。 皇帝也不是不想提高商税,可一旦提出来必然会遭受满朝抵制,大臣们高喊着‘食禄者,不与民争利’这句圣人之言,还挥舞着祖制这根大棒,皇帝也只能避开锋芒。 可实际上呢?不过就是官商勾结,把本该是进入国库的商税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罢了。 所谓的不与民争利的这个民与寻常百姓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这个民是利益阶层,也就是他们自己罢了。 冯恺要改变这种局面,但是怎么破局? 想来想去,冯恺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学后世开国时候那样私营企业国有化。 也就是说让整个天下绝大多数的产业由国家自主经营,那么就不存在什么商税,商业所得自然也尽归国家甚至是皇室本身。 皇室这么干属于绝对的垄断经营,从长久来看肯定不利于商业秩序的恒久建立,但是冯恺还管不了那么远,他现在想得是怎么赚钱。 谈到怎么赚钱,就得看什么玩意赚钱,撇开这个矿那个矿以外,什么是能赚大钱的小商品经济。 这玩意在后世有标准答案,奢侈品、女人、孩子。 孩子……这年头哪家哪户没几个孩子,现在的孩子哪有后世那么金贵,所以想发孩童财,基本上可能性不大,除非办学校。 至于奢侈品和女人其实是一个理,男人有多少肯花大把的银子去买成本低廉,只管品牌却华而不实的奢侈品的。 要利用女人爱炫耀喜攀比的风格来收割财富,这条路子绝对不会错,于是冯恺打了条项链送给于蕊,打算把于姑娘当成小白鼠,收割一波惊叹欣喜,然后…… 于蕊还是收下了,女子对于这些天然没有什么抵抗力,更何况还是情郎送的,哪怕这情郎让她很不爽。 和闺阁女儿家的闺房里面总会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处子清香不同,于蕊的闺房里面常年都是药草味道,让冯恺闻的有些头晕,不过来的次数多了,也差不多快习惯了。 看着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还有梳子、篦子,冯恺的脑海当中灵感顿现! 如今这年头用于洁肤洗头的基本上还是以皂角为主,那么是不是可以弄香皂、洗发水、沐浴露? 话说,这香皂简单,可洗发水和沐浴露咋弄的,成分有哪些来着? 完全木有印象…… 第69章 逼反 于蕊的满头青丝如同飞瀑,触之如丝如滑。 冯恺拿着梳子很是认真的替于蕊梳着秀发,他喜欢这项能够培养专注力的运动。 梳好之后便是编发,冯恺的手法很娴熟,主要是后世替自己妹妹编过无数次,造型千奇百怪,充斥着冯恺浓浓的恶趣味。 冯恺不喜欢万恶的封建时代,因为他觉得恋爱就该有恋爱的样子,比如搂搂抱抱,比如香个嘴什么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于蕊的思想很传统很守旧,让冯恺清醒的认识到不到入洞房的那一天,估计牵个小手的便宜都别想占的到…… “大……大帅……”花姑娘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这丫头很识趣,一般而言冯恺和自家姑娘独处的时候,她都会很忠实的守在门口,充当放风者这一角色。 “何事?”冯恺瞪了一眼打破静谧的丫头。 “徐……军师找……”花姑娘战战兢兢的回应,不是冯恺身上的王霸之气越来越浓,而是上次蛊惑姑娘去成都,还遇了险,这让冯恺很不爽,然后狠狠训斥了她一顿,这事让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知道了。”冯恺手上动作没停,等到最后在发辫上别上一只蝴蝶结之后才拍拍香肩道:“咱先走了。” 于蕊直接没理…… 院子外面徐老五见到冯恺出来,连忙上前两步道:“出了点事。” 冯恺斜了斜眼,徐老五这家伙最大的优点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大事小事。” “不大不小。” “说说看。” 徐老五正色道:“前锋营的一名弟兄昨日休沐回家把嫂子杀了,哥哥重伤。” “啥?”冯恺一愣。 “事情是这样的……” 冯恺越听眉头皱的越深,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事情其实也不复杂,就是前锋营一个名叫华满的小旗轮到每月一天的休沐便回了家,看到自家嫂子在污言秽语的喝骂自己母亲,而自己哥哥非但不劝阻,甚至还在一旁帮腔。 也不为什么事,就是母亲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在洗碗的时候碗没洗干净还摔了一个碗…… 就这么一点破事,恶媳妇足足骂了婆婆小半个时辰! 要知道这嫂子进门还不到三个月,娶嫂子的钱都是华满的军饷! 华满觉得自己身在军营能吃好穿暖却不能在母亲身前尽孝,本身就心存愧疚,于是每个月的军饷都全都留给哥哥嫂子,自己一个铜板都不带留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哥嫂能照顾好母亲,弥补自己缺失的孝。 可谁能想到,哥哥竟然娶回来一头恶狼! “现在人在哪?” “被蒲江县拿了,关进了大牢。” 冯恺冷哼道:“一群尸位素餐之辈,这次效率倒是挺高,咋滴,证据确凿,按律当斩?老子的兵还轮不到地方官府指手画脚!调集一个翼的兵随本帅去蒲江!” “二哥不会是打算平了蒲江县衙。”徐老五想起上一次冯老二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用炮炸平了内江王府的事。 冯恺嘿嘿笑道:“没这个必要,不过立威还是要立的,要让这成都的地方官府知道,谁在这块地盘上说了算,老子的人也敢抓,作死!” “蒲江县令杭东明风评不错,百姓皆言其乃蒲江青天,二哥若是宰了他,怕是会失了民心。” “这倒有些麻烦……”冯恺皱了皱眉:“先去要人。” 一个翼三百前锋营战兵杀奔蒲江县! 待到了蒲江县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城头上两三百个守城兵张弓搭箭,已是严阵以待。 城门楼上,一身官袍的蒲江知县杭东明冷冷的看着城下的三百武锐军。 人犯华满乃武锐军的兵,名义上是蜀王,实际上乃反贼冯恺的兵! 也就是说华满也可以算是反贼,唯一的区别也只是武锐军还没有明火执仗的竖起叛旗罢了。 然而这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身为儒家大臣,胸中自有浩然正气,当思忠君报国,杭东明自知凭他区区一个书生根本无法对抗拥十万众的冯恺,但是! 如果有机会,他也不惜用这颗头颅,用满腔的血来警醒天下,在这成都还有冯恺这么一个巨寇! 于少保的那句‘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名言就是他杭东明挂在书房里面的座右铭,也是毕生需要坚守的信念! 冯恺率军炮轰内江王府,反迹已是昭然若揭,然而朝廷无力西进,只能充耳不闻,武锐军实力日益庞大,再让冯恺蛰伏下去,就算朝廷剿灭了各路内贼,这大明天下也必将易主! 杭东明很清楚不能等,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武锐军一天天强大,这绝对不是寻常的反贼,而是一只蛰伏在西陲的猛虎,一旦出山便会啸傲天下! 现在杭东明就要看看冯恺敢不敢率兵攻击县城! 如果不敢,那就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而且必然会让贼军士气消沉,打击冯恺在军中的威望。 若是敢,都能破城杀官了,那还不是造反?朝廷还能继续装聋作哑? 说白了,杭东明就是打算用自己的头颅逼反了冯贼! 亲兵叶思策马到了城下,朗声喝道:“城上可是杭县令。” “正是本官!”杭东明哼道:“城下军队可是武锐军!” “正是!” “本官听闻武锐军乃蜀王麾下,蜀王世代镇守四川,不知武锐军为何要兴兵犯县!” “听闻县尊缉拿了武锐军一位名叫华满的战士,故而特来向县尊讨个人情,希望县尊能将华满交还我军。” 杭东明哈哈大笑道:“真是笑话,华满行凶杀人,罪证确凿,人犯业已供认不讳,岂不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已触犯刑律,自当明正典刑,岂有将人犯移交军卫的道理,本官劝尔等切莫自误,速速回军!” “你杀了华满?” “尚未,不过尔等兴师动众而来,是想武力劫囚,那么本官明人不说暗话,攻城那一刻,便是华满人头落地之时!” 叶思策马而回,却见冯恺脸色已然阴沉的似要滴水! 第70章 要俺跪,做梦 很显然,杭东明要跟他死磕! 而且给冯恺出了一个难解的死局! “怎么办?” 徐老五的脸色也不好看,杭东明如果是个昏官,那杀了也就杀了,冯老二连内江王府都敢平了,还会在乎区区一个县令,宰了他,没准还能赢得不少好名声。 至于朝廷……现在压根没被冯恺放在眼里! 武锐军蛰伏成都,可并不代表没有一战之力,李张那样的乌合之众都能和官军厮杀的有声有色,更别说甲坚枪利,训练有素的武锐军了。 拥有成都乃至整个川西的武锐军根本不担心朝廷派兵入川,而且有十足的把握让官军来多少死多少! 梁岚堂堂一个二品指挥使,在没有性命之忧的前提下却敢杀了巡抚给冯恺纳投名状,说明什么? 说明梁岚都不看好朝廷,也认定武锐军在这乱世必然能够角逐天下,最不济也能独霸一方,据四川而称王! 那么为何不早些投效,给自己家族搏一个出身! 现在的问题和杭东明料算的不一样,杭东明觉得武锐军如果攻城就是坐实造反,他认为在武锐军羽翼未丰之际逼反冯恺迫使朝廷出兵,对大明有利。 而冯恺的顾虑是杀了杭东明,会不会对民心造成影响。 人是必须要救的,就算华满该死,也只能行之以军法,否则军心会不稳,会让他这个主帅的威信受损! 可现在杭老贼竟然说只要攻城就杀华满! “杭东明这是在威胁二哥,甚至想逼二哥竖旗举义!”徐老五忧心忡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冯恺怒道:“去告诉杭老贼,他若不将华满交出来,城破之日,满城屠尽!” 徐老五大惊道:“二哥万万不可,若是屠城,四川军民之心失尽矣。” 冯恺撇了老五一眼,觉得让这货做军师是个错误的决定,看来有必要让他去做武锐军的大管家,刘伯温不适合,萧何的角色总能担起来。 “杭老贼给咱出难题,咱岂能给他牵着鼻子走,现在咱也给他出难题,看他敢不敢赌,若敢,华满死的不冤!” “弟明白了。”徐老五有些惭愧。 叶思再度策马上前喝道:“冯帅说了,武锐军的兵若是死在蒲江,那城破,屠!” 杭东明冷哼,却不搭话,径直回了城楼。 师爷朱政冷笑道:“可笑至极,县尊爱民如子,这冯贼想也知道,而此人沽名钓誉,以至于武锐军对成都百姓秋毫无犯,很明显也是指望着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却以屠城威胁,岂不可笑。” 杭东明捋须笑道:“这才是本官如此重视武锐军的原因,反贼不可怕,左右不过是流寇盗匪罢了,一群乌合之众,朝廷只要能从北疆腾出手来,扫灭不过是迟早的事。 可武锐军不一样,一个有胆魄,有练兵之能的枭雄,手里面握着一只纪律严明,勤加整饬的大军,一旦出动,对于大明而言便是天塌地陷的灾祸。 就算朝廷最终能剿了冯贼,大明也必然元气大伤,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只可惜满朝大臣,尽都瞎眼! 别说冯贼不敢冒着失尽民心的风险,就算他真敢,本官又何惧,如果蒲江一城百姓的死能唤醒朝廷,能让冯贼成为万民眼中的恶贼,那也是死得其所!” 朱政冷汗直冒,走仕途的果然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的,就算笃定冯恺不敢屠城,可这番话也太狠了,一城数千人的性命啊,爱民如子被称为青天的杭县尊竟然浑不在意! 甚至朱政都怀疑,县尊是不是还希望冯恺能屠城! 城外。 “半个时辰过去了,竟然毫无动静。”冯恺肃声道:“看来咱的威胁对这老贼没有半点用处,来人!去大营拖几门将军炮,调一个卫的兵过来,既然老贼不识抬举,那便先破了蒲江再说。” 三百将兵扎下营寨,派出守卫兵丁,这些在武锐军军中皆有法度,哪怕蒲江守军毫无威胁,冯恺也不会大意,他就是要让武锐军形成习惯。 次日午后,三千兵马拖着每门重达五千斤的火炮抵达。 看到这种威力一般却死沉的火炮冯恺就脑壳疼的要命,这也是军中不待见火炮的原因,拖几千斤的火炮上战场,这行军速度基本上也就废了,所以这火炮也就只能放在城头上面定点攻击…… “告诉杭老贼,半个时辰内不放人,攻城!” 杭东明目光凝结成线,武锐军要攻打区区一座县城,竟然动用火炮,这也太看得起他了。 很显然,这是冯恺不愿意强攻,毕竟蚁附攻城,死伤在所难免,可要是直接轰破城门,那就简单多了。 杭东明有些后悔没将城门封死…… “来人,将人犯押上城头,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儒家文人之气节也! 脸上带着稚气,看上去却又无比刚毅的华满被带上了城头,眼中没有惊恐,倒是多了几分临刑前的释然。 身为武锐军的军人,华满这几个月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为了自己的民族,为了汉人的天下,为了天底下的百姓,他们要舍生忘死,要随时随地都有捐躯的觉悟。 因为那样死,死了也是英雄! 可他连战场都没上过,华满有些不甘心,但是绝不后悔! 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三千大军,看着列于阵前,准备轰城的巨炮,华满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武锐军更是信奉男儿流血不流泪,但是在这一刻,华满忍不住! 他知道,冯大帅为了他这么区区一个小兵,竟然如此兴师动众的要攻打县城,值吗?华满觉得不值,因为他伤兄杀嫂本就该死! 可这一刻他想活着,他想追随自己的大帅厮杀疆场,用自己的命来回报大帅! 但是他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华满被带上城楼,到了杭东明身前。 “跪下!”衙兵一声断喝。 华满冷笑:“大帅告诉我们每一位战士,武锐军的兵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是汉子就只跪天地祖宗,便是大帅都不需要跪,你可以敲碎俺的膝盖,但是要俺跪,做梦!” 第71章 攻打县城 衙兵作势上前,打算在华满腿弯踹上一脚,却被县尊眼神止住,只能悻悻退下。 “倒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杭东明一脸肃穆道:“你家大帅还和你们说这些?” 华满傲然肃立,应道:“军中教育每日不缺,大帅也时常亲自和我们说些至理。” “说些什么?” “俺为何要告诉你?” 杭东明一窒道:“或许本官会饶你一条性命。” “武锐军十万弟兄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杭东明微怔,神思有些恍惚,而这恰恰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一个能让十万大军死心塌地为其卖命,其部还尽皆敢战敢死之士,这对于朝廷而言,绝对算得上是噩梦。 “你不要忘了,你祖祖辈辈也是大明的良籍,而你嘴里所说的武锐军乃是逆军,冯恺更是逆贼!” “大帅说过,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而今大明也是一样,百姓如果能安居乐业,谁会提着脑袋去造反,这是被朝廷逼的,朝廷不让百姓活,百姓为何不反!” “说的是这个理。”杭东明并不否认道:“可造反的逆贼多了,朝廷就只能平叛,平叛是要花银子的,如此一来百姓的日子就会更加困苦。” “大帅说过,天下一成的百姓要供奉天下九成的人,朝廷没钱了,不思开源节流,却只会把沉重负担强加在百姓头上,这样的朝廷如果不亡,简直天理难容。 还有那满堂的东林贼党,尸位素餐也就算了,整日里自我标榜,说自己是正人君子,可实际上是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他们就是一群蛀虫,蛀光了大明的根基,更是一群血蛭,无时不刻的想着怎么从百姓的身上去吸血。 昏聩的帝王还有满殿的妖氛,大明就算没了李自成还会有马自成,没了张献忠也有王献忠!” 身为科班出身,满腹诗书的杭东明竟然被一个或许连字都不认识的粗汉给说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当然,真要反驳,杭东明完全可以引经据典,从忠君爱国、君君臣臣的角度去驳斥,但是他很清楚,不管如何辩驳,都会显得无比的苍白。 越是如华满这样的粗汉就越是认死理,他认为冯逆说的是真理,那就一定认到底! 更何况身为县尊,他也无需和华满争辩。 “你杀嫂伤兄乃事出有因,法亦不外乎于情,也就是说你之罪可不判死,然而如今本官却不得不借你人头一用,需知,汝之死乃城外贼寇所逼。” “大帅为救俺而来,俺死也瞑目!” 杭东明挥了挥手,华满便被带了出去,随即手起刀落。 “姓杭的,咱必杀你全家!”冯恺看到华满头颅被扔下城墙顿时大怒:“开炮,轰开城门!” 一声令下,五门巨炮轰鸣,十五斤的实心炮弹呼啸着砸向城门,瞬间将并不坚固的木门撕的粉碎。 “杀进去,但有反抗,一律格杀!” “杀!” 蒲江县的守军拿着武器装腔作势还行,可要真让他们操刀子和敌人玩命,那是万万不敢,更何况成千的三千军队一看就是虎狼之师,和他们打仗?那是老寿星上吊,嫌他么的命太长了。 蒲江巡检谢波干吼了两声便直接开溜,那些守城兵一见巡检都跑了,哪里还肯待在城头上送死,武锐军还没杀到城墙边上,就跑了一大半。 “县尊速离,迟则……”朱政两股战战,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华满死了,冯恺必杀县尊,他身为师爷,怕是也要被殃及池鱼。 “能走去哪里?”杭东明似乎对守军跑了大半浑不在意,斜靠在椅子上说道:“冯恺要找本县报仇,想来不会殃及无辜,你且逃命去。” 朱政咬咬牙,最后长叹一拜:“若非高堂在世,定陪县尊慷慨赴义,县尊保重,学生告退。” 杭在明没说话,贪生怕死,人之常情罢了。 一刻钟后,武锐军前锋冲进蒲江县城。 别说什么投石、火油,就连羽箭都没从城上落下一根,所谓的守军、衙兵早已经跑的连个人影皆无。 叶思手持钢刀当先一步冲上城楼,见杭东明左右竟无一人,微微一怔上前道:“县尊,我家大帅有请!” “借蜀王之命,行谋逆之事的逆贼罢了也敢妄称大帅。”杭东明不屑道:“华满已被本官所诛,冯贼要想报仇,头颅在此,拿去便是。” 面对大义凛然般的杭东明,叶思也懒得废话,招了招手,便有两名战士上前,二话不说直接将杭东明从椅子上拖了出来,然后架起就走。 冯恺业已入城,见到杭东明,眼中杀意喷薄而出。 “咱听闻县尊爱民如子,在这蒲江县颇得民心,可你看看,咱率军攻城,这守城的兵还有衙役都不见一个,可见皆以弃县尊而去,事到如今,县尊可有悔意?” “本县为何要悔?” 冯恺冷笑道:“华满因孝而杀嫂,事亲不孝者,与禽兽何异?县尊难道觉得不该杀?” “该杀!” “华满即便有罪,也是罪不及死,而县尊却将其斩于城上,是否也算草芥人命?” “算!” “那么县尊杀了本不该杀之人,想来无非是想求一死罢了。” 杭东明这次没回应。 “一心求死,成全忠义之名,逼咱杀你,好让咱失了民心,迫咱攻城,坐实谋反之罪,县尊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杭东明哈哈大笑大笑道:“就算你知道又能如何?汝攻击县城,破城而入,反迹昭彰,朝廷若还不警醒,便是天亡大明!” “县尊是想以死来迫使朝廷正视川西,正视武锐军,不给咱发展壮大的时间?” “是又如何?” 冯恺冷笑道:“可惜了,既然县尊一心求死,那咱便让县尊做个明白鬼,求死全忠义,可县尊却忘了,对于冯某这样的反贼而言,忠义就是个屁。 另外,这史书都是胜利者所书,咱以后若是败了,那杀你一个忠义之官不多,可咱要是胜了,为了让新的王朝伟光正,那么县尊觉得自己还能不能忠义?” “什么意思?”杭东明皱眉不解。 第72章 杀入诛心 杭东明想要痛痛快快的去死,冯恺若是一刀将其咔嚓了,反倒让其逞心如意,这种事冯恺哪里肯干,对付这种人,杀人还要诛心,要在其死之前揭掉他伪善的面皮,让其死也死的不甘心,才是最合理的。 “意思很简单,如果咱真有一天能夺了这天下,那么一定会对你极尽抹黑,让你在史书上的名声恶臭千年,甚至还可以学学正德皇帝,如秦桧那样,把你铸座铁像,编排一些罪名,供万世唾弃!” 杭东明不屑道:“公道自在人心,本官一生清廉,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岂会怕了你这区区鬼蜮伎俩。” “不不不……”冯恺摇头道:“群众的眼睛确实是雪亮的,但是百姓更容易偏听偏信,只要制造舆论,造谣诋毁,用不了多久,绝大多数的百姓就会觉得你以前的所作所为都是装出来的,而你的那些作为不过是以小利博大名罢了。” 杭东明的眼中闪过一缕愤怒,可还是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县尊觉得咱杀你会丢民心,不杀你会失军心,以一己之身便能稳赚不赔……只可惜县尊想的太简单了。 咱说了咱会派人鼓动舆论,三日之内咱就能让你的名声臭大街。 至于军心……县尊不了解武锐军,武锐军可不是县尊眼中的传统军队,说简单点,咱这武锐军不管什么都按军律行事,严格执行军法条程,弱化将领对于军队的控制力,一旦上了战场,武锐军就是一个整体,是一台真正的战争机器。 另外,这武锐军乃是咱亲手拉出来的,咱足额发放军饷,从不存在拖欠之事,咱让十万大军吃饱吃好,不以将领私人性格喜好来苛待军兵。 同时以完善的军法、条例、善后制度来保障每一位战死沙场的将兵的抚恤,让武锐军的兵没有一丝一毫的后顾之忧。 咱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也将这一切几乎做到了极致,你说咱会不会因为一名战士的死就失了军心? 华满之死并未死于战场,但是咱依旧会按照战死标准对其抚恤,你说咱是得军心还是失军心?” 杭东明不屑道:“华满伤兄决裂,你打算将抚恤银子给谁?给他那个已经有些痴傻的老母亲?还是给和他反目成仇的兄长?” “武锐军对于战死士兵的抚恤有很多……”冯恺淡笑:“比如华满这种情况,军中会寻一孩童过继给其续后,在军中开设的学堂教授学业,会不定期查看其母情况等等。” 杭东明目瞪口呆,进而寒彻骨髓,这一刻他终于觉得自己还是太低估武锐军低估了冯逆! 有这样的保障,武锐军的兵谁不效死,只要上了战场就必然人人争先,悍不畏死! 大明危矣! “还有你想逼反冯某,让朝廷警醒,能及早出兵入川剿灭冯某,只可惜你这算盘打的更是毫无用处,冯某若是怕官军,当初何敢炮轰王府! 至于朝廷,现如今北疆战事频频,建奴贼心不死,一直都想杀入关内,取汉家江山而代之,洪承畴困于北疆动弹不得,若抽调边军,北疆势必糜烂! 对于朝廷而言,义军也好反贼也罢不过是芥藓之疾,北疆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所以边军根本不可能会轻动。 可不动边军,这内地仅仅只靠左良玉、贺人龙之流根本剿灭不了义军,甚至越剿义军声势越是浩大。 值此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的档口,你觉得朝廷会和蜀王翻脸,就算朝廷明知道这武锐军和蜀王没半点关系,崇祯敢翻脸? 撇开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怕告诉县尊,就算咱征兵三十万,就算咋把这四川都给夺了,朝廷在当前都不敢和咱翻脸,没准还指望咱能率军出川替朝廷平叛,然后诏安于咱呢。” 杭东明彻底傻了,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一番谋划,甚至不惜赔上性命之举有些蠢。 原来这一切在冯恺的眼里竟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罢了,该给军中的交代还是要给的,县尊可以安心上路了……” 摆了摆手,杭东明被押了下去,不一会便被斩于军前! “二哥真打算造谣败坏杭东明的名声?” “民心,民心是什么?”冯恺冷笑道:“为民做主就是青天,不盘剥百姓的就是好官,不横征暴敛的就能送万民伞,百姓的诉求很低的,让咱们的人当蒲江知县,告诉他,蒲江县是咱打下来的地盘,咱的眼睛会无时不刻的盯着,新知县会知道怎么做。” 徐老五点头应下。 “把姓杭的在蒲江收的妾室捉了,斩!” “明白。”徐老五再次应承,要杀杭东明全家是不可能的,官员上任很少会拖家带口,尤其是地方官更是如此。 “五弟可知如何操控舆论最简洁有效?” 徐老五笑道:“自然是派人在酒楼茶肆或者艺馆这些人口稠密之地散播谣言,还可以让说书的编出故事,如此众口铄金,用不了多久便能传的满城风雨。” 冯恺微笑点头道:“你这法子确实可行,不过有些太简单粗糙,咱还有个办法。” “弟愿闻其详。” “办份报纸。” “报纸?”徐老五不明白。 “军事方面的事由地方向京城传递此为塘报,而朝廷上的事要知会地方则是通过邸报,民间百姓想要知道官府乃至朝廷的政策动向,一般而言只有看官府贴出来的告示,或者民间百姓的口口相传。 弊端太多也太大了,比如地方官员为了中饱私囊会加派苛捐杂税,胥吏为了银子会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而百姓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他们便只会任由官府盘剥,然而把这些全都归结到朝廷的头上去。 比如崇祯帝为了北疆战事加征辽饷,为了剿匪又征三饷,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是地方官府借着朝廷的这股东风开始光明正大的横征暴敛,征来的银子能有两成输送入京就算不错了,那八成以上的钱哪去了? 自然是进了各级官府那些贪官污吏的腰包,然而百姓却只恨朝廷不给他们活路……” 第73章 没救了 徐老五很慎重的颔首应合,心里面却只能深沉叹息。 冯老二说的这些他懂,这天底下懂的人也太多太多了,那些贪官污吏也是读圣贤书出仕的,曾经也曾想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更想过在乱世之年能凭借自己之力拨乱反正,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可当他们出仕之后才会发现自己曾经的想法是何等的荒谬可笑,因为官场就是个大染缸,想要成为清流,想独善其身,无异议登天之难! 迎来送往那是人情世故,别人贪你不贪? 那你拿什么来孝敬上官?不把上官喂好了,上面不给你穿小鞋? 不贪拿什么来养活官衙里面的胥吏和幕僚,朱元璋就给那么点工资,还让不让官活了,难不成都学海瑞,官当的连买块肉都斤斤计较? 不贪怎么结交地方豪族?治理地方没有地方大户的支持,分分钟就是一被架空的傻逼。 别人都贪你不贪?这么说肯定不是自己人,既然不是自己人,那还谈什么守望相助,扯啥的官官相护。 无官不贪,多简单的三个字,诉说的却是普天之下的难辨真理…… 非是大明如此,而是历朝历代皆如是,任何朝代走到末期,都必然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大爆发,各类的弊政纷纷开始爆发威力,然后慢慢挤压,最终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好像如今的大明,朝中党争不断,辽东将门拥兵自重,贪官污吏横行无忌,朝堂之上牛鬼蛇神乱舞,兵备废弛,财政空虚再加上天灾不断,官绅豪强勾连酷虐民间,以至于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没救了,大明是彻彻底底没的救,就算朝廷能剿灭农民起义,就算北疆能够恢复平静也都没救。 宗室、勋贵、士绅、豪族等等利益阶层盘根错节,甚至早就融为了一体,想要挽救大明,除非打破整个利益阶层的利益圈,切断勾连在一起的利益链,甚至让整个天下的秩序重建。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名义上拥有天下权柄的皇帝也不可能做得到,成为整个利益阶层的敌人,轻则皇位不保,重则横死宫中都难说的很。 所以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改朝换代,打破旧有的利益圈,诞生出新的还处于幼年期的利益层,新生的王朝百废待兴,需要与民休养生息,自然而然就会让百姓安居乐业。 徐老五的目光有时代的局限性,他能看到的就是传统还没出仕的文人的固有观念,也喜欢痛斥时弊,更喜欢指点江山,可要是哪一天出仕了,那么他会成为利益阶层的一份子,然后同流合污…… 但是冯恺想的要长远的多,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大明的灭亡,事实上大明也就还有几年的命,就算加上南明,也终究还是会灭。 他看到的是整个世界,看到的的明末清兴,看到通古斯的野猪皮入关之后对汉民族造成的巨大灾难,看到的是在满清这艘腐朽没落的破船上,东方领先世界几千年的先进文明被刚刚兴起的西方文明越甩越远。 如今的欧洲已经开启大航海时代,再过百年就会爆发第一次工业革命,落后再想赶回来可不会太容易,更何况落后就会挨打。 冯恺不想看到历史重演,现在老天爷给了他机会,自然要努力去改变,改变这个世道,改变整个天下。 先从报纸开始…… “这报纸就是给民间一个畅所欲言的地方和机会。”冯恺侃侃谈道:“报社接受民间投稿,采用之后可以给予投稿人稿酬,其内容可以包括趣闻杂谈,民间秩事,小说连载,甚至可以涉政,当然不能涉及核心政治,还可以刊载朝廷的政令,比如朝廷征了那些税,怎么征的征多少,让百姓真正切身的去了解时事,当他们发现官府所征之税根本和朝廷无关之时,这仇恨最多集中在官府身上,设立举告监察制度等等。” 徐老五彻底懵逼。 “另外,报纸因为是完全面向民间,所以朝廷可以利用报纸上的文章来导引舆论走向,这是不是比单纯的造谣要高明的多?” “佩……佩服……”徐老五真的打心眼里面服了。 冯恺笑了笑叹气道:“只是有些可惜,这报纸推广不难,让民间接受也不难,甚至可以借此谋些蝇头小利,但是难就难在这天底下目不识丁的太多了,也就是南直隶江浙一带的富庶之地,识字率高些,可要是到了北方……而且用报纸来操控舆论风向还要防备被有心人反向利用……” 有些话徐老五听的不太明白,可又不敢明问,否则会显得自己很蠢。 “这样,回去之后就在成都建一家报馆,先尝试一下。” 徐老五点头应下。 “终究没能救下华满……”冯恺叹息:“好好将其安葬,在军中表彰其孝道,再将其母接到于姑娘哪里赡养,看有没有合适的孩童,给华满做个嗣。” “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办。” “撤军。”冯恺摆了摆手道:“留下三百老兵,派位夫子来整饬蒲江官场,原有衙兵和守军尽数解了。” “嗯。” 冯恺料理完蒲江县的事便回了成都。 于蕊依旧是月复一月,日复一日的在配药。 冯恺不懂药理,但是他的见识终究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比拟的,所以也总会提出一些在后世不值一提,在当前却堪称石破天惊般的见解,然后收获一下于蕊惊艳的目光,满足一下男人微弱的虚荣。 在当前这个感冒都能要命的时代,冯恺最希望能鼓捣出抗生素和青霉素这两个大杀器,只可惜不太现实。 不过概念已经被冯恺提出来了,能不能被于蕊这个药理坚定不移的执着型专家给鼓捣出来类似产品,谁也说不准。 没准能有惊喜呢? 就算弄不出来也没关系,总之不能让她闲着,没事总在那胡思乱想的好…… “是不是军中不需要你这个大帅了,没事总往这跑算怎么回事?”于蕊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 第74章 后宫 “找你有事……” 于蕊一怔,冯恺到她这来,要么就是口花花,要么就是没话找话,甚至还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调笑小姑娘…… 这么正儿八经的要和她说事,好像就只有当初成立护理营的时候有过。 “何事?” “咱打算建个文工营。”冯恺正色道:“就是从这些护士里面挑选十几二十个青春正盛,会唱歌会跳舞的女子组建一个单独的营,以后他们战时可以做护士,非战时可以做些表演登台演出。” 于蕊秀眉一蹙,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里是护理营,每位护士的责任是救死扶伤,不是为了取悦男人,你要找这样的,不如派兵去成都抄几家艺馆,那样的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不允许进入我的院子,你想怎么教导她们都可以,就是天天待在她们那,只要不怕被榨干也行。” 很明显,于蕊理解错误,而且还生气了…… 在冯恺的心目中,这文工营的女子是高尚的,也是真正的战士,只不过军中职责不同罢了。 然而在于蕊看来,文工营就是为了取悦男人,是只有肮脏女子才会干的出来的事。 不怪于蕊,要怪就怪冯恺低估了时代世俗的威力,更低估了理学对于女子的束缚和禁锢力。 他要建立文工营,需要挑战的乃是整个世俗的固有观念。 还有这里是护士营,三百多名护士都是于蕊一手教导出来的,她自然不可能会愿意护士们去做在她眼里卑贱的勾当。 所以冯恺打算自己去找! 冯恺去了蜀王府! 被软禁在蜀王府还不受蜀王待见的众官最近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惨…… 蜀王确实没有克扣众官的衣食用度,但是伺候的太监宫女乃至厨娘杂役都撤了去,可怜这些读书时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出仕之后更是被人伺候了一辈子的老爷们哪里会烧饭洗衣。 但是粮食菜蔬都有,众官要是不会做把自己给饿死了,那也只能说这帮五谷不分的东西是活该。 不过在忍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糊饭、夹生饭、焦菜以及各种各样令人倒胃口的食物之后,众官这些日子手艺见长,还发明了几道全新的菜式…… 但是洗衣服……那还是算了,现在众官身上的官袍破烂也就算了,关键是脏兮兮的几乎找不到布眼,多远似乎还能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臭味,如今已是夏天,那味道越发酸爽。 不过众官似乎都习惯了,一群贱胚…… “派人送些官服来,毕竟是朝廷命官,怎能如此失体?” 谁知众官却并不领情。 “我等绝不受逆贼之物!”众官异口同声。 “那好,那就继续臭着……”冯恺并不介意。 众官傻眼,表达一下情绪罢了,有没有必要拒绝的这么直接,话说你拿些衣服来,咱们径直换了,然后该骂还是骂,也不影响是不是。 主要是龙文光的死相当于扯碎了众官脸上的面皮,让他们这些一直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们陡然间发现,自己的小命随时随地都捏在人家的手里,巡抚都随便杀了,冯恺会在乎他们死活? 至于冯恺现在如何折腾,说实话他们管不了,自身都难保了,还操心别的,不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当下就有官员想服个软,可谁都不想当出头鸟,最后被鄙视…… 而这时候冯恺已经施施然走向了后殿! 说起来蜀王府就是缩小的紫禁城,也有三大殿,也有后宫。 不过冯恺霸占的是三大殿,对于蜀王府后宫别说秋毫无犯,就是踏足都不曾有过一次…… 然而现在冯恺竟然要入后殿! “冯逆竟然要回秽乱宫闱!”长史应梓睚眦欲裂。 狄童轻叹了声道:“别淼兄如此愤怒何益……”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冯逆可不是臣,别淼兄这词用的不当。”狄童看了看自己熬的汤,感觉很满意。 应梓不说话了,他们现在被软禁,日日都盼着朝廷能够派兵平叛,就算到了那个时候冯贼要拿他们祭旗,也能落得个忠义之名,总比现在不死不活好的多。 朝廷不平叛,冯贼不举兵,两边仿佛都当对方不存在,他们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被冯贼羁押软禁蜀王府数年之久? 冯恺已然带着四名亲兵到了后殿,守在后殿门洞前的太监一见冯恺来了,顿时双腿直颤。 后殿可是蜀王和家眷住的地方,住在后殿的男人除了蜀王就只有未成年的子嗣,和官员的想法大同小异,这些太监也感觉冯恺是来秽乱宫闱的。 要是往年,这个时候别说呵斥,恐怕直接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了再说,可他们面对的冯恺! 连蜀王都敢软禁、胁迫的魔头! “让蜀王出来见我!”冯恺想了想道:“免了费事,让蜀王将后宫十五到十八岁的女子全部带出来,记住!一个都不能少!” 太监哪里敢有半点质疑,屁滚尿流的就往后宫跑。 不管怎么说冯恺都没进后宫,说明还是懂规矩…… 好像冯恺也不用和蜀王讲规矩,所以几个心里面发慌的太监就当是冯恺给蜀王面子,毕竟要是真进了后宫,蜀王这面子可就真能扔茅厕里面去了。 蜀王正在悠闲的听曲观舞,身为被朝廷圈养在成都的猪,如今又被冯贼软禁在王宫里面的傀儡,他也没啥别的爱好,听听曲,造造人,也没别的事可干了…… “冯……冯恺来了?要十五到十八岁的女子?”蜀王脸色顿变,但是不敢违抗,废话,若是违抗,冯贼带兵冲入后宫自己找怎么办? 报信的太监忙不迭的点头。 “去照办!”蜀王对着身边的贴身大太监艾云喝道。 刚要照办,艾云又看见蜀王似乎有些纠结道:“除了适龄的宫女,把两位郡主也叫上。” 艾云目瞪口呆…… “发什么愣,快去!”蜀王怒斥,冯恺岂能不知道蜀王府有两位适龄郡主,这要是有意试探,他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竹月郡主朱荷今年已十八,本已许配了成都府里的豪族子弟,今年本该完婚,可怜呐…… 第75章 倾国倾城 “冯帅今日怎么得空入宫?”蜀王脸上带着谄笑当先出宫,见到冯恺便拱手先作礼。 其实蜀王现在对冯恺的情感无比复杂,尤其是在得知福王、襄王相继罹难,开封周王岌岌可危之后更是如此。 蜀王其实很清楚,如果朝廷灭了反贼,一定会腾出手来收拾蜀藩,相当于有了一个光明正大削藩的借口。 反贼要是得了天下,大明亡了,那么他这些朱家王孙必然跌落尘埃,甚至会被新朝斩尽屠绝。 所以他虽说被冯恺当成了傀儡,但是冯恺对他秋毫无犯,想来也是个守规矩的,如果大明江山当真难保,他反倒希望冯恺能坐天下,前提是冯恺能信守承诺…… “来找殿下借些人。”冯恺拱手还了礼,直接表明来意。 蜀王露出一个懂的眼神嘿嘿笑道:“冯帅血气方刚,想是打算纳几房妾室,只是于姑娘哪里……” 冯恺满头黑线…… “莫要胡说八道!”冯恺斥道:“咱只是要十几二十位能歌善舞的女子编练一支文工营,以后得闲便入军营给将士们唱歌跳舞,鼓舞士气!” “原来如此,冯帅设身处地为武锐军着想,本王佩服佩服。”蜀王一顿恭维,只不过那表情很猥琐,很显然对冯恺的话完全不信。 在这货看来,冯恺玩的这套无非是想要掩人耳目罢了,这文工营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后宫。 冯恺懒得分说。 不一会的功夫,无数莺莺燕燕出了城门洞,有的好奇,有的羞怯,有的大胆,不一而足。 这些女子基本都穿着统一的宫女服饰,偶尔有几个颜色不同,想来在这蜀王宫中的地位也有所不同。 然而很快冯恺的目光就被其中的两个女子给吸引住了,这两女子容颜俏丽,气质高雅,一身的蜀绣服饰,很显然,绝非是寻常宫女。 “她们是谁?” 蜀王忙道:“这是小王次女竹月郡主朱荷,今年十八岁,那一个是三女朱萍,受封玲月郡主。” 冯恺无语,蜀王这老货竟然让他两个女儿也出来…… 说真的,冯恺只是很单纯的觉得蜀王宫中年轻貌美的女子不会少,在加上蜀王好舞乐,那么就是现成的,稍加培训一下就能成为合格的文工营营兵,压根没想别的那么多。 但是蜀王考虑的更加深远! 历史上的蜀王被黑的没个人样,可不要忘了,他能成为蜀王固然是身份,可要想做稳王位,还能在反贼逼近成都之际成为成都军民的主心骨,就不可能是单纯的无能少智之辈,充其量就是真贪财罢了。 但是那么多亲王死在叛军手上,蜀王又没聋没瞎,难道就真不知道一旦成都被贼兵打下,蜀王府两百多年累积的财富也肯定保不住? 他知道,可依旧在史书上留下那样的名声,十有八九是被黑了,毕竟满清最喜欢干这事。 现在蜀王对于自己的处境非常清楚,别说是被软禁,冯恺真要杀了他也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之所以他活的好好的,是因为他心甘情愿做这个傀儡,当然不心甘不情愿也不可能,但是危机感是时时刻刻笼罩在蜀王头顶上挥之不散的乌云。 他想要破局! 想要让冯恺对他真正的放心,想着冯恺万一真有机会那么能兑现承诺! 想来想去,最适合的办法无疑就是联姻! 但是于蕊肯定会成为冯恺的正妻,但是堂堂郡主给反贼做妾? 说实话,蜀王也是难以下定决心…… 毕竟大明亲王总归还是得要点脸。 所以随缘…… 这个缘随的不错! 意外来到这个时代,一开始的时候朝不保夕也就算了,可如今冯恺拥兵十万,大明过几年必亡,正是大丈夫提三尺剑,角逐天下的时候! 身为男人,什么是梦想? 自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不刻意的去追求不代表冯恺不想,血气方刚的汉子就算是道德君子,又有几人能抵抗的住美色的诱惑? 冯恺觉得能抵挡的住的不是圣人,是禽兽是阳痿…… 蜀王的三女玲珑剔透跟个瓷娃娃似的,一双大大的眼睛四下里好奇的张望,属于绝对的美人胚子,只可惜看上去太小,嗯……哪都小。 对这样的‘小’女子心动那是犯罪,但是次女朱荷…… 很显然皇家的基因足够强大,毕竟身为王爷娶的必然是美女,这么一代代传下来,生出歪瓜裂枣的可能性太低。 朱荷就是典型的美女,浑身上下透露而出的端庄淑雅,那温婉可人的娇俏样子立刻让冯恺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句话…… 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是和于蕊迥然不同的两种气质,于蕊属于那种能够持家,能够辅助夫君,料理好一切后务的贤惠之女。 而这朱荷则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出尘脱俗,温婉端庄! 简单点说,如果单从美艳角度来评价,朱荷之美至少要胜于蕊三分! 但是于蕊更适合做大妇,因为娶妻不娶色! 蜀王的心情很复杂,他很希望通过裙带关系拉近和冯恺的距离,甚至以此来保护蜀王府,但骨子里面依旧看不上草寇出身的冯恺,认为自己的女儿是金枝玉叶,许给冯恺还不见得是大妇,简直就是践踏蜀王府的脸面。 至于女儿已经许配人家,那是另外一码事,不值得一提。 见冯恺一脸惊艳,毫无掩饰的盯着自己女儿,蜀王轻咳了几声道:“冯帅,蜀王府里面适龄女子皆在此处,不知……” 冯恺目光收了回来,呵呵笑道:“郡主天姿国色,有倾国倾城之貌,倒是让本帅有些失态忘形了。” “能得冯帅看中,那是小女的荣幸。”蜀王彻底把脸面扔进了臭水沟,这话也引得朱荷柳眉紧蹙。 “好了,废话不说。”冯恺的目光扫视众女道:“你们当中那些会唱歌,会舞蹈的站出来,不用怕,本帅会送你们一场造化……” 造化……宫女没多少信,可胆子大的宫女还有几个,或许觉得自己能歌善舞,也确实在蜀王府里待腻了,于是壮起胆子轻移莲步。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就慢慢走出三四十个年轻貌美的宫女…… 第76章 招安 “把她们都安排在官署。”冯恺吩咐了一句。 这官署自然便是蜀王府的属官官署,不过自从两位朝廷任命的长史被软禁之后,那些蜀王自行任命的属官也就被自动开革了出去。 如今官署已是无官,仅有几名杂役洒扫庭除。 “翠屏跟咱走。”冯恺看了眼年纪约莫有二十来岁的高挑妹子,此女乃是蜀王府舞乐班台柱,知道冯恺组建的文工营是要培养女子唱歌跳舞,于是便将翠屏安排了过来,端是考虑的周祥。 倒还真是,想想看,就算于蕊大度,可自己还没和她成婚,就整日里往这文工营里面跑,恐怕就算再大度的女子也忍不住要吃味。 可现在把翠屏带去小院亲自教导,再让其来这里传授,自然也就省了一身的腥。 而且这些宫女固然美貌不俗,可现在冯恺脑子里面全都是朱荷之颜,一时半会哪里还能看得上寻常姿色。 “温柔乡,英雄冢呐。”冯恺将脑海里面的倩影给甩了出去,重重叹了口气。 “二哥许是看上了那丫头?”闲着没事充当保镖的袁老四一脸的猥琐。 “胡说八道。” 袁老四嘿嘿笑道:“二哥你是不晓得,老五那酸货就喜欢在背后编排二哥!” 冯恺斜眼看着袁老四,没想到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还是个喜欢打小报告的,可还是忍不住问道:“说说看,老五是咋编排咱的。” 袁老四闻言顿时来了精神道:“就说于姑娘是二哥的救命恩人,甚至是咱武锐军的大恩人,要不是当初于姑娘把二哥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哪里会有咱们武锐军,如果有一天咱们武锐军夺了这天下,哥哥真个做了皇帝,那于姑娘都能算是大明的掘墓人。” 冯恺点头,徐老五说的这话不无道理,而且越想越是这个理。 “老五还说,于姑娘随二哥出了山,一路装成流民乞丐,跋涉千里来到成都,如今更是为二哥组建护理营劳心劳力,可见是要死心塌地跟了二哥的,可二哥却不肯娶了于姑娘,给人家一个名份,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冯恺脸黑,徐老五这话就差没指着他鼻子骂薄情寡义了,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肯定袁老四这憨货被徐老五给阴了。 这些话分明就是徐老五打算对他说的,可人家不说,却说给袁老四听,知道这货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一定会主动和他说,于是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是冯恺矫情,事实上他不娶于蕊,那些老弟兄都不会答应,而是觉得如今武锐军刚刚走上正轨,还没有建立半点功业,主帅就忙着大婚,似乎有那么一点说不过去。 可要是哪一天武锐军真个出川去打天下,那时候估计能忙的脚不沾地,哪里会有时间成婚。 其实冯恺有更深层次的盘算,似乎可以和于蕊先谈谈。 踹了一脚憨货,冯恺没好气道:“蜀王次女看上去不错,你也不小了,要不哥哥给你做个媒?” 袁老四惊的差点没摔跟头,连忙摆手道:“你看那妮子整个就是一弱不禁风,娇滴滴的咱可伺候不了,咱喜欢屁股大能生儿子的,能持家过日子的……” “好。”冯恺也觉得自己是在乱点鸳鸯谱。 袁老四挠头道:“大道理咱也不懂,可老五和咱们说过不少,他说二哥之所以要搬出蜀王,是为了蛰伏也是为了给朝廷一个不兴兵的借口,咱们武锐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借重蜀王名头的必要,那咱看不如二哥把那丫头给纳了,如此一来不是那啥关系来着?” “裙带……” “对,对,就是裙带!” “人家是金枝玉叶,难不成要给咱做小,还是让于姑娘把大妇位子让给她?” “那可不成!”袁老四大事可不糊涂,一本正经道:“于姑娘是咱们武锐军主母,咱们弟兄都服气,换谁都不行!” “那不就是了……” 袁老四眼珠子转转了道:“二哥要是看不上,不如把那妮子许给老五,一个酸货,一个娇小姐,两人倒也配。” “好,得空咱和老五说,就说是你建议的……” 袁老四差点载倒…… 翠屏被送去了小院,冯恺则带人回了大营。 大营的训练章程在五万新兵彻底融入之后,已经彻底正常化,训练自有法度,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如今的武锐军就是一台崭新的机器,只要不胡乱操控,那么就会在预定的轨道上慢慢运作,根本不需要冯恺这个主帅操什么心。 这就是制度的重要性,没有严格的制度来约束,那么就算再骁勇善战的兵聚合在一起也是一盘散沙。 就好像李自成等反王所谓的那些百战余生出来的老营精锐一样,说白了还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也是为何反军在遇到精锐官军时候一触即溃的重要原因。 “大帅,宫里派了位曹太监前来宣旨。” “曹太监?曹化淳?”冯恺微怔,这可是崇祯朝首屈一指的超级大太监,影视作品当中的常客,最主要的是这家伙还给文官背了几百年开城门的黑锅。 “不是曹化淳,叫曹锦蓬。”徐老五老实回答。 冯恺哦了一声,表示有些失望。 “既然是传旨,为何不去蜀王府,而是径直来了大营?” 蜀王就是个傀儡,朝廷的耳朵未聋,眼睛没瞎,难道不知道武锐军是你冯老二说了算…… 冯恺淡笑。 崇祯奈何不了成都,只能装聋作哑,但是肯定无法放心武锐军这么一支彪悍的武装力量存在,所以派人来招安是必然的。 或者说难听一点就是开空头支票,让冯恺把队伍拉出去和农民军打生打死,最好能杀个两败俱伤,而官军也能保存实力最后出来收拾残局。 这手算盘打的精妙,只可惜天底下没那么多傻子,至少不会比他崇祯更傻。 对于崇祯而言,祸乱天下多年,把个崇祯朝搅的天翻地覆的农民军就是腹心之患,不灭了当真是寝食难安,而武锐军呢? 武锐军至少名义上还是蜀王,也勉强能算是朝廷的,还没恶迹,那当然要多加利用利用…… 第77章 空头支票 如今朝廷形势有些好转,新任督师丁启睿居中调度,解开封之围,又派诸将四下围追堵截,直接将张献忠揍的鼻青脸肿,惶惶如丧家之犬。 对阵天底下最大个两号反贼,官军连战连捷,形势可谓一片大好,这也给了朝廷上众臣一个错误的信号,认为剿灭流寇已经取得重大进展,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肃清内患,专心对付北疆外贼。 然而外贼凶悍,官军这些年与之对阵几乎难有胜绩,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蜀王! 之所以会想到蜀王其实也不奇怪,冯恺以蜀王名义募集十万大军,而且据说整日操练,战力是否彪悍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乌合之众的农民军所能比拟,勉强也算是一支精锐。 最重要的是武锐军是冯恺以蜀王自保,是为防范农民军进犯成都的名义所建,那么现在农民军都快完蛋了,蜀王也好,冯恺也罢,还用什么名头保留这支军队。 没有名义,还不解散就是想要拥兵自重是有不臣之心! 那么朝廷大军杀进四川兵临成都就是平叛,冯恺挡之,立成齑粉! 如果不想引来平叛大军,那么就该接受朝廷的‘好意’将武锐军拉出去和建奴厮杀,反正这算盘不管怎么打,朝廷都不会亏上分毫也就是了。 只是可惜,冯恺知道这不过勉强算得上是大明的回光返照罢了。 官军如今确实卖力,尤其是左良玉,这家伙觉得杨嗣昌是被他给阴死的,朝廷又下旨申饬他,让其戴罪立功,这时候他哪敢不卖命,要知道大明现在还没亡,崇祯也还没死呢。 李自成被打退,张献忠被杀惨,罗汝才倒是没太大损失,如今张献忠应该去投奔李自成,然而李自成打算吞了张献忠的兵马,也就是让张献忠当闯军的部将,当了半辈子枭雄的张献忠自然不愿意,所以很快就会在罗汝才的资助下离开李自成,然后四处逃窜,和官军打起游击…… 等到今年底李自成二围开封,等到崇祯十五年到来,那个时候的崇祯就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就连天下人也都该知道大明王朝真个要亡了…… 冯恺走入大营专门辟置的待客室,只见一名面白无须,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太监端坐,身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杯正冒着热气却未动的香茗,而其双膝之上则是一只锦盒。 锦盒里面的自然是圣旨,不过对于冯恺而言,所谓圣旨,那就是废纸,擦屁股都嫌不舒服那种。 曹锦蓬看见冯恺进来,这凳子上就仿佛有钉子似的,呼的一下站起,满脸堆笑道:“可是冯帅当面。” 冯恺抱拳道:“曹公公远道而来,冯某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都是场面话,谁也不会当真,曹锦蓬可不敢拿大,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一等的凶神。 潜入成都,控制蜀王,招募兵勇,编练强军,炮轰王府,还软禁成都众臣,甚至连陛下派来传旨的随堂大太监陈大金都被一起软禁了…… 这些事随便拿出一件都是灭九族的大罪,他敢拿大?最轻都是和陈大金去做伴的下场。 “曹公公此来可是带了陛下旨意?”冯恺目光落在锦盒上面似笑非笑道。 曹锦蓬不由自主的点头。 “既是宣旨,当备下香案,沐浴而接。”冯恺慎重道:“老五,去准备下。” 曹锦蓬连忙摆手道:“无须无须,此乃密旨,无需当众宣读,冯帅自顾拿去一览便是。” 冯恺有些诧异,密旨?密旨需要用这么长的锦盒装着? 曹锦蓬有些尴尬,现在皇帝志得意满,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所以就颁了圣旨来成都,无法是要冯恺老老实实听朝廷的话接受朝廷的摆布。 措辞谈不上严厉,但是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 冯恺看完圣旨将之放回锦盒笑道:“陛下让蜀王提兵出川,先去剿灭了陕西、河南等地的流贼,然后北上前往北疆,归洪督师统一调遣?那这圣旨该给蜀王才是,公公似乎走错了地方。” 曹锦蓬尬笑道:“圣旨需要备档,代表的是天家的体面,有些话不方便明言,陛下让咱家来成都宣的密旨也不是这个……” “公公说说看,本帅洗耳恭听。” 曹锦蓬心里暗骂冯恺果然跋扈,他要说的可是皇帝密旨,看看冯恺可有半点恭敬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没把皇帝放在眼里,更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陛下说了,冯帅协助蜀王招兵买马,保卫四川有功,但功不足以封爵,冯帅若是能率兵平贼,立下功勋,那么来日封侯乃至封公爵都是等闲之事。” 果然是空头支票,画的好一手大饼! 真是可怜呐,现在冯恺已经有些同情崇祯了。 大明重文抑武,虽然没有宋朝做的那么过份,可武人地位低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到了崇祯朝呢? 崇祯杀大臣,换首辅跟走马灯似的,显然觉得自己身为皇帝可以随意拿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可对于武将,尤其是手握重兵的武将,却不敢轻易斥责,毕竟天下大乱,他还要靠武将去平乱。 以至于到了崇祯后期乃至南明的时候,天底下手握重兵的大将诸如左良玉、高杰、刘泽清这一类的大将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听调不听宣都已经算是给皇帝面子了…… 朝廷发不出军饷控制不了军队,以至于官军也成了匪,甚至比匪还要凶残的多,毕竟土匪打家劫舍,一般而言也就草草抢掠过后就逃之夭夭,可官军不一样。 官军光明正大的抢,刮地皮似的抢,土匪抢没准还能留点,官军抢了之后……那是屁都不带给你留的。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说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冯恺在成都做大,要是换做太平年月,别说冯恺,就是蜀王……那也是一道圣旨就能把蜀王的藩给削了,要是不甘心被削,那就看看有没有朱棣的本事玩一出靖难。 可现在呢?又是封侯又是封公的许愿,明显是打算把冯恺先给忽悠出川以后再说,只要冯恺的兵马落在朝廷手里,那以后对冯恺是捏扁还是捏圆,那可就是崇祯的一句话了…… 第78章 缺铁 “本帅奉蜀王令征募兵马,意在保卫成都乃至川境,蜀王委任本帅为武锐军指挥使,那么按理来说,本帅也是大明之将臣。 陛下看重武锐军,觉得武锐军可堪一战,本帅自是荣幸之至,也觉得当为国效力,成就一番功业。 然而将无令不行,兵无饷如何开拨,劳烦公公回转京城,就说武锐军久经整饬,已初现战力,然而出川跋涉千里,辎重粮沫不可或缺。 烦请陛下准备三百万两军饷,划拨四川各地粮仓为武锐军所用,旨意一到,本帅即刻率武锐军出川,为大明,为陛下清剿叛逆,肃清北疆!” 曹锦蓬傻眼,说实话,就算他只是个小太监,可这些年跟着自己义父曹化淳也学了不少东西,至少不是个没见识的。 可现在他开眼了,他想到过冯恺一定会推脱,会虚与委蛇,会打太极,会拖时间,但是没想到冯恺能以这么光明正大乃至无耻的理由来回应。 三百万两银子?他妈的都够几十万边军一年的军饷支出了,大明一年的实银税才多少? 更何况现在朝廷早已经穷的底掉,甚至连崇祯天子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国库内帑哪来的银子…… 还有就是粮仓,你冯恺连王府都敢炸平,连县城都敢强攻,还杀了朝廷命官,派了自己人当起了知县! 这是什么?难道不是实打实的反迹? 朝廷装聋作哑罢了,说明白些就是你冯恺无法无天,还需要皇帝的旨意才敢去开粮仓? 扯淡捏…… 其实崇祯有没有银子和曹锦蓬一毛钱关系都没,他郁闷的是身为宫里大档曹化淳的义子却没有捞银子的机会。 崇祯皇帝登基之初干翻了权倾天下的九千岁魏忠贤,本以为太监会在崇祯朝沉寂,然而事实上是崇祯皇帝先不信任武将,随后感觉文官整天骗他,于是开始排斥文官,这些年换首辅跟走马灯似的就是证明。 不信任文武,便只能依靠太监,于是崇祯朝的军队监军势力空前庞大,任何军事行动,如果得不到监军的首肯那都是白搭。 另外崇祯皇帝缺钱,加上不信任文官,所以直接把收税权从文官的手里面给夺了过来,派遣太监到地方上征税,税是没征多少,可征税的太监却一个个赚了个盆满钵满。 曹锦蓬对此只能是羡慕嫉妒恨,本来当钦差传旨地方算是个美差,然而现在也得看给谁宣旨,给冯恺这个叛贼宣旨,还指望别的?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现在冯恺话已经撂出来了,曹锦蓬满脑子都在想回去之后该怎么忽悠皇帝,总之冯恺不能得罪,这家伙无法无天,得罪了真能把他一刀宰了,可皇帝……忽悠习惯了也就那样。 最终曹锦蓬被送去了蜀王府,话说随堂大太监陈大金同学看见,顿时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也哭的曹锦蓬毛骨悚然。 冯恺在自己的帅舍内跺来跺去,心情似乎有些烦躁。 武锐军操练一切彻底上了正轨,几乎没有半点需要他操心的地方,可他身为主帅,总不能当甩手掌柜,需要拿主意的事太多了。 比如现在军工作坊严重缺精铁,精铁基本上可以理解为百炼钢,在如今这个没有机床的时代,想要把生铁锤炼成熟铁,靠的就是工匠一锤子一锤子的敲。 可熟铁较软并不符合冯恺精益求精的要求,于是还要往熟铁里面掺杂各种元素,然后千锤百炼成为精钢。 人力,冯恺有的是! 熟练的铁匠或许不够,但是抡起大锤子去锤精钢的壮汉多的是,关键的问题是矿石。 武锐军对于钢铁的需求量太大了,为了保证每一位战士的性命,冯恺要求除了重甲兵以外,每一位战士的甲胄不能低于十五斤,不要求复杂的全身甲,但至少要能护得住要害部位。 除了甲胄还有刀枪还有火器,需要的钢铁简直惊人,这还是生铁,多少斤矿石能提炼出一斤的生铁,多少斤生铁才能锤炼出合格的精钢? 总之一句话,现在往西郊大营输送生铁和铁矿石的商贾越来越少,不是他们不愿意卖,而是没了货源。 如果往更远的地方去转输,成本必然无限加大,倒卖过来,赚头便小,和辛苦比起来,委实不值得。 “在保证武器和火器的情况下,如果没有足够的矿石和生铁,那么甲胄的缺口至少七万件!”大管家老褚忧心忡忡的回报道:“所以建议大帅多以皮甲、绵甲、藤甲代替,铁甲可以给旗一级以上将官配备。” 冯恺冷冷的撇了褚正清一眼,知道老头也是设身处地的为军支预算考虑,但是…… “每一位战士都是在这座大营千锤百炼练出来的,尽最大能力去保护他们的身家性命是咱这个主帅应尽的职责! 他们可以战死于沙场,但是绝对不能因为防护不到位而死,如果那样,咱和李张有何区别,大可裹挟无数精壮,大浪淘沙编练老营精锐也就是了。” 老褚赞叹:“十万武锐军战士能有大帅,实乃幸运。” “商人们觉得无利可图,所以不愿意千里迢迢运生铁和矿石,那就提高价格,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嘛,即日起将收购价提高一倍!” “属下遵命!” 冯恺呵呵笑道:“别在乎花多少银子,银子是死的,花出去买来咱们需要的物资才具备价值,蜀王府积累两百多年的财富足够咱们挥霍很长一段时间,真要没钱了,咱这兵差不多也练出来了,大不了早些出川也就是了。” 老褚有些无语,冯大帅这是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几个字给诠释的淋漓尽致了。 可怜他身为武锐军的大管家却不能不精打细算,要知道就算是金山银山,照这么个挥霍法,最多几年也就该挥霍一空了。 “对了,战马的事如何了?” 老褚无奈的摇了摇头。 冯恺眉头微皱,组建骑兵营是提升武锐军战斗力的关键一环,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购买战马输送入川的难度…… 第79章 很烦 国之大厦将倾,必有妖孽横生! 从皇兄天启帝手中接过烂摊子的崇祯皇帝,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如何能励精图治,如何才能让大明盛世中兴。 然而现在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以他的才能实在难以驾驭大明这条已然千疮百孔,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倾覆的巨船。 他累了,真的累了。 天灾不断,以至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以至盗匪遍地。 关外女真所建之清国日益强盛,袭扰大明边疆多年,甚至兵临京师城下,乃大明心腹之巨患。 天灾、内忧、外患…… 任何一个能给予王朝巨大打击的事如今一股脑出现在了大明,让崇祯疲于应付,心力交瘁。 可恨武将拥兵自重,文臣尸位素餐,太监只知敛财,环顾左右,崇祯悲哀的发现,这满天下竟无可用之人,竟无可信之人。 坏消息太多了,多到已经让他麻木,但是哪怕洛阳城陷福王死,哪怕襄阳城破襄王薨,都没有这一次传回来的消息给予他的打击更大。 崇祯拿着手里的最新的辽东军情,已枯坐长达三个时辰,期间不言不语,仿若痴傻。 天塌了…… 崇祯十四年八月,清酋皇太极率大军驻扎在松山、杏山之间,清将济尔哈朗军攻锦州外城,截断松、杏间明军的联系,切断明军粮道,断绝洪承畴归路。 洪承畴想要决一死战,而各部总兵官主张南撤,最后背山突围,十数万人土崩瓦解。 这是大明自萨尔浒之战后,大明对外战争最大的一次惨败! 这一战几乎也丧失了大明对外作战的主动权,从此攻守易势! 但是仅仅一场战役的失败还不至于让崇祯受到如此空前打击,崇祯之所以差点奔溃,完全是因为洪承畴的战败,彻底打乱了他原先的天下部署。 在崇祯的盘算当中,如今国内反贼的势已经被遏制,李自成不敢挡官军锋芒,张献忠更是连战连败,唯一的缺憾就是境内官军的机动力量不足,因此很难彻底剿杀掉起义烽火。 那么在崇祯看来,只要洪承畴能击退建奴,让建奴退回去,至少一年内不会再攻大明,那么他就敢抽调边军入腹地平叛! 届时围追堵截,一点点挤压反军的生存空间,管他李自成还是张献忠,最终的下场几乎可以预见。 只要剿灭了内地叛乱,那么崇祯就可以对外积极布防的同时,对内鼓励百姓回归田园,休养生息…… 当然这是不是崇祯一厢情愿的想法没有追究的必要,但是现在…… 完了…… 北疆战事糜烂,意味着平定内贼的战事还要迁延时久! 他派曹锦蓬前往成都,是想对冯恺这逆贼恩威并施,但是话说回来,冯逆胆大包天,可他连挖了祖陵的张献忠都能赦免,更何况是冯恺。 崇祯希望的是冯恺能够看清形势接受他的好意,接受朝廷的诏安,可如今怕是要出变故…… 被崇祯心心念放在心里面的冯恺此刻也是挺烦。 得知冯恺真从蜀王府里面选了三十几个宫女组成文工营的于蕊已经好些天没给冯大帅好脸色看了…… 主要还是这妮子认定冯凯组建文工营的目的不纯! 她不善妒,自己男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纳妾,但是绝对不可以背着自己偷偷摸摸! 但是这天底下可有不偷腥的男人?似乎没有…… 这还不是于蕊最憋闷的,最让她不舒服的是她从那个叫翠屏的女子口中得知,冯恺看上了蜀王的那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二女儿朱荷! 对于女子而言,能相夫教子,能和夫君相敬如宾的过完一生,她就满足了。 可现在没良心的还沾花惹草,这也算了,没良心的竟然还想勾搭蜀王女! 冯恺勾搭多少女人她不管,可自从她下山,自从没良心的承诺会娶她为妻之后,她就是冯家的当门大妇,以后夫君荣,她妻凭夫荣,冯恺败,她随其一起死! 如果冯恺要为了自身利益娶蜀王女为妻,还想纳她为妾,那不可能! 她可以去死,去做姑子,但绝不做妾! 不是她不通情达理,而是尊严,是承诺! 冯恺也很烦,他要组建文工营,目的是歌舞表演提升士气,那么可以借鉴的可就多了。 比如后世的那些脍炙人口的歌曲,能唱的人热血沸腾的赞歌! 可现在是几百年前,民歌基本没什么市场,这年头流行的乃是戏曲和小调…… ‘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武锐战士驱虎豹……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翠屏一曲《英雄赞歌》唱完,听得小护士们心潮澎湃,可冯恺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气势,翠屏的歌声婉转绵柔,唱的总感觉少了三分气势,这样是起不到鼓舞士气的作用的。 “唱的不错。”面对含情脉脉看着他的翠屏,冯恺还是鼓励了一句,总不能打击人家的自信心不是…… 随后,得到鼓励信心满满的翠屏又演唱了《我的祖国》《翻身农奴把歌唱》等歌曲,得到冯恺的肯定之后便被护送去了蜀王府排练曲舞去了。 “这针缝的挺好看。”冯恺看着一名大概十六七岁,正在缝猪皮的护士淡笑道:“到底是女孩子心细,这活要是让大老爷们干,估计受伤的大兵都不想活了……” 被调笑的小护士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回话,手上一颤,这针顿时走了样。 冯恺哈哈大笑,又看向一边正在练心肺复苏的姑娘道:“姑娘这手劲不行啊,用力,用力,再用力,噢耶,看来该去先练练锤沙袋……” 小日子过的别说多惬意,现在冯恺左右无事,每次来小院要是不调戏几个清纯可人的小美女,那感觉就是白来了。 结果就是,威风凛凛的武锐军大帅冯恺同志在三百多护理兵的眼里,其威信荡然无存…… 第80章 求婚 “哎……真香……” 冯恺将青丝凑到鼻尖轻嗅,露出一脸陶醉的猪哥相。 “少和我说这些浑话,要调戏去外面。” “又生气啦。” “你是大帅,小女子可不敢生你的气。” 冯恺嘿嘿干笑两声,突然间脸色正了几分。 “嫁给咱……” 于蕊身子猛然一僵。 冯恺依旧在梳着头发,一边梳一边喃喃道:“咱把你从山里面带出来也承诺过,一直想着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你作为天底下最风光的女子成为冯家妇。 这天底下还有谁比皇后这个身份被抬进紫禁城更风光的吗?没有…… 所以咱打算的是等咱哪一天杀进北京城,等咱成了帝王再风风光光的娶你…… 但是咱知道你不想,你的心思咱懂,咱又不是呆子……” “你就是呆子!”于蕊没好气的啐了句。 冯恺呵呵道:“咱原本还觉得自己身为武锐军统帅,大业未成,甚至大军还未出川去征战天下,就忙着娶妻有些说不过去,可这些日子老四那憨货还有老五那阴货有事没事就在咱耳朵边上聒噪……” “这么说娶我不是你本意。”于蕊的脸上浮现出一缕恼意。 这一刻于蕊将女人的敏感和小心眼展现的淋漓尽致。 冯恺就算是恋爱白痴,也知道绝对不能在这样的话题上多做纠缠,于是…… “给不了心爱的人皇后大礼,但十里红妆还是不成问题的……”冯恺呵呵笑道:“如今成都府里正在内江王府的废墟上兴建大帅府,届时咱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入门……” 这一刻于蕊的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整个人似乎都被泡在了蜜罐里面,彻彻底底的醉了…… “咱还在新建的帅府里面给护理营留了足够大的地,还专门为你准备了药材实验室,以后啊,没事你就在咱们这家里鼓捣药草,没准能成为一代女药神。” 于蕊挺了挺瑶鼻,轻哼道:“那朱荷呢?” 冯恺有些无语,这时候难道不该感动的稀里哗啦吗?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蜀王有危机感,想要通过女儿的裙带来拉拢咱,咱坚决不给他这个机会!” 于蕊嗤笑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们都是一个德性,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动道,奴家也不是善妒之人,更不会因为自己妨碍夫君的千秋霸业,你要是觉得朱荷对你有帮助,就一起娶进门。” 冯恺目瞪口呆。 “父亲从小就教导奴家,身为女子当切记三从四德,切不可善妒,要做到贤良淑德,如此才能和夫君举案齐眉,相伴终身,夫君是做大事的,需要考虑的事比奴家要多的多,奴家又岂会使小性子,成为夫君的牵绊。” 冯恺狠狠吐出一口气,感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夫君说的那抗生素和青霉素,奴家配制提炼了很久,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许是奴家太愚笨了些……” 冯恺微笑,他对药理知识不懂,在后世的时候几乎都没接触过中药,当初提出抗生素和青霉素这样的概念,说实话就是给于蕊一个研究的方向和动力罢了。 就算冯恺再不懂,他也知道光凭中医体系想要制造出这两素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毕竟这可能已经涉及到化工,而在如今的大明,别说化学工业,就连基础工业的雏形都还没诞生,想要实现化工类生产谈何容易。 不过为了不打击女药神膨胀的自信心,冯恺淡笑道:“不急于一时,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不是,那么多的医药前辈穷极一生才留下一个能造福后代的药方,你急什么呢?慢慢研究也就是了,如果能研究出来就研究,研究不出来也是无所谓。” 于蕊樱唇未启,想说什么可最终也没开口,小妮子或许从小在山里长大,每日和药草打交道,这骨子里面就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你让他放弃执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呀,可是武锐军护理营的营将,乃是实打实的女将军,把重心放在培养护士专业技能上比什么都强,要知道以后上了战场,这里的每一位护士可都是咱们受伤将士的天使,通过她们的手不知道会将多少垂死的伤兵从鬼门关前给拉回来,这事可比蒙头研究要强的多了。” “那可不是奴家的事。”于蕊扭捏道:“她们缝合伤口,什么心肺复苏,还有那些战场急救可都是你教的,和奴家可没什么关系。” “可惜了……” 于蕊秀眉一蹙问道:“什么可惜……” “可惜你注定是要做皇后的,要不然你肯定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封侯的女子,从而光耀千古!” “尽说疯话……”于蕊啐道:“女儿家哪里有封侯拜爵的道理,能收入列女传就不错了,还皇后,就好像这天下已经是你囊中之物一般……” 冯恺想以秦良玉来举例,但是不妥,毕竟秦良玉被封太子太保、忠贞侯还要等到南明隆武帝时期,现在举例不太合适。 “明朝近三百年天下,已经从骨子里面烂了,三百年代有王者兴,这江山已经到了易主的时候了!” 冯恺目凝成线,肃然道:“官军腐朽,不堪一击,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之辈说起来也是一时豪杰甚至当得起枭雄二字,然而终究难免匪气,这样的人成不了气候,也坐不稳这花花江山! 而咱这武锐军,带甲十万,建制齐全,厉兵秣马,一旦出征,必定能摧枯拉朽一般击碎任何当面之敌,咱乃武锐军大帅,这天下咱不坐,谁够资格坐!” 于蕊当头浇冷水道:“武锐军固然是当世劲旅,可你也不能小觑了天下英雄,你说的那些人固然是贼是匪,可也纵横天下这么些年,岂会是无能之辈,奴家虽是女子,见识浅薄,可也知道轻敌骄兵者必败的道理,你可莫要大意……” “爱妻说的是,为夫谨记教诲……” “又说浑话,谁是你爱妻……” 第81章 这不是有病 “时事半月刊……”酒楼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方亭,里面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汉面前堆着厚厚一叠册子。 册子跟后世a4差不多大,一本册子差不多十几页,印刷不算太精美,看上去价值也不会太低。 “这是什么?”书亭前一位儒生装扮的读书人有些稀奇的问。 “半月刊啊。”老者撇了眼儒生,有些没精神似的应道:“十文银子一份,亏本售卖。” 儒生拿起半月刊,还掂量了一下道:“这纸张不错,十文钱估计也就够个本钱,要是加上内容,确实是亏本。” “买不买?” “买一本看看。”儒生很干脆的掏出十个大钱。 “这钱不行……”老者撇了眼大钱道:“嘉靖通宝十文,你这钱起码得十五文。” 儒生有些生气,他拿出的钱是崇祯通宝,算不上粗制滥造,比起市面上含铅量达到七成的破钱好了不知道多少,也是当前的硬通货,却没想到被一老头给鄙视了。 忍住怒气,儒生翻开半月刊,这一看顿时被吸引住,连忙又扔出五个大钱,把半月刊往怀里一踹,便走进了酒楼。 还没到饭点,此时酒楼的上座率也已经达到了七八成。 酒楼自然也分档次,一般的只能算是饭馆,基本上也不卖什么酒,如今天灾人祸不断,粮食短缺已然到了极致,谁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粮食来酿酒,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但是只要上了档次的酒楼则不存在这顾忌,毕竟川西还算安定,没遭受什么兵灾和天灾,再加上能把酒楼做上档次的,哪家背后没有靠山,可即便如此,酒水也是限量供应,而且死贵,一般人还真喝不起。 儒生乃是成都府本地举子,名叫马恒字持之,已然算是特权阶级,自然不会缺了那点酒钱。 这边厢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一盅酒和几个小菜,他喜欢酒楼的氛围,听听戏,听听市井之声,有时候别有一番乐趣。 “持之兄。”马恒屁股还没坐热乎,便见又一名儒生走到桌前,拱手笑道:“后年会试,本以为持之兄此时已进京准备会试,怎么还未动身……” 这话问的并不唐突,要知道成都距京城路途遥远,而且路上并不太平,十六年的会试要是离得近些的一般提前几个月动身,可要是离的远,提前一年,甚至落榜之后滞留京城不归,准备搏下科的比比皆是。 要知道进京赶考说起来是为了金榜题名,但是不要忘了,举人已经拥有做官的资格,也就是说不管是不是进士,都可以成为体制内的一员。 但是举人成为官员一般都比较低,也就是县丞、典薄一类的八九品小官,能成为一个小县的正印就算不错了,而且还要在吏部侯缺侯选,这要靠什么? 靠人脉,靠银子。 崇祯朝缺钱,卖官鬻爵成风,不过就算官员腐败到极致,但底线还没谁敢轻易去破,这个底线就是买官的人必须要有举人的功名! 秀才都不行,更别说无功名在身的了。 一般而言,举人想要捐一个大县的知县,那起步价都要上万两,而且根据富庶情况,这银子几乎是倍数上涨,至于小县那也得五千两起步…… 于是衍生出一种畸形产业就是所谓的官贷银,也就是举人可以向豪门贵族举贷,然后用举贷来的银子去捐官,上任以后在连本带息把银子给还了。 如此一来,这些捐来的官上任之后能干啥,除了横征暴敛,疯了似的盘剥百姓还能干啥,不这么干怎么还钱,不还钱丢官事小还得还命…… 所以对于举人,尤其是觉得会试希望不大的举人而言,他们不可能等到临考了才动身前往京城,往往提前一年,远的提前一年半更是常态,目的就是去京城结交人脉,去打好关系为仕途铺路。 说话的儒生是名秀才,名姚宗字乐正,和马恒同一年的秀才,不过乡试没能中举,日子过的也很紧巴,先前在酒楼外面看见马恒进来,便也跟了进来,无非是套套近乎,顺便混顿酒喝。 马恒也清楚却也不点破,微笑道:“相逢不如偶遇,乐正请坐,小二再上一盅酒几个小菜。” “那愚弟可就叨扰了。”姚宗呵呵坐下,见马恒面前的册子讶然道:“持之兄也对这时事半月刊感兴趣?” 马恒苦笑道:“闭门苦读书,不知窗外寒暑,这次出来散散心,见此刊便随手买了一本看看。” “那持之兄可买对了。” “乐正看来对此刊颇有了解?”马恒还没来得及细看,不禁有些好奇。 姚宗脸色肃然了三分道:“持之兄可知此刊是何处刊行?” “愿闻其详!” “此乃蜀王府所出之刊,意在让成都乃至四川万民了解时事态势,知道朝廷最新政策,比如朝廷正税和杂税有哪些,如果没有收录之税便是地方官府巧立名目,和朝廷无关……” 马恒诧异道:“如此倒算是一件善政……” 姚宗正色道:“持之兄有所不知,如今蜀王府是个什么情况,别说这成都就算是四川乃至朝廷谁不知道,如今的蜀王不过就是傀儡罢了,现在在成都称王称霸的乃是武锐军的大帅冯恺。” 马恒冷哼道:“乱臣贼子罢了。” “持之兄慎言呐!” 马恒不屑道:“我辈读书人,胸蕴浩然正气,岂能屈服于乱臣贼子淫威之下!” 姚宗感觉这话要被聊死了…… “持之兄可曾想过,既然蜀王都是傀儡,真正做主的是冯恺,那么此刊自然也就是武锐军的手笔…… 按理来说,这冯恺乃是逆贼,那么朝廷之政越是失民心,这天下越乱就对其越是有利,可他此举却无疑是在替朝廷张目,是在撇清朝廷治政之失,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马恒一呆,细思之下,确实是这么个理,朝政越是黑暗,吏治越是腐败,那么当反贼举义之时,自然也就越是能聚拢人心,可冯恺却告诉天下人,横征暴敛的不是朝廷而是地方官府,这不是有病? 第82章 时事世事 “乐正觉得冯贼此举是何用意?” 姚宗皱眉道:“愚弟才疏学浅,见识浅陋,不过也能妄猜一二,在愚弟看来,冯逆此举多半是未雨绸缪,是想收拾民心。” 马恒淡然一笑,微微点头。 “如今礼乐崩坏,乱世已临,大明亡国之像已然彰显无疑,枭雄豪杰,跳梁小丑纷纷而出,都想着要染指大宝,然而群雄逐鹿,却未有如冯逆这般能隐忍者。” “确实。”马恒赞同道:“国之衰亡,魑魅魍魉遍地都是,只可叹国朝三百年天下,时至今日,似已无回天之力,罢了,我等士子妄谈国政无非是自寻烦恼,无益,无益,不谈也罢,说说这半月刊。” “这半月刊分为时事世事、趣闻杂谈和诗词文章,不过最有趣的还是小说连载……” 马恒来了点兴趣问道:“马某还未及看,乐正好好说说。” 姚宗呵呵道:“这时事说的是天下大事,比如洪承畴洪督师兵败辽东,比如李自成等叛逆如今的动向,有意思的是这些世事下面还有点评,分析成败得失,其中说辞不无见地,而世事则是各地发生的事,比如哪里遭了旱灾,哪里遭了水灾,咱们川西各地官府任职官员履历、秉性,就任之后的所作所为等等。” “冯逆了解的这么清楚?”马恒有些难以置信,而且这种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公之于众? 不能怪马恒想不通,其实稍微了解一些大势的人都清楚知道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就是造反的本质是什么? 说的好听一点是为了反抗压迫,中肯一点是为了给自己找条活路,难听一些则是不顾天下大乱也要满足自己的野心,最终的目的就是紫禁城里的那张位子。 土匪流寇什么的不说也罢,可只要是有雄心的,那一定会团结士绅,获取豪门大阀的支持,哪怕门阀早在五代十国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可谁也不会忽视这样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毕竟打天下易坐江山难,没有利益阶层的支持,这皇位岂不就是无根之萍。 什么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于利益阶层而言就是扯淡,因为统治者终究还是要靠利益阶层去统治万民,而普通百姓只要能有活路,能有口饭吃饿不死,向来都是逆来顺受。 统治者才不会去犯傻得罪普天之下的利益阶层,可冯恺弄的这月刊等于是把川西所有官员都曝光于万众目光之下,众官员岂能不深恨之? “据听说冯逆的武锐军中有一个拥兵数千之众的侦察营,这侦察营里的兵潜入到各个州府拥有合法的身份,平日里乔装成什么的都有,专门负责打听情报和搜集官员不法乃至豪绅的劣迹……”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市井之间都是这么说的,不算秘密……” 马恒感觉自己和这世道有些脱节了,而且越来越难以理解。 侦察营想必就是暗探,那么难道不该遮遮掩掩行事? 光明正大的去打探各地官府和豪门大族的事?这也太扯了些。 冯恺这么干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管那么多做甚。”姚宗微笑,端起杯盏敬道:“愚弟敬持之兄。” 马恒心不在焉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那被披露出来的贪官污吏还有恶迹昭着的豪绅,冯逆如何处断的?” 姚宗摇了摇头道:“地方官乃朝廷任命,豪绅大族横行不法,也该由朝廷处断,冯逆一天没竖起叛旗,他拿什么借口处断?固然这川西州府皆处冯逆淫威之下,可冯逆只要想团结士绅,不想自己后方不稳,那他就必定妥协!” “后方?”马恒冷笑道:“什么时候川西成了冯逆的后方了?” “不争的事实罢了。”姚宗叹息道:“朝廷难道不知道冯逆挟持蜀王私编大军,朝廷知道,但是没有办法,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朝廷也担心逼反了冯逆,让这天下的形势更加糜烂。 而冯逆夺了蜀王几百年财富在川西招兵买马,那西郊大营每日里呐喊声震天,可见练兵一日不曾停歇。 论起兵势,武锐军比起李张之流的乌合之众估计不知道强了多少,然而冯逆却极懂隐忍,选择蛰伏于成都,以待天下时变,可笑朝廷担心冯逆举旗,不过是在饮鸩止渴罢了。” “看来乐正对天下时事多有见解,但不知在乐正看来,这时变是何?冯逆何时又会举旗?” “这个难说,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剿灭叛乱,一旦让各路反军彻底做大,恐有不忍言之事,在愚弟看来,或许冯逆已经料定大明必亡,而他等的就是那一刻!” 马恒颔首正色道:“太祖皇帝驱逐鞑虏,恢复汉家山河衣冠,乃人心之所向,大明若亡社稷,这天下想要复明之人不知凡己,谁若亡明,必为心向大明之臣民所忌恨,故而冯逆想要等,等到无法再等之时再图后计。” “持之兄说的是,不过冯逆出兵最大的可能还是朝廷平息内乱进而举兵入川,又或者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窜入四川,迫使冯逆举兵,届时冯逆将蜀王推到台前,又不知是何风景……” “趣闻杂谈呢?” 姚宗呵呵道:“就是一些琐碎之事,和诗词歌赋,小说连载一样都接受民间士子投稿,一旦采用会给予投稿士子稿酬……” “有点意思。”马恒呵呵笑道:“冯逆做这亏本买卖,必有所图,只是我等难知其中深意啊。” “管他捏……”姚宗无所谓道:“现在连载的小说是一位化名兰陵生写的《七剑下天山》,写的那叫一个精彩,让人读之欲罢不能。” “兰陵生?兰陵笑笑生?写《金瓶梅》那个?” “不太清楚……”姚宗愤恨道:“此人倒是会吊人胃口,每半月的连载只刊登三章万余字,每看到心痒处便戛然而止,实在是难受的紧。” “如此马某倒要好好拜读一番了……” 第83章 震撼的周德邦 “大帅!大帅!”老褚满脸兴奋的跑进参赞室。 经过几个月的设定,在众参赞的不懈努力下,武锐的军衔、军功制度已经制定完善,此时冯恺正在对众参赞几个月的心血给予最大的肯定! 见到老褚冒冒失失的跑进来,甚至连门都没敲,冯恺以及众参赞无不一愣。 老褚在武锐军中算是一个异类,要不是儿子求学在外,那么冯恺入成都之初,恐怕就被灭了满门。 谁能想到妻妾被杀的老褚最后不但没死,还成了武锐军的大管家,当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境遇之奇。 或许也正是因为身份特殊,老褚这一年多在武锐军中也是兢兢业业,不管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将后勤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深得军中诸将信任。 现在一向沉稳的老褚竟然会这么冒失,可见必是大事! “怎么了?慢慢说。”冯恺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属下失礼了。”老褚拱手,脸色兴奋不减,径直道:“大帅,周德邦回来了。” “周德邦是谁?” “……”老褚郁闷道:“就是那位有路数联系草原,为咱们购买战马的成都大商。” 冯恺这才想起是谁…… 这就是个黑商,市场价四十两左右的战马,就算加上运费也就五十两出头,可最终武锐军付出一百万两买一万匹战马,比市价翻了一倍。 哪怕蜀王不差钱,可冯恺也是肉疼的很…… 不过话说回来了,市价是市价,有价无市才是常态,对于不差钱严重缺马的武锐军而言,这笔买卖无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把他请进来。” 不一会周德邦进了参赞室,脸上掩饰不住的只有震撼! 说实话,冯恺劫持蜀王行不轨之事,固然是破天的胆子,可在不少人包括周德邦在内,这武锐军就是乌合之众罢了,迟早一天也是被剿灭的货。 但是在这一刻周德邦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进入武锐军大营之后,他看到正在校场上近乎玩命操练的战兵,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令行禁止! 武锐军战兵脸上所展现出来的刚毅、从容、自信,组合在一起就是精锐虎狼之师,这样的军队一旦投入疆场,整个天下都必然在其脚下颤抖! 这一刻的周德邦终于理解为何冯恺会不惜血本,为何明知被宰也在所不惜的原因,但是…… 身为成都大商,周氏家族的产业遍布于大江南北,和地方官府乃至朝中大臣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周家不少子弟乃至资助的贫寒士子都已经步入仕途。 所以周德邦根本不担心自己替冯恺私买战马这事会被清算,这就是豪门大族的底气! 然而现在周德邦突然间有些怕了…… 因为大明辽东战败,境内反军如火如荼,这些无一不在宣示着大明王朝已然走上了陌路,而改朝换代就意味着秩序的重建,意味着旧有的贵族将会跌落尘埃,同样预示着无数的豪门将会破灭! 冯恺,武锐军,兵强马壮,十万虎狼之兵,已然具备了争天下的底气,如果有一天冯恺真能夺了天下,或者据四川为王,那么自己坑了他一把,冯恺会不会找自己算账? 没容周德邦胡思乱想下去,冯恺已然起身大笑道:“周东家数月奔波,辛苦了,来,请坐。” “啊?岂敢岂敢。”周德邦连忙推辞。 冯恺摆手道:“武锐军自有法度,但军法对的是不守规矩的兵,可不会对待朋友,周东家劳苦功高,对咱武锐军帮助甚大,客气作甚。”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客气,客气。”冯恺大笑道:“周东家乃蜀地大商,咱以后还多有仰仗的地方,只盼周东家日后不要嫌咱烦就好。” 周德邦诧异的无以复加,只能连称不敢。 “周东家,这战马……” 谈起正事,周德邦肃声道:“在下前往草原联系到叶尔羌汗国的阿布都拉哈汗,最终为大帅购得战马一万两千匹,不过大帅也知道,乌斯藏不好走,中原又在乱战,所购战马数量庞大,阿布都拉哈汗不便派军大举入境,因此这战马将会分三批入境,叶尔羌汗国负责格尔木到玉树入川,入川后由大帅接收输送来成都。” “可!”冯恺当即拍板笑道:“周东家可是解了咱的燃眉之急啊,有了这批战马,咱这武锐军之战力必然猛增,来日纵横天下,必然所向披靡!” 周德邦身躯微微一颤。 “老褚。” “属下在。” “安排酒宴,咱为周东家接风洗尘。” “岂敢,岂敢。”周德邦连忙起身,然而冯恺却没给其拒绝的机会,洒笑道:“咱这个人呐,对敌人绝不心慈手软,就好像那什么狗屁内江王,咱照样能把他王府给炸平了,可对待朋友,那绝对是掏心窝子,周老哥无需和咱客气,咱呐诚心实意的想和周东家交个朋友,周东家该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周德邦心态已经变了,再加上冯恺这番隐隐透出威胁的话出口,只能心下一横道:“大帅既然不嫌周某浑身铜臭,那周某自是求之不得。” “这就是了嘛。”冯恺大笑。 一路到了食堂的宴客厅,中途看见今日轮值在后厨帮忙的几百战兵,周德邦再次震撼。 周德邦觉得武锐军的伙食没准比寻常富户家都要好! 看看那一扇扇被片好的肥腻腻的猪,那被拔了毛等着下一步处理的鸡鸭,还要那如山般的菜蔬…… 都喜欢用锦衣玉食,烈火烹油来形容富裕,那么武锐军当真是富呐。 其实最直观的感受还是来自于这西郊。 现在的西郊实在是太繁华了,其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府城,这里出现了数不清的商铺,周家都有几间店铺坐落于此。 而武锐军自己还在西郊开办了养猪场,养鸡养鸭养驴羊,加上外部输入,武锐军已经完全保证了充足的肉食供应! 这一切的改变不过区区一年多的时间罢了,可周德邦知道之所以能达成这一切,绝对离不开冯恺的背后推动! 第84章 借势 全盘规划,未雨绸缪,练兵有方,胆大心细……毫无疑问,冯恺已经具备当世枭雄能够具备的所有优点! 胡思乱想间,周德邦便被冯恺拉到位置上做下,同席的只有他熟悉的老褚和不太熟悉的徐老五。 “来来来喝酒。” 酒过三巡,冯恺笑道:“周家乃川境豪族,扎根成都府两百多年,这店铺生意遍及大江南北,和草原、西域都有贸易往来,当真是商道翘楚,冯某佩服的很呐。” 周德邦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做生意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以周家的体量,寻常宵小自是不敢觊觎,就算是官府乃至四川地界上的勋贵都多少要给周家一些薄面,毕竟这么多年下来,早已经是盘根错节,加上周家祖上余荫和族人在官面上的实力,谁敢等闲视之? 可冯恺不一样,这就是个疯子,敢以区区几十人就控制蜀王,敢招兵买马让朝廷都奈何不得,敢轰王府打县城……他会在乎区区一个周家? 被这样的毒蛇盯上,周德邦可以肯定就算周家不可能覆灭,至少也会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现在周德邦有些后悔为何要多事,现在好了,仿佛上了贼船。 心下一横,周德邦放下酒杯,冷肃道:“大帅有什么话不妨明言,如果是要周家资军,周某做主捐五万两,这次贩马所得利润,分文不取便是。” 冯恺一怔,叹道:“看来在周东家眼里还是不把咱当自己人呐,这心里面还是觉得咱这武锐军就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匪贼。” 周德邦不知道该如何回这话,似乎不管怎么回应都是错的。 “不管怎么说,武锐军也是以蜀王的名义征募,是为了保护成都军民所建,那么至少在名义上而言,武锐军勉强也能算得上是官军,既然是官军,那么有些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周东家你说是不是?” 周德邦略微松了口气,只要冯恺真的能守规矩,那么这事就好办了,可这话能信? “武锐军保境安民,让众反贼不敢觊觎川西,我等百姓自是感恩。” 冯恺呵呵笑道:“蜀王府三百年积累的财富,编练出武锐军,可武锐军毕竟拥兵十几万之众,打造兵械,人吃马嚼,消耗何其巨大,蜀王府就算有金山银山,总也没有坐吃山空的道理。 咱如果这心里面把自己当成匪,那咱永远都只是贼,如果咱是贼,那么没银子了去抢去勒索也就是了,不行把这成都府里的大户全给抄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贼,那咱武锐军就是正儿八经的军队! 不能抢不义之财,也不能坐吃山空,咱更觉得这银子不是省出来的,那就不是节流的事,既然不节流那么就要开源不是?” 周德邦感觉自己快被绕晕了,但想想又觉得不寒而栗! 刚才冯恺说了,他不抢不义之财,可这财要是不义而得呢? 周家家大业大,更懂得如何保证家族的传承于繁衍之道,这么多年以来,每一任家主都会拿出不少的银子来修桥铺路,建学赈灾等等。 倒不是说做什么善事,也不是求什么心安,只是为了表面落个行善积德的好名声罢了。 所以冯恺真要讲规矩,那么就没有对周家下手的道理和借口! “这么说,咱这开源也是想做做生意,但是呢?咱在商道上可是两眼一抹黑,自己要操刀子下场,虽然咱可以保证不会亏本,但是过于费事,因此咱想借一借周家的势!” 周德邦正色道:“大帅要如何借势?” “简单!”冯恺洒笑道:“咱让武锐军的作坊鼓捣出了些新产品,想要通过周家的门路对外售卖,两种方式,一种是利润二八开,咱拿八,周家负责卖拿二,还有一种就是周家负责从咱这拿货,怎么卖,卖多少和咱没关系。” 周德邦感觉冯恺太过于儿戏,而且八二的分成,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傻逼。 “大帅打算做什么生意,卖什么货物?” “自然是新奇能赚大钱的物事,不过还在试验阶段……” 周德邦委实无语。 “不过在这之前,咱打算开间票号。” “票号?” “嗯,就是做放贷和存储业务的票号,但是咱手上没专业人才,所以……” 周德邦眉头紧锁,票号、银号、银庄、钱庄,说起来都大同小异,业务多有重叠的地方,主要还是为了省去携带大量白银从而造成的不便。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用途就是放贷,放贷除了给大户周转一下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小民放贷。 给小民放贷收取高额的利钱,利滚利之下,小民还不起就只能以田地妻女来还,进而达到土地兼并的目的。 这种事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也算不上秘密,但是没有办法,对于那些家无余粮,没有能力应对天灾的贫苦百姓而言,遭了灾还要缴纳赋税,缴不起税就会被官府压迫,那么只能借贷,最终卖田卖地再把自己给卖了。 这也是大明为何隐户甚至要比在籍人口还要多的多的根本原因,因为成为投献土地,最后隐户就能合理避税,实现半自耕农和地主的双赢。 周家也有钱庄业务,但是周家的主营业务包括丝绸、蜀绣、布匹、茶叶、瓷器等等,其名下粮铺少的可怜,再加上蜀地少田,所以别说周家,就是整个川蜀,土地兼并其实都不算严重。 更何况对于周家而言,拥有足够多的正当生意,为什么还要赚丧良心的银子,进而败坏自己的名声? “在下可以支应给大帅几位大掌柜,让大帅把票号的架子给搭起来,但是恕在下直言,票号的生意可不太好做,而且想要做大更难。” 冯恺大笑,现在谈的太深毫无意义,于是继续把酒言欢,直到将周德邦喝的伶仃大醉,冯恺这才安排军士将其送回成都周宅。 下雪了…… 冯恺看向天空稀稀落落的雪花,崇祯十四年末的天气似乎格外的冷…… 第85章 识相 崇祯十四年即将过去…… 这一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年初李自成破洛阳杀福王,张献忠破襄阳杀襄王,三月督师杨嗣昌死,五月李自成围开封,丁启睿接任督师,败张献忠,解开封之围。 不久后,奴酋黄台吉大举进犯山海关,崇祯调集十几万大军驰援,八月,松锦决战,明军大败,主力部队大部被歼,蓟辽总督洪承畴被困于松山。 九月,李自成部于项城聚歼明军数万人,杀陕西总督傅宗龙。 十二月,李自成部再围开封…… 冯恺的出现在川西扇动的蝴蝶翅膀终究还是没能改变历史运行的轨迹。 朝廷或许是无心他顾,所以只能听之任之,而那些个反王要么是因为成都太远,蜀道太难加上消息闭塞和自顾不暇,所以根本不会在意。 而且就算在意又能如何? 对于朝廷而言,冯恺还没竖旗造反,那么在当前的形势下也乐得拖延,至少这个时候的崇祯还不敢逼反了冯恺,从而让天下局势更加糜烂。 对于各路知晓冯恺存在的义军首领而言,武锐军终究还是以蜀王的名义拉出来的人马,冯恺就算胆大妄为,可终究没扯旗,那么都不能算是自己人,说不定冯恺打的是招安的念头,那么以后没准就是敌人! “崇祯十四年结束了,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冯恺叹了一声收回目光。 “大帅打算出川?”徐老五有些激动,在他看来,李自成之流不过是盗匪,自然难成气候,大明若亡,也必然亡于武锐军。 “时候未到。”冯恺摇头道:“就算没有咱们武锐军,骨子里面已经烂了的大明也必亡天下,这是大势,内有群狼外有猛虎,朝廷腐败,天灾不断,大明已然没有半点生机。” 徐老五有些不解,在他看来,天灾多了,终究还是会过去,至于腐败……只要崇祯肯下狠手肃清吏治,那么未必没有整顿朝纲的机会,还有关外女真就那么点人,又有雄关作为屏障,大明或许会败,但女真想要入主中原,那就是个笑话。 在各路反王不足以覆灭大明的前提下,徐老五实在想不通冯老二在等什么,要知道现在武锐军从高级将领到参赞处都一致认定,率军出川,角逐天下的时机已经成熟,完全没有继续踌躇下去的必要。 但是谁也不会反对冯恺的决议,毕竟老弟兄们都是冯恺从死地拉到成都来,而控住蜀王,夺蜀王之财,编练武锐军,以及武锐军能有今天,完完全全都是冯老二的手笔,老弟兄们都服气。 至于参赞处这样的幕僚机构,也早就被大帅的战略眼光和决策力所蛰伏,所以冯老二觉得时机未到,那么就肯定没到! “二哥为何想要做票号?” 冯恺笑道:“因为华夏少银呐。” 徐老五直接懵逼。 冯恺没有解释,因为他的这句话说的更长远,就算解释,估计这天底下能听懂的人也不会太多。 华夏地大物博,尤其缺乏贵金属资源,这是后世得到公认的事实,矿产资源少,再加上华夏百姓一直信奉财不露白,真要拥有大量财富,也喜欢防患于未然。 说简单点就是把藏起来,藏的办法一般都是埋…… 埋地窖里面,埋茅厕底下甚至埋祖坟里面…… 这么做的目的是,比如家业哪天衰败,后世子孙还能凭借这些财富东山再起,或者干脆就是守财奴,比如蜀王…… 只可惜如此一来,市面上流通的贵金属自然就会越来越少…… 还有就是钱币的粗制滥造,为什么百姓都喜欢嘉靖中期铸造的嘉靖通宝,为什么鄙视崇祯通宝? 因为崇祯通宝就是垃圾,而这又是金属铸币不可能避免的弊端。 所以发行纸币,将贵金属作为战略储备是国家必须要走的路,但是想要发行纸币实在太难。 宋代的交子和大明的宝钞无一不是因为政府信用破产而失败,尤其是宝钞,在百姓的眼里甚至连废纸都不如…… 想要发行纸币除了要有经济学知识,最重要的则是信用坚挺,要让老百姓能够接受和认可,认为纸币的价值是和贵金属等值,那么纸币凭借便利性,自然就能取代贵金属成为市场主流货币。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冯恺要做票号,实际上就是为了完成原始积累,慢慢建立起属于武锐军的信用,然后慢慢扩散出去,通过一系列的经济手段和政策来让百姓接受然后认可。 路漫漫其修远兮,急不得。 雪花纷飞,寒风凛冽,然而武锐军的常规训练并未停歇,每一位战士似乎也都习惯了,别说下雪,就算是倾盆大雨,一旦紧急集合的号角一响,所有的战兵也必须在限定时间内抵达校场,这就是军纪! 在紧急集合上面吃过亏的兵实在太多了,现在早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晚上睡觉基本上没谁敢睡死过去…… 二十几匹战马呼啸而至,当头的将军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到了冯恺近前抱拳道:“末将见过大帅。” “梁将军辛苦了。” “能得大帅不弃,乃是末将的造化,何来辛苦。” 冯恺大笑,他喜欢识相的,比如梁岚。 梁岚杀龙文光纳投名状,基本上已经获取了冯恺的信任,再加上武锐军最缺的便是骑将,因此冯恺便将训练骑兵的重任交给了他,并且许诺组建骑营由其担任骑营副将。 骑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过战马一天不到,骑营终究只能是镜花水月,可如今战马快到了! “梁将军这些日子操练出多少控马娴熟之兵?” “回大帅,末将在军中选了三千适合成为骑兵的战士,如今能够熟练操控战马的骑兵差不多有三百。” “终究还是战马太少,轮番训练,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 梁岚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实情。 “告诉梁将军一个好消息,咱们的战马快到了,不过需要自己去川西北的玉树提,梁将军可愿跑一趟?” 梁岚大喜道:“末将求之不得!” 第86章 棉纸 和练兵如火如荼却封闭的西郊大营,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西郊集市比起来,要说最热闹,干劲最炽烈的还是军工作坊区。 如今的军工作坊区域比起初建之时已然扩展了好几倍,养活了近三万劳工。 这里是真忙,绝对不养闲人,想偷奸耍滑趁早滚蛋,想聚众闹事……那不可能…… 这里也是真正的花银如流水,炼铁、锻钢、制甲、兵器、火器、成衣……但凡涉及到军事的制作物,这里几乎都能找得到! 军工作坊和牲畜饲养,俨然已经形成了武锐军后勤供应的完整产业链。 数九寒天,却有数不清的壮汉赤着膀子卖力的干活,身上冒出的热气,早已经驱散了严寒,充斥着另类的力学美感。 和冷饿交加、穷困潦倒比起来,有一口饱饭吃,还能有工钱拿,苦点累点算个什么事? 武锐军办事公道,只要肯卖命干活,绝对不会短缺口粮更不会少一个铜子的工钱,而且是品相极好的铜钱,其含铜量高达九点七成以上。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铜钱不是历代皇帝的通宝…… 铜钱的正面是武锐通宝,背面则是蜀王府制,俨然是武锐军自铸之币! 要知道私铸钱币乃是杀头的大罪,民间就算私铸便是伪币,充斥着大量烂币。 现在市面上大量的劣币,比如崇祯通宝,官府所制的崇祯通宝已经够烂,但是民间私铸的则更烂,铜比含量甚至能低到发指的四到五成! 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大量的劣币自然导致崇祯通宝的大幅度贬值,真正品相好的嘉靖通宝甚至一钱能兑两到三钱,品相差的也能兑一个半,没办法,因为吃香,所有市场上也充斥着大量的伪造嘉靖通宝。 然而伪造终究还只是伪,可武锐军的钱完全就是新币,新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诞生? 答案是换皇帝…… 皇帝死了,新的皇帝继位,那么新铸之币自然而然会改成新帝的年号通宝。 可现在崇祯还没死,武锐军就以军名冠以币称,很显然,这又坐实了一项谋反实证。 然而百姓不会管这些,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只要铜子的品相好,还能流通,那么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他们自然而然也就更容易接受。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市面上流通的武锐通宝少的可怜,不是冯恺铸的少,而是拿了武锐通宝的百姓要么自己留了下来,要么就是被刻意回收了。 被回收掉的武锐通宝必然是被融了然后制造劣币,从而赚取差价,这也是奸商一贯的手法。 所以对于想要发行纸币,制约不仅仅只是信用,还有如何防伪更是重头戏,防伪做不好,必然会出现大量的假币,进而让纸币的信用破产,最终沦为废纸。 如何防伪是一门大学问,说穿了就是制作工艺,比如纸币的用纸,在后世的纸币采用棉木制造,含棉量高达95,造出来的纸币光泽鲜亮而且耐磨损,即便泡到水里面只要不揉搓也不容易坏。 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防伪标识,说白了制造纸币就是和假币贩子斗智斗勇的过程,很难,但可以尝试,而且冯恺一直在尝试。 现在冯恺手里面拿着的就是一张纸币,也不能说是纸币,仅仅只能算是造币的纸! 这年头造纸基本都是采用的麻、竹、木等等融合而成,麻是很普通的亚麻、黄麻等等,竹自然是普通的竹,木就多了,什么枫木、桦木、榕木,什么红松、铁杉等等。 或许一些特殊的纸掺杂了少量的棉,但绝不是主流,因为棉质柔软,用于造纸拥有太多的技术难题,而且成本相对用麻用木要高的多,所以基本上没那个必要。 华夏最不缺的就是工匠精神,冯恺找来的这几个造纸匠连续研究了快一年,这一年中什么别的事都不用干,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用棉花造纸,没有后顾之忧,还不用太辛劳,月俸还丰厚,这样的活对于几名造纸匠来说简直算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岂能不尽心尽力。 前前后后试验了数十上百次,最终造出来的棉纸质地绵韧,色泽光亮,尽管还远远达不到后世的程度,但是凭借当前的手段想要仿造几乎不可能。 而棉纸本身就是最好的防伪手段之一,毕竟质地不同,只要体验过的一上手就能感觉的出来真假。 “可还有改良的空间?”冯恺笑问。 为首的造纸匠焦封有些恍惚,这最新的棉纸几乎倾注了整个造纸作坊十几名造纸匠的心血,能造出这等质地的棉纸,可以说已经让他们极其满意,然而冯大帅似乎还是觉得不行…… 可惜他们不知道冯大帅评判的标准是以后世纸币为准绳,要是知道,估计老血能喷三丈远…… “大帅对这棉纸可是不太满意?”焦封小心翼翼的问。 “倒也不是不满意,焦先生也知道,咱要造这棉纸是为了以后造纸币,自然是要精益求精,纸币越精美,仿造难度越大,质地越好,自然也就越好,不过发行纸币还早,那么能改良就改良,实在改良不了,就大量制造。” “老朽明白了,老朽一定和诸位匠工们继续努力,寻找改良之方。” “咱看好你。”冯恺呵呵笑着拍了拍焦封的肩膀。 其实焦封很难理解为什么冯恺非要造纸币。 纸币……宝钞可不就是废纸,花这么大的心血造纸币却很难被民间所认可,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不过说到底他也就是个造纸的,知道什么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能问。 勉励了一通,冯恺离开造纸作坊,造棉纸只是第一步,后面的印刷,防伪标识等等才是重头戏,不急于一时。 “二哥不去炼铁区转转?” 冯恺脚步一顿,笑道:“没什么看的,保证充足的铁矿石和生铁,该怎么练怎么练也就是了,咱去转又不能提升产量,看了作甚。” 这不是虚话,如今炼铁作坊采取的是土高炉坩埚炼铁,效率比更土的炼铁法子高了不少,但是在冯恺眼里也就那样,毕竟没有电力、没有真正的高炉、转炉,想要让炼铁方式实现跨越时代的发展,基本上没有半点可能性…… 第87章 小六之恨 冯恺一直以来最为关注的还是军工制造,毕竟拥有能够横跨时代的火力,那么战争的难度将会被降到最低! 然而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太骨感…… 甲胄以及冷兵器不需要冯恺关注太多的精力,论起打造这些,他这个现代人的眼光要比古代工匠差多了,甚至根本没有可比性。 对于拥有丰富经验的工匠而言,并不是他们想去制造烂货,而是不得不造破烂。 但是对于武锐军而言根本不存在这种说法,冯恺的要求很简单,他提供铁匠们需要的一切,而铁匠们带着劳力干活不需要考虑其它任何因素,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精益求精! 最精良,防御力最好的甲胄,最锋利的兵刃就是冷兵器作坊唯一该去追求的事,他提供了能提供的一切资源,满足冷兵器作坊的所有要求,这要是还锻造不出合格的产品,那么便是工匠的无能。 武锐军作坊不养闲人更不需要也不可能花大价钱雇佣无能之人。 冯恺关注的重点一直都是火器! 身为后世人,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火器的重要性,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知道犀利的火器在战争当中份量有多重! 但是再关心也没用,甚至他给造火器的工匠提出了很多理论,让那些个工匠惊为天人也没用,理论终究是理论,想要成为现实,光靠反复实验都没用,或许能造出一两支,但是批量生产没有可能,不能批量,难不成到战场上当狙击手? 似乎也可以…… 总之在材料问题不解决,工艺问题不解决,锻压技术不解决,化工问题搞不定的前提下,做梦都得有个限度…… 当然这些问题迟早都能解决,但是冯恺等不了那么久,武锐军更等不了。 不过现如今的武锐军火器也绝非是明军所能比的,后膛、燧发、纸包弹、颗粒火药、木柄手榴弹、土制地雷,链弹、开花弹这些工艺要求不高,完全能够流水线制造的火器,已然大批量制造,并且广泛运用到了日常训练当中。 而这些让冯恺不怎么满意的产品,却已经成为诸将和众参赞认定武锐军已经具备征战天下,甚至称雄天下的资本。 刻苦训练,严明军纪、犀利军工、精锐虎狼,这样的军队如果还不能称雄天下,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但是冯大帅一直没出兵的打算,诸将也只能忍! 不过诸将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武锐军十余万步卒固然强悍,但是骑兵机动力量终究还是短板,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是没有能够快速突击和追击的力量,想要扩大战果很难。 而且大帅一直在培养骑兵力量,那么等到战马入营,锤炼出一支合格的骑兵力量,那么就该轮到武锐军悍然出川了。 就是不知道当骑兵练出来之后,冯恺如果还是不肯出兵,诸将会不会急出神经病,那就不得而知了。 “二哥!”冯恺前脚刚迈出火药制造作坊,就迎面碰上了方小六。 两年时间,方小六已然彻底蜕去了脸上残存的稚气,十八岁的壮小伙,满身的刚毅,还有那眼中消弭不掉的恨! 方小六,祖籍河南许州,父母都是老实本份的农民,河南遭了灾,家里交不起官府的税,最后便只能去向大族借贷偿租,又因还不起贷,家里仅有的几亩薄田被大族豪夺。 没了土地就只能卖儿卖女卖妻卖自己给地主当家奴,最终方小六的姐姐被主家欺辱,其父心疼闺女硬拦被活活打死,其母想不开跳了井,那个时候的方小六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干不了什么活,主家也不想养这么个和自己有杀母逼死父亲大仇的孩子,于是暴打之后以为死了便扔去了乱葬岗…… 也是小六命不该绝,当时张献忠率军攻打许州,而高英部正好路过乱葬岗,见到还在动的‘尸体’便将其救了下来。 按常理来说,高英比小六大了十几岁,收其做义子完全不成问题,然而在大明,义子基本上等同于家奴,张献忠自己收义子却不喜欢自己部下收,于是高英就认了小六为义弟。 成为义弟的小六,拼命跟高英练武,逢战更是冲锋在前,久而久之倒是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但是谁都知道小六之所以要这么拼命,目的就是有一天能回许州报杀父杀母之仇。 当张献忠兵败玛瑙山,高英断后战死之后,方小六的刻骨仇敌就又多了一个……左良玉! 仇恨就如同一团火焰,时时刻刻在方小六的心里面燃烧,如果说整个武锐军谁最迫切想要出川,那么必是方小六无疑! 为了压制小六的性子,冯恺没有给其安排任何实质性军职,只是让其挂名自己的亲兵统领,不过很显然满脑子报仇思想的方小六绝对算不上是合格的亲兵统领,于是冯恺便将其安排在蜀王府。 名义上是看守软禁的众官,实际上就是给他地方单独练武,蜀王府地方够大,想要泄愤的话,就算杀几个官,冯恺也不会介意。 却没想到,武痴竟然会主动离开蜀王府。 “何事?” “蜀王要见二哥。” 冯恺微怔,在蜀王心里面,估计他冯恺和凶神厉鬼没多大区别,往日里是能不见就不见,宁肯躲在宫里面醉生梦死,也不打算出宫一步,却没想到会主动要见他。 “那便去见见。” 蜀王已经在外殿等候多时了…… “殿下要见本帅,想必是有要事?” 蜀王一张脸强颜欢笑的跟菊花似的道:“小王能有什么要事,只是……只是……” 冯恺眉头紧蹙,他真不清楚蜀王能找他有什么破事,要知道这天底下但凡发生的大事,他都会派人递进宫,目的自然是要让蜀王认清形势。 现在大明还有两年气数,蜀王难不成就急不可耐了? 只见蜀王似是将心一横,道:“不怕大帅笑话,小女朱荷上次见过大帅之后便被大帅虎威所摄,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只说此生不嫁大帅,宁肯剃度做个姑子,如今更仿佛是得了癔症……” 第88章 豁出去了 “二哥,我有些尿急,先去如厕。”徐老五见势不对,当场尿遁。 “我去练武了……”方小六闪。 “殿下莫不是拿本王寻开心?”冯恺冷哼。 蜀王叫屈道:“小王所言句句属实,绝非和大帅说笑。” 冯恺自然不会相信蜀王说的这些,想来是那天他来选文工营女兵的时候见到天姿国色的朱荷有些失态,所以让蜀王觉得自己对其女有了觊觎之心。 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冯恺也非圣贤,自然不会例外。 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大业未成! 他即将迎娶于蕊,是为了给人家一个交代也是为安其心,可蜀王女? 纳妾?以他如今的威势,真就纳郡主为妾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这让军中弟兄怎么想? 当大帅的手中刚有了逐鹿天下的本钱,就开始贪图享乐,不但要娶妻还要纳妾? 军中弟兄嘴上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这心里面或许会想,你冯恺还没称霸天下,就忙着享受女色,这样的统帅当真能率领他们夺取大明的江山? 至于蜀王的心思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安全感缺失,想要通过女儿来保证冯恺起兵之后,甚至真的夺了江山之后,能善待蜀王府,能履行承诺,保朱家宗庙香火不绝。 “殿下该知道本帅已有未婚妻室,而且明年开春便会完婚,难不成殿下要让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给本帅当妾?” “愿意!” 冯恺:“……” 这咋滴,豁出去了啊? 转念一想,冯恺也算是想了个通透。 很显然,蜀王自己也知道,现在他已经和冯恺和武锐军绑在了一块,冯恺迟早是要造反的,那么如果败了,蜀王府必然被崇祯清算。 可冯恺若是胜了,十有八九就是改朝换代! 和皇室的利益比起来,蜀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保全自己! 也就是说,他宁肯冯恺亡了大明,然后履行自己的承诺,也不愿意看见大明能胜,然后反手让蜀王府灰飞烟灭。 人性的自私自利在这一刻的蜀王身上俨然体现的淋漓尽致。 退一步说,蜀王就算说的再冠冕堂皇,他也不可能真的想让自己女儿给人做妾。 不管怎么说朱荷都是正儿八经的郡主,给人做妾? 丢的可不只是蜀王府的体面,丢的是朱明天下的体面! 可万一冯恺真能成事呢?那前朝的郡主成了新朝的妃子,那似乎也没什么丢脸的。 “咱暂时不能纳其为妾!” 蜀王的脸上有种莫名的失落,主要是他有些想不通血气方刚的少年是如何抵御住美色的诱惑的。 “不过咱对郡主确实观感不错,那么……”冯恺笑道:“等咱觉得时机合适的时候才迎郡主进门!” 蜀王大喜过望。 “明年龙抬头,咱要迎娶于姑娘进门,届时……” “大帅若是不嫌弃小王,小王愿认于姑娘为义女,奏请朝廷为于姑娘上尊号!” 冯恺愕然,这老家伙一手算盘打的确实精,不过这个提议好像也不错。 “可以。”冯恺点头道:“不过朝廷算个什么东西,咱的女人还需要他们册封?” “大帅说的是,那就大帅给定个尊号?” “待咱想好了再告诉你。” 蜀王连忙答应,这简直就是天降大礼包,差点没把他砸晕了过去。 “对了,咱接到最新战报,李自成已经二围开封。” 蜀王颤了一下,尽管他和什么福王、襄王还有镇守开封的周王之间的血脉已经疏远到了可以忽略不计,但毕竟都是太祖子孙,难免也会觉得兔死狐悲。 “不过丁启睿如今风头正盛,他不可能坐视李自成再破开封杀了周王,否则崇祯不会放过他,因此丁启睿一定会不惜一切救援开封,再加上周王颇得民心,只要同心协力,这次李自成多半也是无功而返。” 蜀王略略松了口气。 “可惜的是李自成如今大势已成,而丁启睿所督的明军却为了拥兵自重而各怀鬼胎,长此以往……不谈也罢。” “那大帅打算何时领兵征战?”蜀王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个埋藏在心中长达一年多的疑问。 “这个不好说。”冯恺呵呵笑道:“静待时变,不过咱要拥立殿下登基,那得等崇祯死了才行,那样咱们出兵安靖天下才名正言顺,否则就得寻另外的借口。” 蜀王沉默。 “殿下只管安逸待在王府,这天下有咱去打,还不至于让殿下劳神费心。” 蜀王嘴角直抽,这天下当然是你打,他充其量就是个傀儡,而且最后结局难料…… 安抚了蜀王这块金字招牌,待其回宫后,徐老五立即冒了出来,劈头盖脸问道:“二哥不会打算娶蜀王之女,那于姑娘……” “咱说娶郡主让于姑娘做妾,你们这些老弟兄能答应?” “不答应!” “那不就完了……”冯恺呵呵道:“别说老弟兄不答应,就是咱自己也不答应,于蕊可不光是咱恩人,咱对她是有感情的……” 徐老五松了口气,老二要是真因为蜀王女的姿色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因素就对于姑娘始乱终弃,那老弟兄们多半要和他离心离德了。 “咱即将迎娶于姑娘,以后她就是咱武锐军的主母,不过咱方才想过了,光咱一个人成婚可不像话,这样,咱们来成都的老弟兄还有军中营卫一级将领全部把婚事给咱办了!” “啥?”徐老五傻了。 “营卫一级的办完再去考虑团一级,在咱们武锐军,只要军职达到团级,军衔达到校级就可以成家。” 冯恺斩钉截铁道:“军中的民族思想和家国观念一直在普及教育,但是这年头当兵的说到底文化素养都不高,甚至不少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周整,所以说再多的大道理用处还是不大,因此要用最朴素的思想,最简单的办法。” 徐老五知道这是冯老二又冒出什么标新立异的想法了。 “多宣扬一些在大明治下百姓的惨状,多说说各地士绅的残暴不仁,讲讲这天底下的百姓为何要造反,说说对他们而言从军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第89章 追求 徐老五有些郁闷…… 当兵的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怕死,但是真怕上课,好在没让他们认字,否则真个是生不如死了。 现在冯老二又来新章程…… “在战士们眼里,说卫国倒不如说保家,告诉他们从军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妻儿父母被官府被士绅欺负,当兵就是为了当兵灾来临之时,能够护翼家人的安全,身为男儿身为一个兵,如果连自己妻儿都保护不了,那就是个没卵子的废物!” “我明白了。”徐老五暗叹,道理很简单很浅显,但是足以激发起当兵的血勇,能让战士们厮杀疆场,舍生忘死! 好手段,冯老二几乎将能考虑的一切全都考虑了进去。 “营卫一级将领不算多,要安排婚事的话想来不难,可团一级可就多了,一时半会哪里去找这么多适婚女子?” 冯恺觉得徐老五十有八九是读圣贤书把脑袋读秀逗了,整个就是一榆木疙瘩。 “生活无着的女子多了……”冯恺无语道:“咱们护理营是怎么组建起来的?去府城里面贴告示,在半月刊上登消息,就说咱们武锐军的将领开展第一批次征婚,把需要成家的将领年龄、籍贯、军职、军衔,每月的军饷数额等等全部写清楚,让府城家有女子的踊跃报名,机会不多,先到先得。” 高,实在是高! 别的不说,光说这营将每月三十两,卫指挥每月二十两的饷银,还不包含补助和福利登出来,这成都府的大姑娘估计都得抢破头。 冯老二拨弄人心的手段当真是越发娴熟了…… 徐老五领命而去,没过多久,武锐军炸锅,成都府炸锅…… “二哥要给咱找媳妇?”袁老四大眼瞪小眼,一脸的震惊。 “大仇未报,何以家为!”方小六对娶老婆没半点兴趣。 “我喜欢屁股大的,好生养,能养儿子。”瘦猴嘿嘿贼笑。 “就你这小身板,屁股大的坐死你。”袁老四啧啧上下打量侯关的雄躯。 “你狗入的是不是想打架?”瘦猴怒了。 “有种不带跑的!”袁老四不甘示弱,论匹夫之勇,这武锐军中能让他服的没几个,但是肯定不包括瘦猴。 但是他娘的这狗入的就是属泥鳅的,滑溜的很,武力比拼从不跟你正面交锋,凭借灵活的身法,把你累个半死之后再对你发起致命一击,委实讨厌的很。 “大帅咋想的,这大业未成,怎么就想着要给咱找婆娘?”前锋营营将,也是入川老弟兄之一的禹弘难以理解。 “想知道?”徐老五卖了个关子。 “这不废话!” 在冯恺那妖孽面前,徐老五感觉自己就跟他么弱智没两样,可在这群老弟兄跟前,智商的优越感顿时爆棚,恍惚自己就是诸葛武侯在世。 “以我看来啊……”徐老五嘿嘿笑道:“都是一起入川的弟兄,现在大帅要和于姑娘成婚了,而你们却一个个的还是光棍,在大帅看来有些说不过去……” 袁老四不服道:“这有啥,于姑娘可是咱们武锐军的大恩人,名正言顺的主母,以后成婚是成婚,现在早一点也是成婚,还能给于姑娘一个交代,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老弟兄,谁会有意见?” 瘦猴点头:“这话咱赞同老四的,谁要敢不爽就趁早滚,咱们没这样的弟兄。” 徐老五打开折扇,也不管是不是天寒地冻,径自摇了摇,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道:“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就是大帅怕你们绝后。” 这话出口,被召集来的老弟兄们顿时沉默。 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以前要么是大户家的佃户,要么就是豪门士绅的家奴,自耕农甚至半自耕农那是一个没有。 张献忠乱战天下,杀了无数大户豪绅,然后他们这些人就被裹挟或者主动投靠成了反贼,至于家人…… 反军过去,便是一片白地,百姓无以为生,便只能追随反军转战南北,这也是反军屡剿不灭,反而很容易滚雪球一般壮大的根本,可实际上说起来这雪球大多数也只是炮灰罢了。 他们的家人九成九都死了,不是被饿死在家乡,就是死在被裹挟的路上,或者被官军围剿,总之就算活着基本上找到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 甚至就连他们自己能活着都是侥幸,反贼军队面对官军的追剿根本就不可能停下脚步,只能一边跑一边抢,哪里会有时间停留下来好好训练,所以百战余生活下来的就是好兵,就是老营的精锐。 这些年,他们见惯了死亡,太多的老弟兄战死在了自己的眼前,也有太多的好弟兄被官兵俘虏,然后被砍下头颅挂在了城门上面。 习惯了,心也就麻木了,谁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会死在什么地方,唯一奢望的就是自己死了以后能有个埋骨的地方,别成为野狗的腹中食就行了,而这往往也是奢望。 至于建功立业,那就是扯淡,在这世道,寻常的兵能吃饱饭,还奢谈其它,咋滴,你还想封侯? 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冯大帅他们来到了成都,现在他们谁不统领几千大兵,在武锐军他们是将,是大帅嫡系中的嫡系! 地位改变了,追求自然也会随之改变,男人的追求能有什么? 难听一点是娇妻美妾,传宗接代,好听一点是封妻荫子,开枝散叶。 自己要是死了就意味着血脉断绝,按照国人最朴素的观念,这就是大不孝。 然而世事如此,徒之奈何,命罢了。 可现在徐老五说了,让他们娶老婆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让他们绝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沙场乃兵危战凶之地,猛如西楚霸王,也死于乌江河畔,他们身为将就一定能保证不死? 万一死了,那不是连个延续血脉的都没? 当然,武锐军有抚恤条例,一般而言只要条件允许都可以为战死之兵寻一孤儿承继香火,可说到底终究不是自己的血脉传承呐…… 第90章 生存之道 成都迎宾酒楼最豪奢的包厢内四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慢条斯理的饮着酒。 四位男子皆是成都府里豪族家主,换做两三年前,随便一位都是权贵之门的座上宾。 身着青色袍服的乃是雷氏家主雷山,祖上在景泰朝、嘉靖朝、正德朝都出过进士,当真是显赫一时,盘根于成都府,族有良田二十几万亩,几乎占据了成都府三成以上的粮食买卖。 身穿黑色华服的名叫俞扈,祖上乃是几十年前号称戚龙俞虎的抗倭名将俞大遒的族兄,家族分产之后迁徙到成都,短短几十年时间便打开局面,成为当地豪族之一。 留有一缕美髯的老者乃是邵瑛,土生土长的地方豪族,扎根川西历五百年,妥妥的千年传承之门! 第四位便是周德邦,川西第一大商,家族产业无需多言,与官场牵扯甚深,其女还是蜀王宠妃之一。 成都一朝变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毛贼冯恺竟然控制了蜀王,继而以蜀王之名招兵买马,欲行谋逆之举,当真是让成都四大豪门惊惧了一段时间。 成都府虽未遭受兵灾,但是反贼残暴,破县夺城之后,士绅大户几乎必然破家灭门,往日里的千金小姐便成了乱兵肆意凌辱的对象,最后活活被辱而死,这样的惨剧太多了,数不过来,但是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不管是谁就多少都会心存侥幸。 然而福王、襄王相继被杀,洛阳、襄阳这样的大城都被反贼攻破,还算承平地界上的豪门大族要说不紧张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所以这年头招募家丁编练成团勇的豪门多不胜数,甚至不少豪门大族的防御力都不比一般的小城差。 但是武锐军这么大一个反贼势力竟然对成都秋毫无犯! 也不能说秋毫无犯,内江王府都被轰平了,还叫无犯? 但内江王不冤,你自己的家奴眼睛瞎,什么人注意不好打,竟然打上贼头的未婚妻,那不是作死是什么? 至于软禁成都众官……他么的冯贼连蜀王都囚了,还在乎官? 可以说这一年多时间内,成都府里的大户豪门当真是人人自危,生怕哪一天武锐的屠刀会顶到自己脑门上面。 周德邦为什么要和冯贼做战马生意?他也怕啊,所以动用门路为武锐军买战马,说白了就是和冯贼结个善缘,以后武锐军要是竖旗,需要祭旗的时候,不要想到他周家。 嗯……他看其他三家就很合适…… “雷兄怎么看?”周德邦问。 雷山押了口茶反问道:“雷某看什么?” 周德邦笑道:“我们四家在这成都府也算是同气连枝,这几十年间也多有姻亲往来,雷兄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雷山冷笑道:“周老弟和武锐军做的老大生意,有些事还需要问吗?” 周德邦笑道:“雷家去年贩卖给武锐军的粮食高达百万石,赚的银子可不比周某少。” 雷家和周家关系一直不太好,主要还是商业竞争太激烈,周家主营的产业,雷家想涉足必遭打压,而雷家主营的粮食,周家同样只能止步门外。 商贾逐利,如果能有把生意做大的机会谁能放过,于是互相不爽也就顺理成章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争,争个屁。”邵瑛年纪大了,这火气可不小。 “好了。”俞扈做起和事佬,笑道:“周东家和冯逆做战马生意,还去在西郊大营大醉而归,不知周东家觉得武锐军如何,可能成事?” 谈到正事,周德邦肃然道:“天下大乱,礼乐崩毁,大明亡国之势几乎无可避免,即便能歼灭乱贼,以当前来看,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就好像汉非直亡于黄巾,唐非黄巢取而代之一样。” 俞扈颔首道:“此乃中正之言,国之将亡,妖孽横生,大明垂两百七十余年,这气数也确实是尽了。” “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终究是匪贼,在周某看来实难成气候,但是武锐军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俞扈、雷山和邵瑛三人脸色顿时一变。 周德邦苦笑道:“现在祸乱天下的巨寇,他们之所以起事,是因为官逼民反,是因为活不下去,那么与其等死,何如放手一搏,只不过亡命多年,实力滋生野心,但要说这二贼已然有信心取大明江山而代之,那纯粹就是胡扯,至少现在二贼肯定没有。 但是冯逆完全不是一回事,周某虽然和其接触时短,但此人有勇有谋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冯逆练兵极有章法,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拉出来的武锐军已然算得上是当世虎狼,至少周某可以断定,寻常官军乃至边军绝非武锐军之敌。 而且诸位也知道,冯逆对成都豪族几乎秋毫无犯,这是什么?这根本就是奔着改朝换代去的,冯逆有这个雄心,也有这个力量,周某敢断言,一旦冯逆领兵出川,大明危矣。” 雷山等人再次沉默,身为世家大族,最怕的就是改朝换代,因为改朝换代就意味着秩序重建,是破而后立,太多的豪族会成为新朝的祭品,灰飞而烟灭。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五姓七望那样的门阀都在乱世当中成为了历史,何况是他们这些地方豪族? 说不怕那是假的。 邵瑛不停捋着美髯,邵家祖上乃是宋徽宗时期二甲进士,金兵破开封,靖康之难爆发时追随宋高宗逃亡南方,深得高宗信任,待到宋廷在南方站稳脚跟,邵家迁徙到成都后也开始发迹。 如今邵家经历宋末乱战,元末大乱,如今似乎又轮到了明末。 邵家祖训,身处盛世当顺应时变,身处乱世当明哲保身并多方下注,这话的意思也很简单。 就是遇到明显的亡国之像,那么邵家会派出族中子弟追随各方豪强,比如元末时候,邵家子弟有的投奔郭子兴,有的追随陈友谅,有的则效命于张士诚…… 不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才是生存之道…… 第91章 同气连枝 现如今邵家子弟有在朝中为官的,有在李自成帐中当谋士的,还有张献忠、罗汝才等巨寇身边,邵家或多或少都安排了几个直系或者旁系近支子弟,却没想到又来了个武锐军…… 武锐军是个什么状态,邵瑛其实比谁都清楚,因为武锐军也有邵家子弟,而且混的不错。 没办法,只要有银子,武锐军招兵买马容易,毕竟精壮的苦哈哈多的是,可读书人必然少,有正经的功名,哪怕是个秀才,在成都至少也能保证一家几口的吃穿用度,没有冻饿之忧,谁愿意提着脑袋从贼? 所以一开始阶段,武锐军招收读书人,最多能招到童生就不错了,可武锐军给出的条件比朝廷给秀才的待遇高了太多,最后还是吸引了一些秀才公加入了武锐军。 但是邵家子弟邵海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待遇入伙,他是去放鸡蛋的,如今邵海俨然是参赞处的参赞之一…… 说白了,邵家就是希望邵海能在武锐军站稳脚跟,等到冯逆举事的时候能看在邵海的面子上放邵家一马,然而邵海传回来的消息,足以让家主邵瑛震撼。 邵海休沐回来的时候,就事无巨细的说过武锐军,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邵瑛才真正了解武锐军,知道冯恺的可怕。 可这些都是家族情报,是内里不是表像,就好像武锐军的兵在府城里面都要严守纪律这些谁都知道,但是武锐军怎么练兵,教什么,甚至武锐军本身的思想是什么?这些又有多少人知道? 越是了解越是惊惧,甚至于邵瑛都打算把其它蛋都收回来投入到武锐军这个篮子里面多几重保障…… “冯逆敢炮轰内江王府,敢攻打蒲江县城还敢悍然杀官,要说他是心慈手软之辈,那是自欺欺人,乱世枭雄谁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如今冯逆窝在川西蛰伏,是因为蜀王府的财富足够支撑他数年支用,那么他可以安安逸逸的待在成都整饬军伍,看着川外打生打死,最好朝廷能和流寇杀个两败俱伤,他再出兵收拾乱局,进而抵定天下。” 雷山的话基本得到认同,否则冯恺根本没有道理在如今兵强马壮的时候还缩在成都当鹌鹑。 俞扈肃声道:“新旧更迭,意味着利益洗牌,冯逆靠蜀王发家,将成都视为龙兴之地,而且武锐军兵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川民,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这些大族盘踞于此,要知道咱们士绅在反贼的眼里名声可不会太好,他放心把自己兵的家人留在这里给咱们盘剥甚至奴役?” “不会……”邵瑛一叹。 “蜀王家大业大是不假,可武锐军开销何其巨大,照冯逆这般不惜血本打造军队的手法,要不了两三年,蜀王府就会被掏空,到了那个时候冯逆要养军,这银子哪来? 靠征税?地盘就这么大,哪来的多少税?至于川外,除了江南以外都已经赤地千里,哪来的税征,真说起来,有志向想夺社稷的豪雄安抚百姓,予民生息都来不及,还会苛虐民间?冯逆可不是李自成那样的草寇。 得民心者得天下,豪雄者枭雄也,为了收拾民心可用尽心机,最直接的办法自然就是将那些往日里苛虐百姓的大族可铲了。 如此一来,民心有了,抄来的银粮可以养军,夺来的土地可以分给百姓,让那些流民能够安然返乡,此为安民之本! 所以冯逆必然会收拾我们,之所以现在没动手,无非没到时候罢了。” 雷山脸色难看无比,雷家坐拥十几二十万亩土地,这要是跟江南豪族比,那算不得什么,可川西少地多山,十几万亩良田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一等一的绝对大地主,反贼蛊惑人心最惯用的手段便是喊‘均田免赋’一类的口号,比如现在李自成就是这么干的。 冯恺要是也这么干,那么雷家必然首当其冲! “难道我等就只能坐以待毙!”雷山不忿。 “想办法结交。”邵瑛沉叹。 “如何结交,岂知不是与虎谋皮?” 邵瑛摇头道:“与虎谋皮也比坐以待毙的好,更何况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雷山看了看周德邦,他知道周德邦因为战马生意和冯恺结了个善缘,所以想让其代为引荐,但是这么多年的矛盾,一时半会哪里能拉得下个脸。 当然,雷家也和冯恺做生意,但是生意和生意岂能一概而论,武锐军缺战马,周德邦替冯恺弄来了战马,这都能算是恩,而他卖粮食属于正常贸易,他不卖有人卖,成都没这么大粮商,川西各州府的粮商可不少,难不成他敢拦着或者哄抬粮价,那当真是把自己脖子伸到冯恺刀下任由其砍了…… 而且雷山始终觉得周德邦和冯恺的勾连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可哪里不对,委实又说不上来。 “雷东家……罢了,周某与雷兄只是生意上的矛盾,但说到底在成都府还是同气连枝,需要相互帮忖,既然雷兄没有什么好办法,周某倒是有些注意。” “周兄能不计前嫌,雷某惭愧无地,若能摆脱此劫,往后定是为周兄马首是瞻。”说着起身拱手道:“雷某为往日之事给周兄赔个不是。” “雷兄客气了。”周德邦起身回了礼道:“冯逆即将大婚,我等恐怕说不得要大出血一次,此为善缘一,其二,冯逆发布告示,要给军中将领娶妻,这些将领可都是冯逆当初入川的死忠,在军中地位影响力不可小觑,周某以为可以让家中女子嫁过去,作用想必不会小,至于雷兄……哎,反贼终究是反贼,收拢人心也是靠土地,雷兄如果不想土地尽没,甚至遭受灭门之祸,这些年积攒的土地估计要损失不少……” 雷山浑身一颤,不管周德邦之言是否不怀好意,但事实就是事实,这说白了就看他舍得不舍得从中取舍了。 至于俞扈和邵瑛则是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可曾有了决断…… 第92章 谁也说不准 “可怜呐……”冯恺捏了捏鼻尖,身体仰靠在椅子上,发出一声长叹。 正在开例行军事会议的众将和众参赞莫名其妙。 徐老五也是一头雾水,大帅看了来自京城的情报,而这情报上就说了一件事。 崇祯又换首辅了,如今内阁首辅乃是万历四十一年的状元郎周延儒。 人家周延儒二十岁步入政坛,三十九岁成为首辅,虽然被罢免,可如今五十岁复起成为首辅,还是中极殿大学士,太子太师…… 可怜? 这家伙八竿子貌似也跟可怜这两个字打不上关系。 冯恺睁开眼,环顾众人苦笑道:“周延儒少年成名,仕途顺风顺水,若是盛世,那或许有成为一代名臣的机会,可惜他遇到了乱世遇到了崇祯,而且还是东林党的标杆人物,只怕会是第二个袁崇焕……” “大帅的意思是崇祯会杀了周延儒?” “咱可没说。”冯恺摆手,历史上周延儒确实被崇祯杀了,可至少现在活的好好的,他拿什么肯定,无非是多一嘴罢了。 徐老五乃至不少参赞都狐疑的很,因为冯大帅现在已经很少这么武断的说事,可但凡说了无一没有印证,这也是众参赞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主要原因。 “好,咱就胡乱说说自己的看法。” 冯恺略微有些无奈道:“周延儒这人是会元还是状元,才学自然是没得说,所以咱说他要是在盛世,那么凭借满肚子的学问或许能成为一代名臣。 但是乱世……什么是乱世?乱世在于一个乱字,乱兵、乱匪把这天下祸害的够呛,那么身为首臣,光会治政可不行,他还得知兵,要胸有韬略,能有安靖天下之策。 但是他没有,否则崇祯三年便为首辅的他不可能被崇祯从首辅的位子上赶下去,而这很显然是周延儒执政生涯当中的耻辱。 对于爱惜名声如同羽毛的文官来说,身上的污点是难以接受的,是一定要洗刷掉的,否则必然会影响到自己的身后名,而这显然难以被周延儒所接受。 那么这一次周延儒为何被崇祯重新启用?要知道崇祯此人刚愎自用,一旦恶了谁,便恨不得一脚将之踹进尘埃,然而崇祯还是用了这个弃臣。 在咱看来,要么是崇祯无人可用,但是朝廷号称人才济济,这种可能性不会太大,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周延儒毛遂自荐…… 但是崇祯这个人,朝臣都知道疑心病甚重,所以崇祯朝的官员也都知道什么叫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事自然就不会错,满朝上下现在……呵呵,在咱眼里一个干事的都没有。 周延儒想要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但是他不傻,不会不知道这天下已经糜烂到了什么地步,甚至他自己也该知道那首辅的位置早已经布满了荆棘,谁坐上去,估计都会被扎的满屁股都是血。 但是他还是复任了,崇祯还在朝堂上对周延儒说将这天下大事交到其手上的话,可见其重。 当年袁崇焕也是如此,崇祯将辽东彻底交给袁崇焕,指望袁崇焕不辜负他的信任,真的能够五年平辽,可袁崇焕把辽平到了北京城下。 辜负了崇祯信任的袁崇焕被凌迟,那么周延儒呢? 如果他没能达到崇祯的期望,最后会是什么下场?要知道周延儒是复起,不是初登。 周延儒无法完成崇祯的要求,甚至这天下更加糜烂的话,固然是周延儒能力不足,可这难道不是崇祯自己眼光不行? 但是崇祯肯定不会觉得更不会承认自己眼光不行,按照他一惯喜欢甩锅的作风,那么这个背锅的是谁?除了周延儒还能是谁? 如果周延儒是第一次当首辅,背锅也就背了,大不了革职,可这一次不行,满肚子怒火没地方发泄的崇祯一定会杀人。 所以咱猜测周延儒会死,因为咱这两年算是把崇祯给看透了。” 众文臣武将不说话,没有担当的皇帝,只知道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的东林党,勾心斗角,满殿妖氛的朝廷能有什么前途? 不过这对武锐军而言是好事…… 邵海也陷入了沉思…… 冯恺和李自成之流的匪寇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不是冯恺洞悉人心的眼光,也不是超前的战略谋划,而是他的目的很明确,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该摒弃什么,并且一直按照既定的路线坚定不移的往前走,从不改变。 武锐军拥有完善的兵备建制,后勤更是到了极致,还没上战场呢,就不断培养医护兵,为的就是将每一位受伤的兵从死亡线上给拉回来。 充足的粮食菜蔬乃至肉食供应,保障每一位战兵能够不怕辛苦的训练自身,齐全的善后制度让十万大军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但这些都是武事,打天下靠武力,治理天下却要靠读书人,这是几千年不易的至理。 李自成那样的流寇为何招揽不到大量的读书人? 原因其实简单,是因为闯军的本质是流窜,读书人绝大多数出身都不错,真正的寒门能有多少,自己家里有田有地,为什么要追随反贼? 而且还是没有根据地的反贼…… 但是冯恺有根据地,根据地就是根基,扎根的根! 再加上冯恺练兵有度,武锐军在民间风评不错,于是一些日子过的不怎么滋润的读书人便自然而然前来投效,其中不乏秀才,甚至看好武锐军未来,想谋一个从龙之功的举人。 邵海甚至有些庆幸,若非自家老爷子见识非比寻常,让他得以早日进入武锐军的话,或许他根本不可能凭借秀才身份进入参赞处。 要知道参赞处虽然没有实权,但也是武锐军极其重要的部门,是能影响到主帅冯恺决策的地方,那些后入却没能进入参赞处的岂能不羡慕。 但是邵海也很担忧,因为他的身份根本瞒不住,而且进入参赞处以来,他除了在制定军功制度还有军法赏罚方面有所建树外,对军中战略没有半点实质性意见。 如此,他会不会被冯恺踢出参赞处,最重要的是如果冯恺对成都大族动手,凭借他的身份能不能拦得住武锐军对邵家下手? 现在谁也说不准…… 第93章 十里红妆 崇祯十五年二月二,龙抬头! 龙抬头又称春耕节,龙王爷在这一天会抬头巡视天下,若是哪里干旱便会行云布雨,预示这一年雨水充沛,能有个丰收年。 很寻常的日子,但是今日成都府却极不寻常,原内江王府废墟上一座比起先前郡王府还要恢宏的府宅拔地而起,那府门头上赫然是四个大字。 定川王府! 大明可没有定川王,甚至大明自开国以来也没给任何活着的勋贵封过异性王,但是如今谁还理这些…… 如今大明地界上的异性王多了去了,李自成号闯王,张献忠号八大王,还有什么混天王,紫金王,各种各样的草头王根本多到数不过来。 但是谁也不敢小觑定川王这个字号,因为定川王乃是当前称雄川西的巨寇,武锐军将主冯恺! 很显然这名头也是冯恺自封的,可看看如今的川西,似乎勉强也能算是实至名归。 今日,定川王府张灯结彩,整座王府的围墙上都挂满了红色喜庆的绸布,还有成千上万朵的红绸花挂满了树梢,一路延绵到了蜀王府。 十里红妆迎佳人,这是定川王冯恺在兑现他的承诺! 迎婚道路彻底戒严,一个卫三千多大兵分列道路两边,一直从定川王府延伸到蜀王府。 道路两边的酒楼客栈等等制高点也全被侦察营的弟兄控制,这年头豪族也有私人武装,没准就有谁想杀冯恺安排下弓箭手。 总之安保工作基本上已经做到了极致! 谁敢在定川王大婚的日子行刺,那就是给冯大帅不痛快,那么没准明天整个成都的豪族大户都会不痛快! 既然是到蜀王府迎亲,那么女眷自然和蜀王有关系,寻常小民不知道内情,只当是冯恺要迎娶蜀王女,可知道内情的却知道,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贼婆于蕊,如今是蜀王的义女,据说被朝廷册封为慧雅郡主,也就是将会被迎娶的定川王正妃。 之所以说正妃,除了正妻以外,是因为定川王还会迎娶真正的郡主,蜀王次女竹月郡主朱荷! 义女为正妃,亲生女儿为侧妃,在民间可就是妾,观大明两百多年天下,还没出现过这样的荒唐事。 更荒唐的是冯恺实在没打算今日迎侧妃入门,按照冯恺的意思,既然是侧那就是妾,既然是妾,那随便找个日子抬进来也就是了…… 但是也不知道于蕊到底咋想的,竟然坚持让他纳朱荷为侧妃,甚至冯恺之所以会莫名其妙的定王号也是为了朱荷。 朱荷毕竟是蜀王郡主,大明未亡就是王室贵女,金枝玉叶,岂能下嫁一个根本不是朝廷任命的军头,而且还是做小。 所以纳也就纳了…… 蜀王府。 蜀王在唉声叹气…… 宫里面的嬷嬷正在为于蕊和朱荷两女梳妆打扮,于蕊是正室,大红喜袍,凤冠霞帔,什么都不会少,至于朱荷乃侧室,按规矩而言,不能戴凤冠,喜袍也不能着大红,一般而言只会穿粉色喜服。 和于蕊不同,朱荷跟冯恺没有丝毫的感情基础,那一日初见,虽然觉得朱荷少年将军,义气风发,可要知道身为贵女又天姿国色,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反贼头目一见倾心。 甚至那一日冯恺看向她的那种不加掩饰的的目光,让其还有那么一点厌恶。 但是身为女子,身为蜀王女,朱荷岂能不知道父王当前的处境,甚至她更清楚蜀王府的命运都已经彻彻底底和冯逆绑在了一起。 父王让她下嫁冯恺,她当然知道父王也是身不由己,是想要通过姻亲关系来绑紧冯逆,万一冯逆成事,或可保蜀王府一门平安。 所以她没有拒绝,事实上也拒绝不了。 但是朱荷没有想到的是于蕊竟然是那么好相处的女子,要知道于蕊是正妻是大妇,而她真要论起来只能算妾。 妻妾是什么?是妻能对妾任打任骂,是能随意发卖,妻坐着妾只能站着,妻和夫君共枕,妾只能铺床叠被! 这是屈辱,朱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成为妾室,因为那是对王室尊严的践踏! 但是朱荷很快就想通了,想不通可以去想想福王和襄王,他们也是亲王,他们的女儿也是郡主是金枝玉叶,可当洛阳、襄阳被破之后,两座亲王府里的金枝玉叶呢? 她们跌落尘埃,沦落到连妓子都不如,被那些流贼狠狠践踏蹂躏,最终在屈辱、愤恨、不甘当中绝望的死去。 如果这种惨剧有一天降临到蜀王府,降临到她的头上呢? 朱荷不敢去想,唯一的希望可能就是在贼兵攻破成都之后,立即去死,至少那样死还能给自己保留一丝的颜面。 那么现在呢? 她将要嫁给成都乃至整个四川地界上最大的反贼,用自己的身体来换蜀王府的平安。 于蕊很好,虽然仅仅接触了两三天,可朱荷还是从于蕊略微有些刻意的举动当中感受到了善意,这位真正算得上是冯逆的贤内助,为了夫君,她可以委屈自己。 比如于蕊让她大红喜服,允许她戴凤冠,同样的三书六聘,同样的八抬大轿…… 完完全全就是和正妻一样的标准被抬进定川王府,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在拜堂的时候她需要让正妻一个身位,而且冯逆不会和她平拜。 但是朱荷知足了。 她知道于蕊之所以这么做是觉得冯恺还有借重蜀王府的地方,但是朱荷知道冯逆不需要。 按照冯逆如今的实力,蜀王府的生死都在其一念之间,冯恺借的无非就是一个名义罢了。 名义,或者说蜀王府的名义对冯恺而言真的至关重要? 未必! 没有蜀王,还有内江王,没有内江王还有这个那个郡王,左右就是一个名义罢了,实力才是根本,如果不是冯逆坐拥十万大军,让朝廷都无可奈何的话,便是有蜀王的名义又能如何? 最多也就是把蜀王削藩了事,大明皇室的薄情寡义可是出了名的,不相信去看看想勤王却呗崇祯削藩的唐王,只可惜于蕊这个乡下丫头,看不明白罢了…… 第94章 诛杀 “妹妹想什么呢?”梳好妆容的于蕊走到朱荷身边看着正在被嬷嬷开面,却又显得有些神思恍惚的郡主问道。 “啊……没……”朱荷一惊,开面的线顿时勒的面颊生疼。 于蕊在和冯恺独处的时候基本上没给过什么好脸色,主要是那厮喜欢动手动脚! 她可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子,没有成婚,就算私定终身,可没名没份的,岂能私相授受,那样岂不是让人看轻了去。 但是她也知道冯恺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再加上血气方刚…… 男儿有几个不好女色的,所以她在听说冯恺去了趟蜀王府,还表现出对蜀王女的兴趣之后,就果断做出了决定。 这是一位当家大妇应该有的气度,如果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若有一天冯恺真个成了事,这气不得把自己活活怄死…… “妹妹委屈,姐姐知道。”于蕊淡笑道:“那口子就是个不懂疼人的,妹妹进了府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得和姐姐说,姐姐替你出气。” “嗯。” “多美的人儿呐,比姐姐好看多了。”于蕊赞叹,出嫁之日无疑是女子一生当中最美的时候。 原本就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的朱荷此时更是美的如同画里面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女子善妒,然而于蕊此时却没有一点点的妒忌,似乎他这个从山里面出来的野丫头和郡主身份的天差地别并不能让她在心里面形成隔阂,或许这便是天生的缘分。 “姐姐惯会取笑人家。”朱荷终究还是放下了心结。 “姐姐可不是取笑。”于蕊将凤冠端正的戴在朱荷的头上,顿时俏丽容颜上再添了几分端庄。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了定川王府。 冯恺骑在高头大马上,后面跟着两顶流金溢彩的喜轿,一路吹吹打打前往蜀王府。 街道两边站满了观看的百姓,这些百姓家中不少子弟都在武锐军中当兵,拿的军饷养活了一大家子,最主要的是但凡家里有在武锐军当兵的,基本上别说士绅,就是官府都不敢欺负。 谁不知道武锐军冯大帅就是个护犊子的,当初蒲江县的华满杀嫂被官府缉拿斩首,冯大帅可是直接运炮轰碎了蒲江县,直接将那知县给宰了! 就这,谁敢惹? 所以这些军属对于冯恺当真是感恩戴德,寻常百姓的观念极其朴素,你对我好,我就拥戴你,管你是不是反贼。 官又怎么样,这天底下的贪官污吏难道还少了,不把百姓当人看来士绅难道还缺了? 比比皆是…… 都说冯恺是反贼,武锐军是反军,可你看看,没有武锐军的时候是什么光景,那些豪门家奴当街强抢民女,内江王府怎么没的? 那些士绅对小民极尽盘剥,坑民害民仿佛光明正大,那些衙役还有驻防的军队,对小民一言不合不是打就是骂,强买强夺更是屡见不鲜,甚至当兵的把百姓活活打死了,官府怕兵变也只会扯皮,最后不了了之。 这些年,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可现在呢? 城防军没了,成都官府里的衙役也收敛了,府城里的豪强几乎都当起了鹌鹑,再也不敢随随便便酷待百姓。 冯大帅虽然软禁了成都府里的重要官员,可并没有插手地方政务,但是不代表会不管。 武锐军的兵休沐入城,也都是规规矩矩,买东西的时候也必须给钱,商家不敢收,他们就不买,去店里吃饭喝酒也是守规矩的很,从来没有出现过如以前城防军那样打砸店铺的事。 真正的秋毫无犯,绝对不是嘴上说说,更不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当前的乱世,能落实这四个字,几乎难如登天。 但是武锐军做到了,因为武锐军的军法不讲人情,当兵的犯了什么样的错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处,有军棍、鞭笞这类的肉刑,有禁闭,当着全军检讨这样的精神折磨,最严重的事情成为军奴甚至斩首! 武锐军还没有谁因为犯错被斩首的,民间不知道为何武锐军的军纪会这么好,但是知道的人都知道。 因为每一个入伍的新兵都要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强化军事训练,这其中就包括思想教育,思想教育在武锐军中乃是重中之重! 队列不合格,体能不过关,或许还不见得被赶出军,最多论为后勤役或者预备役,但是思想考核不过关,必然被驱逐,如今因为思想教育考核时候说不出个所以然,最终被赶出军队的已经超过五十…… 军纪不是空文,是实打实的,因此民间已然接受了武锐军,也从心里面希望武锐军这样的军队能永远常驻成都,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保护百姓不受欺负,才能让成都府在这乱世当中像是个桃花源。 这就是民心…… 其实成都府的百姓心里面更希望冯大帅能直接扯旗造反,最好能占了整个四川建国,那么想来他们的日子会更好过一些。 毕竟现在四川也不太平,川东数州被流寇祸害的不轻,也有无数的百姓涌入了川西,如果不是冯大帅收粮赈济分流,恐怕整个成都内外都是倒毙的饿殍。 乱世之年,人命不如狗,活着难啊。 数不清的百姓跪伏在路边不断的磕头,保佑冯大帅能长命百岁,能多子多福,民心之所向呐。 然而终究还是有不和谐的…… “逆贼!”就在迎亲前行的路上,一名身穿官服的官员突然间往前冲,想要突破封锁,但被执勤护卫的大兵给死死拦住。 冯恺勒马,看向此官,目光中蕴着一缕杀气。 “逆贼,你挟持蜀王,欲行不轨,反心昭然若揭,天天人人得而诛之!” “本王在此,你如何诛之?” 官员一怔,冷笑道:“天日昭彰,来日乾坤大定,必教尔死无葬身之地。” 冯恺呵呵笑道:“今日本王大喜,若以你这腐儒之血染红这彩绸,或许别有一番景致,来人,拖下去,斩!” 大喜之日,见血不宜? 放屁! 第95章 爆棚的视觉冲击力 冯恺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有人这般不知死活,想要借他大婚来闹事,很显然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人群当中不少儒衫士子蠢蠢欲动,可以想象,如果不杀人震慑,今日大婚还不知道会出多少幺娥子。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被拖下去的官员还要咒骂,被大兵一刀柄抽在嘴上,顿时打落十几颗大牙,大兵也是气极,这手上自然不留半点情面。 迎婚继续,鼓乐吹吹打打到了蜀王府门口。 “接亲咯。”男方这边喜婆扯起嗓门就喊,那声音穿金裂云,透过重重宫宇,直抵王府后宫。 王府迎婚嫁娶自有规制,民间的风俗同样也是一整套的流程。 不过冯恺不喜欢繁琐,所以该简化的简化,该隆重的隆重。 后宫,喜婆将两块红盖头披在凤冠上面,俩俩搀扶起新人,低声喝唱。 “送出娘家门,登入夫家堂,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多子多福,恩爱一世,新娘子出门咯。” 红毯铺就地面,喜气直冲斗宵,两位新娘轻移莲步穿过一间间宫殿,迈向幸福的未来。 一时间鞭炮齐鸣,鼓乐震天,冯恺看着款款而来的两位新人,脸上挂满了贱笑。 冯恺神思有些恍惚,在后世他只是个小职员,连女朋友都没有,生理问题一般都是和五姑娘打交道,那些明星,短视频上的美女,曾经让他无数次在梦中和他厮杀过,然后一觉醒来,当真是好一场春梦有了痕。 然而,意外穿越,让他竟然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拥有了一妻一妾,妻子于蕊要是在后世必定是顶尖的药理师,而且还身手不凡,而妾室…… 如朱荷这样的顶级美女,在后世他就连春梦都未必能梦得到,亲王之女,天姿国色,那就是妥妥的白富美,而且还是金字塔顶端的白富美! 一切恍然如梦。 主帅大婚,全军休沐一日,离得近的可以回家,那些存了假回家也来得及往返,但是今日执勤、宿卫的以外却没有任何战士离营。 原因很简单,因为今日大帅大婚也给他们发福利,每位战士不论军职军衔都可以拿到三钱银子的红包,算是沾个喜气,每人还能分到半盅酒…… 酒是粮食酿造的,在如今这世道有多金贵不用多说,想想那些被乱贼祸害的地方,无食裹腹的饥民早已经将树皮、老鼠甚至蚯蚓都挖出来吃了。 实在找不到吃的,便吃观音土,然后被活活涨死。 乱世,乱的是人心,乱的是人命,乱的是社稷是天下,但最可怜最无助的终究还是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张养浩的诗道尽了人世之悲凉,诉说了太多的无奈。 外面那么苦,可成都的百姓却没有什么太真切的感受,其实涌入成都的流民绝对不少,然而城外的作坊区需要太多的用工,男人可以卖苦力,女人可以缝补浆洗,甚至进成衣局,就连半大的孩子只要能做力所能及的事都能拿到银子。 对于背井离乡,躲避天灾、赋税、兵乱的流民而言,说这城郊是天堂都不过份。 银子、酒水还只是寻常福利,最让全军战士们感兴趣的是今日西郊大营还会上演第一次的文工表演。 都知道大帅成立了两个女营,其中一个女营也就是护理营的主将还是武锐军的主母,护理营几百号女兵又被称之为战地护士,干什么的大家都知道。 说简单些就是救命,当他们在战场上负伤,那么这些战地护士的职责便是将他们从鬼门关前给拖回来,哪怕是重残,对于护士们而言,也比死了好。 这一点和官军有着本质的区别,官兵要是重残还真不如死了的痛快,因为活着肯定是煎熬,重残基本意味着失去劳动力,拿一点被克扣掉大半的抚恤,别说养活家人就连自己都肯定养不活,对于家人而言就是沉重的负担,所以官兵重残大多都会选择死,因为生不如死。 至于流寇那就更不用说了,那么贼首四下逃窜,别说重残,就算寻常的伤员一旦跟不上逃窜步伐都会被舍弃,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天意。 然而在武锐军,重残之兵如果有家人,那就是因伤退役,每月都能领到钱粮,有孩子的也由武锐军的后勤分支也就是残兵部负责培养到成年。 至于没有家人的,可入残兵院,一直照顾到死,在此期间还会安排婚事,一旦成婚待遇和有家室的残兵一样。 可以说冯恺已经把他能想到的都付之以现实,这也是武锐军上上下下甘心为其效死命的根本。 至于战地护士营,这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历史上的特殊营,必然会在战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除了护士营外就是文工营,这文工营到底是干什么的,几乎没人知道,所以都很好奇。 今日偌大的校场上十万大军全都搬下板凳坐在了一起,人挨着人,肩靠着肩,想要移动一下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一次不要求队列,因为冯恺知道人太多,又没有专业的扩音设备,所以只能尽量集中,至于集中之后能有什么效果,那他也管不了。 校台变成了舞台,还拉起了幕,八九万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那黑色的幕布,整个校场安静的落针可闻。 幕布缓缓打开,只见那台上赫然是十几个英姿飒爽的女兵! 当头的女将身穿轻便的翎甲,基本没什么防护力,但是显得无比的夺目,手扶在腰间佩刀上,一股英气立即散发而出。 在女将身后则是十六名身穿红色皮甲的女兵,有的手里拿着长枪,有的拿了弓箭,一个个目不斜视,同样的英武逼人。 如果武锐军不是一支拥有严苛军纪的部队,恐怕这个时候早就沸反盈天了,可即便军纪再好,也忍不住的一阵骚动。 军队是什么地方? 这里可是男人集中营,往日里哪能见得到女人,这时候突然间十几名娇滴滴的美人儿穿着甲胄军装出现在台上,那种视觉冲击力,简直爆棚! 第96章 震撼的文工演出 负责维持军纪的执法队成员的目光缓缓扫射整个校场,原本还有些躁动的大兵们瞬间一个个坐直了身体。 执法队编制三百,执法员就是武锐军所有战士眼中的恶棍! 这群恶棍眼里只有军规,一个个没有丝毫感情,被他们逮到违反军纪,那就是噩梦…… 皮糙肉厚的汉子其实并不怕军棍,甚至鞭笞都能忍,但是落在执法队手里没有肉刑…… 执法队的两大法宝,禁闭、约谈! 关禁闭这三个字现在在武锐军军中已然是谈虎色变,把犯了错的兵按照轻重关在一间黑漆漆,密不透风,听不到一丝声音的黑屋子里面一到三天,那种孤寂对于精神方面的折磨,绝非寻常人能够承受。 至于约谈则更加过份,执法队的人会找你谈话,轮着谈,每个人跟你谈一个时辰,一谈就是十二个时辰。 在这十二个时辰里面执法队员会提问,比如姓名、祖籍、何时入军,职务、军衔等等,每个执法员反反复复的问,问的烦死,烦的奔溃…… 据说这约谈和禁闭还是大帅亲自制定…… 所以对于每一位战士而言,这样的精神折磨才是他们最怕,挥之不去的梦魇。 突然间,乐声起,拉二胡的,弹琴弹古筝的,拉出了很是怪异的曲调。 女将唱: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声声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 很怪异,从来没有听过的调子,却让太多太多的战士听的如痴如醉。 音乐最大的魅力就是能引起共鸣,加上无比贴合军营生活的歌词,已经让太多的兵潸然泪下。 甚至有些大兵已经忘记了执法队的存在,忍不住啜泣起来,不是伤心而是真正的感动。 执法队员也是兵,他们也会产生共鸣,所以这一次他们没有对小声抽噎的大兵横眉冷对,而是撇过了头当做没看见…… ‘太阳啊霞光万丈,雄鹰啊展翅飞翔,高原春光无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高原春光无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雪山啊闪金光……’ ‘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大海扬波作和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英雄猛跳出战壕,一道电光裂长空,裂长空……’ 又是两首曲调怪异,却朗朗上口的歌曲在台上的文工营的女兵口中被唱了出来。 高亢的曲音,大气滂湃的音调彻底征服了所有武锐军的战士! 一首《翻身农奴把歌唱》,唱出了数不清战士的心声,他们在应征入伍前,有的是自耕农,有的是半自耕农,有的是佃户,有的直接就是家奴。 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被盘剥,被殴打,权贵、官府、士绅、豪族从来不把他们当人,除了压榨就是压榨,想要榨干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汗,想要兼并掉仅存的土地。 至于家奴则更惨,被殴打几乎是家常便饭,签了卖身契的哪里来的人权,命都随时随地都能被家主夺去。 大明不允许有奴隶,但是家奴难道就是不是奴隶? 他们当中不少家奴都是偷偷应征入伍,最后主家拿着卖身契来军营想要把他们领回去,最后却被打了回去,大帅在府中贴了告示,入伍之兵乃武锐军战士,所有卖身契全部作废,谁敢再拿卖身契说事…… 杀! 从那以后,家奴不再是家奴,也没有任何人把他们当成是贱户,他们的腰杆子挺的笔直,因为他们是武锐军的战士,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翻身农奴,是啊,自耕农说白了不也就是农奴,辛辛苦苦伺候田地,一年忙到头,最后呢?赋税,苛捐杂税,各种各样的盘剥,最后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大半都交了出去,一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也是吃不饱。 家奴,家奴……至少还能吃上一口饱饭,这样一比,谁又比谁高贵。 现在农奴翻身了,他们是武锐军的兵,有蒲江知县的头颅,这川西的官府谁还敢盘剥当兵的家人,就不怕死于非命? 腰杆子直了就不会再弯下去,不管是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冯大帅,还是已经当成了家的军营,每一位战士都不会允许再有豪强来欺负他们。 他们不会再忍气吞声,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软弱,武锐军的兵没有软骨头,腰杆子挺不直,那是对武锐军对大帅的亵渎! 还有那《英雄赞歌》,他们当兵是为了什么? 开始是为了当兵拿饷养活家人,然后是为冯大帅卖命,现在还有为了自己的尊严。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没有上过战场,没法切身体会战场的残酷,所以对这首歌的契合度比起《翻身农奴把歌唱》要差了不少。 但是当兵的终究有一天会迈入战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再听这首歌的时候,或许就能体会到这首写给英雄的歌曲,当中蕴藏的深意。 这是文工营的第一次演出,自然不可能就唱三首歌曲,当三首歌唱完之后,便是话剧《白毛女》。 白毛女的故事在后世就算不是家喻户晓,可要差不了多少,冯恺之所以会选这个故事,是因为白毛女的故事与这个时代的契合度实在太高了。 杨白劳和喜儿相依为命,迫于生计,杨白劳向豪绅借了高利贷,和绝大多数借了贷的底层百姓一样,杨白劳自然也还不起这如同滚雪球一般的债务,最终杨白劳逃了。 除夕夜杨白劳带着女儿回到了家,豪绅黄世仁得到消息带打手冲了过来,逼迫杨白劳还抢走了喜儿,当夜喜儿遭受了黄世仁的侮辱,最终喜儿逃了出去躲进了深山,命运的摧残让喜儿白了头发,躲在山里面靠庙里面的贡品生存,世人皆以为是鬼狐。 终于有一天,正义的大军来到了这里,解救了喜儿,捉了黄世仁,开了批判大会,并将其处决,给喜儿和那些遭受黄世仁盘剥虐待的百姓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第97章 计分 “杀了黄世仁!” 呐喊声如同晴空里的一声霹雳,瞬间惊醒了还沉浸在话剧里面没有自拔的战士们。 谭尧,隶属于武锐军虎贲营,这一刻他已经忘记自己还是一名战士,忘记了军中的思想教育,忘记了一切。 他的脑海里面只剩下父亲服毒,姐姐投井的惨状,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复仇! 真正的共鸣,白毛女的故事情节和他的遭遇太像了,以至于让谭尧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妄。 他的家原本是自耕农,也有七八亩土地,日子过的虽然苦点,但咬咬牙还能坚持,只可惜遭了旱灾,为了儿女能够活下去,他爹向县里的姜员外借了贷,这一借就彻底陷了进去。 和故事一样,还不起贷的谭老爹带着儿子逃了出去,除夕夜回来,本觉得快要春耕了,姜员外或许能给他家一条生路,然而借的区区五两银子,这几年陆陆续续还了不下五两,却连利息都不够,最后一算,姜员外竟然要谭老爹连本带利还三十两! 这不是要还钱,这是要逼命,田契被抢了抵债却还不够,于是姜员外家的恶仆还要抢他的姐姐,姐姐不够还抓了他去当家奴…… 谭老爹除夕夜当晚就服了毒,可怜姐弟被抢走,最后尸首都是邻里帮着埋的,也就拿张破草席,在山里面随便挖个坑埋了了事,至于会不会被野兽从土里面刨出来吃了,谁也不知道。 最可怜的就是他姐,被抢到姜员外家以后,被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给糟蹋,又遇到姜员外家的妒妇对其不是打就是骂,春耕还没结束就跳了井。 被逼死了父亲和姐姐,谭尧在姜家的日子能好过,说实话,谭尧确实能报仇,但是根本没有机会,对其防范着的姜员外没把他打杀了都是他命大。 再后来他逃出了姜家,本来是打算去往外地当山匪等力量够了再回来报仇,恰好碰上武锐军招兵,一念之余便从了军,从此改变了人生轨迹。 这两年,谭尧无时不刻都想要报仇,但是武锐军军法森严,绝对不允许私自寻仇,而且大帅说了,有冤有仇的去军法处登记,以后会集中处理,所以登记之后的谭尧便将刻骨之恨埋在了心底。 谭尧知道大帅为什么不许私自寻仇,因为在武锐军军中和他拥有一样的悲惨遭遇的军人不在少数,有些没他惨,有些比他惨的多…… 如果大家都仗着是武锐军的兵,仗着有大帅撑腰去寻私仇,那还不得乱了套,更何况怎么寻仇,单枪匹马去? 要有这本事也就算了,就好像华满那样直接把他嫂子给宰了也不是不可以,可谭尧这号的去杀姜员外? 双拳还难敌四手,那不是找死? 不单枪匹马,难道带袍泽弟兄去?军纪军规军法还要不要了,武锐军是冯大帅的还是当兵的自己的? 所以谭尧一直在忍,因为他知道既然军中让他们把仇恨写明,那么迟早有一天大帅会替他们报仇! 但是这一刻他忍不了,他看见台上女扮男装的黄世仁,就算知道是演的也忍不住,这一刻热血充斥了瞳孔,他只想冲上台去把台上的黄世仁给碎尸万段。 但是前后左右都是人,哪里能出去,可谭尧的这一嗓子效果是震撼的,因为这一嗓子直接勾起了太多战士心中的恨。 校场一片混乱,执法队都傻了,法不责众?那还要军法干什么? 只责谭尧?那还得先将事态平息了再说。 台上出演黄世仁的翠屏姑娘吓的俏脸发白,幕布一关,便跌跌撞撞的被护送出了大营,否则在被刺激的大兵面前晃荡,谁敢说她不会出事?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武锐军,幕布合上看不到黄世仁,大兵们的情绪也渐渐趋于稳定,谭尧眼中的血色也慢慢消退,然后就毛骨悚然的发现,他被执法队给盯上了…… 军营里的事一时半会还传不到定川王府,更何况今天是大帅的大喜日子,谁也不会拿这事给大帅添堵…… 王府大院里面摆了几百桌宴席,八个人一席,请的都是成都甚至周边地界上的士绅豪门中人,除了这些便是军中中高级将领,以及文职人员。 袁老四光着个大膊,手里面拿着一壶老酒正在和前锋营主将禹弘拼酒!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吆五喝六,脸红脖子粗的谁也不服谁,今天没他娘的大事,就要趁着好日子把对方……不对,要把自己灌倒! 别看他们是一营主将,这日子过的也苦啊。 军中不遇到特殊日子严禁饮酒,这一点谁都不例外,饮酒便是触犯军事条例! 当然到了一营主将甚至卫指挥这个位子,军事条例对他们的约束力有限,更何况他们基本上还都是和冯大帅一起入成都的铁杆弟兄! 谁敢罚他们? 冯老二敢! 但好歹顾及一点面子不可能真玩什么肉刑和精神折磨,但是要记分! 计分就是参赞部弄出来评定军职军衔的,和战功直接挂钩,一整套的计分流程繁琐的一塌糊涂,简单点来说就是现在高级将领的分都是虚分,是暂借给他们的,以后上战场立了功要补实,补不实的将会在实分统计之后,重新安排军职和对应军衔。 总之很烦,假设现在袁老四有一万分,一万分对应营将军职和中将军衔,八千分对应少将军衔,到时候上了战场凭借营立功情况进行分配,比如斩首,比如俘虏等等。 如果被扣分呢? 在实分统计的时候,袁老四要是只有七千分怎么办,那就是大校军衔,军职就算不动,别人都是中将最低也是少将领一营主将,你大校? 你能丢的起这人? 喝酒被逮到扣分两百,醉酒五百! 几十次酒喝了,基本上就成列兵了…… 就问你怕不怕,但是袁老四好酒啊,军中好酒的也不少,这要真喝了被执法队逮到还能威胁威胁,被冯老二逮到? 他么的,熟悉老二性子的老弟兄们觉得冯老二要不大义灭亲才怪。 所以要真喝了还碰上冯老二,那就是连哈欠都不敢玩大的…… 第98章 偏殿 冯恺敬了一圈酒,哪怕大部分桌子不需要挨个敬,可主要的军中将领桌还有参赞等文职桌还是得敬,这么一大圈下来,也难免有些醉意。 “二哥,来,咱弟兄把这壶干了。”袁老四不由分说要了一壶酒塞到冯恺手上。 冯恺脸有些黑…… 明末已经有高度酒,不过普通度数也就三十来度,这一壶就是标准的一斤,他要是灌下去,估计得当场趴桌子底下去…… 袁老四已经醉了,哪里管得了别的,那眼神分明再说…… 是兄弟就吹了,不吹就是不给兄弟面子…… “四哥说啥胡话。”虎贲营副将洪山打岔道:“二哥今个大婚,两位郡主可都等着呐,须知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莫不是要坏二哥的好事。” 袁老四恍然,狠狠一拍脑袋,哈哈大笑道:“是啊,是啊,你看咱这脑瓜子竟然把这茬给忘了,二哥,你就别喝了,快去,快去,别让新娘子等急了。”说完就开始推搡。 冯恺早他么就想溜了…… 现在正好借坡下驴! 定川王府是在内江王府的废墟上所建,占地一百五十余亩,府中原先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自然全被摧毁,不过如今的王府少了几分婉约,倒是多了几分恢宏霸气。 这座王府没有蜀王府那么大,也木有那么繁琐的规制,很寻常的府宅,不过也分主殿和偏殿,被迎进门的当家主母自然在主殿,而朱荷则是在偏殿。 此时朱荷头上顶着凤冠,凤冠上罩着红盖头,红盖头里面一张千娇百媚的俏脸正在吃东西。 他不知道冯贼今天晚上会不会来,要是不来她可就惨了,要真按照妾室的待遇被接进府也就算了,妾又不用盖红绸…… 红盖头一旦盖上,那必须要郎君用喜秤挑开才行,不挑就只能一直盖着,那就得一直戴着凤冠,凤冠十几斤重,这要是戴一夜,不得把脖子戴断了去。 但是今日冯贼正妻入门,于情于理都要去主殿,哪有先来偏殿会妾室的道理。 可怜她这金枝玉叶,嫁人竟然做了小,新婚之夜竟然还要独守洞房,枯坐到天亮,而且还不知道天亮那冯贼能不能想起她来。 脖子太酸,大床上又铺满了花生桂圆,膈的屁股都疼,不知不觉的,朱荷就开始自怨自艾了。 “叩见王爷。”守在院里面的太监宫女见到冯恺迈入偏殿殿门,先是惊诧,旋即翻身跪倒。 蜀王或许是觉得亏欠了自己女儿,所以这次次女出嫁,陪嫁哪叫一个丰厚。 当然之所以这么大方完全是因为蜀王已经认命了,蜀王府的家底都被冯恺掏空了,只要缺银子了,就安排人来搬,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直接陪嫁拉倒。 要知道陪嫁可是自家闺女的,冯恺要是好意思抢那也没办法。 所以蜀王很是大方的陪嫁两百万两! 几乎开创了大明皇室、王室历史之先河,估计以后这个记录也不太可能会被破掉。 至于其他,诸如太监、宫女,那自然也不缺,甚至还贴心的给于蕊也准备了不少,不过于蕊坚决不要…… 洞房里的朱荷听到动静顿时一惊,她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冯小贼竟然会来偏殿,要知道这个时候冯小贼应该还在前殿陪宾客才对,就算陪完了,那也该去主殿才对,怎么会来她这。 不过惊讶归惊讶,朱荷还是立即将嘴里面的食物咽到肚子里面,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上,当真是要多端庄就有多端庄。 门开。 “奴婢拜见王爷。”贴身宫女赶紧行了福礼。 “下去。” “是。”宫女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倒退出门,随手将门给拉上。 冯恺走到桌边,捏了一颗瓜子剥开道:“你是郡主,是九天之上的凤凰贵女,而我只是一个反贼,没有造反之前只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爹娘被饿死都只能眼睁睁看着的废物。 如果不是这世道乱了,如果不是大明朝走到了末路,如果不是咱走投无路投靠了反军,我们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有丝毫的交集,就算走在路上,你也是坐在马车里的娇女,都不会有功夫撇上我一眼。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咱来到了这成都,那么或许有一天咱会死在战场上,被官军乱到砍死,尸首都没个掩埋的地方。 如果有一天反军杀到了成都,攻破了蜀王府,那么曾经的郡主你有多高贵,那个时候就会有多卑贱。 不要以为可以一死了之就能清清白白的去投胎,反军骨子里面的暴虐有多大,是你们这种金枝玉叶想象不到的。 他们没有造反之前被压榨,被剥削,被欺辱,被折磨的有多惨,那么在造反之后就百倍千倍还出去。 往日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那些千金小姐被凌辱,被蹂躏,成为兽性释放最佳的途径,就算是自尽了,也十有八九被jian尸,这样的例子太多了。 郡主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知道这个世道的黑暗与残酷,更不会知道书中描绘的易子而食,赤地千里人相食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红盖头下的朱荷身躯终于忍不住开始轻微颤抖。 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有切身体会过,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也无法理解这些的。 就好像她也想不通为什么成都依旧繁华富庶,蜀王府依旧烈火烹油,而在川外已然是民不聊生,宛如人间地狱一样。 反军攻破洛阳杀了福王还将福王的尸体烹了做成了福禄汤,她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根本就不相信,哪怕到了今天也不相信,但是这一刻她有些信了。 “咱知道郡主看不上我,也从骨子里面觉得咱这反贼泥腿子配不上你这位金枝玉叶,更不用以郡主身份给咱这反贼当侧室,但是你没有办法。 因为你自己也知道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因为你觉得是自己父王的筹码,简单点说,你父王就是用你来买蜀王府的平安…… 所以现在的你一定很委屈,很愤懑,但是你永远不会知道,让你给咱做妾室,或许是你父王这辈子最大也是最英明的决定……” 第99章 听墙根 说完,冯恺拿起喜秤走到床前轻轻一挑。 红盖头挑开,一张如花似玉,看上一眼都能让人心神恍惚的倾城俏脸出现在眼前,那容颜仿佛让这喜房都增色了十分。 朱荷有些茫然,有些羞怯,一双大大的秀目快速的撇了冯恺一眼,然后便垂下了头。 “没什么和咱说的吗?” “说什么?”朱荷没忍住脱口。 冯恺呵呵笑了笑,走到桌子边上,拿起合卺酒又回到床边坐下道:“郡主虽然做了侧室,但是于姑娘一再交代不可委屈了郡主……” “不要再叫我郡主了,进了冯家门,便是冯家妇,对夫君对姐姐,妾身不会坏了规矩。” 冯恺微怔,对于有权有势的男人而言,最怕的就是家宅不宁,对于以后或许会有后宫的他而言,如果后妃都能好好相处,无疑会让他宽心不少。 堂堂郡主,金枝玉叶,却没有刁蛮的性子,这一点让冯恺多少有些意外。 倒出合卺酒,将其中一只玉杯交给朱荷,冯恺举杯笑道:“你是咱八抬大轿抬进的家门,是和咱拜过天地,明媒正娶回来的女人,固然是侧室,但地位绝非寻常侧室可比,你也无需自轻自贱,保持一颗寻常心便好。” 朱荷轻轻嗯了声。 喝了交杯酒,冯恺在朱荷额头上轻轻一吻,这才起身道:“我先去了。” 朱荷红霞满面,再次嗯了声道:“夫君且去,莫要让姐姐等得久了。” 只是一吻,便让冯恺有种色与魂授之感,离开侧殿,把那么千娇百媚,可以任自己予取予求的尤物放那不动一动,这得多大的毅力! 冯恺觉得自己的定力已经升华到了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 正殿喜室内,花姑娘嘟囔着嘴,看上去有些郁闷有些不开心。 “大帅去了偏殿。”花姑娘哼哼,觉得冯恺的魂被朱荷那个狐媚子勾走了,要不然大婚之夜,身为新郎官的冯大帅哪有先去侧殿的道理。 “你哪来那么多怨气,夫君是我让他先去的偏殿,要不然让人家郡主戴着凤冠枯坐一夜吗?” 花姑娘撇撇嘴低声道:“啥郡主呀,在定川王府,姑娘才是大妇。” 于蕊也懒得和花姑娘废话,其实花姑娘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要是在民间,小姐的贴身丫鬟在小姐出嫁之后都会随嫁,然后成为通房丫鬟,而通房丫鬟在小姐有孕的时候是需要…… 那个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妾,很明显花姑娘觉得自己以后也该是冯恺的妾,那么在定川王府她的地位就不比郡主身份的朱荷低。 可现在呢? 自家姑娘被蜀王收为义女,而朱荷是蜀王嫡女,那么两人就是姐妹,而朱荷还是八抬大轿抬进的门甚至还和夫君拜了天地,唯一缺的只是夫妻对拜罢了,这地位可想而知,花姑娘心里能舒服才怪。 前殿酒宴还在继续,袁老四这一桌已经喝翻了好几个,酒量不佳的徐老二在冯恺走后不过片刻就被喝趴到了桌子底下…… “大伙说,二哥这个时候是不是……嘿嘿。”袁老四的舌头有点大。 “四哥是打算去闹洞房?” 袁老四摆摆手道:“那咱可不敢,别被嫂子记住了,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这话一出,几个老弟兄不由浑身一抖,于姑娘那下毒整人的手段现在想想都让他们毛骨悚然。 你还别不服,于姑娘能让你在不知不觉间浑身痒痒一天,能让你当场窜稀还得躲到茅厕里面大半天都不敢出来…… 闹冯二哥的洞房不怕,毕竟都是自家兄弟,可闹于姑娘…… 他么的还是算了…… “闹洞房咱不敢,听听墙根难道不行!”袁老四有点不服,呼的一下站起,醉眼朦朦的晃荡着,然后直接朝后殿走。 今个热闹,百无禁忌,这要是换到以前,你往住女眷的后院跑,那腿都得给你打折了。 于蕊毕竟是山里面的丫头,身上的淳朴作风没有丝毫的改变,和偏院那么多的宫女伺候不同,在这正殿,伺候于蕊的就花姑娘和一个做饭的婆子,当然,于蕊也不需要这些,毕竟这定川王府还专门开辟了护理营区,那里人多的是。 袁老四和军中几个营将,卫指挥摇摇晃晃的朝后殿走,路上遇到厨娘,一个眼神止住便轻松搞定。 待到了殿外,袁老四把一根指头伸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挂着贱笑把耳朵贴上了墙角,其余几个也是有样学样,一个个撅着屁股,躬着身体,耳朵贴在了墙上。 毕竟是殿宇,隔音效果比普通房子实在好太多,几个人凝声静气听了半天,才听到屋子里面花姑娘絮絮叨叨的说着废话。 啥情况?几个人全都懵了,按照时间来算,冯老二走了这么久,这时候早就该走完流程开始厮杀了,好,就算慢一点,难道不该脱脱衣服,说些少儿不宜的那个话? 他么的,怎么花姑娘还在,难道冯老二还有这种独特的嗜好? 几个鸟人做梦也没想到,冯恺今天晚上先去的会是偏殿,更没想到他们听墙根听的太投入,以至于冯老二站在他们后面都不知道。 “听到啥了?” 袁老四啐道:“屁都没听到,扫兴,啊……” “二哥!” “大帅!” “风紧,扯呼!” 袁老四最投入,刚要逃跑便被跘了个狗吃屎。 “袁麟、禹弘、陶康、洪山、侯关……”冯恺嘿嘿笑道:“你们五个听墙根的,咱会和你们嫂子说说,到时候……” 几人顿时发出一声声惨嚎,屁滚尿流的跑了。 喜室内的于蕊和花姑娘也听到了动静,花姑娘气呼呼的开门出来,见到冯恺连忙一福,还没开口便听到冯恺吩咐道:“自去睡,这里不要你伺候。” “哦。”花姑娘有些郁闷的再次一福。 走进喜室,冯恺大笑道:“亲爱的娘子,相公我来啦……” “又说疯话。” 今夜第二次拿起喜秤的冯恺嘿嘿贼笑着挑开盖头,直愣愣的盯着于蕊的俏脸道:“真是人比花娇,来,让相公香一口……” 红烛摇曳,春宵苦短…… 以下省略,自行脑补…… 第100章 强心针 “起床了……” “不起!”冯恺很累,昨夜酣战半宿,现在两腿发软,全身疲累,只想搂着佳人睡个昏天黑地。 于蕊浑身酸疼,可整个人被搂的紧紧的,动一下全身骨头就跟要散架了似的,以前随爹爹练武都没这么累过。 “日上三竿了,再不起,怕不得给说闲话。” “军中无事,你又没有公婆拜见,起去做甚。”冯恺嘟囔道:“不过日上三竿这词用的不错,待为夫休整一番再与娘子大战八百回合。” 听了一晚上的浑话,于蕊已经麻木了,娇斥道:“要折腾去折腾荷妹妹去。” “那个不急……”冯恺嘿嘿一笑,似乎有了几许力气,当即一个翻身将于蕊压在身下,于是又是一番血战。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酒乃穿肠毒药,色是蚀骨尖刀…… 半个时辰后,冯恺不情不愿的被撵下了床,此刻已然临近午时。 于蕊却依旧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半张脸,明亮双眼时不时扫一下夫君精壮的身体。 “咱去军中转转,嘿嘿。”冯恺贼笑道:“你要是起不来就多睡会,咱让花花把午饭给你送来,补充好体力,咱们晚上再战!” “滚!” 待到冯恺走后,于蕊咬紧贝齿,忍着酸痛起穿简单穿了衣服,随后掀开被子将一块染了朵朵红梅的白绢收好叠齐,然后珍而慎之的放进闺枢里面。 这是少女向女人的转变,值得每一位女子认真对待,更值得用一生去回味。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山中的野丫头,他是定川王妃,是武锐军主母,是护理营营将,她要为自己夫君的宏图霸业贡献出所有的力量。 包括劝告某些方面的节制,比如今天晚上肯定不会让她进房…… 要折腾去折腾郡主去…… 冯恺没去西郊大营,他现在腿不是一般的软,要是去大营,必然会被那些损货取笑。 如今的定川王府也有专门的军议室,军中大小事务如果在军营找不到冯恺,那么自然会来王府找。 徐老五已经在军议室外的会客厅喝了一上午的茶水,茶换了四五次,茅厕也跑了三次…… 冯恺比徐老五还大一岁,然而这并不妨碍徐老五以长者的心态去腹诽,比如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新婚之夜,干柴烈火的不知道节制,所以起不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所以他也不催,也没让人通报,左右也没什么大事。 可冯恺还是得知徐老五一大早跑来的消息,于是本打算去偏殿看看还能不能重振雄风的冯恺还是顶着黑眼圈,打着不带停歇的哈欠来了。 “大帅辛苦了。”徐老五连忙起身。 冯恺打了个哈哈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你这一大早来找咱可是有要事?” “没有,没有。”徐老五呵呵了两声,便将昨日文工会演的事给说了一遍。 冯恺有些怔神,看来他还是有些低估话剧《白毛女》的威力了。 在民间几乎没有娱乐的时代,新颖的表演方式威力是空前的,而且还是这种能够引发共鸣的会演,出现这样的事似乎也能理解。 要知道除了白毛女还有周扒皮以及雷雨这些话剧他都打算编成汇演项目,相信,当战士们习惯以后,接受能力也会增强,这种事也就不太可能会发生了。 “给枯燥的军营生活增添一抹色彩是咱成立文工营的初衷,如白毛女这样的话剧以后可以演,但不需要多演,这样,咱让人再写一些别的舞台剧,尽量弄轻松一点。” 这个时候冯恺已经在想《西游记》、《白蛇传》和《梁祝》了…… 这些小说和故事如今都已经出现,甚至不少酒楼茶馆的说书人说的也是这些,也就是说拥有一定的受众群,自然也更容易被人所接受。 把小说和说书的曲艺方式搬上舞台,这个法子能行得通,而且效果想必不会差。 “还有就是最近这期的半月刊在周边州府反响极其激烈。” 徐老五之所以这么说,自然不是连载的《七剑下天山》,而是二月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二月,李自成部在襄城大败明军,杀陕西总督汪乔年! 崇祯十四年之前,官军几乎是在压着天底下的反贼打,数不清的小反王被剿杀,便是巨寇高迎祥都兵败被擒,最终押回京城凌迟处死。 高迎祥的死对于农民军而言,绝对算是一个重创,以至于那个时候整个天下的反明义军的士气都直接跌落谷底。 取代高迎祥成为天下最大反贼头子的李自成面对官军围剿也只能左逃右窜,数次都差点被生擒或者死于沙场,最终更是惨的只带了十几骑人马逃进了商洛山。 至于名义上属于李自成阵营,实际上完全就是独当一面的二号反贼张献忠也同样悲惨,直接被官军给逼降了,要不是天下烽火烧的太旺,官军又在全力剿杀李自成,估计张献忠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崇祯十四年开始,随着洛阳和襄阳的相继被破,官军在崇祯帝的高压下开始疯狂剿杀农民军,如左良玉这种被戴罪立功的更是跟疯了似的追着农民军死咬。 农民军说到底还是没能摆脱流窜的盗匪性质,说更难听一点终究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官军再烂也是正规军,甲胄和制式武器是不缺的,至于训练程度,那肯定也不是农民军可以相比的。 所以崇祯十四年的后面七八个月,张献忠被追着砍,李自成倒是轰轰烈烈的围了开封,可得知官军过来围剿,立即跑的比兔子还快。 转眼便是崇祯十五年,去年十二月,李自成再围开封,尽管还是被击退,可没想到转头就在襄城杀的官军死伤惨重,连汪乔年这个陕西总督都被杀了。 这就是一个信号,说明李自成已经拥有了和官军正面交战而且能战而胜之的实力! 这次大胜无疑会给天底下的反军注入一记强心针,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反王,官军也不是无法战胜,只要拥有绝对实力,那么推翻大明取而代之并非不可能! 第101章 两辈子都没想通 如今的时事半月刊已经成为成都府舆论的风向标,对于还没有遭受战乱的川西百姓而言,他们对于乱世的认知度实在太低,但是朝廷的压迫却是实实在在能够感受清晰的。 老百姓不会管统治者是谁,他们只单纯的用最朴素的观感来看待朝廷,如果大明能让他们安居乐业,能少点苛捐杂税,能在他们受灾的时候减免赋税,那就是好的。 反之,就是坏的,崇祯继位之后,为了平辽加征辽饷,为了剿贼又征三饷,川西就算没有遭灾,百姓依旧是活的苦不堪言,充其量也就是因为没到民不聊生,进而反叛的地步罢了。 现在半月刊将外面的情况不加掩饰的报道出来,让寻常百姓知道如今河南、陕西的惨烈,知道朝廷有多腐败,知道他们如今还能过安宁的日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进而对武锐军心生感激和归属感,不管外面怎么传,这武锐军名义上都是蜀王为了保护川地所建,也就是说武锐军的存在就是护民,而现在外面打成了一锅粥,成都依旧平静,百姓难道不会去想是不是因为武锐军存在,才让那些乱兵不敢觊觎川西。 “咱创办这半月刊的目的是为了引导舆论。” 冯恺顿了一下道:“朝廷无能,吏治败坏,官员不把百姓当人这些事,百姓有深切感受,但是他们说不出来,于是只能谩骂泄愤,这是不够的,所以需要引导,不要轻易被那些喜欢摇唇鼓舌的读书人给蒙蔽了,至于时事,百姓知道的多一点,民间议论的多一些不是坏事,但是要提防某些别有用心的刻意去歪曲,曲解,对于这一类的,只要发现,抓了即杀!” “明白。”徐老五呵呵笑道:“李自成杀了汪乔年,挟此大胜之威,这陕西地界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落入其手,如果我是李自成,此时一定会死死守住陕西,趁着朝廷无力剿杀的机会,巩固其在陕西的统治,如此才能改变其流寇作风,成为真正的乱世霸主。” 冯恺正色道:“大明固然元气大伤,但是两百多年天下,就算要亡也不会因为一两次的大败就亡,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之所以能有如此声势,能屡剿不灭,崇祯的昏聩、接连的天灾,贪官污吏横行无忌并非主因。” “大帅的意思是北面?” 冯恺颔首道:“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心腹之患,相比起中原,北面遭遇的天灾更多也更加残酷,一场白灾就能有数以几十万计的牲畜被冻死,一场黑灾便能让人口大幅度锐减,他们也是人也想要生存,所以南下劫掠固然与民族秉性有关,可何尝不是无奈。 白山黑水间走出来的女真,比起传统的草原民族,其生存环境更恶劣,其民茹毛饮血也更凶残,努尔哈赤那所谓的七大恨,说白了不过就是想为自己入侵中原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然而边军无能甚至挟寇自重,再加上不法商贾为谋暴利,不惜和边将勾结也要将军械、粮食这些违禁品贩卖出去,以至于女真部族逃过灭亡的命运,进而坐大。 如今女真建国,对华夏虎视眈眈,再加上大明国内天灾不断等因素,无能的崇祯加剧国内矛盾,造成饿殍遍野,以至于流民遍地,从而形成轰轰烈烈的起义浪潮…… 说到底就是女真的运气太好,而明朝的运气太差,遇到这样的世道,坐在皇位上的还是那么一位没有能力没有手段,猜忌心却空前的主,这大明不亡才怪。” 徐老五没有反驳,但并不代表他认同,在他看来,女真就那么一点人,就算杀到京城脚底下又能怎么样,又不是没发生过,就凭那么一点人口,难道还想做梦统治华夏? 芥藓之疾罢了,内地的起义军才是心腹大患才对。 徐老五的看法其实不能算错,也是当前的主流观念,所以现在崇祯最迫切的事就是想要在北疆毕其功于一役,不说把清国给灭了,至少也得打残,然后抽调边军,迅速扑灭内地烽火,这就是一个先后次序。 然而冯恺认为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首先相;对于内地驻防军队而言,边军就算再烂,也比内地军强的多,其次,女真就算人再少,可毕竟是新诞生的政权,其武力足够强悍。 也就是说现在明廷是在以自己并不锋利的矛去和枪利盾固的女真厮杀,然后让战斗力低下的内地官军去剿杀同样是烂的一塌糊涂,却深得流窜战争精髓的农民军战斗。 最后的结果就是边军赢不了满清,内地官军也剿灭不了流寇,两边同时糜烂…… 如果冯恺是崇祯,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去和满清死磕,要么议和先拖着,要么在各个关隘布置兵马,再将大量的边军抽调回来,迅速剿灭内地流贼,然后发布一系列与民生息的休养政策,等过几年,元气恢复了,再和满清决一死战! 这种路数历史上没有,所以也无法验证,但是冯恺觉得不会有错,再不济也不会让如今的大明内地糜烂到这等程度。 很快,崇祯就要为他的决策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这两个月,明军大败于松山,松山失陷,洪承畴被俘,最后降清。 再过两个月,也就是崇祯十五年五月,李自成将会三围开封,这一次李自成将会掘黄河大堤,引水倒灌开封城,最终开封城破,周王罹难。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为大明王朝敲响最后的丧钟,可怜无能的崇祯皇帝还在做梦,还在为银子犯愁,还在想着如何从百姓的头上继续搜刮,全然不顾万千黎民的死活…… 冯恺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想通一个问题,就是自己穷的都穿补丁的衣服,大明的财政都已经破产,民间百姓早已经不堪重负了的情况下,对大臣并不友善甚至苛虐的崇祯为何不抄家发财,最不济削一两个藩也行啊,皇帝穷,可藩王富裕的太多了…… 三四百个藩王,就算每人出三万都有上千万两,何至于要把百姓逼上绝路…… 第102章 马疯子 疯子回来了! 和方小六这个武痴不同,马义这家伙的外号当真没白叫,这货真个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三千特种兵被他拉进了大山,最后这三千大兵又被打散成几十股,交代的任务只有一个,在川西的大山当中活下去。 三千特种兵面临的是山野生存,他们要应付蛇虫毒蚁,要和豺狼虎豹恶斗,没有补给,没有援助,唯一有的只是入山前身上穿的皮甲和一把长刀外加一柄短刃! 这一年多的时间,马疯子流窜于深山老林之中,搏杀虎豹,生食血肉,基本上在深山里面能遇到的危险全部都尝试了个遍,三千特种兵,最终有两百八十七人没能活下来,非战时死亡率高达近一成,堪称恐怖!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如同标杆一样,脸上满是沧桑坚毅的马义马疯子,冯恺强忍住将其暴揍一顿,甚至将这货送上军事法庭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本就是军中武力佼佼者的三千特种兵,这次虽然减员一成,但是活下来的无一不是铁血杀戮,百战余生的悍兵! 别以为没有上过战场,兵就不能蜕变成为铁血战士,事实上在山野丛林当中生存,只会比战场上更加艰难,因为战场上面对的是有理智的人,而山中面对的则是信奉弱肉强食这一真理的猛兽。 和猛兽厮杀,还要防备毒蛇这些玩意,每一位特种兵的神经都被崩的紧紧的,因为任何一点的侥幸,或许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 现在他们出山了! 这样的兵绝对属于精锐中的精锐,不管将来遇到什么样恶劣的环境,需要上什么样的战场,是否会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这两千多位特种兵都会让他们的对手感到什么是恐惧。 最后冯恺沉叹一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带着你的战士好好修整几天,咱给你们放假,允许你们喝上三天三夜,醉死了拉倒。” “大帅,咱觉得该给疯子兄弟先找个婆娘,让婆娘好好管着,或许以后没那么容易发疯……” 对于徐老五的合理化建议,冯恺表示赞同! 他已经娶了一妻一妾,军中的营将、副将、卫指挥、卫副指挥使也已经有一百多人成亲,举办的还是集体婚礼…… 这些军中将领有的娶了民间寻常百姓家的姑娘,有的娶了蜀王府陪嫁给朱荷的宫女,也有的娶了商贾之女甚至士绅之女。 不过那一日听墙根的几个家伙在集体婚礼之后被冯恺以召开会议为由拖走,然后会开了一夜,生生把洞房花烛夜给熬了过去…… 马疯子可是营将级别,自然符合娶老婆的标准,所以徐老五这么提议合情合理。 然而马疯子很干脆的摇了摇头道:“俺还不想成家……” “为什么?”冯恺郁闷,如今随他入关的老弟兄就马疯子和方小六两个人没成婚,方小六是因为大仇未报,所以不想成婚,那马疯子呢? “二哥说过,特种营组建的初衷就是要去执行最危险,乃至九死一生的尖刀任务,就算特种营的战士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汉,但是在面对特殊任务的时候,个人的武勇不足以为凭,所以……咱或许也会死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所以俺不想祸害人家姑娘,让人家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这他么也能算理由……冯恺彻底无语,不过谁都知道马疯子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几乎不可能改变,于是也不再劝,便说道:“既然如此,那随你,反正你是营将,按照军中规矩,卫副指挥以上将官都有找老婆的资格,你也不例外,哪天想婆娘暖被子了或者看上谁家大闺女了,就说一声,咱给你去提亲顺便当证婚人沾沾喜气。” 徐老五拍了拍马疯子的肩膀感叹道:“迟回来就是好哇,看看上次,一百多人同一天举办集体婚礼,热闹是热闹,可不少婆娘都不满意,说本该独属的风光生生被分成了一百多份呢。” 马疯子不值可否…… 这就是个榆木脑袋,说的再多也是浪费口水…… 马疯子下去休息了,其实他的想法真的很单纯,单纯的觉得自己是特种营的营将,而特种营的兵都是他的生死弟兄,他身为主将,怎么能自己贪图温柔乡,让自己的弟兄们全都打光棍。 但是军中的规矩不可破,特种营近三千弟兄也不可能全都去找老婆,那是坏规矩。 更何况特种战士是铁血之兵,而温柔乡乃是英雄冢,在温柔乡里待久了,一定会被消磨斗志,让铁血不再纯粹! 所以他要等,等到大帅完成了宏图霸业,等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后,再与活下来的弟兄一起找个婆娘传宗接代,在这之前…… 绝不考虑! 冯恺看着马疯子的背影叹息道:“抛开别的因素,不去计较伤亡,这一次马疯子的丛林练兵,在山野当中体会生存法则的路数是没错的,虽然结果残酷了一点。” “这样的兵才是好兵呐。”袁老四砸砸嘴,有点羡慕道:“咱也想把陷阵营拉进山练练……” “练个屁。”冯恺怒道:“特种营是干什么的?潜伏、袭杀,豪夺城门,执行的任务比侦察营更复杂,难度更大,伤亡率也肯定更高,你们陷阵营干啥?难道穿着重甲和野兽厮杀?你还想斩将夺旗?” “可以试试嘛……” “试试个屁,滚!” 袁老四灰溜溜的走了…… “娶了婆娘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冯恺有些无奈道:“他婆娘是谁来着?” “东市开粮油铺子的赵东家家的三闺女。” “就是生了七仙女也没拼着儿子那家?” “嗯。” “这小子本事没见长多少,这大姨子,小姨子却不少。”冯恺摆摆手,似乎不想再烦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 “马疯子回来了,骑营如今已输送回来战马五千匹,有些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徐老五收起脸上的笑意,他知道冯老二既然说这话,那么武锐军恐有巨变! 第103章 翻脸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刘之渤将半月刊狠狠砸在地上,脸上煞白如雪。 全都傻了,所有被冯恺软禁在蜀王府的官员都傻了。 他们虽然被冯恺软禁,但是冯恺并没有隔绝外面的消息,一些重大的事件,冯恺甚至还会故意透露给他们,比如福王和襄王的死。 只不过自从半月刊出现之后,他们获取消息的途径也就随之而变。 这一次刘之渤之所以会如此失态,完全是因为崇祯十五年六月时事半月刊下刊报道的一则消息。 大明松山之战溃败,数万明军死于沙场,督师洪承畴兵败身亡! 松锦之战持续了一年多,尽管洪承畴部被围困于松山,但是清军想要歼灭十几万明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在众官眼里,这最多只能算是战略对峙,甚至是洪承畴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想要寻找机会,一战击溃清军主力。 现在你告诉我洪承畴兵败被杀? 半月刊上为了证实这消息的真实性,甚至还配了一张图,图上画的乃是身穿皇袍,头戴皇冠的崇祯皇帝正在祭奠为国捐躯的洪承畴。 这几乎就已经坐实了松山兵败,洪承畴殉国的铁打事实…… 但是现在被囚禁的众官尽管已经认命,可要是说就完全绝望了也不至于。 在他们看来只要朝廷能够平定北疆,那么就能抽出手来收拾中原的乱贼,一旦乱匪被消灭,那么就该轮到冯恺和武锐军了。 届时朝廷不管是发兵讨伐还是下旨招安,他们的囚禁生涯也该结束了,这场噩梦也该结束了…… 但是你现在告诉我大明十几万军队兵败于松山,告诉我大明的官兵死伤数万,差点全军覆没,告诉我杀得清军大败的洪督师兵败殉国? 哪怕知道这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是众官没谁能相信,也没谁能接受。 唯一有些幸灾乐祸的就是倒了血霉来传旨却被软禁的随堂太监陈大金…… 这家伙要是没被一直软禁,那么在场的官员没谁敢不给他面子,但是现在一软禁就是一两年,一个死太监谁会搭理。 陈大金在这被软禁的日子里当真是度日如年呐,文官之间还相互帮助,可他不管是做饭还是洗衣服都得亲力亲为…… 另外就是对洪承畴,真要说起来崇祯对这大明的文官都不是太信任,尤其是发生袁崇焕五年平辽,结果却被建奴杀到京城脚底下的事之后,皇帝已经对只会嘴炮的文官失望透顶,然而洪承畴是个例外。 因为洪承畴从来没有辜负皇帝对他的信任! 解韩成之围,诛杀反贼王左桂,西澳大战大败贼军,总督五省军务,数次大破农民军,李自成、张献忠皆是其手下败将,尤其是击溃李自成的潼关伏击战,险些让李自成被生擒,最后仅仅跑掉十八骑…… 洪承畴成为蓟辽总督之后,全面主持对清廷的防务,几年间和清军鏖战,面对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大军,双方也是互有胜败,打的有声有色,一扫明军对阵清军的颓废士气。 这样能文能武的方面统帅,能得到皇帝的信任自然不奇怪,也正是因为洪承畴的辉煌战绩,所以他不仅被皇帝寄予厚望,也被成都众官寄予厚望。 然而太监和文官天生就是死敌,陈大金也是太监,他自然看不爽文官,更不爽皇帝信任的洪承畴。 现在洪承畴死了……哈哈,报应,活该! 就是这么的快意恩仇,至于国事糜烂不糜烂,洪承畴死了对于辽东的局势会有什么影响,呵呵,管他屁事…… 几名官员在看评论,身体已经在不断的颤抖…… 这也是半月刊的一个特色了,就是每出一个大事件,都会出现评论,评论也分两种,一种是评上一期的大事件,还有就是编辑部的什么记者当期评,差不多相当于抛砖引玉。 这些评价有的很中肯,历数洪承畴的功绩,也有的很激进,认为是洪承畴轻敌导致的松山之败,还有一篇则是在说松山之败,罪责不在洪承畴而是在崇祯! 这篇帖子洋洋洒洒两千言,里面一直在阐述朝廷的决策失败和急功近利,认为若不是朝廷甚至干脆说是皇帝不那么激进,想要洪承畴快点解决掉北疆战事,从而指手画脚的话,洪承畴觉得不可能兵败于松山。 很显然,这篇评论得到了众官的共鸣,但是很快下面一篇署名河马的评论顿时让众官愤怒到了极点! 这个名叫河马的家伙写的评论说白了就是在质疑,质疑洪承畴死没死,甚至洪承畴会不会降清! 简直岂有此理! 评论声称洪承畴的尸体并没有出现,要知道以洪承畴的身份,就算自杀殉国或者直接战死,也断然没有死不见人的道理,要是尸体落在清军手里面,那么清廷也必然会拿洪承畴的尸体做文章,比如厚葬来收买明廷的官员士绅之心,又或者直接削首震慑。 但是没有,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洪承畴没死,既然没死那么人呢? 自然是成了清廷的俘虏…… 在众官眼里这简直就是扯的不能再扯的蛋。 崇祯帝都已经设坛祭奠,可见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洪承畴已经殉国,否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更何况崇祯帝对洪承畴那么信任礼遇,洪承畴就算兵败也只可能自刎殉国,哪里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最可气的是这篇评论竟然还说洪承畴有可能会投降清廷! 简直岂有此理,众官只恨自己现在被软禁,若非如此定要将写此评论之人可揪出来,活活打死都未必能解了心头之恨。 “洪承畴,伪君子罢了,投降清廷有什么好奇怪的。”面对吵吵嚷嚷的众官,陈大金终于没忍住。 众官转头怒目而视,按察使张继猛呵斥道:“阉贼,你敢诋毁当朝大臣!” 陈大金气的浑身发抖,这些官员虽然不待见他,可这被软禁的日子里,至少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气,现在张继孟直接喊他是阉贼,分明就是和他翻脸,彻底决裂! 第104章 骑兵的正确打开方式 “打起来了?”冯恺有点懵,陡然间想起明英宗兵败土木堡之后朝堂之上众官挥舞王八拳生生把王振亲信打死的场面。 方小六无语道:“不是对打,而是被揍,陈大金被揍的很惨,一嘴牙被打掉了一半,全身好几处骨头断了。” “你咋没拉架?” “没来及……” 冯恺笑道:“这些文官下手也是够黑的,打的这么惨,很显然就没想给陈大金留活路啊,估计是被洪承畴的兵败刺激的不轻。” “嗯。”方小六很认真点头:“好像是陈大金觉得洪承畴有可能降清,所以激起了众官的愤怒,于是悲剧了,二哥,你说洪承畴会不会降清?” 冯恺苦笑摇头,历史上洪承畴确实降清了,为什么降清说法不少,比如有洁癖,比如怕死,比如色诱等等。 可不管怎么说,深受崇祯器重,世受国恩的洪承畴还是降了,而且为了洗刷自己身上这段不光彩的历史,充当起了清廷的急先锋,在剿灭农民起义和消灭南明的战争当中居功至伟,最后好像还非常荣幸的上了《贰臣传》…… 历史记载自然不会有错,但是冯恺不能笃定的说,否则岂不是真成妖孽了。 “那些评论咱也看了,说的不无道理,按理来说洪承畴必须要死,即便是成了清廷的俘虏也该去死,否则的话对不起君王对不起自己的列祖列宗,而且只要他肯死,就没死不掉的,什么撞墙、绝食那都可以试试嘛。 怕就怕他不想死不敢死啊,如果洪承畴被清廷劝降成功,现在崇祯还设坛祭奠,那……崇祯的颜面,大明的脸面可就彻底被扫落到臭水沟里面了。” “不能……”方小六思想比较单纯,所以很朴素的认为像洪承畴这样的大明重臣绝对不可能投降,否则大明可就真成笑话了。 “管他那么多做甚。”冯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朝廷、清廷还有义军乃至各地的土匪山大王以后可都是咱们的敌人,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咬去就是了,咱就窝在这成都,谁能奈我何!” 对这话,方小六多少有些不满,甚至军中不少将领都有微词,认为冯恺选择蛰伏不错,但是蛰伏的太久了,军队不拉上战场去厮杀,就算再强又有何用? “让人好生医治陈大金,此人对咱今后或许还有些用处。”冯恺吩咐了一声道:“今日大军议,你正好回来,走,一起去。” 方小六最烦的就是开会,认为开会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浪费大好的习武时间,但是没办法,他被拖着走了。 到了军议室,众将及一众文职官员都已经在座,见到冯恺立即习惯性起身,一个个站在自己的座位上,要多肃穆有多肃穆。 在非正式场合,老弟兄们可以嬉笑怒骂,可在这军议室进行军议,那么只有将帅,等阶分明,尊卑有序! 至于方小六跟着大帅一起,让诸将有些意外却也不算太意外,不管怎么说,方小六都是大帅的把兄弟,而且是挂少将军衔的骑营营将,尽管很少出现在骑营,骑营的实际指挥权也在副将梁岚手里,但不来不代表没有资格。 “诸位都坐。”冯恺走到帅位跟前,压了压手当先坐下。 待众将落座,冯恺笑道:“今日初一常规军议,诸位也都习惯了,那么废话咱就不多说了,本次军议的议题除了武锐军的训练章程,天下形势的预判,下一步计划,还有一项乃是文治,徐鹏。” “属下在。”徐老五应道。 “你是咱们武锐军军师,这军议便由你来开,咱们大伙跟着拾遗补缺便是。” 徐老五点头:“武锐军的训练章程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多说无益,诸位将领也已经习惯按照军事手册合理安排训练计划,不过现在骑营和特种营……梁将军。” “末将在。”梁岚起身。 “梁将军是骑营副将,主导骑兵整训,说说看,大概还需要多久能为咱们武锐军打造出一支合格的骑兵军队出来?这可关系到咱们武锐军的未来的战略计划。” 梁岚肃然道:“回大帅,军师,和西域交易的战马如今已全部到位,共计一万两千三百八十六匹,加上咱们武锐军原有的战马,可锤炼骑兵至少一万,如此可以保证每一位骑兵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战马…… 如今骑兵大营每日不间断操练,骑营已初见雏形,不少骑营战士已经能够熟练控制属于自己的战马……按照如今的进度,快则半年,慢则一年,骑营必然可以淬炼完成,形成战力,届时只需要拉上战场,鏖战几场,上万骑兵就是绝对的精锐。” 冯恺暗暗点头,中原王朝一直都缺战马,所以中原王朝的骑兵一般而言都只能算是步骑兵,也就是骑着战马的步兵,真正能冲锋陷阵,骑在战马上面厮杀的骑兵相对而言一直都少。 步骑兵能熟练操控战马奔驰,但是一旦临敌就会下马结阵对抗敌军,这也是中原王朝的传统战争模式,并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 但是冯恺更喜欢的是呼啸而过的骑兵战阵如同浪潮一般卷过敌阵,以无可匹敌的战争方式去收割敌军的生命,那才是骑兵营的正确打开方式。 而且冯恺对武锐军的五大常规营信心十足,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所谓的步骑兵,他的骑兵营以后要承担的任务是追击、围歼、快速机动性去完成剿灭任务甚至是千里突袭。 所以他交给梁岚的任务自然也不是用常规的办法去练骑兵,而是要让每一位骑兵能骑在战马上快速奔行的同时,还能利用胯力、腰力在马上坐稳的同时出枪、拔刀杀敌! 不要求骑射,那个难度更高,没有必要…… 可即便如此,比起训练步骑兵只需要骑马狂奔难度大多了,比如抽刀鏖战,比如骑军的骑枪长达一丈半…… “一年半,咱不需要半年、一年的速成,咱要每一位骑兵的底子要绝对扎实,咱要武锐军的骑营一旦投入战场,就会成为剿杀一切敌的无双战力!” 第105章 特种营出川 无双战力!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如同天底下最霸气的宣言,也将冯恺要把武锐军锤炼成为天下第一强军的野心彰显的淋漓尽致。 没有人质疑,因为武锐军成立至今,花费堪称恐怖的银流,也只打造出这样的一支十万兵马,先进的训练模式,闻所未闻的管理章程,苛刻的军事条例,几乎将武锐军五大常规营打造成了一个完美的整体。 不管是军容军纪还是军律乃至训练强度,武锐军都敢说自己举世无双,现在唯一欠缺的不过就是没有上战场罢了。 可即便如此,所以的武锐军将领包括战士在内,在他们的心里已经认定武锐军天下第一。 只要他们上了战场,那么不管是流寇还是官军,就算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军队,也必然在武锐军的兵锋之下颤抖战栗! 这是武锐军步军的自信也是绝对的实力,但是谁也不会否认,武锐军的骑兵确实是短板。 只要有银子有门路,那么弄到战马不会太麻烦,但是战马易得,精兵难求啊。 步兵和骑兵本身就是两个概念,步兵需要的是结阵、破敌,攻城、掠地,而骑兵最重要的用途则是体现在快速机动,对敌人形成追击和围剿,所以步骑兵本身就是违背骑兵本质要求的异类兵种。 “官军、流寇不足惧,但是不要忘了,咱们的对手还有清国,还有那些被清国征服的蒙古诸部,这些可都是拥有强悍骑兵的存在。 咱们的步兵大阵足以挫败这些骑军,但是还远远谈不上歼灭,毕竟两条腿的永远也跑不过四条腿的,大宋朝对外战争胜率并不低,然而不能扩大战果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缺少战马,没有能够追击的骑军?无法扩大战果就很难对敌军形成重创,也就不可能形成歼灭战,反之呢? 一旦步军战败,在没有骑兵的情况下,面对敌军的骑兵,步军很容易被分化围剿,从而一败涂地,这也是咱一定要骑兵形成真正战力的根本。 训练时间长一点无所谓,咱们有时间能等得起,可战损咱们承受不起,咱的意思梁将军可明白。” 梁岚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大帅只管放心,最多一年半,末将就算拼掉这条命,也一定为武锐军为大帅锤炼出一支足以和女真精骑正面抗衡的骑兵劲旅!” “好!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让梁将军负责骑营,那么就相信梁将军一定能交给咱一份满意的答卷!结果如何,咱拭目以待!” 梁岚顿时感觉一股豪情充斥全身,身为大明的二品武将,不惜杀了巡抚纳投名状进入武锐军,他赌上了身家性命,如果都得不到信任,那么只能说他的眼光有多差,决定有多愚蠢,如今看来,他赌对了。 身为不是嫡系的高级将领,梁岚在武锐军当中饱受质疑,甚至说他杀龙文光,不过就是苦肉计。 神他妈的苦肉计,他杀的可是巡抚,从二品的文官,不是寻常的杂鱼! 就算是苦肉计,最终还把武锐军给弄完蛋,或者把冯恺宰了,他也不会容于朝廷,最后必然会被寻找由头下狱,直至惨死! 这是多疑的崇祯绝对能干出来的事,只要朝臣在他耳边聒噪几句让其埋下猜忌的种子,那么这颗种子很快就会生根发芽,最终下场不问可知。 所以梁岚可以说对冯恺绝对是死心塌地的效忠,而冯恺的这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无疑是给了他最大的支持! 这样的主公,值得效死! “骑营有梁将军盯着,咱放心,现在说说特种营的事……” 军议室内众文臣武将都一脸懵逼的看着方小六…… 要知道方小六才是骑营主将,梁岚不过是副将,现在大帅说这话,岂不是说以后的骑营说了算的会是梁岚? 方小六这是被架空了? 再看小六还是一脸的淡然,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成为不了一名合格的将军,他只喜欢在战场上酣畅淋漓的厮杀,不管不顾的厮杀来宣泄心里面的仇恨,这样的自己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将军,骑营交在他手里,显然不是正确的决策。 不过就算方小六真被梁岚架空甚至被抢了主将的位子,军中也没谁敢轻视,这不是废话,人家可是主帅的把兄弟,就凭这层关系,如果大帅真能抢了这江山,那妥妥的一个公爵肯定跑不了。 “军中一直觉得特种营和侦察营的职责有些重叠,但是咱今天要告诉诸位,有这种想法的是大错特错。 侦察营和特种营在咱设立之初,就详细规划过两者之间的区别,而这种区别是本质上的,一者主要作用于战时,一者则主要作用于非战时但更艰难的任务。” 特种营主将马义,侦察营主将侯关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侦察营的任务是刺探,当两军对垒或者即将爆发战役之前,需要摸清楚敌军的一举一动,如此一来可以让本帅乃至整个参赞处参赞制定详细的战役规划。 另外还需要侦察地形,熟悉水纹,方便我军可以利用有利地形对敌军展开伏击,从而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而特种营呢?特种营的特种兵顾名思义,就是执行特种、特殊的军事任务,比如敌后潜伏,这个潜伏包括在敌军所控制的城池,特种兵伪装成为寻常的小商贩,或者普通的民户。 甚至于可以潜伏到地方官员的家中或者成为将领的家丁来刺探情报,这情报包括城中防卫力量布置,作战动态等等。 如果我军需要夺城战,那么潜伏在城中的特种兵要想办法刺杀守城将领,或者在城中制造混乱,甚至夺取城门,从而将我军攻城战的伤亡降到最低,咱这么说可明白了?” “明白。”同声齐全喝,说的这么通透,这要是还不明白,那岂不是成了蠢猪。 冯恺颔首道:“如今特种营在马将军长达一年多的丛林苦训之后,每一位特种兵已然蜕变成为真正的骁勇善战之士,那么该出川执行任务了……” 第106章 陵 众将看向马义的目光炽烈无比,满满的都是羡慕,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练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出川,能将自己的队伍拉到战场去建功立业,去推翻大明建立新朝,从而开创勋门! 待在成都,真个憋死个人! 冯恺笑道:“诸位将军无需这种眼神,你们什么心思咱一清二楚,咱建立武锐军为的可不是看,武锐军迟早有一天是要上战场的,到时候诸位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大概还得多久啊?”袁老四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快则一年,最迟不超过两年!” “哦……”袁老四感到有些不太满意,下意识的撇了眼梁岚,很显然这家伙觉得之所以武锐军还要等这么久,完全是因为骑兵还没练出来,如果骑兵今天练出来了,没准明天就能誓师出征。 梁岚神情一凛,很明显就是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马将军。” 马义肃然而起。 “身为特种营主将,特种营该如何执行潜伏计划,以及以后该如何展开军事行动,你很清楚,那么本帅废话也不多说,本次军议之后,你就可以着手准备,如何安排潜伏,潜伏到城镇还是流寇军中甚至是关外,这些都由你自行决定并安排,邵参赞。” 邵海一怔,连忙起身道:“属下在。” “按照当初设立参赞处之初衷,各营都会配备参赞进行谋划,那么本帅便任命你为特种营专属参赞,专谋特种营赞画事。” “属下遵命。”邵海拱手坐下,这心里面却是老大不情愿,但是不可能拒绝。 冯恺压了压手示意马义坐下后说道:“这次马将军练兵归来,却也有两百八十多位战士死于山中,这是遗憾……” 马义只得再次起身,黯然道:“末将惭愧……” “既然从军,伤亡在所难免。”冯恺再次压手叹道:“军中抚恤条例,只有死于战场之兵才有资格享有抚恤,以及相应的烈士称号,其家人也才能享有烈属称号。 这些日子咱想了很多,觉得如此制定的抚恤条例不甚妥当,就比如这近三百位死于深山的特种战士,他们确实没有死于战阵,可他们为何会死? 如果以后特种营执行潜伏任务的时候,特种兵因为暴露从而丢了性命,那么同样不是死于战阵,可咱们能否定,他是为了武锐军捐躯的吗? 不能,因此咱觉得,但凡是因公而亡的战士都应该享有烈士的一切待遇,不打折扣的相应待遇,诸位觉得如何?” 这是主帅定下的基调,就算觉得不以为然,这个时候也不会有傻子站出来反对,于是纷纷应和,一片叫好。 马义最是激动,战死之兵在武锐军称之为烈士,而烈士是需要通过认定的,也就是说如果被否定了,那么就不能称之为烈士。 近三百特种营的兵死于深山,按照军事条例的抚恤政策是无法评定为烈士的,所以马义的申报直接被驳回,而这让他无比愤懑。 但是现在大帅已经说了,抚恤政策自然为之而变,那么他便可以再去申报,为自己麾下的兵要回属于他的荣耀。 这事在军中还有一个特例,就是杀嫂的华满,华满因为杀嫂被缉拿,而蒲江知县为了激怒冯恺悍然在城头斩杀了华满。 简单点来说,就是华满不管从哪一个方面都不能算是战死,自然也不够资格享受抚恤政策。 但是华满事件影响太大,冯恺为了树立武锐军战士的形象,最终还是以抚恤政策全额进行抚恤,华满唯一缺少的只有烈士头衔罢了。 “除了修改抚恤条例之外,咱还有个想法。”冯恺微笑道:“就是咱打算在成都府内划出一块地,建一座烈士陵园,以后咱们武锐军的战士但凡因公而亡,那么都可以葬入这烈士陵园,每位战士都铭刻碑文,记载其生前功绩以及相关信息,供后世凭吊祭奠。” 徐老五眼睛一亮大赞道:“大帅此法甚好。” 冯恺呵呵道:“军人嘛都是袍泽弟兄,生前一起战斗,死后一起长眠,在地下也有个伴不是,而且接受军队的祭奠,更容易让军人生出荣誉感,但是凭自愿,如果只想着叶落归根,那也无需勉强,马将军。” “末将在!” “这次特种营训练的死亡之兵有一点你做的不错,就是你将每一位战士的骨灰给带了回来,真正做到了我军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如今这些战士基本上都已经归葬于故乡,你可以派人去挨家挨户发放抚恤的同时问问他们的家人是否愿意将烈士遗骸迁葬陵园。” “末将遵命!”马疯子更激动了,在他看来没啥不愿意的,陵园呐! 什么是陵?皇帝老儿的墓才够资格叫陵,普通老百姓的只能叫坟,自己家人葬入陵……那可不是祖坟上面冒青烟……不对,绝对是窜火苗了! “属下以为……”徐老五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属下觉得还可以在陵园外建庙,搜罗一些和尚每日诵经,为每位烈士的来生祈福……” “这点子秒啊。”袁老四大笑道:“咱们娶老婆干啥的,可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传宗接代为啥,可不就是为了香火,要是有这么一座庙,每日香火不绝,那娶不娶老婆,生不生儿子都无所谓啦。” 话糙理不糙,军议室内众将深表赞同。 “可以……” 冯恺苦笑道:“道门度今生,佛门修来世,咱对秃驴一向没什么好感,只是觉得修来生那一套太能糊弄,毕竟谁也看不到自己的来生,好还是坏与今生又有什么关系,但这毕竟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也算是一种精神寄托,那就建庙,咱们以后建的每一座烈士陵园外面都建一座奉祭庙。” 对于冯恺而言,这军队的信念、士气、军纪、军容、军律都极其重要,但还有两点同样重要,也就是归属感和向心力。 归属感能让军人热爱自己的军队乃至自己的番号,以自己身为军队的一员为荣。 而向心力到底是什么,就算冯恺也表达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有向心力的军队,一定能爆发出远超寻常军队的恐怖战斗力! 第107章 很怪 冯恺敲了敲桌子,军议室内议论抚恤政策的声音便平息了下去。 “无规矩不成方圆,按照章程办事避免混乱乃是不错的方法。”冯恺笑道:“既然定了就定了,细节方面的是参赞处后面慢慢议,现在咱们继续,老五,继续。” 徐鹏点头道:“天下形势风云突变,直接关系到咱们武锐军何时出川,我想这也是诸位最关心的话题。 现在咱们成都是风平浪静,可外面已经彻底炸锅了,洪承畴兵败松山,辽东局势已经瞬间失控,如果说在松山之战前,大明还有实力主动出击,甚至还想着在辽东大胜之后抽调大军入内地平贼,那么现在就是做梦。” 诸将闻言无不大笑。 “如今的辽东局势在徐某看来还没有糜烂到极点,清廷虽然有松山大胜,但是雄关天堑终究还是大明最大的倚仗,所以这个时候差不多会形成一个战略平衡。 清廷会趁这段时间消化大胜的战果,也没有余力对大明发起猛攻,而大明经此一败,辽东防线都已经岌岌可危,更不用说主动出击。 也就是说,朝廷不可能再从北疆抽调军队入内地剿匪,那么想要靠内地的几股官军来剿灭叛乱几乎不可能,甚至很快就会攻守易势。” 冯恺接过话头叹道:“大明亡国如今看来已经只剩下时间问题了,北疆难定,中原糜烂,内忧外患,天灾人祸,层出不穷…… 咱觉得李自成和张献忠快要建国了……这可不是随便判断,李自成打出那样的口号,说白了就是为了收拢民心。 大明百姓苦朝廷久矣,但凡遭受兵灾的府州百姓,此时迫切的都希望义军能推翻腐朽不堪的大明王朝,因为只有新朝的建立,才会给万民休养生息的机会,无休无止的乱战只会让天下万民对义军彻底失望。 所以想要收民心,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建国,拥有坚实的地盘和大明分庭抗礼,以前的义军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但是现在咱觉得快了。 李自成和张献忠麾下不乏能谋善断之士,再短视也该知道建国对于义军的重要性。 如今可不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时代,朱洪武那个时代还有陈友谅和张士诚,甚至就连残元也远远没到不堪一击的程度。 所以朱洪武不称王是为了蛰伏,降低敌对势力的防备心,从而积蓄壮大自身的实力,这是一种策略。 可如今呢?李自成和张献忠至少名义上还是同盟,他们的敌人也只有大明,那么唯一的战略目标就是消灭掉大明的有生力量! 建国和流寇是有本质区别的,别说是寻常百姓,就算是士绅豪族也不可能会追随流寇去造反,哪怕明知道帝国的大厦即将崩塌! 一旦建国就不一样了,李自成会得到来自世家大族的支持,当然……陕西、河南的大族被其祸害的差不多,但是这天下可不只有这两省。 在咱看来,除非有绝对的压迫力,那么可以百无禁忌,不需要士族的支持也一样能统治这个天下,如果没有,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做人的好,扯远了…… 诸位将军最关心的问题无非就是想要一个确切的出川日期罢了,但是这个日期咱还真给不了…… 在咱的战略规划当中,如果川西遭受官军或者义军攻击,那么武锐军自当顺势而为,但这是被动出兵,非咱之所愿,咱真正想要的是能等到反军攻入京城,覆灭大明的那一天!” “那还得多久……难不成大明十年不亡,咱们就待在成都十年不成……” 冯恺瞪了眼袁老四,斥道:“下次军议,你给咱站门口放哨!” 袁老四啪的一巴掌捂住嘴,还故意露出惊恐的眼神。 懒得搭理这货,冯恺续道:“咱给诸位交个底,最迟两年!” 诸将松了口气,两年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至少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时间,那么也就有了盼头,总比以前绵绵无绝期强太多了。 冯恺斜靠在椅子上,挥了挥手道:“本来还打算议一议别的章程,还是算了,诸位散了。” 诸将依次抱拳而去。 “二哥,那俺回蜀王府了。”方小六起身抱了抱拳。 “嗯。”冯恺应了一声道:“你是骑营主将……” “二哥,你知道俺不适合带兵。”方小六很倔。 “好。”冯恺无奈道:“你要是喜欢哪个营就去哪个营,实在不行从各营当中挑选一些武艺不俗的出来组建一个独立小队也可以,做咱的亲兵,可没有多少上战场拼命的机会。” “俺知道了。” “去。”冯恺摆手。 徐老五神情凝重道:“二哥这是打算把骑营囫囵交给梁岚?” “怎么?五弟到现在还没有消除对梁岚的防范之心?”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徐老五正色道:“不是我有多提防梁将军,而是觉得大帅将一营,尤其是骑兵这么重要的营交给梁将军有些过了,我觉得任命梁将军为卫副指挥足矣,待到梁将军立下足够的战功,再提拔他不晚。” 冯恺淡笑道:“咱不是对梁岚有多大信心,哪怕咱认定他对咱绝无异心,也不可能有异心,咱是对武锐军的战士有信心,军中的理念灌输,忠诚思想,可不是区区一个主将想鼓动就能鼓动的了的。 骑营的兵在入骑营前接受的也是系统的理念灌输,如果他们会被梁将军鼓动,甚至背叛咱,那咱也认,因为这是咱亲自制定的军事教育制度的失败,怨不得别人!” 徐老五不说话了,似乎被说服了。 “咱先前说,最多两年,武锐军就会出川,但是咱觉得恐怕用不了那么久了,但是在这之前,咱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也没考量清楚……” 徐老五的眉头深深拧起,这话说的很怪,听的不太明白。 “老五,你说咱要是真有一天取大明而代之,那咱们建立的新朝会维持多少年,是不是还是摆脱不了王朝轮回的宿命,过上个两三百年,便要再次迎来改朝换代的命运?” 第108章 掘墓人 徐老五彻底被问愣住了,这个问题…… 估计历代王朝的开创者甚至是承继者都想过,但是谁也没有答案,而且似乎注定不会有答案。 就好像崇祯,崇祯皇帝猜忌多疑也好,刚愎自用也罢,甚至志大才疏这样的词都能用到他的身上,但是有一点无可否认。 就是崇祯从他哥手里接过大明王朝这个烂摊子的时候,他想的是大明中兴,想的是如何挽救大明这艘即将沉没的巨舰,当然,他绝对不可能想过自己会是亡国之君! 然而在他即位之后的十五年,大明的国事一天比一天败坏,他非但没能挽狂澜于既倒,甚至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大明王朝已经在衰亡的路上越走越远,如果还不能剿灭层出不穷的反军,那么亡国之君这顶无比沉重的帽子必然会扣到他的头上。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尖锐到徐老五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原因,甚至每一位有些许见识的读书人都知道,但是根本改变不了。 “难以回答是吗?”冯恺呵呵笑道:“强汉盛唐亡了,富宋暴元也亡了,如今大明也走上了末路,依旧没能逃过王朝覆灭的宿命,那么就算咱们能建立新的王朝,或许三百年后也同样难以幸免是。” 徐老五艰难的点了点头。 “民为水,君为舟,社稷次之。”冯恺喃喃道:“这句话,咱以前一直都不以为然,但是越想越觉得是至理名言,或许说不做到那位子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短短十个字当中蕴含的真意。 从古至今,官员们都宣扬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几句错吗?不错…… 因为治理天下确实要靠读书人,如果没有读书人帮助君王治理天下,君王难道靠武人,靠商贾?那是本末倒置。 但这句话也错,错就错在并非共治,实际上是帝王治臣,臣治万民,开国君王还好些,可后世君王大多生长于深宫之中,他们哪里懂得什么是民间疾苦,哪能体会到民生艰难。 晋慧帝说‘何不食肉糜’,这句话被引为笑谈,甚至也因此让晋慧帝背上一个弱智的名声,可站在他的角度他错了吗? 没错,从小锦衣玉食的晋慧帝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子民有多苦,在他朴素的观念当中,饿了那么吃肉不是最寻常不过的吗?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不是说儒家就一定比道家、法家乃至诸子百家好多少,而是因为儒家的思想更便于帝王的统治,君权神授更是为帝王统治万民提供了合理合法性。 然而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儒家早已经不是当初纯粹的儒家,如今的儒家理为皮,法为骨,禁锢思想已然是乐此不疲。 咱也不是要全盘否定儒家,毕竟儒家千年以降还是出过不少能臣名臣,也从不会缺了真正的忠臣,比如大明的于谦、张居正等等。 但是现在呢?看看被东林党把持的朝堂,是不是满殿的妖氛,这些祸国殃民,只知道党同伐异的祸国殃民之徒也是儒家…… 大明要亡了,什么天灾人祸,什么内忧外患都是儒家人宣扬的罢了,可事实上呢? 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东林党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们把持国家的经济命脉,和士绅豪族勾结,和军队勾结,甚至和商贾勾结,组成了一张无比庞大的利益网,在这张网里面的既得利益者烈火烹油,纸醉金迷。 而大明呢?财政破产,被这么一群蛀虫生生给蛀空了,而一个国家没钱会有什么后果? 崇祯朝不断的天灾让无数的百姓土地减产,甚至是颗粒无收,如果朝廷有钱,那么就可以赈济,可以减免赋税,如此一来,受惠的百姓就会有一条活路。 可惜崇祯还碰上了女真崛起,为了消灭掉这个大患,崇祯只能倚仗军队,但是军队打仗要饷,没有钱的崇祯只能征收辽饷。 富庶一些也没有遭受大灾的地方也就算了,百姓勒紧裤腰带还勉强能撑下去,可那些本来就眼巴巴等着赈济的灾民怎么办? 地方官府可不会管这些,他们平日里横征暴敛都无所顾忌,更何况是朝廷要征辽饷? 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只能逃离家乡成为流民,为了活下去,大大小小的反王最终揭竿而起,一呼百应,最终形成燎原之势。 内地乱了,崇祯志大才疏,被东林党忽悠的开始病急乱投医,于是再征三饷,崇祯不信任文官,竟然还派太监把持空荡荡的户部,然后派大量的太监前往各地征税…… 这群没卵子,一个个残毒如狼的阉贼能干什么好事,他们会去管百姓的死活? 不会!他们只会把百姓往死里面逼,只要百姓不敢反,那么这群阉贼就敢无所不用其极! 说实话,古往今来,咱都没发现历史上还有哪位君王能比崇祯还愚蠢。 甚至于咱觉得就算那张皇位上坐的是一头猪,估计大明的天下也不至于会糜烂到如今即将亡国的地步。 大明之亡,亡于财政破产,亡于东林党祸国,亡于崇祯的所谓励精图治……” 徐老五目瞪口呆,在冯恺的这番观点当中,东林党就是古往今来最大最多的败类群体,而崇祯估计就是最无能的昏君…… 冯恺微闭着眼,对于大明这个在历史上号称最有骨气的王朝,冯恺其实观感很复杂,有怒其不争的意思,也有痛心疾首的感慨。 不过如今这些都不存在了,他既然穿越到了这个乱世,那么就算他不想当大明王朝的掘墓人,也会在大明的墓上添上一把土,埋葬另一段时空历史上这最后一个汉家王朝。 从抵达成都到站稳脚跟,冯恺这两年间考虑最多的问题说白了就只有一件,就是如何才能让新朝永立于世。 “新朝会在旧王朝的废墟上建立,但咱要的不是破而后立,咱要的是如何才能立而不破,这条路充满荆棘,能趟过去固然大幸,可若是趟不过去……恐怕就是粉身碎骨呐……” 第109章 死结 徐鹏觉得冯恺今天说的话太深奥而且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只是想要找个人倾诉,又似乎是真的想斩开荆棘,破解掉历代帝王和先贤也解决不掉的难题。 如果是后者,徐鹏觉得这是冯老二在异想天开。 他承认冯老二的很多见解都能一针见血的点出症结之所在,比如对天下形势的预判,比如他五花八门的练兵方法。 但王朝更迭是真正的顽疾,自奴隶王朝到封建王朝都没法根除的顽疾,这等顽疾都想治了,可不就是异想天开? “旧的王朝覆灭,新的政权建立,意味着旧有的秩序被打破,意味着新的秩序被建立,也意味着旧有势力的覆灭,取而代之的则是新兴贵族的崛起。 这是天下的一次洗牌,如同一张白纸上开始重新作画,而这张纸就是土地,当这张代表着土地白纸再次被画满,当白纸上再也没有百姓的生存之地,那么改朝换代也就不远了……” 徐鹏神色一凝,冯老二的这句话已然讲到了问题的核心,这核心就是土地,说白了就是土地兼并。 经历了王朝末年的乱战,人口大幅度减少,新的贵族势力刚刚诞生,这天底下无疑会空置出太多太多无主的土地,那时候只要有一把子力气去开垦,还怕没地?豪强需要去兼并?笑话,土地多了去了,兼个毛啊。 就好像现在的陕西、河南,如果按照本地人口分配,那多了不敢说,一个人头一百亩都绰绰有余,太多的县甚至是被攻破的州里的人要么死绝了,要么就是被农民军裹挟着上了战场。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句诗在太多的地方可不是一首诗,而是真正的现状。 最简单的例子,一家有四口人,开垦了两百亩土地,按人头算就是每人五十亩,到官府登记一下,地契不费事就能拿到,因为官府也需要鼓励百姓开垦,也肯定会执行轻徭薄赋的政策。 没办法,不这么干的话就会导致大量的土地荒芜,荒芜的土地太多必然会影响到税赋,收不到税赋就是政绩差评,地方官弱智才会去想方设法去盘剥百姓。 可过上几十年,这户人口已经增长到了十几人,加上新开辟的土地,每个人头均摊下来的土地或许就剩下二十亩,而且经过几十年的开垦,荒废的土地基本上都已经被开垦,那么豪强为了拥有更多的土地,于是兼并开始……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至少在徐鹏看来这就是一个死结,绝对解不开的死结,所以他认为冯老二说的这些完全没有意义…… “老五有些不以为然?”冯恺呵呵笑道:“不以为然是对的,因为如果有一天咱们真的能夺了这天下,你我都属于既得利益者,让你放弃该得的利益,你不会愿意,咱也下不了这手,否则岂不是薄情寡义?” “二哥莫非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徐鹏皱眉问道。 “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但两全其美的办法还是有的……”冯恺肃然道:“无非就是取舍罢了,如果既得利益阶层都懂舍得,知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二哥说说看,弟现在脑子里面是一团浆糊,这要是不弄明白了,晚上觉都睡不着了……” 冯恺呵呵道:“看看这明末,看看那些勋门宗室,大明若在他们就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可大明若是亡,他们就会从半空跌落尘埃,甚至被灭族从此不复存在。 咱们的新朝要是能取大明而代之,那么你们也会建立新的勋门,你们乃至后世子孙也同样会乐此不疲的去苛虐百姓,去兼并土地,然后在改朝换代之际随着王朝的衰亡一起灰飞烟灭。” 徐鹏再次沉思,不能说冯老二说的没有道理,可有道理有什么用? 就算他能保证自己的家族不犯错误甚至牺牲自己又能怎么样?天底下的权贵多了,怎么可能会一条心。 “所以在咱看来,想要打破这种宿命,哪怕是单纯的让王朝延续的时间长一点,比如五百年,一千年,最可行的时候就是开国之初! 先前说了,开国之初便是秩序之始,在这个开始阶段如果能把一些亡国之因给掐灭掉,那么后世的守成之君就不至于需要大刀阔斧去改革,甚至动摇到王朝统治的社稷根本。 那么哪些需要改变,在咱看来需要改变的多了,但最重要的只有五点,儒、学、财、军和土地!” 徐鹏狠狠抽了一口凉气,说实话,以武锐军目前的威势,几乎没有任何将领怀疑冯老二会率领他们夺取这个天下,但是覆灭一代王朝哪里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看看现在的大明被义军祸害成什么样了? 然而大明王朝真就走上陌路了吗? 其实未必,在徐鹏看来,至少大明在南方的统治还很稳固,而且南方富庶,卫所兵也有数十万之众,只要朝廷和南方士族、勋贵加上宗室能够同心协力的话,剿灭农民军也就是早晚的事罢了。 但是徐鹏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都有私心,尤其是世家大族,他们才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拯救一个已经垂死的王朝,对于他们而言,就算大明王朝亡了又怎么样,新的王朝想要稳固的统治根基,只会想方设法的去团结他们,进而维系地方上的稳定。 至于士族尤其是大多数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真正的忠臣或许还会为王朝殉葬,但是绝大多数的官员只会觉得大明亡了,那么新朝还是需要官员治理天下,他们无非换一个磕头的对象,该做官还是做官,没准还能更进一步。 这就是现实更是颠覆不破的真理,也是儒家文人的所谓士大夫气节。 徐鹏自己也是儒家读书人,可惜他只是个秀才,现在更是个反贼,没有出仕的读书人最喜欢指点江山,觉得如果是自己执政会如何如何。 现在被东林党把持的朝廷乌烟瘴气,灭国之祸不远,身为儒家人,徐鹏自然觉得朝堂诸公就是一群祸国殃民的狗贼,忠臣?忠他妈…… 第110章 儒 “儒、学、财、军、土地……”徐鹏苦笑道:“二哥说的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这个学字外,不管哪一样若是轻动,恐怕整个天下都得地震,届时没准就是社稷动荡,江山不稳。” “那又如何!”冯恺豁然起身冷哼道:“王朝三十年和三百年能有多大区别,咱既然能亲手建立新朝,就不怕新朝毁在咱的手里!” 徐鹏立即闭嘴,这话都出口了,那还说个毛线。 冯恺坐下笑道:“你我弟兄,随意聊聊罢了,不必在意。” “那二哥不妨详细说说,弟别的不敢说,只要是二哥的决定,弟不管对错,更不会管会不会损及自身,都举双手双脚赞同!” 冯恺哈哈大笑道:“咱们都是苦哈哈泥腿子出身,是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弟兄,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弟兄,如果连这些都在意,那还说个啥?” 徐鹏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道:“虽然还言之过早,但弟对二哥有信心,既然二哥有了决断,那么不妨和弟说说,如果有什么事会触及到老弟兄的利益,也由弟去分说,这恶人弟先来当,二哥只需助阵便是。” “那好。”冯恺并未拒绝,这可不是没有担当,而是身为上位者要会用人,很多时候需要底下人去冲锋陷阵的时候自己最好旁观,否则什么事都亲自撸袖子下场,那么就会没了缓冲,会形成针尖对麦芒的局面。 说到底身为上位者是做决定拍板的,不是干啥事都冲在第一线的,帝王之道在于平衡,在于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当然在需要的时候,上位者也需要以绝对强力的手腕压制不服,哪怕挥舞屠刀! “儒家传承至今已有数千年之久,儒家读书人能被历代帝王看重,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至少儒家在维护皇权的合法性和忠君思想还是值得肯定的。 但是儒家的局限性同样明显,一家之言造成一家独大,听不得其它派别的声音,也更容易抱团进而限制甚至对抗皇权。 当然限制皇权有时候未必是坏事,毕竟深宫天子不知世事,不懂民情更容易犯错,恰到好处的限制更利于江山稳固。 然而,自从脱胎于儒学的理学兴起,在咱看来这儒学的路就已经彻底走歪了,或许如程朱这样的理学大儒的思想是好的,只不过被后世曲解,最终成为禁锢读书人思想的学说…… 看看汉赋、唐诗、宋词甚至是元曲,再看看大明有什么?小说吗? 考四书五经,圣人的微言大义不能算错,可为何只能考朱熹注释的四书五经,难道朱熹的一家之言就能代表全天下儒生的思想,就一定是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难道就因为朱元璋姓朱,朱熹也姓朱? 更何况还限定格式考八股文,非得把读书人的思想给限定在一个框架之内去考,岂非是扯淡,你也是儒生,看看现在四书的科考题目,所有的句子都考完了,竟然能别出心裁的弄骈文,完全前言不搭后语的两句话非得生搬硬套的凑在一起去考,这是要考什么?考扯淡吗? 科举无疑是这天底下最公平的录取人才方式,也是寒门士子最好的晋升之阶,但是无可否认,科举的弊端同样明显。 比如考官的个人喜好和主观色彩过于浓烈,一篇文章写的再如何花团锦簇,再如何贴切圣人思想,可只要不合考官的胃口,有悖于考官对于圣人微义的理解,那么被黜落几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这就叫公平? 最大的弊端还不是这个,在咱看来士子们皓首穷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读四书五经,两耳当真是不闻窗外事,然后呢? 走上仕途之后去地方上治理政务却要靠刑名师爷靠钱粮师爷,这岂不是笑话? 靠这些师爷,那咱还要这些读了一辈子死书的进士官举人官干什么?直接让这些师爷当官理政不就完了? 当然,咱不否认儒家士人当中也确实出了不少治世名臣能臣,但是相对于儒家读书人这个庞大的基数而言实在是少的可怜。 太多的官员出仕之后尸位素餐,胸中的所谓浩然正气荡然无存,剩下的就只有不择手段的捞银子,去贪污腐化,最终成为贪官污吏,将治理的地方弄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徐鹏狠狠吐出一口浊气道:“二哥是打算以后改革科举甚至是对儒家动手?” 这句话徐鹏带着细微的颤音,如果真如他所料想的那样,那简直堪称恐怖,在他看来,读书人就是统治的根基,动读书人就是动摇王朝统治的根本! 这已经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这简直就是惊涛骇浪,山崩地裂! 冯恺微微摇头道:“不是,咱先前就已经说过了,儒家还是有可取性的,至少对于新王朝的建立还是会有很大帮助,但是坏就坏在禁锢思想的理学和八股文,所以咱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不是要废了儒家,而是要改变儒家,或者说要让儒家适应新朝,改变科举模式。” “改……怎么改……”徐鹏咽口水。 “四书五经还是要靠的,不过不考朱熹的注释,更不考八股文,考生们完全可以去发散自己的思维,想怎么写文章就怎么去写,而且在整个科举当中实行评分制,按总分录取。” 徐鹏大眼瞪小眼,完全没听明白。 “比如咱将科举考试分为十分,四书占两分,五经占一分,策论占两分,算术占两分,律法占两分,诗词占一分,综合评分超过六分或者七分算是合格,合格的成为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分数越高,名次越高……这法子咋样?” 徐鹏都给说傻了,难以置信道:“四书五经加起来就占三分?还要考律法、算术甚至诗词?分数一样怎么算……” 冯恺很慎重的点了点头,这法子可以算得上是古今结合了,用评分制、学分制结合科举制创造出来的一种全新的取仕制度! 至少在冯恺看来非常贴合时代,绝对不是他一拍脑袋,胡思乱想的产物…… 第111章 迎合与适应 “咱不喜欢死读书,读死书的读书人,在咱眼里,读书人就该是文采飞扬,才华满腹,诗词写的好或许不能算什么大才,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能体现出文人的文采,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诗词该考,但不需要占太大的比重,一分足矣。 至于算术,可以考九章算术、天元术、缀术一类的算经,在咱看来,读书人参加科举最终出仕,目的是治理天下,连算术都不行如何理财,地方官靠师爷,京官靠幕僚吗? 至于律法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地方负责刑狱的官员,如果连律法都吃不透,还指望他们去平狱去为民诉冤? 咱要的官员是真正能治政的人才而不是只会风花雪月,夸夸其谈什么都倚仗别人的废物。 还有这分就更简单了,每一分可以精确划分为一百等份,比如四书的一篇文章有的考官觉得写的好,但是有某几句话又不太合自己的心意,那么略微扣点,给个一点八三分或者一点五五分什么。 算术的一道题最后解出来了,但是解题的思路或者说过程略有瑕疵,那么给个一点七分,这样的话,综合分加起来哪里会有那么多重合的分数……” 徐鹏算是彻底体会到冯老二话里面的精髓,也彻底服了,不服不行…… “这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这样,你可以放出风去,然后找个机会登刊,让这成都府乃至周边的士子讨论讨论。” 徐鹏蹙眉道:“无风不起浪,这风声放出去,所有读书人都会觉得是二哥的意思,那些不看好咱们武锐军的读书人没准就会认定一旦二哥征战天下乃至建国,就会在统治区域内实行这一套新的科举政策,如此怕是会失了士子投效之心。” 冯恺哈哈大笑道:“咱要的就是这效果,有反对的就必然会有支持的,咱相信对考朱熹考八股文不满的士子比比皆是,他们之所以会在这条路上走到黑,是因为没有办法改变更无法反抗,否则就是和自己的仕途过不去。 咱现在给出了新的政策,那些对算术和律法精通的士子只会欢呼雀跃,然后对咱们武锐军感激涕零,总之一句话,咱要的不是去迎合天下士子,而是要士子们适应新的政策。 如果不想适应或者适应不了,就注定会被淘汰,咱也不需要这样的读书人为咱效力!” “我明白了二哥。”徐鹏从冯恺的话音当中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这事想要改变冯老二的决心几乎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那句话说的确实不错,新朝没有必要去迎合读书人,读书人理所当然该适应新朝才对。 而且徐鹏略微想了想,觉得以川西试行也确实不错,这总比哪一天真的建立新朝然后颁布此令,打天下读书人一个措手不及,进而引起强烈反弹要强的多。 “咱创立半月刊,以后没准还会有旬刊甚至日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想天底下的万民受官府的蒙蔽,即便被征收了不合理的苛捐杂税都一无所知,更不用谈反抗了。 但是咱知道即便如此,也是治标不治本,因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咱从来不会小看官僚的智慧,他们为了揽财几乎可以用尽一切能够蒙蔽百姓的手段。 而且百姓有冤情,很多时候都会遇到投告无门的情况,官员包庇纵容不法的情况比比皆是,于是受了冤屈的百姓最终只能忍气吞声,那么要律法何用? 朱洪武当皇帝制定《大诰》,要求每户必须要有一本,大诰中规定但凡百姓发现地方官贪赃枉法,那么可以直接冲进衙门将此脏官锁拿入京,但凡有敢阻拦者一律同罪。 此法不可谓不狠,然而呢?整个洪武朝敢这么干的百姓也就区区两三例罢了,说白了就是百姓宁可忍受也不愿意得罪官府,因为谁也不知道官府的报复什么时候会降临到自家的头上。 所以在咱眼里,朱洪武的法子虽然狠辣却没有大用,想要切实保障百姓的身家性命,让他们在举告不法官员之后,能不被报复还能达到举告的效果任重而道远,但是可以尝试,老五。” “嗯。”徐鹏轻应了声。 “在定川王府周边找几个地方设举告箱。”冯恺冷笑道:“宣传宣传,让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些个地方,然后百姓有什么冤情,要举告官员不法也好,举告世家大族也罢,都可以投匿名信……” “二哥……”徐鹏不客气的打断冯恺话头:“此举怕是不妥,民间百姓良善固然不少,可同样不缺刁民,若是匿名举告,只怕攀诬在所难免,如果咱们要受理民间冤案,怕是也忙不过来。” “这倒也是。”冯恺皱眉,这倒是确实是他有欠考虑了。 “那就实名,对百姓承诺,只要实名举报,只要举报属实,咱们绝对不会把举报人给公布出去,但要是不实,将会追究举报人的责任。” 徐鹏笑道:“这倒是可行,如此一来举报人自然会掂量,而且寻常鸡毛蒜皮的事也不可能会举告,除非是重大冤情,倒是有利于树立二哥的形象,不过二哥此举难道是准备插手地方政务?” 冯恺冷笑:“早就插手了,软禁地方重要官员如果都不算插手政务还有什么算,只不过咱一直没有深入罢了,成都乃至整个川西可都是咱们武锐军的根基之地,没有道理让一群贪官污吏不作为的东西把持各级衙门。” 徐鹏呵呵笑道:“武锐军日益强大,前来投靠的读书人也越来越多,参赞处、后勤处可安置不了这么多的读书人,如果大帅正式插手川西政务,洗涤川西官场,那么咱们就能吸纳大批的读书人为咱们效命。” “嗯,正好借这举告彻底清洗一下官场,不过咱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徐鹏茫然…… “咱的重点是‘学’字!”冯恺正色道:“百姓之所以容易被蒙蔽,是因为不懂不识字,想要知道世事就只能靠道听途说,可穷苦百姓一天到晚累的要死,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注时事政治!” 第112章 太激进 “想要百姓能实时了解时事和国家的相关政策,想要百姓不被官府蒙蔽,想要百姓能有勇气对抗强权为自己讨回公道,那么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在咱看来有两个,一是识字,二是普法!” 徐鹏摇头,说的简单,可是想要实现太难了。 在富庶的南方还好一点,可要是往北,一百个人当中都未必能找到一个会写自己名字的。 这年头读书本身就不是真正的寒门能够涉足的,所谓的寒门士子最起码都得是自耕农,连温饱都难以保证的贫户,拿什么去读书? 不现实,异想天开。 见老五摇头,冯恺自然知道原因,于是说道:“读书确实很难,普及教育也确实不具备条件,读书的地方诸如县学、府学这些地方不但学生少而且还需要至少秀才的功名,要是在地方上广建学校,吸收所有孩童读书,咱们至少目前也没有这个财力,但是事在人为!咱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徐鹏想说既然想法不成熟,那还是不要说的好…… “咱们可以号召读书人下乡去!” 徐鹏莫名其妙…… “简单点来说就是咱们出钱招聘那些老童生甚至绝了指望考秀才的士子去往各个村镇开设私塾,这束修的银子咱们出,一年二十两,咱也不需要这些私塾能教出什么举人进士,咱只要他们能教会学生识字,识两三千个字,能够无障碍的去阅读月刊和报纸,能看得懂律法就行。” “老褚又得叫了……”徐鹏苦笑摇头道:“如果只是在川西,那就算有三千村落,甚至几个村共用一个私塾,那这开销每年也就大几万两,可二哥的意思很显然是要在全天下实行此政,全天下有多少村落,就算一个私塾一个童生每年二十两的束修,那估计每年也奔一百多万两去了,这对于财政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那咱俩就说说这财。”冯恺话锋一转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是说就算再贤惠再能干的女子,家中若是无粮,那么全家也只能挨饿,放在国家身上也是一样,财政乃国家之命脉,国家无钱,万事皆休。 大明要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亡于财政破产,但是大明穷吗?那是真穷,如果不穷,崇祯也不至于傻到那等地步,非得冒出逼反万民的风险去征这个饷那个饷,更不至于堂堂帝王还要穿补丁衣服,一国皇后竟然还要在宫里面纺织,当然,这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 但是皇室真穷是可以肯定的,但是皇室穷不代表大明穷,大明穷的是底层的百姓,不是特权阶级。 有功名的读书人哪怕只是个秀才也能免除徭役,还能享有八十亩的免税田,每月还能领取定量的癝米,更不用说举人和进士了。 那些士绅仗着特权,光明正大还心安理得的占国家的便宜,举人明明只有四百亩的免税田,可实际上呢?千亩都是少的,至于士绅家里动辄几万亩土地的更是比比皆是。 那松江府号称能臣的徐阶,就因为自己是首辅,家族在松江府霸占兼并的土地超过四十万亩,便已可见一斑。 权贵、宗室就更不用说了,看看蜀王府,积累了两百多年的财富有多少,够咱们武锐军这般挥霍能挥霍多少年? 用天下一成的人口来奉养九成的特权,国家要是能富才叫见鬼。 国家没有银子,军队养不起,赈灾没银子,什么事都办不成,最后把特权阶级喂的跟蛆虫一样,有什么用? 崇祯都已经穷成这样了,如果咱是他,这时候还管他娘的毛线,直接派锦衣卫网罗罪名去抄家,把京城抄个几十家,难道还怕没钱?” 徐鹏无语,崇祯真要这么干,估计全天下的士绅都要人人自危,届时十有八九会抱团来对抗皇权,没有了士绅阶层支持的统治,根基必然不稳,说句难听的,恐怕崇祯暴毙于深宫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很快徐鹏心里面一个自己都觉得无比荒谬的念头升起,他感觉老二这话觉得不是说说而已,或许他真的是打算对士绅下手! 冯恺把肚子里面的怨气倾倒了出去,脸色都柔和了一些道:“农耕时代,国家的命脉在于土地,土地也是国家和百姓生存的根本,大量的土地被权贵和士绅霸占,老百姓拿什么过日子,国家到哪里去收税?” 作为穿越人士,冯恺有太多的办法为国家开源,比如大力发展工业,将农业人口从土地当中给解放出来,比如发展商业,促进市场经济从而带动财政收入等等。 但是时代有时代的局限性,一口也不可能吃成一个大胖子,既然身在局中,就只能按照时代的规律行事,至于别的只能循序渐进甚至推动之后顺其自然。 所以一开始只能从土地入手,可土地是国家税收的保证,难道土地就不是特权阶层的根本? 冯恺在考虑是不是开展土地运动,比如打倒地主老财走红色路线,或许玩士绅一体纳税那一套,不过要玩这个的话,必然会激起全部利益阶层的强力反弹,到时候估计只能动屠刀血杀天下。 “历代都觉得土地兼并是不可能解决的死结……”冯恺猛然睁开双目冷哼一声道:“咱还就不信,咱就非要动一下全天下特权阶级的逆鳞!” 徐鹏身躯轻颤,虽然不知道老二准备干啥,但是他知道肯定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按照当前武锐军的形势而言,他们第一步要争天下,那么就该团结利益阶层,获取民心,保证地盘上的安定和安稳,而不是太激进。 太激进或许就会触底反弹,难道武锐军还没有把枪口对准敌人就先要把刀子砍向士绅? 这是不对的,很有可能会遭受反噬的! 但是现在徐鹏太了解冯老二了,知道在这时候劝解,屁用都不会有,那还不如免开尊口的比较好…… 就在这时,老褚慌慌张张的进了军议室,一见冯恺忙道:“大帅,出大事了!” 第113章 守护 冯恺呼的一下站起,原本的慵懒神态瞬间荡然无存。 “什么大事,快说!” “地龙翻身,嘉定(乐山)地龙翻身,无数房屋被毁,山体崩塌,百姓死伤无算!” 地震! 冯恺倒吸一口气,四川因为地理原因,地震频发乃是常态,不过真正造成恐怖灾难的大地震在冯恺的印象当中似乎也只有后世的唐山大地震和汶川地震,汶川时候冯恺还开车前往灾区,送水送粮送物资充当个志愿者。 至于明代时期四川地震,冯恺一点印象也没有,唯一记得的只有嘉靖后期的陕西大地震,那场地震造成近百万百姓死难,堪称历史上造成伤亡最大的地震之一。 地震属于大灾,而且是根本没有办法预知的灾难,这次地震冯恺不知道是几级,但是他知道,将会有无数失去家园的百姓成为流民,在如今这个时代,大规模的流民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就会酿成民变! 就算没有民变,到时候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倒于路途,不知道多少百姓会死于非命! 嘉定乃是大州,以前甚至是府治,而且离成都只有三百余里,然而冯恺在成都却没有察觉到震感,这让冯恺稍略放下些心,却也不敢大意,嘉定虽是川南,可离成都并不远,也是他的基本盘,岂能大意。 而且,此番地震,正好可以让四川的老百姓乃至全天下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军人! 说实话,民间对于军队的印象一直都很差,什么贼配军、厮杀汉、充军入伍、贼不如兵,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在大明更是如此,由家丁组成军队的主要战力,这些家丁横行无忌,当将军的纵容包庇,当兵的祸害百姓的事简直多不胜数,其恶劣行径甚至连官府都不怎么敢插手。 军队是干什么的?简单点说就是保家卫国,可现在看看,贼匪都把这天下祸害成啥样了?当兵的剿匪剿了这么多年,有个屁用! 当然成都百姓对于武锐军的观感还不错,这两年也没发现武锐军的兵欺凌百姓,比如吃饭喝酒不给银子,比如当街调戏民女的事,这固然是武锐军有很强的军纪约束,但是说要完全改善民众对于当兵的观感,实在是言之过早。 现在或许就是个机会! “击鼓,紧急集合!”冯恺一声令下! 徐鹏有些茫然,确实,嘉定是地震了,可这和武锐军有毛线关系? 这是朝廷……地方官府的事好,大帅这架势难道是打算出动武锐军去救灾?徐鹏完全没法理解。 军令如山,就算不理解也必须严格执行,所以徐鹏也不废话,径直跟着冯恺出了军议室直奔校台。 鼓号声响,紧急结合! 武锐军的兵对于紧急集合早就习惯了,不过紧急集合一般都是三更半夜,白天紧急集合少见的很,可所有听到鼓号声的战士立即停止所有操练,迅速朝着各营相应位置狂奔。 鼓声落点,号角声毕,十余万武锐军战士已然全部集结完毕! 所有在大营内的营一级将领全部集结于校台之上! 武锐军军纪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将士们!”冯恺站在以铁皮制造的简易扩音喇叭跟前满脸肃然一声大喝。 “本帅问将士们,军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守护!守护!守护!”十万战士同声呐喊,声震屋瓦,气吞山河,不远的成都府内都能听到这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不少人都驻足不前,惊疑不定的目光茫然的望向西边。 冯恺抬手,呐喊声戛然而止。 “不错,军人的职责就是守护!”冯恺肃声道:“身为军人,天生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你们的家人是这天底下最最朴素的百姓,你们的身后站着的是父老乡亲! 在你们之前的兵,他们欺负百姓是常事,抢掠民财,兵不如匪,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抢的也是其他当兵的父母,你们抢的也可能是别的军人的兄弟。 当军人将他们的刀枪对向了万千黎民,他们还配当一名军人,配的上这守护两个字? 咱创建武锐军,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能让这天下太平,为的是能摧毁已然腐朽没落的大明王朝,为的是让这天底下的百姓,为的是让你们的父母姐妹,还有你们的子孙都能过上好日子。 为的是当他们有难的时候,能够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而不是袖手旁观甚至趁火打劫,为的是不让你们的父老乡亲成为流民成为饿殍,成为倒在路边上的一具任由野兽撕咬的尸骨。 刚才,咱得到消息,就在离我们三百里外的嘉定发生了地震,无数的民房被毁,数不清的百姓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按理来说,这种事是官府的事,百姓遭了灾,也该朝廷下旨赈灾,比如安排救援,开仓放粮,减免赋税等等。 然而朝廷远在万里之外,地方官府如果还要请命做事,那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更何况,咱也信不过地方官府! 所以咱决定!武锐军出发前往嘉定,救援嘉定百姓,为流离失所的万民再建家园,尽一切可能去救助遭了灾的父老,让这川南、四川乃至整个天下的百姓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军人! 让这天底下的万民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军人的使命和职责,彻底扭转万民对于当兵的固有观念,让万民在看见你们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升起崇敬之心,梁岚!” “末将在!” “骑兵速度最快,现在咱命令你,但凡能骑马不摔下来,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嘉定,该怎么做不需要咱说了。” 梁岚身躯笔直喝道:“大帅只管放心,骑营的弟兄就算累趴在嘉定,也一定会尽可能的多救一位百姓!” “好。”冯恺赞喝:“先锋、侦察、胜战、突袭、决阵五大营准备好足够的粮食和帐篷,两天内强行军,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嘉定,展开救援!徐军师。” “属下在。” “你留守大营,带留守的弟兄们在沿途收拢灾民,务必将伤亡降到最低!” “属下遵命!” 第114章 不可思议 成都彻底沸腾了! 六七千匹战马呼啸着出了骑兵大营,随后数万大军每人身上都背的鼓鼓囊囊的出了西郊大营! 对于承平安宁的成都百姓而言,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让他们第一感觉就是战事来了,很有可能是流匪甚至官军逼近成都,所以武锐军出动想要阻敌于成都之外! 或许,这一次武锐军真的会出川进而征战天下! 冯恺挟持蜀王组建武锐军,名为蜀王府私军实为叛逆,这事对于成都百姓而言根本不算秘密。 说实话,成都百姓对武锐军的观感不错,毕竟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武锐军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成都的,而且武锐军的兵和以前的驻防军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是一支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的军队,成都的百姓没有道理会去排斥。 但是谁都知道,武锐军绝对不会一直蛰伏在成都,这支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待时机成熟,然后出川和天下枭雄乃至大明王朝一决雌雄的。 这是一支能够决定天下力量天平的无敌劲旅,或许真有改朝换代的实力!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谁执掌这个天下,谁会成为九五至尊的皇帝,和他们有毛线关系…… 百姓关心的事很简单,就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只要新朝能少一些贪官污吏,那么他们就满足了。 可以看得出来,冯恺这个逆贼……和当年的明太祖一样,都是真正将老百姓放在心坎上的,那么他要是成了新朝的开国皇帝,百姓的日子想必不会差。 可是很快百姓就发现不对劲,因为武锐军这么大规模的出兵竟然不是往东而是往南! 难道一向太平的川南竟然也出现了变故,所以武锐军带兵平贼去了? 这种疑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一个震撼无比的消息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成都。 武锐军出动数万兵马竟然不是去平贼也不是为了御敌于川境之外,而是去救灾! 嘉定州地龙翻身,一个州甚至周边的无数百姓都遭了灾,武锐军出动竟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震撼!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士绅贵族对于这样的消息几乎都是不信,在他们眼里,当兵的不去害民就算好样的了,指望军队去救灾? 那不是鬼扯是啥? 等到消息被证实,就如同一颗核弹瞬间在府城引爆! 所有百姓真的被震撼了,武锐军要去救灾甚至拿出了军粮去赈灾,这彻底颠覆了民众对于军队的一贯认知,也让所有人开始重新审视这样一支实在不同寻常的军队。 酒馆、茶肆、艺馆……等等所有人群聚集的地方都在讨论着这样的话题,不少对此质疑的更是干脆的直接前往嘉定,想要看一看到底是真还是假! 而这个时候冯恺已经过了眉县,被上千兵马包围的是几十辆马车,这些马车内全都是护理营的女兵,还有一车车的药材和粮食。 大灾之后多有大疫,崇祯末年更是瘟疫横行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崇祯十六年横行于京城的超大瘟疫,几乎是家家缟素,京城驻防军队更是被横扫,死伤兵丁不计其数。 若非这场瘟疫让京城的防御力量降到冰点,甚至于让不少京官为之绝望,那么当李自成的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凭借坚固的城防死守京城,李自成没准就会铩羽而归,那么大明的历史或许都将彻底改写。 瘟疫的可怕冯恺这个后世人岂能不心知肚明,所以在他看来救灾和防疫同等重要,稍有疏忽,或许就是天塌地陷般的灾祸! “传某将令。”最先抵达的梁岚一声高喝:“以翼为单位,分散搜索各乡镇村,尽可能解救所有百姓,因灾而亡的百姓立即掩埋,受伤的百姓和无损的百姓分开集中安置,伐木垒土为失去家园的百姓建造新房是后面兄弟军队的事,咱们的第一要务是救人,明白不明白!” “明白!”骑营各级将领大声应喝! 令下,六七千骑兵按照翼分散成为二十几股,四散前行搜索。 梁岚率领上百亲卫直驱嘉定州城。 跟后世不同,后世房屋高楼林立,而且都是混凝土结构,所以一旦发生大地震,瞬间被震塌的房屋会将太多的受灾人群压在废墟下面,从而造成施救难度。 但在如今这个时代,乡下房子基本上都是分散的,而且多为土木结构,就算倒塌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挤压式伤亡。 嘉定州的百姓本身就算不上太多,遭了灾的百姓大多数在惊魂已定之后开始修葺倒塌或者受损的房屋,或者抢救被掩埋的粮食和财物。 冯恺想象中的流民潮并没有出现…… 而这个时候,无数呼啸而来的骑兵冲向一个个村落。 遭了灾的百姓都傻了,对于他们而言,地龙翻身或许没那么可怕,这些当兵的才是凶神! 苍天呐,刚刚遭了灾,竟然还遇到这样一群恶鬼,老天爷是真的不打算给他们活路啊。 “这里可有被废墟或者山体掩埋的灾民?”当头的翼统领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面前的老乡。 老乡茫然的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翼统领眉头一皱,翻身下马道:“这位老丈无需害怕,咱们是武锐军的兵,是冯大帅的兵,咱们奉冯帅军令前来救你们,如果哪里有人被掩埋了挖不出来快些告诉我们,我们负责去救,早一点就多一点希望。” “真的?”老乡的语气当中满是不信。 “咱知道你们不信,但是咱是武锐军的兵,我们真的是来救人的!” “啊,啊。”老乡似乎有些信了,连忙道:“咱们村有三十八户,一百五十六口,有两个在地龙翻身的时候被房梁砸死了,其余的都好好的,隔壁的马家村在山间,估计山倒塌了会埋不少。” “遇难灾民可曾掩埋?” 老乡摇头道:“刚遭了灾还没来得及收敛。” “大帅说了,大灾之时最怕瘟疫,如有死者需要立即掩埋,以防止瘟疫发生,来人去伐木打造两口棺材,将人立即下葬!” 第115章 格杀 老乡目瞪口呆,看着几名骑士要走,仿佛想起什么连忙道:“哪里敢麻烦军爷,咱们村子里面老人有好些副寿材,虽说被压坏了,可修修也能用……” “那感情好,谢了老乡。” “不敢,不敢……”老乡头有些晕,当兵的居然对他说谢谢…… “老乡不必惊慌,咱们武锐军大队数万人马最迟两三天就能到,届时他们会为老乡平整道路,清理废墟,会给你们修建家园,粮食不够的可以领取军粮作为赈济粮,好了,不和老丈多说,咱们还要去下个村子,就此别过。” “老天开眼了?这还是兵吗?”老乡喃喃念叨,却听见留下来的四名骑士和颜悦色道:“麻烦老丈带个路,咱们负责让遇难百姓入土为安。” “哦,哦……” 这样的事在四乡八镇处处上演,彻底让受灾百姓如坠梦中。 而此时梁岚已率上百亲卫直抵州城。 相比于乡下,县城的受灾情况略重,而人口更加密集的嘉定州城自然受灾更重。 即便嘉定州城不是震中,可这年代的房屋哪里有什么抗震系数,地震一起,成片成片的房屋倒塌,整座州城大半沦为废墟,即便是各级官衙都没能幸免。 嘉定知州胡凡,同知潘景等各级官员正在安排衙役清理废墟,当然肯定不是清理百姓民居,至于救助百姓? 那是不可能的,就连粮仓州库都安排了衙役把守,防止有难民敢趁乱抢掠,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但是整个州城已经乱了,那些混混无赖四下里搜刮,大户人家他们不敢去,可小家小户遇到这种名义上帮忙,实际上却是在废墟里面找财货的也只能算是倒霉。 还有一些大姑娘小媳妇更是深受其害,被这些无赖用各种各样的名义占了便宜,却又敢怒不敢言。 梁岚策马进城,看到满目废墟这心里顿时一紧! 又恰巧看见一个混混在一处废墟前…… 那废墟前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里面哭泣,娘死的早,他爹在地震的时候又被石块砸中脑袋,现在还埋在屋子废墟里面,一个弱女子双手刨的鲜血淋漓,却还是无力将父亲给刨出来,多半也是凶多吉少,无助无依之余,除了伤心落泪还能如何。 那混混见有便宜可占,一只手抚在女子臀部,大惊小怪道:“哎呀妹子,你这后面染了不少血,可是受伤了噻,哥哥替你瞅瞅。” 那女子悲伤无助,也不敢吭声,只是哭个没完。 “混账!”梁岚目睹这一幕,当即气的怒发冲冠,马鞭一抽,驱马上前,战刀一挥,一颗偌大的头颅顿时飞起。 混混的注意力都在姑娘身上,待听到马蹄声响刚刚转身迎面就是刀光,临死前的那一刹那,满眼都是惊恐,却也已经迟了。 只是不知道死前的那一刻,是不是还要那么一丝的悔意。 至于梁岚一刀宰了混混,这胸中怒气才算稍微平息了些许,真要说起来他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要说一个为了身家性命,为了利益前途就敢杀了昔日同僚给逆贼纳投名状的人会是什么好人那才叫笑话。 或许是在武锐军中时间久了,也接受了冯恺在军中传播的那一套思想,因此在意识当中产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倒也是不无可能。 杀了混混,梁岚收刀入鞘冷哼道:“传某将令,但凡发现城中有趁火打劫,调戏女子者,无需请命,格杀勿论!” “喏!”百余骑士高喝,他们以前也都是寻常百姓,没少受过这些地痞无赖的欺负,但是以前他们只是敢怒不敢言,可是现在,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强大的武锐军,他们有胆量有实力用手中的刀去了结所有看得见的狂徒! 那姑娘被吓傻了,那混混欺辱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她不敢声张,她怕声张之后就凭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会遭受更加残酷的报复,但是没想到转眼间的功夫,那欺辱她的混混就被削掉了人头。 那人头飞起砸在地上,眼睛却是睁的老大直勾勾的似乎看着她,吓的女子一声尖叫,旋即便晕了过去。 梁岚下马将女子扶住道:“许是这姑娘家人被掩埋,来人,速速将这挖开。” 那边厢知州胡凡听闻州城竟然闯入了一票军马顿时大惊失色,大明就算再如何衰败,可终究还没亡,这闯入的军马若是盗匪…… 这陷城之罪谁都背不起。 胡凡哪里敢怠慢,一边派人去联系州兵指挥,一边组织衙兵,手里拿着刀枪棍棒就朝北门而去。 待到一千州兵和衙兵汇合杀向北城的时候,梁岚正在指挥着亲兵清理废墟,将那女子的父亲给废墟底下给刨了出来,可怜原本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被刨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废墟下面埋了四天,早已经是气若游丝,能一口气撑住没死简直就是奇迹。 可奇迹终究难以长久,汉子看了眼自己女儿,嘴角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梁岚叹了口气道:“运去城外集中掩埋了。”随即看向伏在父亲尸体上嚎啕大哭的女子道:“姑娘……可有亲人,咱们是武锐军的兵,可以护送姑娘去寻亲。” 女子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哪里来的什么亲族,就算有,她也不知道,因为父亲从来没和她说过。 梁岚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姑娘若是信的过咱们武锐军,便由我们替你安排个去处如何?” 女子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女子的心思很单纯,这些当兵的把她爹从废墟里面挖出来,还要出手掩埋,她从下意识里面已经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人。 就在这时,胡凡和驻嘉定州千户所千户柳成到了。 一千多州兵和衙兵迅速将梁岚这一百多兵马给团团围住。 柳成见梁岚这边只有百来人,而且还有上百匹雄壮的战马,这眼中的贪婪之色,已然丝毫不加掩饰。 “尔等何人,竟敢擅闯州城,速速束手就擒,否则……” 第116章 死不瞑目 被上千兵丁包围,梁岚和亲卫都仿佛没看见一般,该清理废墟的清理废墟,该干什么的干什么。 柳山出奇的愤怒,在嘉定州就算知州都得给他三分面子,现在这伙贼人竟然敢无视于他! 如果不是看在这伙贼人看上去极其彪悍的份上,这一刻柳山已然打算下令进击,将贼人拿下再说。 安慰了一下女子,梁岚起身,目光扫视在柳山身上,后者顿时一怔,只觉得眼前之人很是面熟,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某乃大明驻川指挥使司指挥使梁岚,奉诏入蜀王府,如今乃是武锐军骑营副将!” 柳山脑袋瓜子顿时炸了! 他终于想起了梁岚,真要说起来,梁岚乃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有权指挥驻川全部卫所兵马及各州府千户所。 只不过他区区一个千户和人家级别相差太远,以前尽管见过一面,印象自然深刻不到哪去。 真要说起来,梁岚的官方品级也只有巡抚能够和其比肩,不过都指挥使是地方官,巡抚则是京官,两者又文武殊途,真要计较那是谁也管不到谁。 但是成都离嘉定不过区区三百里,寻常事也就罢了,大事件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比如蜀王实际上是被冯恺挟持,比如蜀王府两百多年的财富被洗劫一空,比如武锐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比如成都高级官员被软禁,比如二品武将杀了二品文官…… 但是不要忘了,别管梁岚是不是杀了龙文光,也别管武锐军是不是叛军,总之朝廷没有下旨说蜀王谋逆,也没明旨各州府剥夺梁岚的都指挥使,那么现在梁岚就依旧是四川地界上的最高军事长官! 至于堂堂的二品武将为何要去武锐军的一个营当副将……那和他们没关系。 柳山立即收起了所有的小心思,单膝跪倒:“末将拜见指挥使大人!” 梁岚哼了一声目光落在胡凡脸上,胡凡无奈只得拱手道:“下官嘉定知州胡凡拜见梁指挥使。” 在大明文官一向看武将不爽,也不将武将放在眼里,可那得分情况,你区区一个知州六品官敢不把二品武将放在眼里? 宰了你或许不敢,可要是揍你一顿说你不恭,你都没地说理去。 “胡知州这几天在忙什么?” 胡凡笑道:“嘉定遭了地龙翻身,全州尽是灾区,本官身为嘉定知州,自然要尽力救灾。” 梁岚冷哼道:“本将在入城之前看到不少州城住民纷纷离城而去,一问才知他们的家宅乃至家财都毁于震灾,如今在城中甚至连果腹都难以做到,于是不得不暂时回乡下避灾,只待灾情过后再返回州城再建家园,这就是胡大人所谓的尽力救灾?” 胡凡不悦道:“整座州城都遭了灾,本官手上不过区区百余衙役能做何用?” “所以胡知州便让这百余衙役看管州库粮仓,宁肯粮食毁于雨水,也不愿意拿出来赈济灾民,就好像这位姑娘,四天前她就在这片废墟前想要把她的父亲给解救出来,然而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大力气,四天内她粒米未进,而州衙就在咫尺之遥,胡知州难道也能视而不见?” 胡凡冷哼道:“州库粮库乃是赋税所得,需要缴纳入京之用,没有朝廷旨意上官行文,胡某就算是本州父母,又有什么权利私自开仓。” “这么说,在你这一州父母的眼里,这一州的百姓死活还抵不上你的政绩?” 胡凡冷哼道:“本官不与你分说,将军若是觉得本官所为不当,大可上本参奏!” 说完这句胡凡也懒得和梁岚废话,袍袖一甩转身径直离去。 “身为一州父母,坐视治内百姓流离失所,眼见百姓死伤相藉却不施以援手,四川要汝这样的狗官何用!” 一道寒光,却是梁岚直接将手中战刀凌空一掷,刀如匹炼,瞬间穿透胡凡胸膛! 胡凡直愣愣的看着胸前的刀刃,艰难转身看了一眼梁岚,或许是做梦都没想到梁岚这武夫竟然敢杀他。 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胡凡后悔了,他似乎忘了,梁岚杀巡抚龙文光给反贼冯恺纳投名状,已然是地地道道的反贼! 连二品巡抚都敢杀,更何况他这个区区六品知州,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胡凡身躯朝后轰然栽倒,眼睛睁的老大,已是死不瞑目。 柳山差点被吓尿…… 在这嘉定州城内,梁岚仅仅只带了一百骑,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悍然杀了知州,行事毫无顾忌,杀官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何曾将他放在眼里过! 他麾下是有上千兵丁,可他敢动? 别看自己这边人手是对方十倍有余,可柳山毫不怀疑,若是真要动手,顷刻之间,梁岚带来的这一百骑士就能将他麾下兵丁剿杀的一个不剩。 “将……将军。”柳山的声音有些颤。 梁岚冷哼道:“现在本将命令你立即带着麾下兵丁去抢救被埋百姓,若敢懈怠,偷奸耍滑,本将将你项上人头挂在城门上给满城百姓谢罪!” “是,是。”柳山连忙应承道:“末将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 “快滚!” “是,是是……”柳山哪里还敢废话,屁滚尿流的带着麾下兵丁投入到了抗震救灾当中去了。 骑营主力散于乡野,来到州城的百余亲兵根本起不到大用,于是最终梁岚占据了粮库,搭设粥棚,开始赈灾,一时间州城百姓蜂拥而至,感恩戴德的话听到双耳麻木。 两天后,武锐军先锋营抵达嘉定州城,其余各营业已前往各县城救灾。 柳山差点没被吓死,不过很快这支纪律无比严明的军队就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上万武锐军战士进入城中立即开始清理废墟,一具具被砸死掩埋在废墟里的尸体被挖掘出来,随后便被送往城外集中掩埋。 这个时候的武锐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支军队,他们是真正的百姓保护神! 搜救难民、清理废墟,赈济百姓,修建房屋,平整道路,几乎处处都能看见武锐军战士忙忙碌碌又井然有序的身影…… 第117章 趁火打劫 “冯帅去嘉定抗……抗震救灾?” 徐老五微笑道:“武锐军以民为本,会聚于蜀王旗下的军队,自是保川之军,如今川地遭了灾,冯帅受蜀王之命前去嘉定赈灾有何奇怪?” 张定国觉得徐老五是在把他当傻逼。 还蜀王……谁他娘不知道现在蜀王就是被冯恺挟持的傀儡,这募兵的银子倒是蜀王的,可那是冯恺抢的! 说实话,张定国确实很佩服冯恺,至少他义父包括其麾下四大义子和谋士从来没有想到还能走这么一着险棋。 当然,这事也说不准,朝廷不可能不知道成都的事,但是朝廷之所以忍气吞声是因为内乱未平,要是当初他义父没有选择转战千里让官军疲于奔命,而是突入成都控制住蜀王的话,朝廷或许根本就不会忍! 所以冯恺能在成都站稳说起来还得归功于他义父,要不是义父降而复叛,从而彻底激怒朝廷,逼迫杨嗣昌必须要剿灭义父,而且还牵制住川东兵马的话,冯恺哪里有那么容易在成都站稳脚跟。 当然,现在说这些没意思,现在的问题是义父得知突入成都的冯恺竟然是当初杨嗣昌在玛瑙山围剿他的时候,从他左营突围出去的一票弟兄。 也就是说冯恺和如今武锐的高层将领原先基本上都是他的部下! 现如今丁启睿就跟疯子似的咬着他不放,以至于义军只能继续转战千里和官军兜圈子,这日子过的自然不是太如意,既然冯恺在成都拉起了十万部众,那么在义父看来就算冯恺不愿意再归于他麾下,可至少也该念上一份香火情不是? 毕竟大家都是义军,对于朝廷而言,大家也都是逆贼,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推翻大明建立新朝。 先同心协力将大明给灭了,然后这天下归属,众义军首领是谈还是打,那岂不是以后的事? 所以张定国来了,目的是借兵! 义父之所以会让他来借兵,实际上也是听到了不少传闻,比如武锐军军纪严明,比如那军工作坊日日夜夜打造甲胄兵仗甚至还有不少火器。 义军从来不缺人,李自成被杀的只剩十八骑躲入商洛山,可一出山还不是轻易就聚拢几十万人马? 人没了,裹挟便是…… 但是义军缺训练有素的战兵,奇缺甲胄和武器,更缺粮食和火器…… 而这些武锐军多的是! 在张定国看来十拿九稳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得到徐鹏这么搪塞的答复。 “徐军师,明人不说二话,天下义军乃是一家,即便冯帅创武锐军是托名于蜀王,可谁不知道内中真相,朝廷之所以没对成都用兵,无非是因为闯王和张帅在前面顶着,而冯帅未竖叛旗罢了,如果朝廷真有一天剿灭了我们,敢问徐军师,武锐军能善存否?” 徐鹏笑道:“张将军既然把话挑明了说,那徐某再藏着掖着也确实没多大意思,那么索性和张将军交个底,首先这武锐军是冯帅一手拉出来的,咱这军师负责的是出谋划策,如今冯帅不在,很多事情徐某做不了主,也不敢做主。 其次,冯帅曾经多次和咱们说过,武锐军不求争霸于天下,这天下姓朱,姓李还是姓张和他都没什么关系,咱们就在这四川甚至只是这川西列土封疆,做咱的诸侯王。 不管是官军还是义军,咱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管是谁进犯川西,自当痛击之! 张将军先前和徐某说的那些,说句实诚话,徐某做不了主,不行的话,张将军不妨去一趟嘉定?” 张定国沉默,良久后才叹息道:“张某不相信能拉出这样一支虎狼的冯帅毫无野心,既然徐军师不愿意和张某交心,也罢,咱就去嘉定会一会张帅。” 徐鹏微笑做了个请便的动作,待到张定国走后,这才露出一缕冷笑。 千难万苦才让武锐军有了今天,张献忠以为凭借以前是他们的首领,就想要武锐军给人给粮给军械? 当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只可惜任汝千般算计,到头来不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派人火速赶往嘉定,去告知大帅一声,就说趁火打劫的来了,让大帅有个准备。” 亲兵领命而去。 冯恺和王妃于蕊正在嘉定城内开辟出的难民收容营区内探望。 这座由一个个帐篷搭建而成的难民营区,收容的几乎都是受了重伤或者老弱病残,至于年轻女子则是留在营区打下手照顾,精壮汉子和中年妇人则是和上万武锐军战士一起配合为灾民们重建家园。 “伤口没有化脓,再换几次药就能结痂,到时候差不多也就该好了。”于蕊看的是一位腿被砸的鲜血淋漓却没断骨的中年女子,看完之后,自有护理营的女兵麻利的开始为其换药。 于蕊看上去有些疲惫,身为王妃,她无需亲力亲为,但是从小到大她的父亲就跟她说过,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才是本份,一直恪守的她从来也不可能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忘记医者的本份,更何况这支护理营的每一位女兵还都是她亲手教导出来的。 “张定国?”冯恺一愣,等亲兵汇报结束,这才笑道:“咱去见个人。” 于蕊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走出难民营区,呼吸了一口没有草药味道的新鲜空气,冯恺打量起了眼前的年轻人。 张定国,也就是李定国,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一,张献忠死后恢复本姓,成为南明王朝的中流砥柱,封晋王! 绝对的传奇人物,也是抗击满清的民族英雄,可如今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将军罢了。 张献忠麾下五大营,也就是前后左右中,前后左右四大营基本上都是归附于张献忠的义军,比如冯恺出身的便是左营,左营主将乃是一条龙薛成才。 玛瑙山一战,前营左营右营先后投降,后营被杀散,只有张献忠本部中营历经血战突出重围,而中营也称老营的四大将军之一的便是张定国…… 第118章 短视 “冯某当初还在左营效命的时候的曾远远看过李将军一眼,时隔经年,李将军风采依旧。” 冯恺之所以喊张定国为李将军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李定国才是抗击满清近二十年的民族英雄,而张定国说起来是张献忠义子,可在这大明,义子等同于家奴! 李定国有些惊奇道:“张某十岁便被义父收为义子,也自那时候起就改姓为张,没想到冯帅竟然还知道张某本姓。” 冯恺也不解释,淡然笑道:“李将军从成都追来嘉定,这般锲而不舍,倒是让在下甚是佩服。” 李定国抱拳道:“张某前往成都拜见冯帅,徐军师却说冯帅来了嘉定救灾,原本只当是托词,如今见了,当真是感佩良多。” “不知李将军有何感触,又觉得武锐军如何?” 李定国肃声道:“武锐军可为当世虎狼,若是出川足以正面硬撼官军,且能大破之,武锐军之军纪更是让张某佩服之至,别说义军、官军不足与之论,在张某看来,大明立国以来在军纪上唯一能和武锐军相比的唯有戚少保的戚家军能与之相较,放在历史上,或许也唯有岳武穆的岳家军能相提并论……” 冯恺大笑道:“李将军谬赞,岳武穆和戚少保皆是名垂千古之良将,冯某自愧不如。” 李定国摇头正色道:“冯帅过谦了,在来成都之前,张某也曾设想过武锐军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现在算是知道了。” “李将军有何感想?” “张某追随义父征战南北十年余,这么多年以来,义父攻城掠地多矣,麾下拥众最多时有三十余万,然而这么多年却依旧只能和官军游斗,甚至屡屡败战,损伤不可谓不重,大明虽是奄奄一息的困兽,但虎威尚存,若要灭之,还不知要等到何年,若是天下义军能同心协力……” 见李定国顾左右而言他,冯恺哈哈大笑道:“李闯也好,八大王也罢,在冯某看来想要成事,无异于难于登天。” 李定国神色一凝,哪怕知道冯恺所言不虚,却也略微有些不悦。 “动辄拥众数十万众,可这数十万之众里面有多少是裹挟而来的老弱妇孺?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冯恺措辞毫不客气:“义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赤地千里,田地荒芜,饿殍遍野,在朝廷的眼里,在官军的眼里甚至在百姓的眼里所谓的义军不过就是一群匪贼罢了,被别人当成匪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匪。 义军缺少厮杀汉,可以裹挟精壮,可为何要裹挟一里,一镇乃至一县一州的百姓,难道仅仅只是看上去人多势众,或者就是想要让无辜的百姓充当炮灰,想用大浪淘沙的办法来提炼老营精锐。 天下反王揭竿而起为的是什么?是为了反抗暴政,是为了推翻暴明建立新朝,然后让老百姓休养生息能过上好日子。 毕竟都是被大明暴政所迫,被官府所逼,更懂得什么是民间疾苦,可事实上呢? 百姓过的再苦,他们杀官、抢粮甚至只是乞讨,啃树皮吃草叶或许都有那么一丝丝活下去的机会,可一旦被所谓的义军裹挟,就只能跟着大军流窜,要么倒毙于路途要么死于官军剿杀。 义军所过,寸草不生,这就是反王当初起事时候的初衷? 如果义军只是把地方官府灭了,把土豪劣绅给杀干净了,那么地方上的百姓有土地,有稻种,只要忍到来年就能有一个好收成,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义军诸首领何其短视,什么救民于水火,其所作所为比起官府更甚,官府至少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把大量的百姓迫害至死,而义军裹挟之民最后十个能否活下来一个? 看看李自成,攻破洛阳城,他干的什么好事,杀了福王,抢掠豪绅富户也就算了,可寻常百姓呢? 照抢不误,因为他知道百姓被抢光了家财粮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本钱,那么为了活下去就只能追随大军,整整一个洛阳城,待李自成走了以后,宛如蝗虫过境,最后还剩下几人! 咱这两年一直都有个问题想不通,就是裹挟了那么多的百姓到底有什么用? 动辄几十万人,一天就能吃掉半座山,军中粮食养活不了那么多被裹挟来的百姓,最终跟不上队伍的便弃之于野,最后在绝望与不甘当中死去。 为了养活所谓的军队,李自成就只能靠一直抢,抢完了这里抢哪里,抢的地方越多,裹挟的百姓就越多,需要的口粮就越多,如此恶性循环,不知何时才是个头,李将军乃当世俊才,在你眼里,此等作为,可有半点豪雄风采,活脱脱就是一狗改不了吃屎的贼寇罢了。” 李定国的脸色有些难看,冯恺当着他面骂李自成是狗,那么何尝不是在骂他义父张献忠是狗,要知道这么多年,他义父裹挟过的百姓没有百万也有八十万…… 至于杀戮的无辜百姓更是多到难以计数。 “而且冯某更不能理解的是,谁都知道裹挟的百姓越多,那么行军的速度就越慢,消耗也就越大,肯定不利于快速的军事行动,可为何义军还对裹挟这事乐此不疲。 还有,早些年的时候官军势大对义军围追堵截,义军只能东窜西逃苦苦求存,然而时至今日,官军北疆大败,内地军力已不足以平乱,那么这个时候为何还不固守几块地盘? 固然,固守会吸引官军蜂拥而至,可广集粮草囤于城中,以几万兵马死守一座大城,和官军打消耗战,官军能耗多久? 在这段时间里,在城中开垦种植,编练精壮,打造军械,打造出一支精锐虎狼出来,难道不比整日流窜当丧家之犬要强的多? 义军之中不乏能谋之人,也不缺如李将军这等血战经年,以战运谋的文武双全之将,为何还能如此短视?” 李定国吐出一口浊气道:“冯帅之见,张某由衷赞佩,武锐军能成当世虎贲,实非侥幸哉!” 第119章 忘本 冯恺笑道:“义军本是一家,大家揭竿而起的目的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寻求一条活路,等到声势壮大之后自然而然就想着有一天能推翻大明,自己去坐那龙庭。 可是义军首领当真坐了龙庭就敢保证自己能做的比旧王朝更好? 至少就凭现在的所作所为,咱是看不到这一点,甚至于比黑暗没落的明王朝做的更加不堪! 百姓需要这样的新朝又有何用? 当然,在李将军看来,这些只是暂时的,等到哪一天新朝真的建立,那么新朝自然会以民为本,会予民以生息,可在咱看来就是放屁! 历朝历代农民起义为何难以成事,其根本就在于没有真正的以民为本,或者说当势力滋生野心之后,那些民军领袖已然忘了本! 穷苦百姓出身,受尽了欺压与迫害,当他们成为当权者,他们就会成千上万倍的将自己曾经受过的欺压发泄出去,不管发泄的对象是豪族还是权贵又或者是无辜的小民。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为了笼络军心,纵容士兵抢掠,对麾下当兵的种种兽性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之所以说这些义军首领们忘本,是因为他们早就忘了,他们也被抢过,也曾彷徨无助过。” 李定国能被张献忠派来游说冯恺,自然也是能言善辩之辈,可是这一刻他却悲哀的发现,在绝对的事实面前,再如何巧言如簧,说出来的话也会显得无比的苍白。 “闯王去年年初和年尾两围开封却久战不下,最终被官军逼退,咱得到最新消息,现在李自成第三次围困开封,可见闯王要夺开封之心甚坚。 然而开封乃周王镇封之地,而周王仗义疏财以至开封军民一心,又或者是知道洛阳失陷之后,城中百姓的悲惨遭遇,所以更生出同仇敌忾之心,就凭李自成手上的数万老营兵马想要拿下城高壕深又上下一心御敌的开封谈何容易。” 李定国赞同道:“在下与冯帅所见略同,闯王屡攻开封不下,锲而不舍的精神固然可嘉,但从战略角度而言实在不智。” “但是在咱看来这次开封恐怕是守不住了……” “啊?”李定国一怔,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只要开封城粮食不断绝,李自成想要破开封几乎是做梦,可开封城怎么可能缺粮,除非李自成能顶住官军进攻,死困开封长达一年以上! 现在冯恺话锋突转,竟然说李自成这一次打开封竟然能破城? “穷苦汉子成了反王,眼里面就只剩下了个人利益,哪里还会去管百姓的死活。”冯恺叹息了一声道:“两打开封不下,李自成想必是恼火无比,这一次他恐怕要掘黄河了……” 李定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掘黄河! 说实话,李自成打开封两次未果,义父军中也有过论战,大哥张可望就曾经说过,如果是他攻打开封就掘了黄河,倒灌开封城。 不过很快被义父痛斥了一顿,引黄河水倒灌开封城是什么概念? 几十上百万人的开封城内的百姓都将成为鱼虾,一百个当中能活下来一个估计都不容易。 这么干简直就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也必然会让义军失尽民心,冒天下如此之大不韪,除了疯子估计谁都干不出来这事。 所以哪怕冯恺给出了预判,李定国也只是震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认为这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冯恺呵呵笑了两声,现在历史还没偏离原先的轨道,那么李自成三围开封,这一次也确实该掘河淹城了。 可笑的是李自成想拿下开封宰了周王,然后把开封城给洗劫一遍充实军资,可谁能想到黄河水是把开封给淹了,然后……就淹了,等到官军杀过来水也没退半点,郁闷的李自成只能撤退。 等于是费了半天的力气,最后连毛都没捞着一根,还白白背负了惊天杀孽,也成为明末农民战争史上最大的污点,没有之一…… 更可笑的还不是李自成,最可笑的是崇祯,话说朝廷没银子,竟然有人建议说开封被淹,大水方退,可以派人去被淹后的开封城寻找财物,他么的崇祯竟然答应了,不过没能成行罢了。 “李将军此番前来,无外乎是觉得咱原本是八大王麾下,所以想要游说咱归于八大王,只要咱答应,或许下一刻八大王就该率兵入川了。” 李定国有些尴尬,不过这并不难猜。 “八大王要是入川占据成都,那么官军必然尾随而至,届时八大王自然龟缩养兵,咱这武锐军想必就是马前卒,成为抵挡官军的急先锋了。” “都是义军,何须分的这般仔细……”李定国郁闷,他算是发现了,自己义父那点小心思想要瞒过冯恺几乎是做梦,只可惜这么杰出的人才,当初咋就没发现呢? “当然,或许八大王自己也没抱多大的指望,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香火情只要在,那么在八大王眼里就算咱拒绝这个提议,也会碍于面子不会拒绝别的。 比如借兵,最好还是骑兵,也不多借,借个三万四万不嫌多,一万两万不嫌少,至于借过去的这些兵,自然而然就会成为八大王的,军队将领自然也会替换上嫡系对。 还有就是军资,尤其是义军最缺的甲胄火器刀枪粮食什么的,自然是多多益善对……” 李定国的脸色越来越尴尬,他知道这次成都之行估计是白跑了,因为他听的出来,冯恺的话音当中充斥着浓浓的,丝毫不加掩饰的鄙视。 说简单点就是冯恺根本就没把纵横天下,把官军耍的团团转的义父放在眼里,更直接一点就是在冯恺眼里,义父就是难以成事的流寇,他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十万武锐军倾注了咱太多的心血,归顺、借兵那是不可能的,甚至不客气的说,就算咱愿意借,军中的那些老弟兄也不会愿意,就算将领愿意,武锐军的战士也不可能愿意,因为武锐军的战士彼此是生死不离的兄弟,是不抛弃不放弃的袍泽,他们如何能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去和官军游战……” 第120章 自惭形秽 李定国知道,冯恺真正想要说的是……武锐军的虎狼之士岂会和流寇为伍…… 之所以没说,无非就是给曾经的首领,给天底下的义军留下三分薄面罢了。 生死不离……不抛弃,不放弃…… 如果是在来成都见到武锐军之前,李定国或许会对这嗤之以鼻,毕竟义军是个什么成色他比谁都清楚,看看官军围剿玛瑙山的时候,多少依附于义父,跟义父称兄道弟的首领最终背弃义父选择向官军投降,投降之后更是充当马前卒,恨不得立即剿灭中军,提着义父的人头去给杨嗣昌纳投名状。 所谓的兄弟、袍泽对于义军而言就是一个笑话,甚至李定国敢肯定,真要有哪一天义父身陷绝境,他身边最亲近的文臣武将,包括最看中的四大义子没准都会舍之而去甚至倒戈一击! 可武锐军真的不一样,他在成都的西郊大营看到正在拼命训练的陷阵营战士。 那些战士身上负重四五十斤,手里拿着粗重的木棍正在死命的劈斩,反反复复就一个动作,汗透重衫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哪怕累瘫了,就会有旁边的战士立即将人移到荫凉地方休息,然后再返回来继续劈斩,直到累瘫被扶下去。 陷阵营……重甲兵! 武锐军不但拥有一支上万精锐骑兵组成的突击力量,竟然还打造了一支数千战士组成的重甲兵…… 当真是细思极恐,他知道冯恺掠夺了蜀王府财富,可就算银子多也禁不起这么个造法啊,有打造重甲兵的银子,起码能养活十倍的普通步卒! 还有骑兵也是一样,义父老营军中的骑步力量高达七比三,这也是义父能够一次次摆脱官军追击,把朝廷耍的团团转的根本,但是义父老营的所谓骑兵压根和武锐军的骑兵不是一个概念。 他们的骑兵中的这个骑,基本上由驴子、骡马、驮马组成,真正的战马少的可怜,就算是骑战马的也都是骑步卒,上马赶路,下马步战那种。 而武锐军的骑兵则是真正的,纯粹的骑兵,是能在战马上鏖战的骑兵,是要淬炼成为能和草原战士正面交锋的骑军! 这是本质的区别,哪怕现在那些留在骑营训练的骑兵骑术还很生疏,但是每位骑兵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战马,他们刻苦训练,对待自己的战马就如同自己的妻子,就差没一起睡觉了…… 除了这些以外让李定国叹为观止的细节太多了,比如武锐军的伙食,那当真是不可谓不丰富,一荤一素外加敞开供应的米饭面食,每天的菜肴品种虽然不多,但是还有食谱…… 什么营养食谱,这食谱上要保证每一位战士每天摄入的什么能量能够足够充沛,从而保证每天高强度的训练能够有充足的体力。 里面的词李定国看不懂,但是意思能够理解,也正是因为能够理解,所以才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道在他们军中,不要扯什么食谱,更别谈狗屁的荤素搭配,能让所有的兵丁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至于那些被裹挟还没有被编入老营的精壮正常都是饥一顿饱一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于义军而言,他们的状态才是正常的,而武锐军才是反常的。 最让李定国震撼的不是别的,而是在他进入嘉定州之后看见的一切。 在成都的时候,徐鹏说冯帅率数万大军来嘉定是抗震救灾,他对此是将信将疑,可他这一路看到了什么? 看到的是无数身穿武锐军军服的战士在废墟里面寻找生存者,看着山体滑坡后,一铲子一铲子装运山石山土,清理路障的战士,看着打造棺材让遇难者入土为安的战士…… 李定国的内心其震撼程度无以言表。 更难以想象的是,冯恺的妻子,也就是王妃……竟然还培养了几百名专门用于救治伤员的女兵,而这些女兵此时也都在各个县城和嘉定州城里面为那些受了外伤的百姓救治。 这说明什么? 再结合武锐军的善后抚恤制度,李定国也只能感叹冯恺当真是操弄军心和民心的高手,是天生的王者! 要知道在义军当中,一旦兵卒受伤,轻伤的自己忍,重伤的直接抛弃,多受几次伤活下来的就是精锐,残酷的如同养蛊。 可武锐军则是要尽全力保证每一位受伤战士的生命,就算到了鬼门关前也要想方设法把人给拉回来,就算是重残退役也能进残疾院,从此由军队养着,至于战死抚恤就不用说了…… 这样的制度,敢问上了战场之后哪一位战士会不用命,要是贪生怕死,估计立即就会遭受来自袍泽的唾弃。 还有民心,民心这东西很宽泛,似乎看不见摸不着,可又实实在在存在,你对之不屑一顾可以,对之加以笼络也可以,在义军看来只存在有用和没用的关系。 就好像义父大杀土豪劣绅,李自成均田免赋一样,说白了就是为了民心,但是往往破坏民心也是自己,比如纵兵劫掠民间,裹挟寻常百姓从军这些都是。 但是武锐军不一样,武锐军似乎并没有实施什么要得民心的举措,但是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深合民心之道。 比如徐鹏和他说过,武锐军的战士但凡欺负百姓,哪怕只是吃饭不给银子都会被重罚,什么处分,什么罚饷,什么全军检讨,什么乱七八糟的多了。 现在倒好,身为战士竟然正事不干跑来抗震救灾…… 但是你敢说这不是为了民心?你敢说经过此事之后,嘉定州的百姓不对武锐军感恩戴德,当嘉定州发生的这一切传遍四野之后,百姓会不对武锐军刮目相看? 这才是真正的手段,只可惜这一套对于川外的义军而言根本行不通,因为连稳固的地盘都没有,哪里有收拾民心的机会。 当然这也是借口,甚至是李定国在目睹武锐军的所作所为,了解了武锐军的本质之后,不由自主生出来的自惭形秽…… 第121章 影响 “八大王觉得咱兵强马壮,又掠夺了蜀王财富还控制了川西,那必然是富的流油,所以想打咱的秋风,这不算什么错,只可惜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了让武锐军十万部众能够饥有饱粮,冻有暖衣,咱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李将军想必也看见了成都西郊外的集市,看见了来来往往,输送不绝的商队和林立的店铺,这些可不是咱强迫的,而是那些世家大族还有行商坐贾乃至寻常百姓自发形成的。 固然是有利可图才会如此,可要是咱也学八大王和闯王那一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那么就算能劫掠个痛快,又如何为继? 百姓缘何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为何从贼,很多却是身不由己,当然,咱也知道他们恨,恨不得杀光天下所有的大族地主。 可他们忘了,这天底下贪官污吏遍地都是,土豪劣绅更是充斥乡野,全都杀了?当然可以。 但是得分时候,能利用的时候得要利用,没有了利用价值再杀不晚。 就好像这成都,咱要是以害民虐民之罪大杀四方,估计整个成都能被咱杀的血流成河,可然后呢? 不错,杀光了这些人把他们的土地分给百姓确实能获得民心,可谁来输送货物给咱?李将军又可知咱这武锐军的物资有多匮乏,可知咱现在甲胄兵器的缺口有多大?难不成让武锐军的战士上战场拿镰刀锄头甚至棍棒?” 李定国苦笑,义军当中拿锄头棍棒的多了……和武锐军比起来,那就是大地主和贫民的区别…… 心中一声沉叹,李定国抱拳道:“冯帅之能,在下佩服之至,这便回转,劝诫义父,撇弃流寇作风,占上一块地盘和官军一决雌雄!” “善。”冯恺抱拳。 “来嘉定之前,徐军师有言,武锐军乃是为了卫护川境而设,若非不得已,不会出川,裂土封疆,占川为王,乃是冯帅的选择,不知是真是假?” 冯恺笑道:“为了争霸天下,就要让万千百姓沦为枯骨,此等行径冯某不屑为之,若是有一天闯王或者八大王夺了这天下,还能和咱相安无事,那咱也乐的偏安一隅,当然时事风云突变,谁又能料的那般长远。” “在下明白了……”李定国苦笑道:“冯帅的心意在下懂得,来日大明覆灭,或许义父便会和冯帅会猎与疆场,届时义父若败,还望冯帅能给义父一条生路。” “李将军言重了……” 李定国告辞,冯恺对他并没有什么心思,要是孙可望来,恐怕就不好说了,毕竟是名垂青史的抗清义士,民族英雄,该给的敬重还是要给的。 冯恺也没想过要拉拢这样一位将才,事实也不太可能,李定国受张献忠大恩,从十岁起就追随张献忠南征北战,是被张献忠当成亲儿子养的,绝对不是什么义子家奴。 指望李定国在张献忠还没死的时候就背叛,那典型的是没睡醒…… 至于李定国回去以后,会对张献忠产生什么影响,甚至会不会对历史的走势产生影响都不在冯恺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张献忠的作战风格已经定型,想要洗掉身上的流寇之风,先得占据稳固地盘再说,可现在明军还没到土崩瓦解的地步,南方的军阀也没到敢对朝廷阳奉阴违的程度,所以这个时候张献忠依旧只能保持游战作风,艰难求存的同时再去谈生存之地。 只是不知道现在李定国知道武锐军的强悍,那么历史上张献忠挺近四川,夺成都逼死蜀王的事还会不会发生。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真到那个时候,崇祯都已经上吊,清军都已经入关,那么冯恺估计也已经出川征战天下去了。 届时,南明、满清、李自成、张献忠乃至全天下的义军都将会是他的敌人,而他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就是将这些敌人一个个铲灭! “女菩萨,俺这条腿真的保不住了吗?”难民营区内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相比起其他灾民而言,他家算是不错的了,至少父母、婆娘、儿女都还活着,最大的损失就是房子被震塌了,不过有武锐军,再建新居不是难事,最难的是他这条腿被房梁给砸断了。 于蕊摇了摇头,太晚了,如果刚被砸断那会就得到妥善救治,包扎固骨的话不会有太大问题,可现在伤口已经溃烂化脓,再拖下去恐怕就要危及性命,事实上昨天这汉子就发了高烧,要不是于蕊倾尽全力,这汉子这时候恐怕不死也被烧成白痴了。 汉子满眼都是绝望,双亲老迈,儿女幼小,他若是没了腿,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那房梁还不如把他砸死来的痛快。 “男子汉,哭什么哭!”回来后的冯恺看到这一幕当即怒斥。 汉子一颤,顿时一凛。 冯恺眉头微蹙,这次嘉定地震,如果按照后世震级来算应该不算太大,最多也就是七级的样子,因为房屋结构问题,也没有造成太严重的死亡。 但是伤者实在太多,多数都是被木梁或者砖瓦砸的头破血流或者骨断筋折。 这样的伤在后世算不上什么麻烦事,可在当前…… 没有抗生素,没有那么多的药材和医疗人手的情况下,这些伤原本或许就是一点小伤,却因为感染最终死于非命。 武锐军的医护营本身就是治疗外伤为主,所以也存了不少治外伤的药草,甚至还有冯恺精心提炼的高度酒精,只可惜这次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酒精要靠粮食来酿造,乱世之中粮食有多精贵无需多言。 “成都郊外做工的地方很多,缺胳膊断腿的都能找到活干,只要卖力,就算你没了一条腿也能养家糊口。” “真的?”汉子眼睛一亮,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谢罪。 “好了,能把这条命捡回来本就不容易,能不能趟过鬼门关还要靠你自己。”冯恺说完这话,对着护理营中仅有了几名编外男兵道:“准备截肢!” “喏!” 第122章 黄虎 “鸿远所言当真?”须发皆黄,自号‘八大王’,人送诨号‘黄虎’的张献忠在李定国叙述完成都之行的所见所闻之后,目光忍不住一凝。 李定国抱拳道:“孩儿所言绝无半分夸张,甚至孩儿觉得自己所看见的武锐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张可望(孙可望)冷笑道:“便是如二弟所说又如何,冯贼如今也只敢龟缩在川西,连和天下英雄共襄盛举的勇气都没有,不过鼠辈尔。” 李定国嘴角动了动,还是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大哥孙可望目中无人,刚愎自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反驳只会自讨没趣。 “旺儿莫要胡言。” 张献忠斥道:“为父自崇祯三年始征战天下,十余载转战何止万里,然而时至今日,却连一块稳固地盘都没有,明军对为父四下围剿,为父只能四战游斗,此非吾愿,实乃不得已啊。 如果吾有冯恺那小子的眼光和运气,难道不想占据一块稳固地盘闷声发大财?非是不愿,而是明廷不给吾这机会罢了。 如今冯小子挟持蜀王,托蜀王之名编练军伍,看似是龟缩不动,可实际上是蛰伏川西,积蓄力量,看着咱们在川外打生打死,他到最后瞅准时机,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当真是好盘算。” 孙可望冷笑道:“这贼子倒是奸滑,义父,不如率兵杀入成都……” “住口。”张献忠微怒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何况冯小子的武锐军也是义军,如今明廷未灭,咱们义军难道就要自相残杀,这天底下能当做地盘的地方多了,难道就只有一个成都?你这孩子上了战场倒算是一员猛将,可打仗也得动动脑子!” 孙可望悻悻然不说话了。 张献忠冷哼不在理会孙可望而是凝眉道:“鸿远所见所闻不能不慎,冯小子练出这么一支强悍兵马,还能对百姓士绅,世家大族秋毫无犯,嘉定地龙翻身还能率数万兵马前去救灾,这套手腕比起咱们来看不知道要高明了多少。” 李定国很是慎重的点头应是,目光中满是忧色,义父和李自成、罗汝才攻入中都凤阳,因为各种原因和各路义军闹翻,最终分道扬镳,近年来明军跟疯子似的咬住他们不放,不得已义父前去和李自成合兵。 谁知李自成竟然想要义父称臣,还要吞并义父老营军马,所以义父一气之下再次和李自成分裂。 但是李定国知道,义父的目标就是取大明而代之,推翻明朝自己当皇帝,所有阻碍他成为开国帝王的人都将成为其不共戴天的仇敌! 所以义父和冯恺之间必有一战,如果是对阵李自成,李定国倒还没多少担忧,可在见识过武锐军之后,他觉得义父胜算不足三成,除非能以奇计赢之…… 张献忠感叹道:“现在明军必欲灭吾而后快,吾也管不了那许多,只可恨那李自成……” “孩儿前去成都之时,闯王便三围开封,不知如今如何了?” 张献忠冷笑:“李自成那老贼欲夺开封之心不死,围了开封近一月,屡屡攻城都无功而返,明军得知开封告急,丁启睿便率十几万大军奔赴开封,在朱仙镇被李自成用计击溃,只不过这老贼也是托大,竟敢带亲兵亲往城下查探,被那镇守开封的河南总兵陈永福一箭险些射瞎左眼,如今明军兵败,开封暂无援兵,老贼想要夺城,那就得在明军重振旗鼓杀回来之前夺城,不过吾看悬,开封军民一心,远非洛阳可比,想要夺开封,呵呵……” “冯恺说李自成会掘黄河……” “什么?”张献忠一惊,就连孙可望都露出一缕讶然之色。 “他怎么说?” “他说李自成对开封势在必得,从去年初一直打到如今,和官军连饭轮番鏖战都没放弃,可见夺开封之念甚坚,然而开封城高壕深,军民一心,李自成想要夺取开封难如登天,除非掘黄河倒灌,否则夺城可能不大。” “冯贼竟然觉得李老贼会掘黄河……”孙可望冷笑道:“由此可见,此人也绝非良善,来日为敌,确实不可小觑。” 张献忠眉头深锁,良久不言。 “义父……” “嗯?”张献忠回过神,肃然道:“你们觉得李自成是否会掘黄河?如果是你们又会不会掘?” 李定国道:“李自成会不会孩儿不知道,但是想来他应该不会如此丧心病狂,那开封可有上百万百姓,一旦水淹开封,城中能活多少人?至于孩儿……孩儿只会在战场上光明正大杀敌,绝不会对数十万无辜百姓下此狠手。” 孙可望冷笑:“二弟未免有些妇人之仁,李自成枭雄也,从商洛山出来不过年余便裹挟百姓数十万计,官府围剿,他便以这些百姓殿后,自己率老营兵马摆脱追杀,一时间死者盈野,此人更是个伪君子,打出均田免赋的口号,以至于只能靠抢掠为生,时日久了,抢无可抢,他迟早要对百姓动手,此举自然也就是出尔反尔,指望这样的货色心存善念岂不是笑话。” 李定国不想和孙可望争辩,只是冷笑,心道你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义父常干的事?而且干的比李自成还彻底。 “转战天下,裹挟百姓,以至于赤地千里,非智者所为,冯小子这话说的当真是轻巧的很呐。”张献忠叹息道:“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须知若非裹挟大量百姓,就凭咱们手上的老营兵马都不知道被官军剿杀多少回了,至于李闯,他现在是不下开封难息心头之恨,可要是倒灌开封,致使百万民众罹难,必然失尽民心,吾倒是希望李闯能走这步昏招。” 李定国沉叹,对于李自成也好义父这样的枭雄也罢,百姓的死活如何能比得上自己的宏图霸业。 就算是要安靖天下,恢复民心那也是灭了大明之后的事,而当下,对于义军首领而言,他们需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就是保证义军的生存,应对官军的剿杀,至于别的比如百姓会死多少,根本不是他们需要去考虑的问题…… 第123章 太难 成都舆论彻底引爆! 没办法不爆,崇祯十五年十月下的半月刊登出的两条消息堪称石破天惊,这两条消息下面的评论更是如同飓风一般以成都为中心朝外扩散。 兵部尚书陈新甲自作主张对清和谈,被杀! “简直荒谬!”茶馆内头戴四方士子巾的秀才宋柠猛的一拍桌子怒喝。 和宋柠对坐的秀才左景淡然道:“今上刻薄寡恩,毫无担当,这天底下谁人不知?宋兄这般激愤,殊无必要。” “可笑崇祯把满朝公卿,将这天下人都当成了瞎子!”宋柠冷笑道:“身为当朝重臣,若无皇帝授意,陈新甲敢和清廷议和?消息败露便让陈新甲当替罪羊,当真是无耻之尤。” 左景呵呵道:“陈新甲死的确实冤枉,不过史书之上自会予其公论,只可惜仕途蹉跎几十载,都已位极人臣了,最终却没躲过皇帝的屠刀。” 宋柠叹道:“满朝大臣只怕寒彻心扉,在崇祯朝为官,面对这样的皇帝,以后只怕只能小心翼翼,宁肯不做事也不能犯错,否则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当成替罪羊……” “大明完了……”左景脸上笑容渐失,沉叹一声道:“身为皇帝没有担当,只知道推诿避责,导致满朝无人敢于说话办事,这天下哪里还有希望。” “左兄此言乃实理,边患难定,国中流匪遍地,声势越发浩大,大明近三百年天下,恐怕要毁于崇祯之手了。” “还记得半年前的一期刊报上曾经有人说过,如果坐在龙椅上的是一头猪,这国事都未必能糜烂到这等地步。” 宋柠大笑:“这评论我也看到过,当初只是一笑了之,现在想想确实在理,如果没有崇祯,满朝大臣就算勾心斗角,就算党争激烈,可至少还敢说话还能办事,现在倒好,上了朝估计也只能装傻充愣,说个屁的话,做个屁的事,和大明朝比起来,还是身家性命重要的多啊。” 左景喝了一口茶道:“大明如今已陷绝境,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可真要说起来关外清国还不至于威胁到社稷,大明的心腹大患终究还是横行天下的流寇,此时和清国虚与委蛇,先以谈判稳住清廷,然后集中全力剿灭内贼才是王道之策。 剿灭内贼之后,再集中全力杀灭清国有何不可,就算天下人都知道是崇祯要议和又能怎么样? 皇帝背负些许骂名,却能有机会挽狂澜于既倒,能让大明国祚延续,社稷安稳,又算的了什么? 可笑崇祯心心念念想要当中兴之主,想要让大明再复盛世,效果却截然相反,可叹可悲可怜,可怜了天下人呐……” “最可怜的还是开封万民。”宋柠哀叹道:“那李自成当真是毫无人性,这等丧尽天良之事都能干的出来,掘黄河淹开封,百万平民成为鱼虾,当真是惨不忍睹。” 左景哼了声道:“据说开封城墙上到处都是躲水的百姓,却无粮食过活,时间一久,只怕人相食的惨状难以避免。” “冯……帅当初夺蜀王财广募大军,轰王府杀县官,地道的谋逆,当初咱也大骂过冯帅,如今看来何其可笑。” 左景嗯了声道:“此言不假,这两年武锐军在成都从不扰民,重农兴商,戍卫川西,或许也正是因为有武锐军的存在,那些逆贼反军才不敢西顾,百姓也才得以安居乐业,让这成都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安宁祥和,这才是王道之师。” 宋柠笑道:“武锐军的所作所为算是彻底颠覆了我对军队的观感,看看几年前的驻防军和卫所兵,抢掠民财,欺凌妇孺,逼的多少民户家破人亡,又有多少清白女子被辱而自杀,可现在呢?武锐军军纪甚严,那些被收编之后的驻防军不少本性不改,最后被杀了多少?才算是老实了,如今别说欺辱百姓民女,就算是休假吃了百姓一个馒头都得给钱,否则就是军法严惩。”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占小民半分便宜,这样的军队咱只在史书上看过岳武穆的岳家军如此,却没想到咱们成都也有了,甚至比岳家军军纪更好。” “官兵如此,反军这般,倒是真分不清谁是兵谁是匪了。”宋柠苦笑道:“几个月前嘉定地震,数万武锐军战士奔袭救灾,不但救治伤民还为百姓重建家园,这种事别说是史书上面,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左景颔首道:“确实,能将百姓万民生死放在心上,冯帅实乃雄主也,我倒是盼着冯帅有一天能领军出川,去争一争这天下,只要冯帅能定鼎,那天下万民或许就有好日子过了。” 宋柠大笑道:“我可不信冯帅只想着列土封疆,这样的雄主如果都夺不了天下,才叫苍天无眼。” “冯帅乃是反贼,然而反贼不插手地方政务,那些官员却人人自危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成都得以大治,而崇祯乃万民之主,在其治理下,百姓却民不聊生,有时候我是真分不清谁是官谁是贼。” “管他谁是官谁是贼,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就是英主,只可惜冯帅现在招收士子的题目太难,要不然咱早就去投军了。” “确实难……” 成都这样的大府自然不会缺少读书人,举人不说,这秀才是一抓一大把,童生或者说识字的小民也极多。 武锐军初创的时候,冯恺缺少读书人,所以只要投奔就照单全收,然后分配到各个文职部门任职,但是武锐军毕竟是军队,而冯恺又没有正式涉足地方政务,所以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读书人。 但是读书人投奔也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便设置了门槛。 这个门槛很简单就是考试,不管你是举人还是秀才又或者只是连童生都没考上的读书人,都一视同仁进行考试。 和取仕的功名试不一样,武锐军的考试不考四书五经,而是考算术和策论,策论和时事见解,对于写文章写惯了的读书人而言其实不算太难,时事见解只要每期都读半月刊的也不算太难,难的是算术…… 第124章 兵败 正常想要走仕途的读书人,谁不是皓首穷经的去读圣贤书,毕竟科举考的就是四书五经,学别的有个毛用? 至于算术,那都是无望功名路的读书人才会去学的玩意,毕竟精通算术最不济也能当个掌柜,做个钱粮师爷或者当个吏员。 当然,也有一些纯粹是兴趣爱好,那不需多谈。 宋柠和左景就是纯粹的想走功名路的秀才,当前最大的目标就是考举人,以后再去京城搏一个出身。 可现在大明已经彻底乱了,甚至亡国亡天下都已经可以预见,在这样的乱世对于读书人而言肯定是无比的彷徨,于是大多数读书人都会选择闭门苦读,静待乱世过去以后再说。 两人本来也是这么打算,决定先考个举人,可现在考个鬼…… 在冯恺软禁成都府三司等重要官员之后,那些管学政的比如教谕一类的官早就跑了,没有学政官员咋考? 就算能考还考中举人又如何? 难道现在还敢万里迢迢的上京去考进士?能不能活着走到京城都他么难说的很。 如果冯恺只是土匪流寇,那肯定不可能吸引到多少读书人投效,可武锐军深得民心,冯恺王霸之像已显,十几万强悍军队已然具备角逐天下的资本,甚至在成都不少人都认为一旦武锐军出川必然会摧枯拉朽一般横扫天下,然后改朝换代。 苦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政策就是风向标,很显然冯恺似乎不怎么重视四书五经,那么要是真有一天冯恺成了皇帝,那还会不会考四书五经,要是不考是不是算术就会成为重点? 这很难说,所以现在成都乃至川西都有不少士子开始苦读《九章算术》《算经》和《天元术》了。 可是遗憾的是宋柠和左景就从来没学过这些,于是在投军考试的时候折戟沉沙…… 一般的算术也就算了,可那天元术要考的二次天元式(方程式)委实太难,两人连题目都没读明白,还考个毛线…… “左兄最近可研习格物和化学?” 左景苦笑点头道:“据说这《格物》和《化学》乃是冯帅集思广益,结合不少民间人士合力编纂而成,愚兄读了之后,只能说四个字,叹为观止呐。” “千奇百态,鬼神之作。”宋柠也评价了一下道:“这两部奇着上面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看的让人头大,还有这个公式那个公式简直匪夷所思,还有这个实验那个实验,这个什么能那个什么能,简直没法用言语形容,太难了。” “确实太难了……”左景也叹气道:“本以为理解圣人的微言大义就够难了,没想到没有最难只有更难……” 两名秀才唉声叹气,对自己的前途乃之仕途有些绝望,因为他们隐隐能够感觉到,不管冯恺以后能不能夺天下,总之想在武锐军控制的地盘上做官,估计这些都是要考的项目…… 你说郁闷不郁闷,这就是新生政权的最大优点,要不然你让崇祯改革科举,说以后不考四书五经试试,估计能被全天下的读书人喷的半身不遂,但是新朝这种阻力会减少到最低,你可以反对,但是基本没鸟用。 朱元璋也干过废科举的事,哪来的多大阻力。 茶楼里面的氛围很浓烈,说书的在说半月刊上面连载的没完没了的《七剑下天下》,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寻常小民都听的津津有味,当然茶楼本来就是闲谈聊天的地方,拜半月刊所赐,成都民众对于时事动态很是清楚,比如现在的陈新甲事件和李自成水淹开封事件自然就是最热门的话题。 除了说书的,茶楼里面还有歌姬,如今武锐军文工团的几首歌曲已然传遍成都,颇有成为流行歌曲的趋势,至于话剧茶楼还不具备演出条件,想要看话剧还得去大型酒楼…… 不过《白毛女》一直没在成都上演,原因倒也简单,白毛女的故事背景说到底就是反对压迫对抗强权的,能有资本开大型酒楼的本身就是豪族,他们当然不愿意这种反对他们的话剧出现在寻常百姓眼前。 不过武锐军军中上演的《梁祝》《西游记》还有《白蛇传》这类话剧倒是颇受欢迎。 当然跟后世电视剧的效果不能相提并论,但是新颖的演出方式,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足以征服太多太多人。 茶楼里面该聊天的还是聊天,该打屁的继续打屁,就在这时,掌柜的跑了出来径直走到说书的跟前,待说书的让开正位,掌柜急忙道:“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所有的茶客立即停止交谈,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掌柜。 掌柜的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清了清嗓子道:“出大事了,孙传庭兵败,李自成在郏县大败明陕西总督孙传庭!官军死伤枕籍。” 消息一出轰然炸锅! 孙传庭是什么人?人家两榜进士出身,乃是允文允武,文武双全的名臣将才,崇祯九年率军于子午谷激战闯王高迎祥,大败之,生擒高迎祥,要不然都没李自成什么事。 崇祯十年征于关中,平定数支反军,朝廷士气为之大震。 崇祯十一年,战于陕西,杀的李自成仅存十八骑逃入商洛山。 崇祯十二年,孙传庭和杨嗣昌的矛盾日益尖锐,最终被迫害入狱,这一关就是近三年。 等到杨嗣昌死,丁启睿始终无法剿灭反军,甚至在民军声势越来越大之际,崇祯不得已只能将原本打算砍了的孙传庭给放了出来。 李自成干掉陕西总督汪乔年之后,孙传庭赶往陕西成为三边总督,奉旨意处死长腿将军贺人龙,可说实话,这年头打败仗逃跑的官军将领多到数不清,为啥偏偏要处死贺人龙? 说白了就是崇祯疑心病重,觉得贺人龙和李自成、张献忠是老乡,认为贺人龙会通敌,所以干掉他防患于未然…… 随后孙传庭部在陕西鏖战,对反军胜绩连连,官军士气复振,甚至让朝廷看到了剿灭反军的胜利曙光…… 第125章 烦不烦 百姓的要求太低了,他们只是想要早些结束这要命的乱世,乱世结束了就算日子苦点,只要官府不把他们往死路上面逼,那就没什么不能忍受的。 至于士人阶层毕竟是读过书的,再怎么说也懂忠君思想,更何况太祖皇帝从残暴的鞑子手里面将这华夏江山给抢了回来,再如何都多少有些感恩心理,潜意识里面也不希望大明会亡了社稷。 所以孙传庭的胜利对于这天下很多人而言算是不错的消息,大明就算再黑暗,可比起动辄裹挟十数万,甚至还能掘黄河淹死一城人的李自成要强的多,如此残暴的所谓义军,就算取了江山,难道就一定比朝廷好? 想来那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孙传庭败了,而且是一场大败,这场大败就如同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朝廷的脸上,也让天下人认识到官军是有多么的无能,认识到反军是何等的强悍! 对……不是孙传庭无能,而是官军无能,就好像盖代的名将指挥一群乌合之众也打不赢虎狼之师一样。 不过这些对于成都的百姓而言,说实话实在是无关紧要,如今在他们眼里只要如同擎天之柱般武锐军在,那外面就算杀到天昏地暗,也不管他们什么屁事,至于改朝换代? 只要定川王在,换就换呗,最好能换定川王坐这江山。 掌柜的本以为自己宣布了这样的重磅消息一定会将茶楼的气氛推向高潮,可很显然他失算了…… 就好像是一块石头扔进水里只荡起几圈涟漪一样,茶客们小谈了一会就没了声音没了图像…… 不过如宋柠、左景这样的读书人心思就活泛开了,甚至脑子里面已经开始酝酿该如何写一篇关于孙传庭战败对于天下局势影响和走向的文章去投稿然后赚取稿费了…… …… “开封被李自成淹了,几十万人死于城中,按理来说,李自成此举已然失尽民心才对,可惜影响似乎很有限,而且对于朝廷而言,似乎也能接受,毕竟比起被熬成汤的福王,被砍死的襄王而言,周王就算死了,也应该有个不错的死法……” 冯恺砸砸嘴道:“倒是李自成大败孙传庭对于朝廷的影响太大了,崇祯很不喜欢孙传庭,所有才将其关入大牢长达三年之久,然而现在却将他不喜欢的人放出来去主持剿匪大计,可见崇祯已经觉得自己无人可用。” 如今已贵为定川王妃的朱蕊却依旧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对于她而言,身份没什么吸引力,对她有吸引力的只有药草和教授那些护理女兵药草知识。 现在于蕊反反复复,不停鼓捣的将新鲜药草碾碎挤成生汁,然后不断的开始配比。 这也怪冯恺,谁让他嘴贱…… 在嘉定的时候,冯恺看着遍地的伤民没来由的感叹这个世界没有抗生素,如果有抗生素的话如何如何…… 这其实也不是冯恺第一次提抗生素,实际上他到成都把于蕊安顿好的时候就提过抗生素和青霉素这些现代医学的概念,甚至还提出过血型问题,目的自然是为了给于蕊找些事做,也免得让于蕊闷的慌。 实际上于蕊自己也没怎么当真,只是尝试了多次全都失败,然后护理营成立之后又要忙着教导女兵,所以也没深究。 但是现在护理营已经彻底成型,就算是刚入营的女兵也有前面的女兵负责教导,那么于蕊自然也就闲了下来,再加上嘉定的事,现在她就跟着了魔一样和这个素那个素准备死磕到底…… 冯恺说的这些于蕊一点兴趣都没有,当然女人要是对政治感兴趣那才叫异类。 不过冯恺也不介意,于蕊忙她的,他则说自己的,无非就是找个倾听者罢了,听不懂最好,那样他还能畅所欲言。 “自崇祯继位之后,这农民起义就没断过,到了崇祯三年,这义军更是逐渐壮大,这十几年时间里,官军几乎是压着义军猛揍,几次都差点把几股最大的反贼势力给揍死。 义军虽说也打过几场胜仗,可惜也就那样罢了,而且孙传庭几乎是义军的克星,估计都给李自成留下心理阴影了。 然而即便如此,这次李自成还能大胜,说明李自成的势力已经足够强大,他的军队里面已经诞生出了一大批敢战能战的精锐之兵,也就是说这家伙已经拥有了和朝廷正面抗衡的能力,就算还略有不足,想必也相差不远了。 那么按照咱的猜测,李自成下一步恐怕就要建国和大明分庭抗礼了,如此一来名正言顺,更能吸引到大量的读书人为其效命,尤其是哪些在大明科举路上明显走不通的秀才童生们……” “你烦不烦……”于蕊没好气的啐了一句。 “呃……”冯恺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烦,当然于蕊为何会觉得自己烦,他也心知肚明。 “我记得有一种树好像叫金鸡纳树,这种树的树皮捣碎了熬药可以治疗疟疾。” 于蕊手上一顿,看向冯恺道:“真的?” “应该是真的?” “好,比真金白银还真行了,咱还记得那个什么苦楝树可以提炼出抗痢疾的神药,还有紫衫树可以提炼出阿司匹林,还有柳树……” “阿司匹林?”于蕊眉头一蹙道:“阿司匹林是什么?” “这个……”冯恺说漏了嘴,蹦出个现代医学名词,只得解释道:“这玩意可以抑制炎症,可以缓解疼痛?”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这个……以前闲着无聊看过几本杂书……” “书呢?书名是什么?” 冯恺郁闷,果然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记不清了,但是这些树提炼出来的药物都勉强算是抗生素。” “你帮我找来。” 冯恺更加郁闷…… “楝树还有紫衫树、柳树都好说,可是金鸡纳树可不好找,听说在安南有,其实,现在咱们不是编了一本《化学》吗,你可以多读读这书,多实验几次,只要化学学的精通,实验做的娴熟,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用化学品外加草木合成出来具备神效的抗生素了。” 于蕊若有所思。 第126章 共主 在正妻这讨了个没趣,被逼着许诺了一大堆之后,冯恺灰溜溜的走了,然后径直去了偏殿。 王室贵女出身的朱荷当真是将古典女子的贤良淑德给展现的淋漓尽致,成为人妇之后,朱荷身上更是平添了几多成熟妇人的古蕴韵味。 说实话以冯恺今时今日的地位,这成都府里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女子,再怎么也不至于去招惹蜀王的女儿,毕竟和蜀王有了这份香火情,以后要是迫不得已对蜀王动手…… 但是没有办法,朱荷实在太美,冯恺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也是从朱荷的身上,冯恺才真正体会到一首歌蕴含的深意。 那首歌的歌名叫做《爱江山更爱美人》…… 美的毫无道理,美的惊心动魄,都不知道是咋生了…… 冯恺自打见到朱荷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定这必然会成为自己的女人,不会有半点意外,蜀王要是敢不上路子就宰了! 好在蜀王上套,而且还求之不得…… 现在冯恺没事就喜欢来偏殿坐坐,不为别的,就凭秀色可餐这四个字就足够了。 “古有四大美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咱一直觉得这是扯淡,什么鱼见了都不好意思沉水里面去,什么狗屁大雁飞的好好的能掉下来,至于闭月羞花更是扯的没边,就好像一条狗会觉得一只猫漂亮?不同的物种哪里来的惊艳……” 朱荷噗嗤一笑,顿时如同百花盛开,让她嫁给冯恺这样的逆贼,朱荷是真心不愿意,但是她没办法拒绝,因为这是她的宿命。 但是她现在觉得自己嫁对了人,冯恺对她细心呵护,宠爱有加,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妾室而轻贱,而且冯恺欣赏她的美貌,却不是那种纯粹的娱人于色,这更是让身为女子的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至于身为王室贵女却沦落为侧室,会不会让她心里面不舒服,这是肯定的,但是现在几乎也快没了,能得到夫君宠爱,她已经心满意足,更何况她更清楚于蕊正妻的地位根本无法撼动,所以也早就绝了不该有的心思。 “古之美女是否名副其实咱不知道,但是咱知道既然要选,那咱家荷儿必须得算一个,就算五大美女好了。”冯恺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已经在考虑是不是用舆论造势。 “王爷惯会取笑人家。”朱荷抿嘴轻笑。 冯恺一本正经道:“咱说真的,咱家荷儿要是都算不上,那四大美女也是浪得虚名。” 朱荷轻轻摇头:“妾身可不愿意做那等名垂千古的所谓美女,那西施本是浣纱女,被范蠡看中本该美满,却又被范蠡送给吴差,王嫱被送去匈奴和亲,死了丈夫嫁给儿子,已然人伦丧尽,貂蝉也是一样,为行美人计被义父送与董卓,再与吕布苟合,还有杨玉环,本是寿王李瑁妻子却被公公唐明皇看上,最终来了一出公公抢儿媳的丑事……” 冯恺愕然,这话说的有理,太有道理了,这么算起来,这四大美女基本上至少都有两个男人,而且几乎都是政治的牺牲品,他可舍不得让朱荷也沦落成为四大美女一样的下场,受尽后世编排。 “天气凉了,这火盆烤的让人昏昏欲睡……” 朱荷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 一番激战,冯恺浑身通透,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看着帷帐心里面却着实有些郁闷。 迎娶两女进府也有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间冯恺不能说不卖力,然而两女的肚子却一个都没动静,这让冯恺有些慌…… 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孕不育,总不能两女都那么巧都是不孕不育? 这年头的女子,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女子更不可能是刻意避孕,甚至怀不上孩子都得要去庙里进香,求漫天神佛去了,毕竟孩子才是女人最大的保障,对于深宅女子而言,男人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因为总会腻,要是在丈夫对自己失去兴趣之前还没孩子,那简直算得上是灾难。 于蕊大大咧咧的浑不在意,可冯恺知道朱荷每个月都要去寺里进香,而且还会捐不少的香火钱,要不是怕断了朱荷的念想,冯恺真打算把寺庙铲平了,让那些秃驴把自己的银子给吐出来! 对于女人来说,孩子无比重要,那是后半生的保障,可对于冯恺而言更重要。 往小了说,在这个世界上诞生出自己的血脉,可以让他更能认清自己穿越的事实。 往大了说可就大了,要知道冯恺可是反贼,还是个没有血脉兄弟的反贼,那些归附于他的读书人观念传统的很,比如武锐军是冯恺的,那么他们效忠的对象就只能是冯恺。 冯恺要是挂了,他们效忠谁,哪怕冯恺有儿子,这儿子是个还没断奶的小屁孩,那也是共主! 有共主在,就算武锐军内部争权夺利,就算再怎么如何,至少表面上的和气肯定是要有的,至少在面对外敌的时候还能同仇敌忾,到最后要是夺了天下,那归属问题也是以后的事。 如果冯恺夺了天下还无子,那真就是天塌地陷的大祸,这可是无国本定江山! 说白了无嗣就会江山不稳,大明朝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皇帝和大臣怄气怄了十几年就是典型的例子。 所以冯恺必须要有儿子,没儿子那些投奔的读书人心里面都没底,他们肯定更怕,怕没有儿子的冯恺挂掉以后,武锐军内部攻伐,而他们最终成为牺牲品。 这种例子在历代王朝实在是太普遍了,站错了队,最轻都是滚出去,一辈子难以翻身,严重一点被杀,被灭全族都属于常事。 冯恺很清楚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没辙啊,老天爷不赐,难不成让他去搬石头砸天? 朱荷慵懒的缩在冯恺臂弯里面,很是困顿,自己男人龙精虎猛,一折腾起来就没完没了,每次之后全身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 一头青丝撩的冯恺脸上痒痒,不由自主的去撩了撩,闻着发丝间好闻的女子幽香,冯恺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第127章 军奴 “欺负烈属?”冯恺冷哼道:“当真是好狗胆!” 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马疯子的特种营在深山训练时候最终有近三百战士死于练兵,军议讨论后冯恺一锤定音,给予这些因练而丧命的战士烈士称号,一应抚恤待遇不缺。 这些烈士其中有二十几个已经成家,那么按照武锐军抚恤制度,这些烈士遗孀便是烈属,配有武锐军颁发的烈属证。 这次的事就发生在一位名叫狄雨的烈士身上,话说狄雨本是半自耕农出身,家里也有七八亩薄田,娶了妻子也生了两个儿子,家中开支太大,又碰上武锐军征兵,于是为了军饷就毅然从了军。 谁成想死于山中,狄雨死了,婆娘关珊自然就成了寡妇,哪怕是烈属也是寡妇,自古有言,寡妇门前是非多…… 二十出头的年轻寡妇,家中没有男人依靠,还有几亩田,外加还拿了不少银子的抚恤,这要是不被人觊觎才叫有鬼。 觊觎的乃是浦狄村的地主浦峒阳,意思也很简单,就是姓浦的老婆死了几年,却一直没续弦,而关珊年轻,样貌也不错,现在死了男人,就被浦老爷看上了。 当然浦老爷的意思绝对不是要找关珊当续弦,好歹也是地主怎么可能纳寡妇当续弦,他的意思是纳妾,甚至让关珊不明不白的跟他。 浦老爷的意思被家奴转告了关珊,意思很明白,要么答应,要么就别指望在这村子里活下去,至于那几亩地,浦老爷有几百种办法可以据为己有! 在浦老爷看来,关寡妇根本没法拒绝,但是他终究还是失算了,更没想到关珊直接将人给轰了出去,这要是换做以前那是万万不敢,可自家男人在武锐军待了那么久,接受的都是武锐军反抗压迫的思想教育,这一套理论自然而然也传到了各自家中,于是有压迫就有了反抗…… 浦老爷恼羞成怒,当夜喝的醉熏熏的便窜到关寡妇家中和亲信家奴直接将关珊给凌辱了,关珊受此大辱,当夜便上了吊。 强辱妇女还逼人致死,这事并不鲜见,浦老爷自己也没当回事,安排人将关寡妇敛葬,又将两个孩子收了当家仆,最后又去县衙改了田契,本以为这事彻底结束,却没承想这事被传了出去,直到被冯恺知晓。 “二哥打算如何处置?”徐老五也很愤怒。 “如何处置?”冯恺冷笑道:“别说是烈属,就算不是,咱也要把这姓浦的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成都好像没有会行凌迟之刑的片手。” “派人去将这浦家人不论男女老幼尽数缉拿,姓浦的腰斩,其余的充做军奴!浦家名下土地按户分给全村。” “好。”徐老五应下,说到底还是冯老二仁慈,否则的话,这浦家基本上灭门没的跑。 当然成为军奴未必比死了舒坦,所谓军奴说白了就是军队的奴隶,干最苦最累的活,除了能勉强吃饱外,还没有一点银子可拿,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苦难到头。 军奴在军中是毫无地位可言,是属于食物链的最低端,受人欺辱都没地说理,也不会有人帮着说理那种,平日里被打被骂完全就是家常便饭。 武锐军成立至今已有三载,军奴目前也不过百人罢了,而且全都是屡次严重触犯军纪,还死不悔改的军士被贬,至于这种被抄家,全族被罚为军奴的,这浦家还是头一份。 “这次事件是偶然事件,但是需要得到重视。”冯恺很是严肃道:“这说明我们对于烈属的关怀不够,甚至很可能是一无所知,后勤部门把该发的抚恤发了,就以为没事了?然后呢?没有然后。” 徐老五承认冯恺说的对,但这就是现状,很难改变。 “该议一议,不能让这些事情流于形式,派人去各个有烈属或者烈士之家的县村,告诉他们,咱会在各省府城建立专属的烈属小区,并设立专门的烈委会,问问他们可有愿意搬去住的,如果愿意可以直接搬,地方上会为烈属生计落实到位,包括给予工作,让孩童入学等等,不愿意的告诉他们政策,若是遇到迫害,该如何告状,一旦证据确凿,那么浦家就是下场,也要让地方上的地主豪绅引以为戒!” “好。” 很快一翼兵马出了大营,直接扑向郫县浦狄村。 浦峒阳正在喝着小酒,伺候的丫鬟为其锤着腿,日子过的是好不惬意。 就在这时,三百精兵冲入浦狄村,不过浦狄村的村民倒是没谁慌乱,毕竟能在成都地界上拥有如此精兵的除了武锐军不会有别人,而武锐军从不扰民,军纪好是出了名的,无需害怕。 “军爷这是?”浦狄村农夫狄奇问道。 “这位老乡,咱们来找浦峒阳,不知怎么走?”为首的翼指挥龙竹轻声问询。 “浦老爷啊,就在村中,那户高墙大院的便是。” “谢了老乡。”龙竹笑了笑,手一挥,三百战士立即跟上快速前进。 浦峒阳家宅很好找,毕竟浦狄村并不富裕,村子里面几乎都是垒土房子或者草房,而浦家大院至少还有高高的围墙,远近一看,那土财主的气质立即彰显无疑。 大宅的院门没关,门口有几个孩童在嬉戏,穿的破破烂烂,只有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厚实的棉袄,此时正把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压在身下当马骑,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童手里拿着柳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被当成马的男孩屁股。 突然间冲出来的三百军士让三个小男孩一愣,骑在‘马’上的男孩颐指气使道:“你们是谁?为何到我家来?” 龙竹哪里有兴趣和一个小破孩废话,喝道:“围住浦宅,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说完这话,径直带着几十战兵冲入浦家大宅。 浦峒阳也蓄养了几个家丁,平日里负责向租户收租子,顺便看家护院,说白了这些所谓的家丁欺负欺负百姓可以,可看见几十个着甲持刀的兵杀进院子,从前院直奔后院,哪里还敢动弹分毫! 第128章 冯大帅万岁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光天化日擅闯民宅!”浦峒阳看见大兵直接闯入后院,顿时惊怒跳起。 这也就是在川西,要是换做处于乱战地带的豪门大族,见到当兵的闯宅,只怕早就吓的魂飞魄散,然后就要想方设法把瘟神给送走了去。 “你就是浦峒阳?”龙竹沉声问道。 “正是老朽,敢问各位军爷这是……”浦峒阳态度转变速度之快令人惊叹,主要是先前措手不及,现在则是认清了形势。 “是就好办了。”龙竹冷笑道:“给我拿下。” “喏!”几名战兵冲将上去,三下五除二便将浦峒阳捆了个结实,吓的丫鬟惊叫连连。 浦峒阳彻底慌了,可就算是土财主,这见识还是有的,当即大叫道:“你们是武锐军的兵,武锐军对百姓秋毫无犯,从不抢掠民财,你们冲入我家想要打家劫舍,我要到冯大帅哪里去举告!” 龙竹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大言不惭,既然知道咱武锐军对百姓秋毫无犯,可为何偏偏要拿了你?” “老朽犯了什么王法!” “王法?大帅说的话就是王法,好叫你死个明白,咱问你,那关寡妇是不是被你和家奴侮辱?” “是!”浦峒阳依旧没将这事当一回事,知道自己面对武锐军这个讲理的军队,当即不屑道:“那关珊死了丈夫,生活无着,我要纳她为妾,是给她一条活路,要不然多收她租子,她带着两个娃儿迟早饿死……” “放屁!”龙竹怒喝,冲进后院的几十战兵也个个面露愤怒之色,要不是军纪严明,此刻怕不得冲将上去将浦峒阳碎尸万段。 “关珊乃武锐军烈士遗孀,是烈属!自有武锐军照拂,别说凌辱,便是苛待,大帅都不会放过你!” 浦峒阳一呆,这似乎和他知道的不太一样。 “如今关珊两子现在何处?” “在院外和犬子玩耍……” 龙竹心里有数,当即冷喝宣布道:“浦峒阳欺辱烈属,致使烈属自尽,手段之毒令人发指,后果之重难以承受,今判处浦峒阳及凌辱烈属之家奴腰斩,浦峒阳三代直系亲属以及家奴尽数充足军奴,家财抄没!” 浦峒阳没想到在自己眼中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会断送自己的性命,还给浦家带来这般塌天巨祸,当即如同杀猪一般大叫,吼来吼去,无非也就是冤枉的老一套。 但是没喊几声就被塞住了嘴,几十战兵冲入宅中将浦宅前院后院内的人全部缉拿,三百战兵押着数十浦宅亲眷家奴出了大宅。 此时浦宅外已经围了上百浦狄村村民,看着被押出来的浦老爷和家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只知道浦老爷肯定是犯了什么事,连带浦家遭受了灭顶之灾。 该押人的押人,龙竹却留了下来,站在大宅门口拱手对众百姓笑道:“诸位父老乡亲,某乃武锐军冯大帅麾下翼指挥龙竹,奉大帅军令缉拿浦峒阳问罪,浦峒阳欺凌烈属,触犯武锐军军律,大帅判处浦峒阳腰斩弃市,其三代亲眷及家奴充作军奴……” 围观的村民面面相觑,似乎一时半会很难消化掉这么石破天惊的消息,甚至不少百姓都觉得浦老爷这事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 在这浦狄村,七成都姓浦,真要算起来都能算是亲戚,不过出了五服基本上也就只能算做是同姓,这村子里的土地八成都是浦老爷的私产村民们说是佃户,可实际上和奴仆比也好不了多少…… 老爷不过就是欺辱了一个寡妇而已,能算什么大事?竟然能落到这般下场…… 于是不少村民都唏嘘不已,不过终究还是有头脑灵活的问道:“这位军爷,浦老爷死了,那地……” “分田!”龙竹微笑着将分田事宜给说了一遍。 话音一落,顿时一片欢呼,这么算一下的话,浦狄村每家每户至少也能分到二十亩地,地是什么? 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有田有地就有活路! “那军爷,咱们以后还要交租子吗?要交租子是交给武锐军军爷吗?” 龙竹洒笑道:“冯帅可不是地主,哪来的什么租子,你们以后也不是佃户,是自耕农,地以后都是你们自己的,到时候武锐军会派人来主持具体的分田事宜,并且开具新的田契,你们该交的税……咱武锐军会从各位乡亲当中公选出一位村长,你们交的税就交给村长,由村长负责交给咱们。” “交多少税啊。”机灵的汉子躲在人群当中大声问,对于百姓而言租子也好,田税也罢,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就看交多还是交少。 “会有人来给你们重新厘定税额,从明年夏税开始,不过各位父老乡亲只管放心,从今以后官府的苛捐杂税一概免除,大家伙要缴纳的赋税不会高,最多只有你们以前交的租子的三成。” 上百村民欢呼不已,要知道他们以前给浦老爷交的租子,差不多是田里面收成的六七成,交完租子以后勉强只能混个温饱罢了,家有余粮的除非是极少数的自耕农,这要是一遭灾,浦老爷要是不发善心,那就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半饿着。 所以大家并没有把浦老爷凌辱关寡妇的事当成事,实在是因为浦老爷有太多办法收拾关寡妇了,而且就算没浦老爷,这关寡妇…… 是非多嘛…… “那咱们以后还要给官府交税吗?” “不用,现在浦狄村是武锐军的地盘,谁敢到武锐军头上收税?要是真有,你们就来咱们大营举告,冯帅给你们做主!” 这就是得了准信了,众村民再次欢呼,都觉得好日子终于来了。 “冯大帅真是菩萨转世,给咱们老百姓救苦救难来啦。” “冯帅公侯万代……” “放屁,冯帅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什么公啊侯的……” “对,对,对,你说的对。”说话的汉子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然后抡起胳膊高喊:“冯大帅万岁,万岁……” 龙竹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第129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浦峒阳被腰斩,这腰斩也是门技术活,往腰部上面切,一闸刀下去五脏六腑流一地,当场就嗝屁,死的也不算太痛苦,可要是往屁股上切,那一刀下去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除非身体里的血流尽了。 很显然,浦峒阳和家奴享受的就是往下切的待遇,两人足足哀嚎了小半个时辰才咽气,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听的人毛骨悚然。 死了之后暴尸三日! 这次行刑是在成都府中心的闹市,人口密集度大,造成的影响自然也大,于是浦峒阳为何而死,死的有多惨,浦家落的什么下场,浦狄村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很快便传遍四野八荒。 村子里面现在有烈属的,那些地主豪绅只是心道侥幸,武锐军的处置再一次让整个成都乃至周边的豪强都清晰的认知到一件事。 那就是冯贼到底有多护短,为了一个杀嫂的华满出动大军攻打县城杀了知县,为了烈士遗孀,如此大动干戈,谁以后还敢? 除非是觉得自己的脖子比冯恺的刀还硬…… 武锐军文职官员前往浦狄村主持分田,再造田契,并且拟定税额这些事也传了出去,属地县衙哪里敢管,至于皂吏衙差,连他么个鬼影子都不带看见的…… 本土发生的事影响力终究有限,对于成都百姓而言,现如今最好的消遣方式就是看半月刊,然后根据半月刊上发表的大事评头论足。 很快,崇祯十五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国事越发糜烂,最主要的大事无非就是兵部尚书陈新甲被杀,李自成水淹开封造成百万死难,对反军一向战无不胜,号称反贼克星的孙传庭兵败陕西。 再接下来就是崇祯十五年十一月的两件大事,清军第五次入塞,并且深入山东,俘获人口数十万之多,随后崇祯再下诏罪己…… 眼花缭乱的大事让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几乎认定大明肯定完了,基本上都不太可能会有翻盘的机会。 而清军长驱直入,还能深入山东,这让朝中不少南方官员都提议皇帝御驾前往南京,不过遭致绝大多数官员的反对。 反对的理由冠冕堂皇,无非是皇帝若是离开北京,必然会造成人心惶惶,比如祖宗陵寝大多都在北京,皇帝岂可弃祖陵而去等等,可说白了就是私心作祟罢了。 说来说去都是利益,而且天下乱了这么久,清国越来越强,北疆边军自保不及哪能御敌,至于内地,反贼势力越来越大,虽然只有陕西、河南、山西等省的反贼比较强悍,但是谁都知道一旦反贼抓准时机,这大明天下瞬间就会遍地烽火。 一句话总结就是大明彻底没救了…… 既然亡国在即,那么对于死忠而言,这时候最多只考虑大明什么时候亡他们什么时候殉国的问题,可对于绝大多数官员而言,他们凭什么要给一个黑暗、腐朽、没落的王朝殉葬,而且王朝的主人还是个刻薄寡恩,不信任他们文官的皇帝。 换个新朝,迎奉新主对于这天底下太多的官员而言根本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不谈,这治国……治大明国是治,治大唐就不是治了? 至于平天下,呵呵……朱家的天下也好李家,张家的天下也罢,有多大区别? 事实上也确实就是这么回事,李自成杀入北京之后,选择殉葬大明的官员虽然也有一些,可要是跟京城的官员基数比起来,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倒是太监奋勇杀敌,宫女投水自尽的比比皆是。 倒是满清赶走李自成占据北京,多尔衮颁布‘剃发令’之后惹怒了太多人,于是涌现出一大批的抗清义士和自杀殉节的官员,只是不知道这些投降李自成却又自杀的官员在临死之前是否后悔,后悔自己的变节给自己身上留下的污点。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朝廷和李自成之间的斗争属于内部矛盾,而满清入关则是外部矛盾,这天下可以给家奴,如何能给外贼! 他们可以对汉人泥腿子俯首称臣,但是绝对不会愿意给外贼当狗,更何况当这条狗还要剃发,剃那种看上一眼都犯恶心的老鼠尾巴! 冯恺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寒风凌冽,小冰河还没结束,虽然已经开春不少日子了,可这天依旧冷的很,风刮在身上跟刀子似的。 不过大营里训练的战士们却是浑身热气直冒,什么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来西郊大营看看就知道。 十万脱产正兵,耗费了冯恺难以计数的钱粮,如果不玩命哪里能说的过去。 更何况大帅亲书‘平时多流一滴汗,战时少流一滴血’的标语就挂在校场校台前面,不认识字的都会读了…… 对于这些入伍已经两三年的大兵来说,这两三年间武锐军没有苛扣过他们一文钱的军饷,没有短少过他们一点点的吃穿用度,而大帅对于他们的要求只有两个。 严明军纪,苦练自身,前者是为了让他们不至于在触犯军规的时候被惩罚,成为军奴甚至被行以军法,后者则是为了提升他们的战斗力,以便在战场上能够更好的生存!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别说什么为冯帅卖命的屁话,你在沙场上建功立业,获取战功之后,难道还会亏待了你,够封妻荫子的标准了难道少了你的? 后勤制度,抚恤制度,保障制度,奖惩措施,冯大帅已经为他们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就这样你要是还不玩命,那还能算是个人? 唯一让全军将士略微有些不爽的,冯帅迟迟不把他们拉出去上战场,在他们看来,早一天上战场,将义军那群乌合之众扫灭,平推到北京把崇祯皇帝从龙椅上掀下来换冯帅上去坐,这才是他们迫切追求的目标。 然而皇帝不急太监急,这都三年了,冯帅还在等…… 当然他们也能体会到冯帅的难处,比如骑兵还没训练成熟,比如甲胄、武器还有火器还有不少缺口等等…… 但是这得等到啥时候,真缺可以出川去抢嘛…… 第130章 建国 “大帅咱们也建国。” 军议室内吵吵嚷嚷,跟他娘逼宫似的,全都是在劝冯恺建国称帝的,之所以如此有两个重要原因。 第一是李自成在襄阳建国了,国号‘大顺’,取顺应天命之意,只不过李自成还没称帝登基。 襄阳是张献忠打下来的,不但襄王被杀,襄阳城里的士族豪绅乃至百姓都被祸害的不轻,或许张献忠自己也知道占据襄阳不可能抵挡得住官军的狂攻,所以只是抱着狠狠抢上一把的心态,抢完了拍拍屁股走人,继续和官军打游击。 事实证明这种策略不错,在其退出襄阳转攻其它城池的时候被衔尾追击而来的官军揍的很惨,义军死伤无算,不过也没伤筋动骨,毕竟对于民军而言,只要老营精锐在,那么就算死再多都无所谓,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没了裹挟一下就是几十万。 而李自成心满意足的报了开封之仇,只是可惜没达到预想的战果,成为汪洋的开封城也彻底失去了抢掠的价值,于是李自成撤军,辗转之余便到了襄阳,然后在襄阳被推上了王位。 真正的王,不是闯王这种头衔的草头王。 乱世当中草头王多了,没有一千估计也有八百,占了一座山头就称王称霸的比比皆是。 就好像冯恺的定川王,说起来是朝廷册封的,其实是个屁,成都谁都知道冯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之所以没竖旗完全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 至于朝廷更是恨不得出兵入川剿了武锐军,但是关外鞑子,关内流寇,再加上朝廷缺钱少粮,哪里有空有力量来剿武锐军,安抚估计都来不及呢。 冯恺称王称呗,又不是反王……至少面子上还托了朝廷的名头,这还在能被朝廷接受的范围之内。 对于朝廷而言,称王其实没那么可怕,关键是建国,而且还拥有建国的实力,反王建国就意味着拥有稳固的地盘,敢和朝廷分庭抗礼,正面抗衡。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李自成建国就算还没称帝,却也是狠狠的扇了崇祯一耳光,明明白白的告诉崇祯,这天下已经不是崇祯一个皇帝的了,还有他的! 这如何能忍,可不忍能如何,继续剿呗,可剿匪剿了十几年,这匪越剿越多,声势越剿越大,估计满朝大臣包括崇祯本人在内,都快甚至已经对剿匪绝望了。 至于鞑子……那是更绝望,如果不绝望,崇祯也不至于派陈新甲和清廷密谋议和,然后消息败露,把陈新甲咔嚓一刀砍了背锅。 一个政权的建立,就会确立完善的政府机构,实行文武分立,对于地盘内的政策进行细化等等,很显然李自成已经开始这么干,可武锐军还是以军为主,以文事为辅。 这是军队和国家最本质的区别! 现在借着李自成建国的东风,众将众臣僚力劝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定川王妃和侧妃同时有孕了…… 一说到这冯恺就她么的想骂娘,前几个月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的花都快谢了,可两女的肚子是半点动静都没有,直接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不孕不育…… 于是冯同志开始科学助孕,算清楚两女的生理周期,然后在排卵期跟老牛似的卖力,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 两女有孕,这意味着定川王有后,哪怕两女肚子里面孕育的是男还是女,生下来按照当前新生儿超高的夭折率能不能保得住,这些都不是问题。 既然怀了,那就有希望不是,对于依附冯恺的文臣武将来说就是希望,等于是吃了定心丸。 有了这颗定心丸,武将不说,那些投奔到武锐军的读书人真正有了盼头,于是呼吁冯恺建国的声音越来越高,直到得知李自成建国之后,这呼声达到了最高潮。 “大帅,明洪武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是有历史原因的。” 参赞舒恒肃声道:“当时元廷衰败,天下群雄并起,洪武皇帝的红巾军并非实力最强劲的一支,盘踞江南的张士诚和雄霸天下的陈友谅比起朱洪武甚至略胜一筹,故而洪武皇帝听从谋士建议,为的是不引起义军领袖戒心,大家同心协力先诛灭暴元再角逐天下不晚。 如今大帅麾下有精兵十余万,皆是整编操练长达三年的虎贲之士,不要说李自成和张献忠,就算和陈友谅比起来也不输分毫。 建国最重要的乃是稳固地盘,如今川西万民对武锐军实心拥戴,成都百姓更是巴望着大帅能够提兵夺了这天下,因为他们也知道,只有大帅这样爱民如子的雄主得了这天下,百姓们才会有好日子过。 这一点看看那些想要参军入伍,和那些想要投奔我们却不得其门而入的读书人就已可见一斑,这便是民心所向! 古语有言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大帅甚得民心,万民期盼大帅能建国立基,如此方能不负万民之望呐。” 冯恺看着说的吐沫横飞,激动的一塌糊涂舒恒笑了笑,这可不是他组织的,更不存在玩什么三辞三让的把戏,说实话他对于建国称王什么的没有半点兴趣,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虚的,等到他真的取了这天下,登上了帝位,那才是实实在在的。 甚至就连他这个定川王的王号,要不是看在朱荷是蜀王女,娶过门可以立侧妃的份上,他都没准备要…… 但是冯恺低估了读书人的功名心。 一个草根政权从诞生到夺取天下,这期间依附过来的读书人自然而然会在其中获取属于自己的利益,追随的越早分取的蛋糕就越大,通常点来说就是所谓的从龙之功。 政权确立了,自然会有一系列相对应的行政机构,也就不可能如现在武锐军这般,将投奔而来的读书人简单粗暴的分成两大块,一块参赞,一块后勤…… 所以舒恒的话基本上代表的就是这些早期投靠的读书人的共同心声,想要在新诞生的政权当中获取较高的官位…… 第131章 王朝施政的最大失败 现在军议室和冯恺关系越是亲近的诸如徐老五、袁老四,猴子等营一级将官都不发表意见,实际上也无需发表,他们都是追随冯恺入川的老弟兄,只是不犯下大错,冯恺动谁也不可能动他们。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们就不热衷建国,比如参赞处处长徐老五觉得要是冯老二建国,那么他就是不二的内阁首辅甚至是宰相,首辅、宰相难道不比什么处长威风多了? 至于袁老四他们……武锐军毕竟是军队,所以军队的职衔在以前讨论之后就已经定型了,基本上不太可能更改,但是不能更改不代表不可以加衔呐,比如加个骠骑大将军,征北大将军什么的头衔难道不厉害? 还有就是老褚这一类在冯恺起事之初就投奔麾下的,就以老褚为例,现在他可是武锐军的后勤大管家,这三年间也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将武锐军各个后勤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刚开始那段时间一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超过两个时辰。 毕竟后勤的事务实在太多而且驳杂无比,人手不够的时候,老褚只能把自己劈成几瓣来使…… 那么冯恺要是建国了,以他的功绩多了不说,坐镇户部当个尚书问题不大。 大佬们不发表意见,冲锋陷阵的自然就是小弟们,此时军议室内热闹的就跟菜市场一样,热议的,讨论的,劝谏的听的冯恺一个头两个大。 “军师以为如何?”冯恺发话,准备把火力点吸引出去。 徐鹏哪里会上当,笑眯眯道:“属下觉得大帅应当从善如流。” 流你妹…… 冯恺无奈道:“既然诸位都觉得建国能吸引士子投效,能让士绅归心……可诸位忘了,咱们之所以能在成都安安逸逸的蛰伏至今,固然是朝廷无力征讨,但是和咱们挂着蜀王的旗号也有很大关系……” 现在一众文臣武将最不爽的就是所谓的蛰伏…… 冯恺呵呵笑道:“诸位稍安勿躁,快了,要不了多久咱们也就该出川了,届时有打不完的仗,诸位吃苦叫累的日子多的是,急啥…… 不管怎么说蜀王这块招牌还是很好用的,因此咱至少在当下还没有砸招牌的意思,但是建国,说白了就是个名义,真正的实际意义还是搭架子,组建起一套完备的行之有效的行政班子。 这套班子从核心到地方,可以效仿明朝或者历代的政权架构,也可以自己新辟,毕竟新气象嘛,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算是明白了,大帅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还是不打算建国,还要继续扛着蜀王这块招牌,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块招牌确实好用还是因为王侧妃的缘故。 不过这事不能问不能说…… 但是大帅不建国但是却同意组建行政体系,说白了就是拥有一国的内核但是没有表皮,这似乎也能接受。 众人之所以迫切想要建国,固然是有私心,这是废话,都造反从贼的,谁不想脱去身上的贼衣,但是他们更不爽的是无法插手地方政务。 整个四川不好说,但是以成都为圆心的辽阔地盘完全可以说是武锐军控制的实际地盘,这些年因为武锐军的存在,成都府内的大大小小官员都老实安份的很,包括周边府县官员也有很多夹起尾巴做人,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毕竟当贪官污吏久了,这狗还能改得了吃屎? 对于投奔而来的士人来说,和整日里窝在大营里面听训练的喊杀声听的头昏脑涨,无所事事相比,他们宁愿去往各州县当地方官! 而且这种想法极其迫切,要知道这些投奔而来的士子,大多数是在大明功名路上绝了希望的,其中不乏投机者,他们考不上功名,或者一辈子都没机会中举,自然也就没了当官的希望。 童生也就算了,有功名在身谁愿意去当刀笔吏。 但是武锐军的兴起,这几年间的威势和军纪让不少读书人都觉得冯恺能成事,再加上大明多半要完蛋,这时候还不赶快投奔明主,寻一个出身之阶的话,还等啥? 至少在他们看来,投奔冯恺,以后武锐军打下的地盘肯定会有很多官位,那么这不就是曲线当官,总比寒窗苦读走功名路快捷的多。 而且现在大明操蛋的很,进士也就算了,举人? 天底下举人多了,想当官就得在吏部侯缺,侯他娘个屁,你不使银子就算侯到死都未必能侯的着,使银子?一个小县的知县都得大几千两银子,大县就更不用说了。 仕途难进,朝廷腐败,卖官鬻爵成风,这样的朝廷对于士子们而言还有什么希望,这也是当前无数的读书人选择去投奔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有能力争天下的巨寇的根本原因。 又吵吵嚷嚷了一阵子,冯恺也不阻止,毕竟搭建行政框架不可能一蹴而就,听听这些士子的意见也不错。 等到争论平息,冯恺才笑道:“大明的行政体系在京城有内阁,有六部,有都察院,有各式各样的行政机构,在地方上有正印官,有附从官,还有省一级的三司构成等等,很驳杂很繁复……” 所有人都平心静气的聆听,因为这已经是在论基调的前奏了。 “首先咱觉得不少机构职能重复,比如管司法的刑部、大理寺等等,甚至那锦衣卫和这个厂那个厂都成了执法机构,这些都需要精简。 但是同时又有些机构缺失,众所周知,大明的行政官员只设到县一级,也就是所谓的皇权不下乡,而处理地方上政务的是吏,比如什么里长,还有就是族老,乡老,这些老头权力极大,甚至可以草菅人命! 在咱看来这就是政府行政职能的最大缺失,要知道王朝统治的乃是万民,不是光统治士绅和官僚,百姓的声音都听不到,小民的诉求都一无所知,这本身就是王朝施政的最大失败!” 在场的不少士子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也没谁会那么不知趣的当面反驳冯恺的话罢了。 第132章 分田 “大帅……”徐鹏叹气道:“地方治理政务,主要依赖吏员,概因没有那么多有功名的读书人委任为官,就算让秀才全部出仕也弥补不了那么大的缺口,而且增设官员,就意味着俸禄的消耗增大,这就是冗官弊政的根本,如果皇家委任官员到乡,甚至到村,估计庞大的官员俸禄就能轻易拖垮国家的财政。” 这话说的在理,但是冯恺不接受,因为徐鹏的眼光有时代的局限性,他认为天底下的财富是恒定的,多给官员支出,那其它地方就会减少,长此以往,就是弊政。 而冯恺的认知则正好相反,他认为天底下的财富是无尽的,而且他开源的手段多到不知该用哪一种,所以他最不担心的反而是明朝这种难以想象的财政崩溃。 大明穷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后面几位皇帝也想开源,可玩来玩去不过也就是打矿山或者靠太监敛财的心思,手段粗陋,不堪入目。 至于节流就更不用提了,朱元璋最底层百姓出身,甚至还当过和尚和乞丐,所以他最懂民间疾苦,也最恨贪官污吏。 所以朱元璋在建立大明之后,对于贪官污吏几乎采取零容忍的态度,还定下了历史上最低的官员俸禄,那俸禄别说养活当官的什么幕僚、师爷和吏员,甚至连自己一大家子都养不活…… 寒窗苦读,一朝出仕,当了官就是老爷,可不是受苦来的,就算不千里当官只为财,可也不至于要活成海瑞,那当官还当个什么劲。 所以在冯恺看来朱元璋肃贪没什么问题,但是又不给贪又不给当官的活的滋润,这本质就是错的。 事实上就是再如何惩治贪腐,手段再怎么狠,朱元璋也没肃贪成功,至于朱元璋死了以后,那贪官直接就是没边没际,无官不贪。 所以这个节流那个节流对于小民之家来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大到一国,还指望以节流来减轻国家财政负担,效果必然是适得其反。 “村可设村长,由村民推举,村长不予俸禄,但是可以免除一定田亩的赋税作为报酬。” 徐老五依旧摇头道:“各村大多是同姓聚集,同姓出自同族,同族必有族老,而族老处理族事,这几千年来已经形成惯例,即便是推举,最终也必然是推举的族老成为村长,并没有实质的区别,还有就是地主。 大帅斩杀的那姓浦的地主就是浦狄村的土霸王,他说一村民不敢说二,甚至受了迫害也只是忍气吞声,若让浦狄村村民推荐村长,那家伙不当村长谁敢当?” 冯恺有些头疼,他确实是将皇权下乡这种事给想的太简单了,不过就算再难也只能迎难而上,开国帝王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要是留给后世子孙更不可能解决,到最后子孙只能深受其害。 所以但凡有一点办法,能在开国这个秩序重建的阶段解决的事就绝对不能拖下去。 “推荐族老可以容忍,但是族老要是以为自己还能和以前那样随意欺压村民,甚至自己执法草菅人命,那就一命抵一命。” 徐鹏这次没说话,在乡下族老的权力确实很大,就算是里长,小吏,衙差这些人基本上也会给各村的族老几分面子。 族老的权力有多大,比如发现谁和谁野合,直接可以让人将奸夫给沉塘,哪家男人要是死了,族老能逼寡妇殉节,这样没准能混个牌坊…… “简单来说,村长只有调解权,处理民间纠纷的责任和义务,但是没有执法权,谁敢窃夺执法权,谁就去死。” 徐鹏点头道:“如此倒是足以震慑,只要加以监管制度,应该能有不俗的成效,可村子要是地主说了算的怎么办?” “地主,咱要夺天下,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地主,劣迹斑斑的宰了,劣迹一般的重罚,没有劣迹的分田!” “分……分田?”徐鹏惊呼。 “嗯。”冯恺哼声道:“要想抑制土地兼并就必须要分田,必须要有完善的土地政策,大地主小地主家的土地必须剥夺分给平民,只有自耕农多了,咱们才能真正收到农税。” “大帅打算如何分田?出台什么样的土地政策?”徐鹏身为首席谋士,知道兹事体大,一个搞不好就会酿成大变,所以不得不谨慎。 “关于分田,咱想这事想了已经快一年了。”冯恺笑了笑,他要考虑的太多,后世有成功的案例,但时代有时代的局限性,生搬硬套有时候未必是最合适的。 所以冯恺一直在考量得失,争取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最终得出来的结论很简单…… 他在做梦想屁吃…… 涉及到地主的根本也涉及到小农利益,想要云淡风轻去解决掉可不就是做梦? “土地是小农的根本,在国家没有开辟稳定财源的情况下,农税就是国家经济的保障,这一点诸位没有异议。” 众人纷纷点头,武将也不例外。 “但是看看这大明朝,士绅权贵动辄就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亩土地,寻常的大族大地主名下有个几千几万亩土地也不稀奇,这些土地有不少是兼并所得,但是同样有不少是为了避税,故而将土地托庇于士绅地主名下,从而光明正大的来逃避赋税。 久而久之,这天底下九成的土地都到了豪绅大族的手里,彻底断了这九成土地的税源,剩下的那一成在自耕农手里的土地不但要交正税,还要应付苛捐杂税,甚至还有摊派等等玲琅满目的征收,自耕农如何不破产? 破产就只能想办法把土地投献出去,或者直接卖掉,自己成为大户的佃农,于是朝廷能收到的税就越来越少。 没有农税的稳定税源,国家财政就捉襟见肘,皇帝没有办法,就只能加紧盘剥,比如辽饷、剿饷,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活不下,只能揭竿造反,说到底就是成也土地,败也土地,诸位觉得对不对?” 众人只得再次点头。 第133章 福利剥夺 “按亩征税,不要缴纳赋税的田太多,收不到税,按丁口收税,这大明有多少隐户?比在籍的都多,朝廷征收的重税让百姓难以生存,所以只能想方设法去避税去逃税,比如托庇于大户,哪怕成为家奴,也总比被官府活活逼死的要强的多。” 众人默然不语,因为冯恺说的都是实情,如今在这军议室内的老弟兄当中就有几个将领曾经是豪绅家奴,张献忠杀过来之后屠了士绅,他们这些家奴就被裹挟着从了军。 “所以解决土地矛盾,让国家有稳定的农税收入,才是社稷长治久安的根本,咱的办法就是士绅一体纳税!” 武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可是众读书人立即明白了这六个字当中的意思,于是尽皆倒抽凉气,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丝丝惊恐。 “大帅的意思是不对士绅免税?”参赞雍桂惊悚问道。 冯恺摇头:“不止是士绅,官员、勋贵、宗室都不免税,简单点来说,就不存在免税阶层,也不按照人头丁口征税,这天下有多少田,咱就征多少税,如此一来,隐户存在就毫无意义,没有免税阶层,朝廷只要拟清田亩数,自然就能收到足额赋税。” 话说的是这个理,可是兹事体大啊,原本还沉默等冯恺决断的读书人彻底炸锅,纷纷加入热议,而且议论几乎是一边倒的认为此举不可行,包括徐鹏也不例外。 宗室权贵就不说了,可士绅? 士绅是读书人群体啊,是大明朝给予读书人最大的福利,也是让寒门士子能够脱产一心攻读圣贤书的根本,士绅一体纳税,等于是剥夺了读书人的福利! “大帅……此举必然失尽天下读书人之心!” 冯恺哈哈大笑道:“这样的读书人之心,咱不要也罢!” 众文官直接哑口,冯恺压根不当回事,你让他们怎么劝? 冯恺冷哼道:“读书人为什么读书?难道是为咱读书?错!他们是为了自己读书,是想要自己能够成为特权阶层,假设咱取了这天下,让读书人当官,每个月给他们发俸禄,时不时还有福利发放,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免税? 好,就算如大明那样给予一定的免税田,可实际上呢?进士两千亩,举人四百亩,秀才八十亩,最后呢?这大明朝除了海瑞还有谁敢拍自己的胸脯说自己名下免税的土地在限定的范围之内。 如果谁都遵守规则,那么大明能够缴纳赋税的土地至少比现在多六七倍以上,国家的财政也不至于会窘迫到如今这等惨境。 说到底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享受着国家给予的福利,占着国家的便宜还不满足,还想着把能占的不能占的便宜都占了,不但占了还接受百姓大量的投献土地,蓄养无数的仆人成为隐户。 于是土地税越来越少,人头税更是少的可怜,而豪绅大户自己却一个个富的流油,至于国家的生死存亡,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免税有什么意义,就算咱们推翻了大明建立了新朝,可还是延续这种政策,到最后还是要落得和大明一样的下场罢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局?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子孙下场?” “大帅。”徐鹏轻咳道:“咱们都是苦出身,都无所谓,别说土地免税就算没土没田又如何?可这天底下的士绅地主太多了,这么干,怕是很难得到士绅豪族的拥戴。” “咱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士绅豪族的拥戴?”冯恺冷笑道:“组成一个国家的民可不光只有士绅大族,还有无数的百姓,只顾忌士绅而不顾及百姓是舍本逐末,和明廷也没有半点区别。” “那大帅难道打算不问缘由直接宣布士绅一体纳税?然后豪夺大族土地?” “先造舆论,把大明士绅免税的弊端写清楚,在成都府里面好好宣扬宣扬,至于土地……呵呵,大地主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要么交地,要么给命!” “如此一来,我军岂不是和流寇无异?”徐鹏还是觉得不妥,毕竟武锐军军中一直在传播自己是王道之师,然后拿李自成这些流寇当反面教材,有些东西已经深入人心了,就算投奔的读书人基本上也受到了很大影响。 “如果咱是流寇,这成都府里的豪族大贾恐怕早就没了活路。”冯恺呵呵笑道:“那些流寇可不要土地,他们流窜到一个地方,那些地主大族就必然遭受灭顶之灾,女子受辱,男人屠尽才是常态,咱什么时候说过要豪夺?” 众人不解,在他们有限的认知当中,想要士绅大地主乖乖把土地交出来几乎就是痴人说梦,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那么想让他们交,自然只有两个选项。 一是硬抢豪夺,二是武力威胁! “硬抢是流寇才会干的事,而且是最蠢的法子,诸位可以想想,这世家大族大地主有几个是干净的,估计一百个当中能有个把个就算不错了。 咱们办的时事半月刊的世事版现在虽然不继续登作奸犯科的官员和土豪劣绅的劣迹,但是不代表不追究。 还有咱们武锐军的侦察营锤炼了六千侦察兵,如今在营中的不足两千,诸位都知道他们和特种营一样会潜伏到各州府,但是他们的任务不一样。 特种营的终极任务还是作战,去执行危险重重,甚至是九死一生的特殊任务,而侦察营的主要工作就是刺探。 刺探情报,敌军动向,这些还属于军事层面的,还有非军事层面的,这个非军事的包括打探地方官府官员履职,有那些害民之举,还有哪些吏员曾经都干过什么坏事,在加上地方上的大族地主们曾经都干过什么好事,打听好了,把证据收集好,任务完成。 第三点就是丈量土地,摸清楚自己所待的地方田地分布及所属。 第四点是发展成员,毕竟相对于这个天下而言,撒出去几千侦察兵实在太少,少的可怜,所以每个地方只能留十几甚至几个侦察兵,那么发展同样对朝廷不满想要改朝换代的自己人就非常有必要。” 众人听完彻底震惊…… 第134章 布局天下 甚至不少都在想,为何武锐军兵强马壮,大帅就是不肯动兵,原本以为是骑兵未成,兵甲不足,现在看来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冯大帅是需要时间布局天下! “耕者无其田,万民无恒产,朝廷无赋税,于是百姓穷困潦倒,朝廷财政崩溃,豪绅富的流油,大地主谷仓养鼠,这就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当真是治的一手好天下。 对于士绅,朝廷施之以仁,然而士绅却以不义报之,这样的士绅留之何用? 咱让那么多侦察兵分散出去发展成员,搜罗证据,打到什么地方就用什么地方的证据砸在这些人的脸上,咱可以不杀人,但是必须要诛心,让天下人认清这些为富不仁,专挖国家墙角的富绅到底是个什么嘴脸,进而推动士绅一体纳粮大计!” 徐鹏叹道:“大帅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此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冯恺笑道:“好了,废除里长、族老、地主治理村落之权,分田还田于民,这村的事就说这些,现在说说乡镇,咱的意思是以后要在各乡专设镇长一人,镇长有处理各乡民政纠纷之权,有替县衙代收赋税之权,但是没有执法权,乡长可以征募幕僚,不过这银子和县官一样都得自己出,咱会发放足够养活他们的俸禄,他们要贪就贪好了,只要不怕死就行。” 免税田都没了,乡长该怎么贪?这个问题在座的一时半会想不通,不过冯恺很清楚,基层官员贪腐可以贪的手段多了…… “这乡长的人选可以是秀才甚至是童生,就当是给他们一个从政历练的机会,乡再往上则是县,这县就好像是麻雀,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呐,但是现在的县官权力过大,几乎是总揽了民政、财税、司法,军事等全权,这不利于地方治理。 另外县衙属吏几乎都是本地人,流水的县官,铁打的属吏,这些人长期供职于县衙,和地方势力的关系盘根错节,他们如果想很容易就蒙蔽甚至架空主官,而县官在拟清这里面乱七八糟的关系事务之前,要么就忙着捞银子,尸位素餐和地方大族沆瀣一气,可等到拟清了,差不多离任也就没多久了,诸位不少都是成都乃至周边的士子,应该很清楚本帅说的这些不是虚言?” 几名在座的士子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这已经不能算是实情了,而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则,谁想轻易打破规则,没准就会受到反噬。 举人官,进士老爷又能怎么样?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千里当官只为财,把当官的喂饱了,地方上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完了,非要玩什么政绩,那可不就是和自己的腰包过不去? 当然这天底下也不是说就没好官了,这说的是普遍现象,不是少数现象,非要较真抬杠那也没办法。 “因此,咱要在县实行权力分置,各县正印官负责处理民政事务,比如核算户籍,丈量拟清土地田亩的减少与增产,赈灾惠民,诸如兴修水利,发展文教事务等等,取消县一级学政衙门,撤销县丞、典薄等县衙属官,县官要招师爷,幕僚随便,将县官的收税权、司法权、军事权全部剥夺,单独设衙。” 众文臣目瞪口呆,县级官制定型一两千年了,就算略有变动也相差不大,可冯大帅这举措俨然是颠覆性的,鼎故革新的幅度大到吓人。 如此一来,知县权力被缩水了几倍,完成就成了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地方上的士绅大族为何还要孝敬你个没多少实权的县官,这官当的岂不是没滋没味的很? “那县官的品级和……” 冯恺没等问的话说完便摆手打断道:“县设法司,主官为县法官,专断诉讼刑狱,设警安司,主官为县警官,主官地方治安,缉拿作奸犯科之徒,警安司只有缉拿权,可以调解民事纠纷,涉及触犯刑律之徒,确定罪证之后移交法司审判,依律定罪。 设县武警司,编制小县三百,大县五百,主官为县武指挥使,负责县城防务,打击境内土匪、山贼,护卫县域安全,保卫百姓不受盗寇所侵。 设县税司,主官为税长,专司收取赋税以及地方财政拨款,县正印官比各司主官品级高半品,可以在职权范围内要求、责成各司办事,但没有直接插手各司司务之权! 另外设立监察司,主官监察长,独立于各司之外,和正印官同品,专司监察县官乃至各司违法乱纪之事,若有发现,立即向上级监察衙门汇报并立案侦查,核实后立即开始审查……” 冯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这样的一套体系自然是借鉴后世的经验,当然实际操作的时候肯定不可能会有后世那么高的效率,但是肯定要比现在的政务处理效率高出许多倍,至于在运行过程中是否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变故,这个暂时没办法,只能说去不断完善。 但是在座的全都震惊了,也彻底相信冯大帅前面所说的思考了一年……似乎还真不是胡扯,若是没有全面盘算,怎么可能条理如此清晰,考虑的这般全面! 最让徐鹏震惊的是,二哥考虑的这些,不要说拿出来让参赞处详议,就连口风都没和他透露过分毫,这说明啥? 不至于说是他失去了信任,在他看来要么是二哥还没考虑周祥……这他么还不周祥? 要么就是兹事体大,是否实行这一套政策,就连二哥自己都没拿定主意,而这次众臣将借着李自成建国的东风,想要二哥也建国,所以二哥也是赶鸭子上架…… 嗯……只可能是第二种可能…… “大帅的这一套官府架构确实厉害,直接让县正印独大的局面彻底消失,另外也尽可能避免了属吏盘根错节,把持地方政务的途径,但是属下有几点不太明白……” 冯恺呵呵笑道:“有什么意见直言便是,集思广益,方能进步嘛……” 第135章 这得多少钱 “大帅的这一番举措和宋代的权力分置很类似,然而权力分置必然会多出很多衙门,这也会造成大量的冗官……” 冯恺再次打断话头道:“宋代冗官之所以多是因为很多衙门的职能重叠,进而造成相互掣肘,相互扯皮乃至推诿避责,然而咱说的这个分权,哪来的冗官?固然是多设了衙门,但是各个衙门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哪来的职能重叠?更何况咱还裁撤掉了县丞、典薄和教谕,说起来官位并没有增加多少。” “大帅说的是……”徐鹏笑道:“那请问大帅,监察司负责监察各司,那么谁来监察这监察司官员,各新设衙门光靠主官一人是办不了事的,这吏员和县衙吏员比起来岂不是换汤不换药,官吏如何选贤任能,还有就是武警司的武警是否也由各县财政拨放,武警的组成又是什么?” 冯恺微笑,这徐老五算不上一位合格的军师,但是绝对是处理内政的好手,比如现在问的这些问题就很有建设性嘛。 “监察司相互监督,比如成都府下辖的几个县的监察司都有相互监督之权,上级监察司也需监督下级监察衙门,当然,这也也未必有多大效果,所以可以组建一支完全性质的暗查组织,这个以后再说。 至于吏员,官场黑暗,吏治腐败的很大责任就在于吏,很多百姓未必多怕官,但大多数都怕胥吏,这就要靠监察部门和百姓举告以及立案审查等等方面相互协作。 另外胥吏的任命一直以来几乎都把持在豪绅大户手里,所以要斩断豪族大族伸出来的手,胥吏想要走马上任也需要考核,至于怎么考,考什么以后再议,咱已有腹稿但还不太成熟。 至于武警其骨干力量必须是接受过完整的军队教育的军官,退役后安排到地方上面可以招募定额的良家子从军,按照新军的教育方式进行军事教育和整编训练。 这些武警包括各司吏员的军饷和俸禄全部从地方上进行财政拨款发放,在税司当中有专门负责收税的部门,有负责核税的审计部门,外加专门发放钱物的斥资部门……” 连胥吏都要国家财政发放?众文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得多少钱? 大明一年给官员发放的俸禄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三百万两,就这样都正常拖欠,要是数量庞大的胥吏也拿俸禄,还有武警的军饷,这开支得有多大? 八百万两还是一千万两?恐怕就是富宋都难以承受。 见众文臣一个个震惊、不解的表情,冯恺笑道:“咱敢这么说就有底气这么干,而且能干好,诸位的担忧毫无必要,咱要的新朝其强盛要远迈汉唐,富裕要远胜赵宋,这绝对不是咱在瞎吹,诸位到时候就知道了。” 众臣将看冯恺的眼神就是在说……你就是在吹牛逼,只不过大家给你面子不戳破罢了。 “再说说州府,州府的行政架构和县大同小异,不过州的武警力量至少一千,府的武警数量最少三千,省府的则以五千为准。 县不设文教衙门,文教事务由县官兼任,但州府要设,就叫学政司,官职延明制,负责州府的文教事务,另外再设矿商司,专门核查辖区内的商道和矿政,如有必要,商矿司可一分为二,各司其职。” “大帅这是打算征商税和矿税?那为何不由税司总领?” “怎么说呢,各级税司的设置主要是征收地税和丁税,负责核查和审计,并且将税收汇总,留下定额应急资金后运缴国库。 但是商矿司主要针对的则是商户和矿主,就算是国税,收上来的商税和矿税送往税司,算是从税司独立出去的衙门,当然也可以不设商矿司,而是在税司衙门下设商课处和矿课处,这个无关紧要。 徐军师问咱是不是要征商税和矿税,这话问的有些奇怪,国无农不稳,国无商不富,国无矿则无源,咱要征收商税和矿税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 “大帅打算如何征收商税和矿税?”问话的是参赞夏骧,其族在成都也算是中等偏上,族中产业不少,还和另外几家大族一起把持了一座小型铜矿。 所以夏骧问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已经关系到家族的切身利益。 “明太祖兴农抑商,就差没把商贾的地位给贬到臭水沟里面去了,这是时代造成的,因为元廷祸害华夏长达百年,又经历了元末乱战,人口进一步锐减。 朱元璋担心鼓励商业会导致农业不振,甚至太多的农业人口为了逐利跑去经商。 这一点在咱看来本质就是个笑话,他也太低估华夏百姓对于土地根深蒂固的感情了,而且不是什么人都能经商都合适经商的,也不是说只要经商就一定能赚钱的,亏本的比比皆是。 老百姓有地可种,就算经商充其量也就是些小本生意,生意要是做亏了,自然而然就会回归土地,这是自然的生存之道。 朱元璋抑商的举措也就那样,什么不允许穿华服锦衣,不允许子弟科举,社会地位低下等等,可结果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朱元璋没死多少年,这些政治限制几乎就名存实亡了,最后微薄的商税收入几乎可以忽略,平白无故的损失了国家的财政收入,当真是得不偿失。 大明皇帝只要想收商税,就必然会得到官员强烈抵制,这不就是因为官商勾结,大肆敛财的缘故,对于官员而言,国家的利益可以受损,但是他们的利益必须要得到保证,这就是现实…… 矿税更不用说了,这天底下的任何一座矿山都是国家的资产,然而却被各个利益阶层所把持,万历皇帝派出矿监收矿税,最后太监都能被地方士绅活活打死无数,强行推动后被骂的有多惨去翻翻实录,看看野史就知道了。 地方豪强理直气壮的霸占本该属于国家的资产,还不想分润一口汤给国家喝喝,咱凭什么要惯着这些土豪劣绅的臭毛病!” 第136章 秘书 贫寒士子无所谓,可家里有矿的,这脸上可就不太好看了…… “这商税怎么收,如果按照盈利情况分比例来收的话,估计这全天下的商贾必然都是亏的血本无归的,咱也没那么多的监督审计部门去督查,那就按门摊收税,一间店铺按照大小来征税。 所有的坐商门店都必须要在衙门办理营业执照,否则就是非法营业,官府可以直接查抄,想要官商勾结,上下舞弊,那也行,只要能躲得过监察就行。 这是坐商,还有行商,行商如何收税,什么比例收税,咱还没想好,诸位可以议议。 还有就是矿,咱再重申一遍,矿产是国家的固有资产,任何没有经过国家允许便行开采之举的都属于非法开采,一旦查实,两个字,抄家!” “大帅,如此一来只怕民间要怨声载道……”家里有矿的夏骧实在忍不住了。 “百姓怨声载道还是士绅,矿主怨声载道?”冯恺冰冷的目光看向夏骧,忍不住让后者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冯恺冷哼道:“想要什么都不付出就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的窃取国有资产,国家凭什么要当这样的冤大头,士绅要是觉得不合理可以不染指国家矿产,既然想要染指,那就得按照咱的规矩来。” 家里有矿的不敢吱声了,他们投奔武锐军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为了家族,可在军中待久了之后,他们也真心感觉到武锐军真的有机会夺取这天下,所以心思就更活泛了些。 可是现在,有些人已经知道……如果冯恺真夺了这天下,对于大族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这矿也分很多种,所以要区分对待,比如金矿、银矿、铜矿这些贵金属矿,必须由国家掌握在手里,任何私人不得私采,否则哪只手采就剁哪只! 在有贵金属矿的地区,可成立矿产局,由矿产局负责招募矿工进行开采提炼,监督机制必须完善跟上,对于这一方面的贪赃枉法,不问缘由,一经查实,灭族! 至于铁矿、煤矿、硫矿、硝石矿这些,还有包括盐池、盐井、盐场这一类的盐矿国家可以承包给私人,也就是说咱在核算过这座矿每年能带来多少利润的前提下,拿出一个价格,让个人承包开采。 比如一座铁矿,经过初步核算,每年能有十万两银子的利润,那么国家核定以八万两每年的价格包给私人,私人要是觉得价高可以不要,因为你不要自然有人要。 当然,如此一来的话,估计得到矿山的私人就会想方设法的来增加产出,从而提高利润,这一点很难避免,所以国家或者地方要设立工会。 工会存在的意义就是抗衡压榨,所有的工人联合起来抵抗,不行可以用罢工等等手段来抵制,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诸位也可以拿出来议议,制定工会法案。” 徐老五无法想象冯老二到底是怎么样才能想的这般通透的,简直就是刷新认知,连工会都出来了,那是不是该有个农会,也来反抗压迫? 不过冯老二没提,他决定装傻,可还是忧心忡忡道:“矿也好工会也罢,只是这商税……大帅,提升商税或者仅仅是加征门摊税,等于是在提高商户的成本,那么商贾为了谋利,就必然会去转嫁,也就是抬高商品的价格,从而保证自己的利润,如此一来或许就会导致物价飞涨。” 冯恺洒笑道:“市场有市场的规律,老百姓也不是傻子,就傻乎乎的任由商贾来宰,当商品的价格超过百姓心里面认定的价值,你觉得有多少百姓会心甘情愿的去挨宰? 离谱的价格无法被接受,那么充其量就是以物易物,不过这种淘汰的贸易方式能被商贾们接受?很难的,所以只能遵从市场的规律,契合民间来做生意,否则就别想赚银子。” 徐老五愣了,脑子里面慢慢消化冯恺的这番话。 “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千头万绪,一时半会的哪能说的清楚,框架咱已经定了,如何去完善那是你们的事,啥都要咱去想去亲力亲为,咋滴想把咱累死?” 众人洒笑,有些却是强颜欢笑。 “大帅既然有了全盘考虑,那何时接手成都乃至周边州县政务?” “三个月以后,先放风造舆论,看看现在有多少现任官肯投奔咱,这治理一个国家和治理军队不一样,政府职能部门和军队管理部门也得分清了,让咱理理思绪……” 众人只得摒声静气,这次军议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们还没怎么消化呢。 “大明有内阁,有六部,有这个那个乱七八糟的衙门,咱们还没建国,不过架子还是可以搭的……” 谈起这个,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咱们没建国,连个都城都没,现在扯这些有点远,不过对于内阁和六部咱有些想法。” 冯恺肃声道:“如果咱们取了天下建了新朝,那新朝就该有新气象,比如这官衙的名字可以改改,职能权力也可以重组,永乐皇帝设立内阁的初衷是为了让大臣来替他分担政务。 差不多就属于皇帝的幕僚性质,初期的内阁大臣品级也只有五品,只不过后世皇帝懒鬼太多,于是被内阁摄取了太多的权力。 当然,咱也不是说内阁不好,正好相反,大明那些个怠政的皇帝,在其执政期间,朝政依旧平稳,天下也没出什么乱子,这内阁可以算得上是功不可没。 所以内阁的存在还是有其合理性和必要性的,不过咱不喜欢内阁这名字,就改为秘书部好了,秘书委主官叫秘书长,等同于首辅,部内秘书常设八人,连同秘书长在内一共九人,只要出缺立即补录,不可如大明一样,这内阁正常只有三四个阁臣。” 徐老五面带笑意,内阁、秘书部,左右就是换个名字,重要的是权力,就凭他在武锐军军中的根基,再加上和冯老二的关系,只要不行差踏错,这秘书长的位子舍他其谁! 第137章 十二部七处 “朝廷的六部制度传承千多年,自有其合理之处,但是咱不喜欢什么事都一把抓,咱需要的是分工明确!” 众人笑了笑,这似乎不需要说,看看地方官衙就知道了。 话说武锐军连川境还没迈出去,连国都没建,冯大帅都已经开始放眼天下,考虑新朝的事了,这目光委实太长远。 这次军议的目的是劝说冯大帅学李自成,如此一来,武锐军就可以大量吸收读书人,进而控制整个川西乃至四川全境,却没想到开成了这样…… “咱的意思是设立法务部、税务部、民政部、人事部、警务部、军务部、基建部、水利部、外交部、矿务部、商务部、学务部……嗯,暂时就这十二个部。” 众人昏倒,六部瞬间扩展一倍…… 徐老五轻咳一声,准备继续提问…… “法务部的职责是制定并完善律法,这律法要细分,怎么制定和细分是法务部的事,除此之外就是核查地方刑狱,并判案审案,部内职能如何划分,也需详细制定。 税务部自然就是收税查税,核税审计等等,各部门需要领银子也是直接找税务部门。 民政部,管理天下百姓户籍,田籍,咱不想看到治下有任何隐户、流民存在,更不想看到土地被隐瞒,从而让国家税收受损! 人事部管理官员的任命、考核、迁任等等。 警务部管理天下武警,武警官员的任命,升职降职,惩处,军饷,地方治安情况,剿匪等等都归警务部管。 军务部管军队,武将任命、升降、奖惩、军饷都归军务部,军务部没有直接调动军队之权。 基建部负责天下基础建设的修建,比如修宫殿,修陵寝,修路、架桥等等。 水利部顾名思义就是管水的,黄河身为华夏的母亲河,为何变成害河,官员贪污腐化这些不说,关键还是治理不得法,那么怎么治,如何下狠手去治,这些都是水利部的事。 还有陕西河南一开始为何暴乱,这和朝廷暴政关系很大,但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灾干旱,因为旱灾,大量的土地颗粒无收,导致百姓彻底活不下去,所以才会造反。 在咱的眼里,这震灾或许无解,但是其它灾难就不存在无解,比如旱灾,如果平时多修水渠,多挖些水库蓄水,让两省水道资源丰富,就算发生旱灾,灾情也不可能如这几年那般严重。 所以在咱看来,水利部的任务无比之重,官员的责任心要非常强才能升任,如果只是想从兴修水利的财政拨款当中去捞银子,那咱觉得还是早些熄了这念头的比较好,因为咱的眼睛会时时刻刻盯着! 外交部的职责是对外邦交,和大明的鸿泸寺差不多。 矿务部负责天下矿藏,这个没说的,包括国家征募矿工采的矿和包给私人之矿的矿额拟定收取等等。 商务部则是为天下之商,这个咱以后再和诸位慢慢谈。 最后就是学务部,咱不求在天下广建学校,更不奢求天底下的人都去学四书五经,那个没有意义,但是咱要求这天下在十年二十年后至少要有一半的人识字,不求识多少字,但是至少能读懂报纸和刊物上面的消息,如此百姓才不容易被官府所蒙蔽,说什么就信什么。 这就是扫盲,扫除文盲,如何办学扫除文盲,那就是学务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众人算是听明白了…… 法务部就是刑部,民政部加税务部就是户部,军务部可以加上一个警务部就是兵部,水利部和基建部是工部,人事部是吏部…… 军议室内最激动的当属老褚,不是高兴的激动,而是颤抖的激动。 作为武锐军的后勤大管家,武锐军用掉的每一文钱,他都清清楚楚,也知道凭借蜀王府的资产能养武锐军多久。 按理来的,蜀王府两百多年的财富积累,那些古董字画不算,光是真金白银就有三千多万两,这么庞大的一笔财富养十万建制的军队,多了不敢说,养个二三十年绰绰有余。 然而,呵呵…… 以冯恺的大手大脚,那真是金山银海跟流水似的哗哗往外流啊,照武锐军的花钱速度,别说二十年,恐怕五年都未必能撑得住,至少现在残存的银子,估计已经撑不到两年了…… 武锐军大帅冯恺在老褚眼里就是活脱脱的败家子…… 本来以为冯恺已经够败家了,现在看来还是他低估了…… 老褚粗略算了一下,照冯恺这么个玩法,这天底下养官、养吏、养军、养武警的银子,每年起码一千五百万,如果以后有百万军队,这个数字估计还得翻翻! 大明一年的实银税不过六七百万两,都已经财政破产了,冯大帅倒好,还把权力分置,鼓捣出这么多的衙门,还设到了乡村……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再说了他也管不了,真要没钱了,伸手就是了…… “那些朝廷架构离咱们还太远,甚至都不一定能实现,咱们还是谈点实际的。” 冯恺定下基调,笑道:“咱们的底气是军队,倚仗也是军队,军队军法、操练、军纪等等已是自有法度,这些有奈于诸位参赞集思广益,才能如此条理清晰,不过咱们武锐军的文职机构却很笼统,说起来就只有三个,军法处、后勤处和参赞处,充其量还能算上一个文工营。 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既然诸位都觉得权责不清,那咱们就好好设立一下,现在咱宣布……” 军议室内所有人全部肃立而起。 “咱决定将武锐军文职部门分为参赞处、军法处、宣传处、财务处、后勤处、军备处、军功处这七大部门,诸位坐。” 待在众人坐下,冯恺继续道:“参赞处负责赞画军机,制定战略方向以及战役规划,军法处执行军法,按照军事条例执行,宣传处就是向百姓宣传我军政策,包括文工营,财务处掌管全军资财,后勤处无需多说,军备处负责军械打造诸事,军功处负责核定军功等等,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 第138章 不可笑 军议结束后不久,成都再掀舆论风暴! 蜀王府内被软禁的众官看完时事半月刊,很沉重的放下了手中的刊本。 “冯逆终于要动手了。”应梓长叹,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被软禁两年多,再锋利的棱角也被磨平了,从刊本上看到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别管真的假的,反正是已经麻木了。 也不怎么关心了,但是有一种认知是普遍的,那就是若大明江山不保,取天下之人十之八九必是冯恺。 对于大明而言,冯恺是逆贼,可冯恺要是真的取了天下,他还是逆贼? 不……他将会是开国太祖,受万世歌颂,史书之上也只会记载他是如何推翻腐朽,黑暗的大明。 这就是现实,不想承受都不行的现实。 “废除大明所有户籍制度,不存在士农工商甚至贱籍。”张继孟冷笑道:“真是好大的手笔,冯恺还没出川,甚至都还没离开成都,他这就开始理政了?” “礼崩乐坏啊。”刘之渤也是一声长叹,这也就是现在,要是刚软禁那会看到这样的消息,这货能开口骂上一天一夜。 “管他怎么折腾,我等如今身陷囹圄,自身都难保,就算外面天翻地覆,和我等也是毫无关联。” 众官唉声叹气。 张继孟摇头道:“也不知道冯贼是怎么想的,你说士农工商阶级分明,便于统治这没错,冯贼志在天下,却要掘了自己的统治根基,这不是蠢是什么?” 庄梓眉头紧锁道:“和冯贼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张大人觉得冯贼是蠢人?” “这倒不像……何况就算冯贼真蠢,身边也有不少读书人,按理来说不至于做出此等蠢事。” “那么便必有所图。”庄梓冷笑道:“这里面关于士农工商的阐述就不说了,可贱籍尽然也要废除,简直可笑,难不成戏子、妓子还有家奴也能和农人平起平坐?” “不是和农人,是和天下人,包括士子读书人。”刘之渤冷哼。 四川布政使关清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一页接着一页的翻动半月刊。 龙文光死了,梁岚投敌了,如今四川地界上以他和按察使张继孟为大,只可惜现在他们真的和软禁的大小官员平起平坐了。 关清聚精会神的看着,陡然间手一颤,刊本滑落,目露惊骇之色! 关清的异常立即引起众官员警觉,张继孟问道:“关兄这是?” 关清指了指地上的刊本道:“看后面,和此事比起来,废除户籍不过小事尔。” 张继孟狐疑的捡起刊本,不看则已,一看同样大惊,甚至比起关清更加惶恐! “废除免税制度,士绅一体纳税!”张继孟陡然间哈哈大笑道:“冯贼蛰伏川西,坐视朝廷和内贼外寇打生打死,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竟然会出此等昏招,可笑,可笑!” “张兄觉得可笑?”关清无语。 “难道不可笑?”张继孟冷笑道:“冯贼此举必将失尽天下士绅之心,必遭读书人唾弃,届时免税群体必定群体而攻之,最不济也会抱团相抗,此难道不可笑?” “不可笑。”关清正色道:“而且此举更是暴露了冯逆的野心和决策方向,他是要放弃士绅或者孤立免税群体,进一步获取民心,此文后面的评论也说了,分田之措,古亦有之,然终难善始善终,若冯逆能解决土地弊政,则天下万民归心,再结合前文的废除户籍制,很显然除了士人,甚至只有极少一部分士族会仇恨冯贼,因为人都有私心!” 关清这话算是说到了根子上面,原本还抱有乐观态度的众官,一个个面色凝重,似乎在想对策,当然他们自己也清楚就算有对策也没用,因为他们根本出不了蜀王府,甚至在离开蜀王府的那一天就是上断头台的日子。 但是蜀王府外面已然彻底疯了,不管是贵族、士绅、大户还是寻常小民,乃至家奴等贱籍之人全部都疯了。 时事半月刊以前刊登的都是天下间最近发生的大事,以及朝廷的决策,比如反贼的动向,哪里哪里又开始造反等等。 这次也是一样,比如最新消息,崇祯十六年二月,京城瘟疫横行,几乎家家缟素,每天运出北京城的棺材少则几千多则上万。 这瘟疫甚至都蔓延到了宫中,不过太医院处置得力,封锁及时,宫中并未酿成大灾。 可这瘟疫还蔓延到了军队,十几万驻守京城的军队死难无数,甚至城防力量都已捉襟见肘。 在内忧外患已经让大明奄奄一息的档口,这场暴发在京城的瘟疫就仿佛是吹响了社稷灭亡的丧钟,整个京城人心惶惶,无数京官都已经心生绝望。 再然后便是左良玉部暴乱,暴乱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太清楚,但是半月刊中猜测是受到义军突袭以至于啸营,不过这事没多少人关心,就连底下的评论都只有寥寥数条罢了。 民间最关心的是半月刊上的三件大事,其一便是户籍制度,其二是取仕制度,其三就是士绅一体纳粮和摊丁入亩。 蒙古人入主中原,将人分四等,最低贱的南人,性命的和一头驴子一头羊等值,可见在元廷统治下的南方百姓生活的是何等卑贱。 大明朝建立以后,撇弃了人种歧视,却又将人的社会分工给整出来个高低贵贱,当然士农工商,乃至贱籍不是大明首创,但是大明执行的最彻底。 比如商户子弟不得科举,农户、匠户、军户这些人家的除非能考取功名成为士人,否则世世代代只能延续,至于贱籍……那就呵呵了。 可真要说起来还有一种比贱籍更惨,就是流籍,流籍甚至不能称籍,因为就是流民黑户,黑户也分被动黑户和主动黑户。 被动的是失去田园或者遭了灾成为流民,地方上户籍缺失又不给办理,于是就成了任人欺凌,死了都没人管的一类人,这种人在大明比比皆是。 还有一种则是主动黑户,根本不愿意办理户籍,躲在深山老林里面自给自足,也不缴纳赋税。 于蕊家当初就属于从被动到主动的黑户…… 第139章 入籍分田 取消户籍制度对于那些饱受户籍之苦的百姓而言简直如同春降甘霖,所以告示一贴出来就有无数的百姓前往城外新辟出来的户籍办理点。 这段时间投奔武锐军的读书人基本上别的事也都不用干了,几十个户籍办理点前面排起了长龙,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对此成都官府权当没看见…… 看见了又如何?难不成他们敢反对?那是作死…… 在成都地界上,冯恺就是真正的土皇帝,没有任何人敢违背冯恺的意志,冯恺固然讲理,但是他要是不讲理,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而且成都的官员自己现在都应顾不暇,因为武锐军的行文已经到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十天之内必须到蜀王府报到接受官位重置,要是不愿意的就滚出成都没人拦着,可不滚也不理睬,那就别怪到时候在衙门里面被扔出去颜面尽失。 不少官员选择离开,但依旧有半数官员选择观望,他们观望或许有的是想投机,但是更多的则是对朝廷彻底失望乃至绝望了。 因为绝望,所以认定大明必亡,而拥有雄主之姿的冯恺无疑就是可以投效的对象。 关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佃户,这些年老老实实的给地主家种地,日子过的虽然苦点,可地主老爷人还不错,也不怎么苛待他们这些佃户,所以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如关奇一样的佃户在大明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从自耕农到半自耕农最后成为失地农民,成为地主家的佃户,无需缴纳赋税,时间一久自然就成了隐户。 大明的户籍堪称历朝历代最乱,收录入户籍的百姓基本上都是缴纳赋税的,也就是说不缴税的就是隐户,当然隐户不是黑户,黑户是没有户籍,隐户则是隐瞒户籍,其籍在地主那边却又不同于贱籍的家奴。 这也导致大明隐户的数量要远远高于在籍的,拿弘治到正德年间举例,在籍的百姓人口五六千万,但是大明当时的实际人口至少一亿五千万以上! 几倍的悬殊…… 冯恺要重拟户籍制度,按理来说大部分百姓是不愿意接受的,因为重新在官府办理了户籍就以为着要交税,这对于那些自愿成为隐户的百姓而言,是不能接受的,难不成办了户籍之后不但要给地主家交租子还要给官府缴税,谁有病才会那么干。 可要是有足够的诱惑力呢? 告示上说了,但凡拥有户籍的百姓可以分田,按照人口分田,也就是说不光是丁口,就算是女娃也有,分田之后,只需缴纳正税,废除大明的所有苛捐杂税。 当然分田……田呢?没分田就说这些无疑是在扯淡,但是告示中还说了,先办理户籍,以后按户籍人口分田,没有分田之前一切照旧也不会收税。 至于田从何来……呵呵。 换做川外,或许还有百姓对这事不以为然,但是在川西尤其是这成都,武锐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直白点说,就是百姓愿意相信武锐军相信冯大帅能说到做到! 至于那些家奴还有戏子、妓子这些贱籍,贱籍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低贱、下贱的一类群体,他们几乎都签了卖身契,也就是说别说生死,就连自由都是掌控在主家手里面的。 这一类人想脱籍?除非有足够的银子给自己赎身,否则就是妄想,办理户籍最难的也是这一类人,因为办籍就是逃奴,逃奴要是被抓回去被活活打死都是活该。 所以针对这一特殊群体,冯恺的手段很简单很粗暴,废除贱籍就表示原本的贱籍不复存在,所有的原贱籍之人都是平民,需要重新办理户籍,籍贯不在成都的落户成都,以后一样分田。 最重要的一点是任何人不得阻碍所属家奴落籍,任何艺馆不得阻拦妓子从良落籍,否则重罚、查抄! 冯恺的话在整个川西或许还不一定靠实好使,但是在成都,任何敢于挑战冯恺尊威的可以试试! 另外就是隐户,所有容纳隐户的大族都必须主动上报,否则一经查处重罚! 至于怎么个重罚,没说,但是自己可以掂量掂量。 于是整个成都的士绅大族一片哀嚎,知道冯恺迟早一天会插手地方政事,但是没想到不插手则已,一插手竟然这般狠辣,完全不留半点余地。 不过让这些大族因为一道告示就心甘情愿的乖乖任由摆布那也是不可能的,最多放一些无关紧要丫鬟、家奴出去看看形势,然后便是观望。 毕竟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 至于隐户,隐户本身就是自愿托庇的,他们要入籍也没人拦着,这部分群体对于大族而言无关紧要。 与其说他们关心家奴贱籍,倒不如说他们更关心分田,因为入籍就能分田,那么田从何来? 大明近三百年,成都周边能开垦的土地几乎都被开垦完了,八九成的土地都集中在大小地主手里,冯恺要分田,那么多入籍的肯定不是个小数目,哪里来的田分,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冯恺是要分地主的田给入籍的泥腿子! 现在成都府内舆论四起,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声音更是充斥其间,那么冯恺要分地主的田是不是要压迫他们,那他们该不该反抗? 似乎不敢…… 可不敢就要束手待毙? 那又不甘心…… 终于轮到了关奇,关奇小时候也读过私塾,哪怕只读过两年可也认识不少字,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年轻的办理户籍的读书人,此刻拿出一张户籍文书问道:“姓名,年龄,哪里人?家里几口人?” “回官爷的话,俺叫关奇,津县人,今年四十三,家里有老母亲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们都来没?” “老母亲年纪大了来不了,女儿在家照顾,两个小子都来了。”说完便将身后的两个儿子拉到了身前。 户籍员记录完成,在户籍文书上盖了章道:“这是户籍凭证,以后分田前会进行核查,切记保管好,不可丢了。” “哎……哎。”关奇连忙双手接过。 第140章 漏没漏 “敢问官爷,这‘公民’是啥意思?” 关奇一头雾水,他知道平民、良民、贱民,还真没听说过公民。 户籍员笑道:“凡是冯帅治下百姓都是公民,公民不分良贱,不问出身,也就是说豪绅权贵是公民,寻常百姓也是公民,没有区别,唯一区别的就只有罪民,罪民也就是犯了刑律的公民。” “哦……哦。”关奇点头哈腰带着两个画了押的儿子走了。 如关奇这样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数不清,问的问题也是什么都有,问的最多的就是入了籍什么时候分田,能分多少田,户籍员自是一一解答。 雷宅。 雷家家主雷山在厅堂内来来回回转圈走了已经有大半个时辰,这眉头一直锁着,就仿佛是天生拧着似的。 雷家族田二十万亩,乃是成都府辖区内除了蜀王以外最大的地主,别扯那些个郡王,蜀王分支的十六支郡王是没有分封土地的,他们名下的土地十成十都是巧取豪夺而来。 而雷家盘根于成都近两百年,一直孜孜不倦的利用一切手段兼并土地,直到如今才有如此庞大的家业罢了。 冯恺要分田,毫无疑问会对地主动手,那么首当其中的就是雷家! 雷家两百年家业难道要拱手送出去?那是不可能的,可要是不送,冯恺会不会对雷家动用屠刀? 雷山心里面一点底都没有,这几天越来越多的百姓去入籍,也就意味着需要越来越多的土地分配,不少世家大族家主都和他会面,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明白了,就是想让他雷山当急先锋去探路! 他妈的,这是当他傻,可是他有的选择吗? 雷山焦躁不安的乱转,就在这时大官家雷春急急忙忙的进了厅道:“老爷,冯逆送来了一封信……” “速速拿来!” 雷山取过信笺展开一看,发现这信根本就不是写给他个人的,准确来说这信就是印刷出来之后分发给成都府乃至周边各县的士绅大族的。 内容很简单,就是让他们在后天必须到蜀王府端礼殿集合。 为何集合,信中没写,也没要求收到信的士绅一定要去,但是谁敢不去? 除了士绅豪族大地主收到信以外,此时府城各县官员同样也收到了信,内容一样,但是集合的地点不是端礼殿,而是昭明殿,也就是软禁成都众官的地方。 “这是要摊牌还是立威?”雷山目光从信笺上收了回来喃喃自语。 不管是什么,总之所有接到这信的士绅大贾这两天的日子都堪称度日如年,要不是家族产业都在成都,有些人甚至都打算逃离这是非之地。 很快后天到了,按照通知的时间也就是巳时(早上九点),所有被通知到的全都进入蜀王府端礼殿,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等到冯恺的到来。 “马炎为何没来?” “段干也没来?” 巳时已经过了一刻钟,这些已经到了的成都豪族家主难免会议论,不经意间就发现,似乎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比如马炎和段干这两个家主,马炎也是成都大地主,家有良田五千亩,段干则是成都坐商,家大业大,虽然比不上周家,邵家这样的顶尖家族,但是也不可小觑,至少比到场的不少家族家主实力要雄厚的多。 这么一说,已经来了的纷纷开口,最后粗略发现至少在他们认为该来却没来的家主足有十三人之多。 漏了? 怎么可能漏了,可要是没漏,为什么没来?没通知?为什么没通知,这就跟谜团似的环绕在众家主心头,挥之不散。 来不及细究,就在这时数百全副甲胄手持长枪的战兵冲入端礼殿,一言不发分成两列,列于殿左右两边,这些战兵头上戴着盔,脸上竟然还有面甲,那面甲乃是一个个狰狞恶兽,看上一眼便如坠冰窖。 见识不足的惶恐不安,见识足的反倒心安了不少,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不过冯恺给他们的下马威,让他们切身感受一下武锐军的威严罢了,否则真要对他们动手,哪里需要这些浑身重甲的铁血战士。 “定川王到。”陈大金扯开公鸭嗓子一声吼。 陈大金,大明崇祯朝司礼监随堂大太监之一,在大明内廷也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之一,然而现在很悲剧。 因传旨蜀王略微有些跋扈便被冯恺直接软禁,因为洪承畴兵败松山说洪承畴可能降清被软禁众官暴揍,差点没揍死…… 事实证明陈大金是对的,洪承畴果然降清了,这天底下的官员高估了洪承畴的操守,更高估了这家伙对于崇祯帝的忠诚。 不过陈大金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被揍一顿固然惨,却结束了软禁生涯,安排在了定川王府后殿,成为王妃身边伺候的唯一一个太监…… 如果真要算的话,伺候王妃就是伺候定川王,那要是把冯恺的势力比作朝廷,那陈大金就是妥妥的司礼监掌印! 如果冯恺真要取了天下…… 其实冯恺和于蕊一样都不喜欢太监,当初蜀王认于蕊为义女,在出嫁的时候也打算陪嫁一批太监宫女出来,可被两人不约而同拒绝。 对于太监,冯恺只是单纯的从后世的角度去考量,觉得有些不太人道,而且太监的名声在后世实在太差,于是给他形成的固有看法就是太监基本上没一个好东西,当然,你非要拿郑和出来说事也没办法。 而于蕊则更简单,她本性不泯,哪怕身为王妃,可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个山野丫头,身子哪里有那么娇贵,还要太监宫女伺候?至于现在什么王妃,不就是个贼婆子罢了。 但是冯恺也知道,其实有些东西的存在是合理的,从皇家的角度来说,皇帝的后宫女子众多,这是为了开枝散叶不可避免的,女子多了是非多,耐不住寂寞的也多,为了避免秽乱宫闱的事发生更是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净,用太监是必然的。 就算冯恺不想用,估计大臣们也不会答应。 至于太监自己……这个群体当中有太多是自宫以后入的宫,为什么要男人不当当太监,活不下去啊…… 第141章 索命符 “拜见定川王。”冯恺落座微笑道:“诸位无需多礼。” 这架势俨然就是帝王升朝接见臣子。 “今日召见诸位聚于此殿,诸位想必都有猜测,估计猜什么的都有,那么咱就不绕弯子了,不错,你们猜的没错,咱今日召见诸位就是摊牌!” 众家主脸色顿变,他们想过冯恺会见他们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场景,比如威逼利诱,比如笑里藏刀,但是真没想到冯恺一上来就要摊牌! 摊什么牌?自然是要命的牌! “咱这定川王对外宣称是朝廷所赐,但是聪明人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咱这武锐军挂的是蜀王的名义,可明眼人也都知道蜀王就是个傀儡,武锐军当家做主的是咱,没有别人! 这几年间成都民众议论纷纷,说咱挟持蜀王的,说咱是逆贼的,说咱是盗寇的什么都有,嘿嘿,咱一直没有将说这些话的全部砍了,那是因为他们说的对! 咱承认,咱摊牌了,咱就是反贼,爱咋咋地!” 家主们傻眼,完全摸不清冯恺的路数,这是要干啥? 难不成是要扯旗造反! “不过呢,咱这个反贼和川外横行的反贼不太一样,知道川外反贼是怎么干的吗? 什么饿殍遍野、赤地千里那都是常态,那是实实在在的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小民或许还能好些,顶多被裹挟成为反贼中的一个,可如你们这样的豪强大户会是什么下场不用咱多说,你们也可以想象。 你们说,咱要是不想那么费事,学一学外面的反贼如何?” 家主们恶寒,浑身更是冰凉,冯恺的话就是警告,丝毫不掩饰的警告,意思也简单,配合他做事或许屁事没有,不配合就准备迎接屠刀,反正对于手握十万大军的冯恺而言,把他们家族屠灭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大王要我们如何,我等岂敢不从……”周德邦率先发话,目前他和冯恺牵扯的很深,自己也觉得冯恺不至于会为难他。 冯恺大笑道:“咱在这成都也三年多了,平日里对诸位也是秋毫无犯,如果可以的话,咱也不太愿意把事情做的太绝,就算咱还念那么一分的旧好了。 现在诸位也看到了,半月刊上面也说的清楚,首先咱要实行户籍新制,必须要拟清治下人口,诸位家中都有大量的家奴和隐户,咱很不喜欢。 你们每家每户有多少隐户多少家奴咱大致清楚,咱也不干涉,但是咱现在已经在实行户籍新制,就是号召万民入籍,诸位若是刻意阻拦,那可不要怪咱手黑。” 说这话的时候,冯恺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人群中的邢筠。 邢筠名下在成都有三家艺馆,在其它州府也有分号,乃是艺馆行业的翘楚,这一眼是什么意思邢筠岂能不懂。 “诸位谁要是拦着名下的隐户、家奴、仆役甚至妓子不给从良,呵呵,话不多说,等着抄家也就是了。 当然,你们会说自己家奴不愿意从良,隐户不愿意入籍,这没关系,真不愿意的咱不勉强,把名单报上来,诸位家主负责替他们缴税就行,总之记住咱一句话,咱已经给了诸位机会,诸位如果不把握住,那也别怪咱,那是你们逼的。” 说着,冯恺拍了拍手边上厚厚的一叠册子,冷笑道:“咱是反贼,在这天下未定之前行事可以百无禁忌,但是咱也不想学川外那些反贼一样用屠刀开路,咱就算杀人也要杀的光明正大,杀的你们心服口服。 这叠册子里面记录的都是咱这些年让人搜集的……罪证,今日收到帖子而来的诸位人人有份,记载的自然都是你们这些年如何巧取豪夺,做的那些坏事恶事,不过在咱看来罪不至死,更不至于被灭族,所以你们来了。 可想必你们也看见了不少大族家主没来,那是因为他们快死了,他们的罪证放在那,就算咱想网开一面都不行,说白了就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屠更难解咱心头之恨!所以诸位是幸运的……” 众家主面如土色,纷纷暗道侥幸。 “这些罪证咱可以当没看到过,毕竟什么事都拿出来杀人,这成都非得给咱杀的血流成河不可,不过这些罪证也随时可以成为诸位的索命符,咱用不用这张索命符,那看你们自己。” 邵瑛终于忍不住颤巍巍的说道:“敢问大帅,要我们如何做?” 冯恺笑道:“刚才咱说了,首先你们要释放家奴入籍,不愿意走的多劝劝,依附于你们的隐户全部踢出来,不许隐藏一个,咱是怕你们承受不起隐藏隐户的代价,另外就是土地!” 所有大地主都摒住了呼吸,不过如周德邦这样,名下没有多少土地的豪族则是一脸的无所谓。 “土地是万民之本,百姓没有土地难以生存,国家没有万民纳税就会穷困潦倒,当然你们可以说那些依附于你们的隐户是有土地的,只不过是把土地投献在你们名下,只需给你们交租子而不需要给朝廷缴纳苛捐杂税,那肯定会活的更好。 这一点咱承认没错,否则百姓也不傻,干嘛要把土地投献出去? 苛政猛于虎啊,苛捐杂税压的百姓连气都喘不过来,所以他们成为隐户肯定是心甘情愿的。 但是国家呢?就算不谈国家,咱这个反贼现在霸占了成都,咱要收税收谁的? 所以无需扯这个那个,咱也不想听,咱现在就很清楚的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的土地咱要了,不服的站出来。” 雷山眼前一黑险些栽倒,缓过神来,想要据理力争,可看到不少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顿时打消了念头。 想要他做出头鸟?门都没有!他现在就想要看看冯恺打算如何倒行逆施! “无偿交出你们家族名下的所有土地,让咱来重新造册分配是诸位名下有大量土地的地主的唯一选择,你们说咱抢也好,说咱不讲理也好,咱都无所谓。 不服你们可以逃,逃去川外,反正土地逃不了,你们要去告状告御状都行,有本事就让崇祯来剿了咱,总之一句话,谁不肯交,咱就要谁的命!” 第142章 夺田 众家主彻底无语,在来之前,他们想过很多种应对的策略,因为在他们看来冯恺拥有这么强悍的实力,这几年间在成都却一直很低调,甚至从不过问官府之事,想来只是把成都当成一个练兵的安逸之地。 而且武锐军的兵讲理,那么按道理来说,冯恺身为主帅自然也该讲理,即便是炮轰内江王府,攻打蒲江县城这两件看似蛮横无理的事,可实际上都是事出有因。 既然冯恺讲理,那么他们也打算讲讲理,可现在倒好,画风彻底变了,冯恺非但没打算和他们讲理,反而还一副无赖嘴脸…… 告状?成都哪个衙门敢受理?告御状?崇祯皇帝估计把冯恺活剥了的心思都有,然而传旨太监被扣押软禁了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不是无赖是什么?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面对这样一个可以轻轻松松把他们宰了甚至灭族的反王,他们似乎只能挨宰。 认命吗?不甘心……不认命?那就把命交出来…… 这样的选择题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冯恺不是说了那些没来的豪绅巨贾是因为罪大恶极,所以要杀之,说白了不就是要杀鸡给猴看? 反抗的最终结局不过是步那些豪绅的后尘罢了。 “我交!”雷山彻底妥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心里面的悲愤已经到了无以为加的地步。 众家主们彻底愣了,成都地界上最大的地主竟然就这么妥协了? 事实上……身为雷氏家主,雷山能让自家几十年间保持鼎盛,岂会是蠢人? 现在冯恺根本无法反抗而且毫不讲理,那么除了妥协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路都被堵死了,那么还有什么不好选择的,在如今这秩序崩坏的世道,能保住命都是幸运,财富终究是身外之物罢了。 而且雷山也是彻底看出来了,大明王朝估计是真的要亡了,大明亡了谁主天下,按照目前来看李自成、张献忠和冯恺都有机会。 而且冯恺的机会更大,毕竟这是武锐军军纪严明,战卒日日操练必为精锐,可那些川外流寇,说到底终究只是流寇罢了。 冯恺若是夺江山,那么倒霉的大地主肯定不止他一个,那就是大势,他反抗不了也就没什么说的。 如果大明最终灭了所有流寇,那么蜀王被削藩是肯定的,而他们这些被冯恺迫害的大地主自然会有申冤的时候,届时上下打通关系,何愁拿不回属于自己的地? 冯恺也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表态的竟然会是雷山,不由大喜道:“雷家主深明大义,咱很满意。” 雷山拱了拱手没说话,被逼着把地交出来已经够憋屈的了,难不成还要他阿谀奉承,那没准能把自己恶心死。 冯恺微笑道:“咱知道诸位家主这心里面憋屈,甚至恨不得食咱的肉睡咱的皮,但是你们没法反抗,所以只能忍受,或许已经在想咱一旦领兵出川,最好能死在战场上,咱这武锐军最好能被官军剿灭,然后你们或许就能拿回属于自己的地…… 呵呵,想的挺美,那就多想想,不过咱要告诉你们的是,能遇到咱那是你们的幸运,因为咱只要田没打算要你们的命,甚至都没打算抢你们的家财。 因为咱需要保证成都乃至周边的商业稳定,可要是换了外面的流贼试试,他们杀人,夺财唯独不要地,可人死了,地有何用?” 如周德邦一样,家族土地没多少,但是拥有不少产业的豪绅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他们也怕,怕就怕冯恺抢完了土地,再抢他们的银子,就算不明抢,给你来个逼捐,谁又能受得了啊。 如此看来冯恺还是讲理的…… 其实身为豪族家主,这殿里面的都清楚冯恺为什么要夺田。 王朝乱世,太多的豪门会成为云烟,而这些豪门的土地会回到百姓的手里,过程无比残酷而血腥,等于是将天底下土地进行一次彻底的洗牌重分配,这天底下大多数的百姓都能有地种,从而达到经历战乱之后予民生息的原始目的。 王朝初期的土地兼并规模不会太大,也肯定在百姓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毕竟人口锐减土地多的是,只要肯开荒还怕没地? 但是经历几十上百年,土地兼并加剧,土地矛盾就会日益尖锐,于是各种各样的社会矛盾就会纷沓而至,压迫与反抗压迫的斗争就会接踵而至…… 真要说起来,他们还真是幸运的,毕竟冯恺只要地,等于是用最柔和的手段达到土地再分配的目的,这你都要不服的话,那当真是死了活该。 而且冯大帅考量的也确实周全,他如果真的学川外流贼那样以杀和抢来夺地夺产,那么成都府这些豪族也同样没有反抗之力,但是却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成都商业彻底萧条,想要恢复元气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至于成都西郊已经形成的商业集市也将彻底奔溃,没有了这个有大多数豪绅组织形成的集市,武锐军的所有物资来源都将大受影响。 这或许也是冯恺只夺地的原因之一。 等到议论声稍减,冯恺继续道:“咱是反贼,这成都乃至川西就是咱这个反贼的地盘,那么在这块地盘上就是咱说了算,咱有咱的规矩,诸位如果接受,那么咱欢迎,也会得到咱的保护,如果不接受可以走,咱绝对不挽留!” 所有家主再次摒住呼吸,目光炯炯的看向冯恺。 “咱重新办户籍,以户籍人口分土地,这对于寻常百姓家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对于诸位家主而言,你们家大业大办理户籍分田很费事,也是为了不让诸位吃亏,咱现在告诉诸位,诸位回去之后立即主持分家,家中超过十六岁的成年男子必须分家出去,独立成户,在咱分田之初,每户能得到的田产不会超过一百亩,你们要是觉得自己不怕吃亏,不在乎那点地,那不肯分,咱也不勉强……” 第143章 哪来的勇气 “咱有咱的规矩,在咱眼里寻常的百姓是民,士绅是民,权贵豪强也是民,既然都是民咱就不会区别对待,咱剥夺你们名下的土地,是因为咱知道你们这些土地是怎么来的,既然兼之于民,那么现在还之于民也算符合天道。 你们这些大族拥有偌大的家业,那泼天的财富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全部正当所得,咱也不和你们计较,但是在咱的地盘上做生意就得守咱的规矩。 咱的规矩很简单,纳税,尤其是商税,朱元璋贬低商贾的地位,然后收取微薄的商税,导致国家只能依赖土地税过日子,然后土地被免税阶层兼并导致税收越来越少,这在咱看来就是本末倒置。 你们要好好做生意,咱不反对更不会干涉,国无商不富嘛,可做生意就该老老实实纳税,这本身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想来诸位不会否认。 其实真要说起来,你们商贾想要生意做大,想要少受盘剥,就会用尽心思去贿赂官府,要不然以你们的社会地位,生意做的越大就越是官员们眼中的肥猪罢了。 算来算去,你们拿出去贿赂官员的银子要比你们正常纳税要多的多,现在咱给你们做主,你们老老实实做生意,规规矩矩纳税,只要不触犯刑律,那么谁要是敢盘剥,敲诈勒索你们,咱就杀谁! 当然,或许在诸位看来,就算规矩纳税,你们该给官府孝敬还是孝敬,不会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不过多说无益,诸位以后会知道咱的手段,而且在咱看来,行贿和受贿都是一样!” 以周德邦为首的成都大商并没有因为冯恺要收商税而郁闷,相反还有些庆幸。 因为收商税就意味着冯恺确实没有剥夺他们家财的打算,而且为了增加所属地盘上的稳定税源,多半还会鼓励促进商业的兴盛,这对于以商为主的家族而言,这绝对不算什么坏事。 得陇望蜀的好事是有,可还想着得寸进尺,那就真的不能怪冯恺下黑手了。 “敢问大帅。”周德邦沉吸一口气道:“我等在时事半月刊上读到大帅打算推行新政,而新政的核心在我等看来是士绅一体纳税,不知……” 冯恺笑道:“大明宗室、勋贵,士绅这些免税阶层说白了就是特权阶级,他们仰仗着祖上的余荫,享受着大明朝廷赋予他们的福利,最后却一个个变成贪婪的恶狼,挖空了心思去挖大明的墙角。 如果说大明原本是一颗参天大树,那么这些特权阶层在咱眼中就是蛀虫,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啃噬大树的躯干,啃了快三百年,终于大树被蛀空了,摇摇欲坠,用不了多久就会轰然倒塌,这个比喻咱没比错。 既然这样的一群寄生虫只要存在就注定会腐朽江山社稷,那么咱为何要用国家的血液去养着,假设咱在这四川辟国甚至出川征战天下,然后侥幸得了这天下,咱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咱辛辛苦苦建立的王朝最后再被蛀空? 咱的治下允许特权阶级存在,想要彻底消灭这个阶级咱也知道不可能,但是该交税的都得交,甚至连咱都不例外!” 众家主大眼瞪小眼,完全听不懂冯恺最后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也交税?自己给自己交税?左口袋换到右口袋?那不是脱裤子放屁? “诸位无需大惊小怪,一个国家也有国库和内库之分,国库的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内库的内帑则是皇帝的私产。 大明的皇帝有多穷,咱不说诸位也知道,正德皇帝要建豹房,区区二三十万两银子就跟大臣们扯皮扯了大半年,最后还放出刘谨这条恶狗敛财,嘉靖皇帝为了炼丹成仙,这银子花的跟水一样,所以明知道严嵩是奸臣却依旧重用,只因为严嵩能压服全朝能给他弄银子,万历皇帝的矿监为何存在,天启皇帝为何要重用魏忠贤,说到底就是为了银子为了内帑罢了。 身为皇帝被银子给逼成这样,大明皇帝活的可真是够憋屈的,所以咱打算自己做生意,只要咱自己赚到银子,那么何必朝户部伸手,何必和大臣扯皮,还扯的浑身不痛快。 既然是做生意,那该咱交的税咱自己一文不少,咱都交,诸位跟咱说你们不交,他娘的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胳膊比咱大腿还粗,是不是以为脖子比咱的刀硬?” 众家主听的这话自是不以为然,觉得冯恺是在把他们当傻逼。 冯恺若是成了皇帝,他自己做生意?开他么什么玩笑,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给天下商贾树立一个形象罢了,让天下之商看看,皇帝都交商税,你们还敢废话? 真要有那心,把皇田的税一文不少的交了再说! 但是周德邦信,不是相信冯恺会交税,而是相信冯恺真特么的自己撸袖子做生意…… 比如现在成都府里新开设没多久的凯旋银庄…… 这凯旋银庄的大掌柜都是他送给冯恺的…… 只不过银庄票号这玩意最主要的功能是方便商贾,可以凭借一张银票就能在异地以最小的息钱兑换到大量的现银,这是主要业务,次要业务才是通存通兑。 财不外露嘛,如果不是为了生意方便,谁愿意把大量的银子放在票号里面…… 想想看,这凯旋归银庄只有成都一家,外地一个没有,这如何能方便商贾,方便不了商贾谁往里面存银子。 而且周德邦还听说冯恺打算发行纸币,他心里面不屑甚至觉得无比可笑,连朝廷都发行不好纸币,让宝钞沦为了废纸,你一个反贼头子竟然想要发行纸币,哪来的勇气…… 所以周德邦知道冯恺想要涉足商事,但是以商言商,如果要他用一句话点评,那就是…… 造反你行,打家劫舍是你冯恺强项,但是做生意还是他么算了…… 冯恺又说了一通口水话便下了逐客令,心有不甘的众家主只能相继离去,对于冯恺以无赖霸道的方式夺取他们的田产,还要强征商税,众家主敢怒不敢言,不过冯恺在士绅阶层的良好形象算是彻底崩塌…… 第144章 公审大会 忐忑不安的来到蜀王府,心神恍惚的离开,这就是陆陆续续离开蜀王府的众家主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大族和大族之间,商贾和商贾之间也有高低上下,自然也会形成一个个不同的圈子,就如同现在的众家主一样,三三两两的结成一团而去,不存在商议什么对策,因为什么对策都没用。 就算他们全部联合起来,把所有的家丁都团结起来也没用,武锐军要想屠了他们全部,估计也就是冯恺一句话的事罢了。 “雷兄就这么把族中土地全部交出去?”邵家主邵瑛捋了捋须。 “不然呢?”雷山显得有些失魂落魄:“雷某有的选择吗?姓冯的是反贼,当初入成都就敢毒杀蜀王府数百亲卫,能是心慈手软之辈?别看他摆出一副无赖嘴脸还显得那般平易近人,可雷某心里面很清楚,不交土地必然是灭门之祸,或许冯贼就打算着雷某抗拒,然后诛雷某全族给你们看看。” 俞扈叹道:“雷兄说的乃是实理,可叹二十万亩土地啊,论起价值可是大几十万两白银,现在却被冯逆硬生生抢了去,此举和盗寇何异!” 雷山冷笑:“盗匪?冯贼自己都说自己是反贼了,谁能奈何的了他,雷某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是因为这两日也确实想通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谁让自己遇到了这乱世,乱世生存对于我等大族而言本就不易,冯逆有句话说的确实不错,如果换成李自成和张献忠,哪里会和我们说这些废话,早就纵兵劫掠,把我们这些豪绅大族之人斩尽杀绝了。” “雷兄说的不错。”周德邦苦笑道:“这么论起来的话,冯逆确实还算是讲些道理,至少他没抢我们的家财,只是要地而已。” “只是要地……”雷山不悦道:“周家名下不过区区万亩土地,交了也就交了,家财一文不损,既不伤筋也不动骨,而雷某却是元气大伤!” 周德邦笑道:“只怕生意做的太大,也难免被其生出觊觎之心呐,雷兄失地,这粮食生意难以为继,这样,咱让出一些生意的份额给雷兄,让雷家参上一股好了。” 雷山有些难以置信道:“此言当真?”他想不通周德邦为什么会这么好心。 “现在是乱世,乱世便意味着秩序崩毁,也意味着破而后立,在乱世之中不确定的事太多了,所以周某如今只想着安稳过渡,低调做人,免得家财万贯却成了冯帅眼里的肥羊,最后找个由头把周家抄了……” 这话说的几人暗暗点头,确实,他们愿意相信冯恺的信誉,但是有时候更要认清现实。 冯恺一天没取天下,一天就是反贼,他现在兵强马壮不觉得什么,可万一哪一天战事失利,需要海量钱财的时候,会不会想要杀鸡取卵? 这事没谁说的准,但是肯定没任何人敢赌…… 在这次前来蜀王府的众家主看来,冯恺的这次召见夺地是其一,警告是其二。 先前最后快结束的时候,冯恺说了,众家族当中有不少子弟如今都在武锐军军中为官,但是不要以为有子弟在军中就能百无禁忌,武锐军不是人情场,是讲规矩的地方,如果觉得自己军中有人就能为非作歹,那么军中之人不但庇护不了他们,甚至还会连累到自己。 安排家中进入武锐军的家主都觉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家主。”雷家大管家雷春见家主出了蜀王府连忙上前道:“刚才定川王府传出消息,将于午时在府衙开公审大会。” 公审大会?那是什么东西?几位家主面面相觑,眼看着临近午时,几位家主也不废话径直坐上马车直奔府衙。 此时府衙门前已经搭设起了一座高台,高台大约五尺高,长有五丈,宽差不多八丈多些,那高台之上还拉起了一道红色横幅,横幅上面赫然写着‘成都府巨恶公审大会’九个大字。 那高台面临的街道早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数以万计得到消息的百姓赶了过来看热闹,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当中,以至于街道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就连街道两边的酒楼、客栈、茶馆等等容客商铺都被挤占了去。 等到雷山等家主到了外围才郁闷的发现他们想进去,那基本上是做梦…… 不过问题也不大,周家在这条街上也有铺面,于是绕道另外一条街道从后门进去,总算能将高台给看了个全貌。 公审台设在府衙门口,成都府同知郜乐湛一脸苦相的站在台上,那表情简直想死…… 这两年郜乐湛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因为受内江王府三管家唐宜那个狗贼的蒙蔽,他把如今的定川王妃请到了府衙,随后内江王府没了…… 值得庆幸的是冯恺似乎就没把他当回事,又或者是因为商知府被软禁在蜀王府,因此需要有人主持府城事务,总之他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但是郜乐湛最郁闷的是,他仿佛被朝廷给遗忘了,或者说整个川西的官府都已经被朝廷遗忘了,按照正常情况,一年前他就应该离任换到别的地方为官,可是没有,所有在任的成都官员在这两年间一个没挪位子,这成都对于朝廷而言,或许成了弃城…… 因为这两年生怕引起冯恺的注意,所以郜乐湛活的那叫一个小心翼翼,而且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他怕被冯恺记起来,然后小命不保…… 但是他现在悲哀的发现冯恺似乎没忘,不但通知他今天下午去蜀王府,还要他配合主持这公审大会。 不一会功夫,一身青色长袍,头戴平定四方巾,手里拿着一柄鹅毛扇装十三的徐老五面带笑意走上高台。 “郜同知,幸会幸会。”徐老五拱了拱手,武锐军和地方官府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不过这人还是认识的。 面对武锐军基本上能算二号人物的徐鹏,郜乐湛哪里敢托大,连忙拱手还礼道:“久仰徐军师盛名,一直无缘结识,今日得见徐军师风采,仿若诸葛武侯再世,郜某荣幸之至……” 第145章 报仇 虚与委蛇,相互恭维的说了一通不咸不淡的屁话,徐老五面向万千百姓,脸上顿时肃然了几分。 “某乃武锐军参赞处处长徐鹏,今日奉主公,也就是武锐军冯大帅之令于此主持公审大会,此会面向公众,公正庄严,所有被审之人都将在百姓面前接受最公平的审判,下面,把人带上来!” 令下,十三名衣冠楚楚,年龄有老有中年的男子被押上了高台。 “那是薛濂!”底下有认识薛濂的百姓一声惊呼。 薛濂,成都富商,大地主,家有良田万亩,自从成为薛家家主之后的这十几年,不择手段,巧取豪夺,勾连官府,鲸吞小商等事比比皆是,薛家也因此得以迅速崛起,成为成都府治下,能排在上游的大族。 “郑南!” “詹屠!” “谷璩!” “蔡富!” …… 被押上来的人一个个被认了出来,十三人无一不是成都辖内名人,不是大商巨贾,就是豪绅大地主。 “项涵!”台上一名中年男子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仇人,那双目都染成了血色,悲呼道:“狗贼,你也有今天,杀了他,我要亲手宰了你!” 被叫到名字的项涵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档下已经尿湿一片。 徐老五张开双臂向天压手,激愤的群情这才被压制了下去。 “诸位父老乡亲,这十三人乃成都府内名流,也是被判定为作恶多端,罪大恶极之徒,徐某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和这些败类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大家稍安勿躁,徐某会给你们发泄报仇的机会。” 说完,徐老五脸上陡然间蒙上一层浓烈至极的煞气。 “郑南!” 被叫到名字的郑南浑身一颤,双腿一软,若非被两名战士扶着,此刻怕是已经软倒了下去。 “郑南,大邑县人,崇祯三年与同县乡绅李光才冲突,派家奴于李家投毒,毒死李光才一家七口,豪夺李家产业并贿赂官府……崇祯七年,觊觎县中开布庄的马德付之女美色,想要纳之为妾被拒,以卑劣手段逼死马德付后强夺其女,此女不甘受辱投井自尽,崇祯八年……郑南,某问你,方才某念的这八条罪证,你可认罪?” “我……我……” 徐老五冷哼道:“汝之罪孽,罄竹难书,判你斩首之刑,全家充作军奴,查抄名下所有产业土地,汝可服!” 郑南差点没晕过去,当即声泪俱下道:“老朽冤枉,冤枉啊。” “死到临头,还妄图侥幸,诸位当中可有与此贼有大仇的?” 见无人回答,徐老五冷哼:“把嘴堵上,斩!” 令下,郑南直接被踢跪于台上,台边上身穿红色短衣,手拿鬼头大刀的刽子手上前,扔了个木盆在郑南身前,紧接着手起刀落,头颅落入盆中,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从宣判到杀人一气呵成,罪证确凿,根本不需要听什么分辨,甚至……就算杀错又如何? 郜同知面如土色,闻着钻入鼻子里面的血腥气,胸中一阵阵作呕。 无法无天,真的是无法无天,不对,冯恺以前没有插手地方政务,不代表没有能力插手,他曾经也和同僚们谈过这事。 最后的认定是冯恺之所以不插手,是因为还需要蛰伏,需要朝廷把目光对准川外的流寇,但是现在…… 李自成已经建国了,在加上内地彻底糜烂,北疆更是一败涂地,冯恺已然无所顾忌,觉得就算自己也建国,朝廷也只能忍受。 这些日子冯恺派人重拟户籍就已然说明其决定染指官场,所以整个川西的官场都将重新洗牌,而今日上午召见成都豪族士绅,下午召见官员,明显则是要摊牌。 这是冯恺逼着他们站队! 郜同知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何没有逃离成都这块是非之地…… “姜长慕!”徐老五又念出一个名字,台上被押着的姜长慕眼前一黑。 “汝这些年以放贷为名迫害数十农户,逼死人命十七人,兼并土地超过两千亩,这些,你可认罪。” “老朽不认,不认。”姜长慕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大吼,郑南的下场就在眼前,他自知一旦认罪,必死无疑。 “不认?”徐老五呵呵道:“不认没关系,某可不是官府和你谈什么王法,既然把你抓来,就算你真是冤枉的,那也必死!” 姜长慕两眼一抹黑,彻底晕了过去。 “姜长慕,罪大恶极,判斩首,其妇及纵容行凶之恶奴九人尽斩,其余族人充作军奴,家产田地抄没,在场的父老乡亲可有与此贼有仇,想要亲手报仇的?” 这话前面就问过一次,不过无人回答,这一次再问,依旧一样。 “我!”台上扶住姜长慕的是谭尧! 这一刻的谭尧反而冷静了些许,哪怕想到被姜长慕逼死的老爹和跳井的姐姐,他依旧强压住了仇恨,因为他知道今天是他了结恩怨,报仇的日子。 徐老五笑道:“你和姜长慕有仇?” 虽然知道这是明知故问,可谭尧还是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和姜长慕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 “这样啊。”徐老五颔首道:“此人已被判斩,不过在斩之前,大帅允许报私仇,那你就动手。” “谢军师。”谭尧立正敬了军礼,随即面对姜长慕抽出自己的短刃,一刀扎在其肩膀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姜长慕直接疼醒了过来,满头已是冷汗如雨。 “狗贼,你可还记得我!” 姜长慕被谭尧押着的时候心神恍惚,根本就没注意到谭尧的存在,现在被这么一问,眉头顿时一蹙惊疑不定道:“你……你……你是谭……谭尧?” “我是你爹!”谭尧此刻早已经将什么军法军规扔到了脑后,因为当初在军法处登记仇怨的时候就被告知过,当他们报仇的那一天可以百无禁忌,除此之外,严惩。 一刀捅进姜长慕腹部,谭尧喝道:“狗贼,你还我爹命来!” 接着一刀再喝:“你还我姐姐命来!” 左一刀右一刀,谭尧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少刀,姜长慕早已经断了气,而他自己已然浑身血染跪地狂呼:“爹,姐,俺为你们报仇了,你们瞑目!” 第146章 勿谓言之不预 徐老五叹了口气,执念呐,也是深埋在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魇,谭尧每一次挥刀是在复仇,但同时也是在斩断那一缕缕的梦魇牵绊。 就是不知道小六的执念何时才能斩掉。 “斩了。”徐老五下令,姜长慕的头颅被斩下,哪怕这家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但是军令就是军令,大帅的军令是斩首,那么就算死了都得将头颅砍下来。 “下一个,詹屠。” 詹屠跨下顿时湿了一片。 “詹屠……”徐老五将罪状念了一遍再问:“可有和詹屠有血海深仇,想要亲自动手的?” 杀郑南的时候,底下百姓不是没有和其有深仇大恨的,但是就算再恨,让他们上台来杀也没胆子,但是看到谭尧杀姜长慕这一幕,尤其是谭尧最后悲愤的嘶吼,围观的百姓早就赤红了双眼。 “我!”一名汉子大吼,顿时拥挤的人群给这汉子让出了一条路。 “还有我。”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男孩大叫。 “你们和詹屠有仇?” “有仇!”汉子咬牙切齿道:“这狗贼家奴下乡收租子,俺家交不起租子,这狗贼家奴就把俺媳妇抢了,卖去了艺馆,俺媳妇不堪受辱,撞墙而死。” “嗯。”徐老五问男孩道:“你呢?” “我爹娘都是被这狗贼逼死的。” “好,你们动手,随便怎样。” 很快亲兵就给两人拿来了利刃。 “狗贼你也有今天!”汉子瞪着血红的双眼,拿起刀狠狠的斩在詹屠的左臂上,手臂应声而落。 小男孩双手握住短刀,微微颤抖,有些惊恐,看到断臂,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徐老五笑道:“想想自己爹娘是怎么被逼死的。” “呀!”小男孩似乎被刺激了,尖叫一声冲了过去,短刀狠狠刺进詹屠的腹部…… 然后小男孩便晕了过去…… 而汉子在小男孩晕过去之后又开始挥刀,最后一刀直接将詹屠头颅给削掉了去…… “倒是个狠人,只可惜年龄不符合,不然倒是可以吸纳入军。”徐老五咂咂嘴。 郜同知已经站不稳,似乎随时随地都能晕过去,但是现在没晕就只能强撑着,毕竟台下上万双眼睛看着,他这个同知不能太丢脸。 一个时辰以后,十三名人犯尽数被处决,最惨的是蔡富,被几名仇家活活用棍子打死,那头颅被砸的跟烂西瓜一样,惨不忍睹。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奉大帅令处决的这十三人皆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但是并不代表那些没被押来公审处决的就无必死之罪,不过大帅决定既往不咎,但是从即日起,冯大帅正式接管成都府,这里也将成为武锐军治下,谁若是觉得还可以如往常那样为所欲为,那么下个被押来公审的或许就是你!言尽于此,勿谓言之不预!” 郜同知脸色煞白,尽管没晕过去,可刚才他实在没忍住,看到蔡富稀烂的人头,还有白的浆红的血,狠狠吐了一把,这脸算是丢尽了。 徐老五微微笑道:“郜同知可是不适?” 郜同知想骂人,却只能拱手道:“还好,还好,有劳徐军师费心了。” “此间事已了,郜同知不如一起结伴同行前去蜀王府如何?” “好,好……” 公审台自有兵丁清理拆除,徐老五和郜同知入衙,从衙门后面离开,没办法,前面早就被堵死了,想要出去,基本不可能。 “杀鸡儆猴……”酒楼上面邵瑛一声长叹。 雷山惨笑道:“成都……四川乃至这个天下都要变天了,分田于民,士绅一体纳税,冯恺尚未夺天下,便这般倒行逆施,他难道不怕天下士绅群起抵之?” “他怕什么?”周德邦笑道:“雷兄其实该祈盼冯恺夺了这天下才对。” “为何。”雷山眉一皱道:“难不成雷家被夺十几万亩土地还要对冯逆感恩戴德不成?” 周德邦摇头道:“冯恺若夺这天下,那士绅地主损失的无非是土地和些许税钱罢了,可冯恺若是兵败,咱们只怕连命都未必能保住。” 雷山几人皆是不解。 “很简单的道理,刚才徐鹏在台上的话诸位也都听的明白,今个公审杀十三人,罪迹昭彰无可抵赖,但是这成都府辖内的其他大户难道就一定是无辜的? 好,就算是无辜的,罗列罪名杀之,对于冯恺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冯恺这些人可都是尸山血海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岂会有心慈手软之辈。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都是苦出身,按照武锐军宣扬的那一套就是为了反抗压迫进而揭竿而起,这类人最是痛恨地主豪绅,他们若是兵败,必然会血杀天下,成为李自成、张献忠一类的流寇,届时其流窜之地,不知道会有多少豪门大族成为齑粉,至于这成都根本之地,也是冯恺想要实行的新政之地,他又岂会放过?” 邵瑛颔首,周德邦说的这些说服力未必多够,但是也是事实,谁敢肯定就一定不会发生? 那么按照这逻辑,冯恺若能夺天下,那就必定会在天下实行这一套,如此比较确确实实比李张那样的贼寇要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至少不是作恶多端的豪绅,理应没有性命之忧和灭族之危。 雷山心中终究还是不甘,但是他能在蜀王府面对冯恺的时候干脆利落的把土地给捐了,这就说明他不是要钱不要命,而且识时务。 面对根本不可能反抗的力量,除了妥协还能如何,难道非得去激怒冯恺,让整个雷家陪葬然后再被抢了土地? 那是愚不可及…… “我与诸位是幸运的……”周德邦苦笑道:“成都对于冯恺而言就是基本盘,他想要在川外心无旁骛的征战,就必定会保证成都这个大后方的稳定,更会不遗余力的剿灭山匪,以及阻挡来自川外的所有袭扰,还有就是为了郊外集市商业的稳定,为了给武锐军保证充足的后勤供应,他都不可能对川内豪绅巨贾下狠手。” “周兄所言甚是有理……”雷山三人纷纷应是。 第147章 昭明殿 蜀王府…… 张继孟、刘之渤等被软禁的成都府大佬看着鱼贯而入的成都乃至周边各县官员全都他么的震惊了。 而进入昭明殿的众官员同样震惊,在他们眼中原本高高在上的几位大佬,现在跟他么叫花子没什么两样,那官服脏的连个布眼都见不着…… 更让众官震惊的是堂堂按察使张大人竟然……竟然在煲汤,巡按御史刘大人竟然他么的在炒菜。 最无语的是两位大人的手艺还不错,那菜和汤烧的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君子远庖厨呐,几位大人当真是愧对圣人教诲! 看到众官入殿,张继孟双眼圆瞪,不过几年的软禁生涯早已经消弭掉了其全身的火气,云淡风轻道:“诸位同僚莫不是也要被冯贼软禁?” “金堂知县马岩、大邑知县连应、新津知县季涵……”刘之渤喃喃念道:“你们三人早该转任,如今却依旧留在任上,想来朝廷已然彻底放弃成都,或者说这成都也没有官员敢来上任了,既然你们三人都在,那蒲江知县杭东明呢?” 新津知县季涵拱手道:“杭东明早被冯恺所杀,如今的蒲江知县乃是冯恺的人,名叫郑丝……” 很快杭东明被杀的原因就被叙述了一遍。 “调集大军炮轰县城。”刘之渤一呆。 时事半月刊冯恺会送给他们看,所以几位大臣对于外面发生的大事并不陌生,甚至包括武锐军的最新动态和政策,几人也是了如指掌。 但是他们从未看到过武锐军攻打蒲江县城的消息,很显然半月刊根本没有或许也不敢刊登这消息。 “你们为何来此,莫不是如我等一样?” 众官摇头,马岩苦笑道:“我等也不知为何,只是接到冯恺传讯,让我们午后三刻来蜀王府昭明殿,我等岂敢不来……” 冯恺……武锐军在这成都已然是只手遮天了。 刘之渤叹道:“既来之则安之,多猜无益,老夫倒要看看冯逆要耍什么幺蛾子。”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官员进入昭明殿,被软禁的大佬也都懒得再问,自顾把食物烧好,然后旁若无人的吃着,吃完还一个个接连把碗洗了…… 大佬就不洗碗?不好意思,自从和蜀王冲突之后,昭明殿的所有下人都被撤了,自己不做饭那就饿着,不洗锅碗瓢盆,那下一顿就拿脏的吃好了,没人过问。 甚至就凭那次冲突,要不是蜀王考虑到冯恺软禁众官有什么目的,那没准连食材都不会提供,直接饿死拉倒。 等到成都府众官员几乎都到了没多久,如在端礼殿一般,上千全身披挂的战兵涌入大殿,那面甲眼孔里面射出的寒光让不少官员都瑟瑟发抖,甚至不少官员都心生悔意,觉得还不如逃离成都的好。 只可怜这天下哪里还有净土,就算逃了又能逃到哪去…… “大帅到!” 银甲金盔的冯恺看上去就跟暴发户似的迈入殿中,径直走到属于蜀王的王座前坐下,目光扫射全殿,众官自是噤若寒蝉。 其实冯恺很不喜欢这副行头,他还是喜欢穿的随意宽松一点,毕竟舒适不是,不过徐老五觉得身为武锐军大帅,在面对众官的时候当有威严,所以非弄出这么副行头来装十三…… “诸位……”冯恺肃声道:“咱知道你们不喜欢咱,觉得咱是反贼,人人得而诛之那种,只可惜你们奈何不了咱,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咱要说的是,咱也不喜欢你们,因为在咱眼里你们就是一群只会贪赃枉法、尸位素餐的废物! 这个天下如果不是你们这群读了满肚子圣贤书,号称是谦谦君子的圣人门徒,只怕天下也不至于糜烂到如今这等地步。” “简直一派胡言……”张继孟终究还是没能压住火气。 冯恺斜了张继孟一眼,摆手道:“张按察这性子这都几年了还是没改啊,来人,把这老家伙捆起来嘴堵上,免得聒噪。” 顿时两名战士上前,直接取出绳索将张继孟给捆了个结实,又拿出一个布团塞进其嘴,任由其呜呜呜的叫唤,憋的好不难受。 “你看看,你看看。”冯恺叹息道:“何苦呢?明知道咱是反贼,不会和你们这些当官的讲规矩,还非得自讨苦吃,何苦来哉嘛,不过这次咱算客气的,下回谁要是再叽叽歪歪,那可就不要怪咱下狠手咯。” 众官一凛,恨不得自己也拿布团把嘴堵上,免得忍不住…… “诸位都在猜测咱为何要把你们召集来此,其实估计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时事半月刊上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不过咱还是要详细说说…… 咱这几年一直没有插手地方政务,不是咱对政务没兴趣,而是武锐军初建,当以军事为本,但是现在…… 现如今天下是个什么形势诸位想必心知肚明,大明内忧外患,天灾人祸更是在崇祯朝从未绝过,此等亡国之像,历朝历代都是罕见。 如今清国几乎统一草原,国中精锐虎狼数万之众,时时刻刻都在觊觎中原,或许诸位觉得满清不过数万人,如何能统治华夏万里疆域,万万子民。 但是诸位不要忘了,几百年前的大元王朝真正的蒙古人又有多少?大元统治华夏长达百年靠的是色目靠的是汉奸走狗! 满清若是有机会入主中原,诸位觉得凭借汉奸走狗协助,会统治不了这大好河山? 诸位或许好会觉得华夏万民必然会群起而抗之,那就是个笑话,元人统治时期,人分四等,抗击元廷统治的还少了? 最后元廷还不是统治百年华夏,异族凶残,为了达到统治目的可不会跟你们谈什么仁德,为了震慑,必然血杀天下,届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汉民惨死于满清屠刀之下。 但凡有些见识,都不会觉得咱这话是在危言耸听,心存侥幸又可知道死字怎么写!” 满殿官员不少都在沉思,说实话他们还真没有想过关外异族能入主中原,原因就在于人口…… 想靠几万人来统治万万人,那不是笑话是什么? 但是冯恺用元廷举例,他们扪心自问,当真一点可能都没有? 第148章 谁能坦然赴死 这一刻不少官员似有明悟,这个世上就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如果真有一天满清异族雄霸华夏,那么他们该何去何从? 难不成要给异族当狗?给蒙古人当了百年的狗,难道再向女真人屈膝? 陆秀夫当年背帝跳海,是不给异族当狗称臣,如果那个时候灭亡大宋的不是元军而是乱贼呢? 王朝气数已尽,从不缺乏为之殉难的忠臣,如陆秀夫、文天祥这样的民族英雄自然会选择一死以全节,可那十万跳海殉国的军民呢? 未必…… 大明王朝走上了末路,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是异族那么他们或许会誓死抗争,可如果不是呢? 比如李自成,或许就不会有那么深刻的负罪感了。 而且冯恺怎么看都比李自成更加像是雄主,毕竟冯恺和李自成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深谋远虑而且讲规矩,不像李自成纯粹就是一坐大的流寇罢了。 那么给冯恺这样的雄主当臣子,开创一代盛世王朝进而青史留名为何不可? 认清形势,摆正位置,才是智者所当为嘛。 不过这个时候就让他们表忠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们首先得要权衡利弊,衡量得失,至少也得知道冯恺这次召集他们而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否则表错了忠心,岂不是自取其辱…… “时事半月刊上也说了,李自成于襄阳建国,意味着农民军已经具备和官军正面抗衡的实力,而如今的大明官军如果能集中全力和民军主力决一死战的话,咱觉得官军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只可惜……崇祯皇帝……一言难尽呐。 好了,废话扯的有些远,咱现在开始说正事,咱以前不插手政务是因为时机未到,现在咱觉得时机到了! 咱没学李自成建国,不是咱没有这个实力,而是不屑为之,更何况咱现在就算建国,朝廷又能奈我何! 现在咱先问一句,在场的诸位官员,有谁愿意为咱效命,如果愿意就留下,不愿意咱不勉强,可以立刻走,咱绝不勉强更不会刻意为难!” 话音落地,冯恺不再说话,而是目光炯炯的看着殿内众官。 没人直接拂袖而去,甚至连挪步的都没…… “咱这个人很讲信誉,想要离开的赶紧走,绝对不会为难,但是选择留下却又三心二意,心怀鬼胎的话,那可不要怪咱以后翻脸!” 众官面面相觑,其实他们不少都想走,但是不敢…… 反贼讲信誉?虽然冯恺好像确实不同,但是谁能说的准,万一此贼觉得自己不给面子,来个半途截杀,那死的岂不是冤枉…… 所以众官都很犹豫,但是现在冯恺这话出口,终于还是有官员选择离开。 这些离开的官员或许对大明确实是忠心耿耿,因此不愿意从逆,也可能是单纯的觉得大明气数未尽,从逆的话下场难预料。 而且冯恺也说了,在他手下为官如果还想和以前一样,那没准此贼就会翻脸,这……谁知道冯逆会有什么手段! 所以离开的官员最终选择赌上一把! 很快,大殿内的官员便走了三分之一,留下来的官员绝大多数犹犹豫豫,下定不了决心。 “本官能不能走?”刘之渤突然问道。 “可以!” 刘之渤很意外,两年多的软禁生涯让他几乎要发疯,本以为冯恺出川之日便是拿他们这些人祭旗之时,却没想到竟然能活着离开蜀王府! “当真?”刘之渤再问。 “咱说话从不反悔,刘按察离开蜀王府离开成都,绝不会有人为难。” 刘之渤目光凝结成线,定定的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冯恺! 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们这些人想过太多的结局,比如被祭旗,比如以死抗争,比如归顺…… 一开始的时候如果说他们会想到归顺这两个字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谁敢提估计都能被喷个半身不遂。 但是现在…… 朝廷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就算再蠢也知道大明日薄西山,亡国之祸不远了,那么自己有没有必要吊死在大明这棵注定已经腐朽的巨树上面? 儒家讲忠君思想是不错,但是蝼蚁尚且偷生,生死之间本就有大恐怖,谁能坦然赴死? 除非是民族大义! 然而当今天子崇祯刻薄寡恩,待臣子如寇仇,这天底下太多的官员不想伺候这位爷了……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可是圣人之言,谁敢质疑! 崇祯皇帝这种德性,满朝上下早就已经离心离德,有多少臣子心甘情愿的为这样的亡国之君赴死? “告辞!”最终刘之渤还是一拱手,他决定归隐,毕竟给崇祯这样的皇帝卖命,最终下场难料,可要他给冯恺效力,这心里面的一道坎同样过不去。 刘一渤这一走,那些本软禁的官员顿时如蒙大赦,纷纷离去,同时又带走了一批。 只有张继孟悲剧的被捆着呜呜叫唤似乎也想走,不过冯恺直接选择无视。 如此一来,这殿中官员差不多走了一半。 又过了盏茶功夫,冯恺见无人再走,说道:“既然诸位不走了,那咱就和你们说说,诸位可以说是咱的第一套治政班子,那咱就先说说咱的治政理念。 首先明太祖给官员定下的那么点俸禄,然后还大力惩治贪腐,这在咱看来纯粹是又想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属于典型的弊政! 咱也知道底层官吏拿那么点俸禄别说养一个衙门,就是养家糊口都费劲,所以在咱眼里明初太多官员是被逼贪的。 而贪这个字一旦开了口子……就算源源不断,一发不可收拾,从小贪到大贪,从贪少到贪过,无非就是一个逐步递进的过程罢了。 所以在咱治下,所有官员的俸禄都会得到提升,而且是很大的提升,当然咱也没指望这个就能惩治甚至杜绝贪腐,但是……” 说到这里,冯恺的眼中浮现出一缕冷光! 第149章 趁早滚蛋 “贪也要有底线有良知。”冯恺寒声道:“如果觉得自己当官就是为了千里求财,是为了贪而贪,那么这种人在咱看来就算活着也只是浪费粮食,落在咱的手里除了死以外便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众官员轻颤。 “华夏是人情社会,讲究迎来送往,有些官面上和私下里的收授确实无可避免,但是为了贪渎便毫无良知,想方设法去盘剥百姓,纵容恶吏去征收苛捐杂税,甚至贪赃枉法毫无下限,那么你觉得自己该不该死? 民为水社稷为舟,治政天下当以民为本的道理咱无需和你们这些个自诩为圣人门徒的官员们说,但是尔等觉得自己饱读圣贤书,胸中所谓的浩然正气难道就是贪渎的遮羞布? 上天可欺,下民难虐,一位官员治理地方身为父母官却祸害治内百姓,那么此地的百姓就会民生艰难,进而对朝廷产生怨怼,因为地方官是朝廷委任的,如果像现在的大明一样,遍地的贪官污吏,那么原本柔和的水就会掀起滔天的巨浪,倾覆社稷之舟。 咱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要告诉这天底下的所有官员,贪渎乃是原罪,一旦沾染就会万劫不复! 另外,除了贪以外咱最恨的就是不作为,你们十年如一日寒窗苦读圣贤书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出仕为官替天子牧民? 然而呢?碌碌无为,尸位素餐的官员比比皆是,抱着不做事就不会犯错的心态来当官?就算是黄老无为而治也不是这个无为法! 对于这样的官员趁早滚,在咱治下,有本事的官员能够快速晋升,没本事的滚的越远越好,咱不怕你们犯错,毕竟是在做事,可要是连犯错的胆子都没有,还当个屁的官。 当然,咱也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出仕之前除了四书五经就是读四书五经,这不能怪你们,毕竟体制在哪里摆着,不读连当官的资格都没,可惜你们当了官却还是只会风花雪月,当个地方官,处理政务还要靠师爷靠幕僚,甚至被蒙蔽了都一无所知,你们自己说说,朝廷要你们何用? 现在咱颁布第一条政令,咱治下的读书人如果想要出仕依旧是科举出仕,但不是你们所知道的科举。 咱的科举不考八股文,更无需是朱熹注释的四书五经,咱考作文,也就是写文章,当然,这个不是你们觉得的那种文章,文章的题目包括但不局限于四书五经,可以是儒家经典里的一句话也可以不是,比如咱现在出道题目,题目名字就四个字‘河流山川’,大家可以自由发挥,随意去写,写的气势磅礴也好,波诡云谲也罢,只要是花团锦簇的好文章那就能得高分。” 众官员目瞪口呆,河流山川?这什么破题?从什么方向去写…… 引经据典,圣人的微言大义? 能出仕为官,在场的写文章就没一个差的,完全就是绝对的强项,然而现在却都有些懵逼,不懵逼不行,这简直就是彻底颠覆了他们的固有认知。 很快冯恺就将得分规则给叙述了一遍,然后众官就更懵逼了…… 科举的时候,县试、府试、乡试基本上就是知县、府尊或者各地学政官员定优劣,也就是说主考官觉得你写的好就能中,要是不被主考官所喜那就算写的再漂亮也没用。 说白了就是一个人说了算,到了会试,那又有主考和同考,同考官觉得不错画个圈圈,不行就不画,最后圈多的送到主考那边,这样的话相对而言要比一人断生死要公平的多。 至于殿试……那就是个排名次的,没深究的必要。 现在冯恺更直接,直接弄出来一个评分百分制,而且不管哪一级的考试,都有一个最少十人组成的评分团,最后以总分计优劣…… “除了作文以外,咱还要考算学、策论,这两门和作文加起来是三必考,除了这三必考外,格物、律法、化学、治政、军事,这五门考生择其二而考。 也就是说一共考五门,满分五百,最后以总分排名次,名列前茅者录取。” 众官已经彻底无语,这么个改法,科举还是科举? 要知道以前的科举四书最重,五经次之,这两个考不好,就算策论能写出花来都没屁用…… 现在倒好这作文就算还考四书五经,也只占五分之一的比重,简单来说,假设作为考了个鸭蛋,可只要其余四门满分,那么总排名估计都不会低,这样的话还能叫科举? 不过这作文和策论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考数学、格物、化学、治政、律法、军事…… 这些难道不该是兴趣或者出仕以后再去学习的玩意? 众官觉得冯恺这是在瞎搞胡搞,但是没有任何人反驳,因为冯恺是逆贼,他可以跟你讲规矩也可以不讲,你要是觉得不合理完全可以滚蛋,然后祈祷冯恺别得天下,否则官没得做,这书等于是白读了。 “别觉得咱这一套不合理,甚至背离了儒家传统,在咱眼里儒家士人若是能用则用之,不能的话还是趁早滚蛋。 而这一套考试规则如何取仕更简单,比如总分合格拥有出仕资格,而在各科当中比如律法考的分高,那么可以进入司法口子,比如刑部,比如去当通判,要是数学学的好可以进入户部理财,要是治政分高,可为地方官等等……这么说诸位可算明白?” 这要是不明白就算弱智了,所以不少官员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诸位此刻是不是在想,你们已经出仕,所以这科举再如何改也和你们关系不大?”冯恺呵呵道:“这倒也不能算错,可也是大错特错!” “在咱眼里,你们留下来的确实可以继续为官,但是只是暂代官职,甚至咱现在所有招募出仕的读书人都是暂代官,等一年之后开科取士,你们要和所有人竞争上位,到时候是留还是去,是升还是降,一切以成绩说话!”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第150章 纳谏 “大帅。”成都通判徐昌明拱手道:“吾辈千辛万苦如过独木桥一般,方在几十万读书人当中脱颖而出,成功科举出仕,而今大帅要在治下采取新的取仕制,我等不敢质疑,但是让我等已然为官之人还要和那些甚至连举人功名都没有的读书人一起科考,岂非羞辱!” “羞辱?”冯恺冷笑道:“你身为成都通判,当熟知刑律,这两年断案诉冤做的还算不错,怎么你对于自己律法考试没有信心?还是觉得以前读的书都忘的差不多了,要是再和天下读书人同场竞争,会不是对手?” 徐昌明有些恼怒道:“本官文章做的如何早有公论,大帅所谓的作文对于这殿中诸位而言不过儿戏罢了,至于策论,哼!本官也是两榜进士,策论也是被朝堂诸公所认可,岂有忘了之理,至于别的科目,本官也拜读过一二,自觉不是甚难,若是同场考之,岂有不是读书人对手的道理!” “那不就完了,考呗……” 徐昌明无语,愤然道:“那些秀才乃至童生的文章还需我等点评,我等之文岂有让大帅幕府里面那些连举人都考不中的士子评头论足的道理!” 冯恺恍然,原来是这么个事,敢情这些当官的不是怕考,而是觉得徐老五这一类的秀才不配阅他们的卷子,说白了就是丢不起那人…… “这倒是咱有欠考量了……” 冯恺这般从善如流,让在场的官员无比意外。 其实冯恺早就知道他让官员一起考试必然会引起强烈不满,但是他还是说就是为了营造出一个虚心纳谏的名声。 “这样,咱退一步,咱退这一步是因为咱知道你们这些科举出仕的官员道德文章写的不会差,所以再考作文、策论没有必要,但是身为官员如果只会道德文章又有何用! 所以该考还是要考,就从军事、律法、治政、数学、格物这五门当中择其二来考,评定优劣也是为了进入合适的位置。” 徐昌明这回不说话了,冯恺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这是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比如军事成绩优秀那么可以去管兵,数学考的不错可以理财政等等,这就没有争辩的必要了,否则就是过犹不及。 “这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咱和诸位说说士绅一体纳税……” 士绅一体纳税在外界已经掀起轩然大波,那些心安理得享受着免税的特权阶级早就把冯恺骂的稀碎,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在场的官员。 徐昌明再一次充当起急先锋的角色道:“大帅,此政下官觉得大缪,士绅免税是为了鼓励天下人向学之心,更是王朝笼络读书人效力的根本,乃是天下最大的德政之一,若要士绅一体纳税,怕是大帅会失尽天下读书人之心。” 冯恺冷笑道:“德政?这就是士绅理所当然,毫无愧疚占国家便宜的理由?这就是豪强肆无忌惮去兼并土地的借口!你们所谓的德政让多少百姓失去土地,最后家破人亡,你们的德政让国家平白无故失去了多少的赋税,在你们眼里的所谓德政,在咱看来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弊政,没有之一!” 徐昌明脸色刷白,一众官员也是面如死灰,他们从冯恺的话音当中听到了不容置疑,以及谁敢阻碍就杀谁的决心。 而此政又是他们心心念念,最想要冯恺改变主意的就是取消这不知所谓的士绅一体纳税。 “咱知道即便施行士绅一体纳税,也挡不住豪强大族兼并土地之心,因此咱决定分层课税! 所谓分层就是将税额分为几个等级,每户拥有一百亩土地者按正常税额缴纳,超过一百亩不到三百亩者,多缴纳五成正常税额,三百亩到五百亩者缴纳一倍田税,五百亩到一千亩者缴纳两倍,超过一千亩缴纳五倍!” 此言一出,满殿再次哗然,这分层课税简直堪称石破天惊,超过一千亩五倍课税? 缴纳五倍的税,这田里的收成不是全交的问题了,估计还得往里面贴补,也就是说只要家族土地超过一千亩,那么田越多就亏的越惨。 届时无力对抗冯恺的大地主唯一的出路恐怕就是大量廉价抛售名下土地,这一手简直比逼大地主无偿交田都狠。 但是冯恺此举也必然将自己推到全天下大地主的对立面,彻底丧失豪绅阶层的支持,他武锐军如今不过只有成都这一块地盘,冯恺就敢这么干,难道真的是有恃无恐? 这在众官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毕竟真要说起来如今的冯恺只能算得上是地方上的草头王,除了在成都辖内作威作福外,还能如何? 身为反贼冯恺终究是要去征战天下的,那么在未定鼎之时就玩这一套,不就是要将满天下的士绅豪强逼到自己对手那边去? 固然锤炼了三年之久的武锐军或许真的很强,但是还不至于强到天下无敌的程度,这么蛮干,冯恺真能染指宝器? 他们留下来,确实是打算从贼了,所以也真心实意指望冯恺能夺天下,否则他们这种贰臣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可现在众官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士绅一体纳税和分层课税之政无可更改,谁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举族迁徙,咱治下不需要。”冯恺斩钉截铁般的下了定论。 “另外,咱既然插手地方政务,就不打算延用大明那一套,老五。” 徐老五刚回来没多久,连忙应道:“属下在。” “这几日间议定的官制,你和诸位官员们议议,然后安排入职,改设衙门。” “是。” “另外向城内贴出告示,把士绅一体纳税、分层课税以及新科举……就叫公务官和公务员考试的细则说清楚,解职所有吏员,想要为吏必须考试上岗,告示读书人,就算为吏也有升为官的机会!” “是。” “另外派人去川西各州县,让这些地方的官员按照咱们的制度行事,全部来成都接受整编,不愿意的滚,不愿意还赖着不肯走的,让各营带兵去平了!” “是!” 第151章 巨锅 “李自成建国了,张献忠那老贼也有样学样攻破武昌建国,而那逆贼冯恺虽未建国,但是整个川西已尽落其手,和建国无异,周延儒!” “臣在。”二度为首辅的周延儒满心苦涩。 “国事越发糜烂,爱卿可还记得当初对朕的承诺!” 周延儒当即拜倒,将官帽蜕下放在一边道:“臣有罪,恳求陛下罢免。” “有罪,有罪,这些年朕听这两个字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崇祯怒斥道:“朕继位至今已有十六载,励精图治对尔等也是言听计从,可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朕若是成了亡国之君,尔等……” 话未说完,崇祯便仰倒在御座上面,眼前一阵阵发黑。 五年平辽袁崇焕,十面张网杨嗣昌,收拾山河周延儒,天生将臣孙传庭,还有那背主求荣的无耻老贼洪承畴! 一个个人名在崇祯眼前浮现,这些人曾经都被他寄予厚望,然而袁崇焕被他杀了,杨嗣昌死于剿贼,孙传庭辜负圣恩,洪承畴投降满清,这周延儒和那袁崇焕一样,整日里夸夸其谈,最后却是这般场景。 没来由的崇祯想到了冯恺…… 冯恺和李自成、张献忠不同,李张是纯粹的造反起家,或许根本就没想过有一天能有这般威势,只能说是实力滋生了野心,流寇成了枭雄罢了。 但是冯逆不同,三年,冯逆打着蜀王的名号在成都厉兵秣马整整蛰伏了三年! 如今冯贼终于对川西官场动手了,士绅一体纳税,新科举…… 一个动了全天下的利益阶层,一个得罪了满天下的读书人,当真是好大的魄力,不出世的豪雄呐。 够狠! 说实话崇祯也想,他也知道这么一搞,朝廷面临的财政危机就会迎刃而解,但是他不敢…… 身为皇帝有些事想做却不敢做,当真是天大的讽刺,可事实终究是事实,这满朝的大臣一定会用尽手段阻止,而且他们手中的那根笔杆子堪比杀人不见血的刀,他如果学冯恺这一套,那么他必然会被这些文人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子上面,永生永世难以翻身! 而且在这四面漏风,还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太监被外朝所收买,如果他真要一意孤行,或许某一日他就会暴毙于宫中! 现在的他时不时就会想起哥哥天启皇帝临死前和他说过的那一番话…… 魏忠贤只手遮天,横行于天下,被人称之为九千岁,无数官员为其立生祠,这些事自然瞒不过皇兄的眼睛,然而皇兄却听之任之。 崇祯以前一直不明白皇兄为何会这般纵容一个权倾朝野,甚至已经架空皇权的太监,为何会纵容魏忠贤肆无忌惮的打满朝的君子…… 所以在他登基之初就想方设法的干掉了魏忠贤,扫清了大明朝上空的妖氛,还了这社稷一个朗朗晴天。 在崇祯看来,魏忠贤死了,阉党一扫而空,那么朝堂诸公,谦谦君子们必然会和他一起开创大明的盛世中兴! 然而崇祯发现自己错了,魏忠贤固然是罪大恶极,也是百死莫赎,但是他活着就是一柄架在所有官员脖子上的利刃,最不济也能威慑天下,还能替国家弄到银子。 说到底魏忠贤不死,至少财政不至于如此窘迫,窘迫到偌大的帝国居然连区区百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现在刀没了,朝堂上所谓的君子们勾心斗角,党同伐异,将这朝堂弄的乌烟瘴气,将这天下弄的民不聊生。 如果可以,崇祯恨不得杀光这满朝整日里无所事事,只会推诿扯皮的东林君子们。 最可恨的是这群所谓君子还不能体会圣意,甚至于他在朝堂上都已经隐晦表明打算迁都南京,而满朝官员却连一个应和的都没有! 难道非要他这个天子乾纲独断背负起抛却祖宗陵寝的骂名前往南京! 现如今北方数省被打的稀烂,李自成若是破出潼关,山西全境都必然尽陷敌手,山西若是没了,北直隶就会立即暴露于贼军兵锋之下,还有满清这两年频频出塞,兵势越发强盛,已然威胁到整个北直隶和山东! 相对而言,南方没有遭受太大战乱,而且南方富庶,如果前往南京,让那些豪门大户认捐,朝廷有了银子便能整饬军伍,那么用不了多久朝廷或许就能如冯恺那样锤炼出一支大军,强军在手,何愁反贼不灭,北疆不定! 就算再不济也能如宋朝南渡那样,让国祚得以延续。 而这种种好处,满朝大臣却选择视而不见,还想让他背负骂名! 崇祯心很累,目光落在跪地的周延儒身上,想着当初周延儒二度拜首辅之时,自己给他的礼遇,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当真是越想越气。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无人应答…… 大臣们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天子想要他们开口提议迁都,毫无疑问在如今的形势下迁都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是谁敢谏言? 陈新甲怎么死的?不就是为你崇祯帝背锅而死? 谁要是建议迁都,那失却祖宗陵寝的这口巨锅谁来背? 以皇帝的薄情寡义,这口巨锅几乎是背定了! 混迹朝堂的谁不是久经宦海的人精,谁还没有一双洞察人心世事的眼睛,你崇祯是个什么德性,难不成当诸公都是瞎子? 而且也不是没有官员提议,只不过提议的是让太子前往南京募兵练兵,然而这个提议被崇祯皇帝很愤怒的否决了。 很显然,崇祯是觉得大臣们的意思是想要开辟第二朝廷,甚至是想要他留在北京等死,只要他一死,那么身在南京的太子就能直接继位,延续大明国祚! 当真是可笑愚蠢至极,大明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了,按照当前的势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还有三年,北直隶必然沦陷! 皇帝的个人安危荣辱难道还能大的过社稷,大得过祖宗传下来的江山! 只可惜这样的道理崇祯都看不明白,所以满朝大臣也懒得啰嗦,真到了不忍言的那一天,大不了殉社稷或者迎奉新主呗…… 第152章 治国先治吏 “谁?”冯恺无比意外,眼神中甚至有些惊愕。 “自称宋应星,说是不远数千里而来只为见上主公一面。”亲兵一五一十回答,这事实在太常见了。 如今成都乃至整个川西已经尽落于武锐军之手,面对深得民心的武锐军,川西各州县在接到公文的那一刻就大开城门欢迎武锐军地方驻军入卫,风平浪静,连零星抵抗都不带有的。 甚至可以说,这些归附的州县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确实是对朝廷彻底失望了,而且也清楚,在朝廷得知冯恺的所作所为却又无力征讨之际,整个川西实际上就已经成为武锐军的实控地盘,唯一缺的只不过是冯恺还没有派军队接收罢了。 现在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冯恺终于要彻底掌控川西作为自己的大后方,那么不管是无力抵抗还是为了在这乱世能保一方水土安宁,川西官员选择归附实际上并不奇怪。 一切只是水到渠成罢了。 按照常理来说,为了维护地方上的稳定,想要权力过渡尽量平稳的话,那么保留原有衙门,让明朝的官继续官复原职是最妥当的,然后通过时间的推移、考核再来决定官员的去留也是最合理的。 然而很显然,冯恺对于大明的那一套似乎很不爽,于是对原有官制进行改革,废除一些不必要的衙门,增设一些分化权力的部门,实际上是完成了一次川西官场的彻底洗牌。 这场洗牌,被剥夺执法权和征税权的州县正印官毫无疑问损失最大,虽然在地方上品级依旧最高,但是已然没有直接指手画脚的权力。 至于什么县丞、典薄、同知这一类的官位直接消失,通判则成了州刑院院正。 除此之外最大的变动则是吏员,谁都知道官府的正常运作靠的就是吏,比如一个县里面有六房之吏,俨然就是一个缩小无数倍的吏部。 然而权力被分化,吏员自然也就没了生存空间,于是州县属吏被一刀切,属吏没了不代表地方上就不需要吏,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官员是总揽,那么吏员才是真正办事的具体实施人员,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听起来厉害的一塌糊涂,可真要说起来,为祸地方最烈的乃是胥吏! 吏治,吏治,治国当先治吏! 所以川西各州县胥吏全部下岗,不少不服跳头和往日里作奸犯科,坏事做绝的胥吏直接抄家斩首,如此一来官场吏治之风为之一清。 原本冯恺打算用一年的缓冲期来实行公务员考试,然而竞争上岗的模式不得不提前,因为空缺出来太多的吏员岗位,吸引了太多太多的读书人。 谁都想在冯恺治下拔得头筹,从而为自己以后攀升打下坚实的基础,更何况是人就有从众心理,几个几十个的读书人从贼或许会让更多的读书人踌躇不前,但是大家都去了,自己不去?那他么不是傻? 而且在冯恺治下为吏和在大明为吏存在本质的不同,后者基本上意味着仕途尽毁,因为只要是一心向上想要科举出仕的名教子弟怎么可能甘心为吏,成了刀笔吏,沾染世俗气,便是对圣贤最大的亵渎,官场不会接受有过从吏背景的读书人。 但是冯恺治下的吏不同,甚至这都不叫吏,而是叫公务员,简单说就是协助官员处理政务的人,成为公务员积累治政经验,只要能通过公务官考核,那么就能直接为官,而且因为有经验,一旦为官基本上都是从一个部门的主官做起。 然而谁也没想到公务员考核的难度简直不比考功名差,倒不是说卷子有多难,而是录取人数。 拿一个县举例,税司需要五名吏员,律司也需要五名吏员,县衙同样需要几个。 如此一来整个县需要的吏员最多也不超过二十。 公务员考试必考一门作文还要选考一门,比如选考数学,那么两门成绩优异就有机会进入税司,选律法的就只能进入律司,选治政的最后只能去县衙。 如此一来就是分科竞争,招五人,那么就只有考的前五名的能够入选,第六名就算和第五名差之毫厘也是失之千里…… 这其实跟后世高考差不多,如果从卷面的难度去算,那么江苏十有八九排第一,可要是从考生人数和录取分数去算,那河南必定是地狱难度的有力竞争者。 道理是不会变的,越是残酷的竞争,越是能获取最优秀的人才,冯恺要的是能真正做事的官吏,而不是只会夸夸其谈,风花雪月的官僚和欺上瞒下,苛虐民间的胥吏! 崇祯十六年六月成都公务员大考,吸引了川西甚至是整个四川的读书人,二十七个举人,一千多秀才,五六千的童生乃至连童生都不是的读书人。 七千多人参考,最终录入不到一千五百成为各州县公务员,各州主政官员成为作为、律法、治政三科阅卷官,而冯恺亲自选定的阅卷人将会对所有考生的军事、数学等科目做出评判。 这场公务员考核影响之大简直难以衡量,总之在如今的四川但凡还没有被冯恺实控的府州已然掀起了一股向学朝,不管是官员还是有什么功名的读书人都纷纷拿起算学书本,拿起大明律甚至还开始研究各种案例,自然也有不少人拿起了兵书,至于格物和化学却很少有人问津。 原因倒也简单,不管是考公务员还是公务官,其目的都是为了出仕,学格物还能为工部官员,学化学是干啥的? 而且格物和化学无比晦涩,想要靠市面流通的两本书就把里面的知识给自学吃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而且话说回来了,冯恺之所以要把脑子里面还记得的物理化学知识给倒出来也没打算吸引到这一方面的人才,他现在只是要推开这一扇窗户,让里面的人先看看窗外有限的风景罢了。 但是真的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把宋应星这等明末清初的大科学家给吸引过来…… 第153章 宋应星 对于宋应星,冯恺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这也算得上是机缘巧合,男孩子嘛大多喜欢乱七八糟的玩意,那么宋应星的惶惶巨着,号称十七世纪的百科全书《天工开物》,冯恺也有幸拜读过。 尽管《天工开物》里面记载的事物对于后世而言还很浅显也有不少谬误,但是谁也无法否认此书在历史上的卓越地位,这简直堪称是一座历史不朽的丰碑。 也因为此书冯恺了解过宋应星的生平,所以他也很奇怪,因为按照记载来看,这个时候的宋应星应该还在毫州当知州,要到明年初的时候才会辞官回到江西老家,然后一直从事理论与实践研究再未出仕,直到辞世。 然而本该还在做官的宋应星这个时候却跑来了成都,这说明他此时已经辞官,而之所以改变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格物和化学这两本书! 毕竟只有科学才能吸引科学家,这一点冯恺很笃定,他可不会觉得宋应星觉得自己是明主,所以千里来投。 要知道身为正五品的州官的宋应星对大明失望进而辞官还乡,南明朝廷建立之后邀请其出仕也是推辞不就,其兄更是服毒殉国,可见宋家兄弟绝对是大明的忠臣! 这样的忠臣能投靠他这个逆贼? 梦都不带这么做的…… 对于这样的人物,冯恺岂会怠慢,立即亲自出府迎接,到了门口见到年过半百,可精神依旧矍铄的宋应星当即拱手道:“宋老大名,在下如雷贯耳,当真是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无憾!” 宋应星直接愣住了,如雷贯耳?仰慕已久?还三生无撼?确定不是在消遣他? “宋老请。”冯恺侧身让路随即喝道:“摆设酒宴,咱要为宋老接风洗尘!” “岂敢,岂敢。”宋应星连忙摆手,不管怎么说,这冯恺都是落地的反贼,就算他无惧,可又岂能托大。 “宋老客气了。”冯恺哈哈笑着将宋应星迎入王府,没去正殿,而是直接将其迎入了书房。 这年头大户人家都有书房,里面也有不少藏书,可真要说起来不过是主人为了附庸风雅的摆设罢了。 岂会知道画虎不成反类犬! 但是宋应星进入冯恺的书房,看着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册,几乎本能的判断,这些书绝非是摆设,而是真正时常翻阅的读物。 而且整间书房内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很显然此间主人肯定时不时就在这书房里面写字,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味道,这同样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来自灵魂的判断。 也正因如此,宋应星更加好奇,非常想要知道冯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毫无疑问,冯恺肯定是反贼,只不过在外界的名气没有李自成和张献忠那么大而已,但是宋应星觉得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和外界肆虐的各省比起来,进入川境之后,很明显的感觉到四川要安宁的多,哪怕曾经被张献忠祸害过的川东都显得很是祥和,这简直难以置信。 一路到了成都,宋应星更是惊叹,原本以为成都被反贼冯恺占领,那么府内必然是民不聊生,世家大族更是该哀嚎遍野才对,然而没有。 一座城显得是那么的安宁祥和,仿佛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不错,宋应星不远千里来成都就是因为格物和化学,所以他来就是想要找到志同道合之人,一起探讨学问,可得知这两本大作竟然出自定川王府之后,他反倒不急了。 成都的不一样需要细细感受,于是他看到了改革过的官府,知道了公务考试,明白什么是竞争上岗,看到了西郊外的武锐军大营和军工区,还看到了那无比热闹的集市。 这一切的一切和外界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最让宋应星震撼的除了士绅一体纳税外便是户籍新制和分田! 冯恺的层级课粮政策直接让川西境内的大地主直接绝迹,没谁愿意保留太多的土地然后被课以重税,于是川西直接爆发了一股卖田朝,良田的价格更是降到了谷底,至于那些拥有上万甚至数万亩的大地主,他们甚至连卖田的资格都没…… 因为属于他们的土地已经被冯恺剥夺,这些被剥夺的土地全部被分给了入籍的农户。 如此气象已然初具龙兴之势,与腐朽垂亡的大明比起来,前者就是初升的骄阳,而后者则是已经夕阳落幕的黄昏……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竟然会是冯恺这么一位反贼。 所以他来了,想要见识见识冯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然而冯恺看上去平平无奇,相貌倒是英俊,可反贼……英俊……有用? 可冯恺为何会对他如此礼遇,宋应星百思不得其解。 “宋先生远道而来,这一路上可还算太平?” 宋应星苦笑道:“陕西、河南等地民军盘踞,已然成为废土,宋某家乡江西起义也是层出不穷,不过宋某从毫州而来,一路上倒还算是平静。” 冯恺叹道:“天下糜烂,乱世多年,民心思安,只可惜朝廷不恤,以至于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啊。” 宋应星颔首,对冯恺的这番话深表赞同,他此番辞官,何尝不是看清朝廷本质,觉得大明已经穷途末路,心灰意冷之余这才挂印而去。 “宋某观这成都兴盛非常,在这乱世当中宛如世外桃源,川民有冯帅坐镇,实乃万民之福。” 冯恺呵呵摆手道:“宋先生谬赞了,在冯某看来,其实想要吏治清明,想要百姓安居乐业,真的算不上难,而大明崇祯朝之所以会乱成这般亡国之像,纯粹是崇祯个人能力欠缺罢了。” 宋应星虽然辞官,可依旧对大明忠诚,闻听冯恺竟然直呼皇帝年号,心里微微有些不喜,不过想到冯恺本身就是反贼,心中旋即释然。 管他呢,为大明尽忠,只要不给反贼当官,对于他而言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唯愿余生,潜心研究,便余愿足矣。 “愿闻冯帅高见。”宋应星还是拱手说道。 第154章 很难忽悠 “寻常百姓的诉求太低了……”冯恺悠悠一声叹。 “朝廷委任的官员能是个好官清官,地方上的胥吏能够少压榨盘剥他们一点,能有属于自己的几亩地,能养活一家老小,能在灾时有些应灾的口粮,那么就算日子过的苦一点,他们也会甘之如饴。 而崇祯皇帝呢?刚愎自用,胸无治国之才偏偏又疑心病重,他不敢得罪满天下的士绅,于是就将沉重的负担一层又一层的强加在百姓的头上。 明明这天底下的百姓都已经为了反抗压迫揭竿而起还屡剿不灭,却依旧我行我素,遇到这样的昏君,难道就活该百姓该死?” 宋应星想用儒家大义那一套去反驳,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不管什么样反驳的话说出口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冯恺说的没错,百姓都快被逼死了,难道就真的该死? 寻常的百姓哪里懂什么微言大义,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活着,想要自己的家人不被饿死不被官府盘剥而死,这难道也有错? 百姓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错的是这老天爷频降灾祸,不给人活路。 不管怎么说宋应星还是忠于大明,既然忠于大明自然而然也忠于皇帝,在他看来,天子确实是有很多的错误,但是真的不能怪天子,因为天子也不想看到这天下的百姓流离失所,他也只是想要励精图治,想要中兴大明罢了。 只可惜,天子的运气不好,偏偏遇到了这日薄西山的末世王朝…… “宋先生此番前来成都想必是因为格物和化学?” 宋应星心中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冯恺,不错,他确实是因为格物化学而来,但是冯恺为何知道? 容不得多想,宋应星径直道:“不错,宋某偶然间得到这两本巨着,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书中内容更是让宋某有醍醐灌顶之感,但也有许多不懂之处,因此前来想要面会着书的大才,当面探讨一二。” 果然是科学狂人呐,不服不行…… 冯恺却只能苦笑道:“其实这两本书乃是冯某亲编,但却又不是冯某的学问。” 宋应星眉头紧锁,显然是不太明白冯恺话语当中的意思。 “简单点说,这格物化学里面记载的知识,乃是冯某多年前在家乡的一座深山老林里面遇到的两位隐世高人所传授,只可惜冯某才疏学浅,对于这些知识也仅仅只学到些许皮毛,所以才会将所学编纂成书,广传天下,看看有没有才俊能够在这两条路上走的长远一些。” 冯恺说的话半真半假,他前世算不上学霸可也不是学渣,能将脑海中记忆的两门知识复刻出来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而且市面上流传的这两门知识还都比较浅显,大概也就相当于初一初二的部分知识,当然冯恺又没系统,所以压根不可能把初一初二的所有内容全部照搬出来。 至于初三乃至高中的部分知识他也都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写了出来,不过考虑到读书人对于新学问的接受能力,所以暂时还没发行。 宋应星闻言自是无法判断真假,不过也不失望,道:“敢问大帅可否将这两位隐世高人隐居之地告知,宋某当登门造访,当面求教。” “死了……”冯恺摇头:“死了好些年了,两位老人的尸骨都是冯某亲自下葬……” 这一刻,脸色再也掩饰不住失落的宋应星一声长叹道:“也是宋某福薄,蹉跎大半生竟然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此等隐世大才,可叹可叹。”说着起身拱手道:“既如此,宋某就不叨扰冯帅,这便回转家乡,避世隐居……” “宋先生留步。”冯恺连忙起身挽留。 宋应星眼中闪过一缕疑惑,可还是驻足道:“冯帅还有事?” 冯恺呵呵笑道:“宋先生千里而来,冯某连地主之谊都未尽,岂是待客之道。” “冯帅客气了。”宋应星肃然道:“宋某此来只为求问,如今心愿难了,哪里还有口腹之欲,便是留下饮宴,也是味同嚼蜡,所以还是告辞的好。” 说到底宋应星就是不想受反贼之食罢了,大明固然将亡,可他也不可能效命冯恺,之所以会这么想,完全是冯恺的礼遇让他产生了错觉,觉得冯恺是玩倒履相迎那一套,目的无非就是想要他在其治下为官。 冯恺哪里会管这些,淡笑道:“宋先生此来既然是探讨学问,而冯某曾拜于两位异人门下,也曾孜孜不倦求学过,尽管没学通透,可不妨和宋先生相互印证印证。” 宋应星心念一转,倒也确实是这么过理,便也不再坚持,反正就是探讨学问,如果冯恺没有真才实学,届时再走不晚。 “那宋某倒是有些不解想要求教。” “宋先生不妨直言。” 宋应星皱眉道:“那《格物》之学当中所以列符号,有汉文注释倒是不难理解,只是里面的内容记载却有些难解,比如说这阳光是由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七色组成,敢问为何笃定是这七色,而不是单色或者八色九色,还有书中所言不可见的光分为红外线和紫外线,那么既然是不可见,那如何能区分?还有就是光的反射定律和光头的传播速度等等这些问题…… 冯恺有些无语,他编的格物学里面的物理知识包罗的东西可不算少,比如声音里面的音速、声波,比如凹透镜与凸透镜,实像与虚像,比如温度,熔点,汽化,液化等等,电力知识也有,不过电这玩意在当前不太实用,所以没写。 可现在看来宋应星对光很感兴趣,甚至直接和光卯上了…… 宋应星说完心中疑惑,炯炯目光便落在冯恺的身上,身为一名能够名垂青史的伟大科学家,他从来不缺的就是求知探索的精神。 “这个怎么说呢……”冯恺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把自己对于后世所理解的物理光学知识天花乱坠的叙述了一遍,对和错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唬住宋应星,毕竟这家伙很难忽悠…… 第155章 迫害妄想症 宋应星被说的有些晕,哪怕再伟大的科学家,其眼光都难免被时代所局限,这是不可能避免的,就好像这个时代的人就算再牛掰,也不可能去想象钢铁在天上飞,导弹能发射到万里之外一样。 “理论与实践相互印证,通过反反复复的实验来佐证理论的真实可行性。”宋应星喃喃道:“两位前辈当真是学究天人,宋某以前还对自己所学杂学自信满满,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以萤火比皓月罢了。” 冯恺心里面咯噔一下,他忽悠宋应星是为了留下他,可没想过要打击人家的自信心,这么伟大的科学家要是被打击的从此一蹶不振,那不是罪过大了。 虽说他知道《天工开物》在几年前就已经成书,但是现在成书的这本科学奇着跟后世的区别有多大,冯恺完全不清楚,要知道宋应星辞官回老家二十年,这二十年间岂能不完善自己所学所着,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很显然宋应星就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主,冯恺的忽悠让他一时半会难以消化,便暂时撇开再问:“冯帅的化学之言,如同混沌迷雾,太多物事让人难以理解,就比如那元素周期表中记载的四十多个金属元素,宋某验证多日,依旧不能一窥全貌。” 冯恺莫测高深的笑了笑,后世的元素周期表当中记载了一百一十八个元素,不过他只记得四十六个,这一年来倒是又想起二十几个,只不过并未公布罢了。 不过这一次冯恺没有继续忽悠,过犹不及嘛,于是沉声道:“先生大志,忠君之心,冯某自知,也不敢生出让先生在冯某治下为官之念,更何况在冯某看来,以宋先生的学识即便是主政天下都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宋应星眉头一皱,不明其意。 “冯某在成都府内办了一家科学研究院,里面吸纳的都是对格物和化学兴趣浓厚之人,他们理论结合实践,日复一日的在做实验从而验证书中知识,并且开拓不息,如果宋先生不弃,冯某想要礼聘宋先生为科学院院长,不知宋先生意下如何?” “科学院院长……”宋应星目光有些挣扎,他不愿意效命于冯恺,就算是冯恺真有一天夺了江山也一样不愿意,但是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去研究新事物,去在这条迷雾重重的路上砥砺前行,这种诱惑让他实在难以拒绝。 “宋某对这格物化学之道尚一知半解,如何能担任这科学院院长,能成为其中一员便已心满意足。” “也可。”冯恺也不勉强,毕竟他只是要把宋应星留下,至于别的都无所谓,他相信就凭宋应星的学识,自己为其开了门,就算门外迷雾重重,他也一定能挥散迷雾,拨云见日。 至于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那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科学院已经成立,他也拿出了不少东西交给了院内的科学发烧友们去研究实践,至于最后能有什么成效,能有多大的成效,冯恺自己心里面也没底。 最后宋应星还是留下来喝了顿酒,自是宾主尽欢。 转眼便是崇祯十六年十月,半年间川西因为冯恺控制政权,掀起轰轰烈烈的政务改革,公务员招考,户籍新政和分田诸事可谓是如火如荼。 而在外面,这半年间同样是风起云涌。 四月,清军出塞,饱掠而归。 五月,张献忠夺取武昌,杀楚王,建立大西政权,同月首辅周延儒第二次被罢免。 六月,崇祯第三次下诏罪己。 七月,吴昌时等案起,牵连原任大学士周延儒、吴甡。 八月,清太宗皇太极暴毙,幼子福临继位,改明年为顺治元年。 九月,李自成大败明督师孙传庭于郏县…… 谁都知道大明朝真的快要完蛋了,孙传庭的再次战败意味着官军和民军之间彻底攻守易势。 而这次战败可以说是满朝官员对崇祯彻底失望也对这大明朝近乎绝望。 原因很简单,孙传庭兵败之后狠狠整饬了一番兵马,其麾下十万精兵已然拥有和李自成这巨寇正面决战,并且一鼓作气,战而胜之的底气,但是久历兵事的孙传庭很清楚,李自成这样的巨寇屡剿不灭,很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其部裹挟大量百姓流窜,于是每逢战事,若顺利其老营精锐就会掩杀而至,若不顺则立即率领老营逃之夭夭,被裹挟的百姓反倒会成为官军的负累。 可李自成建国了,也就意味着他想稳扎稳打巩固地盘,那么这块地盘就是其根据地,绝对没有轻易放弃的道理,这固然可以让李自成拥有厉兵秣马的机会但何尝不是拖累。 所以孙传庭的策略很清晰,同样是稳扎稳打,寻找贼军破绽,争取毕其功于一役,然而崇祯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志大才疏还喜欢指手画脚的皇帝得知李自成不再流窜,便逼迫孙传庭进兵灭掉李自成,孙传庭无奈只能仓促出战。 八月,孙传庭率白广恩、高杰等部十万大军兵出潼关,同时檄左良玉西上,总兵陈永福、秦翼明分别将河南与四川兵互为犄角。 只可惜在连战连捷,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崇祯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断催促,迫使孙传庭战线无限拉长,进而造成补给困难,又遭逢暴雨,最终汝州兵败,李自成一日内追杀孙传庭四百余里,直撵孟津,明军四万余人战死…… 而在这之前,李自成部不少人甚至都起了异心,想要拿李自成的人头当投名状送给孙传庭投降了…… 冯恺看到这战报的时候自然不会意外,毕竟历史的大方向还没有改变,那么接下来就该孙传庭困守潼关,然后李自成发起潼关大战,孙传庭陷于阵中,尸骨无存…… 可笑崇祯得到这样的消息时候,因为心里面对孙传庭根深蒂固的厌恶,所以面对大臣们要求给孙传庭上谥号和追赠的请求都置若罔闻,还说孙传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准是逃跑或者投靠了李自成…… 可见洪承畴的叛变给崇祯的羞辱有多大,差不多都快得了迫害妄想症了…… 第156章 小区桃源 城南有一座小区,跟后世高楼林立的小区不一样,这座小区真要说起来甚至可以媲美后世的别墅区…… 这座小区里面的房屋形制一模一样,有厅堂有正屋也有左右厢房和围墙,所有的屋子都不是土坯房而是真正的砖瓦所砌,看上去很是坚固。 小区内有在冬日暖阳下面晒太阳闲聊的老头老太,也有忙忙碌碌做着家务或者赶制物件准备拿去贩卖的女子,有嬉戏打闹的孩童,也有学堂内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安宁,祥和,与世无争,俨然就是这座小区最完美的诠释。 小区里面还有一座小庙,庙内烟火气息浓郁,但是却不是因为香火旺盛,事实上也不可能旺盛,因为这座庙里面没有供奉任何神佛。 在庙宇的主殿里面供奉的乃是密密麻麻的牌位,牌位上的名字赫然是曾经武锐军军中的将士。 不错,这样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区就是冯恺专门开辟的烈属小区。 因为浦狄村狄关氏的遭遇让冯恺意识到自己在烈属问题上的缺失,知道如今不是后世,在这个时代有太多太多敢横行无忌的特权阶级,他根本不可能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烈属身上。 于是他开辟了这一方净土,以后还会开辟更多这样的净土,在这方净土内,所有的烈士直系家属都可以入住其内,当然,并不是说冯恺就会包揽掉烈属以后的全部生活开支,而是在除了基本抚恤外再给予一份保障。 这份保障包括子弟学校,人身安全,就业机会等等…… 国人最重香火传承,隐此这小区内便有了这座英灵庙,庙主持还是当初冯恺刚入成都时候托庇的云兴寺主持度雨老和尚,其余几个僧侣也都是原本云兴寺的僧徒。 云兴寺原本就是山野小庙,香火弱的可怜,寺里也没几亩寺田,连老和尚在内七八个僧人往日里也只能靠微弱的香油钱艰难过日子。 实际上度雨占据云兴寺的时候也带了十几个徒弟,只不过太过凄苦,于是徒弟直接跑了一半…… 能留下来的自然都是虔诚向佛之僧,所以在冯恺整饬成都官场之际,也让人给这些僧侣办理了度牒。 有度牒的和尚才是真正的僧人,没有的自然不算,甚至在冯恺看来,这天底下十之七八无度牒的和尚都是为了躲避赋税才出家为僧的假和尚。 只给英灵庙的和尚办度牒,那就意味着冯恺有一天肯定会整饬佛门。 不事生产,只会念佛,甚至还向民间百姓放贷导致大量百姓破产,进而兼并土地成为佛田的所谓佛徒,冯恺若是不整饬,简直说不过去。 在后世的时候甚至有历史学家说过,在封建时代,佛门为祸之烈远在土豪劣绅之上,因为佛门蛊惑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太强了,强到有时候连统治者都不得不正视的地步。 而冯恺对于佛门的印象却还简单直白。 盛世天下佛门昌,道家深山独自藏,乱世菩萨不问事,老君背剑救沧桑。 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我佛心生怜。莫是尘埃遮佛眼,原是未献香火钱。 冯恺上了香,目光扫射众灵位牌,看着上面一个个并不熟悉的名字长叹道:“武锐军魂,英灵不灭,没有众烈士的前赴后继,没有每一位军人的负重前行,这天下何时才能恢复朗朗乾坤,如今武锐军出川时机已然成熟,有众英魂护佑,何愁大军不能安靖天下,杀出一代盛世王朝。” 跟在冯恺身后的参赞处处长徐鹏、军法处处长樊明、宣传处处长牛义、财务处处长舒浠、后勤处处长褚正清、军备处处长陈复、军功处处长夏纯。 七名武锐军军中文职大佬一个不缺,此时闻言不由浑身一震! 按照冯恺以前说的和参赞处的推断,冯大帅出兵的时间大概在崇祯十七年五六月份,可现在冯帅在烈士灵前说的这话,难道是打算提前出兵? 不过好奇过好奇,众大佬还是将疑惑埋在心底,一个接着一个进香。 “走,去小区转转。”冯恺说完当先一步,出了小庙便进了小区。 烈属小区也不是全封闭式小区,门口虽然也有宿卫执勤,可只要表明身份也能自由出入,于是进入小区走亲访友的,挑着货担进小区吆喝叫卖的并不鲜见。 冯恺一行人进入小区,虽然引得居民侧目,可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如今烈属小区对于成都而言属于绝对的禁地,别说寻常宵小敢来寻衅滋事,就是官府也不敢对这里指手画脚。 老话说的好,好男儿不当乱世兵,可现在看看,这成都乃至整个四川还有谁会说这话。 武锐军的兵就算是小自耕农家都比不起,每月拿着足额的军饷,训练死了都当成战死抚恤,如今这善后举措…… 百姓这心里面跟明镜似的,武锐军冯大帅不但爱民如子同样也是爱兵如子,能在冯大帅的麾下当武锐军的战士,简直就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份。 现如今成都百姓日夜祈盼的就是冯大帅什么时候再征兵,不少人家的壮汉甚至早就开始按照武锐军的考核标准来严格训练自己,为的自然就是能通过武锐军征兵的初选和复选。 然而渺渺无期……冯恺自己都不怀疑,只要他开征兵的口子,那么武锐军瞬间扩充数倍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罢了。 只不过冯恺从来都信奉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再多的军队如果没有狠狠训练一两年,上了战场依旧只能是大浪淘沙,他有的是时间,却暂时没有锤炼五十万甚至上百万精锐大军的本钱,除非他不管不顾先把川西的大户给洗劫一遍。 在徐老五等人看来,自己玩士绅一体纳税和剥夺大地主田产还有田地分层课税这一套多半会激发起特权阶级的抗争抵制。 其实在冯恺看来根本不至于,因为他所做的这些只是动了特权者的本而没有伤及根,特权者只要不想玩鱼死网破那一套,就一定会顺应大势,而不是抵死抗争! 不信可以看看李自成攻入北京追赃助饷之后会是个什么结局…… 第157章 警钟长鸣 “老褚。” 赵大爷眼尖看见走过来的一行人当中的褚正清当即打了个招呼。 没办法他们和老褚太熟了,可以说这烈属小区就是老褚忙前忙后忙了整整几个月才有了如今的模样,而就在这几个月间,这小区里的百姓自然和老褚相熟。 “赵大爷早啊。”老褚也打了个招呼。 “今个过来是有啥事啊?”赵大爷呵呵笑着起身杵着拐杖问。 “没……没啥事,就是来转转。” “哦,那没啥事,今个就到我家吃顿便饭,我让儿媳妇把那只好几天没下蛋的鸡给杀了。” “赵老头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几名坐在一起聊天的老头老太太站起来一个不悦道:“老褚难得来一次,上次就是在你家吃的饭,这次怎么着也该轮到我家了才对。” “姓李的别胡说八道,老褚和咱是啥关系,那都差点定下孙辈亲的,你能比……” “放屁。”李老头怒道:“别说没成,就算成了该如何还是如何。” 两老头争的脸红脖子粗,年纪大了这火气也是见长。 “算了,我不跟你吵,老褚你说去谁家?” 褚正清无语:“这个,待会我还有些事……” “你刚才不是说没事来转转?” “呃……这个……”褚老头也是无奈。 “这就是群众基础啊。”冯恺微笑道:“如何跟寻常百姓打成一片,乃是基层官员的必修课,老褚这一点做的不错。” “这位后生是?”赵老头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冯恺抢在老褚前面回答道:“这位老丈,咱也是武锐军的兵,和你们家牺牲的战士一样。” 赵大爷哦哦了两声便不再继续关注,于是继续和李老头开撕,或许这已经是两老头余生当中不多得的乐趣。 冯恺笑了笑径直离开后道:“如果有一天,咱们治理下的百姓都能像他们一样对待官员,那天下何愁不治,国家何惧不兴?只可惜太难了” 几位大佬若有所思,其实他们也能切身感受到成都百姓对武锐军军中之人的态度,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信任,而不是以前面对当兵的那种惧怕甚至厌恶。 但是也正如大帅感叹的那样,这确实是太难了,就好像他们自己一样,如今在军中文职几乎已经到顶,自然而然的就会产生一种俯视万民的优越感,如果有一天外放为官,他们能和百姓打成一片?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至于老褚,那是特殊情况造成的,因为老褚的老婆小妾都被大帅宰了,虽然获得了大帅重用,但是自己一直觉得不安全,所以只能兢兢业业的干活来消弭掉大帅的戒心。 而且老褚一直做的便是基层后勤工作,也一直都是和底层百姓、商贾打交道,或许是习惯成自然了…… 但是现在他们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开始反想自身,回想起当初大帅和他们说过,做人什么都能忘,但是有两点不能忘。 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宗,不能忘本。 做人还有两点不能对不起,一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是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衣食父母。 百姓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啊。 那边赵老头和李老头吵的口干舌燥,旁边的马老太却仿佛想起了什么道:“刚才老褚一直跟在那个少年身后,你们说以老褚的地位什么人能走他前面?” 两老头顿时不吵了,互相望了望,眼中闪过一缕惊骇。 “会不会是冯大帅?” “我看像,你没看那么些人都跟那少年身后?” “八九不离十。” “都怪你。”赵老头怒道:“冯大帅来了你还要吵嚷,要不然我怎么会当这睁眼瞎!” 李老头怒发冲冠:“放你的狗臭屁……” 两老头继续掐架。 “老褚管着后勤,千头万绪的事太多,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便是铁人也扛不住。” 老褚连忙道:“大帅只管放心,属下这身子骨还算硬朗,总能熬到大帅杀进北京,定鼎天下的那一天。” “这个咱相信。”冯恺笑道:“咱的意思是把一些事情分给底下的人去做,你总揽全局就可以了,这样,在后勤处下面成立一个烈委会,专门处理烈士家属的具体事务,这样你肩膀上的担子也能稍微轻点。” “属下遵命。” 冯恺叹道:“你们乃至很多百姓都觉得咱对烈士家属太好,好的甚至有点过,但是咱要告诉你们的是,这就是军心呐,咱们把每一位战士的后顾之忧都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面,让所有人都能实实在在的看见,如此一来将士们岂能不用命,上了战场就会成为以一敌十的精锐虎狼,人不畏死,方能向死而生呐。” “大帅说的是。”徐老五笑道:“属下当初也觉得大帅如此善待烈属有些过,而且给出的抚恤更是太多,高到恐怕会对财政造成影响,可如今才知道大帅深谋远虑,当真是佩服。” 冯恺对这记马屁勉强还算受用。 “如今咱们治下的府州政治还算清明平稳,但是创业之初最是艰辛,容不得行查踏错一步,踏错了或许未必能让咱们遭受灭顶之灾,但是绝对会让我们的努力弱化太多。” 众下属完全不明白冯恺要表达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成都一个府在明籍上的人口只有不到三十万,而今户籍重拟,人口已经达到八十万之多,这还不包括没入籍的,人口多了,主持分田工作就更加不能懈怠,一句话,成都乃至川西都是武锐军的基本盘,这基本盘只要不崩,只要咱们在这川西能得到百姓的拥护,那么就算咱们在前线战事失利,那么退回四川随时随地都能拉起一支彪悍敢战之师。” “大帅说的是……” 冯恺颔首,有些话说多了也没意思,但是他依旧时时告诫,就是想要把一些理念刻在高层的骨子上面,就好像是警钟一般能在耳边长鸣。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便又回到了奉祭庙,看着庙宇中一手念珠,一手敲着木鱼的度雨老和尚,冯恺目中寒芒一闪。 第158章 占大帅便宜 “老褚。” “属下在。” 冯恺寒声道:“几个月前,你和咱说这川西有不少大地主因为咱们夺田分田以及分层课税田之事故而将自己家族土地挂投到寺庙来避税?” 老褚点了点头,这事在如今的成都遍地都是,地主们这么干确实是在避税,但这次征税面向的乃是地主豪绅,佛门却并不在列,因此就让这些豪绅地主看到了空子。 他们将名下大量土地‘捐’给寺庙,期间和寺院达成协议,比如一亩田的收成寺庙可以得四成,而捐地的大地主则可以得六成。 地主等于是白白损失了收成,但是和冯恺的分层课税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而且土地实际上还是他们自己的。 而寺庙白白得了好处,自然是何乐而不为。 “不事生产,只会蛊惑人心的一群秃驴,咱本打算定鼎天下之后再慢慢料理,可这群不长眼的竟然不知死活的想占咱的便宜!” 众下属心中一凛,从冯恺杀气腾腾的话语当中,他们知道这一次佛门估计要倒大霉。 “市面上一亩地多少银子?” 老褚恭声答道:“在大帅分层课税之前,一亩上等良田最高能卖十两,下田差不多三两左右,而现在……为了应对大帅税制,大量地主抛售土地,田价已经大幅度贬值,就算上好良田也就值原来的下田的价,而下田即便一两银子都已经是无人问津。” 冯恺微微颔首。 “还有,川西的那些大地主也有不少钻政策的空子,他们家族当中原本托庇了不少的隐户,这些隐户入籍也分到了土地,但是距离一百亩内常税还缺不少,于是不少大地主就将名下田地转补到这些原本自己隐户的头上,名义上是这些隐户的,可实际上还是自己的。” 冯恺吐出一口浊气冷笑道:“还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冯恺悍然夺田,实际上夺的只是成都范围内的地主豪绅,而川西的则没动,其实就是想要用分层课税的方式让这些大地主自己承受不住进而还田于民。 但是看来办法总归还是多啊,这些大地主在强权上没有办法,于是开始和冯恺斗智斗勇了…… “发展各州县内的暗线,搜集这些地主隐田的确凿证据。” “是。” “不过,当前咱还是先把治下的秃驴给料理了再说。” 冯恺冷哼道:“第一,清查川西所有寺庙,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或者剃度没有超过二十年且没有度牒的和尚一律勒令还俗,达到要求的办理咱们的度牒。 第二,每一名僧人允许保留十亩土地用于种植粮食菜蔬,其余佛田全部收回分给百姓,佛田一律按制交税。 第三,核实暗捐土地的大地主所赠田亩数量,一亩处予十两银子的罚金,不肯缴纳的直接抄家! 第四,告示全境,以后但凡以各种各样手段想要逃避赋税的,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是。”徐老五等人肃然,似乎已经已经看见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弥漫整个川西! 成都北郊昭觉寺,川西第一禅林,始建于隋唐时期,乃是四川乃至整个天下香火最盛的古刹之一。 历史上昭觉寺在张献忠入川攻陷成都之后毁于战火,可如今依旧是香火鼎盛,佛道昌盛。 然而就在崇祯十六年十月二十八,三千武锐军战士悍然将昭觉寺包围,武锐军陷阵营主将袁老四虎步入寺。 “方丈,方丈,不好了。”小和尚跑到方丈禅房门口叫道:“军队冲入寺中,赶走了所有香客,为首的将军还要方丈您去见他。” 禅房内,昭觉寺主持丈雪禅师面上却无甚惊容,只是在念的经文微微一顿,淡淡的应了句:“知道了……” 小和尚心下遂安。 片刻后,丈雪禅师出了禅房去往主殿,见到立于殿中仰头打量佛祖金身的袁老四,径直迎将上来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施主,不知施主率兵而来,所为何事?” “你便是丈雪通醉?” 丈雪禅师法名通醉,面对来者不善的质问,却也无喜无悲道:“正是贫僧。” 袁老四嘿嘿笑道:“找到正主就行,某问你,这半年来,昭觉寺可是受了数万亩的地主捐田成为佛田?” 丈雪通醉淡然道:“佛门海纳百川,佛祖降下恩德普度世间,信众捐纳土地于寺,乃是自觉自愿,也是诚心供奉佛祖,将军难道觉得这有不妥?” 袁老四很显然没兴趣和老和尚鬼扯,径直道:“乱七八糟的破事咱不想过问,但是咱已经说了捐田为佛田,你却还要和本将装傻充愣?” 丈雪通醉微微摇头道:“施主此言,贫僧……” “好了,好了,别和本将说那些废话,某也听不懂你们这些和尚的佛理,某且问你,半年前成都府内冯大帅颁布入籍分田法令,分层课税令,这事你可知晓。” 丈雪通醉微笑道:“两政惠及万民,使得耕者有其田,百姓因之而富足,冯军主还在川西废除了大明朝的诸多苛政,也免除了所有的苛捐杂税只收取正税,这样的事贫僧自然知道。” “既然知道,你竟然还敢肆无忌惮接受捐田,毫无顾忌的占大帅的便宜!” 丈雪通醉慈眉微皱道:“贫僧不甚明白,信众捐田于寺乃是常事,是信众供奉佛祖燃灯的香油,为何能称之为肆无忌惮,又何来占冯军主便宜之说?” “还要狡辩?”袁老四怒了,在来之前冯老二就告诫过他,佛门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不要和这群秃驴争辩,因为肯定辩不过,小不在意就能被所谓的佛法给绕进去,绕晕了其实也不算什么,要是觉得每一句佛法都蕴含至理的话,那么没准就会成为信徒。 真正的信徒,不是事到临头抱佛脚的那种信,而是虔诚的信。 当时袁老四就想打退堂鼓,但是没办法,这次是全体出动,比如猴子带兵去文殊院,比如徐老五去宝光寺,其他的弟兄带人去了观音寺等等…… 事办的如何,纳入考评,坑爹…… 第159章 成为历史 “来之前冯帅说了,对于真正的有德高僧要保持一定的敬意和礼遇,丈雪方丈皈依佛门数十年,主持这成都最大的禅寺,自然算是得道高僧,所以俺一直很客气,但是客气不代表俺好欺!” 丈雪通醉郁闷,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同样,再高深的佛理也得有机会说不是,人家根本就是来发难不是和你论禅的,那如何能说得通,当下只得微微躬身道:“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言便是,贫僧虽是昭觉寺主持,但这些年一直都在参禅悟道,对寺中俗务甚少过问,若是有什么疏漏,也好改之。” 袁老四一怔,敢情你啥都不知道?于是也不废话,径直将地主捐田和寺庙签订契约,名为捐田实为躲税的事给说了一遍。 丈雪通醉禅师尽管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心境如古井一般的有德高僧,可听了这一番叙述,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一缕怒意。 “通尘?” “方丈师兄。”管理昭觉寺俗务的通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这位施主方才说的这些可否属实?” “属实……”通尘哪里敢否认,袁老四都带兵杀进寺了,要是不认,当真以为这群反贼不敢把昭觉寺杀个血流成河,然而袁老四一直没动手,就说明其似乎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带兵而来不过是威慑罢了。 “孽障!”丈雪通醉终究还是怒了,恍如怒目金刚一般斥道:“当真是糊涂啊……这位将军,这都是贫僧的疏忽,还请转告冯军主,贫僧这就把这半年来捐纳给昭觉寺的土地拟清楚全部退还……” “晚了。”袁老四冷哼直接将冯恺的决定给说了一遍。 丈雪通醉愣住了,就算再如何镇静此刻身躯也忍不住微微发颤,至于通尘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而聚集而来的数百和尚听到这样的决定,绝大多数都是如丧考妣。 “你做的好事!”丈雪通醉怒视通尘和尚。 “师兄,我……我……” 按照冯恺的决定,剥夺佛田,那么对于这天底下那些香火不盛,只能靠佛田度日的寺庙而言几乎能算得上是灭顶之灾,对于昭觉寺这种香火极盛的千年古刹而言,同样是伤筋动骨。 要知道昭觉寺一千多年以来积累的土地足足有数万亩之道多,如此剥夺,最后佛田连千亩都剩不到。 最狠的是三十五岁以下,二十年佛龄以下没有度牒的和尚全部勒令还俗,如此一来,昭觉寺五百多僧人最后估计连一百都剩不到。 “大帅网开一面,对于从小在寺内长大参禅礼佛的僧人还有这几年被收养的孩童,可以自愿还俗,其余的达不到要求的必须还俗,不肯还俗的严惩不贷。” 丈雪通醉沉吸一口气道:“这位将军能否为贫僧引见一下冯军主。” “可以。”袁老四冷笑道:“不过咱劝你还是别想什么糊涂心思,这次之事针对的可不光是昭觉寺,而是针对所有冯帅治下的寺庙,以后冯帅打到哪里,此政就实行到哪里,或许你们可以认为这是针对佛门的大政。” “针对佛门……”丈雪通醉微微一颤。 袁老四呵呵笑道:“冯帅说了,这历史上可是有过数次大规模的灭佛运动,比如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这三位,冯帅仁慈,不愿行绝灭之事,也算是他给佛门留下一点香火情,佛门若是不知好歹,嘿嘿……” 丈雪通醉深吸一口气道:“还请转告冯军主,昭觉寺乃武锐军治下佛院,自然会遵守冯军主的所有大政,即日起便按照冯军主的决议对寺内不符合僧众进行筛查,至于佛田也会捐纳出去,以后按制交税。”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醉方丈不愧是得道高僧。”袁老四大手一挥,入寺的战兵便如潮水般退下:“几日后,冯帅会派人来昭觉寺核查,记住不要玩什么小心思,这后果别说昭觉寺就是整个佛门都承受不起!” “贫僧明白,送将军……” 待到兵马尽数撤离后许久,丈雪通醉还站在殿中发愣,他自幼入寺,通晓佛法,一直致力于振兴佛门之伟业,也确实将昭觉寺打理的日渐兴盛,然而何尝会想到竟然会遇到这般天塌地陷般的大祸。 只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冯恺意外到了成都,等到几个月之后张献忠进入成都,昭觉寺便会迎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幸还是不幸,这谁又能说得清呢? 继定川王颁布法令接手政务改革官场及科举制度之后,又一场飓风瞬间刮遍整个川西,这场风暴没有波及川西之外,但是各地寺庙却是感同身受,已然在不断的考虑对策。 谁都知道现在的大明日薄西山,李自成攻克潼关,孙传庭战死,闯王大军已经占领西安直至陕西全境,很显然,李自成很快就会进军山西攻入北直隶威胁京师! 亡国势头已经无法抵挡,冯恺要争天下恐怕时日已经不远,一旦武锐军大动,整个四川必然瞬间落入冯恺之手,届时佛门的命运必然和川西别无二致。 不过这些冯恺并不十分关注,对于佛门,他不存在好感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但是在他治下连士绅都不免税,佛门凭什么头铁? 而且那些壮劳力本该劳作获取报酬,为何要当和尚,想当假和尚光明正大的避税,过安生的日子? 笑话! 有人欢喜有人愁,对于那些虔诚的佛门信徒而言,冯恺这般倒行逆施,必然会让佛祖震怒甚至降下天谴,可对于九成九没有那么坚定信念的百姓而言,就算心里面还保存着那么一点敬畏不至于拍手称快,却也只会冷眼旁观甚至心里面暗暗叫好。 总之一句话,别管民间如何议论,佛田免税的历史在冯恺治下将会彻底成为历史。 这是大势,是历史滚滚前行的车轮,任何想要阻挡大势阻止战车前行之人都必然会被碾碎成为齑粉…… 等到佛门事态渐渐平息,崇祯十六年终于走到了尾声…… 第160章 大势 骏马奔驰,尘烟四起! 骑兵大营内,上千骑士挥舞着战刀策马冲刺,在无比巨大的校场内扎着无数草人,这些精锐骑士冲将上去,战刀挥斩,数不清的草人人头落地。 另外一处两三千的战马绞杀在一起,骑兵手里拿着的乃是和战刀同等重量的木刀,此刻正在捉对厮杀,酣畅淋漓。 还有一处,马上骑士身上插着腰刀,背上一篓箭矢,手中一柄骑弓,正在练习骑射! 不过骑射难度太大,武锐军上万骑兵能够熟练骑射的骑兵不过区区六七百罢了。 “不错,不错。”冯恺最近没事就喜欢来骑兵大营转转,相比起已经腻味的步兵训练,还是骑兵这种万马奔腾的练兵气势更赏心悦目甚至是摄人心魄! 如今已然是骑营主将的梁岚一脸肃穆道:“大帅给予了骑兵最多的资源,不惜代价也要练出一支精锐骑兵,末将岂敢懈怠!” “很好,也不枉咱花了那么多的银子。”冯恺笑道:“好好练,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该上战场了。” 梁岚顿时激动的一塌糊涂,如果说武锐军从将领到战士都无比渴望上战场建功立业的话,那么他梁岚必然是最渴望的那一个。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是冯恺入川的老弟兄,自然也就算不上嫡系,而且他杀龙文光纳投名状入的武锐军,这军中质疑他脑后生有反骨的不在少数,要不是冯帅信任,恐怕他早就被排挤到犄角旮旯里面去了…… 他之所以能成为骑营主将,完全是因为冯恺麾下没有擅长骑术的将领,这也是武锐军最大的短板,因此擅长骑术会训练骑兵的他得以被重用。 但仅仅这样肯定是远远不够的,想要在武锐军站稳脚跟并且消弭掉和其他将领之间的隔阂,他就必须拥有能拿得出手的战功。 战功……只有战场上取! 然而冯帅一直迟迟不动,他也只能忍耐,连嫡系都无法左右冯帅的最终决策,梁岚自然是连提都不敢提…… 看着明显很激动的梁岚,冯恺微笑道:“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最后平静了,一旦上了战场,咱们武锐军就会迎接来接连不断的大战恶战,届时想要片刻得闲怕是都不容易了。” 梁岚肃然道:“身为武将,战场才是最终的归宿,能为大帅提枪跃马厮杀于疆场,乃是武锐军每一位将军,每一位战士的荣幸。” 冯恺呵呵道:“不要为了咱,咱也是为了结束这乱世,能让这天底下饱受战乱之苦的万千百姓能够真正过上好日子,最不济也能休养生息,平复战乱带来的伤痛。” 梁岚顿时肃然起敬道:“大帅悲天悯人,实乃真佛在世,待到取了这天下,必然是万民之福哉!” 冯恺哈哈大笑道:“梁将军可不是个喜欢拍马屁的主,如今为了早日能上战场建功立业,这字里行间的迫切之心本帅也是感同身受。” 梁岚赫然洒笑几声…… “梁将军莫急,咱已经得到最新消息,崇祯皇帝赐死了周延儒,已然失尽满朝大臣之心,如今的北京朝堂甚至不少都觉得大明当灭,或者说已然祈盼民军能结束这乱世,早一日杀进北京城了。 上个月也就是正月初一,李自成在西安称帝,改元永昌,随即分兵出潼关,分两路进军山西,而崇祯以大学士李建泰为督师,组织兵马抵御大顺军,却没想过李建泰不过一不知兵事的书生尔,如何能抵御得住如狼似虎的农民军,大明……败局已定啊。” “崇祯会不会逃亡南京?”梁岚皱眉,今日如果不是冯恺主动说起这些,他绝对是一个字都不带多问的,身为武将,只要冯恺的马鞭指向何方,那么他们这些厮杀汉就带兵冲杀过去也就是了。 在梁岚看来,南方并没有经历太大的乱战,而且南方卫所兵足有数十万,崇祯要是跑到南方,那么未必没有整饬兵备,重震旗鼓的机会。 也就是说,大明即便会亡,也不至于会亡的那么快,就算要亡也不至于亡在北京,而是该亡于南方才对,甚至没准能和大宋一样在南方偏安一隅长达百五十年之久。 “老五怎么看?” 徐老五神色自若道:“这事大帅曾经在闲聊的时候说过,崇祯自己肯定是想要前往南京重整旗鼓的,然而没有担当还喜欢让大臣背锅的皇帝早就失去了满朝的信任,甚至对于大明如今的朝臣而言,他们早就已经对崇祯绝望了…… 所以不管崇祯如何诱导,满朝大臣都不会引火烧身,做第二个陈新甲,而崇祯帝优柔寡断,恐怕不兵临城下都未必能下的了决心,现在李自成已经兵进山西,就看其攻势能否被遏制住,如果快速推进,崇祯估计想走都未必能走的了了。” 冯恺笑道:“就算崇祯真去了南京又如何?南方卫所兵马确实有几十万,但这几十万农夫兵能有多少能战敢战之士,恐怕比起当初被追击的民军都要更烂,另外南方世家大族盘踞三百年早已经是根深蒂固,各个大族之间盘根错节早已经连成一片,崇祯到了南方…… 依本帅来看,他的圣旨能出的了南京城就算不错了,一个身在京师都能把国事折腾到这等地步,指望他到了南方就能收拾山河,那简直是做梦。 当年大宋衣冠南渡,大宋还有岳飞这样的中兴四将,因为异族统治北方,所以反抗压迫的起义就没停过,可现在呢?大明有什么?左良玉?高杰?这些将领祸害百姓倒是一把好手,可让他们去和李自成这样的巨寇鏖战,呵呵…… 一代王朝开辟之初,军事力量必然处于鼎盛时期,李自成建立大顺王朝,麾下拥兵数十万,久经血战的精锐之兵都有十几万之众,这又岂是南方那些卫所兵所能比的? 一旦李自成在北方彻底站稳脚跟必然会挥师南下发起统一战争,届时崇祯拿什么来抵挡这股大势!” 徐老五等人若有所思,越想越觉得冯恺这番话乃是至理…… 第161章 东风 “好东西啊,好东西!”冯恺抚摸着手上细长的枪管,就像是在抚摸心爱的…… 这是一支拉栓式火枪,加装的乃是螺旋式带底火的子弹! 底火枪炮的概念在军工作坊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冯恺提出来了,不过没有任何造枪炮的工匠能够理解。 不过冯恺也没指望,可就算不指望,这心里面还是希望能够研造出来,毕竟只有带底火的枪炮才是他认知中的热武,和这类枪械比起来,什么鸟铳什么燧发枪都是垃圾,也只有这样的枪械出现,冷兵器战场才能真正完成向热武时代的转变…… 如果他拥有一支万人组成真正的热武军队,那么就足以横扫天下,什么满万不可敌的女真,什么狗屁的千军万马,不过都是射击的靶子罢了。 要知道后世袁世凯小站练兵,也不过练出数千半现代化军队罢了,而就是这数千军队,让袁世凯称雄天下,甚至连孙文为了借重其力量革命,都将大总统的宝座让给了袁世凯。 但是冯恺也知道,想要研究出后世半现代化枪械的难度有多高,需要克服的困难有多吓人。 这压根就不是推开一扇窗就能看清楚外面世界的事,因为这根本就是一片混沌的世界,就算身在其中也难辨方向。 所以这几年时间,冯恺也不给工匠施加压力,因为他很清楚,相比起更先进的枪械,大规模的制造燧发枪和定装弹才是王道,只要武锐军拥有足够的火枪手再配合冷兵器作战,就足以制霸天下! 但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甚至冯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造底火枪的难度想象的太高了,又或者是他太低估了这个时代工匠的水平…… 总之造出来了就是造出来了,哪怕只有他手上这一支…… 不错,就他么一支…… 造出这支枪的匠人夏藕饶头赫然道:“这……这枪威力确实不俗,就是需要一点点打磨,根本没法量产。” 冯恺自然不会怪罪,以当前时代的工业水平,能量产才是奇迹。 “听说你还亲手打磨制造了三门榴弹炮?” 夏藕脸上一肃,忙点头道:“小的觉着打造这种枪械别说一支,就算是一百支都没什么大用,所以一直致力打造火炮,历时两年有余才……打磨了三门……” “你们瞒得可真够紧的……”冯恺呵呵笑了笑,这其实还真是冯恺冤枉枪炮作坊的工匠了…… 在如今的枪炮作坊内的大匠都有明确分工,而夏藕的任务就是负责研究冯恺提出的底火枪炮。 完完全全按照冯恺设计的图纸去研究制作,在没有成功前,谁会去邀功,直到半月前,榴弹炮成功试射,并且又经过反复试验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敢汇报。 至于底火枪就一支,实在不值得邀功。 “很好。”冯恺再次赞许道:“能够解决诸多问题,成功进行研发,就已经是功不可没,这等工匠精神值得肯定和鼓励!” 闻言,夏藕顿时有些激动。 “就按照科学院的研发奖励进行嘉奖!” “谢大帅。”夏藕虽然不太清楚科学院的嘉奖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武锐军大帅可是相当大方的。 转完枪炮作坊,冯恺又将整个作坊区域全部转了一遍,从清晨一直到黄昏脸上非但没有疲累,反而精神奕奕的很。 回到军议室,冯恺微笑道:“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呐。” 徐老五不解问道:“二哥所说的万事是什么?东风又是什么?” 冯恺道:“如今骑营上万骑兵通过一年多的集训,已是成效斐然,梁营将功不可没,另外如今军工作坊几年间打造火枪三万余支,足以装备上万火枪兵,还有数千门小型火炮,拉上战场覆盖攻击,便是神仙来了都够喝上一壶的,至于别的组装式床弩、巨石车还有铁甲、软甲、棉甲,刀枪等等也已足备,咱们的军械已然不缺,装备全军熬战天下,必然所向披靡。 至于这东风……呵呵,如今李自成已经攻克太原,大顺军一路平推,山西境内多数州县望风而降,兵锋已经直指北京,照如今的推进速度,或许北京保卫战就该爆发了。 只可惜这一次的北京城没有誓死血战的于少保,也没有同仇敌忾的满城军民,有的只是蛇鼠两端的大臣,还有丧尽人心的崇祯帝外加被瘟疫折磨的元气大伤的驻防军。 在咱看来,如果大顺军能杀到北京城下,估计根本不会经历太残酷的攻城血战,北京城就会被拿下。” “大帅的意思是,北京城里会有人和顺贼里应外合?” “这谁能说得清了。”冯恺笑道:“崇祯已经众叛亲离了,北京城里的不少官员早就对崇祯甚至大明绝望了,为了个人乃至家族荣辱,他们不愿意给大明王朝陪葬,选择迎奉新主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更何况咱们数千弟兄潜伏出去,最大的用处就是里应外合,你咋知道李自成没这么干,没准这家伙早在建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买大臣以为内应了呢?” “这倒也是……”徐老五赞同道:“可惜千古一帝,雄才大略的洪武皇帝建立的大明朝最终连三百年都没撑过去,便要彻底成为历史了。” “三百年代有王者兴,这不奇怪。”冯恺摇头道:“这是王朝的宿命,咱若是夺了这天下建立新的王朝,或许也不一定能躲得过这宿命,但是咱会制定远比大明更完善更好的制度去尽可能的延续。” 徐老五淡笑,旋即问道:“这么说二哥等的东风便是大明灭亡?” “算是。”冯恺嗯了声道:“咱以前就说过,大明王朝就算再腐朽再没落,可毕竟是汉人王朝,是从异族手中抢回来的社稷江山,这天底下对大明存有念想的百姓乃至特权阶级绝对不在少数,大明不亡,他们的幻想就不会灭,这也是咱要借蜀王名头行事的原因之一,就算天下人心知肚明,也会存有一点念想,让咱们夺取天下的阻力降到最低!” “我明白了……”徐老五颔首。 第162章 绝不姑息 “你不明白……”冯恺没有接着说下去,缓缓闭上双目,这一刻他想到了扬州十日,想到了嘉定三屠,想到满清肆虐华夏,以至于千万百姓化为尸山血河! 以如今武锐军的实力,如果真要夺天下,必然所向披靡,然而他在等…… 他要等沉睡的华夏百姓彻底清醒,让天下万民知道如果没有他冯恺,那么即便大明灭亡,也绝对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改朝换代。 因为迎接万民的将会是最深重的苦难,以及被强加于身上落后与愚昧的思想,还有百年屈辱! 所以他蛰伏,一直蛰伏,他不想自己的蝴蝶翅膀影响到川外进而改变大势,最终的目的就是等李自成败亡,等满清入关,等多尔衮的剃发令,等那些历史长河当中的跳梁小丑一个个浮出水面,等到国人彻底清醒! 二哥越来越高深莫测了,徐老五也不追问,该来的总归会来,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怕再多等一年半载。 “舒处长。”冯恺睁开眼。 财务处长舒浠忙应声道:“属下在。” “说一下财务状况。” “是,主公。”舒浠肃然道:“如今我军军饷每月开支二十一万两,大营用度每月五万两左右,每月拨给军工基地的银子近五十万两,主要用于支付劳工工钱以及购买矿石,火药等等……” “说重点。” “是……如今我军结余白银八百七十八万余,黄金六十四万余,每月征收的商税五万四千八百两,丁税六万七千两,田税还未征收无法统计,每年养军的银子勉强能够保持手支平衡,但是官员及吏员的俸禄开支,还需要贴补两万两左右。” 冯恺点点头,这舒浠原本在军中后勤任职,一直担任老褚的副手,军中考核时候数学成绩满分,于是在军中文职部门组建之初,便直接提拔成为财务处处长,至于老褚依旧管后勤,不过失去了财权。 当初抄了蜀王宝库,获取的金银总价值两千六七百万两,这还不算古董字画那些价值不太好衡量的,冯恺接手政权,成都抄了十三大族,后面接手川西又陆陆续续杀了上百大户,总计抄家得银五百万两以上。 也就是说,武锐军建军近四年,几乎耗空了蜀王府两百多年的积累! 而这仅仅锤炼出十来万军队,这花钱败家的速度堪称恐怖。 不过冯恺一直觉得黄金白银这些贵金属既然能成为货币,那么就是拿来用的,货币不流通就会失去本身的价值。 就好像蜀王积累的财富一直都成箱成箱的堆在库房里面,这里面的金银甚至有的超过两百年都没见过天日,那如何体现价值,堆的再多也不过就是一堆死物罢了。 现在被冯恺抄出来,自然而然就具备了相应的价值,不但让冯恺拥有了一支铁血悍兵,还让整个成都都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商业氛围,然后再通过商业的繁荣反哺,何乐而不为? 如今冯恺霸占的川西就能为其带来这样的税收,若是整个西川乃至大明的两京十三省呢?如果开拓出去更大的地盘呢? 要知道大明靠土地税支撑,而且还是绝大多数土地在收不到税的情况下,每年财政收入也有六七百万两,按照现在川西的土地政策推行,如果放在全天下,每年田税和丁税的总额绝对不会少于三千万两! 还有就是商税,大宋之所以那么富庶不就是因为商业空前发达,保守估计,每年天下的商税最少也能征收四千万两以上! 大明的穷是因为本该是国家的银子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以及地方豪族士绅为了自身的利益隔绝掉了本该属于国家的税收,堂堂帝国亡于财政破产,委实是天大的笑话。 当然,你要说川西之所以能征收到这些多银子是因为没有经历战乱,而且还因为冯恺鼓励发展商业的缘故,那川东如何能比的话,那么江南呢? 历代王朝,江南的赋税才是大头! 还有那么多被霸占的矿山呢?万历皇帝派矿监征矿税,能出现太监拿六成皇帝拿四成这样的比例笑话,实际上太监拿的何止六成,即便如此万历朝都支撑起了三大征! 如果合理征收矿税,每年又是多少银子。 更何况冯恺还打算发展国有企业,说白了就是自己做生意,以他这后世的头脑外加强权,做生意要是不赚翻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 所以冯恺对于抄家这等以暴力手段获取短期利益的手段一向不太感冒,认为此等行为纯粹就是在杀鸡取卵,不信可以参考李自成的追赃助饷。 当然必要的抄家还是必须的,比如成都的公审大会,说白了除了替天行道外就是为了震慑,是手段但不是目的。 冯恺如果提兵出川走一路杀绝豪绅大族,固然能获取堪称恐怖的财富,但是代价呢? 商业凋零,百业疲敝,想要恢复过来,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因此该杀之人绝不放过,并非罪大恶极的惩戒便是,比如课以重罚,让被罚的伤筋动骨,同样能获取财富,还不会伤及根本。 当然这是后话,至于当前……经过半年时间的缓冲,川西已经彻底平稳,士族也彻底接受了冯恺的取仕制,当然不接受也不行,除非不想当官,那你爱干啥干啥,没人拦着…… “矿务局成立半年,川西的矿产也拟清拟定的差不多了。” 徐老五应道:“前几天属下刚去了一趟矿务衙门,如今川西大矿小矿已尽数清查,原本霸占矿山的豪绅也已主动放弃,停止开采,如今就等矿务局颁布矿业新政,然后按照章程进行投标。” 冯恺颔首道:“矿产乃国家资源,矿税更是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保障,就好像大明的盐税支撑起整个九边的军费一样,容不得一丝的马虎和懈怠,更容不得上下舞弊,从中贪渎谋利,此为根本,谁要是想从其中上下其手,损公而忘私,那么见一个杀一个,绝不姑息丝毫。” 徐老五应是…… 第163章 半强行流通 “武锐眼镜专卖店?”一位年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士绅上下打量了一下店铺上方的牌匾,嘴里面碎碎念道:“半月刊上说,这眼镜戴上以后,原本昏花的老眼也能清晰视物,便是草木也能纤毫毕现,也不知道真假……”说完迈入店内。 店里面此时有两个客人,一个是年轻儒生还有一个老者,身上穿的也很体面,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程老?” “甄老?”被叫到的老者回头一看,笑道:“怎么?程老也是慕名而来?” 程老头呵呵道:“这几年这老眼越发昏花,看什么东西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这不是听到半月刊上刊登消息说只要有了眼镜就能让什么世界变的更清晰,所以姑且试试。” 甄老笑道:“那你可算来对了……刚才老朽试了,当真是神奇的很呐,原本咱这眼睛就跟瞎子似的没什么两样,方才待上这眼镜以后,看书读刊想都别想,可现在已是清晰可辨。” “那程某可真要好好试试……” “老人家请坐。”店里伙计招呼程老头坐下,脸上挂着职业般的微笑道:“还请稍候片刻,掌柜的给这位小伙子配好眼镜之后便招呼你老。”说完径直替程老头泡上一杯茶水,然后又将一只眼镜双手奉上道:“您老先试试。” “好,好,你忙。”要是寻常店铺里的小二,程老头可不会这么客气,可这眼镜店是啥? 武锐眼镜专卖店! 这可是武锐军冯大帅,当前川西的主人冯恺名下的产业,你敢不客气,咋滴,想闹事? 难不成觉得自己胳膊比冯大帅的腰还粗! 事实上,一直有传闻,早在一年半以前就开业的凯旋银庄就是冯大帅的产业,不过那银庄的生意惨不忍睹,不提也罢。 而这次不同,成都府里仿佛一夜之间突然间冒出了几十种店铺,而且全都是新颖店铺,比如卖生活用品的店里面卖的毛巾、香皂、洗发水,比如渔具店,那里面卖的鱼竿可以伸缩自如,韧性极佳,还有的渔具竟然还带轮子…… 还有什么各式各样物品的小商品店,还有超市…… 当然传统的店也有,比如茶叶专卖、瓷器专卖、玉石挂件首饰专卖、成衣专卖等等…… 这些店铺的名字前缀都是武锐! 也就是说冯恺在一夜之间将店铺开遍了整个成都的大街小巷,而且在最新一期的半月刊广告区域直接屠版,铺天盖地都是介绍各种店铺经营类目还有什么商品用途的。 这眼镜店自然也不会例外。 后世眼镜可是暴利行业,这年头能不能暴利冯恺不知道,但是必须尝试尝试。 老年人十个有八九个都是老花眼,至于年轻人……后世拜电脑手机和高强度的学习所赐,年轻人近视几乎是普遍现象,然而别以为几百年前就没有年轻人是近视眼,相反还有不少。 这其实也无需大惊小怪,要知道在当前想要读书出仕,那么读书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熬夜苦读才是常态,在没有电灯的时代,那昏黄的灯火……比如典故凿壁偷光,这眼睛要是能好才叫有鬼。 所以这年头近视眼年轻人绝对不在少数,既然多,那么就意味着拥有巨大的市场嘛。 掌柜的和柜台前的年轻士子正在絮絮叨叨的说道:“嗯,差不多了,看了这么多,你这眼睛的度数差不多有三百,这副就很合适。” 没办法,这年头没有专业的验光设备,那么如何确定近视度数? 只能慢慢试呗,试来试去,年轻士子觉得现在戴的这个最清晰,也就是度数低了还是模糊,度数高了头昏眼花正合适。 “这副眼镜在下要了。” “承惠顾,十两。”掌柜笑眯眯的开价。 “十两?这么贵?”士子大吃一惊,他家还算富裕,但是十两对于他而言也不算个小数目。 掌柜笑道:“嗯,这是冯帅定的价,冯帅说了这是黑科技,戴上眼镜就好比多了一双眼睛,十两真不算贵,度数越高越贵,小哥这眼镜三百度十两,要是六百度可得十五两呢。” 年轻士子咬牙掏出十两银子道:“我买了!” 掌柜的看了一眼银子,摇头苦笑道:“小哥这是没注意看半月刊上刊登的消息啊,冯帅名下所有产业都不接受贵金属交易,必须使用凯旋银庄发行的最新纸币,小哥还是先去银庄把这银子兑换成纸币了以后再来买,不过友情提示一下小哥,小哥可以多买一些新币,以后肯定用的上。” 士子眉头皱成了川字,他实在是喜欢这副眼镜,可咋这么麻烦…… 不过麻烦也没办法,你给银子人家不收啊。 这其实也不是麻烦,而是抵触,凯旋银庄发现新纸币都大半年了,那纸币做工极其精美,但是再精美也得不到认可。 没办法,大明的百姓被宝钞祸害的实在太狠,以至于现在到了谈纸币就色变的地步。 年轻士子脑袋毕竟灵活,一想就知道这是冯恺想要利用市场来为新币铺路,以非强行的方式来达到纸币的流通。 掌柜的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现在成都突然间冒出来的这么多武锐军产业,以后肯定都需要用纸币来结算,没有纸币,你就算钱再多估计也没用。 这一手真他么的高明…… 其实年轻士子一心苦读书,不闻窗外事,哪里会太多过问柴米油盐事,这次也是因为……近视,不得不自己亲身前来罢了。 若非如此,他岂能不知道,这一旬以来,成都不少店铺都必须收取纸币,有的甚至只收纸币,否则将会被课以重罚! 这是冯恺决意推动纸币流通的大政,在成都以外或许感受还不够强烈,但是在成都境内,哪家商贾敢不遵守冯恺的决定! 更何况商贾忐忑,无非就是纸币的信用问题罢了,但是商家可以无障碍用纸币从银庄兑换现银,这顾虑自然也就小的多了。 现在冯恺的目标就是让世人习惯并且彻底相信纸币的信用,从而完成币制改革! 第164章 思维跳跃 送走士子,掌柜的笑呵呵走到二老身前问道:“二老觉得这老花镜如何?” 程老头目光从半月刊上移开笑道:“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戴上此镜,老朽这双本已经瞎了的眼陡然间便恢复了光明,实乃神器哉。” 掌柜的呵呵笑道:“这老花镜一副五两银子,二老身上可带了纸币?” “自是带了,不过方才老朽听掌柜的说什么度数不度数……” 掌柜的摆手道:“年轻人一般都是近视,老年人大多都是老花,近视需要验一验度数,老花则不需要。” “老花?老眼昏花,倒也贴切。”程老头微笑着取出一张面值五元的纸币道:“咱拿一副。” 现如今凯旋银庄发行的纸币都是以元和分为单位,一元等同于一两,一分则等同于一钱,最高面值十元,通用通兑,如果不考虑信用问题,委实很方便。 两老头各自掏了五元纸币拿了两副老花镜就这么戴着便出了眼镜店,看上去精神奕奕,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虽然仅仅才过去十来天,可成都不少百姓已然慢慢接受了纸币,不是相信冯恺或者纸币的信用,更不是觉得有多方便,而是不用是真不方便。 比如成都府内最大的坐商周家名下所有店铺都使用纸币交易,这纸币出现时间短,但是已经完完全全渗透到了成都百姓的生活当中去了…… “开钱庄发行纸币,要想咱们的新币不沦为和宝钞一样的废纸,就必须保证信用的坚挺,有足够的底气来应对可能出现的挤兑风潮,预防通货膨胀发生的可能!” “信用……挤兑……通货膨胀是什么?”徐老五不解。 “宝钞为什么会完蛋?”冯恺正色道:“宝钞之所以会成为废纸,就是因为信用破产和通货膨胀!” “信用是国家的信用,是财政经济的信用!人无信不立,财无信必衰! 以咱们推行纸币的办法,让市场和百姓慢慢的接受和认可,当老百姓渐渐认识到纸币更加便捷,而且价值不会降低,那么就会认可。 从某些方面而言,纸币的信用是和价值是否能一直坚挺直接挂钩的,百姓习惯了,这信用自然而然也就树立而起。 大明发行宝钞对于民间而言一开始是接受也认可的,这源于朝廷的强力推动,也就是说百姓接受宝钞是被动甚至是被逼的。 而我们发行的纸币是要让百姓主动接受,这和被动接受完全是本质上的区别,不能一概而论。 最可笑的是,明朝的皇帝没钱了,觉得纸币的成本低廉,以为只要多印狂印自然就能解决掉财政危机,却不知道很多东西的价值本身就是恒量的。 最简单的例子,咱们成都府里有一千万两和银子等值的纸币,城内也有和这银子等价可以购买的货物,那么市场就是稳定的。 可这个时候为了利益一下子多印了一千万两纸币,百姓原本一两银子能买到的东西,因为大家手里面的纸币都多了一倍,导致原本价值一两的货物现在卖二两,这就是通货膨胀!” 徐老五等人恍然,这个道理都懂,只不过不像冯恺表述的这么清楚罢了。 “市场有市场的规律,任何人试图破坏市场规律都会得到反噬,哪怕是皇帝也是一样,当然市场经济学是一个很广泛的话题,涉及到微观调控和宏观调控,一时半会不可能说清楚。 因此咱只说一点,不要人为的去破坏市场规律,比如在自己没有足够的现银储备的情况下去加大印币量,也必须有足够的储备去应对挤兑潮。 有时候挤兑并不是坏事,甚至只要能熬过一次又一次的挤兑,纸币的信用就会越坚挺。 要让纸币和现银之间紧密相连,让百姓彻底认识到纸币就是银子,不能像宝钞一样,银子和宝钞之间的价值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拉越大,最终导致宝钞信用破产。” “意思是咱们有五百万两现银就只能印五百万两的纸币?” 冯恺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当然也稍微可以多印一点,比如五百五十万甚至六百万,毕竟民间还有容积率和一定的承受能力。” 哪怕是数学学的贼好,身为军中财政处长的舒浠同学听冯恺的这些新名词都听的头昏脑涨,难以理解。 冯恺摆手,似乎也知道多说无益,就算他口才再好,也不可能跨越时代将后世的先进理念完全灌输到这个时代人的脑海里面,更何况他自己对于市场经济学都是一知半解。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冯恺轻叹,没来由的想起高中课本上的这句话:“物质形态决定社会形态,这是永远都不会错的,一个国家如果让百姓连吃饱穿暖都做不到,那么这个国家就是病态的,身为皇帝身为大臣也都是无能的。 民以食为天,老百姓最简单的诉求就是活着,再然后才能去谈什么过上好日子,如果连活着的基本要求都满足不了,百姓为何不造反,难不成眼睁睁的等着饿死,等着全家人饿死? 这天底下的反王诸如李自成之流为何从商洛山中出来就能裹挟几十万军队,不就是因为太多的百姓活不下去了,不造反必死无疑,造反九死一生,换做是你们又会如何选择? 李自成的《永昌元年诏书》里面写道‘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官逼民反,民岂能不反! 如今这成都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咱时时刻刻盯着,地方上的官员自然不敢造次,百姓因此得以安居乐业,可出了成都放眼整个川西呢? 咱们如果夺了天下,那放眼整个天下呢?届时你们都会成为新朝重臣,你们该如何为民谋福祉,如何保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如何保证杀贪惩腐,如何保证自己不先堕入腐败的深渊,如何保证自己家族之人不仗势欺人?” 众官面面相觑,完全跟不上冯恺跳跃性的思维,为啥纸币信用说的好好的,话风一变开始大谈贪腐了? 第165章 鉴查院 “州府的监察院平行监督,上下监督,但是官官相护,相互舞弊掩护的事永远都不可能避免,那么如何才能尽可能的去杜绝贪腐,如何才能收拾那些个毫无作为,酷虐起百姓来却是行家里手的赃官,怎么才能让这些官员发自肺腑的怕呢?大金。” 第一次来参加军议,却只能站在冯恺身后半个字都不敢说,完全把自己当成空气的陈大金一愣,连忙应道:“奴婢在,陛下有何吩咐?” 众官无语…… 陛下……冯大帅连国都没建,国号都没呢…… 堂堂崇祯朝的随堂太太监,如今卑微的跟狗一样。 众官一开始还猜测这次军议冯帅为何会将一个太监带来,如今看来果然别有用意。 “咱要成立鉴查院,由陈大金任院长!” 众官脑袋顿时炸了,虽然还不清楚这鉴查院是个什么机构,但是可以猜测! 让太监当院长,这岂不就是大明王朝的东厂? “大帅当三思呐。”徐老五语重心长的劝道。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冯恺呵呵笑道:“咱知道诸位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咱要弄一个东厂西厂出来?” 众官不由自主的点头,明摆着的事,大家难道是傻子? “不是……东厂之所以让天下官员闻风丧胆是因为东厂可以随意抓捕,甚至可以严刑逼供,但是咱这个鉴查院不是那么一回事。 简单点来说,鉴查院和监察院是同一类部门,都属于监督机构,不过监察院在明,院内也是正经的官员和吏员,拿的是国家的俸禄开支,而鉴查院则在暗,院里会有哪些成员谁都不清楚,比如你们府上的小厮,比如走街串巷的货郎等等都有可能是鉴查院发展的暗线。 而这些暗线的任务就是监督地方上诸事,比如官员是否贪赃枉法,比如豪绅士族是否苛虐害民等等。 一旦查实将会逐级上报,最后汇总到陈大金这里进行筛选,如果不处置则束之高阁,若是处置则交由法司按照正规法律途径审理,定罪!” 众官算是明白了冯恺的用意,这身上不由泛起一缕寒意,这是什么? 这就好像自己的身边无时无刻都会有眼睛盯着自己,若是作奸犯科的话就要掂量掂量轻重! 至于冯恺说的处理和不处理其实也很好理解,首先就是看过错是否严重,其次就是看能力。 因为冯恺以前就说过,想要杜绝贪腐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能容忍小贪,但是对于大贪蛀虫绝不姑息。 另外官员的能力很重要,若是只知道贪,却不会不能不敢不愿做事,那么这一类的官员必杀! 狠辣,当真是凶狠,大明的锦衣卫和东厂西厂已经是官员眼中最痛恨的机构,可不管怎么说,这几者都是明面上的,甚至是可以结交乃至规避的。 但是这鉴查院你连院里面有哪些人都不知道,怎么去结交规避,这就是一条隐藏在草丛里面的毒蛇,时刻盯着你,鬼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此刻众官自是郁闷至极,偏偏不好反驳,冯恺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做亏心事,就算身边全是探子又能如何? 但是…… 众官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离开的军议室,可他们都知道这鉴查院的设立完全可以暗中进行,但是冯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宣布了,这就是警醒,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官员,他们头上有一柄悬着的刀! 但这柄刀终究还没落下来,可对于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而言,一柄刀已经快要斩到了自己的脖子。 崇祯十七年三月初八日,李自成兵至阳和,十一日,顺军入宣府,三月十五,农民军抵达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不战而降! 崇祯十七年一月李自成兵出潼关,剑指北京城,这一路上无数州府相继投降,甚至不在其进兵路线上的州府官员都迫不及待的送上了降书,仅仅只是在代州遇到总兵周遇吉才展开了激烈大战,但是随着宁武关兵败,周遇吉战死,挡在李自成前行路上的只剩下一座居庸关。 然而居庸关不战而下…… 此时李自成部距离北京城已然不过百余里,最多两日就会兵临城下! 大明帝国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一旦北京城破,大明亡不亡国两说,但是崇祯自己很清楚,他必死无疑! 因为他不是宋徽宗,绝对不可能卑微屈辱的活着,更不会向反贼屈膝投降! 到了那个时候,他只有死! 但是在他死之前,他希望这满殿的大臣都去死! “陛下,早下决断啊!”魏藻德言辞恳切道。 “决断什么?”崇祯冷笑道:“开城投降吗?” 魏藻德默默退下。 “朕曾经问过你们是否该迁都南京,你们却说让太子前往南京拜谒孝陵,朕问你们是否能移驾成都,你们和朕说这是虎入狼口,朕让你们捐银助饷,你们一个个当守财奴,以至于连驿卒的差役银子都拿不出来,朕让天下兵马入京勤王,不是重病就是骑马摔断了腿,要么就是在路上磨磨蹭蹭,现在让朕决断?” 满殿大臣尽皆垂首…… “你们是不是觉得大明快要亡了,这紫禁城将要易主,所以一个个都无所谓了,左右不过就是换个皇帝,你们拜朱家皇帝和拜李家皇帝没什么区别?” “臣等不敢……” “不敢……不敢。”崇祯惨笑道:“朕五次下诏罪己,也算是古往今来皇帝当中的独一份了,可叹皇兄将这天下交到朕的手上,然而朕却没能挑起这如山般的重担。 朕无能,而你们这些大臣扪心自问,这心里可曾有愧! 你们没有,因为你们贪赃枉法,只知道党同伐异,你们做的那些事难道朕不知道? 朕不说是对你们还抱有希望,然而你们是怎么回报朕的! 天下烽烟四起,乱世持续了崇祯一朝,朕一开始对你们言听计从,你们呢? 呵呵,不说了,退朝,朕累了……” “臣等告退……” 第166章 龙凤 定川王府偏殿灯火通明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数不清的宫女太监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那偏殿内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呼。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定川王侧妃朱荷临产! 冯恺大马金刀的站在偏殿院子里面,脸上的表情要多凝重就有多凝重! 狗入的预产期不靠谱啊…… 冯恺按照后世的算法推算过于蕊和朱荷的预产期,按推算于蕊的预产期大概是在三月十五左右,而朱荷的预产期差不多在三月二十五。 现在是三月十八,王妃于蕊那边肚子倒是挺大,可一点动静都不带有的,而侧妃朱荷这边提前了…… 冯恺就这么站着,看似波澜不惊,可这心里已然紧张到了极点。 在医疗条件简陋的古代,女人生孩子当真可以算得上是过鬼门关,这对于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女子而言更是如此,毕竟相对而言她们严重缺乏运动,发现自己怀孕之后,更是把养胎当成了头等大事。 而民间寻常妇人还要劳作,甚至挺个大肚子还得在地里面干活,后世就听闻过有农妇一边干活一边就把孩子给生了下来的故事,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实际上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而且孩子生下来在如今这年代夭折率更是高的吓人,同样是越是富裕的家庭越高,比如皇室,反而是民间孩童更容易养活,无非就是养尊处优的孩子抵抗力太差罢了。 农村孩子水里来泥里去,摸滚爬来惯了,时不时还要进行体能训练,比如混合双打,比如追逐战…… 而富裕之家的孩童哪里能有这经历,稍微有点头疼脑热的就差没泡在药罐子里面了…… 当然现在扯这个太远,冯恺的思绪也飘远了。 三月十八,崇祯自挂于煤山,三月十九李自成破北京入紫禁城,大明王朝灭亡! 现在已经快子时了,那么崇祯估计已经挂上去了,他么的这时候生孩子,崇祯不至于那么快投胎过来。 不过这时候生,是不是贼老天要暗示他什么? 预示着新儿落地,大明死亡? 冯恺想的委实有些太远。 子时正,已经生了一个半时辰的朱荷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身边的稳婆已经急的满头大汗,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人生孩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稳婆觉得定川王会活劈了她! “来王妃快把这碗参汤喝了,积些力气。”稳婆将五百年年份的人参汤舀了一勺子送到朱荷的嘴边。 朱荷连喝汤的力气都没了…… “王妃呐,冯大帅以后注定是要当皇帝的啊,您这肚子里面怀的不是皇长子就是皇长女啊,可得挺住了,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世间的尊荣可都等着您呐。” 朱荷轻声嗯了声,勉强喝了一勺子参汤,一股暖流融遍全身,顿时又恢复了些许体力。 “王妃呐,王爷在外面足足站了两个时辰呐,咱这老婆子一辈子替人接生无数,都没见过哪家的男人能如王爷这般的,您可以一定要挺住,给这么好的男人生个大胖小子啊。” 朱荷又喝了一口。 “对,对,使劲,快了,王妃,头出来了,再加把劲……” 丑时一刻,一声嘹亮的啼哭刺穿夜空! 冯恺整个人心神顿时一松,他最怕的就是难产,在如今这时代女子难产可没有剖腹手术,那几乎就等于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好在天可怜见! “王妃再用力,还有一个……”稳婆毕竟经验丰富,一看朱荷的肚子就怀疑是双子,现在果然…… 朱荷已经被折腾的整个人都快散架了,不过顺产下来一个,后面的倒是轻松了一些,大约一刻钟后又是一声更加嘹亮的啼哭。 稳婆一屁股摊倒在地上,累,真累,从来没这么累过,精神也从来没有这般高度紧张过,不过好在王妃无碍,这条老命基本上也算是保住了。 “王爷,侧妃生了龙凤胎!”朱荷的贴身宫女雪瑶兴冲冲的跑出来汇报。 “嗯,大的是男是女?” “姐姐是郡主和王子弟弟。” “嗯。”冯恺应了声便迈步入寝殿,先前他一直被拦着,说什么女人生孩子,男人见之不详,恐有血光之灾一类的屁话。 他么的他刀山血海死人堆里趟了无数个来回还怕血光之灾? 那后世还有丈夫在产房助产的呢,冯恺觉得如果自己在里面陪着,或许侧妃不至于这般艰难,但是没办法,在这个礼教大于天的时代,他不能不为朱荷考虑。 如果说他上了战场哪一天身受重伤,那么多半会被牵强附会扯到朱荷产子身上,这在封建时代一点都不奇怪。 走入寝殿,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气味道,两个娃儿被乳娘抱着大口大口的喝着,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没有去看孩儿,冯恺径直走到朱荷床边坐下,握住一只苍白毫无血色的柔荑轻声道:“辛苦了。” 朱荷泫然欲泣道:“臣妾幸不辱命。” “可不兴哭,咱听人说月子里面哭的话,没准就会留下月子病,你也不想老了以后受罪。” 朱荷破涕而笑道:“臣妾还没老呢……” 闲聊了会,两个娃娃吃饱喝足沉沉睡去,朱荷聊着聊着也实在没了半分力气,眼睛闭上睡了过去,可怜被冯恺拖着,连孩儿都没看上一眼。 冯恺就这么坐在床边,直到天色大亮! 雪瑶就这么陪着,那目光时不时落在冯恺身上,不时黯然神伤,身为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其实也能算是贴身大丫鬟,那么难道不是机会最大的吗? 王妃和郡主同时有孕,大帅身边连个暖脚的都没,那么她机会可不就来了,然而大帅对她……不是对她,而是对除了王妃和郡主以外的女人没有半点兴趣。 花姑娘都没机会,她自然更没机会…… 一想到这茬,雪瑶就忍不住黯然神伤,大帅以后是要坐天下的,那现在的侍妾以后可不就是嫔妃,现在机会不把握住,等到大帅坐了龙庭,美色如云的时候,岂不是更没机会。 雪瑶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间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 第167章 国不可无主 “好外孙,好外孙。”蜀王哈哈大笑,一会瞅瞅小郡主,一会瞅瞅小王子。 其实冯恺都没软禁蜀王,因为没有必要,蜀王已经注定和他绑在一条战船上面,他兴,蜀王府还有活路,他败,蜀王必死无疑。 所以蜀王根本没得选择,只不过和这天底下大多数都藩王一样,蜀王同样是个死宅。 或许是从小接受的就是关于死宅的教育,又或者是他本身就更喜欢醉生梦死的王宫生活,他在军营都能活的甘之如饴,别说在自己的王宫了…… 所以蜀王一大早听到女儿产子,还生下龙凤胎之后当真是大喜过望! 蜀王别说外孙,就是孙子都有好几个,但那又如何?哪能跟这宝贝外孙相提并论! 这一点都不好笑,要知道有这两个娃,蜀王府和冯恺之间的香火情就更甚了三分,以后就算冯恺当了皇帝,想来也不至于对前朝蜀藩下狠手! 现在外孙外孙女不哭,蜀王就眉开眼笑,一哭,立即就是手忙脚乱,倒也是其乐融融。 “大王,冯帅请您过去。”雪瑶过来通报,倒是规矩的很。 “嗯,好,好。”蜀王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两娃一眼,颇有些念念不舍,又语重心长的对斜靠在床榻上的朱荷道:“女儿哇,你可是蜀王府的大功臣,可一定要保重好身子,蜀王府的荣辱以后可就全靠你了。” “女儿知道,父王勿要挂念,夫君此人重情,断不会对王府如何的。” “那就好,那就好……”蜀王叹了口气,老脸上浮现出一缕苦笑,身为武锐军大帅,当心狠手辣,无情无义才对,竟然重情,不过这对于蜀王府未必是坏事。 走出偏殿,蜀王被引去王府书房。 “泰山请坐。”冯恺将蜀王迎进书房,淡笑开口。 “不知贤婿要见小王所为何事?”蜀王心里有些忐忑。 冯恺对这些称呼感觉无比别扭…… “泰山可知外间大事?” 蜀王一怔,这外面的大事半月刊上都会有刊登,不过他懒得看,或许也是本着眼不见为净的鸵鸟心态,管他外面打生打死,他把门一关,做个快乐的死肥宅多么的惬意,烦那些心做甚。 所以这一问便把不关心世事的蜀王给问住了,只是喃喃道:“贤婿说的可是李自成建国,改元永昌?” 冯恺呵呵道:“那是老黄历了……李自成今年元月称帝,随后便兵出潼关,杀入山西,一路上势如破竹,短短两个多月便杀到居庸关,可笑居庸关乃是护卫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能坚守住,李自成也只能无功而返,然而居庸关总兵唐通,镇守的杜太监根本不做抵抗就开关投降……” 蜀王目瞪口呆,身躯忍不住微微轻颤。 如果是以前的只会享乐,混吃等死的蜀王,那么他不会觉得什么,可这几年间冯恺时不时就会找他聊聊天,他也算是开拓了眼界。 至少知道大明若亡,究竟因何而亡! 冯恺说了很多,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崇祯无能,以至于尽失士心。 可以说大明之所以灭亡,崇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之所以在后世名声还不错,只不过是因为他血屠后宫,宁可吊死煤山也绝不向反贼妥协的气节,就算做亡国之君,也要死的有尊严! 至于最后一次罪己诏上面的什么罪在朕躬,什么满朝官员皆可杀,勿伤百姓一人这些废话听听也就是了。 明末不是没有不能任事的大臣,但是绝大多数大臣都被逼的不敢任事,碰上这么一个毫无担当还贼喜欢甩锅的皇帝,能力再强也只能当鹌鹑。 看看死到临头了还留下一句满朝大臣皆可杀…… 明末的大臣尤其是东林党,杀一百个估计只能有两三个冤枉的,但是要把亡国的责任全部推卸到大臣们身上未免有失偏颇,崇祯自己难道就没责任? 崇祯登基十七年,换首辅跟走马灯似的,杀袁崇焕……当然袁崇焕死的不算太冤,但是在那等形势下杀督边大臣,而且还是拥有强力手腕约束边军的大臣,他咋想的? 袁崇焕杀毛文龙替崇祯背了几百年黑锅,没有皇帝首肯甚至授意,擅杀一品武臣? 杀陈新甲,污蔑孙传庭,重用不懂军事的太监高起潜…… 这些难道不是崇祯的锅? 蜀王想过大明会亡,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居庸关没了,顺军长驱直入抵达北京城下,北京能守得住? “人心散了,再加上去年那场横行京师的瘟疫夺走了太多精锐战兵的生命,北京城是肯定守不住了。” 冯恺微微轻叹道:“崇祯一直没离开北京,北京城一破,崇祯何去何从?在咱看来,崇祯十有八九会殉国,就算不殉国,这大明也已经亡了……” “贤……贤婿打……打算?”蜀王有些紧张。 “天不可无日,国不能无主。”冯恺正色道:“如果确切消息传过来,那么不管崇祯是被俘还是被杀又或者自尽,某当扶泰山登基,以续大明国祚!” “啊?”蜀王彻底惊了道:“崇祯即便死了,大臣们也会拥立崇祯子嗣继位……” “大臣提议太子去南京拜谒孝陵都被崇祯拒绝,泰山觉得太子、定王和永王有多大的机会逃离北京城?” “这……”蜀王喃喃道:“即便崇祯子嗣皆无法逃出,可往上近支也能数到万历帝,那么福王继位名正言顺。” “福王……呵呵。”冯恺笑了笑,崇祯死了以后,大臣们忙着拥立新主。 当时离南京最近的藩王有开封周王、卫辉潞王、汝宁崇王和最惨的洛阳福王。 按照皇帝继位的传统,崇祯死了儿子顺位,儿子顺不了论兄弟,比如崇祯承天启皇位,没兄弟就找近支,也就是论血脉近疏,当年嘉靖帝就是这么进的北京。 那么按照亲疏远近,福王都是当仁不让的新帝人选,然而以钱谦益、史可法为首的东林党派却更属意潞王。 史可法等人之所以不想立福王,是因为福王坏毛病太多,比如失德,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读书、干预有司等,这么多毛病福王岂能主天下? 而潞王素有贤名,虽穆宗之后,然昭穆亦不远也…… 第168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只可惜只会夸夸其谈的文臣终究没认清现实,在这乱世真正的话语权永远都是掌握在带兵大将的手里! 南京的大臣支持潞王没用,然而被黄得功、刘良左这些军头护送的福王抵达南京,得到军中的支持,福王无惊无险的登上了皇帝宝座。 只叹这宝座固然是荣耀,可已经布满了荆棘,最终清兵南下,仅仅当了一年多皇帝的弘光帝上了断头台。 “乱世之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冯恺冷哼一声道:“南京可以拥立福王登基,咱也可以让泰山继位!” “小王……小王……”很显然蜀王是不愿意登基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傀儡,但傀儡和傀儡不一样,寻常的傀儡没有利用价值了,扔了也就是了,可当个皇帝的傀儡,历史当中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怕啊…… “泰山是在担心咱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小王不敢……” 冯恺悠悠一叹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呐……泰山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就无需担心别的,咱虽是武夫,可也知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更何况咱绝非是无情无义之徒,泰山有何好担心的……” “贤婿说的是……”蜀王钢牙一咬道:“小王便坐坐这皇位!” 很显然,蜀王是彻底豁出去了,而且他也确实没得选择,现在全指望冯恺能够信守承诺,能在天下已定之时给他一条活路! 当然,如果冯恺一定要卸磨杀驴,那他也只能认命…… 天下风起云涌,四川安宁祥和,军中等的肝火上升,冯恺却窝在王府里面逗儿子女儿。 火气没办法不大,崇祯十七年四月下的半月刊上已经将李自成杀入北京,崇祯帝上吊的消息公布了出来,大明亡没亡不好说,但是大明在北方的统治已经彻底土崩瓦解。 随之而来的消息就是崇祯帝将儿子委托给成国公和自己老丈人周奎,最后两人为了保命,直接将太子和两位小王给供了出来。 军中文臣武将磨刀霍霍,都郁闷的一塌糊涂,不知道冯大帅还在等什么! 徐老五现在一天要往王府跑三趟,嘴皮子都快磨出泡了。 “二哥,军中士气高涨,将士们向战之心空前激烈,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此时出川……” 小王子一泡尿嗞了冯恺一脸,也把徐老五后面的话浇灭了…… 冯恺乐呵呵的抹了一把脸笑道:“快了……快了。” “那二哥倒是给个准信啊,哪怕再等三个月,也总得给军中一个准信。” 冯恺将儿子交给乳娘,淡笑道:“士有奋战之心,将有必胜之念,咱这个当主帅的要是硬拦着,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要是往常徐老五没准还能虚与委蛇扯几句,可现在哪管的了那么许多,当即很是慎重的点头,意思很明白,你冯大帅再不给个准信,大营估计得要哗变了…… “崇祯帝死了,南京这个时候必然在选新主继位来定天下民心,如此才能显得名正言顺不是?咱们名义上终归是蜀王部属,李自成这狗贼逼死崇祯,蜀王岂能不表示表示?” “二哥的意思是?” “蜀王当遥祭先帝,痛斥李自成之暴行,还要为先帝报仇雪恨,另外,天下岂可无主,蜀王当顺应民意,勉为其难,登基为帝,承继大明皇统,如此天下民心士民可收矣。” 徐老五狠狠出了一口气道:“二哥思虑周详,属下佩服的五体投地。” 冯恺哈哈大笑道:“只要五弟不要觉得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就行。” “岂敢,岂敢。”徐老五连连抱拳。 人在成都就似乎没有什么话题能够保持新鲜度,这边李自成入北京逼死崇祯的话题刚刚降温,半月刊上便又刊登了来自于北京的最新消息。 李自成在北京城追赃助饷! 那些迎奉新主磕头都来不及的满朝大臣纷纷被下狱,满城的豪绅贵族被拿下严刑拷打。 崇祯帝老丈人嘉定伯周奎,也就是当初崇祯想让他捐银子助饷,女儿还贴补了五千两,最后只拿出两千两来还贪污了女儿三千两的家伙被抄家,抄出金银价值七十万两。 首辅魏藻德当初让他捐钱,为了表示自己廉洁,还把家里面家具拿出去卖的家伙被拷打出五十万两! 这样的官员在京城比比皆是,数都数不过来,由此可见,当初崇祯说满朝大臣皆可杀这句话倒也不能算错。 追赃助饷追的满京城风声鹤唳,不光是豪绅大户,李自成放任麾下将领纵兵劫掠民间,无数百姓破家灭门。 状态之惨烈,绝古空前,评论文章对此做出评论,认定李自成哪怕建国称帝,可骨子里面依旧不改流寇本质,让这样的人坐江山,对于天下人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一场追赃助饷,让李自成,让大顺军彻彻底底丧失了天下民心。 原本那些因为冯恺窃占川西,导致损失大量土地的大地主这个时候不由的开始庆幸,毕竟冯恺只要地,没有剥夺家财甚至要命呐。 轰轰烈烈的追赃之火烧透了半边天,那些喜气洋洋迎新主的崇祯朝大臣有一个算一个无不追悔莫及,只是不知道当这些卖国贰臣被严刑拷打,在日夜哀嚎,在他们家门被乱兵踏破,当自己的儿孙惨死于乱兵刀下,当妻女被贼兵蹂躏的时候,不知道这心里面会有多后悔。 是否后悔当初没拿银子出来帮助朝廷度过难关,后悔他们打开城门,后悔自己逼死了那个尽管没有担当,还疑心病重但至少没有让锦衣卫让东厂把他们家抄了弄银子的仁慈之君。 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连李自成这种流寇的本质都没能看清,要怪只能怪当猛虎恶狼临门的时候,没有抵抗而是乖乖打开了大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官方统计,李自成追赃助饷追赃七千万两,可后世验证实际上远远不止,至少也是一亿两以上,这还不包括那些乱兵抢掠的民财…… 第169章 以工代徭 北京终究离成都太远,又没有切身之痛,虽然寻常百姓对什么追赃助饷兴趣不大,最多也就是听到无数的豪门被灭,心头会产生一缕快意而已。 为富不仁,这就是报应呐,这才是民间最真实的声音。 现在川西最关注的事没别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矿产局。 矿产局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和矿产挂钩而成立的衙门,这个衙门有权对任何一处矿产进行核查,贵金属矿全部收回,冯恺委任官员负责招募矿工进行开采。 任何试图染指矿藏的大族,一律严惩不贷,想要私挖盗采,一经查实,要么课以重罚并入刑,要么直接就是抄家,家属充军奴! 严刑峻法,对于想要侵占国有资产的行为,冯恺绝对没有丝毫还价的余地! 至于非金贵金属矿,则通过招标的形式承包给个人,承包期为三年,三年内承包人每年需要向税司缴纳固定的承包银,至于承包商会不会为了谋利而过度开采,冯恺不问,实际上也不可能问的了。 经过财政部门预算,如果整个天下的矿山都能有序按章程,杜绝贪渎的话,每年矿产能够带来的财政收入不会低于五千万两,这其中包括盐矿。 但是问题同样明显,就是矿主会不会压榨劳工! 于是工人联合会诞生了…… 工人联合会,简称工会,其存在的意思就是保障工人的劳动权益,反对压迫,为工人阶级做主的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非官方性质,交给工人推举产生,然后在官府备案,一旦出现压榨劳工,剥削等现象时,工会有权向官府申诉,官府接到申诉必须严肃处理,官府不处理就处理官府! 甚至于冯恺已经让法司着手拟定《工人权益保护法》,一旦实施,工人的利益将会得到最大保障! 其实矿产局也好工会也罢,底层百姓的感触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或许只有真正实施之后他们才会感受到变化。 现在他们最热议的是徭役,徭役这玩意已经传承几千年了,说白了就是官府发动百姓做事,一般而言就提供一到两顿饭。 可实际上为了贪污,那些赃官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徭役总体而言是为国家的基础建设服务的,比如修桥补路兴修水利等等,但是地方官府安排徭役让百姓去挖矿谋取私利的事比比皆是,狠一点的还要百姓自带干粮…… 等等手段简直丧心病狂,但是无力反抗的百姓也只能默默承受来自于官府的压榨。 然而现在徭役陡然间变了…… 不是说冯恺废除了徭役,而是做出了变动,首先让徭役不再具有强制性,以前征徭役,官府让你家出壮丁谁敢不去,但是现在可以说不! 也就是说百姓可以拒绝官府的征役,当然如果仅此而已的话,那么徭役也等于是名存实亡了,估计官府征一百徭役都不会有一个百姓愿意出役。 所以新的徭役规定,被征的徭役工人,官府必须发放工钱,实际上就是以工代徭! 差不多也相当于是变相的消亡了徭役。 说实话在冯恺看来,徭役的存在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随着时代的演变已然彻底走了样,官府通过徭役打压盘剥百姓的事几乎是层出不穷,徭役本身的价值已经荡然无存。 既然存在已经不合理,那么就不具备存在的必要。 而且冯恺很清楚,大时代即将来临,工业时代将会取代农业社会成为时代的主流,越来越多的百姓将会因为工业化进程从土地当中解脱出来,通过做工来达到养家糊口的目的。 以后做工赚银子养家必然成为主流社会形态,那么他的这一举措无疑就是让社会朝前迈出小小的一步罢了。 当然,现在市面上不断的热议,无非就是真假问题,寻常百姓不是怀疑冯大帅,相反,冯帅爱民如子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川西,而川西的百姓的日子也确确实实比以前要好的太多了。 所以他们愿意相信冯恺,也认为这是冯恺为民造福的体现,但是他们不相信官府,官府拿银子出来给百姓做工? 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而且冯帅以后肯定是要出川打天下的,等到冯帅离开四川夺取天下坐了龙庭,那时候的四川就算是龙兴之地,却也是天高皇帝远,如何能保证官府会坚决执行? 但是怀疑归怀疑,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比如工会和工人保护权益如果能贯彻执行,那会如何? 民间热议是因为关乎自身。 而冯恺自身并不关注这些,不管是矿务局的成立还是工会制度以及保护法等等,都只不过是他下达的一道政令罢了。 政令下达,下面的人去贯彻和执行,这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体系。 现在冯恺很忙,比如王妃于蕊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也是冯恺法理上的嫡子,王权交接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当然,于蕊产子,这事要是放在冯恺已经夺取天下之后,那肯定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这意味着储位已定,国本无争! 但是现在,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四月末,蜀王府正在紧锣密鼓的为蜀王登基做准备,按照推算的黄道吉日,蜀王将会于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五即皇帝位,荣登大宝! 当然,整个四川乃至全天下知道武锐军的都清楚,蜀王不过就是个傀儡罢了。 而且基本笃定,蜀王最后的结局肯定和小明王一样,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间暴毙,然后冯恺勉为其难的登上皇位。 套路,都是套路罢了。 但是十万武锐军战士都在翘首以盼,因为大帅已经明确说了,蜀王登基之后最迟一个月,武锐军誓师出征!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福音呐,要知道武锐军第一批入伍的兵都快四年了! 每天承受繁重的训练目的是什么?不他么就是为了上战场! 可等了一年又一年,冯大帅对取天下似乎一点都不积极,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呐…… 现在有指望有盼头,要不是皇帝登基繁文缛节太多,武锐军的将士们恨不得今天就把蜀王摁在皇位上面…… 第170章 改元光统 崇祯十七年五月初五! 大明太祖皇帝十世孙蜀藩朱至澍于成都府蜀王府昭明殿即皇帝位! 改元光统! 同日大赦天下! 同日封定川王冯恺为川王,世袭罔替,赐‘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加九锡。 封川王冯恺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武锐军,整饬天下兵马! 赐王命旗牌、天子剑,拥先斩后奏之权! 同日宣布成立中枢权职衙门,设立秘书部、法务部、税务部、民政部、人事部、警务部、军务部、基建部、水利部、外交部、矿务部,各部由秘书部总领,首任秘书长由徐鹏担任,各部部长由秘书部部推任命,此引为常例。 同日,大明福藩朱由崧被江北四镇拥立,于南京即皇帝位,改元弘光! 至此,天有二日,国有两君! 同日,世事半月刊五月上刊发行,刊中报道了一个堪称石破天惊,足以震撼整个天下的惊天消息。 李自成追赃助饷,北京城内权贵豪族几乎无人幸免,这其中就包括平西伯吴三桂的父亲锦州总兵吴襄。 半月刊中对于吴三桂进行了长篇累牍的论述,比如吴三桂接到崇祯旨意率领关宁铁骑勤王,为何骑兵速度走的跟蜗牛一样,很显然,吴三桂虽然奉诏,但是并不打算和李自成硬撼,他是想保留实力,拥兵自重。 比如吴三桂在崇祯死了以后投降李自成,为何降而复叛? 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放屁,枭雄一般的人物会为了一个妓女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因为父亲被杀?很明显不是,因为吴三桂降而复叛之前他爹还没死,而且李自成为了招揽吴三桂还让吴襄写信给了儿子,然而吴三桂不为所动,这才让李自成动了杀心。 也就是说吴襄之死,作为儿子的吴三桂难辞其咎!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吴三桂回头夺下山海关的呢? 评论认为是因为追赃助饷! 追赃助饷彻底暴露了李自成部就算打下了北京也难掩流寇的本质,让吴三桂很清晰的看到,李自成绝对坐不了江山,就算李自成登上了帝位,这新朝也必然会在顺军的肆虐下比起崇祯朝还要糜烂。 简单点来说就是在吴三桂看来,李自成比起崇祯还没得救,典型是那种扶不上墙的烂泥! 如果投降这种烂泥,他又不是李自成的嫡系,届时必然会被李自成打发出去清剿天下不肯臣服的叛匪,甚至被分化剥夺军权都不是没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继续驻守边关,面对满万不可敌的满清兵锋。 有前因有后果,吴三桂最终选择折返山海关,原因就不难理解了,对于吴三桂这种人而言,所谓的民族、家国大义都是狗屁,自身的荣辱才是最重要的。 他退守山海关,可据李自成兵锋于关前,最不济也能投降满清,驱虎吞狼! 事实上吴三桂也是这么做的…… 对吴三桂不上套极其愤怒的李自成最终出兵十余万进攻山海关,独木难支的吴三桂毫不犹豫的便投靠了满清,引清兵入关,于一片石大败李自成,随后在山海关略做休整便直扑北京城! 三天前,也就是五月初二,多尔衮率军进入北京城,面对被李自成祸害的遍地狼藉的北京城,多尔衮直接下达了臭名昭着的…… 剃发令! 只不过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传到成都罢了。 不过,没有关系,冯恺等的就是剃发令! 因为士绅官员乃至百姓而言,其实对大明彻底失望,对大顺甚至是绝望的他们而言,换一个统治者未必不能接受,哪怕统治他们的是异族。 但是他们实在没办法接受剃发令和易服令。 这是文化礼教的严重冲突,是数典忘祖! 冯恺一直在等,因为万民要知道痛,只有痛了才能幡然醒悟。 经历了黑暗腐朽的大明,再经历残暴不仁的大顺,现在异族想要入主中原,连脚跟都没站稳,就想要奴役整个汉民族,这还不够痛? 时机到了…… 此时,蜀王继位称帝,该走的流程都得走上一遍,现如今已是到了告祭历代先祖的时候。 蜀王府族庙如今已经改名为太庙,太庙内香烟缭绕,九代蜀王的灵位排列其上,看上去庄重肃穆无比。 身为‘臣’,哪怕是把皇帝当成傀儡的天字第一号权臣,冯恺此时也只能按部就班的追随光统皇帝的脚步,逐步去完成每一步的继位程序。 然而此时冯恺的目光已然被太庙内的一只长条状锦盒给吸引住了,心里面忍不住咯噔一下,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故事。 等到光统帝进完香,随侍太监念完祭祖献文之后,一整天都没怎么开口的冯恺突然间说道:“这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 光统帝身躯一颤,似乎有些畏惧,目光在锦盒上快速一扫,旋即收回,这才期期艾艾道:“这锦盒放在庙里已经两百多年了从来就没打开过,据说是凉……凉国公的皮。” 冯恺抽了一口凉气,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可怜一代战功甚至能和冠军侯掰掰腕子的超级战将,最后竟然会落到这等下场。 其实也不能怪朱元璋心狠,要怪就只能怪太子朱标死的太早。 被朱元璋寄予厚望的太子朱标死了以后,大明帝国继承人问题彻底凸显而出。 按照朱元璋自己说的那句‘非嫡长不为君’的话,朱标死了以后,又嫡又长的是秦王朱樉,不过朱元璋似乎并不打算让儿子继位,那么就只能是孙子。 朱标的儿子当中嫡长子朱雄英八岁夭折,嫡次子朱允熥本该是最有机会成为皇太孙的,然而性子软弱不为朱元璋所喜,再加上太子妃早亡,朱标后立的太子妃吕氏生的原本是庶次子的朱允炆子凭母贵勉强成为嫡子,于是最终被立为皇太孙。 然而以蓝玉、常氏为首的淮西勋贵必然会支持早亡的太子妃常氏的儿子朱允熥,为了保证政权过渡平稳,也为了在自己死了以后,不会出现夺位血战,朱元璋最终痛下杀手…… 第171章 乌烟瘴气 “蓝玉一代战神,死的冤,可也不冤,要怪只能怪他,怪淮西勋贵的命不好,遇到了狠辣的洪武大帝。” 光统帝似乎也在追忆,当初蓝玉被杀了以后,太祖皇帝便让人将蓝玉人皮给剥了下来,然后送去各地展示,目的自然是震慑,其实和传首九边是一个道理。 只不过蓝玉的人皮到了成都以后就没继续传下去,因为初代蜀王朱椿王妃是蓝玉的女儿,朱椿和王妃感情甚好,也架不住哀求,便上书苦苦哀求将蓝玉人皮留在四川,最终朱元璋同意了,但是不允许下葬。 于是蓝玉人皮就被供奉在了蜀王族庙里面,迄今为止两百多年了。 那装人皮的木盒乃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否则估计早就该朽烂掉,也不至于如光统帝说的那样两百多年都未曾打开过。 只可惜张献忠打下成都,在退出成都的时候焚烧蜀王府,蓝玉人皮也终究在大火当中付之一炬…… “如今大王已继位为帝,大明法统内的皇帝已然消亡,再也没有谁能约束于陛下,咱敬重蓝将军乃是难得一见的帅才,落得如此结局委实让咱唏嘘不已啊。 既然陛下现在已经不惧,就将他下葬了,生而为人,终究是要入土为安呐。” “是,是,小王这就命人找个黄道吉日,将蓝将军分光大葬。” “您现在已经自称朕……” “啊,朕……朕知道了。” 冯恺也不继续纠缠,祭奠完祖宗就是祭天,天坛已经修好,无需多提。 很快一天过去,蜀王登基称帝,对于成都百姓而言委实算不上多大点事,成都最近的大事,其实也只有一个。 太多的流民涌入了成都…… 话说李自成北方称雄,而一直跟李自成不太对付,堪称天字第二号大反贼的张献忠自然也不会闲着。 话说张献忠大败宿敌左良玉,收编投降官兵新建新附营,兵威已然空前强盛,其地盘已经覆盖湖南全境、湖北北部以及两广部分地域,为了谋求战略纵深,也为了让大军拥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张献忠决定率部杀进四川,占领四川全境! 崇祯十七年正月,张献忠进兵四川进发很快攻克夔州,然后接连攻克梁山、忠州和涪州,击败总兵曹英,破佛图关,四川总兵秦良玉率兵来战,被农民军击败,随后张献忠拿下泸州。 川东,川南巨震! 不过此番张献忠进兵四川倒是比起以前收敛了许多,不似往年那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了…… 历史上说张献忠肆虐四川,把四川百姓杀的十室九空,纯粹就是满清为了掩盖自己的屠杀暴行故意栽赃给张献忠罢了。 不过毕竟是乱贼,和李自成一样哪怕建国称王称霸,这骨子里面依旧改变不了流寇的本质,这也是古往今来农民军的通病。 他们为了反抗压迫为了求生揭竿而起,可当他们站起来之后却又忘记了初衷,会情不自禁的去将深重的苦难继续加到百姓的头上,似乎这倒成了笼络军心团结将领的不二秘法。 这也是农民起义尽管是压倒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始终没有办法夺取江山的本质原因,因为流寇终究是贼,不从内部改变,就永远成为不了王道之师! 而冯恺的武锐军则恰好相反,武锐军蛰伏四年,这四年时间内可不光是训练,思想教育从来都没有放松过,每一位武锐军的兵说白了就是有信仰有追求的。 当然武锐军能有今日也很难复制,是冯恺的冒险一搏,是算准了就算朝廷根本腾不出手来料理他,甚至还会不遗余力的来拉拢他! 如果没有这个机会,那么冯恺注定也只能当流贼,什么训练,军事理念教育,不急不慢的发展军工这些都是扯淡,那个时候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官军的围剿下生存下去。 届时为了军心士气,或许冯恺也只能纵兵劫掠,因为造反的本质首先是生存,官军劫掠说白了也是为了生存,你想不劫掠就得有不劫的本钱,但是流寇哪来的本钱? 川西富庶,川东川南遭了兵灾,哪怕远远没有外界那般严重,可兵灾终究是兵灾,武锐军虽然没离开川西,但是冯恺在川西的所作所为,整个四川的百姓可都看在眼里,武锐军的政策在冯恺的刻意宣传下也早已经深入川民之心。 所以四川百姓翘首以盼,都在苦等武锐军收取整个四川,然而武锐军没等到,却等来了张献忠这头恶狼。 那些川南川东的豪绅大族知道冯恺在川西‘倒行逆施’,强夺大地主的土地分给小民,还要剥夺豪门的家奴和隐户,甚至还要杀上一批所谓的作恶多端的豪绅来给小民出气。 如果说他们不怕,那是假的,所以寻常小民翘首期盼,而他们则巴不得冯恺别来。 冯恺没来,张献忠来了,然后便是灭顶之灾…… 一个要地,一个要命…… 如果早知道,这些川地的豪族家主不知道会不会跑来成都,哭着喊着哀求冯恺早一日控制整个四川。 只可惜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现如今蜀王称帝续大明皇统,南京那边福王朱由崧也在江北几位军头的拥护下登上帝位,改元弘光! 满朝文臣也是无可奈何,面对手握重兵的各镇军头,文官…… 更何况现在可是乱世,乱世仰仗的就是军队,没有军队支持的朝廷就跟大海当中的一叶扁舟,没准什么时候就是浪打船翻的下场。 所以弘光朝的大臣们只能忍,不但要忍还得想方设法和军头结交,最不爽的当属史可法…… 没办法谁让史可法在皇位承续上面明确支持潞王,还数落福王的种种不堪,福王很显然不是个大肚的,鬼知道会不会玩秋后算账那一套。 可笑的是大明真的是没救了,弘光小朝廷面对遍地的乱贼还有入关的异族大军,此时想的竟然不是团结一心共御大敌,而是还在争权夺利,刚刚诞生的弘光朝,俨然是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第172章 盛世气象 李定国此刻正坐在定川王……现在已经是川王府的待客室内悠闲的喝着茶。 水是好水,茶是好茶,但是李定国却喝的没滋没味。 他昨天到的成都,恰好碰上蜀王称帝。 说实话,谁都没想到蜀王会称帝,毕竟蜀王的血脉实在是太远了,他称帝根本就得不到大明臣僚的认可。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成都如今说白了就是冯恺的天下,不是冯恺授意,蜀王能称帝?敢称帝? 但是李定国也不得不承认,冯恺走了一步好棋,蜀王血脉再远又如何,人家是明太祖的子孙,名义上就有继承大明皇位的法理依据,刘备的血脉跟刘邦离的更远,汉献帝难道就不称皇叔了?刘备就不能称帝了? 说白了就是个名义,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哪怕天底下人都知道蜀王是傀儡又如何?光统帝登基就给冯恺上王号,加九锡,九锡是啥?九锡基本上就代表篡位,加这玩意蜀王不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天底下的人,他这个皇帝只不过是当着玩的罢了。 但是名义……至少在如今天下未定,大明没有彻底消亡之际,这名义多少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用处。 只可惜所有反贼都能用这个名义,偏偏他义父用不了,因为他义父连老朱家祖坟都给掘了,还降而复叛,还杀大明藩王数人,义父要是扶个傀儡出来,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一世。 这一次来成都和上一次来的时候,这成都给李定国的观感相差不大,但似乎又差别极大。 成都的百姓忙忙碌碌,脸上大多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是一种不经意间流露而出,发自肺腑的情绪。 整座城安宁祥和,新的行政体系让冯恺治下所有政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完全就是一个正在焕发出勃勃生机的新兴王朝该有的盛世模样。 再看看义父,义父建立了大西国,然而大西国境内处处都是焦土,随处可见的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 这些难民流离失所,背井离乡,一路逃难,不知前路,难觅归途。 李定国年纪虽然不大,但是骨子里面的忧国忧民一直都有,他也看不惯义父的很多作为,认为这不是雄主该有的作为,但是没办法。 义父不仅仅对他有大恩,而且也是为了反抗暴政,想要推翻腐朽的明王朝揭竿而起,他对于这个世道是有大功的,只可惜被逼走歪了路…… 不知不觉间又押了一口茶,李定国感觉有些尿急,便欲起身解手,恰好,冯恺迈步而入。 李定国尿意顿退,起身拱手道:“定国拜见川王。” 冯恺大笑还礼道:“李兄与咱年纪相差仿佛,本是同龄人,有些虚头巴脑的话就无需多说了,大西王乃是为了推翻大明而起义,而咱现在可是大明的臣子,李兄拜见明朝之王,若是被大西王听了去,恐怕心中不喜。” 李定国知道冯恺这话里面公事公办的意思,而且冯恺和上次见他的态度迥然不同,这似乎是一种信号。 “冯帅。”李定国称呼立变道:“李某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来此乃是受义父之命来和冯帅结盟!” “结盟?” “不错,正是为了结盟,李自成杀入北京,逼死崇祯,但是大明还有南方,南京的群臣也必然会迎奉新主,这个时候远远还没到群雄逐鹿的时候,天下义军当同气连枝,先将大明连根拔起再说其它。” 冯恺大笑道:“看来李兄这消息还是有些迟缓呐。” 李定国眉头一皱,有些不明白冯恺话里的意思,难不成这天下又有大事发生,要知道冯恺窝在川西,而大西军主力如今在川南,就算是消息,那么也该是他们先知道才对。 “李自成入北京屁股还没坐稳就开始追赃助饷,这消息大西王可知?” 李定国点头道:“杀入北京乃是永昌帝巨大的胜利,此时最重要的便是稳定人心,恢复生产,然而李自成这般作为,无异议自绝于天下,可谓是愚蠢至极。” 冯恺呵呵道:“那吴三桂降而复叛,率军去了山海关,李自成招降未果,最终亲率十几万大军进兵山海关的消息,大西王可知?” 李定国目瞪口呆,惊悚道:“冯帅此言当真?” 冯恺继续道:“李自成与吴三桂在山海关鏖战,屡败吴三桂,吴三桂见山海关难守,最终投降关外满清,并因清军入关大败李自成于一片石的消息,大西王想必也不知道了?” 李定国已经被震撼的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可很快李定国便是身躯一震惊悚道:“敢问冯帅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十天前。” “十天前……”李定国喃喃念道,十天前的事,而成都离山海关足有四千里,十天就能把消息送来成都,李定国不由的开始重新审视冯恺手中掌握的力量。 冯恺似乎也知道可能说漏嘴了,不免有些尴尬。 “吴三桂祸国啊!”李定国突然间一声悲呼道:“满清贼军隔着关山险阻,就算能翻山越岭杀到内地,也只敢饱掠一番便要撤走,否则一旦深陷其中,再被切断补给退路,恐有全军覆灭之祸,是以这些年来,满清攻宁锦防线,夺松山战山海关,为的就是能打通归途。 在归途不通的前提下,满清数次入境,最多也就只敢深入山东罢了。 然而吴三桂这狗贼竟然敢投靠异族,引异族兵锋入关,难道这狗贼忘了三百年前汉家天下是如何被蒙元蹂躏,百姓是如何被当成猪狗的吗?此贼,当凌迟!” 冯恺微笑,终究是个有见识的,比武锐军中的不少参赞都要强的多,只可惜也不知道能否为自己所用。 “满清虎视眈眈,想要窃夺华夏社稷神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一个新兴的王朝,军力正处于巅峰时期,八旗精锐,蒙古铁骑,还有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掌握的火器营,如今又有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说句实在话,如今的满清已经具备的夺取天下的资本!” 第173章 结盟 李定国对于冯恺的话无比赞同,甚至于他对于局势的判断更加悲观。 在李定国看来,十几年间席卷天下的农民军被官军几乎是追着打,也就是到了崇祯十五年之后情况才略有好转,也就是说论战斗力,农民军和官军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而清剿农民军的官军诸如左良玉、贺人龙之流虽然兵多将广,可实际上不过是兵匪罢了。 大明真正的强兵在边疆,边疆强兵在各级将领的家丁或者亲军,比如吴三桂掌握的关宁铁骑。 这十几年间边疆战事不断,边军更是在战斗中淬炼,早已经和承平时代的边军不能一概而论,然而即便如此又如何? 守住宁锦防线,把老酋炸成重伤的袁崇焕在野战当中也不敢和清军争锋,黄台吉都杀到北京城下了,都不和敌军正面交锋乃至决一死战。 或许也不是不敢,而是袁崇焕太清楚明军和清军之间的战力差距,知道一旦决战,或许明军赖以镇守辽东的边军精锐便会元气大伤。 所以只能游战,只能倚仗坚固城防再寻找破敌良机。 还有就是洪承畴,率十几万边军精锐,最终松山一战,土崩瓦解! 也就是说论战斗力,清军远胜大明边军,而边军远胜内地平乱军,而平乱军的战斗力又比农民军更强! 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兵败如山倒,其实根本不难理解。 现在讨论吴三桂是单纯为了自保也好,还是卖祖求荣都已经没有意义,现在的问题是清兵入关了,如果清国真的打算窃夺华夏,那么对于天下而言或许面临的将会是天塌地陷般的灾祸! 深吸一口气,李定国无比凝重道:“既然冯帅也意识到清兵入关的威胁,在下觉得,天下义军更应该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大敌,让华夏万民免受异族荼毒!” “这是自然,这天下谁主,咱还真不关心,但是满清肯定不行,武锐军就算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与满清势不两立,此乃民族大义!” 李定国肃然起敬道:“冯帅有此家国之念,在下佩服之至!那么敢问冯帅下一步……” 冯恺呵呵笑道:“其实在这乱世之中,拥有一支强军,护一方水土,冯某余愿足矣,即便日后江山一统,咱也是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态,但是现在不行了,满清入关,汉人大难在即,身为汉家子民若是还想要偏安一隅,恐怕满清都不会答应,既如此,咱自会提兵出川和清军一决雌雄。” 李定国大喜道:“武锐军,当世虎贲也,有冯帅出川,清军就算是虎狼,也必然是那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吹捧的话就无需多说了,咱们还是谈点实际的。”冯恺话风一转道:“大西王让李将军此来的用意是结盟灭亡明廷残余势力,但是咱不管怎么说,至少名义上还是大明的川王,遵奉的也是光统帝的正统,因此联合伐明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 另外咱现在是川王,不是川西王,即便没有实际控制川西以外的四川地盘,可四川也名义上受咱保护的,现在大西王毫无顾忌挺近四川,四个多月间在川东,川南烧杀抢掠,以至生灵涂炭,良田化为焦土。 咱倒是想问问,大西王想干啥,难道拥有湖南湖北加两广之地还不够,非得要染指四川,他!可曾将本帅放在眼里!” 李定国无言以对,其实义父突入四川之时,他也劝告过,奈何义父麾下文臣武将根本不觉得武锐军是威胁,在他们看来,武锐军拥兵十万,可都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的新兵,能有几分战斗力。 就算有,又岂能和大西军老营精锐相提并论! 这种言论在大西军阵营当中甚嚣尘上,甚至于他大哥张可望都信誓旦旦的说过给他两万雄兵就能平了武锐军夺取成都,杀了蜀王的话。 义父虽然对他信任,可毕竟没有如他一样亲身感受过武锐军,再加上征战天下十四载,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所以…… 于是义父听从了建议,这建议就是派兵入川,先打下一两个州县试探一下冯恺的反应,如果冯恺出兵正好可以衡量一下武锐军的实力,如果冯恺继续当鹌鹑,那就是个屁,最多把川西留给冯恺,其余的按照定好的战略继续。 就算李定国也无法反驳这样的建议,而且在他看来,一旦大西军杀进四川,冯恺是必然会出兵的,届时义父乃至大西军的将领自然会清醒的认识到武锐军是何等强悍! 但是李定国做梦也没想到大西军从川东杀到川南,眼看着就要攻打重镇重庆了,冯恺竟然还是毫无反应。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定国从来不觉得冯恺缺乏战略眼光和远见,那么大西军在川西外面攻城掠地,冯恺为何毫无反应? 所以他来了,不来不行,现在大西军中已经开始叫嚣要对成都用兵了…… 此来不是宣战而是结盟,但是李定国怎么也没想到冯恺竟然会以这么扯淡的理由拒绝,而且还义正辞严的质问,而这质问偏偏他自己还觉得理亏…… “冯帅。”李定国长叹一声道:“大西军入川,李某就曾极力反对,然而李某一人之言如何能堵众人之口,只是李某也确实想不通,当大西军入川之际,冯帅为何不派兵阻止或者让人前来交涉……” 冯恺冷笑……他岂会阻止! 四川在这个乱世当中终究还是太安逸了,哪怕川东经历过一阵的混战,但是张献忠终究没能挡住杨嗣昌的围剿逃之夭夭了。 所以对这乱世,四川的豪绅世家没有切身之痛,他就是要看到这些豪族在乱兵之下凄厉哀嚎,从而让整个四川乃至天下豪族知道,他才是救世主! 至于代价,他能承受! 身为枭雄,如果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那还打屁的天下! 冯恺甚至曾经想过等满清杀到南京,把南边都祸害一遍之后再考虑出川,无非就是多等一年的时间罢了,可终究还是不忍。 因为扬州十日,因为江阴血战…… 第174章 惊天杀气 “本帅自有本帅的盘算,武锐军没有阻止大西军侵蚀四川,自然是有原因,不过此事再提已无益,但是现在……大西王必须立刻退出四川全境。” 李定国心里面顿时咯噔一下。 “咱是光统帝亲封的川王,那么就有守御川土之责,大西王连招呼都没一声就无故对四川动兵,这分明是不将本帅不将十万武锐军虎狼放在眼里,但是本帅既往不咎。 但是大西军必须退出去,至于大西王后面对何地用兵咱不问,想要合作攻灭李自成或者入关清军,本帅也同意,这是底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李定国叹息道:“这只怕很难。” 冯恺冷笑道:“恐怕在李将军看来这不是很难,而是根本不可能,不过这世道很多交情是打出来的,大西王不将本帅看在眼里,那就真刀真枪战上一场便是。” 李定国沉默,起身一声长叹道:“既如此,李某回去当如实向义父回报,若义父决议一战,他日沙场兵戎相见……” “可分胜败,不决生死!” 李定国一怔,苦笑拱手道:“也罢,那李某就在此先谢过冯帅手下留情了。”说完径直离去。 一直未曾开口的徐老五肃声道:“二哥打算对张献忠用兵?” 冯恺冷哼,这也怪他自己,在他印象当中,张献忠破成都的时候是崇祯十七年的下半年,具体时间记的不太清楚,可惜他算差了…… 他么的入川到成都还有上千里地呢…… 难不成张献忠是飞来的成都…… 当冯恺得知张献忠入川的消息之后本打算立即提兵击之,但是后来想想算了,让其将川东川南的豪绅祸害一遍,不算是坏事。 “崇祯殉国,满清入关,天下因之而震,李自成大败,北京被清狗所占,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清军就会横扫天下,夺取华夏社稷正统,值此民族危难之际,咱岂能继续窝在这成都,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汉民惨遭异族屠戮! 四川乃是咱们大军的根基之地,绝对不容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张献忠杀入四川,既然不将本帅放在眼里,那咱还和他客气什么? 不将其打疼,老贼必然时时刻刻惦念成都乃至整个川西,因此没得说,走,前去大营,击鼓聚兵!” “属下遵命!” 战鼓震天,响彻整座大营,鼓毕,十万虎贲之师已然齐聚校场,肃杀之气直冲苍穹! “将士们!”校台之上,冯恺一身戎装,对着喇叭大声喝道:“练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最早入营的已经超过四年,咱知道众将士等待的是什么?你们渴望战场,想要在战场之上建功立业,搏他一个出身,现在本帅给你们机会! 这天下已经乱了十几二十年,无数的百姓成为路边的枯骨,成为野狗撕咬的腹中食,你们没有亲身经历过,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惨烈。 咱可以告诉你们,陕西、河南已是赤地千里人相食,十室九空都不足以形容,湖南、湖北、山西民乱层出不穷,秩序崩毁,宛如人间地狱,就连相对平静的南方都被民军侵入,以至生灵涂炭。 如今更有惊天消息传至,平西伯吴三桂坐视北京陷落,终至帝君蒙难,此贼先降李自成,后降满清,大开关门引清军入关! 满清是什么?是亡华夏之心不死的异族,这些年从老酋努尔哈赤到黄台吉再到如今主持大局的多尔衮,都是狼子野心的一代枭雄。 这群贼酋十几年前数次突入内地,抢掠财物,掳掠人口,数百万汉民因之罹难,无数民户因之灭门,咱们汉人兄弟姐妹惨遭杀戮、奸淫,蹂躏,践踏,华夏大地在异族兵锋下哀嚎,仿若人间炼狱。 现在他们入关了,还想如三百年前蒙元肆虐华夏那样统治奴役万万华夏子民,本帅问众将士,你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十万将士同声嘶吼,整个西郊因之震颤,乃至成都城内但闻声者亦无不震撼。 “本帅立足于成都,原本只想守一方水土,不让川外之乱祸及四川,乱世之年,唯愿足矣,然而现在不行了。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满清入关,本帅岂能坐视大好河山沦入异族之手,更何况,大西王张献忠此时已率大军入川,夺取川东,攻占泸州,此时已然进兵重庆,兵锋直指成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张献忠老贼不将本帅放在眼里,悍然犯我四川,更不将咱们十万武锐军弟兄放在眼里,咱再问你们,当如何?” “杀!杀!杀!” 穿金裂云般的喊杀生彻底震颤了成都城,武锐军以前这样的威势也不是没有,但是从来没有过一次蕴含着这般惊人的杀气。 但凡听到这杀字的百姓都知道,武锐军恐怕要出川了! “本帅当提三尺剑与众将士一起酣战于沙场,将所有敢于挡在咱们武锐军前行路上的敌军全部剿杀。” “杀!杀!杀!” “本帅现在宣布,三日后,全军拔营,出征!” “杀!杀!杀!” 冯恺脸上挂起淡然的笑意,出征前嘛,总得动员动员,和鼓舞士气没有毛线关系。 武锐军十万将士都快憋疯了,士气高涨的恐怕半空中的阴云都能被冲散了去,还要鼓舞? 恐怕他在不出征,全军将士都能憋疯…… 冯恺看着山呼海啸,狂声嘶吼的全军将士,目光微凝。 一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装备精良的惊人之师,一群嗷嗷叫着想要冲向沙场,将所有敌人尽数撕碎的虎狼之兵! 冯恺相信,当他们投入到战场之上,很快就会成为所有敌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李自成、张献忠、南明官军,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罢了,至于满清…… 这个在历史上统治华夏近三百年,让华夏落后蒙昧了几个世纪,最终还让汉家背负百年屈辱的通古斯野猪皮民族,冯恺会在这一世让他们偿还所有的罪孽! 第175章 万民沸腾 “冯恺要本王退出四川,将已经占领的州府全部还给他?否则就要对本王用兵?” 张献忠话音落地,顿时引的满堂大笑。 唯有李定国一脸的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张献忠脸上也挂着淡笑,他征战十余年,曾经大败过也曾大胜过,无数的反王倒在他的前面,而他依旧活着,崇祯都死了,他还活着。 李自成杀入北京,北方数省被其囊括,他本来打算夺取湖南、湖北、四川乃至整个南方和李自成分庭抗礼,最不济也能裂土称帝,可没想到李自成竟然那么不成器,玩一出追赃助饷,生生逼的吴三桂降而复叛,损失了数千精锐骑兵不说,还在山海关被满清迎头痛击,以至于溃不成军。 真是个目光短浅的废物啊。 这样的废物都不配为他的对手,这天下也注定是他张献忠的,他将灭亡南明,痛击李自成,驱逐清狗,建立一代盛世王朝,成为开国帝君! 然而没想到昔日麾下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兵竟然会在川西混的风生水起,竟然能硬生生拉起一支大军。 如今这小卒子更是拥兵自重,趁着崇祯皇帝死了,硬生生将蜀王那个傀儡给扶上了皇位,还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真是下的一手好旗呐。 这些本和他没甚大关系,毕竟明廷未灭,如今家里又闯进清国这条恶狗,不管怎么说,也该先亡了大明再灭了满清,之后才是群雄逐鹿嘛。 而在这之前,天下反王难道不该同气连枝,共抗外敌? 现在自己曾经的部下竟然要对他用兵,当真是有些好笑。 “二弟,看来二弟去了两趟成都,竟被冯恺吓破了胆子。”张可望冷笑道:“冯恺小儿潜入成都,侥幸挟持蜀王,这魄力倒是有可取之处,可他占据成都四年之久,却只控制住了巴掌大的川西,那武锐军虽有十万之众,可也就是一群只敢躲在军营里面喊打喊杀的菜鸡罢了。” 张能奇笑道:“大哥说的是,天下纷乱,群雄并起,当世枭雄,谁不是身经百战,血染征袍,冯恺就算要练兵,练个一年难道还不够,就算不够练上两年总够了,哪里有练兵练上四年,却一直不上战场的道理。” 张文秀附和道:“不假,真正的精锐之兵,谁不是历经血战,连战火都没经受过的军队也敢称虎狼之师?冯恺窝在川西,美其名曰是蛰伏,可说到底只是没有和天下群雄争胜的信心罢了,他怯战!” 李定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义父最器重的乃是大哥孙可望,大哥这么认定,义父…… 罢了,罢了,义父不栽个跟头,如何会知道痛,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冯恺念在天下反王当同心协力的份上,不要下手太狠。 “义父,事不宜迟,我军当立即进攻川北重镇重庆,拿下重庆就等于是遏住了成都咽喉,届时冯恺若是听话,乖乖附从于义父,来日义父夺取天下,还能给他封个公爵侯爵,若是……诛之!” 张献忠颔首道:“瑞王朱常浩从汉中跑到重庆,溜的跟兔子似的,本王当攻灭重庆,活着朱常浩,将其凌迟!传本王军令,明日辰时,大军拔营,直扑重庆!” “喏!” 张献忠率数万大军杀奔重庆,而此时的成都已然陷入狂热的海洋。 无数的百姓走上街头奔走相告,酒楼茶馆里面到处都是在热议武锐军即将出兵的消息。 可以说,希望冯恺出兵的远远不仅仅只有武锐军的将士! 官场、士绅、豪门乃至万千百姓等在翘首期盼冯恺出兵,可以说等的花都快谢了…… 将士们祈盼是为了建功立功,是为了获取足够的战功来封妻荫子。 官员们祈盼原因很多,比如冯恺的地盘越多越大,那么他们升迁的机会就越大,既然当官,谁会嫌自己官大不是? 另外就是成都乃至川西都在冯恺的眼皮子底下,稍微行差踏错没准就会罢官免职,他们连官官相护的机会都没有…… 冯恺要是率兵出川了,那么为了维持大后方的稳固,对于一些事想必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的日子自然也就会好过太多。 至于士绅豪门……那就更不用说了,被冯恺剥夺了土地,他们认栽,毕竟胳膊拗不过大腿,和冯恺这等反贼讲道理,那是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但是越是大族他们越怕啊,他们一怕冯恺哪天缺银子,随便找个由头把他们家给抄了,二怕已经杀到鼻子底下的张献忠会挺进成都,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冯恺能胜,成都周边也会被战火覆盖,这对于现在以商业为立身之本的大族而言肯定不愿意承受。 武锐军要打就离远一点打,把川外打成烂泥,他们都不会关注。 至于百姓……那原因则更加简单,因为分地啊。 冯恺重订户籍承诺分地,为此剥夺了不知道多少地主的土地,田也确实分了…… 但是川西没遭受战乱,人口就不会受损,再加上外面乱世,数不清的流民涌入了川西,进而办理了川籍,因为只有拥有户籍证明才能领到官府的赈济粮,才能被安排入住专门设立的流民区。 然而四川山多地少啊,有限的土地无限的人口,那肯定是不够分,于是大多数入籍百姓领到的土地都不足额,还有入境的流民根本没有土地可分。 想要拥有足够的土地分配,那么就需要冯帅拥有更多的地盘,川西没有,现在川东川南都被张献忠祸害了个遍,无数地主豪绅惨死灭门,那这些土地…… 就算还不够,川外呢? 川外乱了十几年,是真正的赤地千里,土地多到无尽,到时候冯帅拿下这些地盘还怕没土地可分? 笑话…… 所以现在川西百姓翘首以盼,就差没集体跑到川王府外面去请愿了…… 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冯帅终于肯出兵,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心里面感激张献忠呢。 话说要不是这老贼杀进四川,鬼知道冯大帅还要在川西窝多久…… 第176章 拿下 崇祯十七年五月,张献忠破泸州随后率主力进军重庆,同月,武锐军誓师出征! 留下两千兵马分驻川西各州府作为武警训练督导,再留下三千兵马驻守成都,同时征兵五千集训于西郊大营。 对于冯恺而言,这个天下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挡得住武锐军的征伐,就算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女真八旗主力也不行,但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武锐军征讨路上拿下的州府必须要有兵驻守,各县也需要有武警部队驻扎维持治安和城防,天底下那么多的州府,数不清的县城,区区十万武锐军分撒下去,连分都不够分的。 所以只能以守代训,比如拿下一座县城留下三十五个战士,拿下一州留个两百,夺取一府留下五百。 这些留下来的兵将会成为武警和城防骨干,他们要负责就地征兵充实城防力量,需要按照各地潜伏细作给出来的名单惩治豪绅,同时还要负责监督入籍分田,乃至秩序重建,比如各个官府的设立。 冯恺自然不可能杀到一个地方就留下来慢吞吞的巩固一地,没有那个时间,需知道战场瞬息万变,战机更是稍纵即逝,有时候错过或许要付出数倍的努力才能找的回来。 之所以在成都留下三千兵马,这他么就是废话,成都可是基本盘,大后方,什么地方丢了,成都都不能丢啊,这城里有光统帝,有王妃、侧妃,世子,还有那么多将领家属,这要是丢了,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近十万大军,一眼望不到头的辎重车辆,浩浩荡荡,扬起漫天烟尘的骑军开出西郊大营,离开成都朝遂宁挺进。 “报!”大军距离遂宁还有不到五十里,通信兵火速来报:“遂宁知州章谷山献城以迎王师。”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冯恺冷笑。 他为何要把蜀王扶上皇位? 因为蜀王尽管是远支,但再远也是朱元璋的子孙,蜀王继位尽管不那么名正言顺,但是有武锐军力挺,谁敢说个不字! 这其实就是一个台阶罢了,想想看,如果冯恺把蜀王扔在一边,自己扯旗造反,那么过州过府,这些地域里面的官员会如何抉择? 开城投降就是贰臣,不开城就是抗拒王师,现在蜀王称帝了,就算明知道是傀儡又如何? 至少奉的还是大明的正统! 以后光统帝要是禅让帝位给冯恺,那也是皇帝的事,他们可没做贰臣,那么大节就不会有亏。 所以当蜀王称帝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四川各地府州县纷纷上表祝贺,实际上奉表是假,无非就是对冯恺称臣罢了。 这其中就包括已经沦陷的泸州和正在被张献忠攻打的重庆,然而离成都最近的遂宁却没声音没图像,也真是日了狗了…… 如今大军开拨,最迟明天就能兵抵遂宁城下,那遂宁知州章谷山才想起来投降? 这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是什么? 很显然,章谷山是怕了,成都迟迟不出兵,张献忠却拿下了泸州,谁知道张老贼下一步是打遂宁兵逼成都还是先去打重庆,遏住成都咽喉。 总之章谷山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张献忠先来他投降大西,冯恺来他就投奔光统帝。 次日,武锐军抵达遂宁西城,知州章谷山率全州官员出城。 “大王姗姗来迟,下官翘首以盼,当真是望眼欲穿呐。”章谷山话音恳切,那叫一个真情流露,倒也算是心里话,要知道这半个月来那真叫一个提心吊胆,张老贼凶残,遂宁要是落入贼手…… 相比而言,章谷山自然更愿意冯恺占据遂宁,不管怎么说,冯恺最多要地,不至于青红皂白就大杀四方啊,更何况要地和他有什么关系? “遂宁与成都近在迟只,陛下新政章知州可有耳闻?” “有,有!”章谷山忙不迭点头道:“几日前下官就安排人手一户一户核查定籍,并且按照陛下的官衙设置重新调整了州治行政官署,也派人去告知那些豪绅地主,宣扬陛下的土地新政,劝说他们将名下土地捐纳出来……” 冯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潜伏在遂宁城里的密谍传回来的消息中称知州章谷山也贪,可不算大贪,但是在遂宁数年时间,也是毫无作为,说白了就是个拿钱还不想办事的庸碌之官。 冯恺最恨的就是这种尸位素餐,碌碌无为的官,这种官在他眼里比他娘的贪官还他娘可恨。 现在看来这家伙倒是个果断的,或许一直都在关注成都,甚至分析过他的性子,于是…… “很好,很不错。”冯恺夸奖了一句道:“本来打算到了遂宁就将你就地免职,如今看来你倒还算有些能力,记住本王的话,本王不喜欢只会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官,官员治理地方政务,其不作为和不想作为,不能为,这三者之间是不同的概念。 如果仅仅只是不能为,那么就只能说明本事有限,或者说是放错了位置,这一类的官可选用亦可不用,而不作为则是怠政,是典型的庸碌之官,这样的官员当早逐之,而章知州原本就属于这一类。 而不想作为之官必然不是好官,十有八九还是贪官赃官,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徇私枉法,可以欺上瞒下,这样的官,本王预见,绝不姑息!来人,将遂宁通判闻公良拿下。” 通判闻公良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求饶,便被几名战士摁倒在地。 “冤枉啊,下官冤枉。”求生的本能让闻公良大声呼喊,眼中的惊惶却是一目了然。 “冤枉?”冯恺冷笑道:“崇祯十六年八月,遂宁士绅茅谈风之子强抢民女并殴杀那女子双亲及其弟,其亲族投告于通判衙门,而你收授茅谈风五千两银子贿赂,非但不秉公执法,反倒将举告之民栽赃索拿下狱,数日之后将其人酷虐死于狱中,这案子想必你不会忘了,崇祯十五年九月……” 第177章 兵进山城 闻公良脸上灰败一片,冯恺一桩桩一件件将他这两三年间犯下的罪孽数了一遍,证据确凿不确凿无所谓,因为他很清楚,只要冯恺让他死,他就活不到明天。 “绑起来,遂宁公审!” 闻公良彻底尿了,公审! 成都公审何其惨烈,他光是听了一遍就浑身发颤,但凡被公审的最后的下场都堪称惨不忍睹。 冯恺竟然要公审他,他会是什么下场。 这时候硬气屁用没有,闻公良一边大声求饶,一边后悔,半个月前,这遂宁城里的大户就已经纷纷出逃,尤其是作奸犯科的豪绅更是逃的一个不剩。 豪绅之所以要逃,其实原因很简单,张献忠那老贼都杀到眼皮子底下了,不逃?难道等着被张老贼抄家灭族? 就算张老贼没杀来遂宁,可成都那边的冯恺呢? 这年头从来都不缺聪明人,他们知道武锐军的政策,更知道冯恺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地方上作恶多端的土豪劣绅,不跑快一点基本上就是等死。 所以一个个溜的比兔子还快,逃的快的,三个月前就已经举族迁徙了…… 这些狗贼要逃,冯恺一时半会还真鞭长莫及,但是跑的了和尚可跑不了庙,别以为逃到了其它地方改头换面甚至隐姓埋名就能躲得过去,冯恺手中的鉴查院专门盯着那些举族迁徙的富商大户,一旦核实…… 那就等武锐军入城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样的道理身为读书人岂能不懂。”冯恺冷笑看着闻公良道:“你懂,但是你和这天底下大多数的贪官污吏一样,管不住心底的贪,贪久了贪多了也就习惯了,于是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为了贪渎可以枉顾律法,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啊,不是没有报应,是报应来的太晚,拉下去。” 章谷山轻颤道:“大王,下……下官有罪,那茅谈风两个月前便举族离开遂宁,家中土地能变卖的全卖了,无人问津的也全都弃之不顾,茅家在如今遂宁已无一人。” 冯恺冷哼道:“遂宁城里作奸犯科乃至罪大恶极的可不止茅家,就算全逃了也无所谓,左右多活几天罢了,按照本王的规矩,如果不逃,最多死个家主和大恶之奴,其余族人充作军奴罢了可逃了……一旦逃了,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要被捉住,首犯凌迟,其余皆斩!” 章谷山打了一个冷颤。 这次出征,随行的读书人多达两千余,这些读书人都是在公务员考试当中落选,然后进入冯恺特别开设的公务学堂当中进修了好几个月的。 让这些读书人进修的目的就是为了撒满天下。 如遂宁这样的州城,毕竟离成都比较近,所以对冯恺颁行的政策都很熟悉,就好像这章谷山一样,即便没有熟悉川西吏治的读书人从旁协助,也能将事情办理妥当,但是川外呢? 所以他把这些进修好了的读书人带在身边,为的就是将他们安排在各州各府,建立起全新的具备成都特色的行政体系,并且完善公务考试,选出合适的底层吏员。 原本的胥吏若是有能力可以适当保留,若是能力不足或者干脆就是蛀虫的,自然全部开革! 章谷山在遂宁做的不错,可毕竟没有参加过系统的公务学习,自然也就无法真正领会新的政治体系当中蕴含的精髓理念,于是冯恺还是留下两人协助,毕竟遂宁没有兵乱,体系还算完整,整饬起来必然也会多费一点手脚。 料理完遂宁之事,冯恺连进城的兴趣都没有,大军直接开拨,朝重庆进发。 四川地势复杂,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在这样的地势上行军,就算武锐军再强,可一旦中伏,那结果也必然是灾难性的。 对于冯恺而言,急功近利最不可取,稳扎稳打,平推一切敌才是最正确的战略规划。 重庆又叫山城,乃是依山而建的雄城,出了名的易守难攻,附属于重庆的钓鱼城在南宋时候更是阻挡蒙元大军长达数十载,南宋亡了,钓鱼城依旧不动如山,期间甚至还干死了蒙古大汗蒙哥,让整个蒙古形势发生根本性逆转,间接替大宋延续了至少十年以上的寿命。 但是明末不是宋末,宋末面对的是想要奴役华夏万民的异族,天下汉人视死如归也要和异族血战到底,这和满清入主华夏之后,抗清起义几乎绵延贯穿了有清一朝一样,至于清初那段时间,为了抗清,更是涌现出一大批的豪杰志士。 但是现在……重庆面对的不是满清异族,而是祸乱天下长达十四载,如今建立大西国的枭雄张献忠。 明廷腐朽,社稷飘摇,官场、民心早已不稳,甚至不少人都盼着改朝换代了……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明朝将士能有什么必死之战的决心,更何况大明将领倚仗的都是家丁亲军,寻常兵丁的死活哪里会被放在心上。 将无战心,兵无斗志,就是此刻重庆守军最真实的写照。 但是就算士气再低落也必须要战…… 因为此刻重庆城中,瑞王朱常浩、新任巡抚陈士奇、兵备使陈纁等大佬都在。 这些大佬为何会跑来重庆而不去成都? 这他么就是废话,成都现在可是龙潭虎穴,掌控成都的乃是逆贼冯恺,这家伙连蜀王都敢挟持,都能当成傀儡,他眼里会有瑞王,会有巡抚? 上一任巡抚龙文光咋死的…… 相比之下,重庆拥有数千驻守‘精兵’,再加上城池傍山,地势奇骏,乃绝佳防守之地,他们不选重庆还能选哪? 此时重庆知府王行俭面色沉凝的看着城下云集而至于大西贼军,身躯忍不住微微轻颤。 重庆此刻俨然已成孤城,川东、川南大半沦陷,川西又把持在冯恺手里,当真是四面皆敌,重庆固然易守难攻,可不要忘了,难攻也难退,他们现在等于活生生被困死其内,张献忠如果对重庆只围不攻,最多一年半载,重庆便要绝粮! 第178章 临了一死报君王 “兵备大人可有退敌之策?”王行俭问道。 重庆驻防军指挥使梁素明在兵备使陈纁抵达之后便被褫夺了兵权,如今城防重任自然也就落在了陈纁肩上。 “本官十日前便派人去成都求援,如今张老贼已兵临城下,成都却依旧没有回应……”陈纁叹道:“以重庆的防御力量,本官有信心挡住贼军三个月,可要是三个月依旧无援,只怕军心士气会跌落谷底,届时,重庆必破。” 王行俭沉默,都知道成都冯恺乃是反贼,拥立蜀王为帝更只是权宜之计,但是没有办法,毕竟挂的依旧是大明的旗号,如今重庆大军压境,他们唯一的指望也就只有武锐军了。 但是冯恺能否出兵?答案是未知…… 要知道张献忠老贼突入四川已经五个多月,五个多月间连下数十州县,若非被暴雨阻行三月,此刻只怕早已经夺取除了川西以外的所有四川地盘了。 冯恺先号定川王,后又被封川王,不管是从名声考量还是从战略角度出发,他都没有坐视张献忠在四川攻城略地的道理,然后事实就是这么的诡异,冯恺似乎对张献忠进兵四川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眼看着拿下重庆,张献忠部进可攻成都,退可遏咽喉,却依旧毫无动作,难不成真的只想窝在川西,当一个土霸王? “兵备大人觉得冯恺是否会出兵?” 陈纁眉头微皱道:“没有道理不出兵,除非他与张献忠之间早就定下盟约,而且似乎也唯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的通冯恺为何对张献忠入川不闻不问。” 王行俭脸色煞白道:“如此……为之奈何?难不成我等官员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老贼破城,让重庆府陷入战火,沦为人间地狱?” “做好本份,死战而已。” 此刻城下驶来一骑,那小将全身精甲,背负硬弓,到了近前却是二话不说从箭篓里取出一支破甲铁箭。 一箭呼啸,直接钉在重庆门楼之上。 陈纁冷哼,命人将箭取来冷哼道:“传言这张定国乃是张老贼麾下最具谋略的战将,却没想到还是一员勇将!” 王行俭叹道:“大明也是人才济济,然而先帝寡义,哎……不说也罢,这箭书上写了什么?” 陈纁冷笑取下箭书略微扫了一眼便递给王行俭道:“威胁之言罢了,张老贼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内让瑞王开城自缚请降,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若是不降,来日城破,举城皆焚。” 重庆府瑞王临时行辕。 “诸位难道就没有破敌之策?”瑞王朱常浩脸色尽是愁云惨雾。 殿中无人应答,这反应让瑞王更加绝望,当初他好不容易从汉中逃离来到这重庆,本来以为重庆易守难攻,贼军多半会知难而退,谁能想到张献忠就跟狗皮膏药一般粘上了他,大有不杀他就绝不罢休的架势。 狗贼张献忠,你掘了老朱家祖陵,本王又没挖你家祖坟,你他娘和本王过不去做甚! 朱常洛悲愤至极,可只要一想到那些落在反贼手里的藩王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只能强打起精神道:“贼兵临城,诸位皆为国朝栋梁,若无退敌良策,难道要坐视重庆万民死于战火?” 巡抚陈士奇叹息道:“重庆易守难攻是我们唯一的优势,但是张献忠老贼挟攻城略地之威而来,有必下重庆之决心,士气高涨,极难抵御,除非我军能坚守两三个月,让老贼在城下损兵折将,如此方能迫使老贼受不起战损而退兵。” “这不是废话。”瑞王不悦道:“如今重庆守军不过数千,大多还是老弱残兵,悍勇之士仅仅只有数百上千,如何能挡住老贼凶猛扑城。” “为今之计,只能强制全城精壮上城御敌,或可阻敌于城下。” 陈士奇这话说的毫无底气,城池防守战,一旦面临兵力不足之时,临时征募精壮守城乃是常态,然而在汉中…… 敌围汉中,城中缺兵就曾征发精壮上城御敌,最后呢?敌军攻城,那些精壮未投一块巨石,未推一根滚木便逃之夭夭,敌军顺势上城,汉中弹指被破。 说到底就是军民毫无同仇敌忾之心,甚至……甚至巴不得贼军能够夺取城池。 之所以如此,全然是因为大明已丧尽民心,万民苦明之苛政久矣,没准巴不得改朝换代呢,想要这些对朝廷绝望的百姓为城死战,委实太难了。 在重庆召集精壮守城,若是重演汉中故事,这一次他们连逃都没地方逃。 “此计不妥。”瑞王艰难的吐出四个字道:“依靠守军和城防,重庆或许还能抵挡一段时日,可要是招募精壮,没准张贼第一次攻城,此城便破。” “那就唯有坚守待援了。”陈士奇这话说的更无底气。 绝望的情绪在大殿中蔓延,对于在场的不少官员而言,城破之日便是殉国之时,这没什么好说的,让他们向张献忠这样的泥腿子屈膝投降,那还不如死了痛快。 ‘平日袖手谈心性,临了一死报君王’,这本身就是诸多儒家大臣的心态,觉得只要自己死了,那么就大节无亏,就对得起圣人教诲,无愧于心了,然而他们却从未想过事态为何会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就好像李自成进北京,选择殉国的官员不在少数,然而有什么用? 恪守圣人之言一辈子,却成为碌碌无为的庸官,这样的官员对于社稷对于国家有何用处? 真想要舍身成仁,何不上去城墙,哪怕就是往城下跳,去砸死一两个贼兵,也比在家里面上吊强的多,而且更加惨烈,更能激起军民抗敌之心。 陈士奇的话也是实言,当前重庆面临的形势太简单了,要么投降,要么坚守待援,无援就等死…… 投降是肯定不会投降的,瑞王不敢投,他宁愿在重庆苟活一天是一天也不愿意冒险投降,最后被张献忠咔嚓一刀,至于大臣们也都一样,这个时候的宁死不降,已经不是气节,而是一种选择…… 第179章 一石三鸟 小冰河时期末尾,五月的天气已然带着缕缕暑气,大西军大营主帐内,文臣武将汇聚一堂,气氛无比浓烈。 载歌载舞的歌姬跳着中规中矩的舞蹈,文臣武将身边还坐着一个个千娇百媚却又楚楚可怜的女子。 这些女子几乎都是入川以后被抢来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昔日里高高在上的豪门女子如今已然成为众人可以随意发泄兽欲,肆意蹂躏的对象。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在这大帐内俨然得到最完美的诠释。 张献忠身边两女,乃是瑞王的嫡女,两位本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如今已不可言说…… 两天时间过去了,重庆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点都不出张献忠的预料,相反,如果重庆开城,那才叫他意外。 但是他依旧给出三天时间,不是给重庆,而是在等冯恺等武锐军! 重庆对于张献忠而言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就算啃下来,估计也要崩掉两颗大牙,毕竟重庆易守难攻可是出了名的,当然这也是张献忠不了解重庆城里如今的防御力量,从而做出的错误判断。 可这种判断即便错误也无伤大雅,因为攻城战没有一上来就不计代价全面猛攻的道理,一开始肯定是先试探,寻常城池的防御薄弱点,最后一鼓而破之。 但是张献忠知道冯恺出兵了,这同样出乎张献忠的预料,在他看来,他入川已经五个月,攻占整个川东,夺取川南重镇泸州,冯恺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啥? 说明冯恺不愿意和他为敌,之所以不愿意,可能源自于实力不够,也可能是还念着香火情,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冯恺胸无大志,只想着守着川西那一亩三分地,做个列土封疆的土霸王。 总之,冯恺毫无动作给了张献忠绝对的信心,也暗自决定,拿下川东、川南和川北,将川西先留给冯恺,待他夺取天下之时再逼迫冯恺臣服! 但是千算万算,张献忠没想到冯恺竟然出兵了…… 但不是坏事,在张献忠看来,把冯恺收拾了,可以震慑重庆,让重庆城里的守军彻底断了援军的希望从而士气崩溃,士气崩溃,重庆或许可以不战而下。 另外,只要击败冯恺,那么他就能一路平推,直接拿下成都,进而夺取川西,占据整个四川,此为立国之本。 还有李自成杀进北京逼死崇祯,仿佛已是天命之主,在威势上张献忠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弱了李自成一头,可他要是杀进成都,宰了光统帝…… 尽管光统帝是冯恺的傀儡,可也是名义上的大明君王,宰了他就算比不上李自成逼死崇祯,可也相差不了太多。 如此一石三鸟,岂不美哉! 不得不说,张献忠的算盘打的确实挺响,但是家雀如何能体会到半空中翱翔的苍鹰横击九空的雄威! 重庆西北铜梁县巴岳山。 这里地势陡峭,面山临水,乃是天然的伏击之地。 数日前,大西军从泸州开拨进击重庆,半途得知冯恺率领近十万大军离开成都也直奔重庆,很显然冯恺的打算就是想在重庆脚下和大西军会战,一战决定四川归属。 洞悉冯恺意图的张献忠立即派遣心腹大将,四大义子之首,平东将军张可望,领十九营两万精锐兵马西进。 张可望之所以选择铜梁巴岳山作为伏击地点,其战略意图非常简单,就是要让过冯恺前锋,伺机击其中军,将武锐军拦腰斩断,届时在重庆的大西军主力便会立即突进,对武锐军形成夹击之势,一战将武锐军重创! 行军布阵自有章程,按照常规来说,斥候、前锋、斥候、中军、后勤辎重为一道完整的序列,然而张可望乃至张献忠都失算了。 因为冯恺摆出一副救援重庆的架势,但行军极其谨慎,甚至谨慎的过了头。 武锐军压根就没有前锋,直接以斥候开道,后面直接便是主力,主力当中裹挟着庞大的辎重营,行军跟他娘蜗牛似的,慢到让人难以忍受。 按照武锐军这般行军速度,成都到重庆不过区区伍佰里,恐怕得走半月有余,这哪里是打仗,分明就是出来旅游的…… 张可望性子急躁,最喜欢的是霍去病、李靖这些战将的作战风格,千里突袭,转进如风,以奇兵奇袭的作战方式崩溃敌军主力,这样的作战在万县突围之后,被其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次次千里转进突出杨嗣昌的包围圈,声东击西,将官军耍的团团转,在这两年中,更是以这种快战击溃左良玉、贺珍等大明宿将。 所以张可望对冯恺这种稳扎稳打的龟速行军非常不爽,但是又无可奈何。 但是就算是爬也终究有到地头的时候,当发现武锐军离巴岳山已经不足五十里的时候,张可望果断收回全部斥候,两万大军龟缩于山中,以逸待劳,等待战机。 只可惜,如何能瞒得过冯恺! 四川地势太过复杂,武锐军倾巢出动,又携带大量辎重,根本就不可能快速突进,更何况他急什么? 重庆雄城,只要守军不开城投降,张献忠想在旬月间拿下重庆几乎和做梦没什么两样,更何况冯恺的作战意图别人岂能知道。 如今满清刚刚入关,多尔衮还没发威,满清国丧心病狂的政策还没有传遍天下,他为什么要那么急? 更何况大军征战,粮道安全乃是重中之重,再过两三个月就秋收了,他只需要在秋收之前把闯进四川的张献忠赶出去,就算完成了战略任务,然后征收秋粮,保证大军充足供应,粮草无虞的时候再出川何迟? 冯恺是穿越客,拥有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具备的长远见识,更是非常清楚历史的脉络走向,当然,当他出川鏖战天下之后,这脉络必然会被打乱也就是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冯恺有见识,但是他不是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他的军事素养充其量就是在论坛和群里面和网友开喷积累出来的而已。 那么小心无大错,稳扎稳打本身就是最正确的战略抉择! 第180章 伏击突围 巴岳山下。 武锐军全军驻扎,随后上千门火炮对准了巴岳山。 伏击战打的就是个隐秘和出其不意,所以张可望抵达巴岳山之后就立即将周边村寨屠杀一空,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走漏风声,现在看来,这纯粹就是个笑话。 很明显,武锐军早有准备,可就算有准备,张可望也不会在意,两军对垒勇者胜,伏击不了,那就真刀真枪的厮杀便是。 但是现在张可望看着山脚下那上千门密密麻麻的大小火炮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总算是知道武锐军为何行军慢到发指了,他娘的行军携带上千门火炮,那要不慢才叫有鬼。 火炮这玩意大西军也有,不过几乎都安置在重城城头上面,没办法,带着动辄数千斤重的火炮行军,估计大西军早就被官军歼灭八百回了…… 可武锐军却携带这么多火炮行军,可以想象冯恺离开成都征战天下,就无惧和天底下任何一支兵马正面硬撼。 这在张可望看来极其愚蠢,有这么多铸造火炮的铁,如果用来给战兵打造甲胄岂不足以武装数万精卒。 而且如此行军,除非一直连战连捷,否则只要遭遇一次败战,这些精工打造出来的火炮就会成为敌军的战利品,这不是蠢是什么? 谁给的冯恺自信,觉得自己征战天下不会遭遇败绩! 但是这个时候张可望已经无暇顾及其它,因为那上千门黑洞洞的火炮炮口已经对准了巴岳山,当然,想要靠火炮覆盖巴岳山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巴岳山三四十座峰峦,他只需带领军队退往深处,别说千门火炮,就算是十万火炮也是屁用没有。 巴岳山形似游龙,蜿蜒绵亘是不假,但是…… 如今武锐军已经在巴岳山两侧陈兵,上万精骑来回游弋,很明显这是打算将他困死于山中。 这次伏击,张可望只带了十天的干粮,武锐军行军太慢,现如今他已经面临断粮之境,武锐军只需要困守山下三天,两万大军士气就会降到冰点,困住五天,必然哗变。 “冯贼摆出这阵势,就是逼某突围!”张可望一拳砸在树上咬牙切齿道。 后军主将冯双礼冷笑道:“可是将军别无选择,宜早不宜迟,末将以为,趁冯贼立足未稳当即刻突围。” 偷鸡不成蚀把米,张可望做梦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场伏击战,最后却让自己成了困兽! 而且突围注定损失惨重,山下的武锐军甲胄精良,似乎每一个战兵身上都穿有铁甲,那架势跟暴发户几乎没什么两样,而且军阵极其严整,一看就是久经整饬的精良之兵。 此等精良悍卒只需要通过一两场血战,立即就会蜕变成为真正的虎狼之兵。 张可望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小觑了武锐军,想想当初二弟张定国的告诫,猛然发现,原来真正的小丑竟然是自己。 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个,最令张可望忌惮的乃是骑兵! 大西军也有不少骑兵,但是骑兵和步兵不一样,步兵训练有素,整齐划一不会太难,但是骑兵…… 看看武锐军奔驰呼啸的骑兵……张可望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一支绝对精悍的军队,比起官军还要强悍,比张可望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要强悍! 想要从这等军队的包围圈当中突围出去,还要摆脱骑兵的追击,这一路上断后的绝无生还之可能。 “破其一面不如击其一点。”张可望断喝道:“本将就不信一群没有经历过战阵,只在大营里面锤炼了三四年的兵能精锐到哪去,传本将军令,全军由东南突围,冲击敌军中军!” 冯双礼一呆道:“冲击中军?” 张可望虎目凝然,寒声道:“中军防御固然最强,但是不要忘了,敌军想要困山,本身兵力就极其分散,此时破其一点,置之死地而后生,拼死一搏,只要能捉住冯恺,那么武锐军不战可破,若是硬突围,从此地到重庆上百里……只怕我军能生存下来的百不足一。” 冯双礼倒吸一口凉气,真他娘的是疯子,真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大胆的策略有成功的可能。 哪怕成功的可能只有一成,也值得拼一下,毕竟张可望说的没错,此番突围就算冲出重围也必定要面临上万敌军骑兵的剿杀,到了那个时候,战损如此之重,如何向老帅交代?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传本将将令,突围!” 令下,原本埋伏在山中的大西军两万战兵立即山呼海啸,突击! 没有选择,只有死战,这些大西军战士有两成是老营精锐,经历过的血战,恶战,必死之战多到数不清,遇到过的绝境比现在更艰难的也不是没有,然而他们一次次逃过死劫,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两万大军冲杀,当真如排山倒海,目标直指山脚下不远处的武锐军中军大营。 “贼将是谁?这他么是疯了?”冯恺看着密密麻麻冲杀而下的贼兵,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徐老五笑道:“贼将没疯,而且深黯用兵之道,这是要擒贼先擒王呐。” “这倒也是。”冯恺呵呵道:“本以为贼军会先饿上几天,实在没办法了再突围,看来贼将也知道时间拖的越久,对于他们而言就越是不利,所以想要集中兵力优势,冲溃我军中军大营,进而找到生路,只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丰满呐,传本王军令,炮营给本王往死里轰!” 上千门火炮摆在山脚下面护卫中军,实际上冯恺压根就没指望能用的上,敌将又不是傻子,看着这么多火炮还往炮口上面冲,那不是有病? 现在看来敌将不是有病,而是有毅然决然的魄力雄心。 千炮轰鸣,血雨横飞,敌军太多,跟蚂蚁似的,炮袭的威力俨然可以发挥到最大化。 半山腰上已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被掀飞的敌军和炸的漫天飞洒的血雨。 冯双礼提起了手中的战刀,已中带着一股视死如归般的决然! “你做甚?”张可望一声冷喝! 第180章 伏击突围 巴岳山下。 武锐军全军驻扎,随后上千门火炮对准了巴岳山。 伏击战打的就是个隐秘和出其不意,所以张可望抵达巴岳山之后就立即将周边村寨屠杀一空,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走漏风声,现在看来,这纯粹就是个笑话。 很明显,武锐军早有准备,可就算有准备,张可望也不会在意,两军对垒勇者胜,伏击不了,那就真刀真枪的厮杀便是。 但是现在张可望看着山脚下那上千门密密麻麻的大小火炮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总算是知道武锐军为何行军慢到发指了,他娘的行军携带上千门火炮,那要不慢才叫有鬼。 火炮这玩意大西军也有,不过几乎都安置在重城城头上面,没办法,带着动辄数千斤重的火炮行军,估计大西军早就被官军歼灭八百回了…… 可武锐军却携带这么多火炮行军,可以想象冯恺离开成都征战天下,就无惧和天底下任何一支兵马正面硬撼。 这在张可望看来极其愚蠢,有这么多铸造火炮的铁,如果用来给战兵打造甲胄岂不足以武装数万精卒。 而且如此行军,除非一直连战连捷,否则只要遭遇一次败战,这些精工打造出来的火炮就会成为敌军的战利品,这不是蠢是什么? 谁给的冯恺自信,觉得自己征战天下不会遭遇败绩! 但是这个时候张可望已经无暇顾及其它,因为那上千门黑洞洞的火炮炮口已经对准了巴岳山,当然,想要靠火炮覆盖巴岳山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巴岳山三四十座峰峦,他只需带领军队退往深处,别说千门火炮,就算是十万火炮也是屁用没有。 巴岳山形似游龙,蜿蜒绵亘是不假,但是…… 如今武锐军已经在巴岳山两侧陈兵,上万精骑来回游弋,很明显这是打算将他困死于山中。 这次伏击,张可望只带了十天的干粮,武锐军行军太慢,现如今他已经面临断粮之境,武锐军只需要困守山下三天,两万大军士气就会降到冰点,困住五天,必然哗变。 “冯贼摆出这阵势,就是逼某突围!”张可望一拳砸在树上咬牙切齿道。 后军主将冯双礼冷笑道:“可是将军别无选择,宜早不宜迟,末将以为,趁冯贼立足未稳当即刻突围。” 偷鸡不成蚀把米,张可望做梦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场伏击战,最后却让自己成了困兽! 而且突围注定损失惨重,山下的武锐军甲胄精良,似乎每一个战兵身上都穿有铁甲,那架势跟暴发户几乎没什么两样,而且军阵极其严整,一看就是久经整饬的精良之兵。 此等精良悍卒只需要通过一两场血战,立即就会蜕变成为真正的虎狼之兵。 张可望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小觑了武锐军,想想当初二弟张定国的告诫,猛然发现,原来真正的小丑竟然是自己。 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个,最令张可望忌惮的乃是骑兵! 大西军也有不少骑兵,但是骑兵和步兵不一样,步兵训练有素,整齐划一不会太难,但是骑兵…… 看看武锐军奔驰呼啸的骑兵……张可望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一支绝对精悍的军队,比起官军还要强悍,比张可望见过的任何一支军队都要强悍! 想要从这等军队的包围圈当中突围出去,还要摆脱骑兵的追击,这一路上断后的绝无生还之可能。 “破其一面不如击其一点。”张可望断喝道:“本将就不信一群没有经历过战阵,只在大营里面锤炼了三四年的兵能精锐到哪去,传本将军令,全军由东南突围,冲击敌军中军!” 冯双礼一呆道:“冲击中军?” 张可望虎目凝然,寒声道:“中军防御固然最强,但是不要忘了,敌军想要困山,本身兵力就极其分散,此时破其一点,置之死地而后生,拼死一搏,只要能捉住冯恺,那么武锐军不战可破,若是硬突围,从此地到重庆上百里……只怕我军能生存下来的百不足一。” 冯双礼倒吸一口凉气,真他娘的是疯子,真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大胆的策略有成功的可能。 哪怕成功的可能只有一成,也值得拼一下,毕竟张可望说的没错,此番突围就算冲出重围也必定要面临上万敌军骑兵的剿杀,到了那个时候,战损如此之重,如何向老帅交代?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传本将将令,突围!” 令下,原本埋伏在山中的大西军两万战兵立即山呼海啸,突击! 没有选择,只有死战,这些大西军战士有两成是老营精锐,经历过的血战,恶战,必死之战多到数不清,遇到过的绝境比现在更艰难的也不是没有,然而他们一次次逃过死劫,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两万大军冲杀,当真如排山倒海,目标直指山脚下不远处的武锐军中军大营。 “贼将是谁?这他么是疯了?”冯恺看着密密麻麻冲杀而下的贼兵,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徐老五笑道:“贼将没疯,而且深黯用兵之道,这是要擒贼先擒王呐。” “这倒也是。”冯恺呵呵道:“本以为贼军会先饿上几天,实在没办法了再突围,看来贼将也知道时间拖的越久,对于他们而言就越是不利,所以想要集中兵力优势,冲溃我军中军大营,进而找到生路,只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却很丰满呐,传本王军令,炮营给本王往死里轰!” 上千门火炮摆在山脚下面护卫中军,实际上冯恺压根就没指望能用的上,敌将又不是傻子,看着这么多火炮还往炮口上面冲,那不是有病? 现在看来敌将不是有病,而是有毅然决然的魄力雄心。 千炮轰鸣,血雨横飞,敌军太多,跟蚂蚁似的,炮袭的威力俨然可以发挥到最大化。 半山腰上已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被掀飞的敌军和炸的漫天飞洒的血雨。 冯双礼提起了手中的战刀,已中带着一股视死如归般的决然! “你做甚?”张可望一声冷喝! 第181章 断尾求生 冯双礼洒笑道:“咱追随老帅造反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能活着,乱世男儿,血染征袍,横死沙场,荣幸哉!” 张可望冷哼道:“本将追随义父转战南北,一身经历何止百战,如果遇到困境就要慷慨赴死,那本将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冯双礼一怔不解道:“将军的意思是?” “传某将令,越山突围!” 冯双礼明白了,正面冲击敌军中营,说白了就是吸引武锐军包抄围剿,趁这个机会,张可望率三千老营弟兄越过此峰,趁着夜色逃跑! 武锐军稳扎稳打,绝对不可能漏夜追击,如此一来就能逃出生天! 至于现在突围的说白了就是炮灰罢了,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一抓一大把,在如今这乱世,只要老营不损,什么时候不能拉起几十万兵马! 张可望果断转移突围方向,率领老营三千兵马往东越山而去。 突围的几乎都是被裹挟入军的精壮,如果有老营精锐约束,还能打打顺风仗,几次血战下来,活下来的精壮汉子就会蜕变成为铁血战士,这也是农民军养蛊为军的惯用套路。 可如今面对武锐军铺天盖地的炮火,如同猛虎出山一般的民军直接被炸懵了,第二轮炮火倾泻完,全线奔溃! 一万大几千的农民军疯了,顺风仗打多了,给他们形成的心理暗示是战场不过如此,可现在打的是比遭遇战更艰难的突围战,心态不崩才怪。 本身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了约束谁还拼命,原本以为将主率老营充当执法队在后压阵,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谁他娘还拼命? “停止炮击,收拢俘虏。”冯恺下令,这仗打的没有半点挑战性,他都命令五千火枪兵山脚列阵,就等着悍勇贼匪突破炮火封锁之后来个排队枪毙呢…… 很显然,他实在是太高估农民军的战斗力和心理承受能力了。 “带兵伏击的是张可望和冯双礼,如今二贼已经率老营几千人马向东跑了,可需追击?” 冯恺呵呵笑道:“东面本身就是留的袋口,追击做甚,让二贼跑去和张献忠汇合便是,他还能插翅膀飞了?” “那倒也是。”徐老五颔首道:“张献忠囤兵于重庆城下,如今对重庆围而不攻,很显然是打算以逸待劳和我军正面交锋,想要以一战之定四川归属,那便成全他便是。” “所有敌军尸体挖一深坑埋了,再撒满石灰,如今天气转暖,瘟疫之威,不可小觑。” “遵令。” “明日辰时,大军拔营,留下一千人马细细甄别所有俘虏,相互指正,将那些手头上有人命的,押往矿山,劳役终生,那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全都踢出来,活埋!其余的……额上刺字,放逐于乡,分予田地,是为良民。” “是。” 冯恺点了点头,征战天下,尤其是当今之世,太多的无辜百姓被裹挟从贼,这些从贼的百姓很多会因为没了约束进而激发起心底的恶,但是也有不少是真正的良善。 每一次王朝乱战之后就会导致大幅度人口锐减,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规律,没什么好指摘的,甚至统治者本身也对此乐见其成。 但是冯恺不一样,他很清楚大时代即将来临,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人口的重要性有多大,甚至可以说人口红利就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源动力。 滥杀无辜毫无意义,就好像这巴岳山一场小规模战斗,俘虏的敌兵差不多近一万五,这一万五千人难不成全都杀了? 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人力资源的最大浪费,小恶去做苦役足以赎其罪,大恶绝不姑息,无恶但从贼可以赦免。 之所以要刺字,就是要告诉这些被刺字的,以后若是再从贼,不管是不是被裹挟,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张可望有惊无险的逃回了大西军大营,脸上还带着惊惶和疑惑。 他当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逃回来,甚至张可望都已经做好断尾求存的准备,比如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冯双礼率兵断后。 说实话他和冯双礼之间的关系不错,但是再好的关系又如何能跟性命相提并论! 兄弟……有时候就是用来出卖的! 这是张可望真实的心理写照,俨然已经具备曹操那种宁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的枭雄气质。 但是武锐军没追…… 武锐军为何没追?如果说冯恺不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冯恺不屑去追! 冯恺要在重庆城下与义父决战! “武锐军当真这么强悍?”张献忠听完张可望的回报,脸色终于露出了一缕凝重,能让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义子如丧家之犬一般断尾求生,看来他确实低估了冯恺,低估了武锐军。 “武锐军那些兵的战力如何不好判断,但是可以肯定,冯恺这四年在成都武装十万大军必定是花了血本,能让所有兵都身着轻铁甲,能锤炼一支上万的精锐骑兵,还打造那么多能够方便转运的火炮,冯恺肯定是不惜代价。” 张献忠眼睛眯成一条线道:“冯恺在成都可没劫掠豪绅富户,大半年前才接手川西政务并开始征税,他能有这么多银子,必然都是蜀王府两百多年一代代蜀王搜刮民财的积累,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蜀王富甲天下的财富了。” 众将无不点头,这些年追随老王南征北战,杀空的亲王、郡王府也不在少数,但这些王府的财富多的也就四五百万两,少的则只有可怜的几十万两。 冯恺在成都养了十万武锐军,不征赋税还能将武锐军武装打造的这般精良,甚至还弄出一支上万的纯骑兵军队,这可都是靠蜀王家财支撑,这得多少银子? 恐怕上千万两都未必能扛得住。 “义父,为今之计当如何?”伏击不成却差点成了死狗,张可望这心里终究还是不服。 这场子如果不找回来,那他在大西军中的威望也必然大大受损! 第181章 断尾求生 冯双礼洒笑道:“咱追随老帅造反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能活着,乱世男儿,血染征袍,横死沙场,荣幸哉!” 张可望冷哼道:“本将追随义父转战南北,一身经历何止百战,如果遇到困境就要慷慨赴死,那本将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冯双礼一怔不解道:“将军的意思是?” “传某将令,越山突围!” 冯双礼明白了,正面冲击敌军中营,说白了就是吸引武锐军包抄围剿,趁这个机会,张可望率三千老营弟兄越过此峰,趁着夜色逃跑! 武锐军稳扎稳打,绝对不可能漏夜追击,如此一来就能逃出生天! 至于现在突围的说白了就是炮灰罢了,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一抓一大把,在如今这乱世,只要老营不损,什么时候不能拉起几十万兵马! 张可望果断转移突围方向,率领老营三千兵马往东越山而去。 突围的几乎都是被裹挟入军的精壮,如果有老营精锐约束,还能打打顺风仗,几次血战下来,活下来的精壮汉子就会蜕变成为铁血战士,这也是农民军养蛊为军的惯用套路。 可如今面对武锐军铺天盖地的炮火,如同猛虎出山一般的民军直接被炸懵了,第二轮炮火倾泻完,全线奔溃! 一万大几千的农民军疯了,顺风仗打多了,给他们形成的心理暗示是战场不过如此,可现在打的是比遭遇战更艰难的突围战,心态不崩才怪。 本身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没了约束谁还拼命,原本以为将主率老营充当执法队在后压阵,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谁他娘还拼命? “停止炮击,收拢俘虏。”冯恺下令,这仗打的没有半点挑战性,他都命令五千火枪兵山脚列阵,就等着悍勇贼匪突破炮火封锁之后来个排队枪毙呢…… 很显然,他实在是太高估农民军的战斗力和心理承受能力了。 “带兵伏击的是张可望和冯双礼,如今二贼已经率老营几千人马向东跑了,可需追击?” 冯恺呵呵笑道:“东面本身就是留的袋口,追击做甚,让二贼跑去和张献忠汇合便是,他还能插翅膀飞了?” “那倒也是。”徐老五颔首道:“张献忠囤兵于重庆城下,如今对重庆围而不攻,很显然是打算以逸待劳和我军正面交锋,想要以一战之定四川归属,那便成全他便是。” “所有敌军尸体挖一深坑埋了,再撒满石灰,如今天气转暖,瘟疫之威,不可小觑。” “遵令。” “明日辰时,大军拔营,留下一千人马细细甄别所有俘虏,相互指正,将那些手头上有人命的,押往矿山,劳役终生,那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全都踢出来,活埋!其余的……额上刺字,放逐于乡,分予田地,是为良民。” “是。” 冯恺点了点头,征战天下,尤其是当今之世,太多的无辜百姓被裹挟从贼,这些从贼的百姓很多会因为没了约束进而激发起心底的恶,但是也有不少是真正的良善。 每一次王朝乱战之后就会导致大幅度人口锐减,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规律,没什么好指摘的,甚至统治者本身也对此乐见其成。 但是冯恺不一样,他很清楚大时代即将来临,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人口的重要性有多大,甚至可以说人口红利就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源动力。 滥杀无辜毫无意义,就好像这巴岳山一场小规模战斗,俘虏的敌兵差不多近一万五,这一万五千人难不成全都杀了? 那是不可能的,那是人力资源的最大浪费,小恶去做苦役足以赎其罪,大恶绝不姑息,无恶但从贼可以赦免。 之所以要刺字,就是要告诉这些被刺字的,以后若是再从贼,不管是不是被裹挟,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张可望有惊无险的逃回了大西军大营,脸上还带着惊惶和疑惑。 他当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逃回来,甚至张可望都已经做好断尾求存的准备,比如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冯双礼率兵断后。 说实话他和冯双礼之间的关系不错,但是再好的关系又如何能跟性命相提并论! 兄弟……有时候就是用来出卖的! 这是张可望真实的心理写照,俨然已经具备曹操那种宁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的枭雄气质。 但是武锐军没追…… 武锐军为何没追?如果说冯恺不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冯恺不屑去追! 冯恺要在重庆城下与义父决战! “武锐军当真这么强悍?”张献忠听完张可望的回报,脸色终于露出了一缕凝重,能让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义子如丧家之犬一般断尾求生,看来他确实低估了冯恺,低估了武锐军。 “武锐军那些兵的战力如何不好判断,但是可以肯定,冯恺这四年在成都武装十万大军必定是花了血本,能让所有兵都身着轻铁甲,能锤炼一支上万的精锐骑兵,还打造那么多能够方便转运的火炮,冯恺肯定是不惜代价。” 张献忠眼睛眯成一条线道:“冯恺在成都可没劫掠豪绅富户,大半年前才接手川西政务并开始征税,他能有这么多银子,必然都是蜀王府两百多年一代代蜀王搜刮民财的积累,看来本王还是低估了蜀王富甲天下的财富了。” 众将无不点头,这些年追随老王南征北战,杀空的亲王、郡王府也不在少数,但这些王府的财富多的也就四五百万两,少的则只有可怜的几十万两。 冯恺在成都养了十万武锐军,不征赋税还能将武锐军武装打造的这般精良,甚至还弄出一支上万的纯骑兵军队,这可都是靠蜀王家财支撑,这得多少银子? 恐怕上千万两都未必能扛得住。 “义父,为今之计当如何?”伏击不成却差点成了死狗,张可望这心里终究还是不服。 这场子如果不找回来,那他在大西军中的威望也必然大大受损! 第182章 拳头硬 张定国肃然道:“义父,如今满清入关,此为大敌哉,更何况南京方面必立明廷,那才是延续大明国祚的正统,如何能不灭之,孩儿以为我军此时不宜和武锐军发生冲突,当立即退出四川,和冯恺先结下一个善缘。” 张可望冷哼:“二弟的意思是让义父不交刀兵就灰溜溜的退出四川,义父纵横天下十几年,什么样的恶战没有经历过,如果连敌贼军阵都未见到便逃之夭夭,岂非是要让天下人耻笑,来日就算灭了明廷,逐了满清,又如何与天下群雄逐鹿天下!” 张献忠微微颔首,张可望的话颇合他之心意。 对于四川这种没有遭受战乱,最合适建国最容易稳固后方的地域而言,大西军志在必得,至少也要夺了三川之地,才能拥有更大的战略纵深,为以后争霸天下打下坚实的基础。 如今川东、川南已经尽落大西军之手,只要夺了重庆,那么川北也是囊中之物,这个时候让他退出四川? 难道他张献忠还会怕了冯恺不成。 张定国还准备再劝,却已听到义父说道:“本王一身转战千万里,有过大败也有过大胜,和官军周旋也是为了寻找战机一鼓而破之,即便伪降,也是为了来日能够重新崛起,本王这辈子征战,还真没有连敌手影子都没见到就不战而逃的时候,这冯恺本是本王麾下一小卒,如今却能闯出这么一番声势,若是不见识见识,岂不要留有遗憾?” 张定国心中沉叹,知道义父主意已定,当下不再多劝。 其实真要说起来,张定国自己也想要见识见识武锐军的战斗力,他第一次去武锐军大营,虽然认定武锐军的兵确实是训练有素,军容齐整,可毕竟是练出来的兵,没有上过战场厮杀的兵到底能强悍到什么地步,其实他自己也没底。 而大西军老营数万精锐可真的是真刀真枪通过一场接一场血杀战出来的悍勇,两者争锋谁更胜一筹,其实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冯恺和义父之间的争锋,因为冯恺说的对,对于华夏万民而言,他们真正的大敌乃是入关的满清,坐视满清大敌存在,自己打生打死,不管谁赢谁败,坐收渔人之利的终究还是清廷。 “三日已过,张贼为何不攻城?”重庆城内巡抚陈士奇一脸的疑惑。 “不知道。”兵备使陈纁摇头道:“但是可以猜测,诸位看看城外张贼大营东西,那是向西列阵,很显然他是在防备从西面而来的敌人,西面还能有谁,冯恺罢了。” 知府王行俭连连点头:“下官这几日就没下过城头,张贼大营异动一目了然,他确实是在防备冯恺。” 陈士奇眉头一皱道:“难道冯恺出兵了?” “十有八九。”王行俭很是慎重的点头判断。 “没有道理。”陈士奇眉头皱的更深了三分道:“冯恺实为反贼,听说还和张老贼同出一脉,他们之间会互相残杀?” 陈纁言道:“这也可以理解,冯贼挟蜀王继位,封自己为川王,虽说只是占据了川西推行新政,俨然就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但是冯贼锤炼十万大军岂能没有野心? 就算再没有野心,这四川想必也早就被冯贼视为禁脔,之所以没将手伸到川西之外,无非是还在整饬川西,然后逐步蚕食罢了。 如今张贼不声不响连夺川南川东,已然是触及冯贼逆鳞,冯贼岂能不怒? 想来冯贼也派了人和张老贼交涉,但最终未果,冯贼因此而兴兵,合乎情理。” “陈兵备此言在理。”陈士奇颔首微笑:“一个是肆虐大明长达十几年的巨寇,一个是蛰伏川地厉兵秣马的隐贼,两贼相争,怕是要两败俱伤,如此重庆之危可解。” “如果张老贼或者冯贼之一大胜呢?”陈纁凝然道:“张老贼若大胜,便再无后顾之忧,届时必定猛攻重庆,破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等最终怕是也只能一死以报君王,可冯贼若是大胜,驱逐西贼于川外呢?” “这……” 堂内几位大臣顿时陷入沉寂,别看他们一个个张嘴闭嘴都是冯贼,可冯恺奉蜀王为帝,以大明川王自居,真要说起来都不能算是反贼,他们要是抗拒武锐军进驻重庆,至少在名义上他们才是反贼…… 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么扯的事。 对于喜欢庸庸碌碌、贪赃枉法的官员而言,其实并不妨碍他们爱惜羽毛,让他们从逆,很难下定决心,甚至不惜一死,可现在问题是明知冯恺是逆贼,却没办法证明他是反贼。 你敢说蜀王不是太祖子孙,你敢说崇祯及其子嗣尽数陷于北京的情况下,蜀王没有继位的资格? 扯淡! 武锐军是冯恺的私军,但名义上是新朝是光统帝的官军,官军要入城,他们横加阻拦,不是谋逆是什么? 很多人很多事都容易后知后觉,比如对待冯恺这事就是如此,都觉得冯恺扶立蜀王称帝纯粹是脱裤子放屁,是当满天下的人都是傻逼,可现在呢? 都不得不承认冯恺这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的高明的过份。 “诸位大人觉得,南边是否会立新帝?”王行俭问道。 众官看王行俭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弱智。 “北京陷落,六部官员死难、降贼的不在少数,北边的官政体系虽然崩溃,可南方六部完好无损,崇祯死讯一传到南京,只要确定太子、永王和定王三人的确切消息,那么南京迎奉新帝承继大统是肯定的,依本官来看,福王被拥立的可能性最大。” “那岂不是天有二主,那谁才是正朔?” “从法理而言,福王乃是最贴近皇统的近支,而蜀王早离了十万八千里了,论法统自然福王是正朔,但是……”陈士奇摇头道:“可现在是乱世,乱世之年军队才是本钱,谁手中的实力强,谁的拳头就硬,在本官看来,四川的拳头要比南京的拳头硬得多啊……” 第182章 拳头硬 张定国肃然道:“义父,如今满清入关,此为大敌哉,更何况南京方面必立明廷,那才是延续大明国祚的正统,如何能不灭之,孩儿以为我军此时不宜和武锐军发生冲突,当立即退出四川,和冯恺先结下一个善缘。” 张可望冷哼:“二弟的意思是让义父不交刀兵就灰溜溜的退出四川,义父纵横天下十几年,什么样的恶战没有经历过,如果连敌贼军阵都未见到便逃之夭夭,岂非是要让天下人耻笑,来日就算灭了明廷,逐了满清,又如何与天下群雄逐鹿天下!” 张献忠微微颔首,张可望的话颇合他之心意。 对于四川这种没有遭受战乱,最合适建国最容易稳固后方的地域而言,大西军志在必得,至少也要夺了三川之地,才能拥有更大的战略纵深,为以后争霸天下打下坚实的基础。 如今川东、川南已经尽落大西军之手,只要夺了重庆,那么川北也是囊中之物,这个时候让他退出四川? 难道他张献忠还会怕了冯恺不成。 张定国还准备再劝,却已听到义父说道:“本王一身转战千万里,有过大败也有过大胜,和官军周旋也是为了寻找战机一鼓而破之,即便伪降,也是为了来日能够重新崛起,本王这辈子征战,还真没有连敌手影子都没见到就不战而逃的时候,这冯恺本是本王麾下一小卒,如今却能闯出这么一番声势,若是不见识见识,岂不要留有遗憾?” 张定国心中沉叹,知道义父主意已定,当下不再多劝。 其实真要说起来,张定国自己也想要见识见识武锐军的战斗力,他第一次去武锐军大营,虽然认定武锐军的兵确实是训练有素,军容齐整,可毕竟是练出来的兵,没有上过战场厮杀的兵到底能强悍到什么地步,其实他自己也没底。 而大西军老营数万精锐可真的是真刀真枪通过一场接一场血杀战出来的悍勇,两者争锋谁更胜一筹,其实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冯恺和义父之间的争锋,因为冯恺说的对,对于华夏万民而言,他们真正的大敌乃是入关的满清,坐视满清大敌存在,自己打生打死,不管谁赢谁败,坐收渔人之利的终究还是清廷。 “三日已过,张贼为何不攻城?”重庆城内巡抚陈士奇一脸的疑惑。 “不知道。”兵备使陈纁摇头道:“但是可以猜测,诸位看看城外张贼大营东西,那是向西列阵,很显然他是在防备从西面而来的敌人,西面还能有谁,冯恺罢了。” 知府王行俭连连点头:“下官这几日就没下过城头,张贼大营异动一目了然,他确实是在防备冯恺。” 陈士奇眉头一皱道:“难道冯恺出兵了?” “十有八九。”王行俭很是慎重的点头判断。 “没有道理。”陈士奇眉头皱的更深了三分道:“冯恺实为反贼,听说还和张老贼同出一脉,他们之间会互相残杀?” 陈纁言道:“这也可以理解,冯贼挟蜀王继位,封自己为川王,虽说只是占据了川西推行新政,俨然就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但是冯贼锤炼十万大军岂能没有野心? 就算再没有野心,这四川想必也早就被冯贼视为禁脔,之所以没将手伸到川西之外,无非是还在整饬川西,然后逐步蚕食罢了。 如今张贼不声不响连夺川南川东,已然是触及冯贼逆鳞,冯贼岂能不怒? 想来冯贼也派了人和张老贼交涉,但最终未果,冯贼因此而兴兵,合乎情理。” “陈兵备此言在理。”陈士奇颔首微笑:“一个是肆虐大明长达十几年的巨寇,一个是蛰伏川地厉兵秣马的隐贼,两贼相争,怕是要两败俱伤,如此重庆之危可解。” “如果张老贼或者冯贼之一大胜呢?”陈纁凝然道:“张老贼若大胜,便再无后顾之忧,届时必定猛攻重庆,破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我等最终怕是也只能一死以报君王,可冯贼若是大胜,驱逐西贼于川外呢?” “这……” 堂内几位大臣顿时陷入沉寂,别看他们一个个张嘴闭嘴都是冯贼,可冯恺奉蜀王为帝,以大明川王自居,真要说起来都不能算是反贼,他们要是抗拒武锐军进驻重庆,至少在名义上他们才是反贼…… 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么扯的事。 对于喜欢庸庸碌碌、贪赃枉法的官员而言,其实并不妨碍他们爱惜羽毛,让他们从逆,很难下定决心,甚至不惜一死,可现在问题是明知冯恺是逆贼,却没办法证明他是反贼。 你敢说蜀王不是太祖子孙,你敢说崇祯及其子嗣尽数陷于北京的情况下,蜀王没有继位的资格? 扯淡! 武锐军是冯恺的私军,但名义上是新朝是光统帝的官军,官军要入城,他们横加阻拦,不是谋逆是什么? 很多人很多事都容易后知后觉,比如对待冯恺这事就是如此,都觉得冯恺扶立蜀王称帝纯粹是脱裤子放屁,是当满天下的人都是傻逼,可现在呢? 都不得不承认冯恺这一手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的高明的过份。 “诸位大人觉得,南边是否会立新帝?”王行俭问道。 众官看王行俭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弱智。 “北京陷落,六部官员死难、降贼的不在少数,北边的官政体系虽然崩溃,可南方六部完好无损,崇祯死讯一传到南京,只要确定太子、永王和定王三人的确切消息,那么南京迎奉新帝承继大统是肯定的,依本官来看,福王被拥立的可能性最大。” “那岂不是天有二主,那谁才是正朔?” “从法理而言,福王乃是最贴近皇统的近支,而蜀王早离了十万八千里了,论法统自然福王是正朔,但是……”陈士奇摇头道:“可现在是乱世,乱世之年军队才是本钱,谁手中的实力强,谁的拳头就硬,在本官看来,四川的拳头要比南京的拳头硬得多啊……” 第183章 降维 “报!”一名身着戎装的小兵进入大堂当即跪倒抱拳道:“启禀各位大人,西边出现一支大军,看旗号似是川王兵马!” 众官面面相觑,冯恺! 冯贼果然出兵了! “诸位随本官上西城!” 几顶轿子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西城,待到众官登上城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数里外一支大军如同盘踞的卧虎,大军当中旌旗蔽空! 玄武、青龙、白虎、朱雀、腾蛇、麒麟…… 最高大乃是中军位置的两面大旗,那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川字,另一面上面则绘着一只冲天巨拳! 远眺十里,自然不可能看的太过真切,但是只要看到个影子就足以分辨,毕竟武锐军的各种旗帜在四川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很显然冯恺率兵而至,这也是废话,从西边而来,还能拥有这么大阵势,除了武锐军还能有谁? 可是……这他么就有那么一点尴尬了,要知道他们先前还在讨论光统帝和南京所立新帝的正朔问题,在这个时候他们该奉谁为正统当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毫无疑问,从士大夫的角度来选,肯定选南京的,但是四川离南京千里迢迢,怎么奉? 而光统帝就在四川,身为四川之官不奉四川之主为正朔? 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逃来重庆,得知张献忠来攻打重庆的消息之后便派人去成都求援, 虽然没有收到回应, 但是现在人家来了! 而且看架势,这还是倾巢而出! “且看战势, 再做决定。”陈士奇断然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当武锐军到来之时,重庆已别无选择! “军容齐整, 张弛有度, 绝非乌合之众。”张献忠脸色极其凝重,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什么样的军队是真正的强军,一目自可了然。 张定国的脸色也是无比沉穆, 他第一次去成都西郊大营的时候, 那个时候武锐军主力已经前去救灾,骑兵也没有出现,现在一看, 比起当初所见,武锐军强盛何止十倍! 原本以为大西军对阵武锐军,胜负大概参半,现在看来,大西军的胜面绝对不超过两成。 这个时候张定国恍然间想起第二次见到冯恺时候,冯恺说的那些令人费解也难以理解的话。 ‘靠血战厮杀锤炼出来的兵固然是当世精锐,但是再精锐的兵没有绝对的防护,死伤也会无比巨大, 甚至只要遭遇一场大败就会伤筋动骨, 但是防御到极致,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必定会成为所有敌人的噩梦。 因为这样的兵缺少的只是历练, 只要上几次战场, 随随便便淬一下火,就会成为虎狼之兵, 另外极致的防御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精锐战士的生命。 因为就算再精锐的兵一旦命没了或者受了不得不退出作战序列的伤, 那也是惘然无用, 战士的命保住了才是根本, 所以武锐军不惜血本为每一位战士打造铁甲,不遗余力的去培养医护女兵, 这些代价如果和死伤无数血染疆场的精锐之兵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当然这些话理解起来没什么难度,让张定国难以理解的是那一句‘任何武锐军的敌人都会知道, 面对降维打击的时候会是何等的绝望。’ 降维打击? 张定国依旧不懂,但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些懵懂的明白。 “谁去和冯恺小儿交涉?”张献忠的目光扫视帐内,最后目光落在严锡命身上。 严锡命只能硬起头皮道:“微臣愿往。” “去,切记不得堕了大西军的威严!” “微臣明白。”严锡命退下,单人独骑出了大营,看那背影,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般的悲壮。 “或许我儿定国是对的……”张献忠看向张定国叹了口气道。 张定国拱手道:“义父,对错毫无意义, 为今之计当是如何能退武锐大军,冯恺兴师动众而来, 不夺四川绝对不会罢休,严丞相此番前去,只怕未必能……” 张献忠摆手道:“严锡命此去不会有什么结果, 本王只是让其去试探一番,最好能让冯恺放松警惕,给我军漏夜偷袭的机会。” “夜袭?”张定国大惊。 张献忠冷笑道:“武锐军训练有素, 乃是劲敌,若是正面一战,我军即便胜之,恐怕自身也难免元气大伤,而冯恺手上还有上万骑兵,有这上万精骑,我军想要扩大战果几乎不太可能,而我军要是不敌,被骑兵衔尾追击再分割包围,恐怕就是一场不弱于万县的惨败,如今,武锐军新至,立足不稳,防备松懈, 正是偷袭良机。” “义父英明,末将愿率本部人马夜袭敌营!”张可望站了出来, 他从巴岳山狼狈而逃, 这耻辱若不亲手洗刷,颜面何存! “我儿壮哉。”张献忠大笑道:“既如此,我儿便于丑时出兵,去杀冯恺一个措手不及!” “末将遵令!” 话说严锡命到了武锐军大营,只见大营内战士正在有条不紊的打造防御工事,看上去一切自有规制,丝毫不见杂乱。 严锡命暗暗心惊,张定国说武锐军之强强在军纪,强在军备,如今窥一斑而知全豹,当真不是虚言。 不一会功夫,严锡命便被带入主帐,见到帅位上的冯恺又是一惊,都说冯恺年不过弱冠,如今一看当真是年轻的很呐。 “大西王座下严锡命拜见冯帅。” 冯恺淡笑,称呼是很微妙的,按照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是称呼川王最为合适,然而川王乃是明廷爵位,而张献忠乃是大明死敌,一直以覆灭大明为己任的,崇祯都死了,他自然不会承认大明未灭。 还有一层意思是就算他承认大明有新皇承继法统,但是也只会承认南京的朝廷,而不是蜀王这个被拥立上去的傀儡光统帝。 称呼冯帅,是表明承认武锐军的存在,也认定冯恺主帅的身份,但同时也实实在在的告诉冯恺,你是反贼,武锐军是反军,不是什么狗屁的朝廷官军…… 第183章 降维 “报!”一名身着戎装的小兵进入大堂当即跪倒抱拳道:“启禀各位大人,西边出现一支大军,看旗号似是川王兵马!” 众官面面相觑,冯恺! 冯贼果然出兵了! “诸位随本官上西城!” 几顶轿子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西城,待到众官登上城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数里外一支大军如同盘踞的卧虎,大军当中旌旗蔽空! 玄武、青龙、白虎、朱雀、腾蛇、麒麟…… 最高大乃是中军位置的两面大旗,那旗帜上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川字,另一面上面则绘着一只冲天巨拳! 远眺十里,自然不可能看的太过真切,但是只要看到个影子就足以分辨,毕竟武锐军的各种旗帜在四川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很显然冯恺率兵而至,这也是废话,从西边而来,还能拥有这么大阵势,除了武锐军还能有谁? 可是……这他么就有那么一点尴尬了,要知道他们先前还在讨论光统帝和南京所立新帝的正朔问题,在这个时候他们该奉谁为正统当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毫无疑问,从士大夫的角度来选,肯定选南京的,但是四川离南京千里迢迢,怎么奉? 而光统帝就在四川,身为四川之官不奉四川之主为正朔? 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逃来重庆,得知张献忠来攻打重庆的消息之后便派人去成都求援, 虽然没有收到回应, 但是现在人家来了! 而且看架势,这还是倾巢而出! “且看战势, 再做决定。”陈士奇断然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当武锐军到来之时,重庆已别无选择! “军容齐整, 张弛有度, 绝非乌合之众。”张献忠脸色极其凝重,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什么样的军队是真正的强军,一目自可了然。 张定国的脸色也是无比沉穆, 他第一次去成都西郊大营的时候, 那个时候武锐军主力已经前去救灾,骑兵也没有出现,现在一看, 比起当初所见,武锐军强盛何止十倍! 原本以为大西军对阵武锐军,胜负大概参半,现在看来,大西军的胜面绝对不超过两成。 这个时候张定国恍然间想起第二次见到冯恺时候,冯恺说的那些令人费解也难以理解的话。 ‘靠血战厮杀锤炼出来的兵固然是当世精锐,但是再精锐的兵没有绝对的防护,死伤也会无比巨大, 甚至只要遭遇一场大败就会伤筋动骨, 但是防御到极致,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必定会成为所有敌人的噩梦。 因为这样的兵缺少的只是历练, 只要上几次战场, 随随便便淬一下火,就会成为虎狼之兵, 另外极致的防御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精锐战士的生命。 因为就算再精锐的兵一旦命没了或者受了不得不退出作战序列的伤, 那也是惘然无用, 战士的命保住了才是根本, 所以武锐军不惜血本为每一位战士打造铁甲,不遗余力的去培养医护女兵, 这些代价如果和死伤无数血染疆场的精锐之兵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当然这些话理解起来没什么难度,让张定国难以理解的是那一句‘任何武锐军的敌人都会知道, 面对降维打击的时候会是何等的绝望。’ 降维打击? 张定国依旧不懂,但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些懵懂的明白。 “谁去和冯恺小儿交涉?”张献忠的目光扫视帐内,最后目光落在严锡命身上。 严锡命只能硬起头皮道:“微臣愿往。” “去,切记不得堕了大西军的威严!” “微臣明白。”严锡命退下,单人独骑出了大营,看那背影,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般的悲壮。 “或许我儿定国是对的……”张献忠看向张定国叹了口气道。 张定国拱手道:“义父,对错毫无意义, 为今之计当是如何能退武锐大军,冯恺兴师动众而来, 不夺四川绝对不会罢休,严丞相此番前去,只怕未必能……” 张献忠摆手道:“严锡命此去不会有什么结果, 本王只是让其去试探一番,最好能让冯恺放松警惕,给我军漏夜偷袭的机会。” “夜袭?”张定国大惊。 张献忠冷笑道:“武锐军训练有素, 乃是劲敌,若是正面一战,我军即便胜之,恐怕自身也难免元气大伤,而冯恺手上还有上万骑兵,有这上万精骑,我军想要扩大战果几乎不太可能,而我军要是不敌,被骑兵衔尾追击再分割包围,恐怕就是一场不弱于万县的惨败,如今,武锐军新至,立足不稳,防备松懈, 正是偷袭良机。” “义父英明,末将愿率本部人马夜袭敌营!”张可望站了出来, 他从巴岳山狼狈而逃, 这耻辱若不亲手洗刷,颜面何存! “我儿壮哉。”张献忠大笑道:“既如此,我儿便于丑时出兵,去杀冯恺一个措手不及!” “末将遵令!” 话说严锡命到了武锐军大营,只见大营内战士正在有条不紊的打造防御工事,看上去一切自有规制,丝毫不见杂乱。 严锡命暗暗心惊,张定国说武锐军之强强在军纪,强在军备,如今窥一斑而知全豹,当真不是虚言。 不一会功夫,严锡命便被带入主帐,见到帅位上的冯恺又是一惊,都说冯恺年不过弱冠,如今一看当真是年轻的很呐。 “大西王座下严锡命拜见冯帅。” 冯恺淡笑,称呼是很微妙的,按照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是称呼川王最为合适,然而川王乃是明廷爵位,而张献忠乃是大明死敌,一直以覆灭大明为己任的,崇祯都死了,他自然不会承认大明未灭。 还有一层意思是就算他承认大明有新皇承继法统,但是也只会承认南京的朝廷,而不是蜀王这个被拥立上去的傀儡光统帝。 称呼冯帅,是表明承认武锐军的存在,也认定冯恺主帅的身份,但同时也实实在在的告诉冯恺,你是反贼,武锐军是反军,不是什么狗屁的朝廷官军…… 第184章 回不去了 “严丞相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严锡命正色道:“回冯帅,大西王遣派外臣此来,是想问问冯帅此次率十万精兵而来,可是为了夺取重庆进而控制整个川北,若是的话,大西军当退,拱手将川北之地送于冯帅。” 冯恺微怔,旋即哈哈大笑道:“这个笑话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笑,本王乃是光统皇帝亲封的川王,受王爵于明,而重庆、川北乃至整个四川都是本王镇守之地,更是大明之土,何来夺取?更何来要大西王拱手相让的道理!” “这……”严锡命苦笑道:“冯帅志存高远,又岂会在意这小小的川王之爵,来日提兵鏖战天下,功高震主,难道不行禅让之事?” “那是以后的事。”冯恺也不掩饰径直道:“本王奉皇命来解重庆之围,大西王若退,重庆文武自会箪食壶浆喜迎王师入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面对大西军惶惶不可终日。” 严锡命道:“明廷腐朽,早已经是日落西山,如今不管是被冯帅扶上皇位的光统帝还是南京另立的皇帝,说白了就是苟延残喘罢了,值此大世, 天下豪雄并起, 正当覆灭朽明,逐鹿天下, 冯帅如今却引兵而至,摆出一副要和大西军决一死战的架势,未免有本末倒置之嫌。” 冯恺冷哼道:“本王蛰伏于川,从不扰民虐民乃至裹挟万千百姓厮杀于疆场, 组建武锐军只是为了护翼川地百姓, 然而大西王悍然入川,何曾将本王放在眼里。” “天下之土,冯帅不取,自有豪雄取之, 若冯帅早日占了三川之地, 大西王又岂会领兵入川?” “照严丞相如此说来,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不敢,但天下之事终有公论, 四川本是明土,而大西王起兵本就是为了亡明,既是明土,取之合乎公理。” 冯恺冷笑道:“好一个明土,好一个合乎公理,本王再说一遍,本王乃是大明川王!” “冯帅何必自欺欺人?难不成觉得天下人都是瞎子?” 不愧是读书人,冯恺感觉自己有点说不过…… “冯帅也是万民祈盼的义军领袖, 也是天底下尤其是四川苦明之暴政的百姓心目中的英主, 从本质上而言和大西王乃至闯王和天底下无数为了反抗暴政揭竿而起的义军首领没有区别,而今天下人都知道冯帅拥立蜀王不过是权宜之计, 待到时机合适, 让蜀王退位还是暴毙,不过是冯帅一念之间罢了, 只要冯帅不忘本心, 自当和天下义军同仇敌忾, 先亡了暴明再说, 难不成要武锐军和大西军先厮杀个两败俱伤,徒让天下英雄耻笑之余还坐收渔翁之利?” 冯恺呵呵道:“严丞相这张嘴本帅是说不过, 大西王让你来当说客……” “冯帅此言外臣不敢苟同。”严锡命摇头道:“外臣可不是说客,外臣此来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外臣也相信冯帅乃睿智之主,必定能做出清晰明智的决策!” 冯恺摆手道:“明不明智无所谓,本帅的意思很明白,大西王在川外如何攻城略地,就算把这天下都给占了也无所谓,但是不要挑衅本王的底线。 本王的底线就是四川,大西王自今年一月悍然犯川,攻占川东川南,烧杀抢掠, 让本来安宁的两川之地彻底沦为战火地狱,无数百姓惨遭屠戮, 多少良善遭受无妄兵灾,这是挑衅,是触及本王之逆鳞! 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大西王必须退出四川,否则便只能是兵戎相见!这可不是本王轻启与义军之间的战端,而是大西王逼的!” 严锡命笑道:“大西王纵横天下半生, 屡败屡战,何曾低过头,便是伪降不过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从全盘战略考虑,夺川地有利于将大西军实控地盘连成一片,若遇大战进可攻退可守,冯帅一句话就要大西王将两川之地让出来,委实没有可能。” 冯恺哼了一声道:“大西王入川连个招呼也没打,就是没将本王放在眼里,如今两军对垒,又派严丞相来游说,岂非可笑, 多说无益,既然谈不拢,那就战场之上见过真章, 武锐军若是不敌西军, 本帅即刻率军返回成都, 从此窝在成都,再不与群雄争战,来日大西王若是取了天下,本王也自当奉其为君,可武锐军若是侥幸胜战,那大西王吃进嘴里的地盘不但要吐出来,恐怕元气大伤,不利于争战中原,怕是也怪不得本王!” 严锡命心中暗叹,冯恺兴师动众而来,自然不可能凭借三言两语就会退兵,冯恺将四川视为禁脔之地,而大西王则欲取川地为根基,两者之间的矛盾肯定不可能调和,那么他此番前来自然注定将会以失败而告终。 “既如此,外臣这就告辞,回去之后当面呈大西王,将冯帅之言悉数告知。”说罢,严锡命起身,拱了拱手就打算走人。 谁知冯恺突然大笑道:“严丞相奔波而来,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回复大西王如何?” 严锡命惊怒道:“冯帅这是打算软禁外臣!” “严丞相何出此言?”冯恺呵呵道:“本王方才说了,明日便让严丞相回去,如此何来软禁之说?” 严锡命念头一转,更惊道:“和谈不成,大西王自然要整军备战,冯帅强留外臣一晚,无非是想给大西王造成和谈有望的错误判断,进而放松警惕,冯帅这是打算漏夜偷营!” 冯恺哼了声道:“武锐军乃堂正之师,也有足够的信心在正面战场上击溃任何敌人,岂会行那鬼蜮伎俩,不过大西王这样的豪雄,是否会行偷袭之事可就难说了,为防万一,本王不能不慎!” 严锡命彻底傻了,他猜错了一半,冯恺扣留他确实是为了麻痹大西王,让大西王觉得和谈有成功的可能,从而判断冯恺会放松警惕,进而夜袭! 冯恺这是要赌大西王会遣军夜袭,然后来一个请君入瓮! 好深的谋算,好毒的决断! 第184章 回不去了 “严丞相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严锡命正色道:“回冯帅,大西王遣派外臣此来,是想问问冯帅此次率十万精兵而来,可是为了夺取重庆进而控制整个川北,若是的话,大西军当退,拱手将川北之地送于冯帅。” 冯恺微怔,旋即哈哈大笑道:“这个笑话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笑,本王乃是光统皇帝亲封的川王,受王爵于明,而重庆、川北乃至整个四川都是本王镇守之地,更是大明之土,何来夺取?更何来要大西王拱手相让的道理!” “这……”严锡命苦笑道:“冯帅志存高远,又岂会在意这小小的川王之爵,来日提兵鏖战天下,功高震主,难道不行禅让之事?” “那是以后的事。”冯恺也不掩饰径直道:“本王奉皇命来解重庆之围,大西王若退,重庆文武自会箪食壶浆喜迎王师入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面对大西军惶惶不可终日。” 严锡命道:“明廷腐朽,早已经是日落西山,如今不管是被冯帅扶上皇位的光统帝还是南京另立的皇帝,说白了就是苟延残喘罢了,值此大世, 天下豪雄并起, 正当覆灭朽明,逐鹿天下, 冯帅如今却引兵而至,摆出一副要和大西军决一死战的架势,未免有本末倒置之嫌。” 冯恺冷哼道:“本王蛰伏于川,从不扰民虐民乃至裹挟万千百姓厮杀于疆场, 组建武锐军只是为了护翼川地百姓, 然而大西王悍然入川,何曾将本王放在眼里。” “天下之土,冯帅不取,自有豪雄取之, 若冯帅早日占了三川之地, 大西王又岂会领兵入川?” “照严丞相如此说来,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不敢,但天下之事终有公论, 四川本是明土,而大西王起兵本就是为了亡明,既是明土,取之合乎公理。” 冯恺冷笑道:“好一个明土,好一个合乎公理,本王再说一遍,本王乃是大明川王!” “冯帅何必自欺欺人?难不成觉得天下人都是瞎子?” 不愧是读书人,冯恺感觉自己有点说不过…… “冯帅也是万民祈盼的义军领袖, 也是天底下尤其是四川苦明之暴政的百姓心目中的英主, 从本质上而言和大西王乃至闯王和天底下无数为了反抗暴政揭竿而起的义军首领没有区别,而今天下人都知道冯帅拥立蜀王不过是权宜之计, 待到时机合适, 让蜀王退位还是暴毙,不过是冯帅一念之间罢了, 只要冯帅不忘本心, 自当和天下义军同仇敌忾, 先亡了暴明再说, 难不成要武锐军和大西军先厮杀个两败俱伤,徒让天下英雄耻笑之余还坐收渔翁之利?” 冯恺呵呵道:“严丞相这张嘴本帅是说不过, 大西王让你来当说客……” “冯帅此言外臣不敢苟同。”严锡命摇头道:“外臣可不是说客,外臣此来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外臣也相信冯帅乃睿智之主,必定能做出清晰明智的决策!” 冯恺摆手道:“明不明智无所谓,本帅的意思很明白,大西王在川外如何攻城略地,就算把这天下都给占了也无所谓,但是不要挑衅本王的底线。 本王的底线就是四川,大西王自今年一月悍然犯川,攻占川东川南,烧杀抢掠, 让本来安宁的两川之地彻底沦为战火地狱,无数百姓惨遭屠戮, 多少良善遭受无妄兵灾,这是挑衅,是触及本王之逆鳞! 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大西王必须退出四川,否则便只能是兵戎相见!这可不是本王轻启与义军之间的战端,而是大西王逼的!” 严锡命笑道:“大西王纵横天下半生, 屡败屡战,何曾低过头,便是伪降不过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从全盘战略考虑,夺川地有利于将大西军实控地盘连成一片,若遇大战进可攻退可守,冯帅一句话就要大西王将两川之地让出来,委实没有可能。” 冯恺哼了一声道:“大西王入川连个招呼也没打,就是没将本王放在眼里,如今两军对垒,又派严丞相来游说,岂非可笑, 多说无益,既然谈不拢,那就战场之上见过真章, 武锐军若是不敌西军, 本帅即刻率军返回成都, 从此窝在成都,再不与群雄争战,来日大西王若是取了天下,本王也自当奉其为君,可武锐军若是侥幸胜战,那大西王吃进嘴里的地盘不但要吐出来,恐怕元气大伤,不利于争战中原,怕是也怪不得本王!” 严锡命心中暗叹,冯恺兴师动众而来,自然不可能凭借三言两语就会退兵,冯恺将四川视为禁脔之地,而大西王则欲取川地为根基,两者之间的矛盾肯定不可能调和,那么他此番前来自然注定将会以失败而告终。 “既如此,外臣这就告辞,回去之后当面呈大西王,将冯帅之言悉数告知。”说罢,严锡命起身,拱了拱手就打算走人。 谁知冯恺突然大笑道:“严丞相奔波而来,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去回复大西王如何?” 严锡命惊怒道:“冯帅这是打算软禁外臣!” “严丞相何出此言?”冯恺呵呵道:“本王方才说了,明日便让严丞相回去,如此何来软禁之说?” 严锡命念头一转,更惊道:“和谈不成,大西王自然要整军备战,冯帅强留外臣一晚,无非是想给大西王造成和谈有望的错误判断,进而放松警惕,冯帅这是打算漏夜偷营!” 冯恺哼了声道:“武锐军乃堂正之师,也有足够的信心在正面战场上击溃任何敌人,岂会行那鬼蜮伎俩,不过大西王这样的豪雄,是否会行偷袭之事可就难说了,为防万一,本王不能不慎!” 严锡命彻底傻了,他猜错了一半,冯恺扣留他确实是为了麻痹大西王,让大西王觉得和谈有成功的可能,从而判断冯恺会放松警惕,进而夜袭! 冯恺这是要赌大西王会遣军夜袭,然后来一个请君入瓮! 好深的谋算,好毒的决断! 第185章 夜战 今夜无星无月,仿佛老天爷都在帮张献忠的忙似的,为夜袭创造了绝佳的环境。 不存在夜盲症,这块地域早就被摸的熟透,就算是瞎子,面对区区数里的距离,也能不声不响的摸到武锐军的眼皮子底下。 丑时,武锐军大营里面只剩下隔了老远才有一盏的火盆,在透黑的夜空当中燃出炽烈的火焰,却无法驱散太多的黑暗。 张可望亲率三千本部老营精锐以最小心的姿态朝着大营摸了过去,毕竟是尸山血海里面趟过来的精锐,竟然在安静到发指的夜空当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很快,武锐军大营就已经近在咫尺。 张可望半蹲在地上,握着钢刀的手心已经全是细汗,不对,太诡异了。 武锐军训练有素,军容那般强盛,竟然没有半点防备? 就算再不会统兵,两军之间岂能不放斥候? 张可望派遣的夜游子本来是准备好专门格杀武锐军斥候的,现在全然无用武之地。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乃常识! 此时的张可望觉得武锐军大营就是一只匍匐在他眼前已经张开了巨口的怪兽,现在就等着他钻进去,然后一口吞了,连快骨头渣子都不打算吐出来。 这一刻,张可望俨然已经萌生了退意, 但是不能退! 巴岳山狼狈逃回, 虽然送死的都是想裹挟多少就能裹多少的乌合之众,但败就是败, 这是污点必须要亲手洗刷,如果这次义父亲自定下的夜袭,连交手都没有,仅仅是判断有埋伏就不战而回, 那他被责罚事小, 恐怕会失了义父的信任,同时也会成为全大西军的笑柄! 看着不过区区三百步外的武锐军大营,还有辕门箭楼上面歪斜着打瞌睡的小兵,孙可望沉吸一口气, 陡然间站起身。 “儿郎们, 随本将杀敌!”孙可望大吼。 “杀!”三千大西军老营精锐此刻尽皆豁然起身,然后跟在孙可望的身后冲向武锐军大营,喊杀声刺破夜空, 穿破云霄。 三百步,不过弹指一瞬间,夜袭的精髓就在于出其不意,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迫使敌军慌乱,然后营啸,崩溃! 突然间,整座武锐军大营内陡然升起成百上千的火柱, 一个个油盆被点燃, 将大营照耀的灯火通明。 “有埋伏!速撤!”孙可望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那这么多年的征战岁月简直就是白混了。 然而迟了!箭如飞蝗, 泼洒而下, 五千弓箭手挽弓搭箭,夜空中直接形成了一道箭幕。 箭矢势尽以完美的抛物线砸向夜袭的三千兵马当中, 顿时射翻一片, 要知道夜袭必然是轻装简进, 难不成穿一身甲胄, 叮叮咣咣的去偷营,那是去偷营还是去报信? 前来袭营的三千大西兵身上穿的都是简单的皮甲, 这种皮甲充其量只能防御一下羽箭,面对破甲箭就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不错!以冯恺这等军备疯子, 怎么会使用最普通羽箭,不错,羽箭成本低廉,而且对于弓箭手的臂力要求不算太高,但是冯恺差钱吗? 成本低意味着杀伤力也低,对弓箭手要求不高是因为不需要太长的训练时间。 但是冯恺从各营当中选出五千臂力不俗的战士,日日锻炼臂力,还拥有充足的训练时间跨度,他为什么不追求更高的铁箭! 如今这破甲箭就如同死神之眸, 目光射向哪里,哪里就是躺倒一片。 两轮箭雨直接将大西兵射的人仰马翻, 然后就是密集如雨点拍地的枪声。 这是新式火器第一次在战场上展现出巨大的威力,不过火器的射程终究还是无法和弓箭相提并论,但是打击冲锋到眼前的敌人, 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一轮又一轮的攒射直接让偷袭的大营西彻底被打懵了,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枪爆头。 开战短短片刻, 连番遭遇远程打击的大西军就算在黑夜当中见不到战场的惨状,可也立即崩溃,被射的晕头转向的大兵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乱窜,然后被不知道什么地方射过来的流弹当场击毙。 那些后阵的大西兵见机的稍快,既没挨着枪子,也没进入弓箭射程,此时不掉头就跑还想个鸡毛,然而就在此时炮声响起。 撤退的西军大兵被炸翻一片,再远也不可能逃过武锐军的火炮射程,再加上武锐军几乎是地毯式覆盖轰炸,想跑? 运气好的能跑掉,但是没可能跑回西军大营,因为这个时候武锐军大营两边突然间出现了两条火色长龙! 数千精锐骑兵燃起火把,呼啸着在夜色当中突进, 以最快的速度对逃窜的西军大兵完成了包抄。 绝望……这些尸山血海里面趟了一个又一个来回的西军大兵彻彻底底的绝望了,他们追随张献忠南征北战, 被官军撵的跟狗一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就算在万县突围战的时候也同样没有这么绝望的时候。 至少那个时候还有路,还有缝隙可钻,但是现在没有…… 武锐军将此番夜袭的西兵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跑?迎接的只有明晃晃的钢刀! 西军大营内,张献忠脸色铁青,夜袭失败已然注定,此番偷袭敌营甚至不能用失败来形容,而是惨败,全军覆没! 征战半生,张献忠经历过的惨败太多了,数都数不清,没有任何一次输的这么惨,这么彻底,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甚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千精锐被歼灭,却连救援都不敢。 看现在的情形,很显然冯恺早就算准了他会夜袭,从而做出了精准部署,那么还有没有后手? 如果还有后手,他岂不是要步夜袭之军的后尘。 败战不可怕,跌倒了再爬起来也就是了,但是这一刻张献忠浑身冰凉,痛彻骨髓…… 因为率军夜袭的是他义子,最看中的义子张可望! 是被他寄予厚望的方面大将,追随他身经百战的悍将,没想到会倒在这重庆城前! 第185章 夜战 今夜无星无月,仿佛老天爷都在帮张献忠的忙似的,为夜袭创造了绝佳的环境。 不存在夜盲症,这块地域早就被摸的熟透,就算是瞎子,面对区区数里的距离,也能不声不响的摸到武锐军的眼皮子底下。 丑时,武锐军大营里面只剩下隔了老远才有一盏的火盆,在透黑的夜空当中燃出炽烈的火焰,却无法驱散太多的黑暗。 张可望亲率三千本部老营精锐以最小心的姿态朝着大营摸了过去,毕竟是尸山血海里面趟过来的精锐,竟然在安静到发指的夜空当中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很快,武锐军大营就已经近在咫尺。 张可望半蹲在地上,握着钢刀的手心已经全是细汗,不对,太诡异了。 武锐军训练有素,军容那般强盛,竟然没有半点防备? 就算再不会统兵,两军之间岂能不放斥候? 张可望派遣的夜游子本来是准备好专门格杀武锐军斥候的,现在全然无用武之地。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乃常识! 此时的张可望觉得武锐军大营就是一只匍匐在他眼前已经张开了巨口的怪兽,现在就等着他钻进去,然后一口吞了,连快骨头渣子都不打算吐出来。 这一刻,张可望俨然已经萌生了退意, 但是不能退! 巴岳山狼狈逃回, 虽然送死的都是想裹挟多少就能裹多少的乌合之众,但败就是败, 这是污点必须要亲手洗刷,如果这次义父亲自定下的夜袭,连交手都没有,仅仅是判断有埋伏就不战而回, 那他被责罚事小, 恐怕会失了义父的信任,同时也会成为全大西军的笑柄! 看着不过区区三百步外的武锐军大营,还有辕门箭楼上面歪斜着打瞌睡的小兵,孙可望沉吸一口气, 陡然间站起身。 “儿郎们, 随本将杀敌!”孙可望大吼。 “杀!”三千大西军老营精锐此刻尽皆豁然起身,然后跟在孙可望的身后冲向武锐军大营,喊杀声刺破夜空, 穿破云霄。 三百步,不过弹指一瞬间,夜袭的精髓就在于出其不意,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迫使敌军慌乱,然后营啸,崩溃! 突然间,整座武锐军大营内陡然升起成百上千的火柱, 一个个油盆被点燃, 将大营照耀的灯火通明。 “有埋伏!速撤!”孙可望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那这么多年的征战岁月简直就是白混了。 然而迟了!箭如飞蝗, 泼洒而下, 五千弓箭手挽弓搭箭,夜空中直接形成了一道箭幕。 箭矢势尽以完美的抛物线砸向夜袭的三千兵马当中, 顿时射翻一片, 要知道夜袭必然是轻装简进, 难不成穿一身甲胄, 叮叮咣咣的去偷营,那是去偷营还是去报信? 前来袭营的三千大西兵身上穿的都是简单的皮甲, 这种皮甲充其量只能防御一下羽箭,面对破甲箭就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 不错!以冯恺这等军备疯子, 怎么会使用最普通羽箭,不错,羽箭成本低廉,而且对于弓箭手的臂力要求不算太高,但是冯恺差钱吗? 成本低意味着杀伤力也低,对弓箭手要求不高是因为不需要太长的训练时间。 但是冯恺从各营当中选出五千臂力不俗的战士,日日锻炼臂力,还拥有充足的训练时间跨度,他为什么不追求更高的铁箭! 如今这破甲箭就如同死神之眸, 目光射向哪里,哪里就是躺倒一片。 两轮箭雨直接将大西兵射的人仰马翻, 然后就是密集如雨点拍地的枪声。 这是新式火器第一次在战场上展现出巨大的威力,不过火器的射程终究还是无法和弓箭相提并论,但是打击冲锋到眼前的敌人, 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一轮又一轮的攒射直接让偷袭的大营西彻底被打懵了,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枪爆头。 开战短短片刻, 连番遭遇远程打击的大西军就算在黑夜当中见不到战场的惨状,可也立即崩溃,被射的晕头转向的大兵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乱窜,然后被不知道什么地方射过来的流弹当场击毙。 那些后阵的大西兵见机的稍快,既没挨着枪子,也没进入弓箭射程,此时不掉头就跑还想个鸡毛,然而就在此时炮声响起。 撤退的西军大兵被炸翻一片,再远也不可能逃过武锐军的火炮射程,再加上武锐军几乎是地毯式覆盖轰炸,想跑? 运气好的能跑掉,但是没可能跑回西军大营,因为这个时候武锐军大营两边突然间出现了两条火色长龙! 数千精锐骑兵燃起火把,呼啸着在夜色当中突进, 以最快的速度对逃窜的西军大兵完成了包抄。 绝望……这些尸山血海里面趟了一个又一个来回的西军大兵彻彻底底的绝望了,他们追随张献忠南征北战, 被官军撵的跟狗一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就算在万县突围战的时候也同样没有这么绝望的时候。 至少那个时候还有路,还有缝隙可钻,但是现在没有…… 武锐军将此番夜袭的西兵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跑?迎接的只有明晃晃的钢刀! 西军大营内,张献忠脸色铁青,夜袭失败已然注定,此番偷袭敌营甚至不能用失败来形容,而是惨败,全军覆没! 征战半生,张献忠经历过的惨败太多了,数都数不清,没有任何一次输的这么惨,这么彻底,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甚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千精锐被歼灭,却连救援都不敢。 看现在的情形,很显然冯恺早就算准了他会夜袭,从而做出了精准部署,那么还有没有后手? 如果还有后手,他岂不是要步夜袭之军的后尘。 败战不可怕,跌倒了再爬起来也就是了,但是这一刻张献忠浑身冰凉,痛彻骨髓…… 因为率军夜袭的是他义子,最看中的义子张可望! 是被他寄予厚望的方面大将,追随他身经百战的悍将,没想到会倒在这重庆城前! 第186章 大鱼 重庆城头上此时也是火光冲天,满城的大佬齐聚其上,看着城下发生的大战。 战斗爆发的太突然了,可开始的快结束的似乎更快,都没反应过来便到了尾声…… 陈士奇沉叹:“没想到,委实没想到,纵横天下,一身转战三万里,将这天下祸害的不成样子的张献忠老贼,竟然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王行俭笑道:“张老贼栽了跟头,退兵不远矣。” 陈士奇看向王行俭道:“张献忠即便退了,还有冯恺……” 王行俭似乎已有主意,径直道:“不管怎么说,冯恺也是大明的川王,至少当前名义上是,而重庆乃是王土,他解重庆之围而来,我们于情于理都没有将之拒之门外的道理。” 陈士奇未出声,他为这事已经纠结了太久。 “下官人微言轻,这等大事自然轮不到下官做主,巡抚大人若要拒之,下官自当奉命。” 陈士奇冷笑,这王行俭倒是个会避责的,冯恺未反入城,他身为重庆知府就不存在失土之责, 就算反了, 放冯恺入城的也是他陈士奇,和他一个知府能有多大关系? 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身呐。 “瑞王如今尚在城中,此等大事当由瑞王做主才是。” 王行俭当即惊为天人,他么的,看看这锅甩的多溜! “算到张献忠会夜袭大营, 军容如此齐整, 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钧,这冯恺不除,大明社稷难存呐。”陈士奇一声长叹看向夜空, 满身惆怅。 城下已渐渐归于平静, 西军大营终究还是没敢出兵救援。 崩溃的三千西军精锐被射杀,被枪毙,被炸死, 被骑兵砍死多少暂时还无法统计,活着的皆跪地请降,总之……全军覆没…… 张可望从死人堆里面爬了起来,他一只手臂被破甲箭射穿,头上钢盔也被箭射飞了出去不知所踪,但是一条命总算没丢掉。 败了……败的如此之惨,整片战场都被包围,肯定没有丝毫逃出去的希望, 活着只能成为俘虏。 一声惨笑, 张可望没想到自己没折在巴岳山,没折在这些年那么多次险死还生的恶战当中, 最后会折在这重庆, 折在西军大营前面。 提起身边钢刀,张可望眼中多了一缕决然, 他要自刎。 刀架在脖子上面, 却无论如何都割不下去, 他不甘心! “放下刀, 举起手来!”犹犹豫豫间,几名士兵发现张可望这个活人, 当即围了过来。 看着小兵手中对准了自己黑洞洞的枪口,张可望手中刀颓然落地, 他还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卑微屈辱的死。 当然这也是落到武锐军手里,如果是落到官军手里,张可望觉得自己多半会很痛快的去死,因为不死,肯定会生不如死。 “看这身硬甲,看来还是个带兵的,说,叫什么名字!” 张可望看了一眼小兵, 冷笑道:“张可望,大西王义子, 大西军平东将军!” “哈,运气真好,捞到一条大鱼!”小兵大喜, 挺枪上前,喝道:“举起手来,跟我走!” 张可望无奈只能举起一只手, 另一只手被箭洞穿,自是举不起来。 小兵押着张可望径直去了主帐。 “张可望?”冯恺微怔,巴岳山中设伏的是这家伙,带兵夜袭的还是这家伙,不过巴岳山一战被其跑了,此番夜袭……当真是地狱无门你非得闯进来啊。 这位可是大西军诸将之首,与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人,并称为张献忠四大义子,不过那三位都是坚决抗清,而这位最终却投降了清廷,为满清攻城略地, 引清军入川、贵,十足的卖国贼。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亲自带兵来偷袭, 最后还被生擒…… “带上来。” 张可望被带入大帐,昂然而立, 目光还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主位上的冯恺。 “你便是孙可望?” “是。” “哦, 那推下去斩了。” 张可望目瞪口呆,眼看着就要被押下去,或许是求生本能爆发,大吼道:“某乃大西王义子,大西平东将军,汝若斩某,大西国必然与汝不死不休。” 冯恺冷笑,押了押手道:“且容你多活片刻,你说张献忠会因为你与本王不死不休?那又如何?本王率军来此,难道是来和大西王闲谈聊天来玩的?他与本王不死不休又能如何?” 一连数问,问的张可望哑口无言,没办法,冯恺说的乃是铁打的事实…… 一边的徐老五也是无语,他还记得冯老二是怎么对待李定国的,同样都是张献忠的义子都是大西军的将领,冯老二对李定国可谓是极尽礼遇,原本还以为冯老二打算交好大西王,或者说还想保留一份香火情,可现在貌似错了。 或者说以前还未敌对,而现在是两军交锋? 想不明白…… 不过徐老五还是开口道:“大帅,此人毕竟是张献忠的首席义子,留着或许没什么用,但随便杀了,未免有些可惜。” “可惜……”冯恺看了眼张可望道:“没什么可惜的,不过老五既然说了,那就姑且先留他一条狗命,将人带下去!” 张可望捡回一条命,哪里还敢张狂,老老实实被押了出去,心里暗道侥幸。 清晨,硝烟散尽,随军军奴负责搬运掩埋尸体,这些军奴几乎都是豪绅世族家的族人和家奴,平日里色厉内荏,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干过这等事,处理战场那些死状各异,甚至还有那些被炸的支零破碎的尸体,当即吐的稀里哗啦,还有不少直接昏死了过去。 “大帅,西军主营离我军炮阵不足十里,在我军榴弹炮射程之内,若炮袭之,或许可毕其功于一役!” 冯帅眺望远处敌阵,不得不说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就算是重达七八千斤的神威大将军炮,其射程最远也就六七里,所以说,张献忠的主帐所在地,完全是安全的。 而武锐军的火炮几乎都是两千斤左右,射程最远也就两三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千斤的火炮装上硬木轮子,对于行军速度的影响不会太大,可要是七八千斤…… 第186章 大鱼 重庆城头上此时也是火光冲天,满城的大佬齐聚其上,看着城下发生的大战。 战斗爆发的太突然了,可开始的快结束的似乎更快,都没反应过来便到了尾声…… 陈士奇沉叹:“没想到,委实没想到,纵横天下,一身转战三万里,将这天下祸害的不成样子的张献忠老贼,竟然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王行俭笑道:“张老贼栽了跟头,退兵不远矣。” 陈士奇看向王行俭道:“张献忠即便退了,还有冯恺……” 王行俭似乎已有主意,径直道:“不管怎么说,冯恺也是大明的川王,至少当前名义上是,而重庆乃是王土,他解重庆之围而来,我们于情于理都没有将之拒之门外的道理。” 陈士奇未出声,他为这事已经纠结了太久。 “下官人微言轻,这等大事自然轮不到下官做主,巡抚大人若要拒之,下官自当奉命。” 陈士奇冷笑,这王行俭倒是个会避责的,冯恺未反入城,他身为重庆知府就不存在失土之责, 就算反了, 放冯恺入城的也是他陈士奇,和他一个知府能有多大关系? 万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身呐。 “瑞王如今尚在城中,此等大事当由瑞王做主才是。” 王行俭当即惊为天人,他么的,看看这锅甩的多溜! “算到张献忠会夜袭大营, 军容如此齐整, 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钧,这冯恺不除,大明社稷难存呐。”陈士奇一声长叹看向夜空, 满身惆怅。 城下已渐渐归于平静, 西军大营终究还是没敢出兵救援。 崩溃的三千西军精锐被射杀,被枪毙,被炸死, 被骑兵砍死多少暂时还无法统计,活着的皆跪地请降,总之……全军覆没…… 张可望从死人堆里面爬了起来,他一只手臂被破甲箭射穿,头上钢盔也被箭射飞了出去不知所踪,但是一条命总算没丢掉。 败了……败的如此之惨,整片战场都被包围,肯定没有丝毫逃出去的希望, 活着只能成为俘虏。 一声惨笑, 张可望没想到自己没折在巴岳山,没折在这些年那么多次险死还生的恶战当中, 最后会折在这重庆, 折在西军大营前面。 提起身边钢刀,张可望眼中多了一缕决然, 他要自刎。 刀架在脖子上面, 却无论如何都割不下去, 他不甘心! “放下刀, 举起手来!”犹犹豫豫间,几名士兵发现张可望这个活人, 当即围了过来。 看着小兵手中对准了自己黑洞洞的枪口,张可望手中刀颓然落地, 他还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卑微屈辱的死。 当然这也是落到武锐军手里,如果是落到官军手里,张可望觉得自己多半会很痛快的去死,因为不死,肯定会生不如死。 “看这身硬甲,看来还是个带兵的,说,叫什么名字!” 张可望看了一眼小兵, 冷笑道:“张可望,大西王义子, 大西军平东将军!” “哈,运气真好,捞到一条大鱼!”小兵大喜, 挺枪上前,喝道:“举起手来,跟我走!” 张可望无奈只能举起一只手, 另一只手被箭洞穿,自是举不起来。 小兵押着张可望径直去了主帐。 “张可望?”冯恺微怔,巴岳山中设伏的是这家伙,带兵夜袭的还是这家伙,不过巴岳山一战被其跑了,此番夜袭……当真是地狱无门你非得闯进来啊。 这位可是大西军诸将之首,与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人,并称为张献忠四大义子,不过那三位都是坚决抗清,而这位最终却投降了清廷,为满清攻城略地, 引清军入川、贵,十足的卖国贼。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亲自带兵来偷袭, 最后还被生擒…… “带上来。” 张可望被带入大帐,昂然而立, 目光还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主位上的冯恺。 “你便是孙可望?” “是。” “哦, 那推下去斩了。” 张可望目瞪口呆,眼看着就要被押下去,或许是求生本能爆发,大吼道:“某乃大西王义子,大西平东将军,汝若斩某,大西国必然与汝不死不休。” 冯恺冷笑,押了押手道:“且容你多活片刻,你说张献忠会因为你与本王不死不休?那又如何?本王率军来此,难道是来和大西王闲谈聊天来玩的?他与本王不死不休又能如何?” 一连数问,问的张可望哑口无言,没办法,冯恺说的乃是铁打的事实…… 一边的徐老五也是无语,他还记得冯老二是怎么对待李定国的,同样都是张献忠的义子都是大西军的将领,冯老二对李定国可谓是极尽礼遇,原本还以为冯老二打算交好大西王,或者说还想保留一份香火情,可现在貌似错了。 或者说以前还未敌对,而现在是两军交锋? 想不明白…… 不过徐老五还是开口道:“大帅,此人毕竟是张献忠的首席义子,留着或许没什么用,但随便杀了,未免有些可惜。” “可惜……”冯恺看了眼张可望道:“没什么可惜的,不过老五既然说了,那就姑且先留他一条狗命,将人带下去!” 张可望捡回一条命,哪里还敢张狂,老老实实被押了出去,心里暗道侥幸。 清晨,硝烟散尽,随军军奴负责搬运掩埋尸体,这些军奴几乎都是豪绅世族家的族人和家奴,平日里色厉内荏,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干过这等事,处理战场那些死状各异,甚至还有那些被炸的支零破碎的尸体,当即吐的稀里哗啦,还有不少直接昏死了过去。 “大帅,西军主营离我军炮阵不足十里,在我军榴弹炮射程之内,若炮袭之,或许可毕其功于一役!” 冯帅眺望远处敌阵,不得不说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就算是重达七八千斤的神威大将军炮,其射程最远也就六七里,所以说,张献忠的主帐所在地,完全是安全的。 而武锐军的火炮几乎都是两千斤左右,射程最远也就两三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千斤的火炮装上硬木轮子,对于行军速度的影响不会太大,可要是七八千斤…… 第187章 疑心 但是不要忘了,在武锐军中还有外挂! 穷三四年之功,数十匠人日夜打磨,纯手工制作,才按照冯恺的设计理念打造而成的三门榴弹炮,属于绝对的外挂。 这三门榴弹炮最大射程十二里,完全可以覆盖张献忠所在的中军大帐。 如果能用榴弹炮实现斩首行动,那么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试试看。”冯恺决定试试,随后又开口道:“去阵前让李定国出来叙话。” 徐老五更加无语,这哪里是要李定国出来说话,分明就是怕李定国被炸死好。 看看冯老二对这李定国还真不是一般的看重。 可为何对孙可望就要杀之而后快? 要知道孙可望才是最受张献忠看重的义子,而且声名在外,屡立大功,大西军能有今日,孙可望功不可没。 冯老二就算爱惜人才,也没有这般厚此薄彼的道理…… 难道是孙可望又是伏击又是夜袭让冯老二很不爽,这可是两军交战,各种战法运用最是常见不过,哪有因为这事就迁怒一员虎将的道理? 委实让人难以理解,不过既然想不明白,徐老五也懒得多想,毕竟武锐军是冯老二说了算。 那边张献忠大帐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一场夜袭反中埋伏,三千精兵尽没,平东将军, 大西王最看重的义子张可望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义父, 孩儿愿去武锐军中一探虚实。”李定国起身,目光无比坚定的一抱拳。 张献忠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李定国, 身为上位者,而且还是以造反起家,纵横天下十多年的枭雄,疑心病重本身就是标配。 昨日夜袭……武锐军就仿佛是算准了大西军会偷袭一样, 能做出那么周全的布置, 以至于夜袭的三千兵马一个没跑,不是死就是被擒。 张献忠直接怀疑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但是他还真没怀疑过李定国,要知道李定国从十岁就被他收养, 这些年带在身边悉心培养, 虽是义子但和亲儿子没什么两样。 而李定国也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这些年他多次身陷绝境,李定国都出谋划策, 甚至以身为饵,才让大西军一次次脱离险境。 如果说孙可望是大西军军中的虎将,那么李定国绝对算的上是一员智将。 归根结底,李定国都没有背叛他的理由! 可这个时候李定国竟然还要去见冯恺,难道就不怕把自己也陷进去? 如果孙可望没死被俘的话,李定国难道觉得以他的面子能将孙可望救回来? 他和冯恺到底什么关系!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在张献忠的脑海里面浮现而出,从第一次李定国去成都回来和他说的那些话,还有第二次回来之后的告诫, 以及昨日在大帐当中李定国力劝不对武锐军动兵的那些话…… 想的越多, 疑心越重,但是张献忠还是不能相信被自己看重的义子竟然会背叛他! 但是李定国感受到了, 或者说他自己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义父了, 所以他知道这一刻的义父已然对他起了疑心。 一念及此,顿时觉得满心悲凉。 “报, 严丞相回来了!” 严锡命回来了? 张献忠目光一寒, 昨日让严锡命去跟冯恺谈谈, 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让冯恺误以为大西军对武锐军没有敌意, 就是想说天底下的反王都是一家,顺便还可以观察一下武锐军的布置, 从而为偷袭创造机会。 谁知道严锡命一去不回,这更让张献忠坚定了偷袭的决心, 因为在他看来,严锡命之所以不回,肯定是受到了冯恺的款待,那么冯恺自然不会有什么戒心。 然而…… 不大一会,严锡命进帐,硬着头皮拱手道:“臣……” “你还知道回来?”张献忠一声冷哼。 “回大王,臣被冯贼软禁……” “那他为何现在放你回来!” 严锡命无比的郁闷将和冯恺会面之后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没敢遗漏半点也没敢添油加醋。 “这么说来,冯恺小儿是料定本王会派兵夜袭?”张献忠眼中寒芒一闪, 他觉得李定国不至于会背叛他,但是严锡命…… 难说! 如果严锡命在冯恺营中被威逼利诱, 难道就一定不会出卖他? 毕竟有李定国的告诫,又亲身去了冯恺大营,见了武锐军的军容, 很难说严锡命会不会觉得冯恺更能成事,于是良臣择主! 严锡命被张献忠看的毛骨悚然,双膝没来由一软跪倒在地道:“我主明鉴, 臣对我主忠心耿耿,绝不会行背主求荣之事,臣此言若有半句为虚,当受万雷怒劈之刑,死无葬身之地!” “起来。”张献忠自然不会因为严锡命的赌咒发誓就打消自己的疑心,但是他没有证据便因为疑心处置严锡命这样的重臣,估计会让麾下所有文臣寒心。 是狐狸这尾巴迟早有一天会露出来,到时候再收拾不晚。 “冯恺为何放你回来?我儿可望是没于阵中还是被俘?” 严锡命连忙道:“冯贼让臣下回来就是要转告我主平东将军还活着,不过平东将军左臂被破甲箭洞穿,那只手怕是废了,还有冯贼还说请安西将军阵前一叙……” 帐内文武目光齐刷刷落在李定国的脸上。 张献忠眉头紧锁,找李定国阵前叙话? “冯家小儿为何要找我儿叙话,叙什么话,难不成想对本王施离间之计?” 严锡命连忙摇头道:“这个冯贼未说,不过安西将军对我主忠心耿耿,我主何等英睿, 就算冯贼用奸计, 我主又岂会中计。” 替李定国洗刷,其实说白了严锡命也是为了自己,告诉张献忠冯恺之所以放他回来,没准也是冯恺恶计。 “我儿怎么看?” 李定国抱拳道:“孩儿觉得冯恺终究还是不愿和义父敌对,让孩儿去阵前,无非是打算将大哥交还,和义父结个善缘,说服义父兵退四川。” 张献忠颔首道:“退出四川,本王这张老脸岂不是在天下群雄面前丢尽?岂不是要让李贼耻笑本王胆小如鼠!” 第187章 疑心 但是不要忘了,在武锐军中还有外挂! 穷三四年之功,数十匠人日夜打磨,纯手工制作,才按照冯恺的设计理念打造而成的三门榴弹炮,属于绝对的外挂。 这三门榴弹炮最大射程十二里,完全可以覆盖张献忠所在的中军大帐。 如果能用榴弹炮实现斩首行动,那么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试试看。”冯恺决定试试,随后又开口道:“去阵前让李定国出来叙话。” 徐老五更加无语,这哪里是要李定国出来说话,分明就是怕李定国被炸死好。 看看冯老二对这李定国还真不是一般的看重。 可为何对孙可望就要杀之而后快? 要知道孙可望才是最受张献忠看重的义子,而且声名在外,屡立大功,大西军能有今日,孙可望功不可没。 冯老二就算爱惜人才,也没有这般厚此薄彼的道理…… 难道是孙可望又是伏击又是夜袭让冯老二很不爽,这可是两军交战,各种战法运用最是常见不过,哪有因为这事就迁怒一员虎将的道理? 委实让人难以理解,不过既然想不明白,徐老五也懒得多想,毕竟武锐军是冯老二说了算。 那边张献忠大帐内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一场夜袭反中埋伏,三千精兵尽没,平东将军, 大西王最看重的义子张可望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义父, 孩儿愿去武锐军中一探虚实。”李定国起身,目光无比坚定的一抱拳。 张献忠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李定国, 身为上位者,而且还是以造反起家,纵横天下十多年的枭雄,疑心病重本身就是标配。 昨日夜袭……武锐军就仿佛是算准了大西军会偷袭一样, 能做出那么周全的布置, 以至于夜袭的三千兵马一个没跑,不是死就是被擒。 张献忠直接怀疑是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但是他还真没怀疑过李定国,要知道李定国从十岁就被他收养, 这些年带在身边悉心培养, 虽是义子但和亲儿子没什么两样。 而李定国也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这些年他多次身陷绝境,李定国都出谋划策, 甚至以身为饵,才让大西军一次次脱离险境。 如果说孙可望是大西军军中的虎将,那么李定国绝对算的上是一员智将。 归根结底,李定国都没有背叛他的理由! 可这个时候李定国竟然还要去见冯恺,难道就不怕把自己也陷进去? 如果孙可望没死被俘的话,李定国难道觉得以他的面子能将孙可望救回来? 他和冯恺到底什么关系! 这一刻无数的念头在张献忠的脑海里面浮现而出,从第一次李定国去成都回来和他说的那些话,还有第二次回来之后的告诫, 以及昨日在大帐当中李定国力劝不对武锐军动兵的那些话…… 想的越多, 疑心越重,但是张献忠还是不能相信被自己看重的义子竟然会背叛他! 但是李定国感受到了, 或者说他自己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义父了, 所以他知道这一刻的义父已然对他起了疑心。 一念及此,顿时觉得满心悲凉。 “报, 严丞相回来了!” 严锡命回来了? 张献忠目光一寒, 昨日让严锡命去跟冯恺谈谈, 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让冯恺误以为大西军对武锐军没有敌意, 就是想说天底下的反王都是一家,顺便还可以观察一下武锐军的布置, 从而为偷袭创造机会。 谁知道严锡命一去不回,这更让张献忠坚定了偷袭的决心, 因为在他看来,严锡命之所以不回,肯定是受到了冯恺的款待,那么冯恺自然不会有什么戒心。 然而…… 不大一会,严锡命进帐,硬着头皮拱手道:“臣……” “你还知道回来?”张献忠一声冷哼。 “回大王,臣被冯贼软禁……” “那他为何现在放你回来!” 严锡命无比的郁闷将和冯恺会面之后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没敢遗漏半点也没敢添油加醋。 “这么说来,冯恺小儿是料定本王会派兵夜袭?”张献忠眼中寒芒一闪, 他觉得李定国不至于会背叛他,但是严锡命…… 难说! 如果严锡命在冯恺营中被威逼利诱, 难道就一定不会出卖他? 毕竟有李定国的告诫,又亲身去了冯恺大营,见了武锐军的军容, 很难说严锡命会不会觉得冯恺更能成事,于是良臣择主! 严锡命被张献忠看的毛骨悚然,双膝没来由一软跪倒在地道:“我主明鉴, 臣对我主忠心耿耿,绝不会行背主求荣之事,臣此言若有半句为虚,当受万雷怒劈之刑,死无葬身之地!” “起来。”张献忠自然不会因为严锡命的赌咒发誓就打消自己的疑心,但是他没有证据便因为疑心处置严锡命这样的重臣,估计会让麾下所有文臣寒心。 是狐狸这尾巴迟早有一天会露出来,到时候再收拾不晚。 “冯恺为何放你回来?我儿可望是没于阵中还是被俘?” 严锡命连忙道:“冯贼让臣下回来就是要转告我主平东将军还活着,不过平东将军左臂被破甲箭洞穿,那只手怕是废了,还有冯贼还说请安西将军阵前一叙……” 帐内文武目光齐刷刷落在李定国的脸上。 张献忠眉头紧锁,找李定国阵前叙话? “冯家小儿为何要找我儿叙话,叙什么话,难不成想对本王施离间之计?” 严锡命连忙摇头道:“这个冯贼未说,不过安西将军对我主忠心耿耿,我主何等英睿, 就算冯贼用奸计, 我主又岂会中计。” 替李定国洗刷,其实说白了严锡命也是为了自己,告诉张献忠冯恺之所以放他回来,没准也是冯恺恶计。 “我儿怎么看?” 李定国抱拳道:“孩儿觉得冯恺终究还是不愿和义父敌对,让孩儿去阵前,无非是打算将大哥交还,和义父结个善缘,说服义父兵退四川。” 张献忠颔首道:“退出四川,本王这张老脸岂不是在天下群雄面前丢尽?岂不是要让李贼耻笑本王胆小如鼠!” 第188章 孰强孰弱 李定国正色道:“今日之失明日之得,武锐军兵强马壮,义父若能与之结盟,对大西军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冯恺曾言,当今天下之大敌乃是满清,满清兵威之盛,已然冠绝天下,天下群雄若不齐心协力,只怕华夏有难言之祸,因此孩儿以为,义父当联络冯恺,甚至是李闯共御大敌,先将这只闯入我汉家之地的恶狼驱逐出去,再谈其它!” “冠绝天下?”张献忠冷笑道:“冯恺只怕连满清人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清军战力如何强盛,清狗之所以能入关,靠的可不是战力强盛,而是吴三桂那狗贼数典忘祖!” “吴三桂这狗贼确实不当人子,但其麾下数千关宁铁骑乃当世精锐却也是不争之事实,然而依托雄关手握精兵的吴三桂都不是李闯的对手,而李闯面对清兵却遭遇一片石大败,如此已然足见其盛,孩儿以为义父切不可轻敌。” 张献忠哼了一声道:“我儿数次言及武锐军乃当世强军,那么在我儿眼里, 武锐军和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满清八旗比起来, 孰强孰弱?” “这……”李定国略加思索道:“满清从白山黑水当中崛起,民风彪悍, 军兵作战能力必然强悍,而武锐军强在军纪严明,号令如一,而且冯恺这四年间拼了命一样不惜代价打造军备, 战力必然不凡, 因此论个人武勇,战场搏杀只能,清兵肯定更胜一筹,可要是论协同作战, 正面交锋, 孩儿以为清兵未必会是武锐军的对手。” “那我儿觉得,本王麾下五万老营精锐若是对阵武锐军,胜算几何?” 李定国被问愣住了, 当真是纠结无比,若是要他实话实说,那他当真是觉得大西军毫无胜算,毕竟比军力,比军备,比军纪,大西军和武锐军都相差甚远,除非能用诡计, 但是冯恺强军在手却完全不贪功冒进, 想要让他中计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他如何回答,说没有丝毫胜算, 那义父这张老脸能挂的住? “孩儿觉得……” “我儿无需多说。”张献忠似乎已经料到李定国会说什么, 径直道:“本王就再退一步,让本王全军退出四川, 那不可能, 本王也丢不起这脸, 不过为了天下计, 本王愿于冯恺联手,让出川南, 川东,以后武锐军若要借道川北, 本王也绝不为难,这是本王底线,没有商榷余地,冯恺若是还不知足,那就真刀真枪,在战场上一决雌雄!” 李定国郁闷,川北……大西军刚进川北,连重庆城墙都没摸一下,根本算不上是大西军的地盘, 至于川南,大西军也只拿下一座泸州罢了, 让出去根本无伤大雅。 而川东才是大西军的实控地盘,义父是铁了心不打算吐出来了。 这番话看似很有诚意,实际上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看来大西军和武锐军之间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 “一步退,步步退,一次让, 次次都要让。”张献忠冷哼道:“面对官军本王都未曾退让分毫,如今又岂会惧了原本本王麾下一小卒。” “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前去和冯恺交涉,但愿冯恺能与义父化干戈为玉帛。” “去。”张献忠挥了挥手。 在成都李定国去过武锐军西郊大营,但是没有去过军工作坊区,他对于武锐军军备的判断主要还是来源于在西郊大营内,武锐军战士们身穿的甲胄和火枪射击训练。 所以对于武锐军的军备认知还很浅显,直到昨天晚上…… 上千门火炮同时开火,那震天的声势,尽管在黑夜当中看不清楚,但是足以感受到武锐军火力之猛。 这也让大西军上下对于武锐军的火力有了一个清醒认识,而此刻李定国见到大营内那一排排火炮,还有所有武锐军战士身上鲜亮的甲胄, 更是暗暗心惊,感觉这武锐军大营内似乎犹如龙潭虎穴, 处处暗藏杀机。 “李将军姗姗来迟, 倒是让本王好等。”见李定国入帐, 冯恺也不托大,径直起身抱拳。 李定国顿时惶恐道:“让大王久等,实乃李某罪过。”说罢,故意左右看了看。 这一次和前两次不一样,前两次两方尚未敌对,本着天下义军是一家的心态,自是能够应对自如,可现在双方已经对垒,甚至已经交手两次,大西军更是折损惨重,这心态自然而然就变了。 “本王与李将军当初第一次见面就甚为投缘,如今你我虽然分处两个阵营,但是本王还是愿意与李将军在立场之外做个朋友。” 李定国有些意外,苦笑道:“战场乃兵危战凶的死生之地,双方未分胜负之前,想要不问立场谈何容易,就好像李某乃大西王义子,而大王您则是大西王的敌人,那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是敌人……” 冯恺笑道:“此番李将军前来,可是想要带回孙可望?” “是。”李定国也不掩饰,径直道:“还望大王能够成全。” “可李将军先前方说,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是敌人,那么本王有什么理由释放自己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在巴岳山想要伏击本王,昨夜还打算夜袭大营,若非本王早有防备,只怕此时武锐军已然是兵败如山倒,就算战损不大,可满营辎重想必是要尽落于大西王之手了。” 李定国尴尬道:“大西王想与大王化干戈为玉帛,决定退出川北,将重庆拱手让于大王,另外撤出泸州,将川南亦送给大王……” 话未说完,冯恺已是朗声大笑:“好一个无本买卖,好一个顺水的人情,大西王这是当本王是傻子吗?还是觉得武锐军不是大西军的对手,需要靠他施舍!” “这……大西王绝没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这个意思,李将军比本王清楚,本王也相信李将军为了说服大西王付出了不少努力,可惜最后都事与愿违,有些人,不付出代价是不会知道痛的啊……” 第188章 孰强孰弱 李定国正色道:“今日之失明日之得,武锐军兵强马壮,义父若能与之结盟,对大西军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冯恺曾言,当今天下之大敌乃是满清,满清兵威之盛,已然冠绝天下,天下群雄若不齐心协力,只怕华夏有难言之祸,因此孩儿以为,义父当联络冯恺,甚至是李闯共御大敌,先将这只闯入我汉家之地的恶狼驱逐出去,再谈其它!” “冠绝天下?”张献忠冷笑道:“冯恺只怕连满清人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清军战力如何强盛,清狗之所以能入关,靠的可不是战力强盛,而是吴三桂那狗贼数典忘祖!” “吴三桂这狗贼确实不当人子,但其麾下数千关宁铁骑乃当世精锐却也是不争之事实,然而依托雄关手握精兵的吴三桂都不是李闯的对手,而李闯面对清兵却遭遇一片石大败,如此已然足见其盛,孩儿以为义父切不可轻敌。” 张献忠哼了一声道:“我儿数次言及武锐军乃当世强军,那么在我儿眼里, 武锐军和号称满万不可敌的满清八旗比起来, 孰强孰弱?” “这……”李定国略加思索道:“满清从白山黑水当中崛起,民风彪悍, 军兵作战能力必然强悍,而武锐军强在军纪严明,号令如一,而且冯恺这四年间拼了命一样不惜代价打造军备, 战力必然不凡, 因此论个人武勇,战场搏杀只能,清兵肯定更胜一筹,可要是论协同作战, 正面交锋, 孩儿以为清兵未必会是武锐军的对手。” “那我儿觉得,本王麾下五万老营精锐若是对阵武锐军,胜算几何?” 李定国被问愣住了, 当真是纠结无比,若是要他实话实说,那他当真是觉得大西军毫无胜算,毕竟比军力,比军备,比军纪,大西军和武锐军都相差甚远,除非能用诡计, 但是冯恺强军在手却完全不贪功冒进, 想要让他中计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他如何回答,说没有丝毫胜算, 那义父这张老脸能挂的住? “孩儿觉得……” “我儿无需多说。”张献忠似乎已经料到李定国会说什么, 径直道:“本王就再退一步,让本王全军退出四川, 那不可能, 本王也丢不起这脸, 不过为了天下计, 本王愿于冯恺联手,让出川南, 川东,以后武锐军若要借道川北, 本王也绝不为难,这是本王底线,没有商榷余地,冯恺若是还不知足,那就真刀真枪,在战场上一决雌雄!” 李定国郁闷,川北……大西军刚进川北,连重庆城墙都没摸一下,根本算不上是大西军的地盘, 至于川南,大西军也只拿下一座泸州罢了, 让出去根本无伤大雅。 而川东才是大西军的实控地盘,义父是铁了心不打算吐出来了。 这番话看似很有诚意,实际上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看来大西军和武锐军之间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 “一步退,步步退,一次让, 次次都要让。”张献忠冷哼道:“面对官军本王都未曾退让分毫,如今又岂会惧了原本本王麾下一小卒。” “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前去和冯恺交涉,但愿冯恺能与义父化干戈为玉帛。” “去。”张献忠挥了挥手。 在成都李定国去过武锐军西郊大营,但是没有去过军工作坊区,他对于武锐军军备的判断主要还是来源于在西郊大营内,武锐军战士们身穿的甲胄和火枪射击训练。 所以对于武锐军的军备认知还很浅显,直到昨天晚上…… 上千门火炮同时开火,那震天的声势,尽管在黑夜当中看不清楚,但是足以感受到武锐军火力之猛。 这也让大西军上下对于武锐军的火力有了一个清醒认识,而此刻李定国见到大营内那一排排火炮,还有所有武锐军战士身上鲜亮的甲胄, 更是暗暗心惊,感觉这武锐军大营内似乎犹如龙潭虎穴, 处处暗藏杀机。 “李将军姗姗来迟, 倒是让本王好等。”见李定国入帐, 冯恺也不托大,径直起身抱拳。 李定国顿时惶恐道:“让大王久等,实乃李某罪过。”说罢,故意左右看了看。 这一次和前两次不一样,前两次两方尚未敌对,本着天下义军是一家的心态,自是能够应对自如,可现在双方已经对垒,甚至已经交手两次,大西军更是折损惨重,这心态自然而然就变了。 “本王与李将军当初第一次见面就甚为投缘,如今你我虽然分处两个阵营,但是本王还是愿意与李将军在立场之外做个朋友。” 李定国有些意外,苦笑道:“战场乃兵危战凶的死生之地,双方未分胜负之前,想要不问立场谈何容易,就好像李某乃大西王义子,而大王您则是大西王的敌人,那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是敌人……” 冯恺笑道:“此番李将军前来,可是想要带回孙可望?” “是。”李定国也不掩饰,径直道:“还望大王能够成全。” “可李将军先前方说,我们之间注定只能是敌人,那么本王有什么理由释放自己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在巴岳山想要伏击本王,昨夜还打算夜袭大营,若非本王早有防备,只怕此时武锐军已然是兵败如山倒,就算战损不大,可满营辎重想必是要尽落于大西王之手了。” 李定国尴尬道:“大西王想与大王化干戈为玉帛,决定退出川北,将重庆拱手让于大王,另外撤出泸州,将川南亦送给大王……” 话未说完,冯恺已是朗声大笑:“好一个无本买卖,好一个顺水的人情,大西王这是当本王是傻子吗?还是觉得武锐军不是大西军的对手,需要靠他施舍!” “这……大西王绝没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这个意思,李将军比本王清楚,本王也相信李将军为了说服大西王付出了不少努力,可惜最后都事与愿违,有些人,不付出代价是不会知道痛的啊……” 第189章 一石三鸟 小冰河时期末尾,五月的天气已然带着缕缕暑气,大西军大营主帐内,文臣武将汇聚一堂,气氛无比浓烈。 载歌载舞的歌姬跳着中规中矩的舞蹈,文臣武将身边还坐着一个个千娇百媚却又楚楚可怜的女子。 这些女子几乎都是入川以后被抢来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昔日里高高在上的豪门女子如今已然成为众人可以随意发泄兽欲,肆意蹂躏的对象。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在这大帐内俨然得到最完美的诠释。 张献忠身边两女,乃是瑞王的嫡女,两位本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如今已不可言说…… 两天时间过去了,重庆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点都不出张献忠的预料,相反,如果重庆开城,那才叫他意外。 但是他依旧给出三天时间,不是给重庆,而是在等冯恺等武锐军! 重庆对于张献忠而言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就算啃下来,估计也要崩掉两颗大牙,毕竟重庆易守难攻可是出了名的,当然这也是张献忠不了解重庆城里如今的防御力量,从而做出的错误判断。 可这种判断即便错误也无伤大雅,因为攻城战没有一上来就不计代价全面猛攻的道理, 一开始肯定是先试探, 寻常城池的防御薄弱点,最后一鼓而破之。 但是张献忠知道冯恺出兵了, 这同样出乎张献忠的预料,在他看来,他入川已经五个月,攻占整个川东, 夺取川南重镇泸州, 冯恺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啥? 说明冯恺不愿意和他为敌,之所以不愿意,可能源自于实力不够, 也可能是还念着香火情,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冯恺胸无大志,只想着守着川西那一亩三分地,做个列土封疆的土霸王。 总之, 冯恺毫无动作给了张献忠绝对的信心,也暗自决定,拿下川东、川南和川北,将川西先留给冯恺,待他夺取天下之时再逼迫冯恺臣服! 但是千算万算,张献忠没想到冯恺竟然出兵了…… 但不是坏事,在张献忠看来,把冯恺收拾了, 可以震慑重庆, 让重庆城里的守军彻底断了援军的希望从而士气崩溃,士气崩溃, 重庆或许可以不战而下。 另外, 只要击败冯恺,那么他就能一路平推, 直接拿下成都, 进而夺取川西, 占据整个四川, 此为立国之本。 还有李自成杀进北京逼死崇祯,仿佛已是天命之主, 在威势上张献忠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弱了李自成一头,可他要是杀进成都, 宰了光统帝…… 尽管光统帝是冯恺的傀儡,可也是名义上的大明君王,宰了他就算比不上李自成逼死崇祯,可也相差不了太多。 如此一石三鸟,岂不美哉! 不得不说,张献忠的算盘打的确实挺响,但是家雀如何能体会到半空中翱翔的苍鹰横击九空的雄威! 重庆西北铜梁县巴岳山。 这里地势陡峭,面山临水,乃是天然的伏击之地。 数日前, 大西军从泸州开拨进击重庆,半途得知冯恺率领近十万大军离开成都也直奔重庆, 很显然冯恺的打算就是想在重庆脚下和大西军会战,一战决定四川归属。 洞悉冯恺意图的张献忠立即派遣心腹大将,四大义子之首, 平东将军张可望,领十九营两万精锐兵马西进。 张可望之所以选择铜梁巴岳山作为伏击地点,其战略意图非常简单, 就是要让过冯恺前锋,伺机击其中军,将武锐军拦腰斩断,届时在重庆的大西军主力便会立即突进,对武锐军形成夹击之势,一战将武锐军重创! 行军布阵自有章程,按照常规来说,斥候、前锋、斥候、中军、后勤辎重为一道完整的序列,然而张可望乃至张献忠都失算了。 因为冯恺摆出一副救援重庆的架势,但行军极其谨慎,甚至谨慎的过了头。 武锐军压根就没有前锋, 直接以斥候开道,后面直接便是主力, 主力当中裹挟着庞大的辎重营,行军跟他娘蜗牛似的, 慢到让人难以忍受。 按照武锐军这般行军速度,成都到重庆不过区区伍佰里, 恐怕得走半月有余,这哪里是打仗,分明就是出来旅游的…… 张可望性子急躁,最喜欢的是霍去病、李靖这些战将的作战风格,千里突袭,转进如风,以奇兵奇袭的作战方式崩溃敌军主力,这样的作战在万县突围之后,被其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次次千里转进突出杨嗣昌的包围圈,声东击西,将官军耍的团团转,在这两年中,更是以这种快战击溃左良玉、贺珍等大明宿将。 所以张可望对冯恺这种稳扎稳打的龟速行军非常不爽,但是又无可奈何。 但是就算是爬也终究有到地头的时候,当发现武锐军离巴岳山已经不足五十里的时候,张可望果断收回全部斥候,两万大军龟缩于山中,以逸待劳,等待战机。 只可惜,如何能瞒得过冯恺! 四川地势太过复杂,武锐军倾巢出动,又携带大量辎重,根本就不可能快速突进,更何况他急什么? 重庆雄城,只要守军不开城投降,张献忠想在旬月间拿下重庆几乎和做梦没什么两样,更何况冯恺的作战意图别人岂能知道。 如今满清刚刚入关,多尔衮还没发威,满清国丧心病狂的政策还没有传遍天下,他为什么要那么急? 更何况大军征战,粮道安全乃是重中之重,再过两三个月就秋收了,他只需要在秋收之前把闯进四川的张献忠赶出去,就算完成了战略任务,然后征收秋粮,保证大军充足供应,粮草无虞的时候再出川何迟? 冯恺是穿越客,拥有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具备的长远见识,更是非常清楚历史的脉络走向,当然,当他出川鏖战天下之后,这脉络必然会被打乱也就是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冯恺有见识,但是他不是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他的军事素养充其量就是在论坛和群里面和网友开喷积累出来的而已。 那么小心无大错,稳扎稳打本身就是最正确的战略抉择! 第189章 一石三鸟 小冰河时期末尾,五月的天气已然带着缕缕暑气,大西军大营主帐内,文臣武将汇聚一堂,气氛无比浓烈。 载歌载舞的歌姬跳着中规中矩的舞蹈,文臣武将身边还坐着一个个千娇百媚却又楚楚可怜的女子。 这些女子几乎都是入川以后被抢来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昔日里高高在上的豪门女子如今已然成为众人可以随意发泄兽欲,肆意蹂躏的对象。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在这大帐内俨然得到最完美的诠释。 张献忠身边两女,乃是瑞王的嫡女,两位本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如今已不可言说…… 两天时间过去了,重庆城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一点都不出张献忠的预料,相反,如果重庆开城,那才叫他意外。 但是他依旧给出三天时间,不是给重庆,而是在等冯恺等武锐军! 重庆对于张献忠而言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就算啃下来,估计也要崩掉两颗大牙,毕竟重庆易守难攻可是出了名的,当然这也是张献忠不了解重庆城里如今的防御力量,从而做出的错误判断。 可这种判断即便错误也无伤大雅,因为攻城战没有一上来就不计代价全面猛攻的道理, 一开始肯定是先试探, 寻常城池的防御薄弱点,最后一鼓而破之。 但是张献忠知道冯恺出兵了, 这同样出乎张献忠的预料,在他看来,他入川已经五个月,攻占整个川东, 夺取川南重镇泸州, 冯恺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啥? 说明冯恺不愿意和他为敌,之所以不愿意,可能源自于实力不够, 也可能是还念着香火情,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冯恺胸无大志,只想着守着川西那一亩三分地,做个列土封疆的土霸王。 总之, 冯恺毫无动作给了张献忠绝对的信心,也暗自决定,拿下川东、川南和川北,将川西先留给冯恺,待他夺取天下之时再逼迫冯恺臣服! 但是千算万算,张献忠没想到冯恺竟然出兵了…… 但不是坏事,在张献忠看来,把冯恺收拾了, 可以震慑重庆, 让重庆城里的守军彻底断了援军的希望从而士气崩溃,士气崩溃, 重庆或许可以不战而下。 另外, 只要击败冯恺,那么他就能一路平推, 直接拿下成都, 进而夺取川西, 占据整个四川, 此为立国之本。 还有李自成杀进北京逼死崇祯,仿佛已是天命之主, 在威势上张献忠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弱了李自成一头,可他要是杀进成都, 宰了光统帝…… 尽管光统帝是冯恺的傀儡,可也是名义上的大明君王,宰了他就算比不上李自成逼死崇祯,可也相差不了太多。 如此一石三鸟,岂不美哉! 不得不说,张献忠的算盘打的确实挺响,但是家雀如何能体会到半空中翱翔的苍鹰横击九空的雄威! 重庆西北铜梁县巴岳山。 这里地势陡峭,面山临水,乃是天然的伏击之地。 数日前, 大西军从泸州开拨进击重庆,半途得知冯恺率领近十万大军离开成都也直奔重庆, 很显然冯恺的打算就是想在重庆脚下和大西军会战,一战决定四川归属。 洞悉冯恺意图的张献忠立即派遣心腹大将,四大义子之首, 平东将军张可望,领十九营两万精锐兵马西进。 张可望之所以选择铜梁巴岳山作为伏击地点,其战略意图非常简单, 就是要让过冯恺前锋,伺机击其中军,将武锐军拦腰斩断,届时在重庆的大西军主力便会立即突进,对武锐军形成夹击之势,一战将武锐军重创! 行军布阵自有章程,按照常规来说,斥候、前锋、斥候、中军、后勤辎重为一道完整的序列,然而张可望乃至张献忠都失算了。 因为冯恺摆出一副救援重庆的架势,但行军极其谨慎,甚至谨慎的过了头。 武锐军压根就没有前锋, 直接以斥候开道,后面直接便是主力, 主力当中裹挟着庞大的辎重营,行军跟他娘蜗牛似的, 慢到让人难以忍受。 按照武锐军这般行军速度,成都到重庆不过区区伍佰里, 恐怕得走半月有余,这哪里是打仗,分明就是出来旅游的…… 张可望性子急躁,最喜欢的是霍去病、李靖这些战将的作战风格,千里突袭,转进如风,以奇兵奇袭的作战方式崩溃敌军主力,这样的作战在万县突围之后,被其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次次千里转进突出杨嗣昌的包围圈,声东击西,将官军耍的团团转,在这两年中,更是以这种快战击溃左良玉、贺珍等大明宿将。 所以张可望对冯恺这种稳扎稳打的龟速行军非常不爽,但是又无可奈何。 但是就算是爬也终究有到地头的时候,当发现武锐军离巴岳山已经不足五十里的时候,张可望果断收回全部斥候,两万大军龟缩于山中,以逸待劳,等待战机。 只可惜,如何能瞒得过冯恺! 四川地势太过复杂,武锐军倾巢出动,又携带大量辎重,根本就不可能快速突进,更何况他急什么? 重庆雄城,只要守军不开城投降,张献忠想在旬月间拿下重庆几乎和做梦没什么两样,更何况冯恺的作战意图别人岂能知道。 如今满清刚刚入关,多尔衮还没发威,满清国丧心病狂的政策还没有传遍天下,他为什么要那么急? 更何况大军征战,粮道安全乃是重中之重,再过两三个月就秋收了,他只需要在秋收之前把闯进四川的张献忠赶出去,就算完成了战略任务,然后征收秋粮,保证大军充足供应,粮草无虞的时候再出川何迟? 冯恺是穿越客,拥有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具备的长远见识,更是非常清楚历史的脉络走向,当然,当他出川鏖战天下之后,这脉络必然会被打乱也就是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冯恺有见识,但是他不是优秀的军事指挥家,他的军事素养充其量就是在论坛和群里面和网友开喷积累出来的而已。 那么小心无大错,稳扎稳打本身就是最正确的战略抉择! 第190章 斩首行动 李定国神色凛然,知道这是冯恺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对大西军用兵,这心里不由一声长叹,倒不是说已然笃定大西军不是武锐军的对手,而是觉得放着大敌于前,义军之间却要互相残杀,不论胜负如何,都已经是大输特输。 “来,来。”冯恺起身道:“今日邀李将军前来,乃是想让李将军看一场盛宴。” 盛宴?李定国心里浮出一缕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冯恺拖着李定国到了炮营阵地,看向几名榴弹炮操炮手问道:“有几成把握?” “回大帅,五成!” “冯帅这是?”李定国原本没注意,可现在就算想不注意都难,主要是榴弹炮的造型实在是过于奇特,至少和当下的主流火炮外观上很容易区分,尤其是那炮管…… 这些年南征北战,李定国见过的火炮多到数不清,然而他还没见识过任何一门火炮的炮管有眼前这三门炮这么长的。 冯恺也不答话,径直给炮手下了命令,然后便见炮手开始对射距做最后一次调试,待到一切忙完,那炮手向冯恺敬了军礼道:“启禀大帅,一切准备就绪。” “开炮,本帅要看看这花了血本的榴弹炮有没有花冤枉银子!” “是!” 轰……轰……轰…… 连续三响, 那圆锥形的炮弹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的从炮口激射而出, 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径直砸向大西军中军大帐! 李定国脸色惨变! 张献忠此刻依旧在和众文武议事,商讨如何才能击败乃至击溃武锐军。 就在此时, 三枚炮弹洞穿帐篷狠狠砸向大帐正中,随着轰然三声巨响,浓烈的硝烟和炽热的气浪直接将帐篷掀飞了去。 大帐四周宿卫的亲兵直接傻了…… 而武锐军炮营阵地却传来一阵欢呼,要知道这三门榴弹炮的作用按照大帅的话来说就是为了实施斩首行动, 但是想要在万军丛中实施斩首谈何容易。 最先一轮最为重要, 如果命不中目标,那么敌军首领就会反应过来然后立即逃离,就算还有机会,最多也就两轮罢了。 他们这些炮手整日里苦练, 等的可不就是此刻建功! 就是不知道老贼张献忠在不在大帐, 如果在的话有没有被炸死。 大帐内已是一片狼藉,跪在帐中的严锡命直接被的尸骨无存,分列两边的文武也被炸死一片。 要知道能位列帐中, 基本上都是追随张献忠南征北战多年的亲信,他们经历了一场场恶战,看着张献忠从一寻常反贼渐渐势大,进而到如今的大西王,本来打算拿下重庆或者成都便直接建国立都,开始争天下了,如果功成,那么他们便将开创王朝勋门。 然而死了, 莫名其妙的死了, 死的冤枉至极,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当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不过张献忠还是命大! 他坐在上首, 三颗炮弹一颗落在正中,两颗落在靠帐门的地方, 武锐军的榴弹炮终究还是没法跟后世相比, 甚至这次精准打击, 都有九成的运气成份在内, 让那些炮手再来一次,能不能命中实在很难说。 可即便如此, 张献忠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掀飞了出去,一块弹片更是直接将其头皮给削飞了一块, 满头满脸都是血,此刻趴倒在地,生死不知。 李定国傻了,他在第一时间冲上了了望塔,可距离太远实在看不太清楚,但是他能大致判断,此时主帐位置烟火熏天,如果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这么些年的仗都算白打了…… 这一刻, 李定国眼前发黑,然后晕倒在了了望塔台之上。 城中也傻了, 张献忠的大营就驻扎在城外两里远,方才发生了一切自然被众官看的清清楚楚,那如同天威降临一般的炮弹炸翻张献忠主帐, 简直堪称恐怖! “张……张老贼……死……死了?”陈士奇有些不敢确定。 张献忠祸害了大明那么多年,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转危为安, 就算是朝廷最后也不能不妥协选择将其招安。 哪怕明知道张献忠投降十有八九是伪降,却也只能捏鼻子认了,否则怎么办? 这样的祸害不真正灭了,但凡还有一丝生机,就能凭借巨大的声望东山再起。 想想看李自成,那老贼从商洛山中出来仅仅十几骑,可转眼间就能裹挟出几十万大军,别的反贼为何没这本事,靠的就是声望呐。 但是张老贼……竟然就在这重庆城下被炸死了? “抚台大人……”陈纁脸色凝重道:“那炮弹仿佛天外而来,若是武锐军的手笔,那这火炮的射程最少也要超过八里, 细思极恐啊。” 陈士奇恍惚过来道:“射程超过八里的火炮,这天底下谁还能挡得住武锐军的炮袭, 站在哪挨轰?” 众官默然, 实在是太过于惊悚, 以至于众官的大脑似乎都宕机了, 张献忠死不死无所谓,关键是武锐军拥有此等军威,一旦出川,天下谁人能挡! “如果冯……恺当真奉蜀王为主,那……即便蜀王血脉远了些,这大明的江山也是气数未尽。”知府王行俭喃喃说道。 然后众官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其身上,那眼神就仿佛是在看傻逼。 冯恺挟持蜀王,劫掠蜀王财富编练强军,还在川西搞出十二部,传承千年的六部直接没了,大明开创的内阁也也没了,就这还奉蜀王为主? 王行俭对众官的目光浑不在意,依旧说道:“冯恺在川西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惠民利民之举,真若是到了那一天,对于这天下百姓而言或许也未必就是坏事……” 这话罕见的没有遭到驳斥,天道轮回,王朝更迭本是宿命,三百年代有王朝兴,天下何来不灭的王朝。 如果大明确实气数已尽,那么这江山落到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恶贼的手里面,当真不如落在冯恺手里,毕竟冯恺至少在当前来看,确实已有明主之像。 但是儒家臣子,岂能侍奉二主! 第190章 斩首行动 李定国神色凛然,知道这是冯恺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对大西军用兵,这心里不由一声长叹,倒不是说已然笃定大西军不是武锐军的对手,而是觉得放着大敌于前,义军之间却要互相残杀,不论胜负如何,都已经是大输特输。 “来,来。”冯恺起身道:“今日邀李将军前来,乃是想让李将军看一场盛宴。” 盛宴?李定国心里浮出一缕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冯恺拖着李定国到了炮营阵地,看向几名榴弹炮操炮手问道:“有几成把握?” “回大帅,五成!” “冯帅这是?”李定国原本没注意,可现在就算想不注意都难,主要是榴弹炮的造型实在是过于奇特,至少和当下的主流火炮外观上很容易区分,尤其是那炮管…… 这些年南征北战,李定国见过的火炮多到数不清,然而他还没见识过任何一门火炮的炮管有眼前这三门炮这么长的。 冯恺也不答话,径直给炮手下了命令,然后便见炮手开始对射距做最后一次调试,待到一切忙完,那炮手向冯恺敬了军礼道:“启禀大帅,一切准备就绪。” “开炮,本帅要看看这花了血本的榴弹炮有没有花冤枉银子!” “是!” 轰……轰……轰…… 连续三响, 那圆锥形的炮弹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猛的从炮口激射而出, 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径直砸向大西军中军大帐! 李定国脸色惨变! 张献忠此刻依旧在和众文武议事,商讨如何才能击败乃至击溃武锐军。 就在此时, 三枚炮弹洞穿帐篷狠狠砸向大帐正中,随着轰然三声巨响,浓烈的硝烟和炽热的气浪直接将帐篷掀飞了去。 大帐四周宿卫的亲兵直接傻了…… 而武锐军炮营阵地却传来一阵欢呼,要知道这三门榴弹炮的作用按照大帅的话来说就是为了实施斩首行动, 但是想要在万军丛中实施斩首谈何容易。 最先一轮最为重要, 如果命不中目标,那么敌军首领就会反应过来然后立即逃离,就算还有机会,最多也就两轮罢了。 他们这些炮手整日里苦练, 等的可不就是此刻建功! 就是不知道老贼张献忠在不在大帐, 如果在的话有没有被炸死。 大帐内已是一片狼藉,跪在帐中的严锡命直接被的尸骨无存,分列两边的文武也被炸死一片。 要知道能位列帐中, 基本上都是追随张献忠南征北战多年的亲信,他们经历了一场场恶战,看着张献忠从一寻常反贼渐渐势大,进而到如今的大西王,本来打算拿下重庆或者成都便直接建国立都,开始争天下了,如果功成,那么他们便将开创王朝勋门。 然而死了, 莫名其妙的死了, 死的冤枉至极,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当真是憋屈到了极点。 不过张献忠还是命大! 他坐在上首, 三颗炮弹一颗落在正中,两颗落在靠帐门的地方, 武锐军的榴弹炮终究还是没法跟后世相比, 甚至这次精准打击, 都有九成的运气成份在内, 让那些炮手再来一次,能不能命中实在很难说。 可即便如此, 张献忠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掀飞了出去,一块弹片更是直接将其头皮给削飞了一块, 满头满脸都是血,此刻趴倒在地,生死不知。 李定国傻了,他在第一时间冲上了了望塔,可距离太远实在看不太清楚,但是他能大致判断,此时主帐位置烟火熏天,如果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这么些年的仗都算白打了…… 这一刻, 李定国眼前发黑,然后晕倒在了了望塔台之上。 城中也傻了, 张献忠的大营就驻扎在城外两里远,方才发生了一切自然被众官看的清清楚楚,那如同天威降临一般的炮弹炸翻张献忠主帐, 简直堪称恐怖! “张……张老贼……死……死了?”陈士奇有些不敢确定。 张献忠祸害了大明那么多年,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转危为安, 就算是朝廷最后也不能不妥协选择将其招安。 哪怕明知道张献忠投降十有八九是伪降,却也只能捏鼻子认了,否则怎么办? 这样的祸害不真正灭了,但凡还有一丝生机,就能凭借巨大的声望东山再起。 想想看李自成,那老贼从商洛山中出来仅仅十几骑,可转眼间就能裹挟出几十万大军,别的反贼为何没这本事,靠的就是声望呐。 但是张老贼……竟然就在这重庆城下被炸死了? “抚台大人……”陈纁脸色凝重道:“那炮弹仿佛天外而来,若是武锐军的手笔,那这火炮的射程最少也要超过八里, 细思极恐啊。” 陈士奇恍惚过来道:“射程超过八里的火炮,这天底下谁还能挡得住武锐军的炮袭, 站在哪挨轰?” 众官默然, 实在是太过于惊悚, 以至于众官的大脑似乎都宕机了, 张献忠死不死无所谓,关键是武锐军拥有此等军威,一旦出川,天下谁人能挡! “如果冯……恺当真奉蜀王为主,那……即便蜀王血脉远了些,这大明的江山也是气数未尽。”知府王行俭喃喃说道。 然后众官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其身上,那眼神就仿佛是在看傻逼。 冯恺挟持蜀王,劫掠蜀王财富编练强军,还在川西搞出十二部,传承千年的六部直接没了,大明开创的内阁也也没了,就这还奉蜀王为主? 王行俭对众官的目光浑不在意,依旧说道:“冯恺在川西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惠民利民之举,真若是到了那一天,对于这天下百姓而言或许也未必就是坏事……” 这话罕见的没有遭到驳斥,天道轮回,王朝更迭本是宿命,三百年代有王朝兴,天下何来不灭的王朝。 如果大明确实气数已尽,那么这江山落到李自成、张献忠这些恶贼的手里面,当真不如落在冯恺手里,毕竟冯恺至少在当前来看,确实已有明主之像。 但是儒家臣子,岂能侍奉二主! 第191章 淬火盛宴 “杀……” 大西军营地大乱,此等良机岂容错过! 武锐军以最快的速度将炮营推进到射程之内,旋即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主帐挨炸,帐中将领生死不知,哪里能主持御敌,陡然间被如雨般倾泻的弹雨一炸,早已经是人仰马翻,然后直接营啸。 没办法,大西军此番前来重庆的十万大军,其中七成都是临时裹挟的精壮,壮壮声势还行,指望他们打仗,那先得死里来活里去几场才行。 战斗力彪悍的老营兵作战能力固然不俗,但是军纪…… 农民军哪来的什么军纪…… 乱了彻彻底底大乱,被炸的晕头转向的大西兵一个个如同没头苍蝇四下里奔逃,摔死,被踏死者无数…… 就在此刻,武锐军全军出动,上万火枪手举起手中的火枪就是一顿攒射,嘴里面高喊‘跪地不杀’口号,对着那些没有跪地还在乱窜甚至还想反抗的直接就是一枪。 战争没有怜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铁律,任何想要践踏这条铁律的,必然都会付出惨痛到难以承受的代价。 这已经不是战争, 而是一场屠杀, 甚至对于武锐军本身而言,这就是一场练兵。 都觉得武锐军是在大营里面练出来的, 算不上精锐,那么这一次就要让武锐军的兵见识真正的血杀! 火枪兵杀敌无算,长枪兵上前,对着大西兵就是一顿猛戳, 那边重甲兵已经全身着甲, 手里面的陌刀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生冷的光辉。 “杀!杀!杀!” 重甲步兵列成几堵人墙朝前挺进,陌刀每一次挥舞,就是无数的碎尸…… 血腥残酷,陌刀阵前, 没有无辜, 别管是不是投降的,但凡挡在阵前,就不会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所经之处,俨然汇聚出了一条血河。 城头上看着这惊天血杀的众官,闻着刺鼻的血腥味道,早已经是大吐特吐,身为养尊处优的读书人,他们被张献忠撵的跟狗一样,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战场,但是真没有见过这种一边倒的屠杀。 纵横天下的大西军在武锐军的兵锋前面, 宛如刚刚坠地的婴儿, 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如同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被割翻。 袁老四和方小六骑在战马上面, 两人各自带领一队骑兵在敌营内疯狂冲杀, 浑身上下如同被血水泡过一样,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完了……大西军彻底完了。 李定国醒转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知道大西军这次真的完了, 至少彻底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资本。 纵横天下十多年的义父, 还有三万老营兵马在武锐军的面前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就彻底被打残。 当然,别人会觉得是因为那三门榴弹炮直接摧毁了大西军的指挥中枢, 以至于大西军群龙无首,从而导致兵败如山倒。 但是李定国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甚至他完全能够感觉到冯恺压根就没将大西军当成过对手,在义父眼中所谓的正面交锋,在冯恺眼里或许只是一场练兵罢了。 王者兴,这兴的不是义父不是李自成更不是关外异族,而是冯恺! 在这一刻,李定国已然笃定,来日取江山者必为冯恺! 只可惜他是大西军的安西将军,是大西王的义子,这辈子注定只能和冯恺敌对, 可看看现在的战场,想到要和这样一支强悍之军敌对, 李定国浑身上下都升起一股无力。 当然,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在等…… 等这场练兵结束, 他要知道义父的生死。 孙可望此刻也被押了出来,他不死是因为觉得自己不一定会死,有希望的活着对于自诩为枭雄的他而言自然比绝望的屈辱的去死要强的多。 在孙可望看来, 只要大西军能战胜冯恺,甚至只需要和武锐军厮杀个旗鼓相当,那么他就一定会被义父要回去,胜败乃兵家常事,就凭他往日里累积的战功,大西军中谁敢轻视他这个第一武将! 然而这一刻孙可望彻底绝望了,武锐军的火炮几乎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大西军兵败如山倒更是让他彻底傻了。 那么多次败战,无数次的躲避追击乃至逃亡,大西军都挺了过来,如今大西王掌控数省之地,兵威如日中天,甚至连号称天下第一反王的李自成都能掰掰腕子,可就在这重庆城前, 大败,一败涂地…… 败的实在太惨,惨到不忍直视。 武锐军的十万大军确实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严明的军纪让武锐军成为了一支真正的铁军,这样的军队就如同一块已经被千锤百炼的精铁一般,只需要淬上一把火,那么就会成为一块真正的好钢。 现在大西军成了那淬火的水……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惊天恶战,谁能想到会打成这样,不过冯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自然不存在什么震撼,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刻李定国甚至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接近冯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杀冯恺。 只要冯恺死了,那么武锐军就会群龙无首,届时各营争权夺利都想着自己做大,那个时候武锐军将不足为惧。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李定国打消了去,因为他知道这是做梦…… 他手上连个兵刃都没有,难不成想要靠赤手空拳搏杀冯恺? 估计动手不超过几个呼吸,他就会被擒拿,进而碎尸万段。 死……李定国不怕,这些年追随义父造反,太多次都是在生死边缘晃荡,如果怕死,他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但是死要死的值得,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还要知道义父有没有死,如果没死,他会力劝义父远离冯恺,如果死了,他还要和弟兄们扛起大西军的旗帜去征战天下。 “李将军觉得这场盛宴如何?” 李定国目中寒光一闪,压制住冲动的念头道:“大西军兵败乃战之罪,然而败就是败了,找任何借口都毫无意义,可冯帅身为赢家,难不成是打算折辱李某?” 第191章 淬火盛宴 “杀……” 大西军营地大乱,此等良机岂容错过! 武锐军以最快的速度将炮营推进到射程之内,旋即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主帐挨炸,帐中将领生死不知,哪里能主持御敌,陡然间被如雨般倾泻的弹雨一炸,早已经是人仰马翻,然后直接营啸。 没办法,大西军此番前来重庆的十万大军,其中七成都是临时裹挟的精壮,壮壮声势还行,指望他们打仗,那先得死里来活里去几场才行。 战斗力彪悍的老营兵作战能力固然不俗,但是军纪…… 农民军哪来的什么军纪…… 乱了彻彻底底大乱,被炸的晕头转向的大西兵一个个如同没头苍蝇四下里奔逃,摔死,被踏死者无数…… 就在此刻,武锐军全军出动,上万火枪手举起手中的火枪就是一顿攒射,嘴里面高喊‘跪地不杀’口号,对着那些没有跪地还在乱窜甚至还想反抗的直接就是一枪。 战争没有怜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铁律,任何想要践踏这条铁律的,必然都会付出惨痛到难以承受的代价。 这已经不是战争, 而是一场屠杀, 甚至对于武锐军本身而言,这就是一场练兵。 都觉得武锐军是在大营里面练出来的, 算不上精锐,那么这一次就要让武锐军的兵见识真正的血杀! 火枪兵杀敌无算,长枪兵上前,对着大西兵就是一顿猛戳, 那边重甲兵已经全身着甲, 手里面的陌刀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生冷的光辉。 “杀!杀!杀!” 重甲步兵列成几堵人墙朝前挺进,陌刀每一次挥舞,就是无数的碎尸…… 血腥残酷,陌刀阵前, 没有无辜, 别管是不是投降的,但凡挡在阵前,就不会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所经之处,俨然汇聚出了一条血河。 城头上看着这惊天血杀的众官,闻着刺鼻的血腥味道,早已经是大吐特吐,身为养尊处优的读书人,他们被张献忠撵的跟狗一样,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战场,但是真没有见过这种一边倒的屠杀。 纵横天下的大西军在武锐军的兵锋前面, 宛如刚刚坠地的婴儿, 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如同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被割翻。 袁老四和方小六骑在战马上面, 两人各自带领一队骑兵在敌营内疯狂冲杀, 浑身上下如同被血水泡过一样,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 完了……大西军彻底完了。 李定国醒转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知道大西军这次真的完了, 至少彻底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资本。 纵横天下十多年的义父, 还有三万老营兵马在武锐军的面前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就彻底被打残。 当然,别人会觉得是因为那三门榴弹炮直接摧毁了大西军的指挥中枢, 以至于大西军群龙无首,从而导致兵败如山倒。 但是李定国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甚至他完全能够感觉到冯恺压根就没将大西军当成过对手,在义父眼中所谓的正面交锋,在冯恺眼里或许只是一场练兵罢了。 王者兴,这兴的不是义父不是李自成更不是关外异族,而是冯恺! 在这一刻,李定国已然笃定,来日取江山者必为冯恺! 只可惜他是大西军的安西将军,是大西王的义子,这辈子注定只能和冯恺敌对, 可看看现在的战场,想到要和这样一支强悍之军敌对, 李定国浑身上下都升起一股无力。 当然,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在等…… 等这场练兵结束, 他要知道义父的生死。 孙可望此刻也被押了出来,他不死是因为觉得自己不一定会死,有希望的活着对于自诩为枭雄的他而言自然比绝望的屈辱的去死要强的多。 在孙可望看来, 只要大西军能战胜冯恺,甚至只需要和武锐军厮杀个旗鼓相当,那么他就一定会被义父要回去,胜败乃兵家常事,就凭他往日里累积的战功,大西军中谁敢轻视他这个第一武将! 然而这一刻孙可望彻底绝望了,武锐军的火炮几乎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大西军兵败如山倒更是让他彻底傻了。 那么多次败战,无数次的躲避追击乃至逃亡,大西军都挺了过来,如今大西王掌控数省之地,兵威如日中天,甚至连号称天下第一反王的李自成都能掰掰腕子,可就在这重庆城前, 大败,一败涂地…… 败的实在太惨,惨到不忍直视。 武锐军的十万大军确实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严明的军纪让武锐军成为了一支真正的铁军,这样的军队就如同一块已经被千锤百炼的精铁一般,只需要淬上一把火,那么就会成为一块真正的好钢。 现在大西军成了那淬火的水……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惊天恶战,谁能想到会打成这样,不过冯恺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自然不存在什么震撼,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一刻李定国甚至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接近冯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杀冯恺。 只要冯恺死了,那么武锐军就会群龙无首,届时各营争权夺利都想着自己做大,那个时候武锐军将不足为惧。 然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李定国打消了去,因为他知道这是做梦…… 他手上连个兵刃都没有,难不成想要靠赤手空拳搏杀冯恺? 估计动手不超过几个呼吸,他就会被擒拿,进而碎尸万段。 死……李定国不怕,这些年追随义父造反,太多次都是在生死边缘晃荡,如果怕死,他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但是死要死的值得,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还要知道义父有没有死,如果没死,他会力劝义父远离冯恺,如果死了,他还要和弟兄们扛起大西军的旗帜去征战天下。 “李将军觉得这场盛宴如何?” 李定国目中寒光一闪,压制住冲动的念头道:“大西军兵败乃战之罪,然而败就是败了,找任何借口都毫无意义,可冯帅身为赢家,难不成是打算折辱李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