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偕行》 第1章 五味杂陈 d大的某间办公室,窗户微敞,四月的微风徐徐吹来,撩得人心痒。 “丁苒,你是单身吧?” “啊……我是...的吧。” “那周六凤凰园吃饭你一起来。可以画个淡妆,不要实验室里那副样子。” “吴老师,我去干嘛,是有项目要做吗?”丁苒在听到淡妆后懵了。吴老师虽然平时也把她们当女儿一样讨论新样式打扮,但是陪她出去吃个饭,特意交待好好打扮就不懂了。 “介绍你个人认识。” 吴老师笑得还是和往常一样慈和,丁苒站在办公桌前不知所措,什么叫介绍个人给她认识。不太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吴老师习惯于工作就在办公室里谈,毕竟作为老中医做不来酒桌议事。 等等,问单身。丁苒猛然抬起头,皱着眉头盯着吴老师,抿了抿嘴迟疑地说出了两个字:“相..亲!” 对面年近花甲的老人笑意更浓,点了点头。 她觉得莫名脸有点发烫了,被自己导师介绍对象,说不出什么感觉,第一感觉是想拒绝,想逃。 “吴老师,我…我这马上毕业,不太想…”丁苒酝酿好的理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哎,就是马上毕业了,才要考虑这个事,你说呢。老师也就是介绍你们认识认识,经济学院赵彩容教授的儿子,前两天赵教授来找我开个方子聊起的。她家儿子条件真不错,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就当给吴老师个面子,去见见。”吴老师娓娓道来事情的缘由。 丁苒听到赵彩容教授更不想去了。每个学校总有几个风云教授,吴教授算一个,赵教授更算一个。吴教授是因为是本市的名老中医,中医妇科的专家。那赵教授,不单单是学术研究做的好,更是嫁的好,据学校流传丈夫就是本省的省长,这还见的是个家世如此不同的人。 “吴老师,这条件也太优秀了,我去了…人家也不一定看的上,还是别了。”丁苒弱弱的对着吴老试探。什么给吴老师面子去见,人家想不想见她,还是别去丢人现眼了。 “不行,我这反正是答应人家了.再说丫头你条件也不差,条顺盘正的,我也是仔细考虑才肯跟赵教授介绍你。”吴老嘴一弩,老太太卖萌起来也是让人无可奈何。 “那好…我可先跟您说好,我就去见一面,也就这一回啊。”丁苒看着吴老估计也是第一回撺掇相亲的事,再推却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丁苒刚刚从办公室退出来,在走廊等着的好友林卓妮就凑上来,“吴老师怎么今天特意叫你来,你硕士论文出问题了?” 林卓妮虽然和丁苒是同一个导师,但两人学业重点不同,林卓妮是固定的需要每周过来给导师汇报实验进展,而丁苒平时是导师传唤才会过来。林卓妮看她苦着张脸从办公室退出来,心里担忧不已,毕竟硕士论文简直就是她们的命。 “论文都快写完,送盲审时间也公布了,现在哪还有问题可以说。”丁苒瞟了她一眼,扬天长叹一口气,“不过你听说过导师临毕业还包婚姻大事吗?肯定没听过吧,我们吴老就是这么‘尽心尽力’。” 林卓妮默默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面上却还是淡定的,一副我理解的表情。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丁苒以为她是懂自己此刻的心情的。 林卓妮顿了下前进的脚步,抬手搂过丁苒,“亲爱的,你毕业就二十五岁了,嗯?一次恋爱没有谈过,现在就是校长来给你张罗对象我也不好奇。不过苒苒同学,作为好丽友我私下还得问一句,你是不是有特殊喜好呢?告诉姐姐,我也给你寻觅寻觅,姐姐朋友圈很广的。”林卓妮说着就跑偏了,一脸坏笑。 “呵呵。林卓妮,我前两天答应这段时间帮你做实验项目,现在我后悔了。大白鼠灌胃这么‘高难度’的事你还是请小学弟搭把手罢,反正你朋友圈广。”丁苒蓦然觉得这才四月的天儿,人却已经都燥起来了,热的不行,烦的不行,大步向前走去。 “别呀,我错了,丁丁阿姨。话说吴老师介绍的谁,师哥?” “你猜!”丁苒听到“师哥”两个字更郁闷了,要真介绍个熟悉的师哥,两人私下沟通达成协议骗骗吴老师,事情简单多了。 “我去,跟我还摆谱。告诉姐了,姐才能给你打扮个好形象去相亲啦。” 丁苒对相亲也没底,确实需要和林卓妮一起商量商量,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告诉她:“认识钱聪她们院赵彩容教授吧,她儿子。” “我靠!不愧是吴教授的得意门生,相亲对象档次这么高。据说家世好,相貌佳,能力优的。”林卓妮整个人沸腾了,花痴一脸。 林卓妮父母都是本校的老师,所以靠着她老妈知道很多老师们的内部八卦。 “是是是,特别优秀,所以人家哪看得上我啊,明显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相亲。”丁苒就猜到林卓妮这反应,心里的退堂鼓敲得更响了。 “谁说的。根据我妈说的他得大我六七岁,那他现在已经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典型大叔啊。大叔喜欢什么,喜欢年轻貌美的嫩丫头,你去了正合他眼。”林卓妮自认为分析的条条是道,不停点头。 “我……”丁苒满脸无奈,对于林卓妮的脑洞嫌弃的说不出话来。 “得嘞,快回宿舍选衣服走起,保管你那天可萌可御,可清纯可性感。”林卓妮兴奋的如同自己要去相亲。 *** 周六,d市市中心的凤凰园餐厅。 丁苒十点才接到吴教授的电话,告诉她自己就不来掺和了,名字一报就挂了电话。她没想到平时一派严谨端庄作风的吴教授坑起人一套一套的。 “周怀景”,丁苒跟在服务员后面念着。名字倒还挺文雅有深意的,一看家里取名字就费了事的,不像自己的单字名,估计就是随口念着觉得好听就定了。 走在前头的服务员敲了敲门,过了三秒丁苒才听到里面传来回应:“请进。”是属于低音炮的男声,低沉中带着礼貌的疏离。 服务员离开后,丁苒自己握上了门把手,微微带着点发抖。说不紧张,就当陌生人来应付是假的,她完全没有相亲经验。 大清早被林卓妮叫醒就开始折腾她,从发型到鞋子都是她批准了才出门。都说谈了恋爱的女孩子会变个样,那就是在说林卓妮,大学谈了一两场恋爱,不但对爱情有了一大堆看法,对化妆打扮也有了很深的造诣。 四月底的d市是春天,尽管中午还是天凉。林卓妮为了好看,给丁苒穿的裙子,外面搭了一件深烟灰色的薄长毛衣外套,底下配了双低跟的皮鞋,不正式却也不休闲,合上她一副淡淡的神情出奇的和谐。 深呼吸,挺胸! 推开门,包厢不大,适合两三人的小型聚会,是凤凰园惯有的风格,古雅中夹着现代元素,倒也不显得突兀。门对面雕花木椅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低着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不停滑动,略显忙碌。 丁苒不知道怎么说开场白,低头瞄了眼手表还没到十二点,没迟到呀。正在考虑要不要提醒说她来了,犹豫间对面的人已经站起身来。 “请坐,丁小姐?” “嗯。” “不好意思,刚刚工作有点小事,怠慢了。”男人很平淡的语气说着道歉的话。 “不碍事。”丁苒穿着林卓妮选的牛仔半身裙,坐下时就有点短了,忍不住拉了拉。她坐定,抬头望对面气闲神定坐着男人,更加坚信:这将会是一场失败的相亲。 西装外套脱了,只穿着白衬衣,刚刚估计为了工作,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小麦色皮肤。明明来相亲应该是衣冠整齐,他这样一幅打扮,丁苒一点没觉得不礼貌,反则是感受出了随意中的气质。 周怀景在丁苒走神间按铃叫来了服务员点菜,“第一次和丁小姐吃饭,不知道你口味就没点菜,丁小姐就看着自己喜好点。”说完便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递给她。 丁苒时不时就和林卓妮来凤凰园打牙祭,对这边的招牌菜还是很熟悉的,也没矫情推却,顺手点了四道菜就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了。其间周怀景没说一句话,在旁边静静地瞧着。 周怀景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一缕清香袭鼻,一如对面的人。他缓缓地开口:“丁小姐是学中医的?” “是呀。”丁苒感受到对面人的打量,绷直了背脊。 “挺好。”周怀景笑睥着对面陷入防备状态的丁苒,“现在学中医的年轻人不多,丁小姐怎么选择了这个行业?” “阴差阳错的命中注定。周先生工作挺忙吧?”丁苒不认为对面这种级别的男人是自己这个段位的,一心想着怎么从这顿饭后脱身,看着刚刚这工作劲头,估计今天饭没吃完就要走了。 当然,丁苒不知道,刚刚他这么划拉了几下,已经又是进账了一大笔。 周怀景听到丁苒这句话,不由得感叹,小姑娘挺聪明的,饭没吃完就想着逃了。 “不忙。我对你们中医养身挺感兴趣的,你有什么好建议?” 丁苒正盼着快点上菜,听到对面人问养生,有点心虚。自己跟林卓妮养生道理是知道一大堆,违背养生规矩的事她俩也做了一大堆。丁苒瞧了眼周怀景搁在桌上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微发黄,一看就是烟熏的,再琢磨了下周怀景的工作性质,酒宴应酬是少不了的。 像是低头思索了片刻,她顺口编排出一句话:“不抽烟,少喝酒,管住嘴,迈开腿。” “养身观点中西医倒是一样。刚瞧着丁小姐点菜,不吃青菜?”周怀景调笑的望着丁苒,学中医的还偏食的这么厉害。 “呵呵。”丁苒是标准的杏眼,平时就是圆圆的,现在想瞪人,就睁得更圆了,盯着周怀景皮笑肉不笑的。 两人说话间,菜全上齐了。周怀景打趣完丁苒,却还是很周全地替她布了菜,自己不怎么动筷子,偶尔才夹上一两筷子。 “食不言”被丁苒和周怀景执行的相当完美,一顿饭下来,两人只言片语都没说。饭毕,丁苒猜周怀景也是这里的常客,并没有叫服务员进来买单,两人就出了大门,估计是记账上了。 “丁小姐,回学校?我送你。” “不了,我还有点事,不麻烦您了。”丁苒觉得刚刚的吃饭已经达到她人生的尴尬峰值了,还共处一车,可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周怀景没有勉强,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回家打个电话”,就去取车了。 两人分道扬镳。 第2章 生姜发汗 负一层停车场。 周怀景坐在车里,摇下车窗,点了支烟。一片烟雾中,眯着眼陷入沉思。这并不是他的第一次相亲,毕竟到了这个年龄,家里的压力防不胜防。 周怀景在d市的db投行工作,今天在凤凰园除了约丁苒,还约了客户,一家即将被收购的公司的董事。他才结束了和客户的口舌智辩,就和丁苒吃了这么一顿饭,确实是一种放松。 第一次听到母亲打电话介绍是一个女中医时,他就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心中的模样。老派、呆板、腐朽,全都是这样的形容词。毕竟是在研究古文化中的东西,大部分时候从职业就可以推断出一个人的外在和性格。 见到丁苒时,他驳回了之前所有的想象。聪明,顺眼足以概括。 周怀景掐了烟,打了个电话给助理贺安宁。 “帮我查下d大丁苒的全部资料。”挂了电话,黑色的宾利急速驶出了停车场,汇入车流。 而丁苒这边则是刚和周怀景分开,林卓妮的电话就呼过来了。 “丁丁,咋样?人帅吧,两人碰出爱的火花了咩?”林卓妮不知道在那边啃什么,口齿不清的说。 丁苒说不出哪里的失落,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一场失败的相亲,一顿饭下来她也只是知道了周怀景的名字,其他两人一句没谈。 “不怎么样。” 林卓妮虽然知道丁苒对这场相亲没兴趣,却没想到从她语气中听出了沮丧。 “怎么了这是,你在哪?我接你去。” 丁苒望了望周围,全是商场,因为周末堵车堵得水泄不通,林卓妮从学校赶过来都得一两个小时了。扬了扬声调才回道:“别了,我好久没回家了,今天回去看看,我挺好的。” “那你注意安全,乖丁丁,相亲多是一百次失败九十九次的。以后姐介绍更适合你的。”林卓妮的声音蓦地温柔的一塌糊涂,丁苒听得倒笑出来了。 “好了,挂了,我回家带陈姨的酥肉给你。”林卓妮听了酥肉瞬间忘了丁苒,只念着要她赶快回去,再带酥肉回来。 丁苒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回馨园。车子渐渐远离喧闹的市中心,进入西郊,一片片别墅跃入眼底。下了车,她习惯性往包里掏钥匙,才发现今天为了相亲打扮,还特意背了一个新的包包,没有放备用钥匙。 按了几下门铃也没有人来开门,丁苒看了下时间——下午三点,想起来这个时间陈姨多半是去超市了,索性她就在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开始小憩。 一天从学校赶到市中心,又从堵车的市中心折腾回西郊,累得慌。 *** “苒苒,苒苒……快起来,到屋里睡。” 丁苒恍恍惚惚的醒来,睁眼就看见陈姨一脸着急的望着她。 “陈姨” “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声,在外面睡觉着凉了可怎么办好,自己还学医的。”陈姨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数落着丁苒,进门看她还是迷迷糊糊的,抬手抚上她额头,接着又说道:“这四月的就穿这么少,是不是感冒了?” 丁苒望着陈姨忙前忙后,心底暖意渐升,一张嘴却发现声音哑了:“没,哪这么娇弱,我爸最近干嘛?” 陈姨给丁苒冲了杯生姜红糖水,还给她披了条毛毯,“你爸最近忙呀,经常出差。你也不经常回来,家里都快不需要我这个保姆了。” “哪能呢,陈姨做饭这么好吃,我才舍不得你走。”丁苒难得的撒了个娇。 “行啦,我去做饭,你快把生姜水喝了。” 丁苒捧着杯子,窝在沙发里,还是晕乎乎的。刚刚在院子里都睡着了,还做了梦,梦里有人轻抚她的头发,柔声唤着“苒苒”,像极了母亲。 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生姜水,又裹了裹身上的毛毯,丁苒像似缓过来了。翻出包里的手机,两个未接来电,两条微信,其中一个电话来自周怀景,其他都是林卓妮的。 丁苒清了清嗓子,想着自己这嘶哑的嗓音恐怕是会吓着人家,就编辑了条短信回给周怀景,很简单。 “我到家了,一切安好~” 周怀景回的很快,也很简洁:嗯。 丁苒准备在家过个周末。主要是想等丁致和回来,两人又有快两个月没见着了。 晚上陈姨给她换了一套新的被褥,陈姨忙着铺床单,丁苒在旁边帮忙,套着枕套,两人絮絮叨叨的话着家常。 “苒苒,你还是要经常回家看看的。” 丁苒塞枕芯的手一滞,环视了眼房间华丽的装饰,才应付般开口:“学校挺忙的。” 陈姨拉了丁苒手坐在床边,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叹了口气:“我这身份,你们家家事我不该管,可苒苒你不回来,你爸也不着家,你们这不像一个家啊。” 丁苒抬头看陈姨一脸心疼的望着她,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家,很早就不成家了。 “行啦陈姨,我这不在这等我爸回来呢,我待会给我爸打个电话要他早点回来。” “好,好,我下去了,你也早点睡。” 陈姨合上门出去。丁苒把自己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陌生极了,对这个屋子的回忆淡如水。 她睡前还是给丁致和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一夜梦连连,丁苒睡出了一身汗。喝了生姜红糖水汗是发出来了,头不晕了,嗓子却更疼了。丁苒冲了个澡下来,陈姨在厨房准备早餐,丁致和的司机老马在院子里修修剪剪,她突然觉得这样也像一家人了。 “马叔早上好。” 今年院子里的梨花和牡丹开得格外好,花团锦簇。 “苒苒回来了,你爸的助理说要我今天中午去机场接你爸呢,正好你俩都回来了。”老马看到丁苒很高兴。 估计是老马跟丁致和汇报丁苒在家,他从机场回来没去公司,直接回了家。丁致和进门时,丁苒正蹲在院子里跟陈姨一起择菜,看着她这幅样子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朝她招了招手。 丁苒和陈姨对视了眼,撇了撇嘴进屋去了。 “还在学校呆着?” “嗯。”丁苒跟着丁致和进了书房,也没要他招呼自个就在小沙发上坐下来了,拉扯着旁边高脚几上的吊兰。 “你工作的事我不管,也管不着,现在看着有点本事。”丁致和一边脱外套一边说道。 丁苒在年初就签好了医院,等毕业了就可以直接去报道上班。不过此时她没接话,不是不乐意,是实在没话说。一来她觉得不过是靠自己的能力进了个大家看来都不错的单位,没什么值得表扬的;二来她也从来不需要去向丁致和证明什么。 “最近去看看房子,就当爸送给你的工作礼物。” 丁苒看着丁致和坐在书桌后的大老板椅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手上力道倏地加重,掐断了吊兰一小截。 “不用了,医院会分宿舍的。” “又不是买不起,挤在一起像什么话。”丁致和看着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提高了音调:“讲什么都这么副死样子,一点年轻人活力都没有。” “再说吧。您最近赚的倒是越来越多了,听说经常出差,怎么着,想给我领个后妈回来了?” 这回丁致和没立马接话,却一脸严肃的盯着丁苒的脸看了几秒,才生硬的开口说道:“苒苒,我是说…我是说如果,家里发生点不会很影响你的变化,你怎么看?” 丁苒本想轻松的转个话题,没想到是点着了个导~火~索。 “有什么话,您直说。”她扔掉手里的吊兰,坐正后直视着丁致和的眼睛。 丁致和沉吟了片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拍了拍丁苒的肩膀:“下去吃饭吧,爸爸从回来还饿着肚子呢。” 丁苒顺应地站起来,没有追问丁致和,但她预想到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刚下楼,就看到丁致和的秘书赵然带着一大堆文件在客厅等着。赵然不是丁致和的随行秘书,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出差才会跟着去,这一回出差他就没去。 “丁总,这是这段时间要签字的文件。”赵然看到丁苒跟在丁致和身后,点了点头。 “赵叔好。” 赵然跟着丁致和有八~九年了,丁苒跟他也很熟络,时常丁致和都是派他来给她处理事情。丁致和招呼赵然留下来吃饭,好方便下午在这里工作,他则直接随手拿过一本文件就坐在沙发上开始看。丁苒无聊跑到厨房溜达一圈发现离开饭还早着,就又蹭到客厅跟赵然聊天。 “赵叔,乔乔最近是不是要高考了?”乔乔是赵然的女儿。 “是,心野着呢,没点要高考的样。昨天还跟同学出去玩去了。”赵然一脸宠溺的说,看着丁苒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接着说道:“苒苒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丁苒满脸不解的望着赵然,连埋首在文件里的丁致和也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 “赵叔开什么玩笑。” 赵然笑着说:“我也听乔乔说的,昨天她跟同学去凤凰园吃饭说看到你了,和一个气质不凡的男人。” 丁苒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周怀景。 不得不感叹丁苒的好运,这才第一次相亲,就碰着熟人了,还弄得人尽皆知。 “呵呵,普通朋友而已。”她这么一说赵然没再问什么。 吃过晚饭,丁苒打算回学校,丁致和还是没把中午的话说完,反倒是对赵然说的所谓“男朋友”很感兴趣。 “苒苒,你要真谈恋爱不用瞒着爸爸,我可以替你把把关。你这年纪也该谈一个了。” 丁苒没说相亲的事,觉得这就是场闹剧,料想是没后续了。不过她倒是真切的感受到大龄女的压力了,现在是人人都在催她找男朋友。 第3章 川芎活血 回到学校,林卓妮知道她相亲没结果,也就没再问。吴教授问了一次,丁苒含糊其辞,老太太还是笑眯眯地:“认识了就是好的开始。” 她没好意思驳了老太太的兴致,也正好拿了周怀景当说辞,以免又被折腾去相亲。 转眼过了半月,丁苒还是实验室,食堂,宿舍的三点一线生活。林卓妮要考博,比她更忙。 丁苒本科时是住的综合宿舍,简单地说就是有的专业分完宿舍还剩下一两个没分到的,大家就凑在一起又组成一个宿舍。丁苒跟林卓妮就是落单的两位,另外两个是经济学院学金融和国贸的,分别叫钱聪和叶蓁。 毕业时,她们宿舍三考研的,就只有学金融的叶蓁本科后就参加了工作。考研的三人都考了本校研究生。钱聪学金融,本科比丁苒她们少一年,研究生也就比她们早毕业一年。她留校当助教,第一年参加工作,虽然是在一个呆了七年的地方,工作起来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经常忙的饭都不顾上口。丁苒又还没去上班,不太忙,就担起了每天中午给钱聪打饭送去的任务。 丁苒再遇到周怀景的时候和每天中午给钱聪送完饭后的状态一样,没有盛装,没有浓妆,只是素面朝天。 他站在经济学院的门口和院长聊天,穿着深蓝色暗纹西装,黑色斜条纹领带,外套只扣了一颗扣子,站得很放松。不知道院长说了什么,他象征性扬了扬嘴角,然后偏了下头,似看向远方。 就这样丁苒和他对视了。 周怀景嘴角还是轻微上扬的弧度,说不清是带着一丝玩味还是礼貌。丁苒本打算对视五秒后装作没看到,留个潇洒背影给他。可惜,周怀景早她一步就收回了视线,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 丁苒在经济学院门口站了五秒钟,安慰了心中的一小丝丝空落感。他大概早就忘记她了。 转个弯,走了十分钟,丁苒回到了中医学院的四楼实验室。刚坐下,倒了杯水喝了,她准备去看看养在隔壁的大小白鼠。倏然放在桌面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过来看手机界面提示,是周怀景发的,很简短,很耐人寻味。 “好久不见” 丁苒拿着手机琢磨了一两分钟,删删减减,还是把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好久不见” 这回周怀景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我在你们学校北门,你方便出来一起吃个饭?”隔了半个月再听到他低沉平稳的声音,丁苒除了诧异,还有一丝慌乱。 “不好意思,我刚吃过了。”丁苒没有这样的经验,她打算实话实说。 电话那头没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过了几秒才听到说:“那就当下午茶,出来罢。” 没给她再拒绝的机会,电话撂了。 丁苒还是去隔壁看了眼养的实验动物,都一一喂了食,她才慢慢悠悠的走出来。一路上她都怀着矛盾又好奇的心情,她想不出周怀景的用意,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在上顿饭后就结束了。或许这是要相亲的后续发展了?! 但是丁苒在心底默默吐槽了周怀景没常识,根据人体经络的气血灌注,走大肠经是在下午三点到五点,因而这个时候才是最适合喝下午茶的时间。 *** d大中医学院院楼就在北门边上,丁苒虽是磨蹭了半天才荡出来,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 上回见面丁苒没有看到周怀景开的什么车,学校附近都是老师们的车,但瞅着就那辆黑色宾利最贵,很符合他的身份,她就直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了。 走近,看到周怀景已经打开车门下来了,和刚刚在经济学院门口见到的打扮无异,不过人整体少了些许距离感。 “丁小姐下午没事吧?”说着他已经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丁苒犹豫了下还是上车了,她说不清为什么要上车,大概因为他还记得她。 “我还有实验任务今天下午。”丁苒一边戴安全带一边说道。 “好,那就在学校附近简单找个地方。”周怀景像是很熟络的就启动了车子,转头看丁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说道:“说起来,我还是你师哥,我本科在d大上的。” 丁苒笑着柔声说:“那我是不是还得尊称周先生一句‘师哥好’啊。” “这个倒不用,我都毕业好多年了,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你直呼我名字就可以。” “嗯”,丁苒转过头看着窗外,d大附近人流密集,车子开得很慢。 “学校跟周先生上学时比变化很大吧。”两个见过只两面的陌生人,她还是选了最稳妥的称呼,此时此刻要她叫出一声“周怀景”实在是为难,打心眼里觉得唐突。 “学校里面变化不大,百年老校。学校附近变化挺大。”适逢红灯,周怀景转过头来,发现丁苒大半个身子倾在车门边。 “丁苒,既然我们是相亲对象,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手指轻敲方向盘,闲聊般说道,偏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 丁苒望进周怀景深邃的眸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轻轻应了一句“好”。 两人最终选了家私房菜馆,离学校三个路口。丁苒吃过饭了,就点了壶蜂蜜柚子茶,周怀景要了两菜一汤,一人喝茶,一人吃饭。 相默无言。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氛太过于沉寂,周怀景问了丁苒毕业去向,和当初知道她学中医一样说了两个字:“挺好。” 丁苒猜他的“挺好”就是礼貌用语,没往心里去。 周怀景没仗着特权把车开进校园,依旧是在北门停下。不过这次他下车和丁苒一起进了学校。 “周先生,您不用下车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去学校里面转转,看看咱俩读书时常去的地方是不是一样。”周怀景转而伸手拍了丁苒脑袋一下,“才讲的事又忘了,叫我名字。” “嗯”,应的声音低若蚊呐。 丁苒跟在他身后,细细打量起来。周怀景长得很高,身形如松,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才到他下巴上一点。从背影看,她就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男人就算是撇开家世,放在哪都是显眼的。 这样的男人绝对是一个品质上佳的相亲对象。 这样的男人也应该是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的,反正两人哪里论都是不般配的。 周怀景走在前面自然不知道丁苒心里已经是千转百回一通了,却也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丁苒,你以前相过亲吗?”走在学校大道上,周怀景猝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而丁苒没来得及刹住,倏忽之间两人离得很近。 “没有。”丁苒没敢对上他的眼睛,低下头,倒像是一副女儿家含羞的模样。 学校里人来来往往,学生们当然是爱看热闹,八卦的,看到这么两个颜值都很高的人凑在一起,气氛还暧昧,都忍不住回头望了几眼。丁苒不习惯众人的目光,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盯着周怀景的锃亮皮鞋看了几秒,又瞄了眼自己脚上的运动鞋。深呼一口气,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讲出来。 “我还是叫您周先生吧。和您相亲这件事我也挺意外的,也挺荣幸的。您也知道我六月份就毕业了,马上就要去医院上班,可能就会很忙了,是没打算考虑个人问题的。估计您也没把这相亲当一回事,呵呵。总之,认识您,真的很高兴。” 周怀景双手环胸听了丁苒一席话,又看到她长吁一口气,他虽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叹道:“这界限画的够快。” “你怎么知道我没当回事。”周怀景又转过身去慢条斯理的说道,说完又回头朝丁苒一笑,“跟上来,并排走。” 丝毫没有在意他说完那句话后丁苒脸上的震惊与纠结。 *** 傍晚,神秘又庄重的省委家属区市省长家。 周怀景一回家就被省长大人周谋之叫上书房谈了许久才下来。 “谋之,你就不能吃饭再谈,孩子才出差回来。”赵彩容招呼保姆把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不由得怨言有点重了。 “赵教授教训的是,这不是批评教育你儿子忙于工作没顾着家嘛。”周省长和赵教授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氛围一下子就上来了。 三人终于是落座吃上饭了。赵彩容给周怀景夹了一筷子红烧排骨后,摆出一副要听八卦的样子:“怀景,你出差前吴教授给你介绍的她那个学生怎么样?我听吴教授对她评价不错。” “挺好的。” “好在哪呀?是长得人样子好看,还是性格招人欢喜?”赵教授一听这语气明白儿媳妇有着落了。 “顺眼。”周怀景筷子顿了一下,飘出这么个形容词。 “顺眼?哟,你都顺上眼了,那这姑娘不错呀。回头真成了,我得好好感谢吴教授。” 周谋之坐在主位上,听俩母子聊着,有了眉目,不过听到丁苒还是学生时,皱了下眉。 “虽是年龄到要赶快结婚了,也要慎重。”周省长敲了敲桌,关键性的发言。 “就你担心多。”赵彩容横了周谋之一眼,又继续勾着周怀景说,“正好你爷爷下个月底大寿,你带回来给大家看看嘛。” “妈,您这急性子,别吓着人家了。”还没细说两人究竟怎么样,赵彩容就惦记着领回家看看,周怀景脑海里闪过丁苒说那一席话的神情,摇了摇头。 那姑娘可不是急着求着就可以骗来的。 “你瞅瞅,没娶回家就护着了。”赵教授是一边盼着儿媳妇,一边又吃着醋。 “行了你,等带回来看看再说。”周谋之当领导当惯了,总结性发言都很到位。 周怀景吃完饭,打着还有局的旗号离开了家属院,回了嘉湖苑。嘉湖苑里有一套周怀景的私人公寓。毕竟是三十出头又有自己事业的人,跟父母住在一起就有诸多不便了。 五月份的夜晚正是舒服的时候,不冷不热,还没有蚊子,白天天好,晚上还有几颗星星闪着。 周怀景住在二十一楼,临窗可以欣赏到整个d市的夜景。他指尖夹了根烟,凭窗而立,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空气中倒添了一丝落寞感。 一个人的夜晚确实有点凄凉。 第4章 栀子清心 “什么!?”一声巨响,是林卓妮拍桌声。 林卓妮在宿舍用艾叶泡脚,丁苒坐在旁边给她复述周怀景下午的原话。 “我就说你这么个妙人怎么可能入不了他眼,谁特么当初相完亲给我快哭了的?!” 丁苒剜了林卓妮一眼,“我当初没哭,只是感伤一下第一次相亲就这么失败。” “行行行,怎么着,见两次面确认关系?”林卓妮一副看好戏的得意劲。 “说什么呢,我跟他不可能的。他那种跟钞票打交道的人,骨子里都是贪婪与掠夺,满满的不安分因子,不是能够过安分日子的。我就想当个小中医,惹不起。” 都说人干每一件事都要遵循自己的内心,那么她一丁点儿都不想再跟周怀景继续下去。不是他不够优秀,是太优秀了。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同样成功的女人,不一定是事业成功,可能是性格,亦或是为人处世。但是无论是哪样,丁苒都没有信心去做好。 她想要的只是安稳,不是名头上的,是渗透到生活里的安稳。两个人一起守着的小家庭里的点点滴滴的浪漫。然而,周怀景陪她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说的好有道理呀,我都不能反驳你了。没想到你跟钱聪她们住了四年,对她们这类人研究这么透彻。行啊,小妞,你咋不去学心理学呢?”林卓妮对着丁苒满脸写着“不相信”,毕竟旁观者清。 “林卓妮,你正经五分钟不行,好好动脑子想想,周怀景这第二回看到我都是偶然,我们相完亲半个月没联系,你觉得他重视的点在哪?”丁苒踢了林卓妮泡脚盆一脚,上~床睡觉去了,没打算深聊下去。 小妮子脑回路就是一条路,简单粗暴。 爬上~床,丁苒回想起今天下午周怀景说那句话的神情,除了“高深莫测”找不到其它形容词。 既然捉摸不出来,又觉得人不合适自己,还是早点睡了,早点起来准备答辩的事。 丁苒刚睡迷糊,电话铃声就闹起来,眼睛没睁开就把电话接了。 “喂” “是我。” “那你是哪位啊?”丁苒睡懵了,也辨不出声音来。 周怀景在电话里那头笑了,白天看她一脸纠结,晚上睡得还挺香。 “周怀景” 丁苒拿过枕边的手表看了时间,九点半,听着他这语气应该没急事找她。 “周先生,您好,有什么事吗?”她起身坐起来,清了清嗓子。 “丁苒你这学医的记性也这么不好?也没什么事,我觉得我俩作为相亲对象接触太少了。下个星期六,你要没大事就空出来给我吧。”极富磁性的声音隔着手机传过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把她给完全激清醒了。 约会邀请?! “额,我…” “行了,接着睡罢。”周怀景又迅速武断地把电话给挂了。 丁苒举着手机看了会,这人还真是不给人留拒绝机会,人都没反应过来,通话结束。丁苒卷了被子,翻了个身,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她睡一半被弄醒,整个脑袋都发麻,心里也窝着一团无名火,无力无心情去推敲周怀景的心思。 那就再接触一次,反正就是气场不和嘛。 *** 丁苒惯常睡眠就不好,被一通电话吵醒了,再睡过去就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 梦很乱,没有连贯性,谁都有。 之前自我诊断又开药,买了一大罐酸枣仁天天晚上泡水喝,但是宁心安神的效果也没显出来。丁苒清楚自己的问题靠药是治标,关键的本是她的心放不开,更放不下。 心不宁,神不安,觉不眠。 丁致和在她回学校后只打了一通电话来,说的也依然是房子的事,三言两语话不投机后,又有人提醒他开会时间到了。丁苒却是很庆幸有人打断了这一场完全不愉快的谈话。 然这一场电话被打断虽是解了围,丁苒却也很惋惜。 她其实这么多天一直就在等丁致和的电话。他那天没有讲完的话,是一颗定~时~炸~弹。 在她记忆里,丁致和从小对她讲话都是直接爽快的,所有事情只讲重点,或者直接丁致和一句话安排好一切。像之前的欲言又止,现在的闭口不提,都让她充满了不安。 丁苒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假设性的猜测,可是只要往那个方向想一想,没有深想,拒绝的想法已经溜出来。 虽是梦不断,丁苒还是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多,这个时间点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丁苒读研还是和林卓妮一个宿舍,不过这回分的宿舍是和本学院的住在一起了,但因为导师不同,新舍友本科也不是在d大读的,平时交集并不多。 下床喝了一大杯凉水,丁苒觉得通体一阵激凉,头也没昏沉沉了,洗漱完就出宿舍去实验室了。 五月中旬正是栀子花开的时候,d大女生宿舍前的潺香园西南角就栽了几棵栀子树,这几棵栀子树栽了有几个年头了,花开的一年比一年繁茂。栀子有清心除烦的功效,时常就有女生摘上几朵,再用水泡着放在宿舍,满室清香。栀子花香不浓郁,很淡,远比不上八月开得桂花,丁苒却喜欢的紧。 小时候丁苒就盼着六一儿童节,那天早上母亲总会从院子摘两朵盛开的栀子花绑在她的两个马尾上,一整天头顶都嗅得到香气,后来是外婆替她绑。直到她升初中,双马尾变成了后脑勺的一个马尾,她也不再过儿童节,就再也没有栀子花顶在头顶的乐趣了。 丁苒经过潺香园,嗅着栀子花香,心神舒坦了很多,又像是心静了。还是做好眼前的事就好,起码现在一切平静,就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要享受生活给予的每一片刻安宁。 到了眼下,毕业的钟已经快要敲响,又预示着另一种生活的启程乐就要奏响。 丁苒其实已经不用每天来实验室,她硕士论文已经通过,答辩准备进入末期。可是,情往往都是离别时更甚,更深。 丁苒不疾不徐地到实验室,正碰上林卓妮从吴教授办公室出来,看到她没像往常一样过来搂搂抱抱的,反倒是一脸颓废。 “妮子,大清早不开心?” 林卓妮趴在桌上没吱声,丁苒知道这她又是碰上郁闷的事了,给她冲了杯果汁放在桌上,就做起了实验室的日常工作。实验室其他师弟师妹每个星期这天上午都有课,也没来,就剩她两人在一片静寂中各自忙活着。 过了很久,林卓妮像似缓过来了,端起杯子抿了口果汁,才缓缓开口,“李鹤回国了。”顿了一下,她又继续说道:“回来结婚,我收到请柬了。” 丁苒正好在洗试管,试管刷在试管里面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倏地像是故意又像是失手直挺挺地捅破了试管底部。把手上的破碎一截随手往水槽里一扔,在龙头底下洗手,手在白大褂上蹭了蹭,然后脱掉白大褂,丁苒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过来拥住林卓妮。 李鹤是林卓妮大学谈了三年的前男友,两人没有躲过毕业分手季的魔咒。这不是林卓妮的初恋,却是林卓妮最认真的一段感情,甚至是到现在,她还是相信,李鹤留学归来两人会重修旧好。 丁苒想不到如何安慰,大概这个时候给一个温暖的拥抱是最好。 一段感情的结束不是分手,是一个人让另一个人死心。 丁苒陪林卓妮去吃了一顿超级辣的川味火锅,林卓妮一边吃一边哭,不知道是被辣哭的还是…… 她火锅吃完就又恢复了原来没心没肺的模样,不过主动跟吴远娟教授申请带着几个师弟师妹下乡调研去了。因为要接着考吴教授的博士,全然没有顾忌到马上毕业这回事。 林卓妮突然就走了,丁苒也没来得及跟她讲周怀景的那通电话。每时每刻跟自己一起晃悠的人离开了,丁苒顿然就有了孤独感,因而她每天中午跟钱聪送饭就忍不住多留会聊聊天。 接下来两天她给钱聪送饭,进门就看见钱聪对着显示屏皱着眉头,鼠标点来点去,瞧着就一副烦躁样。 丁苒放下饭盒敲了敲桌,“休息会,吃完再弄。” “砍死我拉倒,院里什么苦差事都交给新人。”钱聪是东北人,快人快语,说话有股东北的大碴子味,自带幽默感。以前大家住一个宿舍,就跟林卓妮像演小品似的把宿舍氛围弄得很嗨。 丁苒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话头,“忙毕业生的事?” 钱聪啃着学校食堂的大鸡腿,含糊不清的说:“也算毕业生的事,不是走了一批就有一批顶上嘛。我们学院跟db投行一直有项目合作,现在一批本科研究生毕业,合作还得继续呀,一大堆学生递交了申请加入新一轮的项目,我进行初选。” 丁苒听到db投行后愣了下,周怀景就是db投行的执行总经理。 钱聪很快就啃完一个鸡腿,又接着说道:“我们学院和db合作的项目估计还挺重要的,前两天db的负责人也就是我们学院赵彩容教授的儿子,周总还特意过来和院长谈了。据说人家刚从香港出差了半个月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所以我更得慎重进行初选啊。” 丁苒脸色变了变,状似不经意的问:“听说他在db职位挺高的,这个合作还重要到他亲自来?” 钱聪摇了摇头,表示不了解:“说起来一般也是他助理来谈的。可能这次涉及到新一轮的合作亲自来比较合适吧。” 丁苒轻轻嗯了一声。 钱聪恰好啃完两个鸡腿,一边伸懒腰一边戳手边的表格,“管人来干什么,说不定看他妈,或者看妹子,都不关我的事。选人才是头等大事,选不好我就要另寻出路了。哎,丁丁,给我来杯水。” 丁苒听了钱聪第一句话就溜了号。周怀景确实来看了人,看的还是她。她一直没把跟周怀景相亲的事告诉钱聪,此刻就更没必要提起这回事。 钱聪伸手在丁苒眼前晃了晃,“妹子,跟你讲话呢。这表情是思念谁?” 丁苒回过神来,模仿平时林卓妮嗲嗲的声音掩饰了刚刚的失态,“思念我家林卓妮啊。” “滚犊子~~~丁丁,你被林卓妮带坏了,快离我远点。” 两人又闲聊了会,丁苒打道回府。丁苒一边下楼梯一边心里琢磨着事,就不小心踩空了。 “哎哟,可得小心哈,现在年轻人这马虎劲。”这人在丁苒快要摔倒时从身后伸手扶住了她。 丁苒站稳后回头看才发现是经济学院的一位老教授,年龄跟赵彩容差不多。 “谢谢您!老师好!”丁苒庆幸着楼梯上没有别人,不然要丢脸到其它学院了,看着老教授心里忽地又有点后怕。 要是今天扶她的是赵彩容教授怎么办? 今天能碰到这个老教授,那会碰到赵教授的机率同样大。赵彩容和吴远娟一样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人却闲不住,接受了返聘回来给学生们讲课。不过没有像吴远娟教授一样还带研究生和博士,她纯讲讲课,经常会出现在经济学院的院楼里,丁苒要是依旧每天这么来,遇上的概率很大。 丁苒暗暗下了心思,以后进这个楼就得低调,碰上不该碰上的人就尴尬了。 第5章 茯苓利水 丁苒以为自己一个人孤单单的日子会过的很漫长,一个星期却在恍惚间就混过了,周五晚上周怀景给她打了电话。 d市傍晚骤然下了一场大雨,丁苒正巧在回宿舍的路上,走着走着就有豆粒般的大雨滴打在她脸上。她一向就不喜阴雨天,忍不住撇了撇嘴,最近已经够烦了,天气也来作怪。 丁苒举着包包遮在头顶,一路狂奔冲回宿舍。d大校园很大,她跑了很久才到宿舍楼下,望着一溜阳台,又想起来自己洗的床单被罩还晾在阳台。等爬上三楼忙完一切,丁苒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坐在椅子上微张嘴喘着粗气。 坐了没多久,她连气都没运过来,*包里的手机响了。她从包里找出手机来,铃声已经响了半分钟了。 手机屏幕上“周怀景”几个字很大,手机铃声没断,依旧响着,像是告诉她,电话另一边的人很有耐心等她接这一通电话。 “喂”丁苒尽量平稳了自己的气息,柔声地接起了电话。 “是我,周怀景。” “嗯,我知道。” 电话里静下来,只有丁苒气息还是有点不稳。忽然那边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他还在工作。 丁苒记得周怀景说的把周六空出来,就是明天。这通电话是要来说什么? 如果是说他明天会很忙,那最好。 “丁苒,你记得我说明天约会的事吧?”电话那头的人听着她紊乱的气息勾了勾唇。 电话这头的人握着手机听着听筒传来的低沉的声音,在这样的下雨天有种莫名的安心感,像是在耐心的诱哄她,让她情不自禁地顺着他说下去。 “我记得。” “那就好,我明天上午在北门等你。”周怀景合上文件,一手捏着着手机,一手抓过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挂了电话,丁苒又在椅子上坐了会。认真回忆起和周怀景的几次接触,他从来都是保持绅士风度,却无论做什么都透露出他的强硬作风,没给人以拒绝的机会,甚至是留不出一丝缝隙来给人摆拒绝的态度。 这样的□□武断,让丁苒想到了丁致和,她竟然有点觉得生意人都是这样的性格,那种她打心底就抵触的性格。 又忆起从钱聪那推测来的消息,丁苒心里有了结论,却又不敢肯定。他那样的一个人凭什么把她当回事,估计也就是性格作祟。 丁苒坐久了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冷,发现还裹着一身的湿衣服。她收拾了下,冲了澡,又把收进来的衣服床单都叠了,冲了杯感冒颗粒喝了才上~床窝着。她随手拿了床边的《竹林女科论治》翻来翻去,却一个字没有看进去,最近心是越来越不静了。 ** 周怀景挂了电话,直接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今天是周怀景的发小杜仲堃的回国聚会。两人的爷爷是战友,住一个大院,他们俩也 打小就认识,一起长大。不过杜仲堃的父亲杜广晟没有闯政界,选择了经商,也混的风声水起。 杜仲堃的接风宴选在了金木会所,d市的知名会所,选址在d市的休闲娱乐中心,装修的富丽堂皇,实行vip制,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耍一耍的。不过也就是吸引有钱人的噱头罢了。 周怀景从db过来,开车穿越了半个城才到,又因为是下雨天一路堵车,进去包房大家都已经玩开了。他推门进去,坐在主位的杜仲堃就站起来迎他:“怎么才来,哥们我酒都喝了快一瓶了。”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主角光环,往往是出场就能镇住一群人。他进去大家都安静了。和周怀景、杜仲堃玩在一起的人,都基本是大院出来的,但是从小他俩就是大院里的头头,住一个大院里的孩子都信服他俩。 周怀景被杜仲堃同样安排在他旁边,既然迟到,自罚几杯酒是规矩。他站起来端着酒杯说道:“路上堵车,来迟了,我自罚一杯。” 大家虽是拿他当头儿,又说是一同长大的,玩笑当然开得,不知是谁起了头:“一杯哪够啊!周总。” “是是是,酒量即肚量,起码三杯才够点意思。”他们这帮人闹腾起来可都是行家。 杜仲堃在一旁看热闹不怕事大,“咱几个什么时候能聚这么齐,这丫还特么给我迟到,来来来,每人和他喝一杯。往满了倒,这丫要敢秋后算账我替你们担着。” 周怀景幽深的眸子暗了暗,看来有些人出国呆了几年,胆子肥了不少,改天要好好的练练了。 知道今天是逃不掉被摆这一道了,周怀景也没打算躲。这样的酒一辈子喝不了几回,他第一次喝大酒就是和这帮人。高一那年暑假,杜仲堃从他老~子的酒窖里偷了几瓶的酒出来,和今天一样约了一帮人,买了大堆吃的,大家围坐在学校体育场喝的酣畅淋漓。偷拿出来的酒当然都是高档货,却白的,红的,洋的都有。几种酒混着喝了,饶是千杯不醉的人也受不住,更何况还是一群刚刚接触酒的16岁少年们。那一回是周怀景第一次尝试到喝醉的滋味。 周怀景属于酒品好的那一类人,醉了就在体育场开始睡觉,随其他人闹。后来他再回忆起年少的这一次醉酒,留下的印象就剩在体育场睡了一下午觉,醒来头昏脑涨,还差点落枕。而杜仲堃却因为醉酒加偷酒被他老~子揍了一顿,还是杜老爷子拦着才少抽了几鞭子。 本来一伙人还有点怵周怀景,说闹起来也就准备折腾他三杯酒,现在有人担着,结果真是桌上每人都和周怀景喝了杯,虽来的人不多,拉拉扯扯也有十来人,碰上几个熟络的喝的还不止一杯。后来杜仲堃更是直接吆喝对瓶吹,两人从洋换到白又换到啤。 就这样,周怀景像是被蓄谋好的灌醉了。 当晚他就在金木的顶层开房过了一夜,算是宿醉。周怀景大清早是被阳光刺醒的,两侧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蔓延到额头都发涨。房间里也是一股酒精发酵后酸臭味,周怀景瞄了眼自己依旧是来时那一身衬衣西裤,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了。他有点想发笑,这回杜仲堃那小子估计也是喝懵了,不然还得丢个妞到他房间。 周怀景给助理贺安宁打了通电话,半小时不到一套整洁的衣服就送到了房间。他虽然宿醉了,可是还记得今天约了丁苒。 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刮胡子,周怀景看到了头顶一两根银丝。他虽然讲究生活质量要精致,但不是一个关注自己外貌的人,此刻看到白头发却蹙起了眉头,又似乎觉得自己眼角还有了细纹。 有人在宿醉中醒来,丁苒却是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着,早上七点多就起来了。宿舍里林卓妮走了,有个舍友又在医院实习根本没回宿舍住,只剩下丁苒和舍友谢秋月两个人。 谢秋月家是四川的,从她偶尔的描述中知道是四川临近西北的一个小县,小县里都是山,平时上学都是崎岖的山路。她家里条件不好,她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所以她从上大学就一直靠的是自己兼职赚钱。 她本人也因为家里的原因,性子很沉闷、孤立,甚至是不合群。除了一定要说话的场合,基本不会和宿舍其他人多张一次嘴。丁苒偶尔和谢秋月对视,都觉得她眼睛里没有一点这个年纪的光彩,仿佛是想得太多,担心的太多,整个人藏着很多秘密。 丁苒以为自己起来很早了,醒来却发现谢秋月已经已经坐在书桌前看书了。这样的场景在丁苒读研的这三年每早都会出现,谢秋月不喜欢去图书馆,一般都是在宿舍自习,她动作很轻,不会吵醒宿舍任何一人。 丁苒习以为常的就像是宿舍只剩她一个人一样开始洗漱,换衣服。不过换衣服时她出现了小小的纠结,周怀景只说要出去,却没告诉她是什么样的场合。如果穿的太过正式,是不是会让他觉得自己太重视,要是穿的太休闲,丢脸就大发了。现在服装顾问也不在,最后她还是决定穿了件裙子,裙子是黑色的,下摆有民族风样式的刺绣,没有很花哨又不过分素净,很衬气质。裙子又是中袖的,五月份穿不会冷。 换好衣服,丁苒思忖了片刻,没有化妆,只是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和涂了浅色的唇彩。 收拾妥当一切,她打破沉默叫了谢秋月一声:“秋月,我出去了。” 谢秋月从书里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丁苒一遍,又深深盯着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张嘴问任何话。 丁苒到北门没看到周怀景的那辆黑色宾利,左右张望就看见周怀景西装笔挺的从一辆路虎上下来,不过没有打领带。 果然是资本家,哟,又换了辆车。丁苒忍不住腹诽。 周怀景下车朝丁苒走过来,细细端详着她,这一回见到少了几分拘谨,眼珠微动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不过一身裙子倒是很适合她,人群中他一眼就瞄准了她,不张扬,却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越看越有味道。 丁苒学了中医后有了轻微的职业病。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病人一来就得先观察病人的面相,面部的不和可以暗示很多疾病。她望到周怀景眼睛有些浮肿,眼下一片青色,脸色又像是肝不好一样的暗沉。 他生病了? 丁苒没问,只是淡淡打了招呼:“早上好。” “嗯,上车。” “我们去哪?” “先去吃点早饭,饿了。” 丁苒没反对,和周怀景也就吃饭那点事,看来他已经安排好一切不用她瞎操心了。 第6章 羚羊角解热 老话说六月的天是孩子的脸,那d市五月的天就像是女人的心,哄一哄就变了。昨晚突发了一场暴雨,今早全市放晴,阳光闪耀。起初d市还有轻微的雾霾,现在被大雨冲刷得天空一片蔚蓝,蓝天衬着白云,人的心情自然也会由阴霾转向晴朗。 丁苒坐在副驾驶上,摇开了车窗,欣赏着这罕见的好天气。这样的天儿确实适合出来玩一场,撇开和周怀景现在说不清的关系,那今天一定会是愉快的出游。 周怀景没有问丁苒的早餐习惯,径直把车开到了一家港式茶餐厅。早上八点多正是吃早茶的时候,茶餐厅里人声鼎沸,周怀景进来经理就迎了上来,“您来了,楼上还有包厢。您楼上请。” 两人由经理领着上了三楼。茶餐厅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创办了,楼有点旧,不免遗留了点历史问题,比如,楼梯很陡。丁苒穿着高跟鞋上楼爬的很吃力,就落在了周怀景后面。 丁苒又穿着裙子,怕走光,就一直是靠墙走。此刻已经一手扶墙,爬的小心翼翼,还有点喘。她低头狠狠地瞪了鞋子一眼,高跟鞋就是中看不中用,看来买双布鞋要提上日程了。 再抬头,丁苒就看见眼前已横着一只手臂,虽然隔着几层衣服,但她也能感觉到这是一只有力的臂膀。 “楼梯有点陡,你扶着我手臂上去。安全。”周怀景很坦荡的说道。态度是一个绅士对女士应有的态度。 丁苒局促的对他笑了笑,手搭上了眼前的手臂。毕竟扶着墙爬楼梯也太不雅观了,丢脸也会连累到他。 周怀景的步速比刚刚慢了几拍,配合着丁苒的步伐。又前进几个台阶,到了二楼,转弯时周怀景很自然地低头看了眼搭在手臂上那双手。手上皮肤如手的主人脸上一样很白皙,白得几近能瞧见那些细细的青色血管。十指生得修长纤细,且甲片红润,虽然没有涂指甲油,也没有留长,却修的很圆滑,是很小巧的圆弧形。 如果有人是手控,那这一双手会入了他的眼。然而,周怀景没有惊叹于丁苒手的漂亮,他从看手猜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他猜丁苒是一个重视生活细节的人,因为职业关系,不能做美甲,却还是用心的修了指甲。她因为做科研上临床免不了要吃苦,一双手一点却一点不像是干过粗活的,依旧十指纤纤,保养得不错。 丁苒此时小腿已经酸了,望着还有一层楼叹了口气。大概又产生了大量乳酸,吃个饭还这么讲究,一楼其实就挺好的呀。 周怀景离得她很近,自是听到那一声低微的叹气声,低下头很温和的说道:“下回我们换家一进门就可以吃的。” 丁苒从旁边只能看到周怀景俊朗的侧脸,依然是淡淡的疏离感。不知是否因为从手掌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刺激了她的视神经,她隐约还在周怀景的侧脸里看到了温柔。那种会让人误会的温柔。 “下回我换双鞋。” 丁苒答完就后悔了,许诺出去的“下回”很危险。 周怀景并没有扣这样的字眼,笑着答:“鞋子很适合你,不合适的是路,换条道走,一切都解决了。” 那我觉得我跟你不合适呢?那就忍着。丁苒猜如果问出这样话,周某人会这样答。 老字号茶餐厅虽然硬件设施老了点,吃食却远近闻名,在保证是原滋原味港式餐品基础上,又拔高要求把每一样东西都做得外观精致可人。当然这么一番折腾价格自然不菲,不过依然有大批人慕名而来。丁苒在上大学第一年过生日的时候,请全宿舍过来吃过早茶,后来因为每次来都要排很久队就作罢了。 两人入座后经理问:“老样子给您上菜?” 周怀景没即刻应允,转而问丁苒:“你有什么忌口?”在看到她摇头后,他才对着经理点了点头。 菜上齐后,周怀景给丁苒布菜,很顺手自然,没有丝毫的突兀。两人又在沉默中开始和结束了一顿早茶,像是彼此都习惯了这样的气氛,安静和谐。 两人虽没有交谈,丁苒却还是注意到周怀景吃得不多,比起上回两人的“下午茶”,现在这顿早茶他的胃口差得多。早餐决定一天的质量,这样的马马虎虎只有两个原因:一是食物不合口,二是食者进食*不强烈。周怀景是这家的老顾客,前者排除,那就是后者。 丁苒在两人准备离开时,用医生问病人的语调那样询问了周怀景:“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病人扯扯嘴角答道:“昨天晚上没睡好。”顿了下又说:“不会影响到今天约会,放心。” 医生听完一脸苦笑,“没事就好。”不过也幸好某人的脸色在一顿早餐后恢复了很多。 算是一顿愉快的早茶,忽略掉某人上楼的累死累活,下楼的摇摇欲坠。下楼时周怀景又挽着丁苒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丁苒脚刚一碰到一楼的地板就像触电般撤回了自己的手。周怀景的手臂还是弯着的姿势,眼底无波地睥了丁苒一眼,然后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收回了自己手臂。 丁苒没想解释,对着他笑了笑,说,“谢谢你,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 “看花看草。” ** 丁苒看着车离市中心越来越远,渐渐开到临近d市底下一个县的郊区,开始有点不安。如果现在有人来拷问她,说出些关于周怀景私事五件,不然就灭口,那她必死无疑。她知道的只是名字、工作、家里父母工作仅此而已。还有,跟他吃了三顿饭,知道他的大概饮食习惯,口味清淡,不嗜重口。 思及此,丁苒竟然有点手心潮湿。 好在她没有担心太久,周怀景开始减速,车缓缓停在了一个小院门口。院子很古朴,大门大敞,像似仿古,还是红门大环铜锁,高门槛。越过门槛就看见庭院里栽的几棵杏树,这个时节杏树已经花落,为结杏子准备着了。丁苒想到了杏林的典故,在古代医学中,杏林象征着医术精湛的中医。 穿过庭院,进入正厅就看见有两位年轻人正在研究《濒湖脉诀》。因为对长脉有不同的感受,两人撸着袖子,对着手腕上的寸关尺比划着,丝毫没察觉有外人进来了。丁苒望着这一幅画面,内心有些羡慕,大概真正做学问的人就是如此吧。 周怀景敲了敲两人围坐的小桌:“打扰了,褚老今天在家吗?” 两人皆是一惊的抬头,其中一人活泛一些,先反应过来答了话:“在家在家,书房里。我给您叫去。” 周怀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自己进去。”说罢就领着丁苒轻车熟路往正厅深处走进去,又越过了一道门槛,站在了一扇紧闭的门前。 他抬手就叩了门两下。 里面不紧不慢地传来一道醇厚的声音:“进来。” 周怀景回头对丁苒解释:“里面是褚孟都褚老,你学中医应该知道。我们进去和褚老聊会天。” 听到褚孟都三个字,丁苒的瞳孔骤然放大。经常出现在各位老师口中,国宝级中医大师,创造了自己独特的中医思维方法,编著的书达几十本,现已隐退,不随意接诊。 周怀景许是体会到丁苒的紧张,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不用害怕。褚老很平易近人,你就当普通老人就好。” 里面传来陶瓷碰撞的声音,再招呼音调高了很多,“在门口磨蹭什么,知道你带人来了。” 听到这句丁苒脸一下子就红。到底是没有谈过恋爱的,脸皮薄。周怀景摇了摇头推门进去了,丁苒静静地跟在后面。 “您这性子可真得改改。” 书桌后的人哼了一声,转而对丁苒笑眯眯地招呼,“小丫头坐。” 丁苒很乖巧的端坐在周怀景旁边,表情是淡淡含笑,内心却是激动不已,还有一点拘谨。 周怀景没在意褚老的态度,张口说今天来的旨意,“老爷子下月就要九十大寿了,我琢磨着从您这讨点补药给他。” 褚孟都闻言,端起茶杯喝了大口后重重放下才说:“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有闲心带着小姑娘到我这玩。来我这就想讨东西,不给不给。” 周怀景像是预料到了褚老的态度,没继续求,转头看了眼丁苒,冷不惊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这是丁苒,学中医的。我今天带她过来特意拜访您的。老爷子都没见过。” “学中医的?”褚孟都这回是直接对着丁苒说的。 “是。” “多大了?”褚孟都一脸和蔼的继续问着。丁苒却生怕答错一句,坏了在国医大师面前的印象。 “快25了。” “那比我们家老三小了几岁,不过不碍事,男人大了知道疼人。”褚孟都看着丁苒恬静地坐在周怀景旁边,模样又生的素雅不惹眼,而且还是学的自己同行,竟也越看越喜欢了。 丁苒一听这话就知道褚老误会了她和周怀景的关系了,想解释,可是两人就是在约会,就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罢了,被褚老误会了又不碍什么事。 周怀景在旁边也没表示什么,却觉得丁苒是越来越顺眼了。话不多,拿捏的分寸刚刚好。 三人没聊多久,就说是有人来向褚老求诊。褚老倒是体贴,还交待周怀景带着丁苒到后山转悠转悠,说既然是学中医的那对后山那些东西自是感兴趣的。 丁苒一听后山就猜到后山里究竟是什么个东西了。在本科上中药课时,老师就痛心疾首于现在中药圈的杂乱,假药、次品药成堆,因而中药药效不达,病人就开始怀疑中医,使得中医日渐成为伪科学,骗人术。所以老师们最常讲的理想中医模式就是自供自销,现在已经做不到像古代那样去采药,那就可以包下一座山,种上一些常用的易养活的中草药,成熟时再自己炮制,这样逐步做来,质量绝对有保证。丁苒以前和林卓妮就开玩笑,两人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先包山,自己开家诊所,招纳几个贤士,有病人来就看病,没病人就入山种地,似神仙。 周怀景却没急着把丁苒往后山引,而是带着她出了正厅,往西边拐去。 “昨夜下雨了,后山泥泞小路走过去不方便。我们换个地逛逛。”丁苒听了他一句体己的话,心头暖了不少,刚刚听说去后山就想到早上爬楼梯的艰辛。褚老大方开口让自己去逛,拒绝了,显得自己娇气;不拒绝,狼狈的还是自己。 丁苒这回没猜到周怀景带她去的地方,是褚孟都自己的中药标本房。她虽然在实训课时也偶尔参观过学校的标本室,但还是为褚老的收藏惊叹。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她勉勉强强也算得上一个内行,仔细瞧了几幅标本,都是老师常说的那些道地珍贵药材。丁苒看了门道,那周怀景就真真是看了热闹。这些标本对他来说已经不新鲜,可是欣赏一个认真的女中医看这些标本够新鲜,当还是一个长得不俗的女中医。 丁苒对这些标本着了迷,根本没察觉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为了低头看一株千年人参,她把披散的头发都扒拉到了肩的一边,露出了修长的脖子。丁苒小时候被丁致和送去学过芭蕾,不只是为了培养一门才艺,更是名曰为了把形体练得优雅端庄。不过小时候泪的代价后来也换到了成果,她的形体,不管是站立还是端坐,都一直让人觉得有一种美感。 像此时,她的脖子虽然没有如天鹅般高贵地昂立,却又是另一种弧度,让周怀景觉得柔韧不失韵味。柔和的侧脸,和脸上专注的表情,都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丁苒似乎与这个中药标本房就是一体的,亦或是房中哪个千年草药化作了她这个精灵,抹不开的古典气息。 这是周怀景第一次注视丁苒这么久,这么入迷。第一次见面,他没有惊叹于丁苒的外貌,比她漂亮的他见得多了去了,但比她率真,又聪明得不让人生厌的不多;第二次见面,丁苒没有打扮,可是有勇气和可爱。第三次见面,又让他认识到了一个全新的她。周怀景不得不承认,他欣赏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能够有更深的接触,他之荣幸。 两人在标本房混过了一个上午。丁苒接触到自己熟悉的领域,话一下子就变多了,会挑起话题,给周怀景讲这个药的功效和那个药的典故。两人也打破了沉默的和谐气氛这个规律。 当然,得排除掉周怀景一不小心暴露的资本家本性。 丁苒指着一对羚羊角对周怀景很惋惜的说:“哎,羚羊角其实解热的功效特别好,只可惜羚羊被猎人大范围捕杀,导致数量急剧减少成稀有动物了,不能再宰杀作为药用了。” 周怀景觑了颇有年代的羚羊角一眼,说道:“这就是市场发展的规律,一旦什么东西有市场,那市场里贪婪的人都会追风的去获得,然后卖出,以此获得利益,不可避免。” 丁苒在周怀景看不到的地方叹了口气,怎么不可避免,少几个你这样嗜血的资本家,贪婪的人又少了几个。 周怀景和丁苒没在褚孟都这留下吃中饭。周怀景和褚孟都说了句:“预约位置了。”老爷子就像懂了一切,称不打扰好事,催促他们快走。 丁苒倒是挺想留在这的,小院里的一切太吸引人了,就是她想要的那种生活。褚孟都一直收徒弟只收男徒弟,教起来省事,能吃苦。现在看着她对中药这么痴迷,更是喜欢得紧,后悔刚刚赶他们走的话。 “丫头,干脆别跟老三走了,留在我这,后山、小院随你去。” 丁苒很吃惊的笑了笑,没轮上答话,周怀景就环过她肩膀,说:“您呐,跟我抢什么人,这样可没下回。” “行行行,改日来。带小丫头去后山玩去。”褚孟都看周怀景护短,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两人是你来我回打趣得乐呵,丁苒却被某人的亲密接触吓得全身紧绷。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在周怀景手抚上她肩膀时,就像是一种激流从肩峰传遍了全身,让人一刹那间迷失了自我。 周怀景的手在两人转身离开时放开了,并轻声说了句:“唐突了。” 第7章 黄连苦寒(修) 两人从郊区折腾回市区就将近下午一点,午饭算是耽误了一会。周怀景一面注意着路况,一面跟丁苒说:“饿了吧?离订的餐厅很近了。” 丁苒没觉得饿,早上的早茶里的虾饺很好吃,她吃了两份,去褚老那又吃了点杏花糕,现在还有饱腹感。 “没,你不用着急。刚在褚老那吃了杏花糕很饱肚子。” 听到她提褚老的杏花糕,周怀景挑了挑眉,话锋一转:“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留在褚老那吃饭吗?” 丁苒没想到周怀景会问这么荒唐的问题,除了我们不能麻烦打扰老人家,难道褚老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周怀景余光瞟到丁苒眉头皱了一下,轻描淡写的开口:“褚老吃素,留在他那吃饭没有肉。不合胃口。” 丁苒听完算是明白了,周怀景这是在一本正经的打趣她。两人第一回吃饭,他就借着请教养生,“教育”过她不吃青菜。丁苒转过头抿着嘴瞪周怀景。 周怀景偏头正巧对上丁苒的杏眼,圆圆的,黑亮似有光。他顿了顿,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头:“待会肉管饱。” 丁苒没想到周怀景接二连三的亲密动作,而且做得行云流水,极其自然。丁苒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兄长对她做过这样的动作,周怀景不经意一下却像是一把小扇在心头撩拨得她心颤。她装作不经意坐正,刻意地扼杀了还在萌芽里的暧昧气氛。 下午一点半光景,两人终于到了周怀景预订的那家西餐厅,餐厅午餐时间接近尾声,仅有寥寥数人还在吃最后的甜品。整个餐厅在d市第一高楼明珠楼的最高层,全开放式,没有设立包厢。 两人相对而坐,周怀景望着丁苒,而丁苒却越过他,把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那一桌。那一桌坐的是一家三口,不过父亲看上去年纪有点大了,孩子生得白净,估摸五六岁,是个男孩。三人已经用餐结束了,小男孩却赖着要再上一份甜点,妈妈没同意,于是转头找爸爸撒娇。爸爸绷着脸,讲甜品吃多了长不高,成不了男子汉,然眼底是盖不住的疼爱。这样的一副画面,旁观者看来不过是一副很日常的家庭温馨美景。 丁苒久久没有移开目光,周怀景心有疑问,但出于礼貌,他没有回头,反是细细看了丁苒一眼。 低头看向桌面,这才发现她握着刀叉的手握得很紧,仿佛是要紧紧勒住它们刻入手心。周怀景能感知到,这是一种隐忍,是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出声问道:“丁苒,不舒服?” 被唤了这一声,丁苒像是在痛苦中挣扎过来,很低声音的回了一句:“没有,我去趟洗手间。” 丁苒算是一路踉踉跄跄地跑到洗手间的,松开原本紧握的手,这才发现手心被硌出红痕了,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撑在洗手台上,浑身都在颤抖,眼睛也涩得不行,酸得不行。她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感应龙头下,就好像倏地打开了阀门,水哗哗的流,眼泪也不停的外冒,完全控制不了。双手用力的互搓,也没用洗手液,就干搓,红痕处磨得生疼,可这些都比不上心一缩一缩带来的酸涩。 抽了张纸巾擦干手,丁苒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嘴里想说点鼓励自己的话,却发现舌头根本捋不直。 就这么哭了一小会,她洗了把脸,整理好自己就出来了。她没忘记外面还有个周怀景,没忘记现在的场合不适合她任何的小情绪。 然而丁苒没猜到好戏往往在后头,她出来时,周怀景和引~爆她情绪的那一桌正聊得火热。 他朝她招了招手,“丁苒,过来。” 她看了眼周怀景对面的男人,他究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表情未变。 她缓步走来站在周怀景身旁,先给她介绍了男人:“丁苒,这是致一地产的丁总。” 丁苒没料到场景这么讽刺,直接对男人伸出了右手:“丁总好巧呀。”然后回头佯装轻松地模样对周怀景解释道:“我们都姓丁,是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了。” 丁苒红着眼看着周怀景,让他心底燥起了一股无名火,可是下一句话却让他眉头锁得更深。第一次相亲后他就派秘书查了她的资料,然因为出差半月早忘了,压根就没有看过。 丁致和没有握上丁苒伸出的手,也没有向她介绍他身旁的女人和小孩,只是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愠,“丁苒,你今晚回家。我们好好谈谈。”说罢,又转向周怀景:“周总不打扰您用餐了,我们先告辞了。”丁致和说完就抱起小男孩,三人离开了餐厅。 丁苒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睛又有点酸胀了。她就像个局外人,她什么都不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冲上去质问丁致和,责怪他?但是大脑好像短路了,什么都理不清。 周怀景静静地陪丁苒站了一小会,转而拥着她坐回了原位。他递了她一方手帕,镇定且云淡风轻的说:“喜欢吃西餐吗?不喜欢我们换一家。” 丁苒接过手帕,擦眼睛里又流出来的眼泪,擦了好几下,却一直还有,怎么擦也擦不完。手里拽着手帕,她觉得自己一直压抑的情绪好像找到了一个小的突破口,正在喷涌而出。 “您能不能送我回学校,我累了。” 周怀景没点头应允,反倒是伸手招来了服务员:“我们先上甜点。” 最后,周怀景把整个西餐厅的各种各样甜点摆满了整个桌子,可丁苒只是象征性的用叉子拨弄了几下。他也没有吃甜点,只要了杯咖啡,坐在丁苒对面默默地喝着。两人寂静的一如过往,不过是气氛中带着隐忍的怒气和悲伤。 在丁苒抬头朝周怀景看第五眼时,他终于提出了送她回去。周怀景把丁苒一直送到了宿舍楼底下,又下车目送她上楼。 丁苒下车时正巧碰上了下楼的谢秋月,两人对视了一眼,要是往常,她一定会主动打招呼的,今天却没有任何心情顾及她。丁苒挪开眼,头也不回往宿舍走去。谢秋月却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慢慢的从周怀景身旁走过,不知在琢磨什么。 ** 丁苒回宿舍衣服都没脱就钻进被窝开始睡觉。刚刚哭了一场后,现在不怎么想哭了,反之是感觉到很累,很强烈的无力感,有些事情躲不过赢不了的无力感。 丁苒就这么一直睡,睡到了半夜,晚饭也没有吃。打开手机,有丁致和打来的未接电话,晚上六点半到七点,打了三个,再就没有打来了。她下床,看到桌子上有份冷了的晚饭和压着字条。丁苒很惊讶谢秋月会做这些,同时字条也很无厘头。 此刻的抵抗终将变成笑话。 她看了眼谢秋月的床,她睡得很沉。 第二天起床时,谢秋月不在宿舍,桌上的字条也不见了。丁苒没想谢秋月的用意,简单收拾了下,回了馨园。 丁致和就像是在专门等她回来一样,丁苒进门时,他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丁苒放下包,坐在对面,心头又涌上一股委屈,想用质问语气咆哮一通。看着丁致和,她组织了很久语言,想要问的说的太多了。两个人就这样静了很久。 丁致和先开了口。 “苒苒,爸爸先给你说声对不起。”丁苒听着丁致和嘶哑的声音,没吭声,却用力咬紧了下嘴唇。 丁致和看着她接着说:“你昨天看到的,爸爸没什么好解释,已成事实。而且我是打算带牧元认祖归宗的。” 丁苒觉得嘴里有了一丝血腥味,放开了下嘴唇,盯着丁致和的眼睛说道:“我昨天看到了什么,谁是牧元,您还是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丁致和又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后,才说:“丁苒,你妈也走了有些年头了,这些年都是爸爸一个人在照顾你,难免有很多力不从心的时候。现在你也长大成人进入社会,我再娶,我想你是应该能够理解的。” 丁苒被满屋的烟雾熏的眼睛又酸涩了,甚至觉得有点疼,但在丁致和说完这句话后,还是隔着厚重的烟雾怒视着他:“您别提我妈。您再娶拿我妈当感情牌打,晚上睡得着吗!” 丁致和看着她突然激动起来,又吸了口烟才继续说:“苒苒,那爸是一直当鳏夫,等你出嫁了一个人守着这个家?” 丁苒望着丁致和猛然觉得对面的人她不认识了,她一直以为丁致和对母亲田正珺是有愧疚的,现在他这么一番话像是一棒子打醒她了。丁致和从来没意识到他亏欠这家什么,他只是在为自己考虑。 “那您说您的打算。” “我和你蒋阿姨准备先领证,然后她俩户口转到我们丁家。酒席就不办了,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就好。”丁致和以为丁苒已经接受了,语气平稳亲和了许多。 “看着那孩子都有五六岁了,您瞒我瞒得挺好。我要是昨天没遇见,这一切计划做完再通知我?前段时间不停说给我买房,就这么容不下我在这个家。” 丁致和像是被拆穿了阴谋,没反驳:“丁苒,我知道你怨我,打小就跟我不亲近。可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要向前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成熟的看每一件事。” “我不是怨您,从现在开始是厌恶。反正我们俩都没有把这里当成一个家,那现在就散了吧。”丁苒拿包站起来很平静的说。 “胡闹!我丁致和永远是你爸!这婚我结定了,你还管到我头上来了。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今天你敢踏出这里一步,我就让你工作完蛋,看你还靠什么跟我摆狠。”丁致和从来没听过丁苒说出这样忤逆他的话,恼怒地指着她大声吼着。 “随您。”丁苒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别墅。没有一丝留恋。 第8章 旋覆花降 馨园是别墅区,除非有人恰好坐出租车进来,否则要走上接近一个小时,走出别墅区,才能打到车。丁苒拎着包一直急匆匆地往前走,直到被人行道上的障碍物绊了一脚,才慢下脚步。 丁苒承认自己在气头上,从在餐厅看到丁致和对着别人满怀亲情的时候,她就气的不清。可是她知道今天说出的话都不是气话。长到二十几岁,她很少跟丁致和争吵过闹过,唯一一次是田正珺去世的时候,那时候年纪小,闹也不过是少吃了两顿饭。 从来不闹不仅仅是因为丁苒听话顺从他,更多是因为丁致和没给她制造冲突的机会,他能分给她的时间屈指可数。而现在对横空出来的弟弟倒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丁苒也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丁致和就这样骗了她五六年。她从上次回家就猜到丁致和大概是要再婚了,但她没料到竟然连孩子都生了。 丁苒果然走了一个小时才打上车,直接回了学校。学了一身技能,工作,丁致和整掉一个还能再找。 回宿舍,谢秋月正巧在,丁苒为她买的那一顿晚饭道了谢,不过没提字条的事。她确认字条自己还专门压在了杯子下,莫名的不见,只可能是谢秋月又收回了。她对字条那句话记得很清,细思后背竟冒了冷汗。 ** 父女俩陷入了第一个冷战期。时光从来不管度过它的人是开心还是与否,它只是安然地流淌,转眼进入六月毕业季。丁苒签的医院也没有打电话来通知她任何事,反而是在c市的舅舅田正玮给她打了个电话,并且讲得吞吞吐吐。 “苒苒最近忙吗?” “不忙,毕业的事都忙完了,就等毕业典礼之后去医院上班了。”平常给丁苒打电话的都是舅妈和小表妹田艺,然后外婆和舅舅轮流接聊聊天。突然接到由田正玮直接打来的电话,丁苒瞬时绷紧了神经,在听到舅舅闲聊似的语气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爸呢?” “……挺忙。”忙着过他老来得子的幸福日子。 “你最近没回家?” “嗯” “怎么不回去看看你爸?” 丁苒觉得今天的舅舅有点奇怪。自从田正珺去世后,田正玮就基本不和丁致和来往,平时也只有丁苒独自去c市看望他们。田正玮一般不会关心丁致和的近况。 “舅舅,您有事跟我就明说吧。” “苒苒,你知道,你爸要结婚的事吗?” 丁苒没想到连远在c市的舅舅他们都知道了这么个事。大概是丁致和现在已经让她知道,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我知道。外婆还好吗?”丁苒最心疼的就是外婆,失去女儿已经够让她痛苦了,再打击怕是撑不住了。 “挺好的,你不用担心。老太太想开了,终究躲不过嘛。那你呢,苒苒?” “我…我也好啊。”丁苒站在宿舍阳台上,一脸苦笑。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陡然换成了舅妈的大嗓门:“你这孩子就是逞强,受了多大委屈都自己忍着。你爸不管你,你回c市来。舅妈这里什么都给准备着。” 丁苒距离上回哭有了半个多月,听着电话那头舅妈和舅舅还在说着要给她撑腰的话,又忍不住眼酸。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喝都不用他的,委屈不了我什么。舅舅你们别在意他这档子事,我过段时间回来看你们。” “不是小孩子就赶快结婚,找个疼你宠你的男人,好好经营一个家。” 丁苒没想到把话题绕到了催婚上。结婚,似乎太遥远了。去茫茫人海找一个让自己觉得安稳的人就像是在黑箱子里摸球,是一场赌注,全靠运气和前世修得的福气。值得你从黑箱子里摸出来的球都是有手缘的,值得你牵手去和他共度余生看的也是手缘。 一个有手缘的人,丁苒想到了周怀景。不是说周怀景是她的有缘人,而是因为她身边的稍亲近,暧昧些的异性只有他。 丁苒没有牵过周怀景的手。然周怀景用他的手轻拍她头时,她好像有点心跳加速了。 六月三号是d大举行毕业典礼的日子。 林卓妮从五月份下乡调研后,只回来过一次。论文答辩那天回来的,也只呆了一天,两人匆忙吃了一顿饭。可能是因为各自都有着自己的烦心事,两人对自己的近况只字未提。丁苒本以为毕业典礼林卓妮会再回来的,结果林卓妮只是在电话里叹道:“学校还是我的伤心地。硕士毕业典礼对我来说不重要,等姐博士毕业典礼时再参加吧。” 丁苒一个人在d大逛了一圈,然后才去大礼堂。进去礼堂,丁苒只在角落处找到了一个位置。她想想静静地看完这一场典礼,然后回去收拾东西,静静地迎接新的生活的到来。 但是,大多数时候这似乎是一个定律,你计划好的事一定会被打乱。 就在丁苒听学校校长,优秀教师等致词听得昏昏欲睡时,一个熟悉的背影优雅从容地走上了舞台。依旧是低沉平和的声线,整个礼堂有了须臾的沸腾,疏尔就静下来了。 两个人似乎又有好久没见了。 d大一直有在毕业时请往届优秀毕业生回来做演讲的惯例,丁苒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巧。自从两人的约会被西餐厅的一场偶遇搞砸后,就没见过面。再见到周怀景,再听到他声音时,丁苒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周怀景站在主席台上,环视了观众席一圈,在角落处捕捉到了孤孤单单的丁苒。小丫头直视着前方,看似认真,实则不知思绪飘向了何方。 周怀景的演讲很短小精悍,不过寥寥数语。他刚下台,丁苒就收到了一条短信:在原地等我。 来自周怀景。 典礼结束后,丁苒纠结了一会,还是坐在了原位。毕竟对他,她该说一声谢谢,感谢他在那时陪在她身边。 丁苒坐在角落,看周怀景像是拒绝了学校领导聚餐的邀请,迈着稳重的步伐地向她走过来。学校的礼堂是阶梯教室的格局,丁苒坐在礼堂的后面,也就是坐在礼堂的最高处。周怀景走过一个又一个阶梯,她看着有阳光透过玻璃打在一身黑色西装的他身上,她好像突然明白那种电影里男女主角越过重重人群两两相望的感觉了。 “丁苒,恭喜毕业。” “对啊,终于毕业了。” 丁苒本科毕业时,因为熟络的人都知道她要继续读研,没有跟她说过“恭喜毕业”,大多是说的“继续加油”。现在研究生毕业,周怀景是第一个对她说的人。 “今天可以叫师哥吧,您都回来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言了。” 周怀景看着丁苒莞尔一笑。 “丁苒,我们俩在一起喝过茶,喝过咖啡,今天去喝酒怎么样?” 丁苒从一年前就和林卓妮约好要在这一天酣畅淋漓的大醉一场。可惜,林卓妮没回来。但是,当人想要醉一场时,分什么酒友。 两人没在d大附近的餐厅吃饭,周怀景带着丁苒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餐厅。沿路他下车买了一束花送给她。那束花里有白色、浅粉色、浅紫色绣球花各一枝,和九枝百合。绣球花象征着希望,配上不同的颜色,这束花的花语是多彩的希望,很适合毕业生的一束花。 餐厅经理招待两人进了包厢。丁苒对和周怀景出来吃饭时不时就要惊动经理颇有微词,可是他这样的人再低调也避免不了。周怀景让丁苒点了菜,不过她点完菜后,他又加了一盘蒜泥西兰花。 两人是吃的中餐配红酒,既然是打着喝酒的旗号出来,就得坐实。周怀景不知道丁苒酒量,刚开始没由着她胡来,拿着酒瓶,掌握着主控权。他刚给两人倒上小半杯酒,丁苒就迫不及待地一口喝完。 周怀景拿着酒瓶的手一滞,挑着眉看着她。丁苒举着酒杯对他示意再来一杯,又说道:“先解解渴,再来一杯敬您。” 周怀景又给她倒了小半杯,然后拿着筷子给她布菜。 丁苒没吃几口菜,反倒是一改以往对周怀景的客套,不停地要他倒酒,最后直接巴巴地望着酒瓶想要夺过来。丁苒喝酒是上大学聚餐时学会的,也不过是几个小女生的小酌,从来没有喝醉过。 周怀景看着丁苒一改平时乖巧的模样,像小朋友似的讨酒喝,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乖,喝多头该疼了。” 丁苒歪头望着周怀景,大大的杏眼上像似迷上了一层薄雾。 “今天这么开心,要再来一瓶。” “听话。”周怀景没料到自己脱口而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都是这样,只会跟我说‘听话’,我听话了,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失望。”丁苒像是累了,趴在桌上小声嘟囔。 周怀景在发生上回的事情后,仔细看了助理查来的丁苒的资料,隐约猜到了她说的是谁。 “周怀景,你说我看上去像傻子吗。”这是丁苒第一次叫周怀景的全名。周怀景有点无奈,叫自己的名字就这么别扭,还得在不清醒的状态下。 丁苒没管周怀景回没回她话,自顾自地开始喃喃自语。 “我都已经快要原谅他了,毕竟他一个人也不容易,为什么他就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呢。” “他肯定是想我现在毕业离开家了,就可以对我不管不顾了。你看他现在就是这样。” “你说他这样的一个人有家庭观念吗?他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结婚,肯定也做不到当一个好丈夫、好老公。” 丁苒又催促周怀景给她到了一杯酒。她举着酒杯递到嘴边,又移开,却坐正歪着头盯着周怀景。 “周先生,你是以结婚为前提来跟我相亲的吗?那你娶我好不好?我肯定当一个好妻子。” 周怀景有了片刻的愣怔,他没想到喝醉后的丁苒是这么的勇敢。 “丁苒,你喝醉了。”他伸手抢过她手里的酒杯。 丁苒手里一空,有点气急败坏,“都没有人愿意给我一个家,还不让人喝酒啊!你给我酒,给我酒嘛。” 周怀景眼前浮现出那个第一次见面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却不卑不亢的丁苒,那个站在d大林荫大道一本正经的跟自己撇清关系的丁苒,那个中药房里耀眼得似精灵的丁苒,那个红着眼无助的丁苒,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坚定有力地说道:“好,给你一个家。”然后,他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第9章 饴糖缓急 丁苒毕业后的第一天的清晨,是在酒店客房醒过来的。身上衣物完好,只是头疼欲裂。 她挣扎着爬起来,努力回想了很久,还是对开始喝酒后的画面想不起来一丁点儿。丁苒直挺挺地躺回床上,她终于默认了一个事实,她在周怀景面前喝断片了。 丁苒不知道自己的酒品。以前林卓妮就预言过:“像丁苒这种平时一副秀气又镇定自若的人,往往骨子里都是闷骚的,一喝醉,什么话都会吐出来。”现在,丁苒就特别担心自己在周怀景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丁苒在床上还是挺尸状,门外却骤然响起了敲门声。 “丁苒,醒了有没有头疼?是下去吃早餐还是送早餐上来?” 或许是酒精麻痹了神经,丁苒觉得周怀景的声音在这个清晨温柔得让人沦陷。丁苒和林卓妮是声控,以前就一起迷过很多声优,她俩在一点上达成共识,一个男生一开口声音难听就直接over。 “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出来。我们下去吃。”丁苒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住的是套房。与其孤男寡女在暧昧的套房里尴尬,倒不如到人多的地方去,坦坦荡荡。 门外的周怀景当然是没想到她这点小心思,“卫生间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你看看适不适合。” 丁苒跑去卫生间发现有一套从内到外的衣服,甚至鞋子都有,而且都是自己的尺码。丁苒没有出现传说中的羞红了脸,反之她佩服周怀景助理的能力,不过看来也是经常跟着他做这种事才能买得这么准。 梳洗完换上衣服,丁苒有了一丝脸红,虽然衣服尺码都是合适自己的,但是明显不是她常穿的风格。紧身样式的白色刺绣连衣裙,恰好勾勒出她身体的曲线。对着镜子忸怩了一会,丁苒才慢吞吞的推开了门。 周怀景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听到声响回头望,就看见丁苒陷入了手足不安的局促中,却还是惊艳到了他。以往见到她,都觉得她身上还有着稚气的学院气息,现在换了一身白裙,竟让他有点想看她曼妙身姿舞上一曲《天鹅湖》。 “挺好,下去吧。” 他低沉的声线像是安抚,丁苒倏地就想通了,毕竟不是在学校了,自己也不是年轻小姑娘了,这样穿也合适。 丁苒理了理裙子,随周怀景下楼了。两人站在电梯里,周怀景在反光面看到丁苒站得笔直。似乎从他第一次看到丁苒,她就一直自我筑造了个坚固的外壳,稍有动静,就把自己缩进壳里。可是,喝醉酒的丁苒,惹得人心下柔软一片。 两人在酒店的三楼用的早餐。丁苒还是头疼,显得兴致缺缺,热牛奶喝了一口就放在一旁。周怀景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擦了擦嘴,双手交叉放在桌面,盯着低头的丁苒说:“把牛奶喝了,我们谈谈。” 如果说之前丁苒是担心,那现在她是确定自己喝醉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丁苒抬头对上周怀景黑而深邃的眼睛,有三分害怕,七分困窘。 “不知道我有什么需要和周先生您谈的?” 周怀景听到丁苒的称呼后皱了皱眉头,把牛奶直接推到了她面前,“先把牛奶喝了。” 丁苒端起杯子直接一口气喝完,“您说吧。” “关于你昨天的提议,我同意。” “好,谢谢您。没其他事,我回学校收拾行李了。” 看丁苒的反应,周怀景有点弄不清她这是装傻还是真喝断片了。 “丁苒,我很慎重的看待这件事,你明白吗?”周怀景看着她,眼神笃定。 “谢谢您慎重的看待跟我的相亲,我确实觉得我现在不适合考虑这样的事。”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昨天说了什么。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们结婚,组成一个家。”周怀景淡淡的说道。 丁苒像是没绷住,轻笑出声:“您该不会幼稚到相信一个喝醉的人说的话吧。” “何尝不可信,说不定是酒后吐真言。” 丁苒觉得此刻的周怀景竟然有点像抓住别人的小把柄胡搅蛮缠。“不管您怎么理解,我收回昨天的话。” 周怀景勾了勾唇,“我的同意给你保留一个星期。” 最后,丁苒落荒而逃般离开了酒店餐厅。 ** 毕业典礼后的d大的空旷了很多,旧人走了,新人却还没到。学校虽然规定是毕业典礼后三天,毕业生全部离开,但是基本大多数学生典礼结束当晚就离开了。丁苒进研究生宿舍楼就看到各处丢着杂物,各个宿舍也空荡荡的。 进宿舍,临铺林卓妮的行李已经收拾走了,对铺谢秋月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人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小姨,我已经收拾好了,您家司机是叫老马吧?” 丁苒本无心偷听,却在听到“老马”后凝神,竖起了耳朵。电话那头又说了些话,谢秋月挂电话后,从阳台上探出身~子向下寻寻觅觅。 毕业前学院学生会组织给贫困地区捐闲置衣物,丁苒就捐出去了一部分衣服,现在留下来的用两个行李箱就装下了。她想毕业了新的开始,很多东西都没要,扔了。 人有时候很天真,以为扔掉一些东西,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可是那些陈旧的回忆会一点点从皮肤渗透到内心深处。就像是丁致和在田正珺去世后收拾掉家里所有她的东西,美其名曰给丁苒创造健康的成长环境,人不能生活在过去。然而,他抹不去田正珺留给她的回忆,美好的回忆。 丁苒倚靠在衣柜前,很久都没有动,陷入了很深的回忆中。周怀景早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如那句“组成一个家”来的震撼,那是她期盼了一二十年的东西。小时候,田正珺说的最多的是:“等我们苒苒爸爸买上房子了,我们就算有个真正的家了。”后来,终于买上了还带独立小院的房子,田正珺却不在了。 惊醒丁苒的是几声短促的敲门声,和站在门口一脸难堪的老马。丁苒对老马笑了笑,转身继续收拾桌上的杂物。 “您是老马吧,您先把我的这两箱搬下去吧。”谢秋月像是没看到丁苒和老马的脸上的神色,自顾自地的开始安排。 待老马搬着沉甸甸的两箱子下去,她敲了敲丁苒的桌子,“丁苒,我们谈谈。” 丁苒心中的那股无力感又涌上来,今天怎么有这么多人想跟她谈一谈,躲不过逃不了。 “蒋苓是我小姨。”谢秋月直接开了口。 丁苒脸上没出现惊讶的神情,只是觉得甚是讽刺,她都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全名,自己家的事还不如一个外人知道的多。 谢秋月接着说:“丁苒,我原先看着你性子淡,对什么都随遇而安,以为你是聪明,想得透,现在看来是傻。” 丁苒此时在谢秋月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到那个为生活挣扎,而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女孩的影子。现在想来能这么沉得住气,是心思极重的。 “我不关心你那档子亲戚关系,我的事也轮不着你管。”丁苒没抬头,继续收拾桌子。 谢秋月又敲了敲桌,“你算不上跟我摆脸,你有本事六年前就应该跟你爸闹去,那周牧元也可能不会出生。丁苒,我不过是劝你,既然被瞒过了六年,那你现在应该学会去接受。你分开不他俩的,孩子就是羁绊。” 丁苒放下手里的东西,觑了门口一眼,才说:“谢秋月,我不知道你现在这番话是谁派你来说的,你回去告诉他,我可能最近十年都接受不了。” 丁苒的声音不大,是一副冷静的作态。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有多恼火,原本丁致和那点破事是让她感到失望,那现在出现的谢秋月那档子关系就是让她觉得是一种羞辱。 老马在两人陷入片刻的沉默时上了楼,直接走向了丁苒,“苒苒,我和你陈姨天天念叨你呢,改天闲着回来看看我俩。” 丁苒看着边上谢秋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马叔,您带我向陈姨问好。我刚去上班肯定挺忙的,这段时间就不回去了。” 老马尴尬笑笑,没勉强,然后和谢秋月搬着剩下的东西下去了。宿舍算是正式离开的只剩丁苒一个人了。 丁苒又埋头开始收拾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宿醉,她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未来到底怎么面对这些人,这些事,她没有一点想法。 谢秋月就像是丁致和派来压倒丁苒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地让她觉得被抛弃了,一点也不想回去那个家。 丁苒签的医院是在一个星期后上班,医院宿舍也提前去住不了,她打算在学校蹭到最后期限,再去酒店撑几天。 第10章 酸枣仁安神 晚上洗澡完后,丁苒躺在只有一个人的宿舍的床上玩手机。没想到自己离家读这么多年书后,最后落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 丁苒点开微信,林卓妮虽然是情感恢复期,却还是在朋友圈刷屏,每条微信都是文字配着图片,今天去哪了,又见着谁了,吃什么了。丁苒开始有点怀疑林卓妮是打着情伤的名义出去旅游去了。 可是转念一想,人的生活为什么要受到爱情干扰,究竟什么是爱情,为什么需要那个人?文艺角度论是恰好一个人敲进了你的心房,从此再也不能走出来,支撑着你的心跳。哎,醒醒吧,我们过着最平淡的生活,我们更需要的是一个相互汲取的依靠,我们需要一个安稳和睦的家。 丁苒想着想着就混沌起来,也许是白天太累了,恍惚间电话铃声也没听见就睡了。 人累心也累,那就睡不好觉,她凌晨五点就醒了,又从噩梦中惊醒。丁苒摸出枕边的手机,有个周怀景的未接电话。想到周怀景上回在自己睡着后打电话,然后被忽悠去约会,丁苒有了做小恶作剧的想法,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也让他也睡不着。 不过丁苒霎时想到了昨天早上的落荒而逃,她也没他那么烦人,丁苒选择了短信。 “周先生打电话有事吗?我昨晚睡得早没听见。” 发完短信,料想应该是一时半会没回复,她打算听点安眠曲接着酝酿酝酿看能不能睡着。 丁苒还在找耳机,电话响了。周怀景三个字在手机屏幕上很显眼。 “喂” “这个点怎么醒了?” 丁苒颇有点哀怨地说道:“人老了睡眠少了。” “还在学校?”周先生是极明智的,跟女人讨论不得年龄、老不老的问题,还是忽视为妙。 “嗯。” “那起来罢,我马上到你们学校门口了。” 丁苒瞬时全身有点发麻,突然袭击? “有什么事您就在电话里说,我们宿舍应该还没开门。”她可没勇气还见面。 “我去c市开会,你跟我一起去,就当毕业旅行。”周怀景说的很语气平淡,无任何起伏。 “这好像不太合适呢,我跟周先生出去肯定会影响您工作的。” “不是跟着我。你外婆舅舅一家不是在c市吗?去看看他们,我路上捎你一段。” 丁苒有点想咬舌自尽。 电话里两人静了几秒,就听见丁苒低低的一声“好”。 六月的凌晨,宿舍洒了一地皎洁的月光,丁苒坐在床边,环视空荡的屋子,听着电话那头平稳的呼吸声,她不想拒绝这个邀约。反正是无处可去,倒不如去看看外婆。 丁苒起床简单收拾了下,怀着忐忑的心情叫醒了宿管阿姨,骗她说回家的火车买得这个点。宿管阿姨狐疑的看了眼丁苒拎着的小包,嘟囔了句“下不为例”,才开门。 整个校园里静悄悄的,丁苒的手机乍然又铃声大作。 “我在从北门往你宿舍走,你不急慢慢走,看着路,不要挂电话。”周怀景听着丁苒喘粗气,有点急切严肃的说。 丁苒握着屏幕一直亮着的手机,没走一会就碰到了大步走过来的周怀景,也握着手机。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前一天荒唐的谈话,沉默地走到了北门。丁苒上了车才发现车上还有两人,这一回周怀景没有开车,和她一起坐在了后排。 两人刚坐好,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就说道:“周总需要在附近找个地方吃早餐吗?现在离到c市还有三个小时。” “嗯,你跟老王下去买,我们路上吃。” 车走了一段路程,前座两人就下去了。 “没什么要问的?”周怀景靠在后靠背上,左手按压着疲惫的额角。 “没有。” “不怕路上把你给卖了?” “周怀景,我不是小姑娘了。”丁苒无奈的撇了撇嘴。 周怀景伸手在后靠背的上方拿出来了一个纸袋,“你落在酒店的衣服,干洗好了。” 丁苒伸手接过纸袋,转过去看着窗外,平静的说:“周怀景,你查过我吧?” 周怀景没否认,“丁苒,我确实在认真看待与你的相亲。” 丁苒没再启齿说什么,去买早餐两人就回来了。她有轻微的晕车,喝了几口温热的牛奶就打起盹来。 丁苒中途醒来过一次,周怀景正在与前座的助理讨论工作安排,两人对视了眼,她偏过头又继续睡。等她再次醒来车子恰好进入c市的市区,周怀景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搁在腿上的手,食指正一下下的轻敲。 丁苒凑到前排,对司机说道:“麻烦您就把我搁在下一个公车站牌那吧。” 司机没说话,坐在副驾驶的贺安宁说:“丁小姐您再休息会,周总交代了先送您到复兴小区。” “不用这么麻烦,把我搁那就行,你们忙你们的。”丁苒望着贺安宁公式化的脸,有点心虚。 “这么热的天,听话。”周怀景睁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贺安宁还是表情未变的看着丁苒,仿佛未听到只言片语。丁苒转头看开口说话的人,依旧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悠然姿态。时间凝固了一两秒,丁苒在贺安宁的注视下坐回了原位,贺安宁对着她微微一笑。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复兴小区门口,丁苒不待车上的人再说什么,就说道:“谢谢您了,再见。” 周怀景隔着车窗,看丁苒消失在小区里的背影,笑了笑。 “走吧。” ** 丁苒爬了两层楼梯,才想起自己也没给外婆他们带东西,也没跟他们说自己要来,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碰着人。 出乎丁苒意料,她刚上四楼就遇到了打算出门扔垃圾的舅妈。 “苒苒?” “舅妈,是我。”丁苒看着一脸不信的舅妈,开玩笑地伸手指了指对面的门,“那是我舅舅家吧。” 喻瑛反应过来,大嗓门喊道:“田正玮,咱大外甥女回来了。苒苒,来快进去,路上热着了吧?” “没,搭朋友车过来的。” “那怎么没要朋友过来坐坐?” 听到这句,丁苒紧紧手上拎着的包:“他们忙别的事去了。” 喻瑛没刨根问底,听丁苒这语气以为就是普通朋友。两人没走几步就到了家门口,刚到丁苒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的外婆。 “外婆~”,丁苒少有的撒娇基本都是对着外婆。 “回来看看我们好,想吃什么就跟你舅妈说。”外婆拉着丁苒的手,一脸疼惜,眼里蕴含的情愫让她不忍直视。 丁苒随外婆进屋,才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舅舅,田正玮双腿都打着石膏,却满脸都是笑容。 丁苒从进门就憋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叫了声舅舅就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哎,苒苒,你哭什么呀,舅舅没事,就出了点小事故。”田正玮挣扎的要起来,丁苒忙过去扶住了他。 “我没哭,就太想你们了。舅舅这是怎么弄的” 喻瑛把手上的东西往墙边一放,很气愤的说道:“还不是你爸那点事……” “你瞎说什么!苒苒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田正玮抢下了喻瑛的话头,有些不自然的转移话题。 丁苒看着舅舅一家,心尖钝疼,“我下个星期一才去医院上班,在您这可要待上几天了。” “行,行,待会我给田艺打电话,要她回来陪你。”田正玮说着就指挥喻瑛去打电话。 喻瑛横了他一眼,才起身打电话。丁苒小表妹田艺还在上大学,就在c市,平时周末都会经常回家。 丁苒陪舅舅聊了会天,就去厨房给喻瑛帮忙了。 “厨房闷热,苒苒你别进来了,出去看电视去。” 喻瑛一直是附近住着的邻居公认的能干的媳妇儿,家里家务她一手抓,对外家里谁受欺负了也不让人。 “没事,舅妈,我这么大了跟您学学做菜。”丁苒在水龙头下洗了手,开始在旁边择菜。 “你们这一辈哪还有几个会做菜哦,田艺那丫头切个土豆把手切着了,现在十指不沾阳春水。”喻瑛虽是责骂的语气,却是一脸宠溺。 “还不是因为有您在呢,做饭这么好吃。” 喻瑛很受用丁苒的夸赞,却又垮下脸,“苒苒,最近有没有受着气?要有,舅妈就是去d市也要给你撑腰。” 丁苒没吭声,再怎么心里难受,都犯不着惊动母亲娘家这边的人。谁不乐意过点安稳生活。 喻瑛觑了门外一眼,又继续说,“苒苒,其实你爸现在再找人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呐就是心里心疼你妈,跟着他没享一天好。舅妈说句不该说的他要找也是该早点找,还能好好照顾你,让你少受点苦,可他现在找个真是跟着他回来就享福的。你都要结婚了,他一把年纪还来折腾,怎么着想你嫁出去了,他再生个儿子继承遗产。” 丁苒以为舅舅他们知道了全部,看来还不知道都有个儿子了。 “舅妈,舅舅的腿怎么弄的?” 喻瑛叹了口气,“还不是你爸再找人的事给你舅知道了,你舅跟你妈感情又好,心里不痛快,晚上开车失神跟别车撞了。责任方又是你舅,医疗费都是自掏的。” 田正玮是普通的上班族,在c市的一家工厂混了个经理的职位,不过为人老实,除了应得的工资,平时没捞着过什么额外油水。喻瑛愁眉苦脸的抱怨医药费的事也是应该的。 “舅妈,我现在马上就去上班了,您要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舅舅这一家对丁苒来说,她觉得是责任,原本是母亲的责任,现在她理应担着。 喻瑛听着丁苒这么说,忙推脱说也还应付的开,不用她担心。 中午,丁苒和舅舅一家吃了顿简单的中饭,舅舅一直说没来得及买菜,等下午田艺回来了再吃顿大餐。 丁苒吃过饭就在表妹田艺房间睡了一觉,也许是看到舅舅一家生活得艰辛,丁苒心里的石头越压越大了。田艺房间床头摆着她俩在田艺一周岁时拍的照片,田正珺抱着她,喻瑛抱着田艺,并排坐着。田艺还小不懂事,愣愣的看着镜头,丁苒却是笑得很开心,赖在田正珺怀里。丁苒睡前拿着相框捧在怀里,看着田正珺温婉的面容,心里的无力感又冒出来了。 丁苒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一点没因为周围环境变了睡得不好,反倒是觉得很安心。醒来后,心里好受了很多。 田正玮瞧着丁苒闷家里无聊,看看时间田艺也快回来,就要她下去小区里转悠转悠,顺便接田艺。 丁苒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收到田艺的微信,快到了,就去小区门口等着了。丁苒在门口边等着边给钱聪打电话。自己的几箱子行李虽然收拾好了,但还放在宿舍,明天就是最后留校最后期限,是时候要真正的离开学校了。跟钱聪说了自己哪些东西得搬到她那去,丁苒挂了电话站在门口一心一意的等着。 然而丁苒没等着田艺,她先等来了她心中的“不速之客”。 第11章 甘草调和 复兴小区在c市不是高档小区,甚至算是平民小区中更穷一点的。 当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停在门口时,自然会招徕到一众目光,“不速之客”在围观群众的好奇目光中下了车。 丁苒站在人群外,只张望着田艺要回来的那个方向,生怕两人错过了。下午四五点中正是太阳要下山的时候,夕阳把她孤孤单单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豪车停下了一分钟后,出现另一个影子挡掉了丁苒的影子,而影子的真身站在了她前面。 丁苒顿时心里一个咯噔,他来干嘛? “周先生会开完了?”丁苒稍微侧过身挡住了一部分视线。 周怀景淡淡嗯了一声,瞥了眼丁苒一直张望的方向,“等人?” 丁苒看见远远已经驶过来一趟公交车,急急地答道:“等我表妹。你在这也有认识的人?” 周怀景看着她装傻,颇有兴趣的点头,“对”。 “那不打扰您了。” “丁苒,你觉得我在这还认识谁?”周怀景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丁苒瞪了周怀景一眼,没再管他,径直向前走去。周怀景勾了勾唇,顺着她看过去,就看见一个模样可爱的小丫头正勾着她脖子撒娇。 周怀景在原地等着两人走过来。丁苒一边听着田艺在耳边叽叽喳喳,一边观察周怀景的动向,看到他没走,心里瞬然直打鼓。 “姐,我今年暑假去d市找你蹭吃蹭喝可以咩?”田艺反倒是没注意到不远处站着这么个轰动性人物,直黏着丁苒给自己谋福利。 “行,来回车票也给报。” “还是俺姐对俺对好。我姐以后肯定是一名棒棒哒的中医。”田艺达到目的,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丁苒走在旁边却丝毫没受到她的气氛感染,心情甚至是有点忐忑。 两人没几步就走到了丁苒原本站的地方,田艺像小区其他人一样,打量了眼豪车,又对着周怀景上下扫视了一番,然后凑到丁苒耳边小声嘀咕:“绝对是到我们小区讨债来了,我们小区借高利贷的人忒多。” 丁苒瞧了眼周怀景的打扮,大夏天的还是衬衣西裤,衣冠楚楚,一副都市成功人士的打扮,她是丝毫没有看出流氓气息。不过田艺这丫头还真有眼力劲,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抢钱的。 丁苒清了清嗓,对“不速之客”进行了她认为很隆重的介绍,“田艺,这是周怀景。” 丁苒回头看田艺,就看见小丫头张着嘴怔在原地。丁苒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小丫头回过神来,合上嘴,然后像是犹豫不决的开口叫道:“姐夫?” 周怀景听到这个陌生称呼,心底浮出一丝奇妙的感觉,小丫头嘴真甜。 “你好,我是周怀景。”周怀景礼节性的伸出了右手。 田艺赶忙伸出右手,眼珠子没从周怀景身上离开一秒,“田艺,请多多关照。” 丁苒扶额,佯装镇定解释道,“周怀景,普通朋友。田艺,我表妹。” 田艺听完对着她眨了眨吧眼,露出一副我懂,你别解释的表情。 “姐夫跟我姐一起来的吗?外面这么热,我们赶快上楼吧,看我妈做什么好吃的了。”丁苒一听田艺张嘴就知道刹不住了,这丫头鬼点子多,戏也足。 “田艺,可能周……” “等我拿点东西。”丁苒的话说了开头就被周怀景截去。 周怀景说完就转身去车后备箱拿出来好几盒礼品。田艺在周怀景转身后又蹦又跳,还一边叹道:“妈妈咪呀,我姐夫这么帅!姐,我决定我暑假要去你那多住几天,你不准赶我。这等美色,我岂能轻易放过。 丁苒站在原地,心情由紧张转为了郁闷。周怀景变相把她逼到了一个尴尬处境,就算是今天解释清了,日后也免不了要被拿出来念叨念叨。 丁苒凑到周怀景旁边,小声质问:“周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还算你相亲对象,拜访一下长辈无可厚非。”周怀景拎着满手的东西,施施然的回答。 “可是我记得我拒绝过您的结婚提议。”提起这个话题丁苒是万般不愿的,丢脸丢得忒大。 周怀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朝她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田艺,小丫头正拿着手机假装自拍,实则在拍他俩。 “田艺,你是不是暑假不想去d市,想去打暑期工了。”丁苒咬牙切齿般威胁道。 “姐,真是小气唷~这么帅的姐夫还不让拍张了。发到微博去,我还能涨几个粉丝。”小丫头不情不愿的收起手机。 “行了,上楼吧,外婆要等急了。”丁苒望了两人一眼,做出了最终决定。这人既然来了,就一定会达到目的的,僵持在这都不好看。 丁苒一路都没讲话。不知道是因为周怀景收起了那副拒人于千之外的磁场,还是田艺这丫头太胆大,一点没被周怀景怵着,两人一路聊得还不错,甚至周怀景答应她等去d市请吃饭。 刚到田艺家门口,丁苒就拉住她,压低声音警告:“别瞎说话,就一普通朋友。” “人家可都答应去d市罩着我了,姐,原谅我的背叛。”田艺大义凛然的说。 按门铃后,三人站在门外静静候着人来开门,丁苒觑了眼周怀景站得像棵松,与这个小楼格格不入。没等多久,就听到里面应:“来了来了,两个小丫头回来咯。”是丁苒外婆开的门。 门一开,田艺就抢走外婆的大部分注意力,直接冲上去抱住了外婆。老人对着田艺乐呵呵的,却还是用余光瞟到了一旁立着的男人,和外孙女脸上不正常的神色。 “这位是?” 周怀景十分谦逊的答道:“初次见面您好,我是周怀景。” 外婆颔首,又看向丁苒,像是等着她说点什么。 “外婆,这是我一位在d市的朋友,今天早上就是搭他车来的。”丁苒偏过头瞄了眼周怀景,只看见他清隽从容的侧脸。 “那今天早上真是麻烦周先生了,您还请进来坐。”外婆拉着田艺后退一步给两人让出一条路来。 一群人往客厅走去,就看见原本躺在沙发上的田正玮正一个劲往这边张望,动作颇有点偷听的感觉。看见大家都走过来,他不自然的咳了两声。 “怎么了爸,我妈搁家是不是给你气受了,你看这都咳嗽了,姐,你赶紧给我爸把把脉,看看肺有没有出问题。”田艺是没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拿她爸开涮的机会。 “得了吧,你爸现在在家就是皇上,谁敢欺负他。”原本几人都是刚在沙发上落座,就看见喻瑛端着一盘菜,一边说一边从厨房出来。 喻瑛没料到家里突然冒出来个周怀景这般的人,声音瞬间低了很多,“有客呐。” 周怀景站起身来,依旧是极具亲和力的态度,“阿姨您好,我是周怀景。” 喻瑛到底是家里的女主人,即刻拿出架势,对着周怀景热切的招呼,“周先生,您坐您坐。”扭头看见田艺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对着她嗔怪道:“田艺,家里来客人了,你这孩子都不知道给人添杯茶。” “妈,您就别客气,不是外人,这是我未来姐夫。”田艺到底年纪小,平时也是口无遮拦的做派,她倒是张嘴一说乐了自己,却惹得丁苒赫然进入了坐立不安的状态。 “甭管来的是谁,来了就是客,你是不是得给人倒杯茶呐。”喻瑛放下菜走过来拍了拍田艺脑袋,催促她起身去倒水。 田艺不情不愿的起身,喻瑛坐在了她坐过的位置上。沙发的座位格局霎时变成了,田正玮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喻瑛和外婆坐在左侧的沙发上,丁苒和周怀景坐在对面,有点三堂会审的感觉。 气氛正显得有些冷场时,周怀景起了个头,“您客气了,我也是刚好路过,就上来拜访一下长辈。您叫我小周就可以。” “劳您费心了。”丁苒外婆细细考量着对面的年轻人,看着沉稳持重,像是个牢靠的人,甚是满意。 到底是多年家人,喻瑛瞄了几眼田正玮和丁苒外婆的神色就知道这两人都很满意,就招呼道:“小周你就留下来吃饭吧,正好今天这两个丫头回来,我做了一桌菜。” 田正玮一直没吱声,此时也说道:“小周就留下吃饭吧,感谢你照顾我们家苒苒了。” 丁苒琢磨着周怀景该是全身而退的时候了,他嘴刁,应该是不喜随意留在外人家吃饭的。 周怀景却随和自然的应下了这一顿饭,“好,那就叨扰您了。” 喻瑛起身去厨房继续端菜,还顺手扯了田艺去帮忙。田正玮拿过立在一旁的拐杖,缓缓地支撑站起来准备去餐厅。丁苒看到急急站起来伸手去扶,可是有一只有力的臂膀早她一步搀扶住了田正玮。周怀景站在田易玮身边,略弯着腰,拉着他的右手绕过脖子搭在自己肩膀上。田易玮左手使不上劲,左边的拐杖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他整个人的重量也都压在了周怀景身上。丁苒看到这一幕赶忙上前去帮忙,田正玮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打趣自己,“老了,不中用,麻烦小周了。” 周怀景脸上没出现一丝不耐,反而是示意丁苒扶稳了田正玮,自己上前一步半蹲着,“离餐桌没几步,拐杖碍事,我背您。” “这不合适,哪能这么折腾你。”田正玮赶忙摆手。 一旁的丁苒也诧异的看着周怀景。他身份摆在那哪会干这般事,记忆中和他出去过的几回,都是别人对他点头哈腰。 “没什么不合适,您是长辈,我是后辈。这几步谈不上折腾。”周怀景语气平常的说,又对着丁苒说:“稳住你舅,往我背上放。放心。” 周怀景话像似对丁苒的一个承诺,交给我,你放心。 丁苒望着周怀景宽厚的背,咬了咬唇,柔声劝田正玮:“舅舅,你腿不适合费力,费力伤着腿好得更慢了,就让他背您吧。” 田正玮最终没熬过两位年轻人,由周怀景背着到了餐厅。周怀景此举刷到了丁苒外婆舅妈的一众好感,吃饭时不住的给他夹菜,引得田艺在旁边直争宠,“妈,你女儿我也是今天才回家好吗?你看看我脸都小了,都是饿的。” “就你话多。”喻瑛给田艺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外加横了她一眼。 饭后周怀景没再多做停留,把田正玮又背回沙发上,和长辈客套几句就告辞了。 田正玮本就对周怀景挺满意的,在他弯腰后就更中意了,瞧着他也是个事业型的人,没作多挽留,却直使唤丁苒去送送。 丁苒本也是准备去送他的。两人似乎是纠缠的越来越复杂了,原以为拒绝结婚就不了了之了,毕竟相亲就是为了结婚,现在反倒是捉摸不透自己的想法了,周怀景的想法更猜不着。 第12章 胡荽开胃 丁苒默默地跟在周怀景后面下了楼。 “周怀景,我们谈谈。”丁苒定在他的车前,尽量让自己说得平静些。 周怀景倒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上车吧。”说罢,他替丁苒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自己上了驾驶位。 丁苒盯着窗外,又抛出了下午问过的问题,“周怀景,你今天闹哪出?” 周怀景扭头盯着丁苒微蹙着眉的侧脸,目光又落在她修长的脖子上,柔韧不失韵味。大概这几个字用来形容她也很合适。 “丁苒,你转过头来。” 丁苒转过身,整个人一下子都陷入了周怀景的眸子里,他深邃的眼眸此时像一片湖泊,看似风平浪静,却又惹人遐想湖面下的波涛骇浪,仿佛时刻都要被卷进去,偏偏他的眼神泰然而柔和。 “你这么聪明不懂我的意思?我在争取。”周怀景说这话时眼眸里闪过一丝波澜。 丁苒心跳蓦然漏了一拍,耳边隐约又听到他低沉的声线缓缓地说:“我的同意只给你保留一个星期。” “周怀景,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丁苒稳了稳心神,有些无奈的说道。 “丁苒,我说了就会给,就能做到。我们组成一个家,其它的事我都会护着你。”周怀景又恢复成了那个从容又带着一丝侵略气质的人,会让人不熟悉他的人觉得疏离,难靠近。 “好,周怀景,我们结婚。”丁苒自以为心平气和的说道。后来,多年以后周怀景回忆这段对话,他对丁苒只有一个形容词:视死如归。 丁苒一直到回田艺家洗澡后躺在床上才算反应过来,她就要结婚了。恍若一场梦,昨天她还是孑然一身,想随便去哪就去,不需要跟任何人报备,以后就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想起下车前周怀景说今晚会连夜赶回去,丁苒给他发了个短信。 路上注意安全。 丁苒这一晚睡得格外踏实,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太阳高挂时。她起来洗漱一番后,看着田艺还在作大梦,便伸手去拍她脸,“田艺小朋友,你再不起我就关空调啦,你家楼底下的牛肉面都要卖光了。” 田艺一听说要关空调,猛地睁开了眼,望着丁苒一脸怨恨。区别于丁苒的杏眼,田艺的眼睛是圆圆的可爱型,萌萌的小模样瞧得丁苒一阵心软。 “你起来去洗漱,我下去给你端面。” 丁苒出房间,就只看见外婆和田正玮在客厅看电视,喻瑛已经出去上班了。 “外婆,舅舅早。”丁苒因为赖床有点不好意思。 外婆瞧着丁苒一副睡得很饱的神情,很和蔼的说道:“不早了,苒苒。知道你跟小艺叙旧肯定睡得迟,早上吃饭就没喊你们俩,楼下应该还有早餐卖,和小艺一块下去吃吧。” “好,我下去买。” 外婆像又想起什么,叫住丁苒:“对了苒苒,今天早上去你俩房间,正好看见你手机在响,我看你睡得香给你接了,是小周打来的。” 丁苒顿住了正在穿鞋的手,有些吞吐地问,“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让我告诉你,他到d市了。另外叫你醒了给他回个电话。”外婆看着她笑了笑。 丁苒放下鞋子,又转身回房间拿了手机才出门。下楼在小区晨练的地儿找了个长椅坐下,丁苒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呼出,她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那边接的很慢,电话嘟了三声。 “喂,您好!”是一个女声,虽然声音经过听筒处理后传过来已经有点变了,丁苒还是听出来是贺安宁。因为是贺安宁,丁苒隔了一会才嗫嚅道:“我找周怀景。” 贺安宁倒是回答的很干脆:“丁小姐,不好意思,周总现在正在见一个重要客户,会在结束后回拨给您的。” 一听就知道应该是周怀景特意嘱咐过,丁苒没在多说什么,说了声谢谢就挂了电话。开会,会客,出差,真是大忙人,丁苒又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或许两人婚后都见不着人,毕竟自己进医院后也要忙起来。 瞎想中端了两碗面上去,结果发现完全弄错了。田艺不吃香菜,两碗面里堆满了香菜,原本的牛肉面变成了牛杂面。田艺盯着面条直摆头,“姐,你是不是下去干坏事了,这么粗心的事不像是你会干的。” 丁苒不动声色的端起面条开始吃,“爱吃就吃,不吃就等会吃中饭。” 田艺挑了五分钟香菜,还是满脸嫌弃的放下了筷子,“不就昨天调戏了下你男朋友吗,今天竟然这么折磨我。姐,我一定会告状的!” 丁苒吃牛杂也直泛恶心,听到田艺的话,被呛得咳起来。就你还调戏周怀景,丁苒放下筷子擦擦嘴,潇洒的一点没搭理她的狂言。 外面太阳当空照,热气蒸得整个城市都闷闷的,丁苒和田艺没打算出门,就窝在家里和田正玮斗地主,外婆在旁边观战。丁苒手气不错,连赢了好几把,正洗牌空档,她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丁苒还没够着手机,田艺就先她一步凑过去了,然后嘿嘿地笑:“是姐夫。姐,我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你不但强迫我吃香菜,现在还赢我钱。我得要我姐夫替我撑腰。”话音刚落,小丫头就接通了电话。 “喂,姐夫。”丁苒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掐了她一下。小丫头立马囔囔道:“姐,你打人!姐夫,你得赶快把我姐接走,在我家一天尽欺负我了。” 周怀景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说道:“把电话给你姐。” “行嘞,不打扰你俩。”田艺撇撇嘴把手机递给了丁苒。 因为有老人在,屋里空调温度开得不是很低。丁苒觉得略微有些热,脸色泛红,这下子一闹,脸显得很是俏人,接手机时平添了几分娇羞,“喂”。 “在干什么?”周怀景随意靠在椅背上,浑身都处在放松状态。 “没干什么。”丁苒看对面三人都满脸好奇望着自己,有点后悔接这一通电话了,现在起身走开,更要被调侃了。 电话那头轻轻嗯了一声。丁苒努嘴示意田艺把牌洗了,又对着电话说道:“没事我就挂了。” 周怀景顿了顿,语气正经了点地说:“提前两天回来吧,我们把事情趁你去上班之前办了。” 丁苒说了句“知道了”,就按断了电话。丁苒一直觉得自己还挺冷静,不急不躁的,可遇上周怀景,她简直就变成了个年轻小姑娘,时常气急败坏,经常不知所措。 周怀景握着手机,听着通话猝然嘟的一声挂断,呵了一声。他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今日在口中滑过竟然留有余味。复呵了一声,周怀景低头又继续看手上的报表了。 ** 丁苒最后在c市呆了五天就回去了,这五天田艺在身边就一直姐夫长姐夫短的。原本丁苒还想着解释制止,后来一想回d市两人就得领证了,他还真得当这个身份,忍了忍,她就随小丫头去了。 丁苒是坐的动车回c市,开车得三个小时的路程,坐动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坐在候车厅,她给几天没联系的周怀景发了一个短信:我今天回d市。 这一回短信发过去了周怀景没有秒回,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想必是又开会忙去了,丁苒收起手机,拎着包走向检票口。 到d市,丁苒直接打车去了d大,毕竟自己的行李还搁在钱聪那,这两天还可以去她那看能不能蹭住。丁苒进校门就给钱聪打电话,没想到她也没接,连着打了两个都是无人接听,又是一个开会的。 找到钱聪住的职工宿舍,丁苒是费了一番气力的。她一直没机会去过钱聪宿舍,只是知道在哪。d大算得上是综合类院校,专业多,学生多,自然老师也不少,职工宿舍因此不断扩建,并不是都在一块,丁苒虽然知道是哪个单元哪层楼,还是拐错了好几次弯,最后在一个大爷的指路下才找到钱聪住的楼。她又拎着喻瑛给她装的一袋子吃的,顶着烈日走得满头大汗。 不过丁苒运气也还不错,找到了钱聪搁在门框上的钥匙,顺利进了屋。钱聪才上班,资历浅,分的宿舍面积不大,一室一厨一卫,刚好够她一个人住。宿舍收拾得很干净。钱聪以前就是宿舍的舍长,在东北读书稍迟一些,比她们略大一两岁,很有大姐范,平时宿舍的打扫都是她干大部分。 丁苒把一袋子吃的全塞进了冰箱,看着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最后还是选择在趴在桌子上眯一会。丁苒趴在桌上睡得并不安生,手肘压在桌上硌得生疼,两只手交换了好几次,最后被折腾得瞌睡全无。 好在钱聪并没有忙太久,没一会就把电话回拨过来了,说正在出会议室,一会就到。丁苒刚想跟她说不用着急,发现又有电话打进来,就随口应付一句,接通了另一通电话。 “喂,您好。”丁苒接得急,未来得及看来电显示。 电话那头的人因接得慢已经有点不满了,还听到这么生疏的一声开场白,就忍不住说道:“几天不联系就又不认人了,嗯?” 最后嗯的尾音拖得有点长,颇有点讨伐的意味在其中。丁苒一手握着手机,一只手在桌角抠~弄,没打算理会这人的不正经,直截了当说道:“我到d市了,现在在d大。” 周怀景恰好走到楼梯间,隔着窗户望了眼外面好几栋陈旧的大楼,然后笑了笑,“刚好,我也在d大。” 丁苒想到钱聪说的经济学院跟db投行的合作,原来开会忙的两人还忙到一起去了。原本也只是想通知他一声自己回来了,现在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丁苒就轻轻嗯了一声。 “你现在在哪?正好有些事我们今天就去办了。”周怀景加快了下楼的步伐。 丁苒刚要顺口说自己在职工宿舍这边,但想到周怀景过来就得遇到钱聪,又要解释一番。她只说:“你报地址,我过来找你。” 撂了电话,丁苒去洗了把脸,又换了一身清爽衣服才出门。 果然,她刚走出职工宿舍楼就遇上了撑着遮阳伞的钱聪,穿的衬衣小窄裙配一双五厘米高跟鞋,步伐却踏得极为豪迈。看着丁苒没打伞,把遮阳伞往她头顶倾斜了很多,“怎么出来了?不是说我马上就回去了。” 钱聪本就比丁苒高点儿,现在丁苒穿了双浅口平底单鞋,得抬头才能看见她的脸,昂头眯着眼说,“临时有点事。晚上再去你那,给我打个地铺。” “行,我那地板直接躺着都可以好嘛。” 丁苒莞尔,她还真相信钱聪说的这句话。 见丁苒要出去,钱聪也原路返回,两人共撑一伞的走到了经济学院门口。 第13章 人参大补 因为经济学院是离学校正门最近的一个学院,钱聪倒也没怀疑丁苒的路线。 两人刚到门口,钱聪就把伞往丁苒手里一塞,“行了,我上去继续出卖苦力工作去了。你拿着伞,这下午太阳最毒辣,晒黑你,林卓妮还不得削我。” 丁苒是侧站在学院门口的,略偏过头就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穿着白衬衣的男人从一辆奔驰suv上下来。那人下车后立在车旁,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她俩。 “钱聪,我就先走了。”丁苒接过伞有点不自然说,又侧了侧身。 钱聪挥了挥手,不甚在意的转身上楼。丁苒一直目送她到楼梯转口,才朝男人和车走过去。 男人没问什么,淡淡开口:“上车罢。” “去哪?” “先上车。” 虽然现在这么炎热的下午根本没有几个人在外面晃荡,但丁苒也没想跟他这么僵持着,既然她都出来了,默默地上了车。 上车后,周怀景还是没说去哪。反倒是认真打量了丁苒整个脸色,然后从后座拿出个小薄毯递给她,并说:“先睡会,到了叫你。” 可能因为周怀景穿的一身正装,车里空调温度确实调的很低,丁苒□□在外的皮肤都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抖开小薄毯,放低了点椅背,她就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没再管旁边的人。这人不乐意说的你强迫也没用。 周怀景看着丁苒这会儿竟像闹脾气了,有点想笑,“几天不见脾气大了不少。” 丁苒原本是平躺着的,听他这么一说,侧过身朝车门睡去了。丁苒转过去后把脖子往毯子里缩了缩,嗅到一缕幽幽的清冽烟草味。她记得这个味道,他在d大林荫道突然转过身时,她闻到过。像是来自幽深的远方,不浓郁。 丁苒保持这个姿势一会没动,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车子根本没动。就算是好车,行驶起来也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丁苒一手抓着毯子,又翻身回去,这才发现周怀景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看她面朝自己,周怀景往前倾身,一整张脸都凑到她面前。 丁苒原先还觉得只是有一缕他的气味,现在却仿佛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围了,她有点慌了。 “怎么,车坏了?” 周怀景脸上表情有一丝松动,看清她眼眸里的情绪,瞬间移回了原位。然后,用低哑的声音说:“我们今天去看房。” 说完,周怀景启动了车子。 丁苒裹了裹毯子,不知道说什么。本来就是一场两个人都自愿的结婚,这样的程序理所当然。 思及此,她有些犹豫的开口:“周怀景,我们结婚这件事,你跟你父母提过吗?” 周怀景双目都锁定在路况上,轻飘飘地说:“正要去说。”而后,又加了一句:“睡一觉,今天晚上的事可能有点多。” 丁苒一时之间有点消化不了了,搁车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刚刚翻过来翻过去搅和的一头乱发,有点哀怨,“非逼得我弄成丑媳妇去见公婆。” 周怀景笑了笑,“没事。你忘了,你这个相亲对象可还是我妈张罗来的。” 丁苒在心里呵了一声,以为就你是被迫的,我也是被导师出卖的。看着周怀景这副态度,她又扭过头去,现在也只有顺其自然这一种方法了。 人到下午就是极容易犯困,丁苒先前就没睡成,再加上晕车,旅途劳累,竟然真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已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她环顾了下四周,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区里,周怀景站在车前跟一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说话。 丁苒在车上一直等到两人交谈结束。周怀景走过来没上车,敲了敲车窗,示意她下车。 丁苒先前就在车上整理了一下头发,现在下来虽然还是清汤挂面的造型,却顺眼很多。再加上睡了一觉,脸颊红润而有光泽。 她下车后,和周怀景并排站在车前。 他说:“这小区离我俩上班地方都近,周围环境瞧着还挺静。你要是不满意还可以再选。” 丁苒原本在车上看得不真切,现在下车后,才发现是在澄水湾。丁致和提买房后,有次直接把房源信息都发到了她邮箱,就是澄水湾的房子。当时她粗略看了下,是走典型的低调奢华路线的,在市中心黄金地带圈了一大片地,房子却盖得不密,多是建的绿化和便民设施,十分适合居住。 没想到转了一圈,还是得住在这儿。 “这么个地儿,我还能不满意。” 周怀景扭头觑了丁苒一眼,这才发现她脸色微变。他嘴角抽了一下,“丁苒,你还挺仇富。要不给你找个山清水秀的空地,盖个院,符合你老中医的身份。” 丁苒本来是有丝丝缕缕惆怅感叹的情绪,现在经这人一作弄,完全没了。她瞪了他一眼,提步前进,“哪栋楼?” 周怀景在丁苒身后,扬了扬嘴角,而后跟上她的脚步。 丁苒在被周怀景带进屋后,心里又默默把他和丁致和划分开了。房子是复式公寓,有个低调内敛的旋转楼梯在餐厅和客厅的交汇处,虽然装修基本完成,可以看出大致装修风格。北欧斯堪的纳维亚风格为主题,随处都可以看出精挑细选的纹理和材质,家具和装修相呼应,灰色是主色调。 这样的装修是完全不同于馨园里那栋丁家别墅的。那栋别墅是在丁苒初中时搬进去的,那时候丁致和的公司已经渐入佳境,他们就从普通公寓搬进了别墅。装修是丁致和一手抓的,处处都呈现出了一个人暴富后的心理,就差镶金镀银了。直到后来丁致和年纪大了,他心态似乎是转变了一些,又往房子里倒腾了一堆古玩字画,开始走古色古香的风格。不过丁苒始终是打心眼里没看上过那房子。 在整个公寓转了一圈,两个人都是静静的考量,周怀景没似旁人还开口介绍房子结构,就只在参观完淡淡说了句,“还行的话,婚房就定在这儿了。” 丁苒站在客厅落地窗前,遥遥地可以望到一个小水湾,大概就是这儿打的名头:澄水湾。这个地以后就是家了。 婚房算是定下来了,丁苒忆起某人说的今晚有很多事要处理,有点心累。所以在两人又上车后,丁姑娘提出了这么个议题:先不办婚礼。 周怀景本打算启动车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在丁苒几不可闻的音量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又说:“丁苒,我说了这是一场认真的结婚,不是为了任何目的的协议婚姻。” 丁苒盯着小区里已经亮起来的路灯,缓缓解释:“我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需要给任何人作秀,再说我刚工作,没精力去操心一场婚礼。周怀景,我只想要简单的生活,其它虚的,我都不要。” 周怀景看着身旁隐在逆光中的丁苒,此刻才算是真正的配上了柔韧有韵味几个字,寥寥数字,敲在他心上。 最后所有情绪和言语都化作了一个好。大概就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周怀景开车向着一个丁苒从未去过的方向,一路天越来越暗,外面也越来越寂静,车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车子缓缓经过铁门驶进了省委家属区,进到里面才发现一个大院又被划分成了好几个小院。周怀景熟练的转了几个弯,车子最终停在了家属区僻静处的一个小院外。小院外面瞧着似乎与其它几处的小院别无二致,却又让人觉得是不同的。 车停稳后,周怀景倾身为紧抿嘴的丁苒解开安全带,平和的说:“下车吧,家里晚饭要开了。别紧张,赵老师你认识的。” 丁苒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去了。脚刚触地,她突然庆幸今天穿的是平底鞋,不然根本迈不动步,腿软。外面的空气都像是庄重而严肃的,不同于那种用钱堆出来的高高在上,这里是由内而外的随处透露着一种望而生畏感。 她站定没有动。周怀景看着丁苒流露出的迟疑,绕过车头,一步一步走过来,伸手拥住她,“你这样会让我有点惋惜我是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他们也只是普通家庭里的父母。” 丁苒偏过头,周怀景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她就像是小媳妇般被他拥进了院内。 从院子里可以看到大厅内灯火通明,却一点不喧闹。周怀景没用钥匙开门,反是敲了两下门,就和丁苒一起候着。 丁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轻呼了一声,“来的这么突然,我礼物都没准备。” 第一次拜访别人的家,带礼物是一种礼貌,更何况是来拜访未来的公公婆婆。 周怀景轻笑一声,“不用紧张。” 丁苒没再说话,她是真的觉得失礼数了,不是紧张。 两人没等多久,厅门就有人从里打开了。开门人望见是周怀景,刚要张嘴打招呼,就被他伸手止住了。 “都在家?” “是,省长和夫人都在。” 周怀景探向屋内,果然看到两位都坐在沙发上,明显是已经都知道他们回来了,却谁也没起身。 他没再继续问,拉着丁苒直接朝大厅走过去。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新闻联播,给屋子里又平添了一份正式感。丁苒粗粗打量了一眼整个大厅,古朴而大方,从屋外走到屋内给人一种别有洞天之感。 赵彩容虽然没起身,但还是率先开了口,“回来了。这是丁苒吧,坐。” 丁苒没急着坐,微微掀眸看了眼一旁的周谋之,柔声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是丁苒。” 赵彩容正正身子,对着她颔首淡笑。丁苒这才发现,周怀景是长得像母亲的,一双深棕色眸子极深邃,不笑时让人觉得矜贵而疏离。 周怀景领着丁苒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然后说:“人给您二老领回来了,今儿好好瞧瞧,就是别这么严肃吓着小姑娘了。” 丁苒听到小姑娘脸倏地发烫,自己哪里还说得上是小姑娘。 赵彩容也有些不自然的说:“这说的什么话。人姑娘又不是不熟悉我,是吧丁苒?” 丁苒淡笑的接下话,“是,我在大二时还选修过您的西方经济史,您讲得十分精彩。” 丁苒这么说一点巴结的成份都没有。d大的要求是医学生必须有两门选修课是文史类课程,于是那年她和林卓妮就在钱聪的推荐下选了这门课,据说是从来不点名。结果选上之后才发现,赵教授根本不需要靠点名来留住学生,每周三晚上七点上这门课,常常是六点光景大阶梯教室就已经坐满人。虽然是选修课,却讲得十分引人入胜,各种小典故信手拈来。另外也因为身份特殊,免不了有几个要一睹省长夫人芳容的,当时课间都一直讨论的是赵教授。 赵彩容听着丁苒这么说,瞥了眼周谋之,扬声说:“周省长这下子应该支持我返聘回去讲课了吧,听听学生的评价。” 丁苒望着这一幕低低地笑了,确实省长家也是寻常人家。 周怀景瞧着她笑了,斜着身子在她耳边沉声说:“聪明姑娘有糖吃。” 丁苒猛地绷直了身子,他凑在耳边低语,轻微的气息呼在耳侧,撩起了她的一两缕碎发,惹得她心痒,想要挠挠。 恰好新闻联播结束,周谋之从电视上挪开眼,无可奈何的睥了眼笑的得意的赵教授,然后目光落在一旁微红着脸的丁苒身上,定定看了两三秒,说道:“人都到齐了,开饭吧。” 第14章 穿山甲攻坚 周谋之考量丁苒时,她直直对上了他的视线,一双久居官场的眼睛,精明而睿智,且十分锐利,仿佛能看穿你。 丁苒虽然心里七上八下,却还是强做到了面上带着淡淡笑。听到一句开饭,她长舒一口气,看来是过关了。 赵彩容先起身去厨房了。这方周谋之起身在餐厅落座后,丁苒才随着周怀景过去。红木长桌,周谋之坐在首位,赵彩容和周怀景坐在他左右两侧,丁苒坐在周怀景的右手边。 区别于在田家吃饭时的你一言我一语,此刻的餐桌就显得安静了很多,直到周怀景给丁苒夹了一块排骨,丁苒轻声说了声谢谢,气氛才缓和过来。 赵彩容瞥见周怀景十分顺手的动作,轻轻叹了一口气:“周省长,你不给我夹一块?你儿子可是青出蓝,胜于蓝。” 周谋之淡淡睨了赵教授一眼,还是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又示意丁苒,“小丁,多吃点,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 被点着名的丁苒略带着尴尬点了点头,旁边的某人像未察觉赵彩容的打趣,头都没抬。 一顿饭丁苒吃得不算难熬,基本她和周怀景吃饭也是这样的氛围。吃完饭周怀景随周谋之上了二楼,赵彩容拉着她在沙发上坐着聊天。 周怀景上楼前,走过来搂住赵彩容,“赵老师有什么事就问我,小姑娘还小,别吓着了。” 赵彩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颇有点嗔怪的意思,“叫妈,从给你上了几节课就阴阳怪气。保证小姑娘给你好好招待着。” 周怀景笑笑就上楼了,走到楼梯口又转身过来,意味深长的望了丁苒一眼。丁苒刚坐在沙发上,感应般抬头,两人隔着大厅遥遥对视。没有恋人间的缠绵悱恻,他们相交的目光里漂浮的是安心因子。大概就是,放心,没事。 赵彩容其实心里是开心的,丁苒本就是她自己张罗来的儿媳妇,她的基本底细自己也知道个大概,只不过是就谈论到婚嫁,似乎有点太快了。 “他们父子经常这样,呆书房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幸好这以后有你陪我,不管他们,我们聊聊天。”虽然在家赵彩容也还是端坐着,丁苒坐在旁边也挺直了背脊。 听到赵彩容说以后,丁苒眼底闪过一丝羞怯。原以为两人的婚讯会让赵教授大吃一惊,没想到周怀景已经提前都说过了。 赵彩容拉过丁苒的手,握在手中,顿了一下才说:“我其实也是才知道你们俩的进展。今天怀景在学校开会碰到我,突然就给我说要结婚了。我心里挺高兴的,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的时候。我和他爸没什么门户意见,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是过来人,两个人看上了,合得来,能过日子才是真配。就是这么突然,你又刚毕业,我还是得问一句。真的准备好了吗,丁苒?” 赵彩容讲了这么长长的一段话,丁苒被她握住的手都冒了冷汗,她抬头对上赵彩容的眸子,这双和周怀景有七八分相似的眸子,不同于周怀景的深不可测,它此刻满是温情,长辈对晚辈的亲和温情。 丁苒想到答应结婚的那一刻,她和周怀景坐在车里,望着他眼眸,听他笃定地说那一番话,没有过分的感情渲染,却让她心甘情愿的相信。 丁苒回握住赵彩容的手,“结婚是我们共同认真考虑过的决定,您放心。” 她想告诉赵彩容她不是小姑娘了,不会意气用事,可是她没有底气。这确实是她人生中的一场清醒的冲动。 赵彩容弯着眼眸笑了笑,“那就好。怀景去拜访过你爸了吗?” 丁苒嘴角的弧度刹时僵住了,“还没。” 何止是周怀景还没去“拜访”他,她都快一个月没见他了。 赵彩容是何等聪明的人,看到丁苒瞬息变幻的表情,又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决定结婚后这些事是基本步骤,如果时间方便,我们双方父母得约顿饭,商量结婚事宜。” “好”,丁苒想到的确得知会丁致和,她的户口还在丁致和的户口本上。 周怀景没在楼上呆很久,一会就下来了。脸上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所以然来。姿态悠然坐在一侧,“赵老师聊得可还行?” 赵彩容却突然严肃起来,“决定好结婚,就好好对待。明天就去拜访丁苒父亲,然后尽快约时间,两家商量结婚事宜。” 周怀景瞥了眼边上的丁苒,她此刻眉头微蹙,脸色发白。他倏地站起来拉过她,略带不耐地说:“明天确实要去丁家拜访。但我刚跟爸也商量过了,先领证其它事情不急。时间不早,我们先走了。” 周怀景说完拉着丁苒大步离去,全然不顾赵彩容在后面的呼喊。丁苒没想给赵彩容留下个不懂事儿媳妇的形象,再说她也没错,只是她不了解内情。丁苒挣扎掉紧勒在手腕上的大手,回转过来,平静地说:“不好意思,赵教授,不办婚礼的事是我提出来的。现在办这些事太仓促了,我刚上班时间安排不过来,所以我们决定先把最重要的证领了。” 说罢,丁苒站在原地低眉顺眼的站着,一点儿没管一旁的周怀景。 赵彩容被周怀景突然闹的一出吓了一跳,周怀景从来不是会这么莽撞的人,她所有话就听到了不办婚礼。赵彩容站起身来狐疑的打量了一小会丁苒,然后带着一丝颤抖问道:“有了?” 丁苒原本低着头,猛地抬头,然后回头望站在门口的某人。 周怀景把手放在嘴边不自然咳了两声,然后又缓缓走过来,扶着赵彩容坐回沙发上。 “赵老师,您这老还挺贪,媳妇跟孙子想一次拿齐。没有,我们就是嫌最近太忙又很想结婚,仅此而已。” 丁苒还是保持原来姿势站着,撇了撇嘴,这人。 赵彩容倒像是有了一丝失落,“瞧你刚刚那护着的劲,我还真以为双喜临门了。算了,是不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丁苒先周怀景一步出了大门,靠在院外的车上。正是晚上繁星点点的时刻,虽然小院静谧,院外的路灯却亮得晃眼。 周怀景出来后也没急着上车,拿出一根烟,朝丁苒示意了一下,见她点头而后又摇了好几下头,终还是没有点燃,夹在了指尖。 “累了?”他紧挨着她靠在车前。 “要听实话吗?” 周怀景低低嗯了一声。 “有点累了,想退婚了。”丁苒望着双脚,嘴角的笑略带嘲讽。 许久两人都没有吱声。丁苒心里闪过一点酸楚,这样的境况,不过就是自找的。一个人虽然寂寞了点,可是事情简单。现在却是两个人一起烦恼。 “送我...” 丁苒站直身子,还没站稳,突然耳边呼啸过一小阵轻风,眼前映现着某人放大的俊颜,他深邃的眼眸此刻格外的暗。她又闻到了那缕幽远而清冽的烟草味,而且好像吃进了嘴里。 丁苒张嘴正好说到我。“我”的发音是两瓣嘴唇微张。周怀景咬在她的下嘴唇上,然后移开,温热的嘴唇落在她的嘴角。 “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惩罚加倍。” 丁苒一颗心快要蹦出来,想要伸手碰触刺刺疼的下嘴唇,却发现整个人动弹不了一分,他的有力的臂膀紧紧的勒住了她的腰和肩膀。她的呼吸节律也开始不齐,像是因为心跳的太快,又像是因为被勒得太紧,喘不上气。 周怀景在丁苒快休克的前一秒,放开了她。他的眸色此刻深邃的似一片蔚蓝的深海,眼底漾着细微的涟漪。 丁苒伸手摸了摸下嘴唇,眉头乍然一皱,惩罚真重,这还是她初吻呢。她沉着气说:“抽烟都知道询问我,这样的惩罚不问我?” 周怀景指尖的烟还在。他瞟了一眼,低哑着声音开口:“两者不同。” 丁苒其实幻想过初吻的,虽然不强调浪漫星空,气氛暧昧,起码也得是情到浓处的自然一吻。但是现在这个算什么,真真是算不上美好,徒增心脏负担罢了。 “送我回d大。”丁苒重新说完了这句话。 “你先上车。”周怀景扬了扬手里烟。 丁苒看了眼手表,已经接近九点,从这回到d大估计得十点多了。嘴唇又刺刺疼了一下,她还是选择默默转身上车了。 周怀景在外面点燃了烟,却没有抽,嘴唇上还有软软的触感,鼻间也全是她的气息。不同于其他女人用香水或沐浴露制造出来的香味,丁苒身上是一种醇郁的味道,嗅她身上散发的气味就像是在品一道茶。第一层味道是中药房里的苦涩,让人瞬间静下心来,再沁入鼻间的是苦甘之味,苦中夹着一丝甘,清清浅浅,缠绕在鼻间,如稍用力嗅,却仿佛所有气味都淡了,怎么捕捉也寻不到了。 他不是一个玩爱情游戏的人。这个近旁的她,他想握住了,轻言放弃,由不得她。 周怀景一根烟没抽多长时间,他上车时,丁苒正手肘撑在车窗上发呆,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倔强的背影。 丁苒在车上坐了一会,看着周怀景在月光下的影子,心乱了。她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关系,就是一个她可以汲取的安心依靠。现在她觉得害怕了,她不敢去妄想心底升腾出的那股异样感觉。 所以,他上车时,她只能留给他背影。 “回d大你住哪?”周怀景此刻开口声音还是带着一丝嘶哑。 “住在朋友宿舍。” “澄水湾的房子虽然装修完了,但还得晾房,结婚后我们先住在那附近的嘉湖苑内。”周怀景听完丁苒回答,把话题岔到了一个方向。 丁苒没想两个问题的关联性,“我可以先住医院分的宿舍。” 周怀景缓缓启动了车子,淡淡地说:“那这样丁苒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需要一张结婚证去气你爸?一个家的人当然是会住在一起。” 丁苒被他辩驳得哑口无言。 车子驶出家属区,周怀景把车速提高了一个档,又说道:“明天早上去你家拿了户口本,我们就直接去领证。今晚你跟我回嘉湖苑。” 丁苒刚在心底把上一个问题转过弯来,这人又抛出个事。 “我今晚想回d大住。” 周怀景扭头瞥了她一眼,“你就当给我省省事,d大在大学城,离我住的地不近,离你家更不近。” “那我们明天兵分两路去。” “丁苒,我不会吃了你的。何况你明天也要搬过去了。”周怀景依旧是淡淡的调,“我们现在过去d大,你同学难道还没休息?” “周怀景,谈判你肯定没有输过。”丁苒郁闷了。 “输了怎么赚钱。” 夜幕降临,整个城市都披上了灯红酒绿,有一辆车上载着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女,回到同一个家。 第15章 黄柏泻火 两人到达嘉湖苑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丁苒站在门口等周怀景给自己找拖鞋,她环顾了下整个屋子。公寓比在澄水湾的小了一半,灰白主调,精装修。不过明显的单身男公寓感,有点像传说中的样板房,唯一能体现出还在住人的,大概是客厅茶几上搁着半壶冷透了的咖啡。 周怀景弯腰在鞋柜里扫荡了一圈,最后拿出了一双一次性拖鞋,“家里基本没来过客,我也不喜欢拖鞋交叉使用,你先凑合,所有缺的东西明天再说。” 丁苒偷瞄了眼敞开的鞋柜,确实只有几双一次性拖鞋。 她换鞋的空档,周怀景已经进屋。他进客厅和厨房转悠了一圈又回来,看到丁苒一脸纠结的站在门口,甚至是有点恐慌的表情。 周怀景轻呵一声,甚至还朝她招了招手,“进来。喝点什么?” 丁苒踩着双大拖鞋迈着小碎步到客厅坐下,“我晚上不喝水,不然第二天早上得水肿。” 周怀景倒是一副认同的表情,给她指了身后的一间屋,“今天你就睡那屋,床单阿姨都有定期换过。”手又指向另一个方向,“这是卫生间。” 丁苒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晚安。”她尽量把一切做得自然,这是第一次到一个男人的公寓,而且是留下过夜,忐忑不安远大过于好奇。 周怀景也像累了,回了声晚安,转身进了另个房间。 丁苒静静地在客厅坐了一会才起身去卫生间。卫生间里跟酒店相似,所有的洗漱用品全是新的,就连浴衣和浴巾都是新的。果真是没客人来。 这一天确实折腾的够累,自中午从c市回来,兜兜转转折腾了好几个地方,丁苒草草洗了个澡就困得不行。想起还得连夜把衣服洗了,不然明天没得换,她又有点怨自己为嘛答应要到这里住,就该据理力争呀。 丁苒刚把衣服扔在洗脸池里,外面响起了短促的敲门声,在确保自己浴衣穿好后,她才慢吞吞地过去开门。 开门就看见周怀景同样穿着一身浴衣站在门口。他看着她刚洗完澡后的模样,微微低下头,递过一个纸袋,说道:“睡衣和换洗衣服。刚送过来,是新的。” 丁苒赶忙接过了纸袋,看着周怀景眼中都泛感激之光,打内心真诚说了声谢谢。 家里所有的沐浴露都是一样的,周怀景闻着丁苒散发熟悉的味道,隐约觉得有点热了,但气味似乎不同,熟悉的味道中还混杂着她自己独特的气味。他睨了眼丁苒还滴着水的头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睡前记得吹干头发,屉子里有吹风机。”说罢,他带着一丝烦躁转身回房。 丁苒倒是没注意周怀景的小变化,开心地吹干头发就也回房睡觉了。 一夜丁苒睡出了酒店的感觉。被子,枕头虽然不是新的,但一点味道都嗅不到。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安。 第二天丁苒醒来的很早,眼底可见浅浅的青色。她出房门,瞥了眼隔壁,房门紧闭,客厅也没有瞧见人。估摸是还没起。 丁苒去卫生间收拾了一番,换上周怀景昨晚给的衣服,又是件裙子。不同于上回的白色刺绣紧身裙,这回的是件淡粉色的无袖裙,很简洁大方的样式,衬得原本暗淡的脸蛋都有了光泽。 这会儿对着镜子仔细端详,她这才发现下嘴唇破了,不严重,仔细瞧才能看出来。 丁苒原本头脑还清明着,想理清昨晚的事,却发现一团乱麻。像入了一个套,从两人出周怀景父母家,他每问一句话就是个套。怎么就亲上了,怎么还没结婚就答应他回这儿住了,丁苒拿起梳子狠狠扒拉了几下头发。 收拾好,她刚出来就遇到了从门外进来的某人,穿着运动服,手上拎着一袋子早餐。见到她,嘴角勾了勾,“早,昨晚睡得还行?” 丁苒淡淡应了一句“早”。她刚还担心了一下早餐问题,现在看来多虑了。 周怀景放下早餐,招呼她先吃,他就回房了。 丁苒打开袋子,里面就是很寻常的早餐,粥和包子。她没先吃,反是去厨房找了个盘把包子都摆了盘,然后又拿了两个瓷勺,虽然粥有自带的勺子,毕竟是塑料的,吃了对身体不好。 做好一切,丁苒就坐在餐桌前玩手机了。本科宿舍里的几个人建了个微信群,丁苒刚点开微信就看到了99+。等详细进去,就看见钱聪和林卓妮因为她昨天没夜不归宿展开了激烈讨论,林卓妮还把她跟周怀景相亲那回事给抖出去了。而钱聪却说,自己昨天亲眼看到有个男的把她给接走。 丁苒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在屏幕上往上滑,看到什么长期荷尔蒙失调导致一朝爆发,她终于忍不住了,在群里发了一句话:我昨天没被掳走,而且我阴阳平和得很。ps:钱聪演技不错。 发完这个丁苒把手机搁在一旁,抬头就看见周怀景一身正装,靠在门边看着她。 “怎么不过来吃早餐?” “大清早表情这么精彩,我错过了多可惜。”周怀景缓缓走过来,眼神明亮的盯着面色不善的丁苒。 周怀景优雅坐在丁苒对面,看一眼面前稍作改变的早餐,喝了一口粥,问道:“婚后家里需要阿姨吗?” 这个话题有点难着丁苒了,她真不确定自己能做好家务,单做饭这一项,她就不及格,应付应付自己还行,对面这人这么挑剔恐怕伺候不来。 “请一个做饭阿姨吧,其它我都可以做。”丁苒有点心虚的说。 周怀景听完点了点头,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那就不用请了。” “你会做饭?”丁苒握着勺吃惊的看着他。 周怀景笑了笑,“不会。不过你可以学。” “我为什么要学?请阿姨就好啦。”丁苒虽然还挺对做饭感兴趣的,但这个事一旦挑起了,那后果只可能是折磨自己。 “丁苒,你记得你提出结婚的时候说的什么吗?” 见某人又提起那回事,丁苒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怎么会提出主动结婚。所以丁苒刻意把声音冷了几个度,“不记得了。” “你说你会努力做个好妻子。”周怀景说得很坦然很真诚,让人忍不住相信。 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屏幕亮了,林卓妮发的微信消息显示出来,丁苒匆匆瞥了一眼,迅速把手机反扣着,迎上对面人的目光,“行,我学。”她说得咬牙切齿。 林卓妮发来的微信消息是:昨晚丢的初吻还是整个人? ** 吃过饭,丁苒又把碗盘刷了,两人才出门。因为起得早,此刻不过八点光景。 周怀景没开昨天那辆车,开了辆很低调内敛的奥迪。两人不紧不慢的出发了。 虽然早上过得像一出闹剧,有点像被压迫的底层人民,但是丁苒觉得心情也没有现在糟。上回跟丁致和不欢而散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没联系过。现在一提要回馨园,丁苒心中那股子憋屈又上来了,指不定那屋子里的人都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丁苒犹豫了下,试探性的开口,“要不还是就我自己去吧,就拿个户口本。”这天不是周末,丁致和肯定不在家,自己去拿个户口本是很简单的事。 周怀景没转头看丁苒,却好像懂她心中的烦恼,低沉的声线沉稳的说:“不只是拿个户口本。你和我结婚虽然不需要他的同意,但是我们得通知他。不清不白的事,我不会让你做。我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他们的。” 恰是红灯,周怀景右手轻轻包住丁苒发冷的左手,轻声说:“我把你从一个家接到另一个家,就是让你依靠的。” 丁苒静默的瞧着两只手,点了点头,却还是嘟囔道:“去了也不一定见得找他。” 绿灯亮起,周怀景松开手,随着车子启动,说道:“我昨天已经给他致电过了,告诉今天会去拜访。” 两人耗了接近一个小时到达西郊馨园。周怀景虽然知道馨园怎么来,具体找到丁家,还得靠丁苒在旁边导航。丁苒隔着车窗,看周围似乎跟自己离开的那一天没有变化,那天她走了一个小时才绕出去,如今坐车没几分钟的事。 来开门的是老马,因为那天接谢秋月的事,现在看到丁苒窘迫得不知所措,双手不停地干搓,“苒苒回来了,你爸正好今天在家没出去。” 老马也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人,丁苒不会锱铢必较至此,不咸不淡叫了声马叔,就往屋里走去。 周怀景并排走在她左侧,对着老马也略颔首。别墅的大门大敞着,丁苒突然想挽着周怀景的胳膊走进去,想找个支撑点。掐了掐手指,她还是没挽,她没做什么亏心事,范不着怕。 别墅前院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门口,丁苒刚想提步进去,却猛地有股冲击力直直往她身上撞过来,逼得她后退了几步,幸好有只臂膀从后面稳稳扶住了她。 待站稳,丁苒才发现自己怀里搂着个小男孩,而自己则被周怀景拥着。小男孩反应过来,撇着嘴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她,胖乎乎地小手则抚上额头。 确认他没事,丁苒退了一步,与小男孩保持着一尺的距离。虽然只见过一面,还是一个月前,她还是认出来了,小男孩不是别人,丁致和新得的儿子,丁牧元。 第16章 陈皮理气 小男孩先发制人,奶声奶气的带着哭腔质问:“姐姐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门口?” 虽然被撞得肚子疼,却因为是小孩子,丁苒还是柔着声音回道:“下回记得出门别跑。而且人摔倒了不能怪地,得怪自己不小心。”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抹了把脸,把眼泪都擦掉了,然后一脸你看我乖吧的表情望着丁苒。 丁苒揉了揉他脑袋,这才发现两人是长得挺像的。丁苒虽然是遗传田家的杏眼,不过额头以上都随丁致和,前庭饱满,眉宇间带着一股淡然和韧劲。 小家伙似乎还想拉着丁苒说些话,从客厅由远及近传来一声呼喊,“牧元,别在外头玩了,进来帮妈妈个忙。” 以前没点人气的别墅,现在热闹得非凡。丁苒望着小男孩,又听了屋内飘出的声音,觉得这近在咫尺的厅门远在天涯,脚也跟灌铅似的迈不动步。幸好周怀景陪着自己来了。 小家伙拉着丁苒的衣角,“跟我一起进屋吧,姐姐。”周怀景的大掌也安慰般在她背后摩擦了两下,然后稳稳环上了她的肩。 “好,我们一起进去。” 小家伙听到应允,拉着丁苒手就往屋里扯,还一边叫着:“妈妈,屋里有漂亮姐姐来了,你快出来。” 丁苒暗暗使劲想要挣脱掉,却又怕他摔跤,一时之间脸上神色尴尬不已。两人拉扯间,旁地横出一双大手抱起了小家伙,“刚才撞疼了吧,姐姐自己能走,我抱你进去。” 小家伙嘟着嘴,望了眼两个大人,脸色都不算好。他想反抗又有点怕,弱弱应了两个字:好吧。 三人最终在还算正常的姿势下进屋了。丁苒刚进屋,就看见了戴着围裙守在门边的蒋苓,脸上笑得很奉承。 “这孩子,怎么能要哥哥抱,快下来。您累着了。这是丁苒吧,我是牧元的妈妈。”蒋苓说的很婉转,简要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丁苒从蒋苓的话语中听出了与谢秋月相同的川渝口音,本是爽快的调调,不知是否这两人的性格原因,说得有另一种南方女子的味道,软糯而不黏腻。 站在客厅能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阵阵菜香,电视也正放着少儿频道的黄金栏目,随处都能透露出点点滴滴的家庭生活气息。 丁苒僵硬的弯了弯唇,“我是丁苒。”她没想跟蒋苓介绍周怀景。 蒋苓脸上依旧保持着从进门来就看到的笑,“你们快进来坐吧,你爸昨天就跟我说你们要来,他今天也一直没出门,就在楼上书房等着你们呢。我给你们叫去。” 一番迎客词说得热情,却也是十足女主人的架势。丁苒僵着脸礼貌回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们直接上去就行。” 说罢,丁苒侧头低声对周怀景说:“我们上去吧。”两人移步于楼梯口,上楼前,丁苒回头,就瞥见蒋苓怀里搂着小家伙,站在门边注视着他们上楼,小家伙似乎想去看电视,被她紧紧箍在了怀里。 丁苒眼前闪过谢秋月毕业那天的脸,到底是真心提醒还是扬眉吐气,她都不想去想,去猜,就像是此刻的蒋苓。 丁致和的书房在楼梯右转弯的第一间,丁苒站在周怀景的前面,重重叩了两下厚实的门。里面传来粗糙的嗓音,“请进。” 推开门,满屋都是烟味,丁致和就坐在烟雾缭绕中,嘴上还叼着一根烟。丁苒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瞪着眼看着他。丁致和从他俩进门也一直看着他俩,瞧丁苒这副模样,伸手把半截烟按灭,然后略带怒气的说道:“叫人都不会了,这么多年白教你了。” 两人虽然将近一个月未见,但时间并没有磨淡一点他们之间的冲突。丁苒在楼底下还藏着点情绪,逢着丁致和这个罪魁祸首,她就不甘示弱的怼回去:“我没那么大兴致去跟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打招呼。” 丁致和被她激得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手抬起来指了指她,瞥到她身边站着的人,还是垂下了手,态度也温和了一些,“周先生也来了,请坐吧。” 周怀景站在丁苒的身侧,平淡的说:“您直接叫我姓名就好,今天来拜访您,我只有一个身份,丁苒的未婚夫。”他一边说一边往丁苒身边靠。 丁致和从书桌前出来,用手示意他俩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了旁边。斟酌了下才缓缓说道:“苒苒,爸爸的事确实是对不住你,没事先商量你,但是你不能意气用事。” 丁苒听到丁致和这么叫自己,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以前的事,已成定局,我不想再提。我今天回来也不是来征得您同意的,只是办结婚证需要户口本,而我户口还在您的户口本上。” 丁致和转而看向周怀景,眼神里的不确认和不敢相信暴露得很彻底。周怀景迎上他的视线,淡淡一笑,“您想多了,我和丁苒是彼此觉得合适才结婚的。您应该记得上个月在西餐厅碰着过我俩,那时,我们在约会。” 丁致和摸了摸口袋,似乎在找烟,没摸着。他烦躁的开口:“两人在一起多久了?” “您跟楼下那位什么时候在一起。” 丁致和没见过丁苒这副模样,摆了摆手,“罢了,我这当爸的养你这么大,结婚都不关我事。丁苒,你越这样,我还真对你妈和你一点歉意和内疚都没有。” 丁苒觉得内心深处被针扎了一下一般,一下比一下深,心都要疼的缩一块了。 “您把户口本给我就行了。” 丁致和觑着眼前的年轻男女,两人外观确实般配,而且能讨到周怀景这样的女婿怎么着都是丁家占了便宜。只是,只是丁苒这丫头,平时挺机灵,怎么遇到个什么事就想不开。明明就是件双喜临门的事。 “两人结婚是两家的事,我总要为你准备嫁妆,筹划婚礼吧。”他丁致和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丁苒终还是他丁致和唯一的女儿,嫁得也是权贵之家,当然办得风风光光。 周怀景虽然查了丁苒一番,知道她跟丁致和之间的那些矛盾,但是丁致和名义上仍然是她的父亲,是他未来的老丈人。闷不声娶人家的女儿,最后委屈的还是丁苒。 他站起来,正颜回道:“我和丁苒目前商量是暂时不办婚礼,嫁妆您就暂时不用准备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沉吟了一下,他继续说:“日后我也肯定会补办她一个婚礼的。” 周怀景一番话说得笃定认真,丁苒仰头望着他,真还有点女婿给岳父承诺的感觉,不过他这话对着丁致和说,在她心中不过是一种嘲讽。 丁苒没搭理两人的对话,依旧是那句话,“给我户口本。” 丁致和瞥了眼样样出色的女婿和正闹着脾气的女儿,起身去书桌抽屉里拿出了户口本。他“啪”的一声扔在桌上,“拿去。” 丁苒拿着户口本紧紧握在手中,轻呵一声,“我结婚,您有什么不如意的,不正好给您留地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是我希望您以后少或者根本不要去看我妈了,让我妈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快活点。户口本用完我会快递给您。” 丁致和在书桌上找着了烟,点燃,又坐回靠椅上。望着窗外,嗫嚅道:“苒苒,我一直是希望你过得无忧无虑的。” 丁苒忍了半天眼泪还是没忍住,喉咙涩涩地发不出声来,她喑哑地说:“什么都不知道就无忧无虑了。” 说完,她先拉开门冲出去。书房里光线很暗,现在突然暴露在强光下,眼睛不自觉眯了眯,丁苒趁机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她从楼上俯视,蒋苓正在和陈姨在餐厅忙活,听到声响,抬头朝她望了一眼。丁苒当作没有看见,对着尾随出来的周怀景,平静地说了一句,“直接去民政局。” 两人出来又碰着了小家伙,小家伙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波涌动,缠着丁苒叫漂亮姐姐,还囔囔说在家看见过她的照片。这么一提醒,丁苒想到自己留这还有点行李,两人又返回楼上收拾了一通。 丁苒把所有衣服和一些私人物几都一股脑塞进了行李箱,包括床头柜里的几本相册。周怀景随意坐在她床上,长臂一伸,捞到一本相册。丁苒瞄到他的动作,急急冲过去抢,“私人物品,非礼勿视。” 周怀景也有所防备,微微往后仰,没让她够着,“都要结婚了,我看看相册能深入了解你。” 其实相片照出来确实是给他人和自己欣赏留恋的,但丁苒的相册就不是了。她七岁以前是一本,七岁以后是一本。第一本基本大多数都是田正珺随手拍的生活成长记录,很少去照相馆,后一本就完全是丁致和在每年生日强迫她去照相馆拍的,没有一张生活照。她小点的时候还挺乐意,后来渐渐长大就害羞了,也觉得没意思,因为丁致和刚开始还陪着去,后来就是他秘书陪着了。那一个固定习惯坚持到了她十六岁。 最后那一年,她搁照相馆拍了一两张照片就溜了,把手机也故意留置在了那。后来晚上回去,丁致和直接把她锁在了房间,生日都没让她过,以后也再没提照相的事。丁苒自认为从此逃过一劫。 丁苒可不想让某人看自己那苦瓜脸,她直接垫脚抻着身子,紧挨着他去抢。没想到某人成心要看,又往后扬了扬,歪头看着她一脸无辜。丁苒深吸一口气,改为直接跪在软绵绵的床上,一手撑在床上,一点点逼着他往后仰,直到整个人都躺在床上。 “给我。” “武斗你斗不过我,智取吧。丁小姐。” 丁苒保持着与周怀景的对视,却倏地往床头一跃。周怀景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左手拿着相册,右手迅速敏捷地扯住了她的脚踝。丁苒偷袭没成功,反被敌人扯住了后方阵营,干脆腿胡乱踢起来。 他哧哧轻声笑了。 两人在床上僵持不下。然门外传来短促的一声敲门声,然后是陈姨低低的声音:“苒苒,是陈姨。” 一声低呼惊醒了两人。周怀景松绑五指山放开了手上的滑腻,眼神又恢复清明,然后利落起身,双手插兜立在床边。 丁苒重获自由,翻了个身,这才忆起自己还穿着裙子,立马抬头看向一旁居高临下的某人。他却心虚般微微移开了眼,不与她对视。丁苒立马站起身,伸腿用鞋尖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才稍稍解了点气。某人没计较,上下扫视了她一遍,他伸出温热的右手,手法熟练的把她的两侧的头发都别到了耳后,“去开门。” 屋里虽然开着空调,但刚刚一顿折腾,已经让丁苒隐隐有了汗意,当温热手指擦过她耳廓时,丁苒感觉忽地全身血液都冲向那一点,有点气血上冒的感觉,额头乍乍渗出微汗。 丁苒紧抿着嘴去开了门。屋外的陈姨明显等候已久,一直没听到回应,想走开,却又很想见她一面。 “陈姨,你找我有事?”陈姨一直是丁致和请的保姆,算得上是这个屋子里陪丁苒时间最长的人了,和她也很亲。 陈姨看到丁苒,刷的一下眼泪就出来了,一手里抱着一大盒酥肉,另一只手扯着袖口不停擦眼泪。颤抖着声音说:“我没什么大事,就想看看你。这是我今天上午专门给你做的酥肉,带回去吃吧。”说完,因为哭得太猛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丁苒接过沉甸甸的一盒酥肉,回头看向周怀景,“你先下去等我,我一会就下来。” 陈姨看周怀景离开,才敢环视了下屋内。屋内大而空荡,床上摆着丁苒刚刚收拾好的行李。陈姨扫到行李又哽咽了,“苒苒,我这,我和老马......” 丁苒伸手轻轻抱住了陈姨,虽然是家里帮佣的,却一直是用心在照顾她,关心她。陈姨被丁苒这么一抱,哭得更凶了,“陈姨还是希望你留在这的,起码还能经常吃吃我做的饭,长胖点。自己以后出去生活该怎么办呐。” 丁苒拿着纸巾给陈姨擦了好几下眼泪,还是止不住,“您甭担心我啦,我这么大个人会生活的好的,而且我要结婚了。”她拉着陈姨坐在床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怎么这么仓促结婚,苒苒你可千万将就不得。家里其实还容得下你的,你蒋姨不是什么小肚量的人。”陈姨算不上什么有文化的人,但一颗心好,偏偏也因为这样有时候就容易脑子跟不上嘴。 听到提到不想听的,丁苒按了按陈姨的手,“没,他很优秀,是我高攀了。而且他应该会对我很好。” 耳边还是会时时响起他说的那句:我会护着你。她动容的大概就是他给的这些承诺,如她孤独地在晦暗的井底,他恰好伸出一双手,让她义无反顾的抓住。 陈姨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其中不乏说跟蒋苓这些日子相处的感受。可是丁苒后来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她恼的从来不是蒋苓,不是丁牧元,是他丁致和。多年的怨,找到个正当头的出口,不是三言两语能抹去的。 丁苒搁在馨园东西不多,轻轻便便一个小箱子,她拎着就下楼了。蒋苓正在陪小家伙玩,看见她再出来,笑得还是那么虚,言语也能感受到明显的巴结。丁苒没再计较。她决绝般拉开门走出去,然后,上了门前的那辆黑色奥迪。 第17章 山楂酸甘 上车时,周怀景正开着车窗在抽烟。一根烟已经燃到了烟嘴部分。 丁苒望着他指尖夹着的忽明忽暗的一点,忽然说:“第一次见面,你说对中医养生感兴趣存心考我的?”语气拿捏得极其到位,听不出喜怒哀乐。 偏偏周怀景了然,指尖用力,掐掉了那一簇微弱火星。丁苒点头,清了清嗓子,朗声说:“现在我可以行使我的婚前权利吗?” “你说。” “作为一个中医的丈夫,我觉得你十分有必要有义务有责任去履行中医养生。” 周怀景手抚上下巴,看着前方一点,思考状,“那就麻烦丁大夫给我写个策划案吧,明天给我。方便我实施。” 这赤果果的资本家本性,一开口就是剥夺免费的劳动力。丁苒反击回去,“不用。就几个字,周总这么聪明,听一遍记不住不可能。” “那说。” “先把烟给戒了。”丁苒语气说得十分轻快。说完,她系上了安全带。 周怀景扭头斜着看了她一眼,由眼底溢出笑意,“答应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不得避着。” 没料到他会这么打趣自己,丁苒不自然的偏头闭上眼,没再说话,用下巴示意他开车。自己却在他旁侧,沉沉陷入梦乡。 一觉睡得很安稳,没感觉到一点儿在路途上的颠簸感。丁苒发现个甚是奇怪的现象,自己搁周怀景车上睡的几觉,都睡得很好,很饱。他的车上不似别人会喷香水,或者用些浓郁呛人的香氛,只有淡淡的清香,这样让她的晕车症都缓解了很多。 两人去的是d市城南区的民政局,民政局大楼前有个大大的广场,周怀景把车停在那,然后叫醒了丁苒。 城南区算是d市的政治中心,市政~府,省政~府都驻扎在这。因而丁苒对这边完全不熟,最近来过一次,也就是昨天和周怀景去他家,又因为是晚上去的,基本没印象。现在下车一看,才发现城南区这边相对于其它区更古老些,算是老城区,建筑风格也与其它几个城区有区别。 “我户口是这个区的,进去吧。”周怀景看着一脸新鲜感的丁苒,心里略松一口气,看来这姑娘是真准备好了,一点紧张感没有。 两人赶上了上午的最后一批,拿号后寻了个地坐在那等着。丁苒压着头偷偷观察了一下周围零零散散坐着的几对新人,都是亲密的搂抱在一起,互相说些打情骂俏的话,脸上神采飞扬,手上还拎着分享给工作人员的喜糖。反之观她和周怀景安安静静,一副专注等叫号的样子,和对面大厅里办离婚的那些旧人相似极了。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身旁的人,“哎,周怀景,你以前来过这个地儿吗?” 周怀景淡淡睨了她一眼,“你说呢?” “好吧。我们用不用出去买袋糖,再进来?” “直接塞个红包吧。”某人揉了揉睛明穴,理直气壮的说。 丁苒本想再回个“好吧”,却被噎得一口气都上不来了。送糖也就是讨个好彩头,谁在意的是物质了。 “周怀景,丁苒请到二号窗口办理。”格式化的女声在空荡的大厅冒然响起,还激起了一层回音。 丁苒正对着空调口,站起来恰好头迎着冷气,浑身打了个激灵。周怀景本是站起来后习惯性回头看看她,却没成想恰好看到丁苒脸微泛白,她露在外的手臂也起了小层鸡皮疙瘩。六月份,d市天早热了,周怀景今天却穿得全套正装。他利索脱下外套披在丁苒肩上,然后右手轻轻拽过她的左手握在手心,又一点点撑开她的手心,与五指一一亲密接触。两人实现了第一次十指交叉。 “很简单的程序,进去罢。”周怀景神色从容,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紧绷。 丁苒用左手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周怀景,你总给我感觉,你很熟悉这里。” 周怀景眯了眯眼,右手微用力,扯着她进了二号屋。 办理的大妈一看就是老油条,从进屋瞥见他们两手空空,就笑得没那么乐呵了。然打开两人户口本,特别是周怀景户口本,眯缝着眼仔细考究了丁苒好几眼,脸上笑得肉直颤,“两位快请坐。立马就给您办好。” 周怀景脸上现出不耐烦,“快点办好即可。” 大妈搁这种岗位办事,自然是会察言观色的,自己也确实跟这么个大人物搭不上话,不惹着就行了。她没敢再出声,悄悄地办好了所有程序,最后恭维的说了声,“证件还得需要您二位合照,我带着您二位过去吧。” 周怀景淡淡嗯了一声,复拉着丁苒跟着出了门,全过程都没放开过她的手。 拿到红彤彤的两个证件,周怀景还是在桌上放了个红包,丁苒偷偷观察了下厚度,应该为了讨个好彩头,不少。 ** 周怀景拿着两个证件直接揣兜了,都没给丁苒瞧上一眼。原本丁苒也没在意,放她这回头还是个麻烦,反正没什么实际用处。但结婚证哪会没实际用途,它最大的用途就证明你非单身。 丁苒一出民政局大门,上车后,就悄悄在微信群里冒了个泡:我结婚了,刚刚。 林卓妮秒回:我靠,上证据。不然老娘的礼金不给。 丁苒:爱信不信。 林卓妮:呵呵。那肯定就是昨天晚上丢了整个人了。原本我屋里苒苒最多丢个初吻,果然二十五岁的女人很饥渴。 丁苒:想象力不错。只是相亲对象觉得不错结婚了。ps:再次强调,我昨晚好得很。 林卓妮:是很好啦,第一次感受到时候写个小综述发到我邮箱,你擅长的。 丁苒:妮妮,我是很擅长写综述,不过你独自读博士可就没人替你写了。 林卓妮:(发了个一把刀的表情)丁苒,你妹。 丁苒没打算再理林卓妮,留她一个人自嗨。 剩下群里两人,钱聪悄不留声的就上线了,直接点到点上:上结婚证或者钻戒。连许久没冒泡的叶蓁也跟着一起凑热闹要上证据,林卓妮又换了方向,直呼要看结婚证。 丁苒手机不停震动有消息进来,正在开车的周怀景侧目望她手机好几眼,看她强装镇定,又带点不耐的表情,平和地问道:“有事?” 林卓妮聊天时候就是个活的表情包,能让他瞧见?污得不是一点半点。“没,我们宿舍群瞎聊天呢。”丁苒伸手锁定了手机屏幕。 “既然跟你是住在一起的室友,问问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请顿饭。”周怀景说道。 他说话间,丁苒屏幕又亮了。林卓妮把微信群搅和得一锅粥,鬼哭狼嚎说一个月不在她就被背叛了,骂丁苒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钱聪和叶蓁没敢和林卓妮一样开玩笑,不过也大有要拷问一番的架势。 “把结婚证给我一下。”丁苒打开手机相机,顺便朝周怀景伸出了左手。 周怀景勾了勾唇,从西装内衬口袋里翻出了结婚证,挑着眉又说道:“要问戒指,就说正在去买的路上。” 丁苒正在按拍照键的手滞了一下,顺利拍了张证件内页,不过她还是偷偷刷了个小伎俩,用小半个手掌遮住了她和周怀景的合照。成功发送到群里,然后退出了微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丁苒又点开微博刷新,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戒指其实也可以不买,我以后上班了根本带不了。” 周怀景没接下她这个话头,却是又从兜里拿出手机来,解锁,然后递给她,“加我微信。” 丁苒愣怔住了,没想到他也是玩这些社交软件的。带着好奇心,她接过手机。微信界面十分干净什么对话框都没有,待添加好友后,才发现他昵称简洁而俗:z。头像也是白色背景,然后一个黑色的大写的z。 饶是丁苒再能忍,此刻看着他的微信,也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了?” “周怀景,你微信自己弄的?” 周怀景默然。顿了一会,又说道:“赵教授申请的。” 丁苒故意拖长尾音哦了一声,“挺有意思。”她翻了翻他的通讯录,除了她,果然只有两个人,一个一眼就看出来是赵教授,另一个倒是根据头像看出是个女的,长得不错的女的。 “还你。” “放这就行。”周怀景用眼神示意她搁在车的置物处,却伸手接回了结婚证。 丁苒之前睡了一觉,现在就不困了,又因为摇下了车窗,也没出现晕车反应,她支着胳膊望窗外的风景。 两个刚结婚的人静谧得无话可说。 第18章 桑葚止渴 车子渐渐驶出了城南区,进入了新城区,不同于旧城区的古朴韵味,这里喧闹而繁华。 丁苒后天去医院报道,只空余明天一天了。今天无异于是最适合搬家的。 “我们先去趟d大吧。”她已经注意到周怀景的车子是在往嘉湖苑那个方向开。 “嗯?” “我大部分行李还在室友那,今天就都搬回去吧,老放她那也不合适。”既然决定去过两个人的小日子,就得全力以赴的去做好,何况她也没有退路。 周怀景倒是很满意丁苒的这幅态度,等下一个路口就打方向盘,换了方向。丁苒又登陆上微信,跟钱聪私聊发了一句:我大约一个小时后到你那拿行李。钱聪过几分钟才回复过来一个好字,又隔几分钟回复:到了打电话。俨然是进入繁忙工作状态了。 见丁苒收起手机,周怀景闲聊般问道:“你室友在d大经济学院工作?” 丁苒轻轻应了一声。她没想和他去聊钱聪,毕竟钱聪和他间接接触还挺多的,七七八八一扯,他还算得上她半个上司。好在周怀景也没深问,自此一句就没再提。 车子里又恢复了沉默,丁苒把身子又调整成原来的姿态。因为要穿过新城区的南边,车子行驶得不算快,她望着路边一众小摊和饭店招牌,觉得饿了。本来从这回嘉湖苑不怎么远,估摸再有个二十多分钟就要到了,现在折腾去d大就远多了。自己提的建议,受着苦也得自己担。况且和周怀景在一起,吃饭的安排都是他说了算。 丁苒侧过身子去,只看到了他俊朗而专注的侧脸。周怀景的脸不属于刚毅那一挂,他少一分豪气,多一分清贵。或许是身份使然,丁苒觉得他其实还挺符合一个世家公子的形象,贵气疏冷,潇洒从容。这样分析,其实是不适合过日子的。 “给你朋友打个电话吧,问问吃中饭没?要没吃,我们就加急过去。”周怀景感受到丁苒投过来的视线,出声惊醒了发愣的她。 丁苒慌乱低头去包里翻手机,“好啊。”如此掩饰像是生怕他看出了她刚刚在想什么。 电话嘟了好几声,钱聪才接起。回答的也简洁明了,没吃,在面试现场。 丁苒习惯性用左耳接电话,钱聪说的声音不小,周怀景听得一清二楚。又过了一个红绿灯,他提了一个档的车速,平稳的超了好辆车。平时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半个小时就到了。 周怀景的车一路顺畅的进入校园,停在了经济学院门口。临近下午光景,经济学院却仍旧来来往往。两个在车里坐了一会,等又涌一大群学生后,才见到钱聪的身影。 丁苒急忙下车去迎。钱聪依旧是衬衣配小窄裙的职业打扮,脸上还化了淡妆。丁苒略说了一下事情,本以为钱聪是要爽快答应,却没想到她脸上满满的为难和犹豫不决。 丁苒尴尬笑了笑,“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钱聪像是纠结又有点不敢相信的开口:“丁苒,你真和赵教授的儿子结婚了?就是db工作的那位。” “嗯。前段时间相亲,觉得不错就结婚了。”丁苒淡淡说了缘由,“一起吃顿饭吧,我那么多行李都是你帮忙收留的。” “多大点事。先去我宿舍拿行李吧,我去食堂吃饭就行。”钱聪摆了摆手,客气的拒绝了她的提议。 丁苒沉吟了片刻,伸手挽上钱聪的手,把她往周怀景的车停的方向带,“结婚是挺突然的。和他一起吃顿饭,你就当首先替我把把关了。”丁苒知道钱聪绝对不是怪自己结婚没提前知会她,而是怕周怀景整个人应付不来,毕竟他那身份摆在那,所以她让自己尽量说得轻松愉快点。 钱聪听完干笑了两声,转而附在丁苒耳边低声说:“我哪来的胆子跟你考察这个结婚对象,你成心害我呢。” “仔细想想你俩工作没多少直接接触的,怕什么。拿出东北大姐大的气势来。” 两人走过来间,周怀景也已经下车替她们打开了后座车门。他脱了外套,只着一件衬衣,领带也被拉扯得松了很多,整个人是放松状态。立在车旁,看着钱聪颔首笑了笑,“你好,周怀景。” 钱聪毕竟也在职场呆了一年有余了,虽然在丁苒面前露出了怯意,但对着周怀景还是强撑着应了回去:“您好,我是钱聪。” 吃饭地点是周怀景选的,离d大不远。席间他照顾两位女士得体而绅士。钱聪一直一副专心吃饭的模样,没主动挑起过话题,反倒是丁苒带动了下气氛,偶尔张嘴溜出几句冷笑话。 钱聪虽然没吱声,眼睛却一直仔细观察着桌上这两人。这边丁苒讲了个冷笑话,那边周怀景就给她递过去一碗汤,嘴角也是微上扬着,完全就是一副宠着的姿态。 一顿饭吃得也不算尴尬。吃完饭,钱聪的午休时间也所剩不多了,三人匆忙搬了行李。 待把行李都安置在后备箱,丁苒却望着这堆东西生出一堆情绪来。转头对着周怀景问道:“你今天一整天都闲着?” 周怀景因为今天结婚这么个大事,吩咐贺安宁把今天腾出来了。他听她这么问就知道有事,却回道:“你有安排?” “没什么大安排,突然想在d大转一圈了。” 周怀景望着这大日头天,轻拥着丁苒把她推上副驾驶,颇有点哭笑不得说道:“行行好,这大热天你瞧瞧学校室外有没有人。你又没有戴个防晒的东西,回头得晒黑了。要逛学校,等秋凉了我陪你逛一整天。” 丁苒也只是蓦地冒出来的一点恋旧情怀,没想到某人像哄她一样说了一长段话,还答应她下次来。此刻坐在冷气十足的车里,她心上舒畅的直叹,哪还想下去走这一遭。 看到她没反对,周怀景绕到主驾驶这边上了车。上车后,他没急着开车,却伸手抽了几张车里的湿巾开始擦脸。丁苒这才偏过仔细打量起他来,他额头沁出了好些汗,脸色也有点潮红。 钱聪住的职工楼没有电梯,丁苒又多是医学书这样极重的行李,折腾的周怀景上上下下跑了好趟。丁苒想帮忙,他却根本不让东西落她手上。想到刚刚还撺掇他跟自己去烈日下暴走,丁苒有点无地自容了,真不是一个要去当医生的人该做的事。 “你还好吧?”丁苒说得停顿明显。 周怀景正好擦完第二遍脸,看着她面脸内疚的看着自己,戏谑的说:“快中暑了。麻烦丁大夫给我号个脉吧。”说罢,他还真伸出了手腕。 丁苒扭头看向窗外,“中医把脉也看不出所有病,比方...”话没说完,她顿着不想说下去。 “比方什么?” “比方故意找茬的。”丁苒说得也带有淡淡嘲讽感。 周怀景轻呵一声,轻拍了下方向盘,“小没良心的。” 虽然两人插科打诨一番,但丁苒还是决定回去后给他泡点菊花、金银花茶。 车里才沉寂了一会,周怀景的铃声就响起,助理贺安宁打来的。周怀景本不想接的,今天一天安排的是私人时间,可是贺安宁呼的是私人号码,那就说明确实是急事了。 “喂” “周总,远康集团的康总现在在会客室等您。” “嗯?”周怀景挑着眉轻哼了一声,丁苒在一旁却听出了他这一哼中藏着满满的兴趣感。 “他说同意在并购案中给db的代理费中增加两个百分点。”贺安宁难得公式化的声音中带着点起伏。 周怀景沉吟了一下,说道:“给康总上壶我的私茶,让他好好品茶。我一个小时后到。” 贺安宁听周怀景这么一说压下了心中的那一丝亢奋,简洁答:“好的,周总。” 撂了电话,周怀景一边提车速一边对着丁苒说道:“看来下午的安排是你陪我去db呆着了。晚上一起回去吧。” 拒绝的话本都到了嘴边,丁苒还是咽回去了,去db看看也不错,“好吧。” “放心,有休息室。”周怀景听到她温顺的应了,等绿灯间歇,大手在她头上揉了几下。 ** 丁苒本以为周怀景工作上的事非常着急,没想到半路他还下车去给她买了好几份甜点。不过没准许她现在吃。 两人到db大楼已是下午四点。临下车前,丁苒从后座一箱书中抽了一本带上楼。周怀景带着她坐专属电梯直接到了二十三楼,电梯门刚开,就看见贺安宁穿的浅色套装,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笔直站在一旁候着。 “周总好。康总现在正在会客室喝茶。”她看到丁苒脸上倒是闪过一瞬惊讶,不过转瞬即逝,对着她略颔首。 “康总的茶应该冷了,重新泡一壶。再上一杯咖啡给我,另端一杯果汁到我办公室来。”周怀景边走,对身侧的贺安宁嘱咐道。 丁苒听到咖啡皱了皱眉头,故意落在周怀景身后,对贺安宁小声说道:“麻烦把周怀景的咖啡换成菊花茶吧,我也是。谢谢了。” “夫人客气了,您稍候。”贺安宁说得十分自然,她却控制不住的脸红,临着贺安宁那边的耳朵都有点发热。 “贺助理,你叫我丁苒就可以。”丁苒颇有点无奈的笑了笑,贺安宁称呼她“夫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贺安宁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周怀景的轻呼:“丁苒,进来。”他站在办公室门前,目光从她们脸上粗粗略过,最后定在了丁苒泛着粉色的脸颊上,眼神里蕴着的情绪是贺安宁极少见到的。 丁苒快步走上前,尾随周怀景进了他办公室。一股扑面而来的冷硬感,整个办公室甚至是连一盆绿植都没有,各处都收拾得井井有序,没有一个文件是乱摆的。他这种人的办公室应该是有商业机密的,丁苒端详了一遍他的办公室,心里感叹道。虽然整栋大楼都是中央空调直接供应冷气,她却觉得他办公室格外的冷。刚从外面进来体验这温差还挺舒服的,现在缓过来觉得寒气袭骨。 周怀景领着她往落地窗前走,再往右转,丁苒这才发现一整面墙的书柜中还隐着一面黑色的门。推门进去,里面布置得和他嘉湖苑的公寓很相似,简约而不简单。 “里面是我私人休息室,你要累了,就在这休息一会。我可能需要的时间会有点久。”周怀景手上还拎着给丁苒买的甜品,他放在一旁的桌上,打算转身出门。忽而又像是想到什么,说道:“我办公室冷气开得低,你冷就去外面调一下。算了,你看会书休息,我出去顺手给你调了。” 说罢,周怀景带上门,迈着缓而稳的步伐走了出去。丁苒听着脚步声渐远,打开甜品袋子,是几样寻常女生都会爱吃的,不过又做的十分精致。她忆起两人坐在西餐桌前,周怀景和她中间摆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甜品。这人或许是觉得开心不开心都要吃甜品。 第19章 菊花疏热 周怀景出来后直趋会客室。贺安宁看见他出来打算跟上,周怀景做了个手势止住了她的动作,“茶上了?” “是,周总。” 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办公室大门,“给里面送杯果汁,会客室你不用管了。” 贺安宁听着认真应下了,这是要她好好伺候着办公室里的人的指令。她起身去茶水间还是泡了杯菊花茶,毕竟现在有了总经理夫人,比总经理职位要高,权利要大。 会客室里人不多,远康集团的康鸣生只带了一个助理,两人看见周怀景进来都站起身。 “康总久候了,今日本安排的陪家人,不知您大驾光临。请坐。”周怀景落座在主位,语气里没听出多少歉意,反倒是一副明知你会来的姿态。 康鸣生又坐下,看周怀景这态度,四两拨千斤的应回去:“那真是抱歉,打扰您私人时间了。” “不碍事,就是不知道劳烦康总亲自光临db的是什么事?” 商场始终是谁被动谁吃亏。远康集团因连续三年亏损,董事会决定出售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db投行有意拿下这笔并购案,为远康集团寻找合适的买家,不过远康集团对db提出的代理费不满意,太高。隔了一月不到,主动提出增加代理费,这其中奥妙一眼就知。 康鸣生过来时早已向周怀景的助理暗示了来意,但没料到他听到这消息后无动于衷,于是缓缓地说:“同意给您增加两个百分点后,总代理费已经是以往案例中极高的了。”远康集团一直第一选择就是db,虽然db非国有银行,不属于传统商业银行,但db算是国内投资银行的翘楚,长项就是企业的重组、兼并和收购。 周怀景玩味的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那杯菊花茶,他悠闲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康鸣生的空杯续了小半杯茶。然后坐回原位,喝了口菊花茶,竖起四根手指,“我要增加这个数。” 康总端到嘴边的茶杯抖了一下,因为添得不满,并没有溢出来。他放下茶杯,艰难说道:“周总这代理费恐怕要创新高了,我们企业也连年亏损,实在是撑不下去才出此下策。” 周怀景十指对在一起,形成一个塔形,微掀嘴角,“远康目前的经济确实不景气,所处的几个行业非竞争激烈就是供大过于求,这样对我们来说,找下家挺棘手。”菊花茶带点苦味,却馥香绵绵,他又端起喝了一口,接着说道:“企业收购需要时间并不算短,一般周期是四到九个月。这期间在您手上拖得越长,您亏得越多,而我这几个代理费,中间取舍您应该明白。” 康鸣生年纪大概是五十多岁,如今因为企业问题骤然老了十来岁,此时坐在周怀景对面已然失了那副商场精明人的形象。周怀景为他添的那杯茶已经冷透了,他却一饮而尽,“周总这茶都这么香,为我们寻得乙方也断然不会差。那我就给您这个数。” “那是自然。” 周怀景送康总和他助理出门,康鸣生看着他胜券在握的态度,忍不住夸道:“虎父无犬子,周总和令尊都是不可多得的才人。” 周怀景一般不会在外提起他的身份,靠背景走捷径在周家是明令禁止的,而且他也不屑于去这么干。此时听康总这么说,淡淡客套:“各自摸爬滚打罢了,康总走好。”言语间已然冷了好几度。 db大楼的整个二十三层都属于周怀景的办公区域,包括会议室、会客室、秘书办、他自己的办公室,丁苒在贺安宁进来送菊花茶时偷偷打听了下。贺安宁认真介绍完,还友好的提议道:“您如果想要熟悉下这里,我可以带您逛一逛认识一下大家。” 丁苒本就只是想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腹诽某人排场大。听贺助理这么理解,赶忙摆手,“不用,我在这里休息就好。” 贺安宁礼貌退出房间,丁苒随意翻了几页书就困得不行,眼皮都撑不起来。等周怀景再进来时,她已经迷糊得神志不清了。 周怀景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丁姑娘脸上盖着书,身上搭着毯子一角。他弯腰轻轻拿掉她脸上压着的厚厚的书,书页轻拂,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飘到一侧,落在她耳朵和脖子上,惹得一阵痒。周怀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又去给她拉毯子,等他起身时,才发现她双手在耳侧胡乱蹭了好几下,连带整个人翻了个身。这倒让他发现,她是敏感的,尤其是耳朵。 静静立在床边看了一会,周怀景转身回到办公室,按内线叫来了贺安宁。 “明天早上安排一个早会,正式进入远康的评估阶段。” 周怀景又交代了会议的一些重要细节,需要准备的材料,在贺安宁明白所有安排打算离开时,他又叫住了她:“贺助理,以后夏天就给我泡菊花茶吧,咖啡先断一段时间。” “好” 贺安宁脚一踏出总经理的办公室大门,肩一垮,摇了摇头,看来还是一物降一物。秘书办看贺特助这副模样,有一两个胆大的涌上前问道:“贺助理,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呀?” 她觑了眼几个秘书办的老人,“想要什么内部消息?” “贺助理,您就别跟我们绕圈子啦,大家都看到了,今天周总办公室带进去个女人。” 贺安宁理了理身上的套装,嘴角含笑,公式化回答:“既然是关于总经理的私事,那就最好奉行看不见听不着知不道。这点规矩刚进来秘书办的时候没说过!”说到最后一句,音调虽然没有提高,但语气中的狠厉之色早已暴露。 她话音落,一群人慌忙散了,连竖起耳朵想要偷听一二的也急忙埋头摆弄电脑。 丁苒再醒来时,屋里已经笼罩着一层暗色了。她怔愣了一会,又做梦了。母亲田正珺在梦里却看不清,想跟她说话,而自己嗓子像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每回梦醒,丁苒浑身就都充斥着无力感,有时候鼻间还会有酸涩感。在静寂中又躺了一会,觉得缓过来了,她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外面周怀景的办公室也只是在他办公桌那里亮了一盏灯,灯光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整个人柔和而神秘。他手上拿着一支笔正在一份文件上写写画画,时而停顿,时而运笔如行云流水,丁苒双臂交叉环胸靠在书柜上,静静打量着不远处这个人,心也随着这抹光亮慢慢变柔变软。 周怀景在一页纸的页脚标下最后一个字,合上文件,抬头对上不远处丁苒混沌的眼神,大约是在走神。他从亮处一步步走向暗处的她,倾身凑到她眼前,“睡得真沉。饿了没?” 丁苒别开头,唔了一声。 “那回家吧。”周怀景套好外套,替她拿过放在一侧的那本厚厚的医学书。 ** db大楼离嘉湖苑很近,车没开多久,丁苒就已经望见那一片小区了,周怀景却渐渐减速,在路边找个停车位把车停下了。 “去趟超市,把你需要的生活用品买了,再顺便买点菜回去把冰箱填满。”他示意她下车。 “买菜?”丁苒原本在解安全带的手顿住了。 周怀景点了点头,直接下车。丁苒倏地想起今早,原来答应学做饭那档子事兑现的这么快。 超市一楼是食品区,二楼是生活用品区。两人先坐电梯去了二楼,周怀景推着购物车,丁苒则负责看中什么往车里丢。老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选购生活用品上两人倒是配合得挺愉快,不一会就塞了满满一车,周怀景把那辆送到收银台,又推来一辆。 “你买点今天晚上必须要用的,其它的东西我明天要人送到家里去。”周怀景看着丁苒选购兴致还很高,还是决定早点结束今天的超市之旅,出言提醒道。 “既然决定来超市,那就全卖了。”丁苒又把手上的一瓶沐浴露放在购物车里,往前走去看洗手液。 周怀景没跟上她,却把她刚进去的沐浴露拿出来仔细看。舒肤佳,很普遍的牌子,广告随处可见。她选的是无香型,难怪她身上闻不到其他人的那般香味。 周怀景一只手推车,一手拿着这瓶沐浴露赶上前面的丁苒,并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选这个?” 丁苒扫了一眼,很顺口的答:“从小用惯了。” “从来没换过其它?” 丁苒随意嗯了一声,又往车里放了一瓶洗手液。这种沐浴露是她从小就用的,偶尔在超市没买到,买了其它味道的替换,可是到洗澡时总要多冲很多遍水,想要冲掉那股味道。于是,后来她就会囤货,就像是在守护小时候的一个宝贝。 在生活区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丁苒最后还是被某人拽去了食品区。虽然丁苒没什么买菜经验,但好歹陪陈姨去过几次,装装样子还行,而周怀景却是完完全全的生手。 “厨房现在有什么,调料品有吗?” “你觉得需要什么就都买罢。”周怀景皱着眉头,似乎对超市生肉区的腥味很敏感。 最后丁苒就凭自己在网上看多年菜谱的经验买了好几罐调料,又买了些熟食和鲜果蔬菜。买菜时偶尔问问身旁的人的意见,回答也多是,“你会做什么就买什么。” 因为车的行李舱都是已经塞满,就把超市买的一堆东西塞在了车后座。合上后车门,丁苒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问道:“真不在外面吃了回去?到这么迟了,再说我做的也不一定能合你口味。” “结婚第一天回家吃饭吧。”周怀景站在车的另一侧,传过来的声音染上了夜晚的沙哑,却还是足以让她动容。结婚第一晚回到共同的家去做一顿饭,听上去对她来说诱惑值达峰值。 第20章 淡竹叶归心胃 两人把车里一堆东西运上周怀景住的二十一楼,又很费了一番气力,其实主要劳动力还是周怀景,丁苒不过就是在他搬上来后,给他开开门。 丁苒的书,周怀景都搬去了书房,而她的行李,他搬去了主卧。她还没有进去过的那间房间。 嘉湖苑是周怀景住得最多的一处,主卧和他的办公室一样,给人以十足的冷硬感,整个房间找不出一处多余的装饰。丁苒的粉色和银色两个箱子显得格外突兀。 “我…” “你怎么?”周怀景眼神攫取着丁苒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我想洗澡。”艰难而又忙碌的一天过去,此时她只想洗去一身的黏腻。 周怀景蓦然嘴角咧了个大弧度,“我去给你拿你御用的沐浴露。” 丁苒在他走出去后,打开箱子,随着拉链一点点打开,她觉得心口一阵慌。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她心里如明镜般透亮,又不是未知人事的小姑娘。 周怀景出去的时间有点长,丁苒找出一套家居服后,就一直坐在床上等他。他再进来时提了一大袋,明显是经过仔细挑选的,恰好是她洗澡、洗头发要用的东西。 丁苒洗完澡后出来,主卧里早已没有人。而书房门缝泻出几缕光亮,公寓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全然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她想了想,没有打扰,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的橱柜上放着几大袋东西,丁苒扒拉袋子,把东西都放进冰箱,一一扫视这些吃食,心里构思了一个理想菜单。之所以称之为理想,大概是做出来会和现实有较大差距。 以前回馨园恰好碰上陈姨做饭,她又有兴致,也会给陈姨搭搭手,所以对于厨具怎么操作也没什么压力。想来不过开火、倒油、放菜、放调料、翻炒、装盘罢了。丁苒虽然心里很重视这一顿饭,但也没想在这八~九点都是可以吃宵夜的时候,还做出一桌满汉全席。定的菜单是青椒肉丝和酸辣土豆丝,再加上一份蒸蛋羹,都是最基本的菜式,失误大概也不会太离谱。 掌勺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没花费多长时间丁苒就炒好了两盘菜,只剩下用微波炉做个蛋羹了。把炒好的菜用空盘倒扣保温,她开始打蛋。虽然周怀景这厨房明显是没开过火的,却所有厨具都齐全,连打蛋器这种东西都有。把打好的蛋液放入微波炉,又转动旋钮到2min后,丁苒靠着一旁的流理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伸手轻抚围裙的图案,围裙上是深色碎花,花朵微凸出裙面,触在手上很有立体感,手上还有淡淡的腥味。丁苒用尽所有感官感受着四周的一切,这一刻厨房给了她满满的安心感。 叮的一声拉扯回了她的思绪。丁苒套上防热手套准备去端微波炉里的蛋羹,手刚碰到微波炉的把手,一双大手按住她的动作,“我来。” 他利索的从她手上褪下手套,又套到自己手上,然后十分稳当的取出了那碗蛋羹。丁苒反应过来,指挥他直接端到外面餐桌上去,他又端起才放下的碗,走出了厨房。 周怀景返回厨房时,就看见丁苒正在费力的把倒扣在菜上的空盘移开。因为做饭,她把原本披散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前面扎不上的都别在了耳后。此时因为低头,耳后的碎发都垂了下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是特别的档她的眼。 他放下防热手套,走到丁苒身边,正好她揭开了一个盘,青椒肉丝的香味倏然溢满了整个厨房。丁苒小心翼翼的放下空碗,在大理石的流理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侧头望见周怀景,颇有点得意的说道:“还挺香。” 周怀景觑了眼那盘菜,淡笑,“是挺像一回事,看来有天赋。” 丁苒听着评价更得意,杏眼里也闪着亮光,准备伸手去揭晓另一盘菜。周怀景却用大手禁锢住她的手臂,“先别动。” 说罢,他伸手挑起脸颊上的发丝,慢慢地别在耳后,指尖顺着发丝滑下,在耳廓上画了一个半圆。耳廓霎时就变得滚烫,全身仿佛都激起了一阵轻颤。 “好了。还有一盘菜是什么?”周怀景收回手,说得若无其事。 丁苒想伸手再别一次头发,可是刚抬手就已经闻到手上的味道,悻悻然作罢。脚下往旁边移开一步,“是酸辣土豆丝。”这一回盘子揭开得格外顺手,大概是已经有了经验。 周怀景又端起两盘菜走了出去。丁苒用洗手液仔细搓洗了两遍手,还没来得及擦干,就急忙用手又别了一遍耳边的碎发。手上沾的小水滴落在耳廓上,一点点冷却了原本滚烫的耳廓,心口紊乱的律动也平复了。 脱下围裙,丁苒从碗柜里拿出两副碗筷,也走出了厨房。餐厅里周怀景正坐在餐桌前,目光落在窗外,脸上神色莫辨。 和以往在外面吃饭一样,这一顿饭依旧吃得宁静。丁苒原本以为周怀景会对这么简单的晚饭有点言语,但他却除了厨房那一句夸奖,没再多说一句。整个吃饭过程看不出任何异常,如往常一样,先给她布菜,然后他专注而优雅的进餐。 “我蒸的这个蛋羹干吗?”丁苒舀了一勺到自己碗里,尝了尝,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如干渣,应该是火开大了。 周怀景早先就已经尝过,夹青椒肉丝的筷子顿了一下,转向那盘酸辣土豆丝,“还行。” 这算是给自己面子了?丁苒低头扒饭,没再问。 她自己倒没给自己面子,吃得并不多,随便应付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支着胳膊肘,望着还在慢条斯理吃第二碗饭的周怀景。 “分工合作,我洗碗,你去洗漱。”周怀景在丁苒的注视下结束了整顿晚饭,站起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丁苒本也是站起来准备收拾的,听着他这么说愣了一下,“你会吗?” “去洗漱。你今天够累了。”周怀景已经离开餐厅,走向厨房。 虽然之前已经洗过一个澡,但是做饭又熏上一身油烟,丁苒找出睡衣又洗了一个澡,连带洗了头发。等她忙碌完一切,周怀景还没有回房。 丁苒立在床前,睥着一床的深色睡具,慢慢倾身掀开了被子。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点点放倒自己,头刚落在松软的枕头上,她瞬时全身紧绷,整个人躺在蓬松而舒适的床上,却僵硬的不敢乱动一分。想阖上眼,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没有一点抓把。 丁苒连翻了好几个身,一点点睡意都没有,此刻的感觉跟在他休息室相差太多了。她甚至想起身回到她昨晚睡的那个房间,可惜,她刚坐起来,门外蓦然传来低缓的脚步声。 丁苒猛然拉着被子躺下,露出小半张脸,闭紧了双眼。 另一边的床头灯亮了,他走到她这一侧,因为灯光投下的阴影恰好映在她脸上。她偷偷地眼睛张开一条缝,只看到了周怀景的背影,他正在衣柜里拿睡衣。 不多时,主卧浴室里就传出了水声,听着哗哗流的水声,丁苒试着一点点放松了身体,没有再蜷缩着腿,双手也交握放在了胸前,一副已然安然入睡的模样。 周怀景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原本藏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露出了完整的面容,房间里已经能嗅到属于她的那一份味道了。他径直走到床前,关灯,然后拉开被子就躺下去了,如往常的每一个夜晚般。 她的头发不算短,平铺在两侧,离他的枕头很近,丝丝发香萦绕在鼻间。周怀景侧身,一手垫在脑下,眼神清亮的望着枕边人。因为他很强调睡眠质量,所以整个房间拉上窗帘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可是这样的光线条件下,他觉得自己还是能瞧见她修长莹白的脖子。 “睡不着?”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周怀景自是能感知到旁边人装睡。 丁苒翻身背对着他,轻轻唔了一声。 “认床?” “刚吃完饭就睡觉,有点睡不着。”丁苒本想说认床,话都到了嘴边,却恰好胃胀了一下。 “那聊会天再睡罢。” 丁苒能清晰的感觉到周怀景温热的气息在她背后,一种紧紧的压迫感煎熬着她,哪还想聊天。她扯了扯被子,含糊不清说道:“食不言,寝不语。酝酿酝酿就睡着了。”她以为说完这句话,两人就此作罢,要开始睡觉了,耳边却传来摸索的声音。 灯亮了。 “丁苒,你看看你那边被子是不是都快要耷拉到地下了。”周怀景仰躺在床上,大半身子都露在被子外,脸上看不出真实情绪,只有笑意浅显可见。 丁苒手肘支撑着身子,瞄了眼被子,果然自己不单单裹得紧紧的,还拽的垂到了床边。她抓住被面,重新平铺回床上,保证两人被子分得平均后又躺下,没吭声。 “感觉冷?”现在连被子上也染上了她的香气。 “没,我睡觉就喜欢抢被子。”丁苒想想以后,还是决定告诉他,而且还提议道:“你如果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分被睡。” “睡觉。” 主卧的灯又灭了。 周怀景翻了个身,两人变为背对而眠,然两个人却都睁着眼,半无混沌之意。 第21章 神曲消食 丁苒睡到半夜,觉得全身都在冒冷汗。蓦然睁开眼,原来是胃胀得更厉害了,不是痛,就是胀气,揉了一会肚脐旁的天枢穴也没好转。 根据自己这个症状,丁苒判断大概就是又消化不良了。自己一直就是气滞,脾胃不得运化的体质。今天一天折腾得地方实在太多,三餐时间都不准,身体吃不消了。不过,幸好自己习惯性还备着一些常用药。 丁苒慢慢爬起来,双脚在地上踢踢碰碰了好几下,才找到拖鞋。走了没几步,身后即传来低哑的声音,“去哪?” “我出去找点东西。”丁苒觉得不是什么大病,自己又是医生,没打算惊扰他。 “大半夜还找什么。行李明天再好好整理罢。”周怀景的语气不算好,大概是被吵醒后有起床气。 丁苒抱臂立在床尾,略带无奈的开口:“我找药,我有点不舒服。” 床头灯立马亮了,周怀景几大步就走到了她面前。他伸手用手背在她额头试了试,额头有些许潮湿,但体温正常。转念想她自己应该明白哪儿不舒服,周怀景掀眸严肃看着她。 丁苒强牵嘴角笑了笑,“我惯常胃不好,消化不良了,吃点药就好了。” “药在哪?” “你先睡,我得自己去客厅那一箱行李里找找。”丁苒收拾东西时,把常用物品都另收在一个塑料箱里,所以那个箱子里十分杂,可能什么东西都顺手放了。 “药名是什么?你回床上躺着去。”周怀景说得不容反驳,语气十分坚硬。 “越鞠保和丸。”丁苒转身回到床上,看到周怀景还没走,闷着声音又说道:“还要一杯水。” 没过多久,周怀景就又拿着药,端着一杯水回来了。先把水递给她,然后他拿着一盒药看了看,询问道:“你一般一次吃几袋?” “一袋”,丁苒握着玻璃杯,抿了一口,水温刚刚好。 周怀景拿出一袋,撕开包装袋才递给她。一袋药里装着很多小药丸,丁苒全倒在手里,然后仰头一股脑全塞进了嘴里,涩而苦的味道瞬刻蔓延整个舌尖,喝了一大口水也没有压下去。 “要不要吃点糖?”周怀景紧锁眉头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到她吞咽动作做了好几下,柔声问道。 丁苒听到这一句,抬头看向站在床沿的周怀景,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再说这是中成药,都是用蜂蜜调和了的,没那么苦。” 丁苒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两点。她明天还可以休息一天,所以就算现在不睡也不要紧,可是周怀景这个大忙人不行。 “你睡吧,我吃完药就好了。”她拍了拍身侧的床铺。 周怀景应了一声,也终于上~床重新躺下了。就在丁苒觉得缓过来,开始数羊时,他又问道:“这样的情况经常出现?” 丁苒揪着被角,状似无所谓的说:“也没怎么经常,一个月两三回而已。吃了这么多年大食堂的人,胃不好是正常的。” “未必你们全宿舍都这样?”周怀景摆明是不相信她。 “我困了。”丁苒没想再讨论下去,没意义,而且也真困了。 屋子里渐渐静下来,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周怀景这回躺下睡的离她很近,而且面朝着她,一副监视她入睡的模样。丁苒偷偷自己往床沿移了几寸,渐渐进入梦乡。 次日,丁苒醒来,身侧已经空了。她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间,周怀景穿着一身家居服正在厨房里忙碌。 丁苒又悄无声息的返回房间,去洗了个澡。再出来时,周怀景已经坐在桌前看报纸,看到她出来,折起报纸放在一侧,指了指对面的空椅。 “胃舒服点没?” “好很多了。”丁苒扫视一遍桌上的早餐,小米粥和水煮蛋,都是很养胃的早餐。送了一勺小米粥入口中,绵软而不稀寡,十分好消化,想想这是周怀景做的,倒有点出乎意料。 “原来你会做饭嘛。” 周怀景瞥了眼正喝粥喝得满足的丁姑娘,轻飘飘说道:“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吃西餐吃多了,偶尔还得调剂一下自己的胃。” “所以你就是传说中出国同学中的‘大厨’?”丁苒的眼神里带了点崇拜。 “不是,我就会熬粥。”周怀景回答得十分干脆,掐灭了丁姑娘的那点心思。 丁苒撇了撇嘴,自己躲不过的家庭责任。不过会熬粥,偶尔早上也可以偷懒了,丁姑娘完全抛开病人的架势,连喝了两小碗粥。在想盛第三碗时被周怀景制止了,“你昨天晚上还消化不好,早上少吃点。待会吃完饭后半小时,再去吃一袋药。” 丁苒不情愿地唔了一声。 “你今天就在家收拾收拾。冰箱里的东西应该够你今天吃了。不过少吃点,多在屋子里走动走动。”周怀景又连说了一长段话,却隐约觉得还是不放心。 反之丁苒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说道:“周总快去上班,我是医生我知道的。” 周怀景轻哼一声,“医生折腾自己半夜起来找药吃。” 最后周怀景将近九点才去上班,走之前还监督丁苒在屋里晃悠了两圈,喝了一袋药。他去上班,丁苒也没闲着。她搬过来的行李都还成箱的堆在屋子里,一一整理出来是个大工程。 丁苒收拾到将近中午十二点,刚好把行李箱里的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柜,搁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开始铃声大作。她拿起看了一眼,电话来点显示“周怀景”。 丁苒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接通了电话,“喂”。 “还在收拾?”周怀景握着电话,走到办公室的窗边,从高楼往下望着车马川流。 “刚收拾完。”丁苒猜他打过来是监督中饭的,又加了一句,“马上就去吃饭。”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歇会儿,中饭应该二十分钟内就会送过来。” 丁苒蓦地心底莫名顺过一股舒畅感,不仅仅是因为所有东西收拾好了。她歪头望着还敞着门的衣柜,她和他的衣服各自摆在衣柜的两侧,她的衣服浅色居多,他却多是深色。周怀景听着没回应,声音提了一度,“又胃不舒服了?” “没有。周怀景,谢谢你。” 午饭在十五分钟后就送过来了,不过出乎丁苒的意料,是贺安宁亲自送过来的。 贺安宁依旧是一身妥帖的正装,脸上画着大地色的裸妆,对着开门的丁苒淡淡一笑,“总经理夫人好。” 丁苒伸手揉了揉头发,“贺助理好,快请进。” 贺安宁进屋打量了一圈,相较于上回过来,屋子里已经有人味了。沙发上的刺绣抱枕,茶几上的陶瓷玩偶,都在一点点地柔化公寓的冷硬感,并且自己进屋不再是穿一次性拖鞋了。 丁苒给她倒了一杯水。本来想倒一杯昨晚买的果汁,但拿出果汁后,她偷觑了眼贺安宁,只能看到她的侧面,职场丽人的妆容十分适合她,衬得五官精致立体,整个人坐在餐桌前从容且优雅,这样一看竟还有几分周怀景的感觉,大概是他的手下的人都是如此。所以丁苒想了想撤回果汁,给她倒了杯水,也许水更符合她的气质。 “麻烦贺助理了,喝杯水。” 贺安宁站起身接过水,却放在了一旁,“我不过奉命办事,谈不上麻烦。周总要我过来,也是因为担心您对这里不熟,恐怕外人来送不安全。您赶紧吃饭罢。” 把所有饭菜在餐桌上摆好,她就打算离开了,不过看了眼手表,又补充了一句,“周总另外要我提醒您,饭后不要立马午休,再吃一袋药。” 丁苒原本因为使唤贺安宁就有点不自在,现在听着她如此正式的传达这番话,脸上颇有点挂不住了。佯装淡定的应道:“好,贺助理再见。不过我也补充一句,下回见面就叫我丁苒。”说完眯着眼笑了笑。 伴随大门咔嚓一声锁上,丁苒拿起筷子开始用餐,送来的又是粥,d市著名的梁记粥铺的蔬菜粥。梁记粥铺是d市的老字号招牌,一直做到用文火去慢慢地熬每一锅粥,做到入口即化,吃完口有余香,所以基本从早到晚都是满客,到那去吃一顿饭,需要耗些功夫,而这大夏天过去更不是简单事。丁苒吃了完一口,发出一声喟叹,心里对贺助理也有点内疚,不过吃到第二口,那点内疚就魂飞湮灭了,周怀景到哪吃饭没惊动经理,他的助理也不会差。 丁苒心满意足的吃完送来的午餐,贺安宁却顶着烈日回到了db去给周怀景汇报工作。 贺安宁是和周怀景一同乘的电梯上楼,他刚好从楼下餐厅吃完中餐上来。因电梯里还有别人,她只恭敬的喊了一句“周总”,没言其它。周怀景一惯不喜他人在电梯里谈话,也只点头表示回应。 不过两人刚进周怀景办公室,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问道:“人脸色怎么样?” “很好,今天上午都在收拾屋子。”贺安宁看着周怀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又添了一句,“您交代的话也传达了。” 周怀景靠在椅背上,略颔首,“辛苦你了。” 贺安宁立在桌前,没转身离开办公室,又端详了遍周怀景的脸色,组织出了心里认为的最佳言辞,“周总客气了。另外还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沈小姐今天上午打电话过来了。” 周怀景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只是听得出来心情不佳。”贺安宁虽然跟在周怀景身边多年一直是以女强人的形象示人,但她也是一个女人,她有细腻的情感。 “没事了,你出去忙罢。”周怀景已经翻开文件,进入工作状态,仿佛刚刚听到的话事不关己。 身为助理最重要的事就是会揣度boss的心思,但是最大的禁忌也是揣度boss的心思,那就要求你学会个度,贺安宁能走到周怀景的特别助理这一步,无疑事能把握好这一点。她保持着和进门一样的表情,安静地退出了办公室。 丁苒的晚饭是周怀景打包带回去的。他回去的很早,五点多就到家了,此时她正趴在沙发上,用平板看第一天上班的注意事项。 第一条就是这一天上班上司交代的话要铭记在心,会影响你日后整个职业生涯。丁苒觉得挺有意思的,恰巧抬头看到周怀景进门,张嘴问道:“周总,我有个问题。” 周怀景少有看到她这么俏皮的时候,挑了挑眉,“你说。” “要是去你手下工作,第一件事是讨好你吗?” 周怀景没着急回答,在茶几上放下食盒,指使丁苒做做饭前运动,准备好碗筷,他径直走进了主卧。 毕竟饭菜都已经买回来了,丁苒爽快的去厨房拿了碗筷,然后坐在餐桌前,等周怀景换好衣服后过来吃饭。 周怀景再出来时,上身穿着一件浅灰色的t恤,配了一条浅色的休闲裤,简单干净,丁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低头。 两人默默地吃了一会饭,周怀景突然问道:“不想去医院工作了?” 丁苒顿住正在扒饭的筷子,摇头答道:“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周怀景轻咳一声,“没事。去工作第一件事不是讨好上司,做好本职工作是关键。而你是去医院这样的单位工作,当一个好医生最重要,怎么当你比我懂。” 原来是误会自己要去找他求工作了。丁苒笑了笑,“当年入学后背《大医精诚》就学了,不过去读研时上临床后,觉得书上跟现实差别还挺大。”她说这话时脸上的失落明显可见。 周怀景虽然不了解医学行业,但终究是在职场呆了这么多年,他放下筷子说道:“人从学校走到社会是一大步,但是不管你怎么跨,不要忘记初衷。” 丁苒觉得难得跟他在同一件事有了相同的见解,忙不迭点头,杏眼带笑的说:“成为名老中医一直是我的初衷。”她说这话时脸上像镀了一层光芒,生动而美好。 周怀景愣了下,眼神紧盯着她,“那祝你成为一名优秀的中医。不过酒量不行,胃也不好,就以汤为兴了。”说罢,他举起了汤碗。 丁苒还挺不乐意他这么埋汰自己的,不过想想他出发点是好的,也端起汤碗,两人象征性碰了碰。 周怀景像是很忙,又是丁苒洗完澡,已经上床睡觉,过了好大一会,他才从书房回到主卧。大约是经历了昨天的相安无事,今晚丁苒少了很多紧张,不过依然在他进来时装睡。 听着水声戛然而止,丁苒原本只揪着被角,改为开始轻轻抠弄。 周怀景是用凉水洗的澡,上床时带着一身冷气。像是又知道她在装睡,温和的说道:“早点休息,不要担心明天工作的事。” 丁苒嗯了一声,“好梦。” 彼此的气息渐渐平和,两颗白天躁动、闹腾的心都岑寂下来。是夜,梦该开始了。 第22章 青皮苦涩 丁苒本科学的中医学,研究生学的是中医妇科学。 因为学的专硕,她从研二开始就去医院上临床了,周一至周五呆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周末回学校做实验课题。又因为自己的导师已经不在医院科室上班,丁苒在医院又有一个带她的临床导师,不过终究不是她名下的研究生,管她管的比较松,像是尽尽义务罢了。于是,在签约留院时,丁苒完全没占到优势,没签到实习的科室。对此她还暗暗抱怨了一通社会关系的复杂,借着争一口气,转投了本市另一家更有名气的医院——和仁医院。 大概是上帝关了你一扇门,一定会给你开一扇窗。丁苒去和仁医院面试时,恰好面试官中有一位是同门师哥王浔,听到吴远娟教授几个字后,眼睛亮了亮。后来丁苒顺利拿到offer,知道背地里这位师哥肯定为自己说过一两句话的。 和仁医院,创办于民国,陪新中国走过了一路的腥风血雨,如今是全国百佳医院,在d市堪称首位。 丁苒早上七点就由周怀景“顺路”送到了和仁医院门口。她驻足在医院门口,仔细的观摩了一番医院的那些金色牌匾上的称号,谈不上心潮澎湃,反倒是心里沉甸甸的。要想受得住这一分赞赏,那必是得同时顶住十分的压力。 找人事科办完入职手续,丁苒直接上了住院部四楼——妇产科。每年网上都会流传一份新的一年全国各家医院每一个科室的排名,和仁医院的妇产科基本每年都会出现在全国前十名的排行榜上,是该医院的先进科室。 确定留不了d大附院当晚,丁苒从医院回来就登陆了和仁官网,查看招聘信息,没带一丝犹豫地投出了简历。接下来的面试都来的极顺,半个月后接到由妇产科打来的电话,确认何时上班。 当时电话是由妇产科护士长亲自打过来的,她从电话里没听到丁苒的激动,忍不住叹道:“小姑娘性子挺稳,这是我打的第三个电话,就属你最沉着。” 丁苒在电话这头无声的笑了笑,说道:“内心已经感应会得到的结果。” 护士长像没料到这个新招的医生会这么自信,反应过来,爽朗应道:“年轻人就该这样。等你六月份到科室上班。” 虽然电话里镇定,但丁苒撂了电话后,还是用手捂住了心口,要说一点不兴奋太假,当晚她就请林卓妮和钱聪吃了一顿大餐。 早上八点,适逢是医院住院部白夜班交接的时候。丁苒到达时,整个科室的病房随处可见护士在交代这一床病人的二十四小时监控可以撤了,那一床的病人今天留置针要换了。她走在病房外的长走廊上,最后停在了走廊的中央——护士站。开敞式的护士站后是一间大的医生办公室,透过明亮的窗户看到屋内穿在白大褂走动的医生,那几抹白很晃眼,却让人心之向往。 丁苒倏地握紧手上刚领到的白大褂,这一刻,她承认自己很想抖开穿上。 护士台前正坐着一个年轻的小护士,丁苒回神后,走过去问道:“打扰一下,我是今天新报道上班的医生,我是需要直接进去找科主任吗?” 年轻护士略带歉意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你稍等会。我给你叫我们护士长吧。”她话音刚落,就从护士值班室走出来一位护士帽上两条杠的护士。 “护士长,您过来一下,这有来新上班的。”小护士脆生生的叫道。 “张欢欢,我说多少遍了,你这音调得压压,医院需要安静。”护士长皱着眉头快步走过来。 小护士侧过脸对着丁苒吐了吐舌,继而起身去了护士配药室。 护士长是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此时对着丁苒倒脸上笑眯眯的,一张嘴就叫出来了她的名字:“来任职的丁苒?” “对,护士长好。”丁苒目光不经意飘过护士长胸前的铭牌:谌美。 护士长上下端详了丁苒一眼:“看来我们科室进来还来个气质小美人,看你简历上照片就说人模样好,难怪呐!” 丁苒本因为护士长的夸赞挺不好意思的,却被她最后的三个字弄得摸不清头绪,不过秉着少问,她也只是保持淡淡笑着。 谌美瞧见丁苒手上拿着的文件袋和刚领的白大褂,问道:“入职手续都办好了吧。科主任今天一天门诊,不过来住院部这边了,那你就进去跟大家熟悉一下,带你的医生都分好了。” 说着她就拉着丁苒的手走向了医生办公室,轻敲了两下门,一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屋内医生大部分都是女的,只零星散着三两个男医生。 “王医生,这位是你们组新任职的丁苒,丁医生,你先带着熟悉下科室。” 被点名的医生这方才抬头,一抬头,丁苒和他都唇角一勾,也算熟人了吧。 “好,辛苦护士长了。”男医生的办公桌恰好离门最远,他迈着大步走过来,“你好,王浔,面试时见过了。” “丁苒,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护士长估摸两人既然早有一面之缘了,就不用自己再多说什么,“我去找个人进来帮你收拾张桌子出来,你们俩先聊。”说完,她又瞟了王浔一眼,眼里满是打趣的情绪。 这方丁苒才细细打量了下对面的男人,不知是否因为屋内男性稀少,衬得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格外玉树临风,且面容堪堪称得上眉舒目朗这四个字,这样的人在妇产科这样的女性占大数的科室可以媲美“国宝”了。 “你过来坐。”王浔招呼丁苒坐在他对面,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医院只有这个了,想你也不会介意。” 丁苒笑着摇了摇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润了润燥。 “我给你介绍下我们组。目前我们都是由关常雅教授带着,关教授是研究中西医结合方面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说到这都接触的西医。”听到丁苒唔了一声,王浔又接着说道:“由于今年关教授带的两位年轻医生被公派出国进修去了,因而她目前手下只有我们两位,那可能需要我们管的床就很多了,你能吃的消吗?” 丁苒收紧手上的杯子,平和而坚定的应了三个字,“没问题。” 王浔不得不另眼望着面前这个看似柔弱,却韧劲十足的师妹,“那就好。我也没什么嘱咐你的了,你有什么不懂再来问我。我暂时还没开始坐门诊,上班的话都会跟你一样,呆在住院部这边。” 丁苒瞥见他胸口的铭牌上已经是主治医师了,不同于自己的住院医师,不过在这人才济济的医院,门诊多的是专家、教授,他们都还道行浅的很。 许是看出丁苒一直紧绷着,王浔拿起手边的笔点了点桌子,“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毕竟还有师哥在,棘手的事暂时都轮不上你的。” 丁苒耸了耸肩,“医院气氛使然罢了。” “习惯就好。吴远娟教授最近还收研究生呢?”王浔一手把玩着签字笔,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嗯,硕士、博士都带,不过不去医院坐门诊了。” “这老太太...”王浔撇嘴笑了笑。 两人聊着,护士长谌美已经安排人给她搬来一张桌子,与王浔的桌子相对放着。丁苒整理好桌子后,抬头才发现王浔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去了,而这时又刚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盆仙人掌。 “护士站顺来的,你摆电脑旁吧。”他说得极其随意,然丁苒却已经看到有护士在望他拿着仙人掌进来干嘛了。 “谢谢师哥,我回头再买一盆就好,你还给人小护士吧。”丁苒偏头示意王浔往窗外瞧瞧。 王浔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并对着小护士眨了眨眼,“都拿过来,就搁这。”说完,直接放在了她桌上。 医生办公室极大,摆放着十几张办公桌,大多数都是跟她相同的职位,住院医师。丁苒不是热衷于交际的人,由王浔领着跟大家集体打了个招呼,就没再多说话。而且她桌上还堆着一摞王浔刚给的病历,得尽快熟悉。 套上白大褂,丁苒开始埋头翻阅病历,王浔坐在她对面,时不时有病人家属过来找他。 桌上摆着一个医院内部的日历,丁苒用手上的笔在六月十三号这一天画了一个圈。这一天算是正式开启了她的职业生涯。 丁苒看病历中途,王浔接了个电话。她隐约听着应该是关常雅打来的,其中还提到了她。 王浔撂了电话,手指轻叩桌面,“加速粗粗看一遍,关教授十点半过来查房,我们得跟着去。” 丁苒本以为今天上午的任务就是这个,看得速度不快,在细细研究。这一听才着急起来,十点半已经快了,手上顾着翻页,连头都没抬,应道:“好。” *** 十点半,关常雅教授准时出现在大办公室。 “王浔,你给我寻来的助手就是这位?”关教授四十岁多点,带着金丝眼镜,透过镜片能看出眼底的岁月沉淀。 “您瞧瞧可还合适?”王浔站起来笑着说道。 “你小子,真会选。就选了个最美的来了吧!”关教授坐在王浔的座位上,伸手敲了他脑袋一下。然后细细打量了丁苒一眼,“介绍介绍自己。” “丁苒,请您多关照。”丁苒觉得现在还像面试时一样详细介绍自己,横生出一股卖弄风。简简单单一句最合适了,毕竟能力什么的日久见真相。 关常雅点了点头,“好。该交代的王浔都跟你说了,我就加两句。首先当医生吃苦、受委屈是必然的,所以凡事乐观向上;其次现在就算是正式进入社会,进入职场,懂得责任两个字,你所有做的事第一责任人都是你,不再是你的导师或者谁。” 丁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自己耐受力应该不会差。 “那就查房去罢。” 关常雅行动得相当利索,似一道风刷一下就站起来了,王浔紧跟着后面,给丁苒递了一个文件夹,“所有医嘱都先记在这。” 查房对丁苒来说一点不陌生,从本科实习就一直在做,所以如今做来也十分顺手。这个时候多半都是主治医生问问病人此时的情况,如有需要临时告诉管床医生修改治疗方案,所以属于她的任务就一个劲的记。 关常雅是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行医经验也丰富,病人说说最近的症状,她立马就开始对身后两人下达任务。丁苒慌忙中觑了眼王浔,他一边观察病人,一边还在纸上记着,十分熟练,脸上一丝不苟,完全不是之前欺负小护士的模样。丁苒不由得暗自佩服,又赶忙低下头记下关常雅才说的哪个病人开需要检查单。 关常雅管的病人住在16到30病房,共近四十多个病人,每个人粗略问一下都要将近两三分钟,所以三人查完一遍房已经是接近午休时。 丁苒和王浔并排走着回办公室,刚一直低头记医嘱,不免觉得颈椎酸疼,她伸手揉了揉。 “知道任务有多艰苦了。”王浔倒是一副十分轻松的样子。 “任务有多艰巨,人民就有多坚强。”丁苒反之觉得还挺充实。读研上临床,她虽然也想努力,可导师不分任务,就晾着你,或者分些非专业的杂活给你,那种感觉的才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浔没想到丁苒还会张嘴来个段子,十分捧场的笑了,“师妹,看来读研折磨得够惨,挺有人生感悟。” 两人恰好走到护士站,王浔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叫住洗完手正打算进办公室的丁苒,“第一天上班,一起吃饭吧。” 丁苒还没来得及回应,早上的小护士抢了话头,“王医生,这听者有份啊。” “我说欢欢,这大夏天的你不减肥?”王浔站在洗手池前洗手,却一点不耽误和小护士聊天。 “王医生你...算了,你狠。我不吃了。”张欢欢拉扯了两下身上的护士服,又瞧了眼护士站摆着的身高体重测量仪,满脸哀怨的去找抽屉里的干粮。 丁苒本就打算邀请他带自己去食堂的,这下就直接应下来了。 第23章 防风祛风 和仁医院的食堂分为两层,一楼是病人及家属用餐区,二楼是职工餐厅。不过因为餐厅都是同一家老板承包的,职工的餐食和病人没什么区别,都是有营养的清淡型。 王浔本打算要丁苒坐着,他去买饭过来,却转念一想得让她熟悉食堂,就领着她一起去了窗口。时间不充裕,两人没吃炒菜,就是打的一份份的套餐。食堂的物价不贵,丁苒要了两素一荤,才六块钱,另还免费赠了一碗清汤。 因为食堂实行饭卡制,丁苒虽然发了卡,但没来得及充钱,所以这顿饭是王浔请的。丁苒本想给他现金,但几块钱拉扯给他实在太丢人了。想了想,作罢。就当欠了个人情,以后多的是机会还。 食堂建在住院部的几栋楼中间,环境清幽,周围都是高大挺拔的梧桐树,因而随处的树荫为这炎炎夏日添了几分凉爽。两人吃完饭后,以散步般的速度往回走,全当消食。 快到妇产科在的那栋楼,丁苒揣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瞄了一眼,没急着接,反是一滞,然后朝王浔说了声抱歉。在王浔点了点头,率先走进大楼后,她才滑动屏幕接了电话。 “喂”刚说完,那边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怎么接这么慢,第一天上班这么忙?” 丁苒寻了个树荫下的石凳坐下,慢悠悠的回道:“和同事吃饭去了。” 电话那头的周怀景嗯了一声,“晚上几点下班?” 从嘉湖苑出发到和仁医院和db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早上由他送过来毕竟还一个人不认识,不用避嫌,但晚上他还过来接,想想既麻烦他,而且对自己来说也太过招摇。丁苒立马说道:“你下班就先回家,不用来接我。”语气当中更是不自觉的带了丝急迫。 周怀景眼睛从花花绿绿的电脑屏幕前移开,抿着嘴觑了一眼桌上的日历,淡淡说道:“我晚上有应酬,回去不会比你早,你晚饭做自己的就行。” 原来是说有应酬。丁苒心底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是感叹自己可以解放一晚,还是隐隐的一缕失落。 两人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聊的,电话里莫名静下来,周怀景那边时不时传来几下鼠标点击的声音。 丁苒轻咳一声,“没事的话,我就上去了。” “上去罢。晚上到家发个微信给我。”周怀景的声音里竟还带着无可奈何,丁苒懒得多猜这人的心思,起身回到了科室。 下午,丁苒的任务依旧是熟悉手上的病历。另因为关常雅来查过房,又有好几个病人被准许出院,王浔就也把给病人办出院的任务交给了她。 其实给病人办出院,明面上算是个好活,病人的住院费用账单都是由护士长负责的,她不过是开个证明,签个字,交代下病人出院后的注意事项,最后还落个感谢。然你要是个不愿跟人啰嗦的个人,它就是个累活。 王浔坐在丁苒对面,看她耐性十足的应对病人家属,打趣道:“能者多劳,你做的这么好,关教授大概这一块以后都会交给你。” “这其实以前是师哥的事吧。”丁苒微掀唇角揭露出真相。 “师妹聪明,你的到来就用来解脱我的。要不师哥把你晚饭也给包了?”王浔倒是直接明了。 丁苒看了眼表,下午五点,医院上白班的人已经到下班的时候了。 想想毕竟是医院前辈,以后断然是离不开他的照拂,最重要的是自己还欠他一顿饭,丁苒淡笑回道:“第一天上班师哥帮了我这么多,我请你吧。” 王浔不置可否,只是脱下白大褂,随丁苒走出了办公室。两人一同走出来,又正好对上护士交接晚班的时候,护士站围着好几个小护士,看到王浔都娇俏的打招呼,更有因为不认识丁苒的,低着头窃窃私语。 丁苒实在不喜这种感觉,大大方方给大家打了招呼。毕竟以后医生的工作少不了护士的配合,甚至是护士比医生接触病人的机会更多,医生必须得处好与护士的关系。 王浔站在这一群人当中颇有绿叶当中一点红的感觉,他待人也随和,像此时丁苒打完招呼有点冷场,他立马接下话头,“丁医生跟我是同门出来的,刚来有医院规则不懂,就麻烦你们多配合了。” “王医生都说了,我们肯定跟配合你一样配合好丁医生啊。” “就你最会说。我们下班了。”王浔一副习惯她们如此闹腾的姿态。 夏天的下午五点,还很早,太阳都没下山。两人在电梯里简单交换意见,把吃饭地点定在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主营江浙菜。 丁苒极少吃江浙菜,觉得酸甜配米粉根本咽不下去。不过今天王浔提议时,她三秒后就给出了答案,这湿热天气,去吃点酸甜菜,全当开胃。 两人点了四个菜,其中少不了一道杭州名菜——西湖醋鱼,再加上奶油白菜、镜箱豆腐和老鸭汤。菜上齐后,王浔本想用公筷给丁苒布菜,丁苒早一步制止了他,“就我们俩简单吃顿饭,就都随意点,师哥不用这么绅士照顾我。” 王浔拿筷子的手一顿,朗声笑了,“好不容易想装回绅士,师妹不给机会。那就师妹先动筷。”说罢,把筷子递给了丁苒。 因两人不单单是同学校同学院毕业的,连导师也是同一个,就有了很多共同话题,吃饭间聊得越来越欢快。王浔得知丁苒比他低三届,恰好是他刚毕业,她去读研,甚是惋惜,连连叹息。 丁苒倒是无所谓的态度,要两人遇着,估计也就是每天院里流传着他的花边史,自己多听几个八卦罢了。 一顿饭结束,上演了一番师哥师妹的抢单战,不过终究师妹弱了点,师哥占着上风,买了单。丁苒心里沉了一分,又是一份人情账。 两人刚出餐厅,王浔体贴的问道:“你住哪?我送你。” “我就住医院附近,两站公交车,不用麻烦师哥了。”丁苒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嘉湖苑是周怀景的地儿,她第一天上班就被人专车送回家,被他熟络的人看到,凭白惹出闲话。 “这个点正是下班的时候,你挤公交人太多了。”王浔看着丁苒客套,面色暗了一些。 “我正好今天熟悉一下公交,毕竟以后也要坐的。” 王浔没想到丁苒这件事上这么坚持,愣了一下,经过一天的相处,他以为她不应该这么生疏了,更何况送女士安全到家理所应当。简单道别后,他转身往医院方向走去,因私房菜馆离医院不远,他把车停在医院并没有开出来。 丁苒明显的看出了王浔的不快,不过抿了抿嘴,也往马路对面走去。不单单是因为跟王浔师哥刚认识不熟,所以不想麻烦他,更重要是自己那一层已婚身份。因为周怀景身份的特殊,她不想也不会去医院大肆宣广自己的已婚身份,可是有些分寸她一定会去把握住。 丁苒到嘉湖苑时,果然屋内一个人没有。她在沙发上休息了会,拿出手机给周怀景发了条微信:已到家。 等了五分钟,没回。 丁苒把手机搁在茶几上,起身去主卧洗了个澡。又吹了头发,再回到客厅时已经是一小时后。她刚出来,屏幕恰好亮了。 丁苒突然很想知道跟周怀景的第一次微信交流他回发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茶几前。屏幕已经灭了,指纹解锁时,不知是因为手上刚沾完水泡变形了,还是心底的那点小小的期待导致手抖,试了三次才成功验证成功。 周怀景:嗯。 丁苒点开底下的表情包,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心里却一点也不可爱,就知道这人聊天打字肯定会简练到极致。 周怀景又回了一个“?” 丁苒气结,发了一行字过去:“喝酒前多吃点菜垫垫胃,尽量少喝酒。” 他依旧是回了一个字:好。 丁苒觉得再聊下去实在太困难了,退出了微信。 由于第一天上班,又好久没有成天的坐在一个地方苦读,丁苒回主卧靠在床上用平板刷了一会新闻,就困得不行。今天知道周怀景不在,她倒是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了,还在床上伸展了几个瑜伽动作,浑身舒畅后,满足的躺下睡着了。 周怀景回来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他一边拉扯领带一边走进主卧。卧室窗帘没拉,他借着皎洁的月光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似乎因为没有他,她睡得格外的香,整个人手脚都放开了,成大字型,一条腿还露在了被子外。 他把解下来的领带搭在卧室里的沙发上,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给她扯了扯被子,保证整个人都盖着了,这才转身进了浴室。他再次出来时,发现刚刚的所作根本是无用功,某姑娘半边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周怀景走去窗边拉了窗帘,才上~床。整床的被子丁苒盖了一半,压着一半,他慢慢的扯出来,裹在丁苒身上。只过两秒,某姑娘手脚就又开始动了,周怀景叹了口气,长臂一伸,把整个人揽进怀里。 丁苒陡然惊醒,没敢动。起初以为是坏人进室,不过一瞬,她就嗅到他身上清冽幽远的味道,深夜的心悸动不安,他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第24章 伸筋草伸筋 周怀景什么都没做,见怀里的人安分了,他把怀抱松了松,虚搂着丁苒。保持这个姿势五分钟,丁苒翻了个身,变成她背对着周怀景的胸膛而眠。 丁苒因从睡梦中惊醒,已经不困了,睁眼听着背后的动静。周怀景的呼吸渐渐平稳,节律均匀,只是手臂依旧还搭在她身上。 他大概睡了。丁苒带着这样的猜测转过身来,继而对上了周怀景暗夜里的双眸,似乎因这黢黑的深夜,凸显出他眸中一点熠熠发光。不过丁苒也感谢这样的黑夜,因为她脸红了。气血一下子涌上脸颊,脸上热的发烧,想掀被子的冲动在体内咆哮。 “醒了?”他一开口带出嗓子里的沙哑,磁性里藏着隐忍。 丁苒唔了一声,身子还是轻轻动了一下,他搭在她身上的手臂还未离开。 “应酬到这么晚不累?”丁苒眼眸下垂,眼神对上他宽厚的胸膛。 周怀景手臂终于移开了,他把那只手枕在头下,然后仰躺着,轻声说道:“是累了,睡罢。”说完,合上了眼睑。 “改天你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做推拿。”丁苒望着周怀景略显疲惫的睡颜,情不自禁从嘴里溜出了这句话。 周怀景复睁开眼,歪头盯着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像做大~保健那种?” 丁苒猛地掀眸瞪了他一眼,“算了,睡了。”然后,她又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周怀景叹了一口气,轻飘飘的说道:“到底是不经逗。”没等来丁苒的回复,过了一会,他又说道:“今天酒杯都端了,想到你说少喝酒,我又放下了,这样做还挺符合做中医的家属吧?” 丁苒闷声闷气的答道:“还行。” “那推拿还给做吗?” “待考虑。” 这回谁也没再说话,周怀景也确实累,慢慢舒缓神经,进入了睡眠状态。丁苒却慢慢把他刚说的那句话纳入了心底。 原本劝他少喝酒,真真就是个客套,随手打了发过去,没想到他重视了,且执行了。丁苒心底因他那句话漾起小小的涟漪的,现在睡在她枕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起初,她以为他远在天边,身份高,且一副表面礼貌疏离,暗地里强势掠夺的姿态,却偏偏他这样的一个人,能注意到那些触动她内心的小细节,在她心里兴风作浪。 答应结婚,两个人开始这样的一场婚姻,他是怎么想的。诸如此类的问题,在这一夜深深地困扰着丁苒。 所以第二天清晨,丁苒起床后在镜子里如愿看到了眼底的青色,甚至是眼珠上还有淡淡的红血丝。 经过和周怀景同居的三天,丁苒知道他有早跑的习惯,早上六点就会起,因而丁苒是在他回来前的十五分钟起床的。 她梳洗一番出来,恰好周怀景进屋,手上果然不出意料拎着一袋早餐。 “早啊。”丁苒瞧见早餐,一天的好心情都被唤醒了,打招呼的声音能听出明显的愉悦。 周怀景点了点头,又微微无奈般勾唇,某姑娘的视线压根没落在他身上,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上的东西。 “我去洗澡,你准备早餐。”周怀景走近把早餐递给丁苒,语气说得十分熟稔,仿佛两人多年来的早上都是这样。 丁苒接早餐的手一滞,这人难道是在反讽她,要准备什么? 摆盘。 因为已经熟悉这边,丁苒在拿餐具时竟还选择了一下,哪个更好看。等她忙完一切,周怀景也换好正装出来了。 丁苒瞥了一眼他,发现从四月到六月,周怀景都是同样的打扮,似乎在他那样人的生活里,季节对他们的衣着没有任何影响。而丁苒,虽然在医院工作也有外貌要求,比如不能披头散发,但服装上,套上白大褂谁看得见你穿什么。 丁苒无意识的撇了撇嘴,浪费资源。 周怀景注意到她的表情,微晒,两人越往深处相处,丁苒给他的留下的性格似乎是越有趣了,越像一个女中医了。 “昨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周怀景落座一边吃早餐一边问道。 丁苒拿勺子拌碗里的粥,平淡地答道:“还行,无惊无喜。”医院的事太具职业性,她没想跟他细说。 听她如此一答,周怀景简单应了一个“嗯”字。餐桌即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陶瓷偶尔碰触到发出的声音,而且也很低微。两人吃饭都很秀气,吧唧嘴和咕噜声都听不到。 一顿早餐结束的很快,正在丁苒打算收拾餐盘好准备进厨房时,周怀景叫住了她,“丁苒,你们医院值班安排你待会发给我一份。” 丁苒听后一愣,双手端着盘子,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周怀景抬眸觑到她的眉峰已有集聚的趋势,温和地说道:“作为职工家属,我总得知道你什么时候回不了家吧?” 原来如此。 丁苒唔了一声,立即闪身进了厨房。原以为他是又要去打听她在医院的情况。 ** 丁苒昨晚就已经查好怎么从嘉湖苑坐公交到医院,所以早上到达医院时还挺顺利,到科室时,办公室也还有一半的人没到。 不过,王浔已经到了,正忙着整理病历。 丁苒本还因为昨天的事略不自在,没想到他率先给她道了一声早,且说道:“你桌上我放了一份下个星期的值班表,这个星期就剩两天,你都上白班。” 丁苒拿起值班表仔细看了一遍,估计是担心她是新人,下个星期也只安排了一个夜班,在星期五晚上,和王浔一起。 王浔看她一直盯着值班表没出声,继而又说道:“安排的值班表不满意?” 丁苒反应过来,仓促的一笑,“没有,一个星期只有一个夜班都不满意,以后过不下去了。” “我还得谢谢你,跟着你沾光也只安排了一个夜班。”王浔和煦一笑。 今天上午王浔跟着关常雅上了一台大型手术了,没在住院部。可是就苦了丁苒,关常雅主治的所有住院病人的管床任务都落在了她身上。因为是在妇产科,病人全是女性,甚至是孕妇,都是家里的娇贵,稍有不舒服,家属就会按铃,亦或是直接闯到值班室找她。 刚开始有病人见不是熟络的医生过来,多少有些不情愿,一边眼都不敢眨注意着她的行为,一边又对着她问东问西。丁苒也料想会遇到这样的场景,所以只敢专注着不敢出一丝差错。 一整个上午,她的精神状态都处于高度紧绷,以致于王浔从手术室回来,站在她背后叫了一声,她唰的一下就椅子上站起来了,开始大步往办公室门外走。 “果然。没病人找你,你坐下。”王浔笑着走进来,看着丁苒又点了点头,“听护士长说上午表现的挺好。” 丁苒揉着脖子坐回椅子上,心却还是平静不下来,眼神落在凌乱的桌面上,似叹气的说道:“所以我现在干的活曾经是三个人干的?” 王浔同样坐在她对面揉了揉脖子,又揉捏手上的保健穴,姿态也是疲惫的,却还是扬声应她:“差不多。妇产科一直就是医院最让人手忙脚乱的科室,我当初原想给我们再招一个人,可惜没招到。” “可是我看当初来面试的人挺多的。”丁苒回忆起当初面试时,优秀的竞争者不占少数。 “可是都不是你啊。”王浔嘴角的的笑意未退。 “都不如我好使唤。”丁苒语气里满是自嘲,看来对面的师哥果然是妇产科一宝,这功力还不把小护士女医生们迷得团团转。 王浔没想到丁苒并不着他道,正颜说道:“我们组任务重,且关教授要求严格,招你进来我们组自是经过综合考虑的。一起下去吃饭?” 丁苒本也是辛苦之余的随口一探,王浔官方的应付了这个话题,现在也就自然的应下了他的下一个话题,“不了,我跟护士长她们一起订餐了。” 王浔挑了挑眉,没想到她混熟的这么快,“原说带你去尝尝食堂其它好吃的,没想到你都知道订餐了。那行,我自个下去了。”说完,他就又出去了。 丁苒透过办公室的大窗户,看向外面,王浔没走两步就被护士站的小护士叫去了,今天不是张欢欢值白班,又换了一个年轻漂亮的。王浔不知讲了什么笑话,小护士竟伸手作势要拧他。 收回视线,丁苒无声笑了,昨天那点事她压根没必要有一点不舒服,估计就是王医生的惯常对女性的行为,不过昨天她拒绝了他。 订的午饭也没一会就送来了,因为是和病号餐一起订的,寡淡无味足以概括。肉倒是还有几块,就是没放调料,丁苒觉得都不如她那天做的青椒肉丝。这么一想,她又开始琢磨今天晚上要做什么吃的应付某人。 正想着,某人的电话就来了,丁苒又扒拉了口饭才接电话。 “吃完中饭了吗?” “正吃着。” 那边笑了一声,“吃的什么?” 丁苒不知是否因为对着病人耗了太多耐心,对着他竟然没什么好性子,没好气的回道:“病号饭。” 周怀景自是听出她的敷衍,不过还是兴致很高的说:“这么快就和病人混成一家了。” 丁苒一边听电话,一边收拾了餐盒,某人却还是没讲打电话的用意,“打电话有事?” “值班表还没发给我。” 丁苒这才想起来有这档子事,不过还是嘀咕道:“晚上回去给你不是一样。” “那就当我现在就想看。”周怀景不依不饶求着。 “挂电话给你发。”丁苒直接挂了电话,同是上班,她午休可累的不行,一点不想跟某人瞎扯下去。 丁苒还是拍了这两个星期的值班表用微信发过去了。 下午问了护士长谌美,丁苒才知道,每个星期三是妇产科的手术日,如果不是紧急手术,大部分都会安排在这一天。果然,下午王浔又去了手术室,她又一个人忙活,不过所幸是没出什么大事,都是病人临时有点病痛,加加药。 挨到下班,迎来晚上的值班医生,交接好班,丁苒长舒一口气。 第25章 大枣养血 因为中午丁苒挂了那一通电话,直到她到家,周怀景都没有再打电话来。 冰箱里两人前几天买的菜还剩下一点,丁苒就着这些菜,在网上搜菜谱,最后对着平板,做出了两菜一汤。 百合虾仁,手撕包菜再加上一份玉米排骨汤。尝了尝味道,百合虾仁太淡,手撕包菜太酸,玉米排骨汤没炖出鲜味,丁苒却不乐意再重新折腾,医院的一天实在是累的够呛。要是某人嫌弃,就让他叫外卖。 她把菜都摆上桌,玄关处也传来声响。 周怀景闻着飘到门口的香味,心里还挺愉悦,他原以为两人的这一顿饭又得是外卖了。 不过当饭菜尝到嘴里时,他却说不出什么赞美话了。幸好丁姑娘整顿饭都没询问他的用餐感受。 周怀景瞧着这番情景,心底倒有点过不去了,“丁苒,如果你上班实在很忙的话,我们就请个保姆罢。” 丁苒撇了撇嘴,当初要我做饭的是你,现在不要我做的还是你。 “我还行,我慢慢学着做就行了。” 周怀景应了一声,又说道:“那就分工合作,你做饭,我洗碗。” 饭后,丁苒也没客气,真就让周怀景刷了碗。他刷完碗,就去了书房。丁苒去上班后才发现自己学的知识少的可怜,学医简直就是个终身学习的职业,也找出了一本专业书,就窝在沙发上仔细 整个屋子里一派和谐安宁的氛围。 这样的氛围没多久终止在了丁苒手里,翻书看到女子二七天葵至,她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是这个月的月经要来了。她一贯的月经推迟两天,翻了翻手机的记录就是今天。 想到这个丁苒倒坐立不安了,虽然跟周怀景同床共枕有两三日了,可是这样的特殊日子,她怎么好意思。平时夏天来了,她都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总觉得身上有股味。 又翻了几页书,玩了会手机,去洗澡,丁苒不出意料地盼来了“亲戚”。收拾好一切,她躺在床上想了一会,一股脑爬起身,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屋后,周怀景目光没从电脑上离开,十指也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着。大概是余光瞟到她进来了,趁喝咖啡的时候扫了一眼,“有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休息?”大概跟别人有事要说的时候都要先扯点其他的事。 周怀景却是没料到丁苒会问这个事,又掀眸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狐疑。 丁苒却被他这一眼看得恼怒,决定豁出去了,朗声说道:“今晚你要是睡得迟,我就去客房睡一晚吧。我今天累的慌,不想被吵醒。” “你以后上班都会这么累,我们都分房睡?”周怀景转而抛出了一个反问句,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 他这么一问,丁苒反是真不好回答了,说不是,那现在不是在打脸,说是,肯定会凭白惹了他的不悦。 丁苒没作声,周怀景又继续说:“怎么了?”语气较刚刚缓和了不少。 “我今天不太方便。” 周怀景勾了勾唇,“我不碰你就行,用不着分房睡。” 丁苒怅然,她其实没想到那个层面去。 “我晚上不太好睡,来这个可能会弄脏床单。” 周怀景又扬了扬唇角,到底还是像小姑娘似的,“丁苒,我们已经结婚了,是夫妻,这样的事很正常。回房去睡罢。” 重新回到主卧,丁苒心头涌上来一股不知道怎么描述的感觉。 高兴,不是。沮丧,不是。 这种感觉能清楚地代表她婚后的感受。和周怀景的婚后相处,她算不上小心翼翼,却是他一路控着她。而他的管和丁致和的管不同,他是让你挑不出点去反抗,甚至是她觉得都对,很有理。 丁苒带着新婚后三天的感受,沉沉睡去。书房里的周怀景却在她出去后,拉开抽屉找出了一根烟。点燃,不多时满屋就烟雾缭绕了,他却不急着吸。 一屋的烟草味渐渐盖过了她刚刚留下的余香,他的心缓缓地落回原处。掐了烟,目光才从门边重新回到电脑上。 如今正忙于远康集团的评估阶段,周怀景虽然在康鸣生面前应得把握十足,但这背后付出的辛苦少不得,何况他主执行。一直忙碌到临近十一点,他才回到主卧。 今天丁姑娘倒睡得十分安分,他洗了澡重返卧室,她姿势没动一点,怀里抱着抱枕侧躺着。周怀景倾身靠近观察了一下,确定她睡得安稳,面容带着熟睡后的恬静,给她拢了拢被子,这才绕到另一边,掀开被子上床。 这一夜丁苒其实睡得并不好,她一直高度紧张,甚至梦里都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乱动。好在她一夜确实没动,醒来,她还是睡前的姿势。仔细检查了床单被子,没有沾上一点脏东西,庆幸了一番。而想想这样的担惊受怕要持续一周,丁苒整理被子时手上猛用力,引得簌簌作响。 “被子惹你了?” 背后突兀地传来一声,丁苒才拿到手里的抱枕一下子就滑到了地上。周怀景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抱枕,重重拍了几下,没放回床上,搁在了床尾的沙发上。 “没,就是抖抖理得清,散散水汽。”丁苒看到周怀景一身运动服,就知道他应该是进来洗澡的,没再多逗留,转身就离开了主卧。 到了餐厅,依旧是桌上有他带回来的早餐,不过今天多了一份红枣粥。 丁苒一直认为女性不管再怎么学历高,事业成功,或者性格迥异,但有一点较于男性,大家都是一样的——感性多于理性。 就像是周怀景带回来的这一份红枣粥,他可能觉得是随手一买,但她却觉得这份红枣粥可以温暖她,在这样的一个早晨。 两人如往常般结束了一顿早餐。周怀景在丁苒准备起身去清洗餐具时叫住了她,“别洗了,这两天我会安排阿姨过来帮忙的。”顿了顿又说道,“值班表我收到了,我们下周日需要去给老爷子过个寿,那天你正好歇着。” 丁苒点了点头,老爷子那边听说有一大家子人,去了估计是场硬仗。 说完这个周怀景却没急着上班,坐在餐桌前没动,也没说话。 丁苒陪着坐了半分钟,淡淡说了一句“我上班了。”顿了一下,又说道:“谢谢。” “谢什么?” 丁苒盯着周怀景看,他脸上平和淡然,是一副正经询问的态度。抿了抿嘴,终究没说出想说的,说了一句该去上班了。 ** 这天丁苒下班,家里果然已经飘着饭香了,她开门进去,阿姨站在门口迎她,“周太太好。” 丁苒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换了鞋子,才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 阿姨明显不是第一次过来,在厨房忙活的得心应手。等她换好衣服下来,饭菜已经上桌,迟她一步回来的周怀景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 大概是已经提前交代过,阿姨煲了一大锅鸡汤,鸡汤撇去了油花,上面飘着红枣和枸杞。一大锅汤周怀景没喝一口,丁苒喝了两大碗,还剩很多,做饭的阿姨熟知周怀景的饮食习惯,不食剩菜,准备倒掉。丁苒瞧见了,制止了,“别倒了,明天早上煮面条吃。” 她说着话时,周怀景正好在旁边,阿姨有点犹豫的望了他一眼,看到他点了点头,用保鲜膜裹好放进了冰箱,心里却有点犯嘀咕。 第二天早上,丁苒特意让周怀景别带早餐回来,然后早起了一会,用昨晚剩的鸡汤煮了一锅面条。尝了尝味道,因为汤底好,较之前做的几次饭好了很多。 周怀景依旧是不怎么点评,似乎是对丁苒的厨艺不表扬不贬低,默默吃完,转身就去上班了。 阿姨是每天下午过来,清洗他们早餐后的餐具,收拾屋子,准备晚餐,然后在刷好晚上的盘子后离开。 周怀景在丁苒换床上行李时提过一次,他俩的衣服也叫阿姨洗了,丁苒手上的动作一滞,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她以前的生活也是一直由陈姨在照顾,但是陈姨的照顾不同于其他保姆,估摸是心疼她失了母亲,生活技能上一直都是一边帮衬一边教她。甚至是她的初~潮,那年她读高一,她来的算同龄人中迟的,早起见红,喜大于怕,总算是来了。 她起床下楼偷偷告诉了陈姨,陈姨立马回房间找出了小布袋,神神秘秘的说道:“早给你备好了。” 又拉着丁苒在她房间里说了一堆注意事项,那个时候丁苒开始自己洗贴身衣服,渐渐地连床单不小心脏了,也会自己洗。她也形成习惯,私人的东西其他人不让碰。 周怀景没在这件事跟她争论,不过后两天自己的衣服就没让丁苒洗了,原想叮嘱注意不要碰冷水,想想她比他懂得多得多,作罢。 第26章 苋菜明目〔修了一个bug〕 周怀景找来的阿姨过来呆了一周,有时候丁苒下班早,也跑到厨房学学艺。阿姨走后,两人又恢复到丁苒掌勺的生活,不过好在熟能生巧,丁苒的厨艺也渐入佳境。 因为周五晚上是上夜班,白天就歇着了,丁苒准备做顿大餐。搁网上搜了很久的菜谱,最后锁定在了药膳上,很能体现她的职业性。 虽说是大餐,但是她也没想做一大桌菜,大夏天吃不了,压根留不住,上回留下剩鸡汤也是因为太美味了,舍不得。 丁苒把重头戏定在了汤水上,野苋菜鲫鱼汤。野苋菜有清热解毒,通利小便之功,很适合夏天,且跟鲫鱼的鲜配在一起搭得不行。又合上扁豆、赤小豆、蜜枣,对调理胃脾也好。 嘉湖苑的便民措施做的极其到位,丁苒下楼没几步就看见了一家大型超市,成功在里面买到了清单上的所有东西。 如此一忙碌,丁苒的一个下午吱溜就过去了。以防被放鸽子,她还特意挑煲汤的空闲时间给周怀景发了微信,问得含蓄,没点明有大餐。奈何某人想得深。 周怀景:我今晚无应酬,而且... 丁苒:而且什么?[可爱的表情] 周怀景:而且你把饭做好了再去上夜班。 丁苒:[手动再见]我打算煮泡面。 周怀景:我四点回来。 丁苒原想谴责他逃班,不过了下时间,确实得早点开饭,她五点得去医院交班。 周怀景回家时屋子内的香味很浅,丁苒习惯用空盘倒扣着菜碗,汤锅也盖得严实。他打量了坐在餐桌前的她一眼,没回房间换衣服,脱了外套就直接坐下了。 “今天卖什么药?” “狗皮膏药。” “哦?”周怀景眉梢微挑,示意丁苒揭盘。 先揭开的是两盘炒菜和一盘凉拌菜。不得不说丁苒在做饭上有一点是不错的,不管味道如何,卖相都会太差。像此刻,清蒸鲈鱼上面撒着红的绿的辣椒和黄色的姜丝,再加上露出的鲜白的鲈鱼肉,如此鲜亮的配色,让人食指大动;而凉拌海蜇丝上,她还花点小心思用黄瓜摆了个盘。周怀景在这一点上是很满意丁苒的,注重生活质量。 看了这三盘菜,周怀景脸上就以浮现出笑意,丁苒却没急着去揭汤锅的盖子,悠闲淡定的说道:“一桌饭没特殊意义,纯感谢饭,感谢周先生婚后的照顾。” 周怀景没料到这一出,明显愣了一下,眼眸里闪了闪,“周太太客气了,麻烦你的时候还没到。” “我知道,后天要回老宅嘛,我会好好表现的。”丁苒迎上他的目光,认真的答道。 她说完,周怀景倒是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淡淡说了一句,“开饭吧。” 不枉丁苒忙活了这一下午,周怀景一顿饭给她夹了好几下菜,甚至还破天荒的点评了下汤不错。 丁苒是容易满足的人,听到他口里的夸赞,忍不住得意起来,“这里面是有中药的,是药膳。我上学时,就有中药老师说,人生很幸福的一件事是娶一个医生,药膳都是手到擒来。” 周怀景擦了擦嘴,轻点头,“这么论,我何其幸运。” 丁苒这才发现自己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了,抿了抿嘴,“开个小玩笑。”说完,端起餐盘往厨房走去。 最近两人是有分工合作的,做饭是丁苒的事,刷碗一直是周怀景的事。 丁苒把餐盘都收拾进厨房,又回房去整理了下,出来就看见周怀景坐在客厅,说:“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已经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了。 瞧着这副样子,丁苒就没推却了,点了点头,毕竟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不管是坐公交还是打车都不方便。 又有一个多星期没坐过他的车,丁苒坐上去后,总觉得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幽远清冽的味道,却像离得远了。不过没一会反应过来,她笑了,每天住的屋子里不都是他的味道,怎么还觉得远了,可能因为车里只有他,没有她,那股气味更纯粹罢了。 接近和仁医院的路口就开始堵车,如乌龟般的速度磨蹭了好一会,丁苒就要周怀景把她放在了路边。这样也正合她意,和周怀景在一起,低调点绝对没坏处。 只是丁苒没料到,世事总是如此之巧,她刚从车上下来,随意的瞥一眼后车,却看到后车坐着的正是王浔。 王浔本就注意着前车的动向,此刻更是注意到了她,朝她扬了扬手,丁苒还以微笑。不稍片刻,许久不动的车流倏地通畅了,周怀景的车急速的离开,王浔也驶入了医院。 丁苒进办公室,王浔正在穿白大褂,看见她来了,状似随意的语气问道:“男朋友送来?” 抽了张纸巾擦干才洗净的双手,丁苒也开始套白大褂,淡笑了下,简洁答道:“不是。” 老公又不是男朋友。 王浔瞧见她笑了,也笑了笑,“交班去。” 和王浔合作的夜班,他体谅丁苒是女生,注意上半夜的动向即可,下半夜他来值。 恰逢科室新住进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高龄产妇,预产期在这两天。夫妻俩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产妇出现一点细微的变化,夫妻俩都格外的紧张。丁苒也担心会随时发作,一直就坐在办公室,眯都没有眯上一会。原本是可以由护士每隔两个小时去病房观察一次,丁苒也自己亲自去了。 挨到了午夜十二点,产妇一切安好,无异常体征,其它病房也是一片寂静,王浔起来换了丁苒去值班室睡觉。 看到她这副状态,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你值班是可以在值班室休息的,有事会叫醒你的。” 丁苒撇了撇嘴,“师哥这也不是起来了嘛。” “我这是担心你,算了,你去睡,女生睡得少,老得快,就没人要了。”王浔挥了挥手,赶她去休息。 丁苒的一次夜班还是过得不平凡了,下半夜高龄产妇发作了,凌晨两点开始阵痛。 王浔急忙叫醒丁苒,又换了另一组的一个值班医生起床帮忙。因为担心从来没有和丁苒上过手术台,王浔主刀,助手是另一名医生,丁苒则在一直稳定产妇的情绪。 准备手术室耽误了二十分钟,凌晨两点二十二分手术室外亮起了灯,手术中。 产妇虽然是高龄,却还是选择了顺产。王浔和助手催产了四十分钟,宫口一直未开,产妇甚至痛得越来越剧烈,羊水也有破的迹象。 王浔退到一旁,指挥丁苒,“迅速安排麻醉科的人过来。你出去告知家属,此刻考虑不了顺产的孩子更健康的这个问题了,要想母子健康,即刻我们就得进行剖腹产了。” 待丁苒准备出去时,他又叫住她:“和病人家属好好说,就当是自己的亲人。” 丁苒刚出去,家属就团团围上来了。听完她分析了手术室的状况,其中一个老太太,立马就急了,“赶快剖,剖,我们剖。” 丁苒认识产妇的丈夫,此刻,他脸上却有一丝迟疑。丁苒的心蓦地凉了一截,手上拿着的同意书紧了紧,“老太太,我们得是患者授权人同意签字,她丈夫。” “她是我亲生闺女,我做得主,你们赶快进去手术。求求你们了。”老太太已经是眼圈红了。 丁苒望着她,想起了外婆。当年,外婆的心情应该是这样的。 那男人还是没有接过同意书,丁苒的余光却已经瞟到麻醉科的麻醉师已经进手术室了。她又说了两句。 “那就剖罢。”男人说完接过同意书,签了字,转身扶了身后的老太太坐在等候椅上。 丁苒没来得及再注意手术室外的家属动向,重新消毒,返回了手术室。 幸运的是,母女平安。 听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时,丁苒从侧面看到了王浔额头冒出了一滴汗,不过立即被护士擦掉了。 手术结束,依旧是丁苒和护士一起推着产妇出来,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丁苒眼不眨的注意着丈夫的动向,看到他第一个走向大人,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他在手术室外的那一会迟疑是出于何种缘由,但此刻,产妇心里是满足的幸福的,那便足够了,那些迟疑、小心思都已经消失在了婴儿的啼哭声中。 送回病房,丁苒又返回手术室,褪下了手术服。王浔已经在水池旁清洗了,神态中看不出一丝疲惫,反倒依旧是笑笑的。 “师哥” “嗯?” “你刚刚有过恐惧吗?” 王浔一边扣白大褂上扣子,一边说道:“我当然有过。” 丁苒自认为没有问一个好的问题,闭嘴没有再说什么。 王浔却又说道:“医生是一个成就感很高的职业,特别是在妇产科,每天都有新生命的到来。所以我总在想,我恐惧什么。” 丁苒想了想,刚刚的时刻应该恐惧的不过就是手术不顺利。 “尽自己最大的力去做,哪来那么多畏惧。”王浔整了整白大褂,阔步走出去了。 第27章 鹿茸补肾(修) 丁苒和王浔一起在食堂吃了早餐,才回家,周怀景早已去上班了。突然上了这么一个夜班,回到家,竟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草草地洗了一澡后,丁苒就已经眼睛都睁不开了。关机,松懈所有的神经,她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 醒来后觉得脖子一阵酸痛,像是落枕了,却活动正常,左右转动都没问题。脖子不舒服,引得头也很沉。因而她不打算做晚饭了,确定这个想法后,丁苒开始给手机开机。 开机动画后,主屏幕直接提示,三个未接电话,来自周怀景和王浔。 看到王浔这两个字,丁苒这才想起来,王浔要她到家后吱一声,怕这么通宵不睡回家路上不安全。丁苒琢磨这个时候他还在补觉,拨通了周怀景的电话。 漫长的嘟了三声后,他才接起。 “睡好了?” 丁苒唔了一声。 “饿了没有?” 丁苒是吃饭后睡的觉,倒不感觉饿,就是浑身乏力,累得慌。 “我不饿,我想跟说件事。”丁苒不知道为什么不做饭这件事,被她说得这么正式了。 “你说。” “你能不能回来路上带我俩的晚饭回来?我不想做饭今晚。” 周怀景轻笑,“第一次夜班累成这样,看来丁医生还得修炼。” 丁苒听着他的打趣,原想小声哼一声,电话那头传来贺安宁的声音,“周总开会时间到了。” 周怀景捂了话筒,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又对着丁苒说道:“想吃什么?” 丁苒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要吃什么,随口扔了两个字,“随便。” 撂了电话,丁苒也睡不着,找出平板刷了会新闻。以往看到财经类,她都是粗粗略过,今天却放慢速度,认真从上往下拉了一遍。倒是没看到什么关于db的新闻,有几个字她却觉得有些熟悉,远康集团。 和周怀景结婚那一天,她似乎听到过几次。新闻上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远康集团连连亏损,而今试图变卖股份,其中涉及经济学的词,丁苒也没看懂,但有一点,她注意到了,新闻全篇未提db银行。这倒让她有点狐疑,看那天的架势,周怀景应该是和那个康总谈合作了,难道不是投资? 由此一想,丁苒还真觉得两人的职业差异很大,她不懂经济学,而和周怀景也不知如何开口谈中医,永远是养生。 周怀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晚上七点,期间丁苒去冰箱拿了两次吃的。带回来的饭菜丁苒拎去厨房的时候看了一眼包装,d市某知名酒店,她由丁致和带着去参加过一次酒宴。那时她刚上大学,丁致和有意让她见见世面,去之前还特意做了一个造型。可惜到了酒宴,她叔叔阿姨喊了一圈后,就趁丁致和不注意遛了。 丁苒回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她和丁致和那点回忆,她逃跑的经历占了太多数。 周怀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瞧见她这副模样,敲了敲门,“酒店额外送东西了?” 丁苒撇了撇嘴,“没有,你先端这两盘菜出去。” 本来丁苒对昨晚自己的那一顿大餐满意度可以评四颗星的,如此一对比,猛降到了两颗星。反之周怀景不管吃什么都是姿态优雅,面色从容,同时也不怎么开口说话。 吃完饭,丁苒拖了一遍全屋的地,当运动了,周怀景则是饭毕,刷完碗,就进了书房。不过今天,两人都回主卧回得很早。 周怀景进主卧时,丁苒正在洗澡,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莫名想抽一支烟。主卧厚重的窗帘还未拉上,因为开了空调,窗户倒是关得严严实实的。幸好浑身上下没摸出一根烟,卧室也没有放上一包烟。周怀景就静静的坐着望着浴室门,直到它被拉开,走出穿着睡衣的丁苒。 门拉开,浴室里云雾缭绕,丁苒被蒸得脸颊红红的,头发半干半湿,看到周怀景的那一瞬,明显脚下乱了一步。 “你,你去洗吧。” 周怀景没说话,踱步走过来,在和往床边走的丁苒相逢时,大手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先别睡,等我。” 丁苒倏地就迈不动脚步了,抬眸望向他,张了张嘴,嗫嚅道:“好。” 该来的终会来。 周怀景洗得很快,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没有穿睡衣,穿着一件丝绸布料的深色睡衣,袋子随意系了一个结,领口微敞,可以看到小麦色的胸膛。 丁苒就靠在床头,手指微颤的翻了一页书,眸子定在书页上,没有一点余光洒到他身上。 他如常般掀开另一侧的被角,爬上床,和丁苒一样靠在床头,却是目光全落在了丁苒的侧脸上。 “不早了,睡罢。”说完轻轻抽掉了她手中的书。 丁苒手中没了东西,顺势躺下,双手交叉并在胸前,清楚的感知自己的每一次气息吐纳。周怀景把书放在了他那一侧的床头柜,然后关了那一侧的灯,又倾身越过丁苒,关了她那一侧的灯。 黑暗中,丁苒听到他喑哑的声音说:“放轻松。”然后他的左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食指还细细摹绘了整个形状。 丁苒左手绞紧身下的床单,不同于上回的直接啃咬,他的吻先落在了嘴角,然后滑至嘴唇中间,他浅浅的在唇瓣上碰触,像似过电,丁苒觉得自己一定是浑身轻颤了,不然怎么会张开了嘴,让他掠城攻地。被放开时,她深呼一口气,眼珠右偏,顿在被角上。 “换气都不会,看来我要教的还有很多。”周怀景的右臂撑在丁苒的身侧,整个人伏在她的上方。 丁苒听到这一句,微恼,有经验有什么了不起,说明你浪。她移了移身子想要侧过去。偏偏某人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复挑起她的下巴。这回的吻来得激烈,像似狂风席卷了整个城池,让敌人束手无策。 他的手慢慢下移,掀开睡衣,探入衣内,里面一路未遇阻碍,直接握住软肋,像试手感般捏了捏。丁苒嘴角溢出一身轻哼,他的吻立马移至嘴角,湮没了微弱的反抗。 又过了片刻,他的手又一路下移,一路的动作让丁苒想到了曾经学的针灸学,扎针后,在行针时,施针者会提插捻转,或者是辅助手法,刮法、弹法。身体随着他产生出一阵变化,说是微妙却又让人感知得深刻。 身上一阵凉,被子已经滑落到地板上,他的吻在这期间到过锁骨,到过胸前,甚至是肩峰,但最后停在了耳垂上,他只是用舌尖扫了一下,丁苒身下却回应得热烈。他加重力道,吮了一下,她像失了神经的调控,竟用小腿蹭了他一下。抬起的腿没来得及收回,他的大手按在膝盖上,他挤进了腿间。 一切进行得顺遂,他成功占据了她最核心的柔软。她的双眉拧成了八字,他制造的波浪的太强烈,以致她如浮木般,随处飘荡。 周怀景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又捏上丁苒的下巴,温热的唇覆上她的眉眼,像是要一点点吻平它们。感受到她开始颤抖了,他干脆把手垫在她光滑的后背上,让她更贴着自己,两人契合得紧密,仿佛不想留一丝缝隙。 结束时,她浑身染上粉色,十个脚趾都蜷缩到了一起,手臂不自觉地攀上了他宽厚的肩膀。两人就着拥抱的姿势,在一室的静谧中感受着彼此胸膛的起伏。 渐渐地,丁苒又察觉了周怀景的变化,轻轻推了推他,“我想洗澡睡觉了。” 周怀景抬起头,眼神还是半迷胧半清醒,直接抱着丁苒去浴室冲了个澡。 换了床单,两人重新躺在床的两侧,一切尘埃落定。 丁苒累得抬不起手指,迷糊间,还能感觉得到,他撩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柔柔地印上了一个吻,不知何时她变得如此敏感了,脸颊又升腾起那阵烫感。翻了个身,沉沉的阖上了眼。 周怀景叹了一口,还是伸手环住了她。丁苒的腰很细,圈在手臂中都感觉很空,他紧了紧,又靠着她的背移了移身子,仿佛安心踏实了不少,昨晚那个空落落的感觉这时才有了缓解。 两人都静静地,可是,他们知道,路在一步步向前走,人也在一点点靠近。 丁苒是被阳光照醒的,这在她生活中太少见了。清晨的阳光不烤人,柔和而可爱,伸出手臂在阳光中转了一个圈,阳光下,原本白皙的皮肤衬得可以看见细小血管,手指尖的甲片是通透的粉红色。 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上午十点缺十分钟。室内一片静谧,然丁苒还是挣扎的爬起来了,周怀景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提过的安排,回老宅祝寿。 原本以为整个公寓就自己一个人,丁苒就套了一件睡衣就出来了,刚出卧室,周怀景却也从书房出来了,手里拿着空空的咖啡杯。 气氛被静止了五秒,周怀景淡淡的一声早,让丁苒找回了理智和思绪,扬手回了一句早。 “锅里热着小米粥,冰箱里有一份生煎,你用微波炉热一下。” 丁苒没应,直接往厨房挪步。周怀景随着她也进了厨房,动手开始煮咖啡。顿时厨房的气味变成了中西合璧,咖啡的醇香混合着生煎的鲜香。 周怀景没急着回书房,端着两杯咖啡坐在了丁苒的对面。丁苒望着自己的早餐,还是乐了,眼神瞟向周怀景,“我是不是在你心里特别适合这样的搭配?” 周怀景没答,端起咖啡品了一口。盯着丁苒吃完了整顿早餐,看到她擦嘴欲离开,才说道:“等下。” 说罢,他从家居裤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亮闪闪的东西,拉起丁苒的左手,缓缓地套进去了。戴好后,把她的手摊在手掌细细端详了几秒。 “大吗?” 丁苒一时未反应过来,周怀景何时变这么肤浅了,还是他本来就这么肤浅,不过钻石确实不小。 “挺大的。”她答得满不在乎。 “我看你戴着挺合适,都取不下来,哪大了。”周怀景说着,把掌心里的那双手的无名指,从指根顺了一遍。 感受到拉扯的疼痛,丁苒立马缩回了自己的手,抬眸瞪周怀景。 “这种态度挺好,护好,掉了就赔我一个。”周怀景嘴角弯出了弧度。 不跟资本家计较,不跟资本家计较。丁苒默念了两遍,转身回主卧了。 第28章 山茱萸收敛(大修) 两人是十一点从嘉湖苑出发去的老宅。 出发前,丁苒在衣柜前伫立了好几分钟,忐忑、纠结。上回去拜见周怀景的父母事先并不知情,她完全没有这种担心,而今天,祝寿必定人不会少,她作为刚结婚的人,也势必会成为焦点。 周怀景进来时,她还是没有拿定穿哪件衣服。 “爷爷这回九十大寿是大办吗?”丁苒问道。 周怀景笑了,“哪能大办,老爷子一辈子最讲究一个避嫌,而且人来多了,他也经不住闹腾。主要是看看你这个孙媳妇。” 丁苒听完更不安了,“你怎么不提醒我重视一下,我都没准备什么。” “准备什么,礼物上回你跟着我去了,褚老那。”周怀景已经拉开衣柜,给自己拿出了一套西装。 “可是,可是我穿什么呀?”丁苒问出来后,恨不得掐死自己。 “噢”周怀景听完打量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头发,“和我配就好。” 他扬了扬手里的衣服。 丁苒最后找出了一件压箱底的旗袍,月黄色底,盘扣处用深黄色的绣线绣着花,蔓延至腰间,恰好勾勒出腰间的纤细。她从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周怀景就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如昨晚。盯着丁苒,眸中深邃而幽暗,眼神似锁定了猎物,即刻就要出动。 丁苒走到梳妆桌前,打算把散着的头发盘起。周怀景也起身走过来,望着她坐下后流露出姣好的曲线,抬手轻轻拢起她颈后的头发,那修长弧度诱人的脖子就现到了眼前。此刻旗袍的领盖住了一截,露出的那一部分像是诱饵,让人心甘情愿的上钩。 嘤咛的一声扯开了周怀景咬在脖子上的嘴唇。 “我得盘头发了。” 周怀景又坐回沙发上,眼眸变得更暗。 老宅子也在城南区,不过是省政府大院再过去两条街,更僻静的地。门口有警卫员,看到周怀景的车子开过来,急忙放行,并敬了个礼。 依旧是两层小楼,楼前有个院子,但是从门口就可以望见,小楼后还有一个小院,小楼被一群参天大树包绕着。 两人刚下车,就看见有人出来迎他们了。来人穿着一袭深绿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镂空针织衫,烫着时下中年妇女很流行的发型。 周怀景淡淡的叫了一声大嫂,没显出多大的热情。 秦归芸笑着应了一声,“这是弟妹吧?” 丁苒也随着周怀景的称呼叫了一声。 “快进屋,都到了。”秦归芸走在丁苒的另一侧,引着他们进了大厅。 果然屋内坐着人不少,但基本都是男性,丁苒也瞧见了只见过一面的公公周谋之。 “哟呵,见着真人了。”说这话的是所有人当中最年轻的。 周怀景伸手环住丁苒的肩膀,站在大厅的中央,“爷爷,孙媳妇带回来,这个大寿礼物不错吧。” 坐在沙发最中间的老人,点了点头,听着丁苒祝寿,复点了点头。 “老三本事不错。” 老爷子一句话,引得一屋人哈哈大笑。 “老二,你有脸笑,折腾好自己的事。”老爷子待众人笑完,对着进门时最先说话的男人板起了脸。 “老爷子,今儿个就是您自己大寿,您这么对我可吓着您的宝贝孙媳妇了。”年轻男人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了周怀景和丁苒。 老爷子立马哼了一声。 来的路上,周怀景在车上给丁苒粗略讲了一下家里的成员。住在老宅的是大哥周茂修一家,大哥和二哥周茂行是亲兄弟,两人的父母在两人很小时就出车祸不在,他俩是由老爷子周裕山亲手带大的。老爷子只生了两个儿子,另一个就是周怀景的父亲周谋之。如今,到了周怀景这一辈,也只有大哥周茂修生了一个儿子,二哥未婚。 丁苒听完介绍,感叹一句,“你们家还真是男人窝。” 周怀景笑了笑,没反驳。 估摸了下年龄,丁苒猜刚刚起身的年轻的男人应该就是二哥,急忙道了一声谢,“谢谢二哥。” 丁苒这一声称呼,颇有点吓着周茂行了,不过他没表现出夸张,温和的笑了笑,“弟妹客气了。” 他这一笑,丁苒比较出了周怀景和周茂行的不同,他俩年龄相差得不多,如果说周怀景是清贵疏冷,周茂行绝对是亲和派,浑身透着温和儒雅,但一双精明的眼睛出卖了他,很锐利。丁苒没敢细瞧,淡淡低下了头。 对面坐着的大哥,刚刚打招呼时,没留下太大印象,严肃足以概括,且因为看上去比周怀景是要大十来岁的。 几个大男人倒是没怎么为难丁苒,打完招呼,一直站在一旁的秦归芸笑着说道:“弟妹应该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聊的,到厨房和我们唠唠家常。” 丁苒偏头望了周怀景一眼,他点了点头,她这才起身随着秦归芸去了厨房。待转了个弯,快要进入厨房时,她听到老爷子提了一句,婚礼得办,且得尽快办。 周怀景应下来了,承诺已在计划中。 丁苒把玩着手上的戒指,心里有点茫然,周怀景这个人太难捉摸了。他俩的事,他总有计划,总有她不知道的计划,偏他俩的一步步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从一开始的领证时间,到昨晚的那夜,甚至是今早的戒指。 他究竟是如何规划这一场婚姻的? 进了厨房,丁苒这才发现掌勺的是自己的婆婆赵彩容,赵教授。 赵彩容也打量了一番丁苒的装扮,朝她点了点头,“来了。” 丁苒正想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就听见秦归芸说道:“婶福气挺好,怀景媳妇真漂亮。” 赵彩容恰好抄完一盘菜,一边摆盘,一边说道:“他自己会挑,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我最大的福气,是不是丁苒?” 丁苒轻轻唔了一声,觉得厨房较外面太热了。 厨房还有一个帮佣的,忙活的人刚刚够,丁苒呆着就有点多余。 “妈,有什么要我帮的?” 赵彩容忙着炒菜,一时也找不出她可以干的活,倒是正在切菜的秦归芸说道:“那麻烦苒苒帮我把这切了,我出去看看客人来了没。” 秦归芸正在处理的是一块排骨,丁苒拿起刀就有点无奈了,无从下手的感觉。瞥了眼周围还放着已经切好的冬瓜和玉米棒,应该是用来做汤的,那究竟是砍成多大。丁苒拿着刀上下左右比划了一通,决定叫一旁的阿姨帮个忙。 “王姨,您过来和丁苒换一下。”突然横出来的声音打破了厨房的沉默。 赵彩容把盘子在流理台上重重一放,“你这孩子,进来说句话不行,说了你妈年纪大经受不住吓。” “我这不是说了。”周怀景拿下丁苒手里的刀,递给了帮佣的王姨。 赵彩容哼了一句,不说话了。 丁苒转去择菜,周怀景退到门口,却也没出去,就望着一屋人忙活。丁苒本以为赵彩容要赶他,结果赵彩容反是说道:“你站在门口当守卫呢,进来帮帮丁苒。” 丁苒正在撕包菜,且撕得乐在其中,周怀景靠在门前没动,说道:“听爸说,您打电话了。” “打了,没谈什么你放心。你做得不到位,我跟你爸不能坐视不管。”赵彩容说得镇定,一副不怕你追究责任的态度。 丁苒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只是专注着手上的活,却隐约觉得两人说的话跟自己相关。周怀景却也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靠在门边。 秦归芸没去多久就又回来了,对着丁苒和周怀景说:“苒苒别忙了,老爷子叫你俩出去迎客呢。” 丁苒掐的一手包菜汁,仔仔细细在水龙头洗了几遍手才随着周怀景出来。她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头发没乱,衣服没皱吧?” 周怀景却一手搂上她的腰,“得体大方,出去罢。” 来的客人多是和老爷子年纪差不多的,也有几个年轻人,和周怀景都很熟络,现在瞧见站在他身旁的丁苒,好一番询问。 丁苒不怎么开口说话,都是周怀景在招呼,偶尔甚至会走走神想自己的事。 最后来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周怀景只给介绍了男人,“丁苒,这是杜仲堃。” 丁苒却瞧着他身旁的女人特别眼熟,想在哪见过,她回头看周怀景,这才发现他也望着她。 “怎么了?” “这是杜仲堃。” “看来哥们我长得还是不够迷人,看见我这都当空气。”男人笑着伸出手,又说道:“我自己亲自给嫂子介绍一遍自己,杜仲堃,从小就和怀景一起捣蛋。” 丁苒轻轻握住手,刚放开,周怀景就赏了他一个爆栗子,“你倒挺有自知之明,别拉上我。” “哎,我说你这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出声说了一句,“怀景叔。” 脆生生的一声,有一种气势在里面,却又像有点怯场了。 周怀景没出声应,点了点头。 来的女人是和丁苒年纪的相仿的一个姑娘,丁苒很吃惊她对周怀景的称呼,不过也没开口说什么,何况她能感觉到人家对她的那一份打量。 杜仲堃轻咳了一声,“宴席快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第29章 竹茹开郁 屋里的宴席其实也只开了两桌,周家自己人多,都快坐了一桌了。而这丁苒听说还缺一个,大哥的儿子周省辰去年刚去上军校了,暑假回来不了。 席间老一辈的因为年纪大了,忆起了曾经,宴席持续了很久。丁苒坐的一桌都是年轻一辈的,杜仲堃的嘴整顿饭就没停下来过,和谁都能搭上话,其中挑丁苒说得最多。也多是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稍有过分,周怀景就截下了话头。 席间也有人和杜仲堃身旁的女人说话的,丁苒这才知道,她叫沈澜西,看着架势应该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才从美国回来,目前是在留学。 丁苒坐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头发整个都束上去了,露出的侧颜很干净,微微一笑时,两侧有浅浅的梨涡。她身旁的人不知又说了什么,她抿着嘴弯了一下嘴角,丁苒倏地一愣,脑海里闪过一张头像。 那个存在周怀景微信里的年轻女孩原来是沈澜西。 收回目光,丁苒心里有点沉,正好周怀景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她偏头看向他,他却已在和杜仲堃他们说话了。 丁苒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菜,没往口里送,反是自己夹了一块辣椒,却发现是那种甜甜的辣椒,撇了撇嘴,想放筷子了。 坐在丁苒另一侧的是二哥周茂行,相比于周怀景和宴席上的人的熟络,他则更像是兄长,席间没怎么说过话,偶尔有人敬他,这才笑笑,和人碰碰杯。 “吃好了?”周茂行笑着看丁苒玩手里的筷子。 丁苒唔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被发现小动作,“早饭吃的很迟。” “那一起撤席。”周茂行说得像是玩笑,又像很认真。 终究丁苒还是没有跟他一起离开宴席,她透过窗户,看到了走出去的周茂行,站在梨树下,熟练的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两口,用脚碾灭了,然后掏出了手机。 忆起老爷子的话,她收回目光,谁又不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呢? 这边桌散的相对早一些,周怀景被周谋之唤去了另一桌,言之陪客,丁苒乐得没叫她,自己偷偷走到后院去逛了一会。 因后院全是栽的树,此刻到了下午,也没怎么烤人,别有一番阴凉。丁苒在后院绕了两圈,就拣了个石凳坐下了。恰好旁边种着几簇万年青的竹子,被风吹得此刻沙沙作响。 丁苒有时候职业病还挺重,像此时,她看着这些竹子,脑子里全是竹茹是竹子那部分,竹沥是哪,又看了看觉得这些竹子质量挺好。 一心望着竹子,等丁苒再回过神来,身旁的石凳上已经又坐了一个人。她回头瞧了一眼,是沈澜西。 也许是因为不熟尴尬,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最后,沈澜西换了个坐姿,淡淡地说:“听说你们刚结婚没多久?” 丁苒其实以为两人的第一句话应该是打招呼,而不是这样的一个问题,所以她只是嗯了一声。 沈澜西听到回答没再说什么,丁苒也不专于去跟一个陌生人相处,没有挑起话题,两人就静坐着,听竹子偶尔的沙沙声。 杜仲堃一边扯领带一边走到后院,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他觉得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往回走。 “西西,原来你们在这,我费心找了好久。”杜仲堃笑着说道,且懒散的也在石凳上坐下了。 “嫂子,也出来了。” 丁苒没吭声,笑了笑。 “你自己也想逃出来就直说,我就会来后院这一个地,用不着找。”沈澜西可是开口就戳穿他。 杜仲堃扯下来一片树叶在手上把玩,“你这丫头,跟长辈怎么说话呢。”说完,又对着丁苒说:“嫂子,这是我侄女沈澜西,张扬狂妄惯了,多见谅。” “叫我丁苒就好了。”丁苒这句话不知道是对杜仲堃说的,还是对沈澜西说的。 “周三那小子一直都是老大,我可惹不起,该叫嫂子还得叫,西西也该叫声小婶。”杜仲堃摆了摆手,又瞟了沈澜西一眼。 丁苒不由得想笑,又是说惹不起,又是称呼小子的。不过沈澜西听到杜仲堃的话,也没有叫她一声。 “你们一起长大的?” “如假包换的发小,你要想知道什么那小子的糗事,我能给你说一晚上。”杜仲堃似乎是会用吹竹叶子,拿着到嘴边比划了几下。 丁苒杏眼微眯,看来还能捉住某人的把柄,“那改天好好给我说。” 杜仲堃一下子乐了,刚想说什么,却又止在嘴边了,把手上的叶子捋了捋,目光早已移开,没对上丁苒的眼神,只是随意应了一句,“好。” 丁苒点了点头,也伸手扯下来一片竹叶,把薄薄的一片抿在嘴间,霎时发出了类似笛声的声音。可惜她一时没想起什么调,只是发出了声响。 玩了片刻,感觉到肩膀一阵温热,丁苒转过头去,发现周怀景不知何时出来了,把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因周怀景站着,她坐着,又因是迎着太阳光,丁苒瞧不清周怀景脸上的表情。她像是终于体会到石凳的冰凉,站起身来了。 “三人在这聊什么?”周怀景的手还没从丁苒肩上离开。 “聊什么,聊你小子从小的丢脸事。”杜仲堃依旧坐着,懒洋洋地姿态。 周怀景睨了他一眼,“杜老爷子在里面寻你,喝了点酒,你看看去。” 杜仲堃没动,戳了戳身旁的沈澜西,“你去看看。” 一直没说话的沈澜西环视了三人一眼,还是没吱声,利落的转身走了。 杜仲堃瞧着沈澜西的背影消失在小院门后,也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老爷子喝酒了话多,我受不住,你待会找个人送他们回去。”说罢,他却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丁苒刚刚在后院转了一会,知道后院后面还有一个门,估计他这要是往那个门逃跑。 周怀景和丁苒再进去时,宴席就结束了,帮忙送完客后,一帮男人陪老爷子上了书房,女眷都留了楼下。 赵彩容拉着丁苒坐在了沙发上,细细看了一番,又摸了摸她手上的戒指,这才说道:“刚结婚怀景没欺负你吧?” 丁苒愣了一下,和周怀景结婚的这半个多月,他待她很好,不管是大小事。看到她点了点头,赵彩容又继续说道:“怀景这孩子究竟是做的不周全,你们婚后没回过娘家?” 丁苒忍不住双手握紧,她开始觉得接下来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是我没排开时间回去。” “先不论婚后三天回门的事,这都结婚半个月了,你爸也是嫁了个闺女,心里都念着呢。我前两天给你爸打电话了。”赵彩容果然是当了多年的官~太太,一番话道理、亲情牌都打出来了,最后再抛个炸弹。 丁苒这才明了,周怀景刚刚在厨房问的就是这个。她当然不会再婆婆面前说自己娘家的事,但是她猜赵彩容也知道个大概了,谈不上恼,更多的是羞。 “好,我们会回去的。”丁苒说得很想咬了自己的舌。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赵彩容担心他们在公寓住不舒心,提出要他们回大院住,丁苒本想回答说要问问周怀景的意思,但也许是因为刚刚另一件事妥协了,她的反骨冒出来了,她拒绝了赵彩容的提议。 赵彩容倒是没摆出不开心,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其实我们老人所有的立场都是希望你们小两口开心。” 丁苒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是在老宅吃完晚饭才回去的,丁苒因为下午和赵彩容说了那一番话,心情都算不上好。 回去路上她又晕车了,从上车到下车一言未发,周怀景也像是累了,也没开口说话,只是看她歪头睡觉,从后座找出了毛毯,又把车内空调调高了。 到家洗完澡,丁苒就躺在床上了,昨晚累了一遭,又忙活了今天一整天,她原本只是眯着眼,不稍一会就睡着了。只是没过一会,周怀景就洗完澡出来了,轻轻碰了碰丁苒的肩膀,问道:“还是难受?” 丁苒从沉睡中惊醒,原本秀气的眉峰聚成一团,裹了裹被子,往床沿移了几寸,含糊不清的答道:“头很疼。” “那我给你揉一揉。”周怀景作势要抬起她的头。 丁苒强拧了一下头,“睡一觉就好。” 周怀景收回了双手,丁苒半天没听到声响,忍不住眯缝着眼偷瞄了一眼。周怀景靠坐在床上,她只看见了清隽的侧脸,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生气。 丁苒扯了扯被子,“不睡吗?” “你先睡。”周怀景伸手拿起了床边的杂志,翻了一页,像是自顾自地的说道:“妈说的打电话的事,不用担心,你要不乐意回去,我会处理的。” 丁苒精神了几分,差点忘记赵彩容还抛下过这么一个炸弹。她干脆也坐起来,“回去,我已经答应妈了。” 周怀景侧头觑了她一眼,又把眼眸定在杂志上,“那时间你定,你提前两天告诉我就行。” “不用如此正式,就下个星期六。”丁苒感觉睡不着了,索性拿起搁在床头柜上的平板开始玩。 丁苒点进微信,才发现今天早上林卓妮给她发消息了,告诉她最近要回来了,并且要求丁苒及时安排饭局,她要回来大宰一顿。看到林卓妮要回来,她心头高兴了不少,虽然偶跟钱聪也联系,但是终究两人的关系没那么深,好多话也不方便说,不想说。 丁苒简单回复了好的。复转头对周怀景说道:“你可能还得给我留出来一天。” “嗯?” “你的头号粉丝要回来了。” “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丁苒似卖关子一句话还转了个调。 周怀景放下手里的杂志,瞄了一眼丁苒手里的平板,“头不疼了?” 丁苒撇了撇嘴,没吭声。 “那做点其他事再睡吧。”说完就拉了灯。 丁苒迅速躺回被子里,音调低低地说道:“房劳过累不好,缓缓。” 周怀景黑暗中无声笑了,“睡罢。”手却环到了丁苒的腰间,甚至还不轻不重的揉了揉。今天看她穿一身旗袍,柳着腰肢在眼前晃来晃去,早就手痒了。 第30章 红花活血 林卓妮回来的前一天,正好丁苒又上了一个大夜班,相较于上回,她轻松了不少,还在值班室睡上了一觉。两人约了下午见面,逛一下午街,然后晚上再要周怀景一起出来吃饭。 刚进入七月初,丁苒对着日历本画了一下,才发现和林卓妮接近俩月未见了。林卓妮下乡的两个月,也没出现情绪低落的时候,保持着朋友圈每日一更,多是见闻。但也有一日加更了一条,丁苒后来才知道那天是李鹤结婚的日子,林卓妮发的很简单,“太阳终将升起。” 凌晨三点发的。 丁苒当时看的心一抽,料想她大概是彻夜未眠吧。不过后来等她查完房再看,就觉得好笑不已。 朋友圈两人的共同好友,一溜的全部回复的是,“这大热天,你不求凉风,求太阳,是不是下乡后脑子秀逗了。”甚至是有人故意保持队形。丁苒破坏了队形,在底下发了一二十太阳过去了。 两人约在了d市市中心的商场门口,林卓妮晒黑了不少,穿得十分清凉,一字领的短款上衣配浅色牛仔短裤,依旧是短发,睡不醒发型。 “已婚少~妇和本少女的打扮就是不同。”林卓妮眼珠骨碌转了两下,又把丁苒的衬衣扣解开了一颗。 丁苒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大龄少女今天想买什么?” “我是那种会列计划清单的人吗,今天看中喜欢什么就买,我下乡两个月一件夏装没买。”林卓妮说得荡气回肠,又把丁苒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当然,我消费水平现在自是不能跟你比了,您今天就别把我往您常去的高定店引了。” 丁苒这回直接拍了她的脑门,自个兀自往前面的店进去了。 林卓妮果然是没悠着,只要觉得还不错的就都拿下了,丁苒原本还有点好奇,后来才知道,她把她家老爹的工资抢来了,机会仅此一次。 两人逛了一两个小时觉得有点累了,就找了个甜品店走下来歇歇脚。甜品店人很多,两人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一个小桌,林卓妮的衣服袋围着搁了一地。 丁苒点了一份芒果沙冰,用小勺时不时戳上一口,林卓妮要了一份柠檬绿茶,猛吸了几大口,一会儿就见底了,又唤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服务员正好在她俩身后的一桌点单,彼时听到传叫,急急转过头来说抱歉,引得那一桌客人也回头看。丁苒稍偏头也无意瞟了一眼,只是那一眼,她微愣,自古路窄。 沈澜西穿着嫩黄色的裙子很显眼,她一眼扫过去,纳入视线的只有她。沈澜西略颔首,像似打招呼了,丁苒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却没想到,她站起来转过身,走到了她们桌前。 “小婶,出来逛街呀。”沈澜西说话时尾音勾了一下,丁苒心也颤了一下,她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丁苒也站起来了,嗯了一声,“你也是?” 沈澜西站得笔直,没有朝林卓妮看一眼,微微一笑,“和以前同学出来玩,讨论一下假期实习去哪好。” “那不打扰你了。” 沈澜西的额头很高挺,很适合把头发都梳上去然后扎一个马尾,见她的两次都是这样的发型,无形当中似有一种气势在。此刻她无头发遮挡,脸对脸,脸上的每个细微动作丁苒都看得细,像似她在听到丁苒的简单敷衍后,明显蹙了一下眉峰,不过只一秒,就是恢复了面容的明朗。 “好,小婶回见。” 沈澜西刚回到她那一桌坐好,林卓妮就急忙开口说道:“天呐,你们家周怀景辈分好高,这么大个侄女,你也跟着沾光呀,受不受得住?” 丁苒拿起小勺戳透明玻璃碗里的冰沙,不甚在意的说:“你看我受得住吗?” “我看你是受不住啰,你两人就刚刚这气势,明显她是你小婶。”林卓妮撇了撇嘴,又猛吸了一大口冷饮。 丁苒手上的小勺猛用力,偏了个方向,一小撮冰沙就掉在了桌上,她慌忙用纸巾去擦,却还是留下了一点水渍在桌上。 “她不是周怀景亲侄女,是好友的。”丁苒不知道为什么要加这一句。 林卓妮噢了一声,明显是不放在心上,又拿起丁苒的小勺开始挖她碗里的冰沙。丁苒伸手夺过来了,杏眼自上而下把林卓妮睨了一遍。 “去调了回研,回来变饿狼了。” 林卓妮用吸管猛戳自己杯子里的柠檬片,“先不论下乡后什么吃的都没有,我馋了这么久,就刚刚逛了这么长时间的街,我也渴呀。” 丁苒对着她的眼神还是有点嫌弃,却又没说什么。林卓妮像似顿悟过来什么,立马囔囔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待会在你家周怀景面前丢脸,放心,我待会肯定不吃这么多。” 林卓妮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丁苒脚在下面踢了她一下,目光却越过她注意着沈澜西。沈澜西也确实回了一下头,对着丁苒微微一笑就又转回去了。 “林卓妮,你别读博,拉低博士的整体素质。”丁苒偶尔也会因为林卓妮这样的行为,陪她一起丢脸,今天却觉得格外的不适。 林卓妮又是嘁又是哼了两声,拎着满满两手袋子和丁苒一起离开了甜品店。 周怀景是晚上六点半过来和她们碰面的,他在底下停好车,就给丁苒打电话,知道她们的确切位置后,只说要她们就在那一家店逛,别走远了。 丁苒她们在的那家店,正好是一家价位还挺高的,之前林卓妮没打算进来,后来路过瞄了几眼,还是被吸引进来了。手上的袋子全丢给丁苒后,她就拿着好几件衣服进了试衣间。 周怀景来的很快。丁苒坐在服装店的沙发上,翻该品牌的自创杂志,没看几页,就感觉旁边陷下去一块,抬头就看见了他。 “今天收获挺丰。”周怀景觑到她脚边的一溜袋子,开口收到,听不出是表扬还是责怪她大手大脚。 丁苒也看了一眼几个袋子,翻了一页手上的杂志,“全是试衣间里那位的。” “这件不错。”周怀景的手指上杂志上的一副大图。 说完,他就抬手招来了导购员。 “这件衣服那一件给她试。” 丁苒仔细端详了那张照片,是一款白色及膝裙,上面有同色线的刺绣,腰间配这一条正红色的腰带。模特穿确实挺好看的,毕竟腿长腰细,她穿可就不一定了。 “好的,这位小姐这边请。”导购员极热情的把丁苒往试衣间引。 丁苒看了周怀景一眼,他朝她努了努嘴,“试试看。” 随着导购员去了试衣间,丁苒没急着换衣服,看着试衣镜里映出的模样,顿了一下。她今天穿着一件波点的没领衬衣配牛仔裙,颜色都很素净,也很普通,商场里随便抓个女的过来,都可能也是这类型打扮。恍惚间,丁苒脑海里就闪过了那个嫩黄色的身影,朝气而鲜亮。 周怀景确实眼光不错,她很适合这种简约的款式,而红色腰带又提亮了整体风格。丁苒刚从试衣间走出来,林卓妮就迎上来了,“买下买下,穿上很好看。” 丁苒抬头看向周怀景,他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也站起走了过来,“就穿着罢。”转头对导购员说,“这两位小姐的衣服一起买单。” “我就不用了。”林卓妮慌忙止住了接□□的导购员。 “一起吧,当我送件回城礼物给你。”丁苒把林卓妮的卡塞回她包里。 三人吃饭的地点是在这家商场的顶楼,d市一家著名的西餐厅,是丁苒和周怀景商量后定下的。 三人点完菜后,酒是最先上的,周怀景先给两位女士添上,尔后刚给自己满上,林卓妮就举杯了,“来,我们先走一个。” 丁苒莫名有点慌,觉得今天林卓妮要出点幺蛾子,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周怀景倒是配合地就举杯与她碰了一下,然后望着还没举杯的丁苒。 丁苒在两人注视下,慢慢端起了高脚杯。 “cheers总要有个理由不是,那我攒起的,我就说,祝你们新婚愉快。”林卓妮说完豪爽的一饮而尽了。 丁苒刚想说句话,被她用手势制止住了。 “第二杯,我单独敬你,周怀景。”顿了一下,林卓妮笑着继续说,“因为我也跟你没有工作交集,和丁苒关系又这么好,我就直呼姓名了,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周怀景说得十分温和,而又温柔。 “第二杯敬你,我们家苒苒初为人~妻,甚至初次恋爱,所以你多担当。”林卓妮说到恋爱这两个字时,瞥了丁苒一眼,而正巧丁苒瞪了她一眼。 周怀景勾唇,正要把酒送入口中,林卓妮又说道:“当然我这杯酒说是敬,实则是警告你,要知道丁苒是有靠山的人,你欺负她了,我饶不了你。” 绵软的女声,却说得坚定而霸道,眼眸里也闪着认真。 周怀景没说话,直接端起了酒杯,喝得见着杯底,这才缓缓开口,“吃完这顿饭,你就把她靠山的位置让给我吧。” 明明这句话是对林卓妮说的,他却眼神清亮的凝望着丁苒。 第31章 柴胡和解 那一晚因为三人都喝了酒,是找司机过来,送他们回家的。丁苒倒是没喝上几口酒,一直是林卓妮和周怀景在碰杯。 周怀景到家后,坐在沙发上,没说话,就看着丁苒从厨房里给他端蜂蜜水出来。不过只喝了一口,他就搁在茶几上了。 丁苒又端起来,强塞给他,“酒后喝蜂蜜水,明天不会头疼。” “这点酒,没事。”他还是接在了手中,又喝了一口。 丁苒盯着周怀景喝了小半杯,看着确实也没事,就回房去洗澡了。 周怀景也没一直坐着,端着蜂蜜水去了厨房,没带一丝犹豫的就倒在了水池里,然后打开水龙头,一边涮杯子一边冲水池。保证销毁得彻底,这才转身离开。 丁苒洗澡出来,周怀景早就已经在外面的浴室洗漱好了,躺在床头翻丁苒的床头书。瞧见她出来,张嘴问道:“你这些方剂都记得?” “嗯?”丁苒一面擦着头发,有点没反应过来。 周怀景扬了扬手里的书,丁苒这才说道:“记得大部分,这是开方子的基本。” “靠一个个药的死记?” 丁苒开始对着镜子拍爽肤水,对周怀景的问题,她觉得无聊得不屑回答,当然行行都会有自己的技巧的。 “有方歌。” “那我考你一个。”今晚的周怀景好像特别有兴致。 “你说一下补中益气汤的组成。” “补中益气芪参术,炙草归陈升柴胡。组成是黄芪、人参、白术、炙甘草、当归、陈皮、升麻、柴胡。”丁苒拧开乳液的盖子,倒出一点在掌心,然后一边抹一边答道。 周怀景笑了笑,“还真记得住。”又把手上的书翻了几页。 丁苒看他还有当考官的架势,猛地想起什么事,开口问道:“蜂蜜水喝完了吗?”正好睡前护肤做完了,她一脸严肃的看着周怀景。 果然,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慢慢悠悠地答道:“喝完了,杯子我也刷了。” 丁苒没起身上床睡觉,还是就这么坐着,睥着他。 “不相信?”周怀景合上书,挑了挑眉。 把书搁在床头柜上后,他掀开被子下床了,一手拉起坐着丁苒,“不相信,那检查检查。” 说罢,另一只手就扣住了丁苒的后脑勺,逼迫她仰起头,吻就直接落在了唇上。只是浅浅地触了下柔软的唇瓣,舌尖就抵开了丁苒紧闭的牙关,似拉扯般勾出她的舌头,两人在唇齿间纠缠着。丁苒本就没经验,压根受不住这样的暴风疾雨,感觉自己随时都要窒息断气了,偏偏快要到极点时,他又松开一点,给了她片刻的喘息,但随即就是更猛烈的煎熬。 周怀景松开拉扯着丁苒手臂的那只手,一点点地由她的睡衣下摆探进去,握住凸起,似轻似重的在手中打了几个转。丁苒感觉到有点胀痛,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却还是没有放开,反是搁在她后颈的大掌,隔着发丝细细揉捏,一点点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丁苒被放开,脸颊红透了,嘴唇上还挂着银丝,周怀景用拇指轻轻抹去,“检查结果怎么样?” “……” 周怀景直接把手臂穿过丁苒的腿弯,打横抱起她放在了床上,还未待丁苒移到她睡的那一边,他随即覆上来。他的手又轻车熟路般从睡衣摆探进去,重重捏了一下右边的柔软,然后换到左边,轻轻的摸了一会,才重重捏一下。丁苒觉得自己快被折磨疯了,他的手带着薄茧,每一下带给她的触觉都是双重的。 “周怀景” 周怀景的吻正巧落在锁骨上,她叫了一声,他却忽地张嘴啃了一下,确保会留下牙印,这才抬头。 “还不相信我。” 说完,他拨开丁苒左侧的头发,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尖扫了一下,而后深深的一吸。丁苒顿时全身颤抖,双环上了他的脖子。 周怀景的右手向下摸索,感受到自己想要的湿意,却没离开,顺着丁苒的大腿根抚摸,滑腻而纤细。丁苒觉得心头的空虚在一点点吞噬她。让她丧失意识,只能沉醉在他给她的感知世界里,所以当周怀景挤进她的腿间时,她竟有又有一种久盼的感觉。她扯下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薄唇,像是在展现她的迎客礼。 腿间的感觉来得越来越模糊了,她像睁开眼看看,却觉得就这么沉迷下去未尝不可。双手环抱住他宽厚的肩膀,这样的一个靠山,她真的能有拥有吗?可是现在他真实的拥在怀中,那就是可能的。 ** 其实医院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生活在刀刃上,丁苒甚至开始觉得有点单调而无聊。住院医师的工作,她已经完全上手了,每日的管床任务就像是无止尽,总有人在出院,却总会在当天就又来一个人住在那个床铺。 当然,她也很幸运的跟随关常雅上过几次手术台,多是简单而迅速的,她不主刀,由王浔带着干些杂事。 时间过得也很快,某天下午,王浔就递给她一张表格,细看才知道是工资表。丁苒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她来上班都有一个多月了,都可以领工资了。 工资不多,却对丁苒来说是一个值得喜庆的事,虽然研究生时也拿过导师补助之类的工资,却都不如这个来的有意义,于是,她打算用这笔钱干点意义的事。 当晚,她就约了林卓妮出来。林卓妮如今是一边读博,一边给吴远娟教授当助教,教学科研两手抓的那一型。 丁苒见到她,发现衣着含蓄了不少,细问才知道,挨吴教授批了,说老师就得有老师的打扮法。丁苒听了不由得好笑,忙着问,“老师是什么打扮法呀?” “我想想,大概就是我俩逛街那一回,周怀景给你挑那裙子,简洁大方。”林卓妮说得有点想翻白眼。 “当初谁也撺掇我买的?”丁苒可是不介意打下她的脸。 “那是适合你呀,不适合我。你看我当时买的那件,明显风格不同。”林卓妮立马怼回去。 丁苒点了点头,却倏地有点想清一件事了,“说到那天我俩那天买衣服,都是周怀景付的款,我用工资给周怀景买件衣服怎么样?” “你还没给他买过衣服?”林卓妮倒像是有点受惊了。 丁苒低低唔了一声。 “真是‘称职’的媳妇,上回还指使别人给我买衣服。”林卓妮打量了丁苒一眼,颇有点嫌弃她不争气的样子。 看她没动,掐了她一把,继续说:“走,选去啊,傻姑娘。” 两人挑挑选选了一阵,丁苒一点想法都没有,林卓妮心一横,问道:“丁苒,你是不是跟周怀景假结婚骗我们呢,给你自己老公买件衣服这么难?” 丁苒坐在休息的木椅上,揉了揉腿,想起周怀景总是穿着一身正装,可她那点工资哪够买一身配得上他的西装,“要不买件衬衣?” “那他平时穿什么牌子,穿什么码,你知道吗?”林卓妮满脸嫌弃的问。 丁苒这个倒是顺利回答了,“牌子我清楚,尺码问导购员就可以了。” 最后,丁苒在导购员的建议下,成功选到了一件衬衣,浅蓝色细条纹。刷卡时,工资花完了,还倒扣了一部分存款。 丁苒也就小小伤感了一下,就利落接过来导购员递过来的袋子,走出了店里。 丁苒是在周怀景洗澡后,拿出的衬衣,说得也很云淡风轻,“今天去逛街了,看中的,你试试看。” 周怀景接过立马就在她面前解开了浴袍,开始往往身上套,却不急着系扣。 “过来,帮我系扣子。”说着还朝她招了招手。 丁苒原本因他解开浴袍后,扭过头,此时却不得不走过来,伸手一颗颗地替他系好。 刚系了三颗,右手就被周怀景抓住握在手心,丁苒挣扎着,却没挣脱开,忍不住用左手拍了他一下,“试衣服,不合适我明天拿去换。” 周怀景这才放开,眼神却一直锁定在她的脸上,一瞬未移。 不愧是在这么高级的店当导购员,给丁苒推荐的尺码很合适,周怀景虽然下半身穿着睡裤,却还是穿得身姿挺拔,衬得肩宽腰细。 丁苒点了点头,与转身上床睡觉。周怀景却长臂一揽,将她纳入怀中,低哑着声音说道:“周太太都给我买衣服,那我要拿什么回礼?” “不用,你忘了,你上回给我和林卓妮还买裙子了。” 丁苒话音落,就感觉勒在腰间的手臂僵硬了,随即就放开她了。周怀景又重新换上睡衣,掀被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 丁苒饶是对感情来得迟钝,模糊,也知道刚刚的界限划得有点微妙了,好像她和林卓妮是一家,他是别人了。 “我刚刚其实是说,我不缺什么,不用给我买什么。”丁苒扯了扯被子,柔声说道。 周怀景没说话,直到丁苒快要睡着时,才听到他清冷的声音,“丁苒,我是希望你记得我俩是一个家,不分彼此。” 第32章 细辛不过钱 丁苒辗转反侧到十二点才睡,纯失眠。周怀景在她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回后,终于把她按在了怀里。 “再不睡觉,就做点别的,明天也别上班了。” 丁苒顿时安分了,跟他也同床共枕这么久了,她还真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 早上,依旧是周怀景带回来的早餐,丁苒虽然觉没睡好,食欲却一点没受影响,不知不觉就喝了两碗小米粥。在她准备再吃个鸡蛋时,周怀景伸手夺走了,把一小盘水果推到了她面前。 “昨晚要我喝蜂蜜水倒挺懂,现在吃早餐怎么不按照你们中医养生那几条了。”周怀景说得讽刺意味十足。 丁苒认命的用小叉子叉了一块桃子送入口中,她就没在中医养生辩论会上赢过他。 看着她这幅样子,周怀景微掀唇角,慢条斯理地把刚抢过来的鸡蛋剥壳,然后送入自己口中。 丁苒突然觉得周怀景有时候挺幼稚的,跟小孩子似的,没再注意他,反是擦了擦嘴,准备去上班。 “丁苒,回家的时间确定了吗?”周怀景却叫住了她。 丁苒脚下的步伐没停。 上回定下日子回去,却被丁致和告知那日他要出差。虽然她也一点不想见丁致和,但是他不在,她就更不会回去了,要她回去看那俩母女,怎么论都像是个笑话。 当然丁致和也没这么要求,仿佛还有点怕丁苒趁他不在回去,直截了当的说道:“日子等我回来再定,我会给你打电话。”然后,电话撂了。 “没定,定下来我会告诉你的。”丁苒有点烦躁的回道。 明明她和周怀景谁也不是闲人,凭什么就要依着他丁致和的时间安排了,更何况她压根不想回去。 周怀景坐在餐桌前,也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实在忙就过阵子罢。” 丁苒淡淡唔了一声,闪身进主卧,咔擦一声落上锁。从衣柜找出一套衣服,她拿在手中,却一转身就坐在了床上,没半点要换衣服的架势。 此刻丁苒心头特别的乱,却又觉得懊悔,她为什么总在把自己往理不清的道路逼。 昨天晚上不过买了件衣服当还礼,怎么后来就惹得他不开心了。而现在,她根本就可以不回去的,怎么就要听赵彩容的话,回去了? 丁苒甚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没和周怀景结婚,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了。 可能因为今天两人在家磨蹭久了,丁苒是由周怀景送到医院的。一路上两人也没怎么讲话,反是周怀景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丁苒也就没要他送到,还有一个路口时就下车了。 丁苒正欲推门下车,周怀景轻咳一声,叫住了她,“丁苒,衬衣我很喜欢。” 手上动作一滞,丁苒扭过头,周怀景一手扶在方向盘上,半侧着身~子看着她,眸光幽深而亮,仿佛是一个漩涡,轻而易举地就把她吸进去了。 “喜欢就好。” 丁苒说这话时,是颤音。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好像已经足以把她从那个拉扯不清的黑洞里拽出来,只不过是又带进了另一个洞口,一个暂时还看不清洞深处的洞口。 ** 丁苒和周怀景回西郊的那一天是星期天。 这个星期丁苒只休那唯一一天,所以她一觉睡到了中午,这才慢悠悠地起床。周怀景其实平时也只休那一天,甚至一周里一天都不休的时候都有,但他也没睡早床,在书房忙碌了一上午。 丁苒收拾好自己,去书房时,他正在视频会议。她压低脚步声,退了出去,不稍片刻,他也出来了。 “忙完了?” “睡醒了?” 两人各自抛了一个问句,谁也没回答谁的。 丁苒给两人各煮了一碗面,看着过于简单,又折腾出了两个荷包蛋。周怀景坐在餐桌前,看着两碗面,又看了一眼丁苒,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 他吃面是一口就一柱,不咬断,也不发出吸溜声。丁苒看着觉得应该是意大利面吃多了的惯态,用叉子卷啊卷啊,然后放入口中。可是仔细又观察了一下,又发现他不是,他极慢的挑起一筷子面,正好这期间面就凉了,然后就着筷子爽快的送入口中,但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再看我,你的面就糊了。”周怀景正好咽下口中的面条,又挑起一柱面,觑了一眼一动不动的丁苒。 丁苒慌忙用筷子伴了一下面,“待会我爸不管和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理。” 周怀景没点头,也没应,吃完一碗面后,看丁苒还有大半碗,从她碗里挑出了三分之一,吃完。 丁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动作,倏地觉得碗里的面条都是滚烫不已。 “嫌弃我?” 丁苒这才加快速度猛吃了几口面,似乎被他挑走一部分后,面就不怎么糊在一起了,好吃了很多。 两人出门时,丁苒穿着一件白色t恤,配牛仔短裤,鞋子也是平时上班会穿的平底单鞋,似乎此刻出门就是去逛个超市。周怀景则是老样子,衬衣西裤。 不过端详周怀景一身的装扮时,丁苒的目光在衬衣上持续了三秒,他穿着她买的那一件。淡蓝色很适合他这个年纪,且因为上面有浅浅的条纹,又不会显得太古板,最重要因为贵,所以它的版型也很不错。 丁苒靠在门边,对正在穿鞋的周怀景说道:“这么看你穿,我觉得我眼光挺好。” “是不错,原本按你这职业习惯应该跟我买件太极服。”周怀景对着穿衣镜理了理领带,瞥了一眼悠哉的丁苒,调笑的说道。 丁苒转身打开门,却又突然转过来,一下子就撞上了周怀景的胸膛,嘴里还说道:“周总,我说你是不是对我们这个职业有偏见?” 周怀景在她撞过来后,顺势抱住了她。丁苒挣扎了一下,也没放开,就听见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有偏见我也不娶你了吗。” 他一定是故意的。 丁苒下电梯后,一个人走在了前面,直到现在她觉得耳朵边还是酥麻酥麻的,似乎自从他知道她的敏感点是耳朵后,就会时不时这样欺负她,偏偏她还无从反抗。 到达馨园,远远离着家还有点远,丁苒就瞧见了老马站在门口,心里有点酸。其实是从车子临近馨园,她就有点不想说话了。 因为是周日,丁牧元就在院子里玩,瞧见丁苒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蹬蹬跑过来抱住她,仰着头蹭她的腿。 “终于又看到你了姐姐。” 丁苒本听着这奶声奶气的叫姐姐,心里萌化不少,却是余光已经瞟蒋苓走过来了,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排斥,手臂微用力拉开了丁牧元。 “你们来了。”蒋苓依旧脸上是无破绽的笑容,让人挑不出刺。 丁苒没理,反是周怀景和她颔首,点了点头。 “姐姐,我爸爸告诉我说你今天会来,和……”小家伙望着周怀景,一时之间像是想不起来怎么称呼了。 “和谁一起?和姐夫一起。”蒋苓搂过丁牧元,揉了揉他脑袋,柔声提醒道。 “对,就是姐夫。姐夫欢迎你。” 被这么点小家伙称呼姐夫,周怀景再怎么严肃也装不下去,笑着对丁牧元回道:“谢谢你。” 小家伙似乎因为感受到自己被重视了,转身就溜进屋了。蒋苓嗔怪般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大概是去找他爸爸了。” “他爸爸”,丁苒在心里细细体会了这几个字,蒋苓似乎是总有本事把她不动声色的归纳到外人那一列。 三人进屋时,果然丁致和正在和丁牧元玩,两人都是笑容满面,因而当他看到丁苒时,脸上的笑意也没有敛去。 和周怀景十分客气了打了招呼,看丁苒压根没跟他说话,复板着脸了,“又不会叫爸了?” 丁苒淡淡睨了一眼他和他怀里的小家伙,还是没吭声。 蒋苓很有女主人范,给她和周怀景亲自泡了茶端过来,然后安静地坐在了丁致和身旁。 “就算是没举办婚礼,不用按照那些回门礼仪半,你为什么隔这么多天才回来?”丁致和张嘴就是兴师问罪。 “您日子过的这么好,我何必过来打扰。再说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丁苒觉得自己这辈子的伶牙俐齿,都在这段时间献给丁致和了。 丁致和哼了一声,意思颇有点,你还不是回来了。 “您以后也别瞎使小动作了,这样让我更烦。”丁苒继续说道。 说完,丁苒又有点心虚,这样一扯,像似把赵彩容也骂了,而她儿子还坐在自己旁边呢。 丁苒回头窥了周怀景一眼,看他还是眉眼淡淡的,知若未闻的样子。 “小动作你爸我是没做,你事情做的不合适谁看不见。”丁致和今天底气格外的足。 丁苒看着对面三人,突然气不打一处出来。扯了扯身旁的人,“那现在也算我们回来了,面也见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吧。” 周怀景感受到丁苒扯他,他却没动,反是张嘴说道:“事情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让我妈和您费心了。不过,您放心,丁苒结婚后很好。” 他这么一番说,丁致和脸色缓和了很多。 最终,他们还是留在馨园吃了晚饭,虽然丁苒是一百个不情愿的,但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这一趟没回好,回头指不定赵彩容又会抛下一个。 第33章 紫花地丁 一顿饭下来,除了丁苒板着脸,其他人倒看不出来有多不开心,甚至是周怀景,只不过他是看不出情绪来。 期间丁苒还对周怀景产生了一点怨言,她原本以为两人是空手来的,却不曾想,周怀景早就让人送礼物过来了。她知道这是礼数,但就是不想对丁致和摆出这些来。 回去路上丁苒一直扭头看着窗外,她很想跟周怀景说,以后完全可以不用理丁致和,也不用以老丈人的态度对他。可是这样话一说出口,单单只会显得她无理取闹。 周怀景自是看出了丁苒的心情不好,在红灯时,偏头觑了一眼她,只看到了掩在中的脖子,在车内灯的打光下,显得莹白光洁。好像每次她生气时,他总是只会看到她的脖子,强拧着脖子,留给别人的永远是柔韧。 “不喜欢回去,我们以后尽量少回就好了。”周怀景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丁苒没点头表示赞同,也不转过头来。 周怀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车速又提了一个档,两人没一会就到嘉湖苑了。 回来后,周怀景又去书房了,丁苒则因为明天是白班,而且需要连着上个小夜班,到从早上八点去直到晚上九点才能回来,所以一到家就洗澡躺在了床上。 恍恍惚惚睡了一觉,丁苒就从梦中惊醒了。很久没有梦到母亲田正珺了,今天却一闭眼就梦到她了,梦里她一直在喊田正珺,甚至是后来哭着喊,可是田正珺都没有回头,没有朝她看一眼,就扔下她,自己走了。 慌忙挣扎着爬起来,丁苒觉得口里特别的渴,也许是因为在梦里一直呼喊。本打算是出去倒杯水,却窥到梳妆台上搁着一杯水,她端起就一口气喝完了。 放下杯子,一转身,丁苒就看到了刚从浴室出来的周怀景,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很暗,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她被吓了一跳。 周怀景穿着浴衣,带子系得松松散散,看到丁苒手边的空杯子,问道:“你不是晚上不喝水,担心会水肿吗?” “今天吃的菜太咸了。” 丁苒重新躺回床上,睡意全无。和周怀景结婚以来,她偶尔也做过几回梦,但是较以前少了很多,并不是说周怀景有镇梦魇的功力,而是和他同床共枕,她已经够紧张了,没精力去做这些梦了。 周怀景躺在旁边,看着丁苒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把一手枕在脑后,问道:“今天回去后,这么难受?” 低沉地声线在这暗黑的夜晚,充满了稳定心神的魔力,丁苒侧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且卷翘,甚至她都比不过,鼻子直而挺,嘴角微抿,是他惯常的表情。 “周怀景,我们好好组一个家,好好生活,好不好?” 周怀景听在耳里的声音,很柔,但是语气里的祈求成分压盖了其它所有的情绪。他心尖扎了一下,该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如此的渴望一个家? 长臂一揽,他抱住了她。 周怀景的下巴抵在丁苒的发顶,把丁苒的姿势变成了侧睡着,他的大掌轻拍她的后背,没有说话。此刻这样的一个动作甚过千言万语的承诺。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睡了一晚,周怀景垫在丁苒头下的那只手臂完全麻了。早上他按照惯常的习惯六点起来去跑步,抽回手臂时也带醒了丁苒。 丁苒一睁眼就看见了面色有些狰狞的周怀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他一手扶着另一手时,这才尴尬地揉了揉头发。 “我给你按摩一下,促进血液循环。”丁苒拉过他那一只手臂,十指就开始沿着做推拿。 因而周怀景是站在床头的,而她是半跪在床上的,也没有梳洗,就发丝凌乱的耷拉在两侧。周怀景在高处看不清她的脸,用闲着的那一只手,慢慢拢起她一侧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了她认真的脸庞。 可能因为生得瘦,丁苒的手力不重,按在周怀景坚硬的肌肉上基本很费劲,但因为懂得穴位,所以舒筋活络的效果也还不错。周怀景没让她按多久,觉得缓过来就收回了手臂。 “去洗漱罢。麻烦丁大夫了。” 周怀景站着的方向正好是朝阳洒下的光芒着陆的点,整个人都包绕着耀眼的亮色,丁苒要眯着眼才能直视他,可是她还是能看到他的眸子里有她的身影。 最近周怀景送丁苒来上班的次数变多了,原本丁苒是觉得这样不好的,可是七月尾八月初的天儿,在公交车上挤一遭可以阴影一年,她也就没挣扎了,乐得有个便宜司机。 “今天下班这么晚,我过来接你。”周怀景送到了医院门口,对正在解安全带的丁苒说道。 这一句话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丁苒手上的动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解开安全带,“那你就在这等我。晚上九点。” 住院部的星期一很忙,因为刚过了周末,很多主治医生专家都在这一天上班,会过来查房,科主任也会在这一天过来。刚开始时,丁苒视这一天为猛虎,可是后来慢慢习惯,觉得也还行,毕竟医院就没歇下来的一天。 关常雅依旧是雷厉风行的,查房时跟在她后面,走一分钟神,那就可能遗漏一个医嘱了。上回丁苒就忘记给病人开一个查内分泌的检查单,王浔核对总检查单时,发现少了一个,急忙要她一个个回想,重新审阅病历,看哪个病人需要做,这才挽救回来。 事后,丁苒想来还是有点后怕,虽不是大错,但是一旦被病人逮住这一点,是有话要说的。 王浔当时也没怪她,反是为了缓和她的紧张,开玩笑说道:“我们学中医的忘记这个检查单可以理解,毕竟你想我们都是望闻问切,哪有去检查这些东西项目的。” 丁苒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师哥,你忘了,现在要强调用西医的检查方法,确保诊断准确,以免惹上医闹。再你就可以用中医治疗了。” “师妹懂不少,那就吸取这次教训,以后注意。” 上午查完房,丁苒下午的任务就是导入病历,几十张床的病历够她整理一会了。据王浔透露是有望会在八月再招一人,不过就看能不能招到了。这对丁苒还算一个好消息,总算是有人来分担一点了。 自从和护士们一起订了几回饭,现在她们也会带上丁苒一起,现在天热,都不乐意还跑去食堂,所以丁苒也基本一整天都没离开过科室,吃饭全靠订。 晚上六点上完白班的医生走了一批,办公室里就空荡了不少,护士站也只剩下四个护士了。丁苒从窗户看到几个护士都挺熟的,就蹭出去找她们聊了会天。 张欢欢看她出来,招了招手,“丁医生值夜班呢。” 丁苒点了点头。张欢欢是肉肉身材的那种小女生,脸圆圆的,笑起来很有亲和力,丁苒不禁被感染着也勾了勾嘴角。 看着护士站上放着一袋小零食,丁苒问道:“有减肥不吃晚饭?” 张欢欢像是被戳了痛处,秒变愁眉苦脸,“丁医生,听说你们中医减肥特别有效,你给我开个方子吧。” “你现在身体机能正好,乱喝药会破坏整体平衡的。”丁苒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上学时也常有女生找老师要减肥的方子,结果老师往往都是这样一番劝解,或者说泡点荷叶,芦荟这样很平和的中药当茶喝。 旁边另一个小护士听丁苒说完,有点不满,“还以为丁医生是女人了解我们呢,没想到跟王医生一样的敷衍我们。” “真是这样,你们就管住嘴,迈开腿,减肥不是难事。”丁苒颇有点后悔出来了。说完这句话却觉得有点熟悉,想起来后,杏眼弯弯的笑了,这句话她也用来应付过周怀景,两人的第一次相亲见面。 这样一想,丁苒竟有点想见他了,想知道他当时怎么看她的。 回办公室,丁苒这才发现手机上又一个未接电话,但是林卓妮打来的。回拨过去,立马就接通了,但是很吵,闹哄哄的。 林卓妮喊了一声,应该是走出来了,电话里安静了很多。 “苒苒同学,下班在家呢吧。”林卓妮的声音嗲得不行,丁苒纵然习惯了,却还是默默撇了一下嘴。 “没呢,值夜班。打电话有事?” “值夜班啊,大夜班?我们几个老同学过来d大开会,说想聚聚。”林卓妮听说加班,语气就沮丧了。 “我九点下班,但是我今天上一整天班,太累了,就不过来了。” “别呀,苒苒同学,人家点名了就想和你这个第二班花见见面呢。”林卓妮听说她九点就下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丁苒突然抓住了她这句话的另一个重点,“谁是第一班花呀,都给我排上第二位了。” “当然是本美女了。”林卓妮接得十分顺口。 “那我就更不用去了,第一班花招待就好了。” “丁苒,你要是不来,你给老娘等着。”林卓妮也终于没耐心磨了。 撂了电话,丁苒还是决定去了,转而给周怀景打电话,他那边就安静很多。 丁苒沉着气,讲了晚上的安排,原本还有点担心他会不高兴,毕竟真的太晚了,电话那头,却缓缓说道:“去吧,到酒店给我保平安,回来我去接你。” 听到丁苒唔了一声,电话嘟一声挂断。 第34章 白芍敛阴 丁苒九点下班后,打了辆车直接前往林卓妮说的酒店。因为医院在市中心,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果然,一桌子坐着的都是男性,就林卓妮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丁苒进去时,饭局也快结束了,不过因为她来,临时又加了两个菜。 一桌子虽都是同学的,但丁苒熟的就几个,而且其中还有一个从本科开始就追求她的。丁苒扫视了一眼一整桌人,看到后不觉一愣,神色有点尴尬,对着林卓妮使了使眼色。 林卓妮凑到她耳边坏坏说道:“最想见你的就是他,我今天说你结婚了他都不信。待会周怀景来接你吧,正好断了他念头,别让人家搁你身上再耽误下去了。” “哎,我说林卓妮,丁苒一来,你俩就讲悄悄话,大点声说给我们听听呗。”同桌的某个男同学,看她俩聊得久,忍不住说道。 “说你毕业之后变帅了。”林卓妮一边坐正,一边说道。 丁苒瞥了林卓妮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追求丁苒的人,是个性格老实的,如今是在科研院工作。席间连看丁苒一眼都犹豫得很,林卓妮不禁直摇头,这样子和周怀景比真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怎么看地上你呀。 眼看着饭局要结束了,丁苒给周怀景发了个短信,没一会他就回,已在路上。 “周怀景要过来了?”林卓妮倾身看到了短信。 丁苒收好手机,唔了一声。 “要他直接过来这边吧。” “都结束了,别了。” “都是同学,你刚结婚,介绍一下嘛。再说又不是拿出手。”林卓妮说完,眼神还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那位追求者,意思是你总要把他拉出泥潭吧。 “那行。” 丁苒又给周怀景发了一条短信,说了具体包房号。 由嘉湖苑过来,和由和仁医院过来,路程差不多远,而且因为又迟了一些时候,路上都没什么车辆了,丁苒猜他应该也是一二十分钟就到了。可是一桌人眼看着就要买单走人,周怀景还没来。 林卓妮扯了扯丁苒,“你去门口迎一下,会不会是包房没找着。” 丁苒因为被灌了几杯酒,从包房出来,踩在地毯上,脚下有些打飘。酒店隔音效果很好,不管包房里闹成什么样,在外面都听不着,走廊上静悄悄的。她本是慢慢悠悠地踱出来的,觑了一眼手表才知道时候不早了,就加快了步伐。 抬眸,走廊的尽头似乎是有个高大的身影,丁苒揉了揉眼睛,身形和周怀景很像,关键是那副姿态,一手插兜,一手垂在身侧,身子笔挺,悠然而不懒散。 丁苒疾步走过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女人。两人并不是路过讲一句话的气氛,而像是交谈了一会了。 女人高束着马尾,丁苒一眼就认出了,是沈澜西。 然丁苒颇有点意外,此刻的沈澜西有点不像她见过的那个沈澜西,她总是昂首,气质谈不上高贵也是有点高傲,世家出来的那股子劲。而现在她站在周怀景对面,头略低,盯着地毯。 丁苒在前进和后退两个选择中纠结了十五秒,选择了大步向前走去。有些事,她的猜测没有任何作用,需要去面对。 她离着还有好几步,周怀景就发现了她,眼底没有滑过任何慌乱,而是就这么直直地看她走近。 “怎么出来了?” “你一直没到,以为你找不着地。” 沈澜西这时似梦初醒,抬头掀眸看了丁苒一眼,“小婶。” 丁苒本以为她是不会喊她的,此刻她一声喊,不由得心上有些乱了,忍不住窥了周怀景一眼。他也是望着她的,看不出所以然。 “西西在这吃饭?”丁苒这才应了一句。 “和小叔过来吃饭。” 丁苒哦一声,气氛陡降了几分,三人都没再说话。 正待丁苒纠结是不是该说走了,周怀景拉起了她的手,欲离开。 三人门前的包房门,蓦地开了,走出来两个同样也是气质不凡的男人。 “周三小子怎么也来了?”杜仲堃指尖还夹着半截烟,看到周怀景像是大吃一惊,而后又目光在丁苒和沈澜西两人之间闪烁不定。 丁苒看清他身后的人是二哥周茂行,笑着点了点头。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周怀景睨了一眼杜仲堃,牵着丁苒的手还没有放开。 “我这哪能是这意思,我搁这请二哥吃感谢饭呢,西西去他公司实习去了。” 丁苒觉得杜仲堃说这句时,像有点怕周怀景似的,样子还有点狗腿。 周怀景听完没吭声,也没点头。 “我们散了,就走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杜仲堃又继续说道。 说罢,他就戳了戳沈澜西,两人坐电梯下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周茂行这才开口,“两人这么晚去哪?” “我有个同学聚会在这边。”丁苒从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撤回视线,柔声答道。 “我也走了,玩得开心。”周茂行弯了弯嘴角,欲转身离开。 周怀景却出声叫住了他,“二哥,远康集团旗下有个建筑事务所,有兴趣吗?” 周茂行不置可否,却轻微蹙了一下眉峰,“改天再聊。”刚走没几步,脚下步伐一滞,转过来继续说道:“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周怀景牵着丁苒走进包房,引起了一阵轰动,林卓妮却是看好戏的态度,对着丁苒耸了耸肩。 丁苒杏眼微怒,瞪了她一眼。 因为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周怀景过来只是和大家喝了一杯酒,就都散了。走之前林卓妮把丁苒拉到一边,像有点惋惜的说道:“我们是不是做太狠了,你看他眼眶都红了。” “谁说不要耽误的。算了,这样挺好,他一直这样,我也受不住。”丁苒原本是不赞成林卓妮的这个馊主意的,此时却觉得也还不错,早死心早解脱。 回去路上两人谁也没问谁什么,丁苒觉得有点安静,还翻出来一本cd,听了一会歌。欣赏着这个从小生活的城市的夜景,听着悦耳的乐曲,身旁还有一个身份是你丈夫的人,大概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生活。 而世上哪来完美,表面的完美往往深处都是风波涌动的。 到家洗完澡,丁苒因为着实上班累了,床头书都没看就打算睡了,周怀景在她身旁躺下后,从睡衣衣摆探进去,掐了一把她的腰,附在耳边低声说道:“今天同学里有老情人?” 深夜的声音染着沙哑,又因为他特意压着音调,带了几分诱~惑,还有几分笑意。 丁苒歪头对上他的眼眸,依旧是黑亮无波,却深邃而不同往日,她一开口声音同样也有点哑,“没有。” “我看有。” “你从哪看的?” “从我进门后,坐在左边的第三位就酒杯都拿不稳了。” 丁苒翻了个身,心底有浅浅地躁动,他能轻松地一眼就看出问题,且轻松就问出口了,而她却只有那一丁点女人的直觉,更加不要谈开口问什么了。 “嗯?”周怀景没听到回答,手上又掐了一下。 “追过我。” 丁苒话音一落,周怀景就把她翻过来了,大手握住她的下巴,“这么晚还去聚会,专门去叙旧,嗯?” 丁苒没挣扎,静静地望着周怀景,想张嘴却又没说。两人僵持了一会,她淡淡地说道:“我累了,睡罢。” 声音还是轻轻柔柔地,却已带了几度的薄凉。丁苒心中已然升腾起莫名的无助感,说不清道不明。 周怀景因为刚刚摸了这几把,心里的感觉带出来了,翻身压着丁苒还是折腾了一番,直至凌晨两人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 八月中旬,d市的气温始终保持在三十五度左右,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大蒸笼。 因周怀景有时也忙,不能接送丁苒,就建议她去买辆车。丁苒思考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买了车纯属浪费,她有晕车症,开车时都极度紧张的,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早上还是由周怀景送到了医院,丁苒刚进科室,就发现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看到她了,指了指医生办公室。 丁苒顺着看过去,原来是又有新医生来了。 进办公室,王浔就急忙朝她招了招手,“丁苒,过来,你盼着的帮手来了。” 办公室里还没来几个人,来的几个人目光都是落在他们这三人身上的。 丁苒只看到了个背影,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放下了包包,这才顾得上打量,看上去很温柔大方。 “丁苒,我们这组还真走运,这位是秦知络,出身于中医世家,a大毕业的高材生。”王浔朗声介绍道。 丁苒听到这简介,怔了一下,这世上从来不缺优秀的人。 王浔和当初丁苒来时一样,介绍了一遍医院的程序,丁苒在一旁整理病历,也偷摸着观察了一下,虽然家世不错,人也这么优秀,但没一点架子,看上去很好相处。 第35章 王不留行 因为最近王浔已经开始跟着关常雅去门诊了,他和秦知络粗略介绍了一遍工作后,把剩下的任务交给了丁苒,就去门诊部了。 秦知络的办公桌被安排在了丁苒的身后,丁苒帮着擦了桌子,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桌子,转身把自己桌上的那盆仙人掌拿过来了。当初王浔把它小护士那抢来,惹得事后丁苒被小护士还打趣过,本就不是自己的,送出去也好。秦知络倒是没多想,笑着说了声谢谢。 丁苒却没急着送给秦知络那一大摞病历,反是让她先收拾着,然后自己拿着记录本,去各个病房询问情况去了。 妇产科的病房是一如既往的人挤人,不单单有小孩子的哭闹声,有时候还会有产妇的哭声。丁苒进去病房的时候就正好有一位,因为开乳开得不好,乳汁一直不畅,黄豆炖猪蹄喝了好几顿却也没有效果。小孩子吃不饱整日哭闹,产妇也因为胸~部胀痛眼泪直飚,家属看到丁苒进来,忙拉着她讲情况,要她开药。 丁苒细细问了情况,了解后,这才问产妇,“能喝进去中药吗?” 产妇摇了一下头,又郑重点了一下头,“我尽量喝。” “开了就别浪费,通乳效果不错的就是中药和针灸,看你选择哪一种。”丁苒因为没生过孩子,并不能体会这样的苦衷,说起来颇有点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她看着产妇红肿着眼睛时,心里还是触动了一把,一个母亲会为孩子付出的东西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产妇听到针灸,更加怵了,直接回道:“开中药,我喝。” “那我开方子,药房会熬了送过来。” 丁苒在记录本上记下了,又去了其它几个病房,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秦知络也已经收拾好,坐在桌上看书了。 “还缺什么吗?可以找护士长要。” 秦知络摇了摇头。 “那我现在终于可以把这大摞病历转交给你了。因为我也是新人,所以我和王浔师哥也没细分每人管哪几个床,你也就先熟悉所有的这些吧,具体安排等关医生招呼我们开会。”丁苒把自己桌上的大山全移到了秦知络桌上,又讲了长长的一段话,不觉有些气喘吁吁。 秦知络接过病历,盯着丁苒看了两三秒,瞟了一眼她的铭牌,笑意盈盈的说道:“丁苒,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 “嗯?”丁苒顿时心里有点闷了,这种感觉让她霎时想到谢秋月在宿舍充满讽刺与得意的说,蒋苓是我小姨。这两个时刻是如此的相似。 秦知络没想料到丁苒这突变的表情,也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了,可是已经开口了,她继续说道:“我是周怀景大嫂秦归芸的堂妹。” 丁苒听到这一句,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大嫂那边的亲戚,真挺有缘的。” 秦知络看到丁苒神色恢复正常,这才心安,原还担心是存在妯娌矛盾,可想想也不应该,要有隔阂,秦归芸也不会主动和她提起丁苒。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丁苒看着秦知络有些不自然的笑,就知道是自己让她误会了,“没有,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而已。” “那就好,以后还麻烦你多担待了。不过看到你之前我挺好奇的,到底是哪个女神收了周怀景。”秦知络前半句说得是正常语调,说到后来,还对着丁苒露了一个俏皮的笑。 丁苒听完,猜她大概是和周怀景极熟的,毕竟一般的关系谁敢和周怀景开玩笑。丁苒没吭声接下她的话,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你看病历吧,有不懂就问我。”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打开了电脑。 然对着电脑,丁苒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走了好大一会神。心里各种空落落的,周怀景的过去对她来说似乎是个谜,她知之甚少,甚至是未知,突然冒出来个人都比她知道的多。 坐了一会,刚才的那位产妇的家属过来询问药是否开好了,丁苒这才回过神来,用电脑开好了处方,忙起其它事情来。 秦知络不愧是中医世家出来的,一天适应的很好。关常雅下午从门诊过来,召集王浔和她俩开了个会,四人组算是正式成立了。 晚上都没有夜班,王浔就攒大家一起去吃饭,算是欢迎会加庆祝会,总算是招到个满意的人来分担任务了。 秦知络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轮到丁苒,她却顿了一下,才应下。王浔看她不太乐意的样子,敲了敲桌,笑着说道:“师妹,最应该高兴的就是你,以后的管床任务可就轻松不少了,你还不去和我们一起吃饭?” “师哥,好,我去。” “这才像话,又没有男朋友晚上约你了。”王浔说着已经开始解白大褂的扣了。 而他的话音刚落,丁苒就感知到秦知络意味深长的一眼停在了她身上,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关常雅本也是要跟他们一起去吃饭,却无奈家里突然有了急事,就只有他们仨了。 王浔和秦知络走在前面,两人在讨论医院附近的美食,丁苒落在后面,给周怀景发微信。 丁苒:我晚上不能回来做饭了。 发过去,丁苒没期待到周怀景会秒回,他基本不怎么登微信,而她现在选择微信像是故意的,他看不见更好吧。 但周怀景却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丁苒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听到手机铃声的前面两人也回过头来。丁苒朝他们挥了挥手,示意先走,自己脚下的步伐放得更慢了。 甫一接通,周怀景沉沉地声音就传过来了,“今晚有什么事?” “新同事欢迎会。” 电话那头没声了,过了一会才听到嗯了一声。 丁苒刚想挂电话,却还是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新同事你刚好也认识,大嫂的堂妹,秦知络。” 周怀景像似笑了一声,“挺巧,那你吃饭去罢。晚上要接吗?” “不用了,挺早的。” 丁苒挂了电话,追上前面的两个人,两人已经定下吃饭的地了,询问了一下她的意见,确认没问题,三人坐着王浔的车过去了。 饭间,三人聊起,丁苒知道秦知络是d市长大的,a市读的大学,其它的事倒是淡淡的一句话带过,话题很简单就带到了中医药上面,三人还算是相谈甚欢。 饭后,秦知络因住着离和仁医院还有点远,就由王浔送回家了,丁苒自己打了个车回嘉湖苑了。 刚进公寓,客厅里亮着一盏落地灯,橙黄色的灯光泻下一小片光圈,映出一室的安宁。丁苒倒了水,缓缓地喝尽,这才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也只开了一个台灯,周怀景就坐在灯下,半边脸隐在阴影中,手中拿着一只钢笔正在签字。丁苒没敲门,进来的声音也很轻,他还是察觉到了,手中的笔重重划下一道后,抬眸看下门边的丁苒。 “回来了。” “回来了。” 两人说着同样的三个字,不同的语调。 “那去休息罢,我今天得加班看报表。”周怀景温和地说道,还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报表。 “好” 丁苒本就站在门边,此时一转身,走两步就退出去了。她却前进了几步走到书桌前,问道:“晚饭吃的什么?” 周怀景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随口答道:“外卖。” “那你吃饱了吗?” 周怀景这回直接放下了笔,往后躺,靠在椅背上,一瞬不眨的看着丁苒。 “我去睡了。” 丁苒没再继续问,终于转身回主卧了。 主卧的浴室,丁苒站在淋浴头下,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开口问一句秦知络难成这样? 心里怅然若失,是那种抓不住的埋伏感。 丁苒洗完澡出来,周怀景果然还有没忙完。丁苒也没困,就躺在床上玩手机,打开微信,有新好友提示,还是两个,一个是今天才认识的秦知络,一个是沈澜西。 她没犹豫就同意了秦知络的好友申请,对着沈澜西的,手触了一下,还是收回了,再等等吧。 刚一通过好友申请,秦知络就发了消息过来。 秦知络:嘿嘿,原来你是隐婚一族。 丁苒: 秦知络:放心,我不会说。不过周怀景这样的老公确实不易张扬,平白会招来嫉妒的。 丁苒:。。。。。。 秦知络:不开玩笑了。祝你和周怀景新婚愉快~ 丁苒回了个谢谢,返回界面,还是把沈澜西加上了。 周怀景的过去,她的过去,似乎是一条大江横亘在他俩的婚姻大山之间。 第36章 大腹皮治胸闷 丁苒加沈澜西的微信也有好几日了,两人却从来没有说过话。两人开始真正的对话是源于丁苒的一条朋友圈。 其实平时丁苒也不怎么更新朋友圈,而是适逢周末,她在网上找了几个烘焙教程,在家里捣鼓小点心。刚开始试了几次,不是烤成焦炭,就是面团全部黏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原本期望的样子,这样的成果,她哪好意思拿给周怀景试吃,全喂垃圾桶了。后来,多试了几次,总算是烤好了一小盒原味曲奇饼干。 丁苒精心的摆了盘,拍照,然后发了朋友圈。配了三个字:小曲奇。 刚发,丁苒接连就收到了一大堆的赞,沈澜西没赞,是第一个评论的。 “小苒手艺这么好,看来怀景叔平时口福很不错。” 丁苒本是想回一个笑脸,发送的前一刻,删除,换成了:改天你来尝尝。 沈澜西没在朋友圈回她,反是直接发送的微信消息。她说:“正好明天是周日,我不用上班,可以过来吗?” 丁苒霎时发懵了,客套话一秒变现实。她这个周因为上了三个大夜班,周末可以休两天,这样一下子找不出任何原因拒绝。 沈澜西明显知道她在线,丁苒就没好意思耽搁太久回复,她简单地回复了:可以。 确认沈澜西明天要过来,丁苒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要说那句话。她和沈澜西的私交远亲密不到这个程度,更何况这中间还隔着杜仲堃和周怀景呢。 晚上,周怀景回来,两人吃饭时,丁苒小心翼翼地说了自己邀请沈澜西明天到家里来玩,周怀景的筷子明显一滞,而后觑了丁苒一眼,这一眼看得丁苒也有些捉摸不定。 “那你明天有空吗?” 周怀景放下筷子,淡淡地说道:“你招待吧,我明天有几个会要开。”说完,他扫视了一下桌上的残羹,继续说道:“别在家做饭了,出去吃。” 这下子丁苒是懂了,敢情嫌弃她的手艺上不了台面。 “我到时候看着办。” 周怀景笑了一声,“别太累着,在家就随便弄点。”说完,就站起身往书房走去了。 丁苒急忙出声叫住了他,“等一下,今天还有餐后甜点。” 周怀景复坐下,脸上兴趣昂昂。丁苒从冰箱里拿出了折腾大半天的成果,澄黄色的曲奇饼干,一个个小巧玲珑的摆在盘子里,显得十分甜脆酥口。 “尝尝。” 周怀景随手拣了一个,只咬了一小口就拿在手上了,“看来厨艺各方面最近都有在认真专研。” “我就是靠这个把沈澜西诱惑来的。”丁苒想到他刚刚的嫌弃,忍不住说道。 周怀景没想到这两人私下还联系了,嗯了一声,语调上扬。 “你看看朋友圈就知道。”丁苒没多说,又指了指周怀景手上的半块曲奇,示意他吃完。她知道他不爱吃甜的,今天做时还特意比规定配方少放了一半糖,但没想到,他还是不喜。 ** 早上十点,沈澜西就过来了。也没要丁苒下去接,自己就找过来了,还带过来了一大盒蓝莓。 丁苒开门时吃了一惊,“我以为你是下午过来。” 沈澜西递过蓝莓,巧声说道:“我想早点过来学学艺。怎么,现在不方便?” 丁苒急忙侧身,让她进屋。沈澜西来时,她正在忙着收拾屋子,穿着最随便舒适的家居服,甚至连头发都没梳。 门口的穿衣镜映出两人的样子,一对比丁苒已然是家庭主妇的模样,而沈澜西是正当年华的美少女。 “喝点什么?”丁苒把沈澜西请到沙发上坐好。 “都行。” 沈澜西穿着一件拼接色的连衣裙,虽然是直筒的,却是一点都不显胖,反是衬得她很高挑纤瘦,合上她利落的高马尾,十分的清爽耀目。 丁苒给她倒了一杯冰绿茶后,坐在了她的右手边,看着她,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相反沈澜西却很自在,环顾了一下整个屋子的装饰,又抿了一口面前的绿茶,这才闲适地开口:“家里布置得挺温馨的。” 丁苒扯了扯嘴角,屋子的温馨大概就是来自她的那些小玩意,她是不会忘了第一次过来时跟酒店似的公寓格局。 “不过屋子挺小的,你们没置办婚房?” 沈澜西如此一问,丁苒这才想起,她和周怀景在某日是看过婚房的,“还在晾房,过段时间搬过去。” 沈澜西放下杯子,表情微变,像是想通了一件事的神情,“看来还是你跟怀景叔结婚着急了,婚房都耽搁了。” 丁苒低头拧了拧眉,要说实话,她打心底不爱听沈澜西这句话的语气和内容, “住在这也挺好的,不急着搬。” 丁苒应完,起身,去冰箱拿出了昨天另外留下的一半曲奇饼干。为了这盒曲奇饼干,她还特意买了个很漂亮的盒子,用盒子保存着,一点都没受潮,过一天拿出来还是脆脆的。 沈澜西没客气,丁苒甫一打开盒子,放在茶几上,她就拿了一快放入口中。她吃得很秀气,先是尝了一小口,细嚼慢咽,然后才去咬下一口。 “甜而不腻,很好吃。比平时在外面买的甜味淡一点,你是按照怀景叔的口味做的吧。”沈澜西评论道。 丁苒杏眼一弯,笑了,点了点头。 丁苒因以为沈澜西会是下午来,吃晚饭,所以没有来得及买菜,就打算两人出去吃了,询问沈澜西意见时,却没想到她状似并不乐意。 “原本想尝尝小苒婶每天给怀景叔做什么好吃的。”沈澜西说得有些惋惜。 两人正打算出门,丁苒的手机却响了,微怔,是周怀景打来的。他还是回来了,告诉丁苒已经带菜了,煮锅饭就行。 丁苒撂了电话,看向沈澜西,发现她嘴角上扬,梨涡浅浅地,是一派很雀跃的神色。看来她是听到电话了。 扬了扬电话,丁苒语气平平地说道:“不用出去了,你怀景叔回来了。” 招呼沈澜西随意休息,丁苒去厨房准备煮饭。舀了两杯米放在大的玻璃碗里,拧开水龙头,看水一点点由澄清变得浑浊,丁苒的心也昏了。 她索性玩心大发,以着淘米的名义,在水里搅和起来,左一圈,右一圈玩了一会,这才倒了水,又重复之前的行为,就这样玩了三轮,丁苒这才把米放入电饭煲。 厨房外的沈澜西也很安静,丁苒在厨房忙碌这一阵,她也没有进来过。想着出去两人时不时就冷场的对话,丁苒插好电饭煲的插头,没移动脚下的步伐,就默默地守在电饭煲前,看了一会自己的指纹,又自顾自地开始摸脉。 丁苒感受完左手的脉象,准备换右手时,听到了关门声。 终于回来了。 周怀景进屋就看到沈澜西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一张照片发呆。那张照片是丁苒研究生毕业时穿着学位服照的,原先她不肯拿出来摆着,后来周怀景就自己拿出来了,还去买了个相框,丁苒也想着家里没客人来,就没收回了。 周怀景在玄关处换鞋,沈澜西急急走过来,接住了他手里的餐盒。周怀景回头望了一眼屋内,没看到丁苒的身影,又窥了一眼沈澜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了。 “你婶呢?”周怀景换好鞋,往屋里走,问道。 沈澜西走在他的身后,声音有些不稳,“大概在厨房。” 周怀景拐进厨房,就看到了靠在流理台上,低头望着脚的丁苒。丁苒的头发是简单挽成了一个丸子头的,额前还有些许碎发,此时因为她低头,它们都张扬着飘在空中,像小帘子一样让丁苒的脸半隐半现。 “饭快好了吗?” 丁苒还是盯着地板,低低唔了一声,“不是说有会吗?” “延后了。”周怀景不甚在意的回道,说罢,转身离开了厨房。 又过了一会,丁苒倾身从橱柜里拿出了几个盘子,去了餐厅。沈澜西正站在餐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丁苒出来,她也没有回头。 丁苒也没有和她说话,开始动手把周怀景带回来的饭菜移到盘子里,屋子里只有塑料袋悉悉索索的声音。 三人的一顿饭,周怀景始终是保持他的风格,不怎么说话,丁苒迫于无奈,开口和沈澜西说了几句客气话。丁苒能明显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因为周怀景的归来,又冷了几度,而出乎她意外时,沈澜西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笑容,这样的情景和沈澜西听说周怀景会回来时露出的灿烂笑容,一点都不匹配。 聊甚无意地拨碗里的米饭,丁苒不是傻子,这样已经足够她体会出另两人的磁场不同寻常。 沈澜西的表现明显不是普通的怕长辈,是异常想见,然见面后又两两微妙。 “我吃饱了,去洗点水果。”丁苒终于停止用筷子拨饭,慌忙起身闪进了厨房。 抓了一大捧沈澜西带过来的蓝莓,丁苒把水龙头开的很小,在细细地水流下,开始一个个的磨蹭蓝莓的表皮。 竖耳听,餐厅还是静得像没有人一样,突兀地,绵软地女声带着沙哑,还有些尖锐地叫道:“怀景叔。” 第37章 茵陈去黄〔修了几个情景转换处〕 丁苒猛地就把水龙头开大了,水哗哗地流,水柱碰到盛蓝莓的小盆,发出很难听而激烈的碰撞声。 这样的噪音下,她再也听不到屋外的任何声音了。 屋外周怀景听着厨房的声响,皱了皱眉,微掀眼眸看向沈澜西,“怎么了?” “怀景叔,我真的不能去db工作吗?毕竟我学的还是金融,不是土木。”沈澜西像是鼓起了极大地勇气。 “给你茂行叔当助理学得东西更多,我那也不缺人。”周怀景说完又朝厨房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水流一点儿没小。 沈澜西轻轻地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我先走了。” 周怀景没有放下筷子,也没有起身,觑了一眼双手绞在一起的沈澜西,平和的说道:“你虽然得叫丁苒一声小婶,但是她年纪跟你也差不多大,待客之道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多谅解。” 沈澜西的一双手绞得更紧了,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去沙发上拿了包,就离开了。 待丁苒不知道洗了几个轮回的蓝莓时,周怀景端着几个餐盘,进厨房了。 “医生就是有点洁癖,几个蓝莓被你皮都快蹭没了。”周怀景瞄了一眼水池里的东西,笑着说道。 “现在东西农药多。”丁苒刚想打开水龙头,又洗一遍。周怀景放下手中的东西,按住了她*的手。 “别洗了,很干净了。移个地,我把盘子刷了。” 丁苒这才注意到他把餐盘都收进来了,“你们吃完了?” “人都走了。” 周怀景把丁苒拉离水池边,又把蓝莓都用果盘装好,然后挽了袖子,把油腻的餐盘都放进了水池里,开始着手刷碗。 丁苒站在旁边看他娴熟的动作,想起两人刚结婚时,他总是把水池里弄得全是泡沫,冲好几遍水都下不去。 “还傻站在这干嘛,出去休息会。”周怀景偏头看她杵在那,出声说道。 丁苒退到客厅,茶几上那盒饼干还是敞开的,两杯冰绿茶的外壁上的小水珠已经顺流到了茶几面上,晕开一片水渍。她拿过一旁的盒盖,轻轻地盖紧盒子,而后望着两杯绿茶,顿了顿,还是拿着这两个杯子,又返回了厨房。 递给正在刷碗的周怀景后,她状似无意地问道:“西西怎么就回去了?” “二哥公司里突然有急事。”周怀景开始洗第二遍,打开水龙头放水。他转到了最大档,发出的声响比丁苒之前的还要大。 周怀景满意的看到了丁苒听到声响后脸上的不悦,轻哼了一声,“知道自己刚刚有多吵人了。” 周怀景的语调里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磁性的声音里更像是带着一种拆穿。 丁苒蓦地脸上有点发烫。 “我想快点洗完呀。” 说完,她转身疾步离开了。 下午,周怀景没去db,两人就坐在客厅里,一人拿着电脑,一人拿着一本书,度过了整个悠闲时光,仿佛上午没来过任何人一般。 丁苒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同时抬头看向周怀景清隽的侧颜,他习惯性的紧抿唇角在思考的时候,因而显得面色很冷。 “沈澜西”,丁苒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又重新把目光定在了书页上。谜底,究竟是顺其自然的等它自己揭开,还是要一心探个究竟呢,现在来说,丁苒不知道这道选择题的正确选项。 星期一上班,按往常,基本丁苒和王浔是前后脚到的,然后办公室其它同事才陆陆续续地出现,毕竟他俩的任务重于旁人。 今天,丁苒到时,发现秦知络已经来了,且像是已经到了有一会了。两人道了声早,一边整理病历一边闲聊起来。 “周末过得不错呀,我看到你在朋友圈发的美食了。”秦知络说道。 听到她说这句话,丁苒眸子里的光,暗了一些,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答道:“还行,招待了个客人到家里玩。” 秦知络没接着问下去,笑了笑。丁苒原想说的话,卡死在了喉咙里。 ** 秦知络的性子也是温和型的,平时说话声音都是柔缓的,再加上家世带来的教养,和她相处总有种如沐春风的感受,丁苒和她的关系渐渐地也走得近了一些,两人私下约过几次饭。但两人虽然总有话题讲,却甚少讲到私人问题,甚至连周怀景两人都不会怎么谈论到。丁苒把这定义为君子之交,没负担。 反之,丁苒后来在周怀景面前终于提了秦知络,他倒是没说什么,只表示是家里的亲戚,因大嫂嫁进来早,所以他俩也认识得早,长大后各自求学,工作,就基本没怎么见过面了。 总之,旧相识一个。 医院的工作渐渐都得心应手了,原先丁苒值夜班都是和王浔一起的,而现在因为有了三个人,就两两排列组合了。 丁苒和秦知络经常会被安排在星期三晚上值夜班,因为这一天王浔往往都是在手术室呆一整天,晚上就没有精力再耗了。 这天,星期四早上,丁苒和秦知络一起走出住院部,一阵凉风吹来,双双抱臂,这才知觉早秋已来了。 秦知络比丁苒还些微好点,她穿着一件中袖和七分裤,丁苒则是因为从昨天早上来上班就没回去过,身上穿着是放在值班室的一套短袖短裤。 凉风一阵接着一阵,丁苒忍不住抖了抖。 “我们这是忙到换季都没顾上了,先回家睡一天,晚上一起去逛街吧。”秦知络看着两人的狼狈态,说道。 丁苒本是不乐意在这样刚换季的时候去买衣服的,不过经历了现在的情形,重重地点了点头,“晚上约。” 被冻了这一遭,丁苒打车回嘉湖苑就急急去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丁苒一面吹头发一面看手机。就八点到九点这期间,周怀景打了三个电话。 回拨过去嘟一声就接起了,不过是贺安宁接的。 “总经理夫人您好,周总现在正在开早会。”贺安宁的声音是十年如一日的公式化。不过就称呼问题,丁苒提了两三次她都没改,就作罢了,反正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丁苒应了一声好,就准备挂电话了。贺安宁却接着说道:“但周总交代了,您的电话我们要给您转接过去,所以稍等。” 未待丁苒反应,电话那头传来的已变为男声,“刚打电话怎么没接?” “我回来先去洗澡了。有事?” “丁苒,你要我告诉你多少个小时没回家吗?以后下夜班回家立马给我打电话。”周怀景的音调陡然就提高了两个度。 丁苒听着他带着恼怒的声音,心底倏暖,柔声带着笑意答道:“好。你今天晚上有安排吗?” 周怀景嘴角勾了一下,手指在会议桌上轻敲,“没有。” “那你自个在外面解决一下晚饭,我约了秦知络逛街。” 周怀景的手指收回,一手插~进裤袋里,“连上了这么久班,不累?” 丁苒在电话那头没吱声,两只眼皮打架,原本大大地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 周怀景清冷地说了一句,“早点回来。”撂了电话。 会议室静悄悄地,周怀景清清嗓子说道:“远康集团的收购代理已经接近尾声,各部门的总结报告我希望能这个周就看到。” 听到这一句,在座的都是隐隐地冒汗,上司的心情完全地决定了他们的工作量。 丁苒和秦知络是先一起吃了晚饭,这才开始逛。虽然不是周末,但是因为换季上市,商场里还是热闹非凡。 新上市的秋装都是暖色系的,丁苒看中了一件深橙色的风衣,中长薄款。秦知络看她驻足在衣服前好几秒都没移开,摸了摸衣服后说道:“质量挺好的,试试。” 说完招呼来导购员,看丁苒是穿着一条运动裤,又自己亲自去给她挑了一条搭配的裤子。 丁苒拿着衣服去试了,在试衣间看效果还不错,很简单的风衣样式,不繁琐,而且裤子也意外的很合身。她就穿着出来了,准备给秦知络瞧瞧。 秦知络先是让丁苒站远一点,看了整体,然后又让她走近,仔细看了衣服的小细节,这才说道:“买吧,挺不错。” 丁苒随即打算转身回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身后却传来娇俏的一声,“小苒婶。” 秦知络本就是侧站着的,不用转身就看到了来人,看清后,她眼皮跳了一下,继而用手推了丁苒一把,“商场热死了,你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丁苒也就没转身就返回了试衣间。 沈澜西踩着高跟鞋款款走过来,看到秦知络有点怔愣,觑了一眼试衣间紧闭的门,叫道:“知络姐。” 秦知络莞尔一笑,“西西,我可是跟你小叔杜仲堃同辈的,你喊我姐,平白让他占我便宜了。” “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澜西没理会秦知络的这个玩笑话。 “有段时间了。你呢,不回美国了?”秦知络望了望沈澜西的身后,没有人。 “毕业了,就在d市留下上班了。” 丁苒拿着两件衣服出来时,望着正在聊天的人,心里没好奇半分,这两人认识她猜得到。 去了买完单,丁苒这才向那两人走去。三人各站一面,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从上回沈澜西去家里玩,两人就没见过,如今再见面,丁苒望着沈澜西,莫名脑海里就现出了她当时站在窗边的背影。 究竟她和周怀景在外面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沈澜西先开口说话,“小苒婶。出来逛街啊。” 丁苒点了点头。秦知络看着她什么没说,说道:“丁苒,西西住在老宅那,我也以前就认识了。” 丁苒扯着嘴角笑了笑,“西西跟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不了,我已经买完了。小苒婶,知络婶再聊。”沈澜西两手拎着东西,转身就离开了。 秦知络一直在旁边,心里忐忑不安,那种不安从沈澜西叫丁苒那一声就开始了,她不知道丁苒知道多少,可她知道很多。 第38章 石斛生津 沈澜西转身离开后,丁苒和秦知络又一起逛了一会。秦知络看丁苒似乎是心情没漾一点起伏,和刚来时一样,心也渐渐落回了原处,终究是别人的事,她瞎担什么心。 因为考虑到以后就没什么时间再出来逛街了,两人都买了好几套衣服。丁苒看中了一件春秋裙,试了一番,是她惯穿的风格,可是转念一想,穿裙子上班不方便,就又换下了。走出店铺后,丁苒和秦知络俩就刚刚这件事,激起了一小段玩笑话。 因两人都是学中医的,说起来很有共鸣。 丁苒本科时,还有涉及西医的课程,当时就有老师说:“虽然我教的学生都是学医的,但是你们我能一眼就分辨出是学中医的。” 惹得他们在底下长嘁一声,大呼不信。 老师又接着说:“你们可能自个发现不了自个比其他院的学生质朴,回头好好观察一下你们学院的老师,看看是不是都是朴素型的。” 后来,丁苒她们也就真观察一阵,发现还真是如此,她们把重点放在了观察女老师身上,整个学院找不出来三个烫染发的,甚至寻出了好几个青年白发的。 其中有一个老师平时和她们走得近,有一天就自己在课堂上说起了这个缘故,“我这头发是家族遗传的早白头,但我一点也不嫌弃,也不打算去染黑,就这样等它满头变白,病人一来看见我,肯定觉得我是个特别有底蕴的老中医。” 这段话说完,林卓妮回去就把自己的红指甲给卸了,但没几天就又恢复原貌,但丁苒却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虽然没往老气打扮,却也不是追求潮流了,上课期间就没穿过裙子。有时候职业带给人的影响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临近九点了,打开家门,周怀景就坐在客厅里,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低头忙碌。 听到开门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回来了。”本是随意的瞟了丁苒一眼,但瞥见她手上提满了包装袋,就又看一眼,看到都是女装品牌后,哼了一声。 丁苒满脸不知所以的,换了鞋走过来,“今天怎么没在书房工作?” 周怀景没应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很响。 丁苒瞧他这副样子也没说什么了,拎着东西准备回主卧了,经过沙发时,又退回来,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今天逛街还遇到西西了。” 周怀景还是只嗯了一声。 洗完澡躺在床上,丁苒却一点不困,白天睡了大半天,晚上虽然逛街累着了,却也只是腿酸痛酸疼的。来回翻了几个身,她还是趿拉着拖鞋出去了。 周怀景正好是靠在沙发后背上,闭眼休息状,丁苒瞧着他这副样子,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背,“怎么还不休息?”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丁苒就坐在一旁。 周怀景突然开口说道:“丁苒,你答应过我的推拿还没做过一次吧。” “那你现在哪不舒服?” “缓解缓解眼疲劳吧。” 整个说话过程中,周怀景都是靠在那没睁眼,此时,也没说话了,就像是在等丁苒开始。 丁苒把两手握在一起揉了揉,手心里有沁出来的薄汗,她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这才把目光落在周怀景的脸上。因闭上眼,睫毛长翘得更突出了,丁苒心底莫名滑过一个心思,这样的好基因,日后生个孩子肯定要遗传到。 许久没有等到丁苒的动作落下,周怀景掀开眼皮,看到的就是丁苒眼神飘乎的看着他的脸,轻咳了一声,复闭上眼,她的手这才覆上他的脸。 丁苒选了眼周围的睛明、承泣、四白和攒竹几个穴位。手碰触到他的肌肤,竟然是滑滑地,他脸上的肉很少,她随意一触就是骨头。来回按了一会,周怀景倏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心捏了一下。 丁苒原本就是站着俯身在替他按摩,如今,他手臂微用力,她就坐在了他腿上。这样的姿势两人是从来没有过的,丁苒隔着睡衣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心口的跳动在一点点地加速,而且仿佛心在上移,快到嗓子眼了。 周怀景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伸到她的背后,顺了顺她的发丝,头凑到她的耳边,“逛街怎么没想着我?” 丁苒被他的动作惹得心神荡漾,手不自主的反握住手心里的那只大手,“你难道想跟我们一起去逛?” 周怀景似叹了一口气,大掌隔着发丝揉捏她的脖颈,“我就没有换季衣服?” 丁苒这才算是真正反应过来某人今晚的半冷不热是怎么回事,噗嗤一声笑了,欲挣扎起身,“跟小孩似的。” 周怀景却把她按在了怀里,“结婚这么久,给我买一件衣服就打发了,怎么当老婆的。” “那改天去买吧。”丁苒在他腿上坐了这么久,总觉得有些诡异,而且她感知到他有点变化了,他却一点都不放开她。 周怀景头靠在她的发间,唔了一声,手已经顺着丁苒的睡衣开始摸索了。一晚上,开始时带着点惩罚的意思,中间彼此愉快,结束时,丁苒连翻身都不想。 ** 转眼快进入十月,丁苒和周怀景不怎么忙的话,都会隔十来天回一趟省~委家属院,每次回去赵彩容倒是都会在,周谋之露面的次数很少。 这次回去,赵彩容就问了两人什么时候搬家的事,在她心里嘉湖苑的公寓还是太小了,以前周怀景一个人住还行,如今结婚了还住在那,怎么看怎么嫌。 三人商量,把搬家的事定在了国庆假后的一个吉日,因为丁苒在医院国庆值班,她的假期是别人的国庆假结束后才开始。 搬家那天,因为就只是把两人的生活用品搬过去,不涉及大件,所以就没请搬家公司,周怀景叫了db的一个司机过来帮忙,两辆车运了一趟就全部搬过去了。 丁苒在房子里走了一转,心里莫名有点哀嚎,澄水湾的房子比嘉湖苑大了不止一点半点,还是复式的,这以后的打扫是大难事。 虽然搬过来很简单,但丁苒的三天假期还是全耗在了整理上,房子里这才像样。秦知络也跟她一样放假,得知她要搬家,提出可以过来帮忙,丁苒因为担心周怀景的有些东西不喜其他人碰,就拒绝了。不过秦知络提出了个建议,搬好家后,办个温居宴。 丁苒跟周怀景商量了一下,没想到他正好也有这个想法,就把日子定在了丁苒假期最后的那一天晚上。 没打算大办,周怀景那边决定是只邀请杜仲堃和二哥周茂行,丁苒原本决定的是请四个人,同学代表林卓妮和钱聪,同事代表秦知络和王浔。一一打电话后,得知学院安排钱聪带学生参加比赛去了,王浔则是出去旅游赶不回来,所以最后来的也是两个人,秦知络和沈澜西。 一开始丁苒打算省事点,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个火锅,名曰温居就得温暖地进行,周怀景一听完就提了反对意见,理由是二哥不喜一堆人在一锅吃东西。 丁苒听了撇了撇嘴,到底是二哥不喜欢还是你呀,这句话她没说出来,在心里腹诽了两遍。 温居宴本就是来纪念新房子里的第一次开火做饭,于是,丁苒拾起了老办法,网上找教程,找食谱,学做。 得知秦知络手艺还不错后,又唤她提前过来帮忙。两个中医在一起谋和后,菜谱还是落在了药膳上,而且如今秋意渐浓,也到了需要进补和润肺去燥的时候。 重点依旧是在一锅汤上,石斛老鸭盅。石斛滋阴生津,且养胃,丁苒在超市没买着,又绕了一段路去一家中药房才买到。 其他的菜,也都是两人细细琢磨了一下。 晚上六点多,林卓妮和周怀景是一起到家的。林卓妮一进家门,晃荡了一圈,就跟丁苒说道:“哎,就说你俩是得住在这样房子里的,那公寓多不符合周总的身份。” 丁苒塞了她一片西红柿,又把她推出厨房,她在那只能添乱。 周怀景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和林卓妮就坐在客厅里聊天了。丁苒在厨房听着,时不时就有林卓妮的笑声传过来,心里冒出了古怪,想不到这两人的还挺合得来。 而其实,林卓妮是搁客厅审问周怀景来着。 周怀景给她倒了杯红茶,看林卓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勾了勾唇。 “现在看来,你跟丁苒是过的是真不错。不过你大概不知道当初相亲她可是不乐意去的。” “噢?” “谁对相亲没有点排斥感呀。”林卓妮看周怀景这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挑拨离间人家夫妻俩了,赶忙换了个话题,“周总,你是怎么把我们家苒苒骗到手的,就趁着我下乡这一两个月?” 周怀景端起自己面前的这一杯红茶喝了一口,自从和丁苒结婚后,家里的咖啡出现的机率少了很多了,换成了各式各样的茶。 “谈不上骗,看上了,在一起了,很简单。” 林卓妮听着周怀景这一句,心里幻想了一下这两人求婚的场面,竟然有点幻想不出,呵呵笑了两声。这样,连带着周怀景也笑了笑。 正此时,门铃响了,周怀景起身去开门,门外赫赫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第39章 刘寄奴化积 周怀景眼神扫过三人,在女人面前有片刻的停顿,而后一边转身一边说道:“进来罢。” 杜仲堃手上拎了两瓶红酒,估计又是从他父亲那顺来的藏品,没有包装,但看得出不菲。他甫一进门就窥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卓妮,吊了吊眼尾,又朝林卓妮喊了一句,“美女呀,初次见面多关照。” 说完,又自顾自地顺着香味跑去了厨房,这厢发现还有秦知络在,笑得更加妖孽了。丁苒正好在做糯米蒸排骨,就拉了他尝尝咸淡。杜仲堃尝了一小块排骨,入口肉即与骨分离,糯米混在肉中,分散了肉的厚腻,添了米的清香。 “不错不错。原来嫂子手艺这么好,要知道我早来蹭饭了。” 秦知络看他欲伸手再来一块,用手轻碰了一下他,“出去等开饭,还有几个菜要弄。” 杜仲堃这才洗了手,一步三回头的退出来。杜仲堃倒也不是真馋成这样,而是心虚,怕周怀景追究他,这屋里可有个人是他招来的。 客厅,周怀景给另两位客人也泡了两杯红茶,然后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个小盒子上。那盒子是周茂行带来的,盒子外壳上印着几个字:方离藏品。 周怀景淡淡地说:“破费了,二哥。” 周茂行笑了笑,端起红茶喝了一口,“弟妹喜欢就好。”放下茶杯,像是品了一下茶甘,接着说道:“茶不错。” 林卓妮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人说话,心里默默叹道,这家族基因,真强大!她眸光一转,看到坐在身旁的女人,应该不是这位二哥的女朋友,两人自进来就没说过话,反之她一直是盯着周怀景的。周怀景给她倒了杯水,但没跟她说什么招待的话。 正待林卓妮欲和她搭搭话时,刚刚去厨房的杜仲堃出来了。 “哟,都在这喝茶呢,给我也来一杯。”杜仲堃身子一歪,坐在了周怀景旁边。 “自己去倒。” “我也是客。” 周怀景眸色冷了一点,睨了杜仲堃一眼。 “得,我自己去。” “我去吧。”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杜仲堃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自己起身走向餐厅了。 林卓妮自认为道行不够,还看不清面前四人,再说也不熟,说了一句去厨房看看就遛了。 林卓妮一进厨房,就把厨房门带上了,丁苒回头瞥见她这鬼鬼祟祟的动作,有点好笑又有点好奇,问道:“怎么了?” “你们家客人都到齐了,来了两男一女。” 丁苒唔了一声,又继续拿着锅铲翻炒锅里的菜了,一旁的秦知络却接下话头,“难不成二哥带女朋友来了。” 她刚说完,林卓妮就急忙摆手,“我看着不像,两人坐老远,话也不说,反是跟另外那位挺骚气的熟一点。” 丁苒手上的锅铲突然bang一声敲在了锅底,“炒累了,歇会。” 秦知络手上的动作也一滞,“可能是杜仲堃的侄女,西西来了。” 林卓妮噢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吃了,又说道:“丁苒,你们家周怀景还真是好男人,我看他对其他女人都可冷淡了,话都没讲一句。”说完还指了门外。 “你别吃了,帮我剥两个蒜。”丁苒听完,语气寡淡的说。 林卓妮不情不愿地拿起了一个蒜头,“夸你老公还不领情。” ** 晚上七点,温居宴正式开始。 做好饭,丁苒就把秦知络劝出了厨房,怎么说人家都是当客人的,她唤了周怀景进来端菜。 周怀景看着流理台上放着接近十来个盘子,且盘子里的东西份量都不算少,有点被这架势惊着,“总共就两只手数得过来的人,你是看着我们谁能吃,做了这么多。” “不是听说多来了一个人吗?”丁苒一直就在厨房忙,没出去过。 周怀景盯着丁苒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子对上澄亮的杏眼,眼底各自蕴藏着情绪,最后丁苒先挪开了视线,“端出去吧。” 因为房子大,餐厅的桌子是长条的,长得足够坐十多人。也没人坐在主位上,大家就男男女女两边分,相对而坐了。 席间,把杜仲堃带来的酒开了一瓶,周怀景和丁苒作为主人,敬了其他人一杯酒,算是拉开了序幕。林卓妮喝了酒也就放开了,和杜仲堃无伤大雅的开起玩笑来。气氛渐渐热闹了。 丁苒和沈澜西各自坐在长桌的两端,丁苒从这边望过去,沈澜西像是自己呆在了一个孤岛,神情默默,她对面也没坐人,然杜仲堃已然和林卓妮闹成一团。 丁苒舀了一碗石斛老鸭汤,起身走向她,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尝尝汤,这个季节喝对身体好。” 沈澜西看着丁苒的动作有一丝松怔,端过汤喝了一口,“小苒婶手艺不错。” “那就好。和你小叔说话的是我同学,其他你都认识,所以不要太拘谨了。” 丁苒说完准备回到原位了,却有脚步声从客厅悠悠传来。 抬头,是赵彩容。 赵彩容看到这一群人,也像没反应过来,脸上表情有点僵硬。最后,视线停在了丁苒和沈澜西的身上。 “虽然这么一大群人在家,但你们怎么不锁门呢?”赵彩容回神过来,清冷的眼神看向周怀景。 杜仲堃回想自己因拎着两瓶酒,进来貌似没带上门,一股脑儿就站起来了,“容姨,是我最后进来忘记锁门了。” 赵彩容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杜仲堃的话松懈半分,而是在杜仲堃和沈澜西身上来回扫了一遍。 “苒苒,你把这个收一下。”赵彩容说着递给了丁苒一个大盒子,接过来一看,是口锅。 丁苒拿着就转身去了厨房,再出来时,走到门口,就听见赵彩容说:“西西,我最近一直想找你说说话呢,可惜我最近忙了些,没回老宅,你看今天碰到了,方便和我谈谈吗?” 丁苒后退一步,隐回了厨房。 沈澜西低低应了一个好。再就是赵彩容和沈澜西一起离开的场面了。丁苒在里面听,秦知络有说让赵彩容留下和大家一起吃饭,但被她拒绝了。 听着大门关闭的声音,丁苒这才走出来。 “坐下吃饭吧。”周怀景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示意她坐下。 接下来的一顿饭,丁苒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食之无味足以概括。身旁的林卓妮扯了她好几下衣袖,都被她无视了。 果然,没吃多久,杜仲堃也借故离开了。 丁苒给在座的每一位都舀了一碗石斛老鸭汤,放下汤勺时,手在不由自主地抖,最后一碗,是周怀景的,放在他手边后,丁苒定眸瞧上周怀景,他永远都是一副万事在握,不急不燥的姿态,外人轻易窥不出任何情绪。 像此时此刻,丁苒觉得场面根本就是失控了,她印象中的赵彩容绝对不是那样无礼而傲慢的,就这样突兀地在饭桌上叫走一个晚辈,她断然不会干。 然周怀景还是端坐在着招呼她吃饭,同桌和他一类人的是秦知络和二哥周茂行。丁苒心底除了有好奇,更多的是恐惧,她究竟嫁的是怎样一个人! 一顿饭终于结束了,周茂行先离开,周怀景和他一起下去了。 停车场。 周茂行递给周怀景一支烟,“小婶护犊子的心多年都没变。” 周怀景点燃烟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二哥,我是真想和丁苒在一起才结婚的。” “想在一起,就和人家说说那件事吧。西西如今回来,你们见面的机会太多了,不比当年了。” 林卓妮和秦知络是收拾了餐盘才走的,丁苒担心太晚,就没让她们还留下来刷碗。但她也没急着刷,洗了手就静静坐在了沙发上。 周怀景进门,在换鞋,丁苒就开口了,“周怀景,我们也谈谈吧。” 平静而冷静的声音。 “好” “说说你和沈澜西的过去。”丁苒终于的终于说出了这个几个字,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我和她没有过去。” 周怀景身上的烟味还没有散尽,丁苒稍一用力嗅就闻到了,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深吸一口气,鼻腔里都是他的气味。 “周怀景,我爸把我当傻子,你也把我当傻子吗!我看得出来。” 丁苒觉得和丁致和争论时,心里是委屈,是愤怒,而现在是由心尖一点点蔓延开的疼痛,一刺一刺地让她觉得快要窒息了。 丁苒突然的高声调让周怀景觉得有点猝不及防,他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的懊悔。 “那我和你详细说。”周怀景坐在丁苒身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挣扎了一下,他紧紧抓住没放。 “西西自小因为寄养在杜家,和我很熟。进入青春期后对我产生了好感。” “说完了?” “嗯” 周怀景看丁苒不作声,就瞪着他,补了一句,“我没有喜欢过她。” 丁苒用两手的力气,终于挣扎开了,往沙发旁边挪了一点,“给我一点时间理一理。” “好” 第40章 凌霄花通络 这晚,搬新家的第一夜,丁苒睡在了客房,澄水湾的房子大,她随意挑的一间都比得上在嘉湖苑的主卧。 而周怀景却在书房里过了一夜,倒也不是一直呆坐着,连抽了两支烟后,他打开了电脑开始忙碌。 丁苒的一夜睡得并不好,说实话,她心底有想过最坏的猜想,如果真的是那样,她甚至有自己的打算。 可是,周怀景只是说过自己不喜欢她,那于自己呢,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早起,丁苒回主卧去换衣服,浴室里有水流声,她顿了顿,脚下的步伐轻了很多,抱着衣服返回了客房。 再出来时,周怀景就站在房门口,丁苒看过去,他穿着她买的那件衬衣。撇开眼,丁苒心口有点堵,仿佛从一开始,她就在一点点地陷进去,不由自主地。 “吃早餐吧。”周怀景侧了一下身,声线低和地说。 丁苒从他让出的空间走了出来,手臂浅浅地擦过他的胸膛,宽厚而温热,虽然接触的时间不过一秒,但停留在手臂上的感知一直维持到她走到餐厅,且坐下后才一丝丝的消失。 餐桌上摆着的早餐没有包装,丁苒看出来了,是周怀景自己做的,也难怪他今天洗澡的时间会提前,大概没有去晨跑。 桌上摆着是小米粥、吐司和煎蛋。丁苒还记得周怀景第一次给她做煎蛋时,是做的糖心鸡蛋,蛋黄稀稀地,她用叉子轻轻一戳,就有蛋黄汁流出来,其实她并不爱吃这种鸡蛋,觉得腥得慌。周怀景看着她挑了几下,却都没有送入口中,从她面前端走盘子,自己吃了。后来她的那份煎蛋从来都是熟透了的。 今天的煎蛋,也是这样,甚至鸡蛋表面还洒了些微的糖。 没等周怀景坐过来,丁苒自己就开吃了,两人吃饭时还是安安静静地,周怀景在丁苒吃完起身时叫住了她,“丁苒,你需要多长时间理清楚?” “起码今天我理不清。” 说罢,丁苒就去上班了。 刚出小区门,迎面而来一阵瑟瑟的秋风,按往年,d市的十月还会夏天不是夏天,秋天不是秋天,今年却忽地一下,温度就降下来了。 到医院,因秦知络的办公桌是正对着门口的,丁苒出现在门口时,她就一直抬头望着她走进来。 走近,她开口问道:“是不是昨天温居宴累着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丁苒掀眸,觑了秦知络一眼,秦知络的眼神没有躲闪,跟她直直对上了。 “没有,突然早起有点不习惯。” 秦知络笑了,柔声说:“我懂了,假期综合征。” 待丁苒换好白大褂,两人就一起去病房查房了,王浔是昨天才开始假期,这两天都不会来上班。 秦知络因为从小受中医的熏陶,平时处理病人时和丁苒有不同。丁苒算上本科、研究生阶段的实习,也是在临床混过几年了,受带她的导师影响,往往第一反应都会先是西药,除非病人的情况很明显适合中医,而秦知络往往都是优先考虑中医。 丁苒和秦知络,甚至是和都王浔交流过这个事,王浔一句话点出了关键,“中医院都会用西药,更何况是我们这个妇产科,所以不要只局限于自己是学中医出身的。用药以病人意愿为主,其次才是医生。” 然丁苒却在一点点地改变,摸索自己的想法,她在心底对中医,对中医的底蕴有热爱和向往。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她想坚持。 刚结束假期后的上午注定是忙碌的,一上午,丁苒和秦知络都各自埋头工作着,连偶尔的交流都没有。 午饭时,秦知络先抬头,问丁苒是下去吃还是怎么样。丁苒偏头,看向窗外,树叶在一点变黄了,风一刮都像是摇摇欲坠了。树要一步步地迎接寒冬了。 “我们下去吃罢。” 打好饭,秦知络拿过筷子吃了两口,这才发现对面的丁苒望着餐盘,手还放在桌下,筷子在一旁。 “怎么不吃,没胃口?” “知络,和我讲讲你知道的周怀景的过去好吗?” 秦知络猜到昨天晚上的周怀景应该和丁苒摊牌了,以丁苒的细腻的心思不会一点不知道,而且昨天的场面太难堪了。可是,她要和丁苒说什么,把知道的全说了? “好,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和你聊。”秦知络拿起丁苒的筷子递给了她。 两人吃完饭,缓缓地走在住院部的大道上,正逢中午,大道上有病人来来往往。秦知络率先开口,“说吧,想知道你家周怀景小时候的哪个糗事?” 丁苒扯了扯嘴角,“知络,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秦知络转身看了丁苒一眼,“丁苒,我希望有些事是由周怀景亲自告诉你。” 丁苒觉得此时苦笑的表情最适合自己,“他告诉我了,可我想知道过程。那个人如今就在我的生活里,我知道多了,大概就知道怎么办了吧。” 秦知络拉着丁苒坐在了树间的石凳上,有点凉,两人却都没在意。 “以这样一句话开头,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秦知络转头看了丁苒一眼,她眼睛里有情绪,却无波澜。 她接着说:“沈澜西的爷爷,也就是杜老爷子的大儿子是杜老爷子和童养媳生的,自小就养在乡下,自然而然,沈澜西的父亲沈斌也是生活在乡下,没读过什么书,杜老爷子想过要帮,可惜他们没接受,因为对杜老爷子心存怨怼。后来,正值南下打工潮,沈澜西的父亲沈斌夫妻俩外出打工,工厂走水,那个年代消防意识都不强,就不幸出事了,夫妻俩都没了。杜老爷子知道这事后,就强制把沈澜西带回d市来养了。” 秦知络停在这里了,低头看丁苒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手背的青筋有些扎眼。 “沈澜西来d市时,我姐秦归芸刚嫁到周家,我也经常到老宅那玩。杜仲堃和周怀景在读高一,我那时就记得沈澜西总是叫杜仲堃哥哥,却很听周怀景的话,叫叔叔,然后跟在他们后面。因为周家一窝都是男孩,所以沈澜西也很得周老爷子的喜欢,时常会到家里玩。其实那个时候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那后来呢?”丁苒说话时有点声颤。 “事情真正发生是在周怀景大学毕业,决定去英国留学的那个夏天。那天是沈澜西的生日,杜仲堃他俩带着她出去玩,回来不知怎么地周怀景就发高烧了,那时周怀景是随爸妈住在省委家属院的,那天我姐也出去了不在老宅,沈澜西就留下了,照顾周怀景。然后…”秦知络又停下了。 丁苒手握得越来越紧了,看向秦知络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然后,我姐回来时,她在周怀景的床上,但你放心两人都衣装完好,周怀景已经烧糊涂了。我姐就从房间退出来了,坐在楼下的客厅,没一会就看到周怀景从楼下冲下来了。事情本来在这里就要结束了,而我姐本就是个没多大主见的家庭妇女,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婆婆赵彩容。赵教授知道后,我只听她说了一句:那样小小年纪就知道爬上男人床的女人我容不下。于是,沈澜西高中都没毕业就被送出国了,去的美国。具体过程赵教授是怎么和杜家交涉的,我不清楚。” 秦知络像是终于口渴了,合上了嘴,看着丁苒。丁苒没看她,双眼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秦知络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周怀景应该是先前就察觉了,回大院的次数那时候已经减少很多了。”抬手搂了一下身旁的人,继续说:“丁苒,我很多次捋过这件事,谈不上怪谁,就好像都是受害者一样,甚至周怀景像是被迫卷进了一段感情。所以,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和周怀景以后好好的就行。” 丁苒的头终于抬起来了,她迎向秦知络温柔的目光,“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两人都站起来,回到了科室。这个午休时间过得很长了。 晚上下班,丁苒没有坐公交,也没有打车,裹了裹身上的风衣,顺着公交车线往澄水湾走。一路耳边呼啸过各种声音,可她都听不见,只有一个声音,贯穿她的全身。 想见周怀景。 想见他,想问他,他们的婚姻是不是他逃脱过去的利器,她是不是他选择逃避的正当借口? 如果不是,她还有很多要问的。 第41章 入V一更 (一) 到家时,澄水湾的房子里空无一人。丁苒放下包后,坐在沙发上拨通了周怀景的电话。 嘟一声电话就被接起了,周怀景亲自接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丁苒直接问道。 周怀景坐在db的办公室,窗外的夕阳来得早,他坐在高处,能看到一大片被映得殷红而绚丽的天空,好像是火烧云了。 “理清楚了?”他不答反问。 “周怀景,我在家等你回来。”她说得语调平平,话音一落,电话就撂了。 手机在掌心把玩了一会,周怀景从办公桌的底层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打开,里面掉出来几张的照片,他握在手中看,深邃的眼睛仿佛定在那了一般。照片是冷的,可照片里的人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 放下照片,拿过一旁的几张纸,从头看到尾,丁苒一路长大是走的按部就班的道路,不曾有过任何出格的事迹。想到答应结婚那个夜晚,她视死如归的语气和表情,周怀景勾了勾唇,那大概是她人生最大的冲动,也是她最大的一场赌注吧。 周怀景闭上眼,轻揉眉心,印在脑子里的画面似放电影,一帧接着一帧。过了片刻,他拿起搭在椅背后的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周怀景回到澄水湾时,迎接他的是厨房里时不时飘出的醇郁香味,细闻,味道很熟悉,是昨晚的石斛老鸭汤的气味。 脱掉外套,扯了领带,他就往厨房里走去。丁苒正在倾身尝汤的咸淡,因回到家,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中长宽松t恤,衬得她格外纤瘦,周怀景看着这样的画面,顿住脚步,靠在了门边,没有言语。 直到丁苒出声叫他,“过来帮我端下汤,烫。”他这才反应过来。 丁苒做了三菜一汤,酸辣手撕包菜、腰果虾仁和胡萝卜丁烩牛肉。周怀景放下汤,又去洗了手,这才坐下。丁苒从头自尾只跟他说过一句话。 丁苒没先拿着筷子开始吃饭,而是又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酒和两个高脚杯。周怀景一路都知道丁苒要和他谈,看到一室的温馨时,他放松了所有的紧绷,而此时看到酒,他想,或许松懈得太早了,真心话才刚开始。 丁苒杏眼微弯的笑了,“昨天是一群人的温居宴,今天是我们两人的乔迁酒。”言毕,她给两个酒杯斟上酒。 两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各自一干而尽。 “周怀景,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如果当初我不和你结婚,我也会住到澄水湾来,因为我爸把我赶出来时,给我买的房子在这。”丁苒又给两人倒上酒,说这话时,脸上还是笑着的。 周怀景因为她的这句话,眉头微蹙,欲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然丁苒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但我不后悔,我选择的是和你一起搬到这来。” 四目相对时,他眸心幽暗,她杏眼澄亮,各自的情绪都没有一丝的隐藏暴露给了对方。 “那你呢?”丁苒说时声音夹杂着酒后的媚,还有她自己的味道。 周怀景把面前的酒杯晃了晃,眼神望向窗外,平和地说:“丁苒,我什么时候后悔过?” 窗外的夕阳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火烧云也渐渐淡了,天空暗了,月亮要出来了。 丁苒一低头,没有放在桌下的那一只手充分而彻底的透露了她的紧张,恍白的手面能看到弯弯曲曲的青筋,五指紧紧抓着大~腿。 “周怀景,我都知道了。” “嗯” “你为什么会答应我的闪婚?” 周怀景轻笑,“丁苒,你总是记性不好,而且作为女人,你要懂得矜持,你要坚持一点,是我要结婚的。” 丁苒没料到他突然的笑,心里有点不安,“那你为什么要急着结婚?是因为沈澜西快回来了吗?” “秦知络应该很完整的跟你讲了所有事,但我想再跟你强调一遍,我和沈澜西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事。”周怀景清冷的声音此刻平稳而干脆。看到丁苒还是没有大彻大悟过来,他继续说:“丁苒,有时候婚姻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目的与附加,我只是看上一个人,欣赏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甚至是爱一个人,想娶回家,然后选择和她开始一段婚姻。” “那我是停留在哪个阶段?”丁苒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独自站在空旷的大空地上,拼了命地在寻找安全感。 “你在每一个阶段。”周怀景终于还是趁着丁苒走神,抓住了她白嫩的手腕。 心动地感觉该怎么形容呢,丁苒想大概是四个字:心跳如雷。 周怀景看着安静下来的丁苒,挑了挑眉梢,他的问题他是说清了,她的呢? “丁大夫,自古来而不往非礼也。” 丁苒的脸蓦地有些发烫,没吱声,用放在桌下的那只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们谈谈你的婚姻观罢。” “一个幸福的家。”她最后一个字刚说一半,手腕就被似轻似重的捏了一下。 “这么说,还是只是因为我适合构建家庭才结婚的?”周怀景说话时尾调上扬,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滑腻的手腕上磨蹭。 丁苒看向桌上的菜,早已由刚端出来时的热气腾腾变成一丝热气都没有了,或许是为了早点吃到这一顿属于他俩的乔迁酒,她从胸腔涌动出一股力量,“曾经是,而今不是。” 周怀景在她心中的变化,生动形象的描述会是这样,从一个不错的家庭成员变成很满意的丈夫,亦或是爱人。 “那如今是什么?”周怀景似乎是没听到满意的回答,不依不饶起来。 “你想成为哪种,那就是哪种。”丁苒开口的声音听在周怀景耳朵里,犹如含羞的少女。 两人端起饭碗时,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周怀景又端着那一碗汤重返厨房,所有的都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转,这才重新吃上饭。 丁苒的厨艺对比几个月前,已经有了质的飞跃,酸辣手撕包菜再也不是倒半瓶醋了,桌上荤菜也渐渐变多了。 周怀景吃着饭,虽然没有昨晚的一大桌菜那么丰盛,但在他心里却美味得不能比,汤明明也和昨晚一样,但就让他觉得不同。 丁苒用小勺给周怀景舀了一勺腰果虾仁,过了一会,却发现虾仁他是全吃完了,而腰果都被他嫌弃的拨到一边了。 清了清嗓,丁苒犹豫又带着一种不得不说的使命感说道:“你还是得吃腰果的。” 周怀景不置可否,但就是也不加一个放入口中。 “额,作为男士,你应该多吃一点坚果,因为对前~列~腺好。”丁苒说完就低下头开始扒饭。 周怀景的筷子一滞,看向丁苒的发顶,乌黑的发丝显得温婉而柔和,他皱着眉夹起了一个腰果,放入口中,油腻感立马袭来,他却也没吐出来,喝了一口老鸭汤压下了不适感。 饭后,依旧是周怀景刷碗,今天丁苒却陪在了厨房,看着他穿着一身正装在厨房忙碌,心里是什么滋味,满足而幸福,还有感恩。 客厅里只开了一小盏落地灯,透过落地窗皎洁的月光泻了一地,秋夜的月本该是凉入心底的,可终究得看赏月人的心是不是能够焐热它。 (二) 丁苒洗完澡躺在崭新的床上,心底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和周怀景同床共枕的第一晚。 忐忑,紧张,如今还有一丝娇羞吧。 浴室的水声不知何时就停了,周怀景出来时发尾还滴着水,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玩平板的丁苒,说道:“过来跟我吹头发。” 丁苒本就心不在平板上,他一喊,她手上一紧,抬眸望过去,他正看着她,在等她过去。 吹风机虽然质量很好,但呼呼的风声依然避免不了,周怀景坐在梳妆椅上,丁苒站在他身后,他的发丝很硬,摸在手上的触感有些扎。丁苒习惯是只吹发根,而周怀景又头发短,不稍一会,她就关了吹风机,准备伸手入拔插线头。 周怀景却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吹风机,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手轻轻一带,她就由站他的身后变成了坐在他腿上。 周怀景穿着是浴袍,松松垮垮地,且是滑滑地丝绸布料,丁苒坐在他腿上总觉得随时都要滑下去,而他的臂膀又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腰,让她觉得不能移动半分。丁苒穿着得是两截式的睡衣,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上移,腰间直接碰触到了他的浴袍,光滑而痒,她不经意间扭动了两下腰,他的手臂环抱的更紧了。 “别动了。”开口的声音有些压抑而低沉。 丁苒一下子就老实了。空气里静谧得安宁,她忍不住想找点话来说,戳了戳腰间的手臂,“当初,当初你对沈澜西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好歹这么漂亮,这半句丁苒藏在了心里。 周怀景的手掐了一把怀抱中细致的腰,“没有任何事就是没任何事。” 丁苒唔了一声,颇有点不甚在意的态度在里面。 周怀景却猛地弯下腰把,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把人抱到了床上,然后支着手臂俯在丁苒的上方。 “吃腰果除了对前~列~腺好,还可以补肾吗?” 丁苒偏过头,没对上他的眼神。周怀景却像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最终她还是几不可查的弧度点了一下头。 他的吻即刻就落下了,拖拽出丁苒的舌头,两人在彼此的唇齿间相濡以沫。刚开始的激动感褪去,丁苒觉得整个舌根都拉扯得发麻,用手拍了一下周怀景的胸膛,未来得及收回,就被他捉住了。 “是不对我不满意?还要求补肾。” “不管身体好不好,男性都应该多吃坚果,真的。”丁苒被困在他与床之间,偏他还有要大谈一番的架势,这样的情境给的压迫感太重了。 “嗯,我也觉得我不管用不用吃,都应该给你证明一下。”周怀景说得一本正经。说罢,捉住丁苒的手就带着她的手一路下移,来到腰间,放在浴袍的带子上,他凑到她耳边,“帮我解开吧,丁医生。” 丁苒倏地就颤抖了一下,被抓住的手想要撤回,却被他握得紧紧地。虽然周怀景总会时不时地打趣她,叫她丁医生、丁大夫,可是两人这是在床上,他这样的一声,让她觉得很羞,很不想听到。 “自己解。” “病人不方便的时候,医生难道不代劳?”周怀景一直都在她的耳边低语,甚至唇瓣会有意无意地蹭到她的耳廓,激得她整个半边身子都想缩成一团。 “我解,你先放开我手,握疼我了。”有时候任命不是什么坏事。 浴袍的带子同样也是光滑的,轻轻一扯就散开了,他的温热胸膛就敞开了。丁苒迎上他如炬的目光,示意可以了吧。 周怀景的一手垫在她的背后,手臂用力一手,两人就紧贴在一起了。周怀景的体温高一些,碰触到时,让她觉得有些燥热,额头隐隐乍汗。 两人身体无缝的拼凑在一起,他在她耳边低喃,“其实我早就看上你了。”未待她反问,他用力的前挺,她的话语都变得支离破碎,反是原本模糊的呻~吟变得清晰可辨。 那些律动中,有她有他的沉沦,沉沦在激情中,沉沦在对方给的汪洋大海里,心甘情愿。 ** 早起,丁苒回想他对她说的那句话,却觉得像是一个梦,梦里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醒来后,还是忘得一干二净。 到达医院时,她还是没想起来,不过猜想昨天的那个氛围,八~九不离十会是我喜欢你之类吧。 秦知络看着丁苒脸上很生动,心上一悦,这两人的那点小间隙估摸着都被抹杀了。 “今天气色不错。”秦知络嘴角含笑的说。 丁苒回了声早,心底莫名心虚,昨完两人深夜才睡,早起时,她眼底一片青色,倒是皮肤看上去还挺有光泽的。 两人各自开始忙碌,桌上永远有一堆的病历等着她们录入电脑。良久,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呼喊,“秦医生,有人找。” 丁苒抬头看,是她熟悉的护士张欢欢,秦知络站起身走出去了,她却没离开,朝丁苒挤眉弄眼,一副有话要分享的样子。 “怎么了?” “来找秦医生的是个帅哥,很帅的帅哥。”张欢欢眼里冒着星星,顿了一下继续说:“就是看着年纪挺小的。” “小鲜肉不正合你意吗?”丁苒觉得有点好笑,经过护士站看到过张欢欢好几次在跟其他护士分享新晋的小鲜肉。 “我那也就是yy一下,喜欢明星喜欢小的,当男朋友怎么行。”张欢欢说起这种理论来很有一套。她刚张嘴准备还说点什么,一歪头却窥见护士长已经从配药室出来了,转身就溜了。 丁苒却因为她的这句话思绪扯远了,对找秦知络的人有了点点好奇。秦知络重返办公室时,脸色有些潮红,像是刚刚生完气,丁苒把原本想打趣的话都咽回了肚子。 然中午吃饭时,丁苒在配餐间去接开水,就在有人的谈话内容里听到了秦知络三个字。 “新来的医生秦知络你认识吗?” “听说今天有个男人抱着花过来找她呢,看上去比她小,想不到她平时看上去温温婉婉的其实是这样的。” “这都不是关键,小何正好经过科室门口去拿药,看到两人站在那吵架呢。” 丁苒咳了一声,两个小护士认出来是跟秦知络一个办公室的,霎时噤了声,然后干笑两声换了话题,“丁医生吃完饭了?” 丁苒嗯了一声走出了配餐间。无论你是在哪个岗位,和怎样一群人工作,八卦你的私生活似乎是逃不开的话题。 尽管昨天听秦知络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丁苒并没有就觉得和她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两人的君子之交很好,所以她也没有问秦知络任何关于今天的事,直至下班时。 ** 王浔因为要出国玩,把年假都休了,回来上班那天d市的天气不好,一场暴雨持续了一上午,似有作势把d市给淹了。 丁苒清早是有周怀景送到医院的,一般他都是送到医院大门口就走了,而因为雨太大了,医院的排水系统太古老,到处都是水,所以周怀景把丁苒一直送到了住院部门口。 王浔进科室时,也略带遗憾的说:“看吧,天气都在对我回来上班提反对意见。” “非洲这个季节特别漂亮吧?”丁苒看着王浔原本俊朗的面容晒黑了好几个度,有些感叹大自然的魔力。 王浔立马拿出了手机,随意调出几张照片都美不胜收,他看着丁苒和秦知络看得入迷,略带炫耀的说:“还有更美的在相机里,改天再给你们看。当然我拍照技术不错吧。” 丁苒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的一大摞文件,说:“这些事,师妹就没办法帮你了,关教授说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要留给你。” “师妹,我发现你最近变了,戳我心窝子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秦知络笑着合上病历本,心里默默冒出来一句,有人陪着练的效果呗。不过她没说,她还记得丁苒是隐婚。 下午光景,丁苒去各病房转了一圈,准备回来写病历时,护士站又有护士进来叫秦知络,说外面有人找。今天张欢欢没上班,进来的护士是个资历挺老的,进来医院工作好几年了,因此干这叫人的活挺不乐意的,脸上神色很不好看。 外面的雨中午停了一会,这会又下得很猛烈了,丁苒从抽屉里拿了个茶包,起身去配餐间打热水。配餐间是在科室病房的起点,毗邻科室门口,丁苒经过时看到了秦知络的背影,男人的脸相没看真切,却真是很年轻。 进配餐间,丁苒就看见两个小护士在凑在门口,是一副偷听的姿态,嘴上还在不停地讨论。再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也许是因为天气也太讨厌,丁苒一股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小何,你们在这,病人按铃没人去怎么办?” “丁医生,你这样说我们不太好吧,你不是也在这吗?”小护士看着丁苒皮笑肉不笑。 丁苒被一句话堵死,心的火焰烧得更旺了,“不管秦医生现在见的人是谁,都轮不到你们在这偷听关心吧?” “丁医生,我知道你跟秦医生一个组关系好,但就不能因此污蔑我们,我们也不过是在这休息片刻。” 另一个护士看着已有吵架的氛围,冷冷地在一旁哼了一声,“说别人之前先管好自己吧。” 丁苒刚想反问,配餐间走进来同办公室的另一名医生,朝三人觑了一眼,看丁苒那一眼打量意思更明显,然后说道:“丁医生,你们组现在一个医生都不在办公室不太好吧,回头病人找我们怎么说?” 说罢,转身离开了。 丁苒心里忽地有些透了,所有事情都不是你表面想的那样和睦美好,她没有转身离开,反是开口问:“我怎么了?” 声音没有刻意的变大,却也无任何退让的意思。 “丁医生,您时不时就豪车接送,我们可都看的着,但您又貌似宣称没有男朋友,没结婚,这对一个医生来说,名声还真有点不好。”叫小何的护士,说完欲转身离开了。 丁苒手一伸拉住了她的护士服,唇角上扬,笑着说:“小何,我想你大概这回消息打探错了,我结婚了,送我来的是我老公。” 这一句就像是吵架战斗中的绝杀,丁苒得到了满意的效果,放开护士,她利落的转身,正面对上站在门口的王浔和秦知络。 王浔的脸上有些犹疑,似自顾自地又像是问句,“原来师妹结婚了。”说完,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第42章 入V二更 秦知络望着丁苒胸口起伏得还是很快,余怒未消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终于肯给周怀景正名了?” 丁苒喝了口刚泡的茶,心里渐渐平复下来,觑了秦知络一眼,还是决定不说刚才怎么回事,自己一时冲动,闹大了给她添堵。 两人回到科室,王浔正在埋头看丁苒给他的那一大摞文件,没有抬头。丁苒正对着他坐,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丁苒从电脑屏幕后伸出脑袋,“师哥,你今晚有事吗?” “刚回来,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王浔没看丁苒,一面看着纸上的东西,一面往电脑上录入。 “那我请你吃饭吧,你肯定没有时间做饭。”丁苒说这话时,咬了咬下嘴唇。 “不了,我约了朋友。”王浔拒绝得不带一丝犹豫。 丁苒移回身~子,望向窗外,暴雨还是如瀑。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解锁看,是周怀景发来的短信,询问几点下班。虽然周怀景有微信,两人却极少用微信联系,除非丁苒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消息,他才会勉勉强强地回几个字,从来不会用任何表情包。 丁苒回复了个时间,那边就没有消息再发过来了。 傍晚五点,暴雨逐渐停歇,但是小雨点还是飘着。丁苒和秦知络率先走出了科室,下了一层楼梯,发现王浔也下来了。自下午王浔的情绪,她们都能感受到,可是这个时候偏要装傻,装瞎,看不见,看不懂。 住院部门口停着一辆途锐suv,丁苒自是能认出是谁,早上就坐这车来的。没等她从住院部的台阶上走下来,驾驶座上的人就已经撑伞下来了,大概因为车上热,他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衣,撑着一把黑色伞面的雨伞,迎这一路风雨,迈着沉缓的步伐款款走来,丁苒的眼眸里再无他人。 “知络怎么回去?”周怀景看到秦知络和丁苒一起在门口,问道。 “我…我有人接,你们快回去吧。”秦知络望向正在往住院部行驶的车子,话锋突转。 “那我们走了。”丁苒没注意别处,携着周怀景走向了那辆途锐。 王浔站在住院部的门口,看向丁苒和周怀景共撑一伞,上车,车子消失在雨幕中,心中有些无可奈何,更多的一种释然。 从一开始就错过了吧,那个笑起来杏眼微眯,身上总是有着清浅韵味的女人。面试时,他在一群应试者一眼就看到了丁苒,好看,再看时觉得移不开眼,不是耀眼的美,就是能锁住你眼球。 问问题时,他无意刁难,问得十分基本,她却还是答出了新意,这样的女孩,谁会不喜欢呢。 总有那种让人觉得鬼迷心窍的开始,然后结束得悄然无声,时机不对,已是足够充分的理由。 ** 周怀景和丁苒上车后,两人开始规划晚饭怎么办。家里的菜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大雨,丁苒也没有心思去逛超市,最后商定在外面吃了再回去,两人也确实很久没有一起在外面吃过饭了。 周怀景带着丁苒去了一家私房菜馆,主营各种野生鱼。两人刚进去,经理就迎上来了,“周总,您可是好久没过来了,正好我们这新到了一批野生鱼,要不您尝尝?” 周怀景偏头觑了丁苒一眼,似在询问她的意见,丁苒点了点头,他这才说:“那就尝尝鲜,红烧和汤两做。” “好。这位是?”经理看周怀景对丁苒态度,问道。 “我太太。”周怀景拥住丁苒,淡淡地答道。 “噢,祝您新婚快乐,那周总、周太太这边请。”经理是个逢场作戏惯了的人,看人脸色就知道要说什么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进包厢后,丁苒用热水烫了两遍碗筷,周怀景就在旁边静静瞧着,待她做完了,他这才开口说:“我们选个时间办婚礼吧。” 丁苒正打算拿起水壶给两人倒杯热茶,听完他的话,壶口偏了,洒出来一些,“怎么突然决定办婚礼了?” “你难道不想要一个婚礼?”周怀景接过丁苒手上的水壶,给两人的茶杯满上了茶。 “再等等吧。”丁苒想了想婚礼大概又要忙各类杂事,顿时思绪打住,更何况办婚礼又要跟丁致和牵扯,不想办婚礼的想法很坚定。 周怀景端起茶品了一口,略带笑意的说:“不办婚礼我俩的关系怎么公之于世,我怎么觉得我俩还是跟地下情似的。” 听他这么一说,丁苒这才忆起今天下午与人那一场争吵,说到底还是因为身份不明惹得闲话,双手握住暖和的茶杯,顿了一下,低低地说:“我再考虑考虑。而且最近我们不都是没时间吗。” 周怀景倒也就没再说什么了,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其他的事,鱼就上来了。野生鱼肉十分滑嫩且鲜,周怀景给丁苒剃了几块鱼刺,就被丁苒制止了,这样的行为在她心中太别扭了,自然的各自吃自己的才正常。 鱼骨和鱼头熬的汤,是诱人的奶白色,上面还飘着几粒枸杞,这样的天气喝上一碗醇郁的鱼汤,享受得直呼畅快。丁苒连喝了两碗就放下了,现在已经不要周怀景提醒,她晚上就会克制住食欲了,因而半夜因消化不良起来吃药的事情也基本没发生过了。 这天过后,周怀景也没真没提办婚礼的事。隔了几天便出差去了,而且走得很急,丁苒那天正在家休息,他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要丁苒替他收拾好行李。 两人结婚以来,这是周怀景第一次出差,丁苒从衣物间找出了一个他的行李箱,却根本不知道要给他放哪些东西进去,她从来没有替一个要出差的男人收拾过行李。 最后,丁苒放了两套正装,又多放了一件衬衣,去浴室收拾了他的一堆洗漱用品,也没合上行李箱,还准备等他回来好好检查一下。 周怀景回来时,直接利落的合上了箱子,瞧都没有瞧一眼里面,提上箱子,和丁苒说了一句,“我走了,你注意安全。”走到门边,却又折返回来,搂过丁苒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打电话。” g的一声大门锁上了,丁苒这才像是反应过来,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拿出手机给周怀景发了一条短信:你也注意安全。 估摸在去机场的路上,没有回复。 丁苒一个人睡在大大的床上,可以朝各个方向打滚,慢悠悠地做了好几个瑜伽动作,她还没困。以往总是希望能够自己睡在这张大床上好好享受一番,而今体验了,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正待丁苒欲看会床头书再睡时,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是短信:已到。 丁苒忍了忍,还是把电话拨过去了,那边接得缓慢,还有风呼啸的声音,他的声音有旅途的疲劳。 “怎么还没睡?” 丁苒唔了一声,想问的很多,却又有点难开口。 “去睡罢,你明天有小夜班。” 听着这一句,丁苒深夜的心装得满满的,“还没到酒店?” “嗯” “到了给我发短信。” “嗯” “到酒店好好泡一个澡。” “嗯” “睡前记得想我。” “好” 是深夜,因为你的话语,让我觉得无所畏惧。 第43章 威灵仙 周怀景出差的第一天,一整天都没有和丁苒联系。上午忙得晕头转向,丁苒倒是没什么感觉,吃了中饭后,和秦知络往科室走,这才有点知觉,今天晚上又是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了,一个人睡在可以躺四个她的床上了。 丁苒总觉得周怀景忙完了,白天总要抽个闲联系自己,结果一直到她晚上六点开始上夜班,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 想着他当时走得这么急,丁苒心里开始有点着急了,坐着看了一会病历,她还是拿出了手机,拨过去,关机。丁苒这下子完全坐不住了,转而拨通了贺安宁的电话。 贺安宁接起电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不同于往日,“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你和周怀景一起出差了吗?我打他电话打不通。” “夫人,我和周总一起在b市,但是周总现在正在与人进行私人会谈,所以目前可能不方便接您的电话。”贺安宁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了,还是那个精干的特助。 丁苒唔了一声,刚想说谢谢挂电话,又问了一句,“你们这次出差怎么这么着急?” 贺安宁一丝不苟地答:“这是周总的临时决定。” 丁苒这下懂了,他们的工作机密,她勿探。 正欲挂电话时,电话那头忽地变得有些嘈杂,丁苒以为是周怀景他们散会了,却在电话里听到了一句,“医生呢,医生在哪里?”丁苒霎时握紧了手中的电话,叫了一声,“贺助理你说实话,你们在哪?” 贺安宁顿了顿,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变成了周怀景的声音,“找不到我着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笑意。 “你在哪?” “电话没电了,刚准备给你打电话的,下夜班后我派了小孙过来接你。”周怀景还是笑笑的语调,且答非所问。 “周怀景,你是不是在医院?” “在医院,出了一点小意外。”他说得很云淡风轻,丁苒听得心猛地揪在一起了,学着他那种清冷的调调说道:“你把电话还给贺助理。” “生气了?我没事。” 丁苒不作声,隔了几秒,贺安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夫人,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他伤到哪了?实事求是的说。” “周总头撞到车门了,刚刚吐了一次,我们现在正在等做磁共振。” “告诉我你们所在医院的地址。”丁苒听着症状,猜应该是脑震荡了,但终究没见到本人,不知道检查结果,谁知道情况是哪种程度呢。 电话那头很安静,贺安宁似乎是在询问周怀景的意思,然后她才报了一串地址。 地址说完,电话又被周怀景夺走了,他在那头说:“要来就来罢,多穿点衣服,b市比d市温度低。到了就给贺助理打电话。” 丁苒应了一个好,眼里的眼泪顺着脸颊就留下来了,都是什么情况了,他倒是还在想着她,想到脑震荡人会打转头晕,心里蓦地就心疼不已。 撂了电话,丁苒立马又给秦知络打了一个电话,请她明天白天替一下班。然后开始查去b市的机票,好在现在是淡季,而且丁苒想买的是大清早的航班,所以虽然这么突然,还是很容易就买到了。 到晚上九点,丁苒像是终于挨到了下班,刚出住院部大楼,就看到了上回帮忙搬家的那位司机站在车旁等她。 司机应该是不知道出事了,看到丁苒笑呵呵的,说明了来意。丁苒想回他一个笑,却觉得嘴角像被绳子拉住了一样,扬不起来。 “小孙,你明早六点能过来接我吗?” “夫人,你这么早就来医院上班?周总交代的是早上七点半。”司机小孙因为丁苒的话有点为难。 “不是来医院,送我去机场。” 小孙是个年近五十岁的大叔,听丁苒这么一说,像是误会了什么事,笑着说:“这是要过去b市搞突然袭击?” 丁苒望着窗外的霓虹灯,低声说:“算是吧。” 到家丁苒原本只是拿出了个大号的包,装了自己的换洗衣服,望向衣物间的另一边,忆起周怀景说b市冷,她拿出了一个箱子,把周怀景的大衣放进去了,她昨天给他带的衣服都很薄。 叠大衣时,丁苒捧着放在鼻间嗅了嗅,干洗店不知道在蒸汽里添加了什么东西,是混合香味,初闻有点太过浓郁了,但细辨,大衣里还是有属于周怀景的气息,幽远的烟草味。 挂了那一通电话,丁苒就没有打电话过去了,因为知道无论检查结果怎样严重,周怀景都不会实话告诉她,更何况头昏够折磨他了。 ** 丁苒到达b市时是早上八点,从d市到b市的航程是五十分钟。从航站楼出来,透骨的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丁苒穿着呢子大衣,却还是双手互抱着搓了一下。 她刚站这么一会,就看见贺安宁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您放心,周总昨晚检查是轻度脑震荡,医生交待休息几天就好。”贺安宁看着丁苒严肃的表情,声音柔和了一些。 “好,我们直接过去医院。” “周总说要先带您去吃早饭,还说要您给他带一份。” 贺安宁是打车来的,此刻坐在前座,和司机直接报了个餐厅名。丁苒本有些不愿,但终归被她的后半句说动了。 丁苒胃口不佳,又因为飞机上提供早餐了,此时吃的并不多,草草吃了几口,就让贺安宁带她去医院了。 医院门口堵瘫痪了,两人是一路从门诊楼走到住院部的最里面一栋楼。周怀景住在十楼,丁苒站在电梯里,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因为和他离得近了。 病房里静悄悄地,丁苒推开门,周怀景还在睡觉,状似有些不舒服,一手搭在额头上,脸色有些憔悴,她进去他也没有醒。 贺安宁送丁苒进来后就退出去了,还带上了门。丁苒把手上的清粥放在病床头的柜子上,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病床旁,静静望着周怀景的睡颜。 看了一会,眼不觉就酸了,她偏头,抹了抹眼睛,小声嘀咕:“我发的你也注意安全的短信怎么不回我。”回转过来,继续说道:“我昨天等了你一天的电话。” 丁苒说的声音很低,像是抱怨,越说越觉得委屈了,眼泪也越冒越多。正想伸手去抽张纸巾时,一只手拿着纸巾举到了她面前,“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哭委屈给我看的?” 丁苒没接,反是瞪他,“不希望我来啊?” 周怀景凑过来给她把眼泪擦了,“没有,昨晚睡前就想你了。” 丁苒顺势握住他的手,“周怀景,我希望你以后不管发生事都要第一时间联系我,我是始终愿意陪在身边的。” 周怀景微掀唇角,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昨天真是手机没电了才没打电话,车撞上那一刻脑袋里全是你和赵教授以后怎么办。” 丁苒莫名眼又酸了,低头咕哝了一句,周怀景没听清,捏住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睛,“再说一遍。” 丁苒运了一口气,正颜说:“周怀景,你说过结婚后所有事都护着我,那我现在也这样承诺你。” “好,相信丁医生的能力。”周怀景望着眼前作势又要哭的丁姑娘,捏了捏她的下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哭。” 说罢,他的脸就凑上来了,轻轻地吻上他的脸颊,然后是鼻间,最后停在嘴唇上,细细地□□,仿佛有着极大地耐心,最后甚至一手把她从椅子上提起来,作势往床上带。 丁苒从温柔乡里反应过来,强硬地挣扎开,“虽然是轻度脑震荡,你也要好好休息,先把早餐吃了。” 带来的清粥周怀景觑了两眼,兴致缺缺。虽然刚刚和周怀景讲了这么久的话,他都没出现什么不舒服的症状,但丁苒还是记得贺安宁昨晚说的他吐了一次。 “你现在不想吃也得吃,不然又得胃不舒服了。”丁苒端起粥送到了周怀景面前,他却还是不动。 “那我喂你吃两口?” 这回周怀景挑了挑眉,然后点了点头,点头后,却又觉得有些头晕,眉峰渐拢。 最后丁苒还是只喂周怀景吃了小半碗粥,周怀景虽然对她这体贴的行为很感动,但实在是觉得咽不下去,就连如此清淡的粥也觉得腻得慌。 周怀景又躺下休息了,丁苒则还是坐在床边守着他,左手拉着他的右手,中途护士进来打针,看着两人眼里有些羡慕。 “你和你老公感情真好。”护士又看了眼睡着了的周怀景,脸有些红。 丁苒笑了笑,看着护士扎针技术很不错,说了声谢谢。 护士看着丁苒有些红肿的眼,有些不敢相信,“你是我上班以来见的第一个因为家属脑震荡哭肿眼的。” 丁苒还是只笑了笑,没说什么,有时候心疼一个人,何必在意他受了多大的伤,心疼自始不需要理由,只需要对象。 第44章 葶苈子 这天,丁苒和周怀景就在小小地病房里呆了一整天。一天里,她守着他睡觉,他从梦中醒来,看她靠在床边熟睡后恬静的容颜,亦或是两人手拉着手,聊些闲话,时间过得很快。 丁苒晚间抽空去找了周怀景的主治医生,两人根据周怀景的恢复情况,商议后决定让他明早出院。 当晚,丁苒就在医院住下了。周怀景住的是vip病房,格局是套房,也有专门的床铺给陪床的家属。丁苒在卫生间洗漱一番后,侧身躺在了周怀景旁边的床上,望着他。 周怀景穿的是医院的统一的病号服,尺寸有些偏小,手臂直垂时,袖口才到小臂,现在他把手搭在额头上,显得更短了,丁苒望着这样的周怀景,心口莫名发酸。 “昨天如果我没给你打电话,是不是这件事就要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周怀景偏头看了丁苒一眼,浅笑,“那你会不打电话吗?” 丁苒没吱声,扣了扣枕头。周怀景接着说:“这算是因祸得福罢,咱俩婚后第一次一起离开d市,明天出院后,在b市逛逛再回去。” b市是一座文化古迹遗址保留相对完整的古城,久负盛名,丁苒也是第一次来,听着周怀景这么一说有些心动,应了一声好。转念却又觉得有些不对,“你这病需要的就是休息,还是下次来逛。” “今天睡了一整天了,再睡下去我大脑机能反倒是要衰退了。”周怀景语气轻松的说道。 丁苒回想这一整天,他确实都没有吐了,头晕也好很多,其他症状都没出现,心中的天枰还是偏了,那就玩玩罢,反正就是一边逛一边歇。 清晨,周怀景比丁苒先醒来,两人是相对而睡的,他一睁眼就看到她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想着她大概是认床认地了,周怀景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了丁苒的床侧,手探进被子里,被子里热气很弱,而且好像他顶起的这一点小缝隙,已经把这一点儿热气都散出去了。 周怀景把四个角给掖进被子里,又把丁苒脖子那里紧了紧,然后把空调调高了两度,这才转身进了卫生间。 丁苒醒来时,首先望向隔壁床,发现没人,又听了听卫生间里的声音,并没有水声。丁苒顿时一骨碌就爬起来了,叫了一声周怀景。 没人应。 丁苒想或许他是出去外面转转了,可是又想他受伤的是头,保不准有突发情况,心里又有点躁了,没洗脸也没刷牙,穿上衣服就走出了病房。 刚转了弯,她就看到了周怀景远远走过来的身影。他已经换下了那一身病号服,此时穿着是一身西装,黑色的外套,白色带细纹地衬衣,没有领带,这样看,他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周怀景。丁苒没有挪步,就这样看着他走过来,嘴角上扬。 “大清早去哪了?”待他走近,丁苒看到他手上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买了点东西。”周怀景一手搂着丁苒又进了病房。 周怀景让她坐在椅子上,打开塑料袋拿出了一包橙色片状东西,撕开外包装后,拿出了一片。丁苒瞥见包装上的字蓦地就笑了,“温柔的豆腐”五个大字很亮眼,原来这人大清早买暖贴去了。 周怀景睨了她一眼,没作声,反是去拉她的衣服。丁苒因为刚刚急着出去,呢子大衣是敞着的,只是用手拢在了一起,进屋后就放开了,周怀景伸手直接就碰到了她浅灰色的打底衫,他以为里面还有一件,手一探,触到的是滑腻的小腹,反应过来,还手打转摸了两把,这才退出来。拉好她的打底衫,又让她站起来,撕开了暖贴的包装,将暖贴印上去,稳妥地贴在了她的小腹。 丁苒感受到小腹开始发热,有些不解,“我又没来那个,贴这个干嘛?” “b市太冷了,出去玩穿多你又不方便,贴着吧。”周怀景看着觉得有些满意,又把丁苒的大衣扣子给系上了。 丁苒有些发懵,按理说都是女人心细,会考虑这么多,如今这一番事,她是全然没想到,周怀景倒都做了。 看着周怀景转身开始收拾东西了,丁苒忽地才才想起来,自己也不是完全没准备,给他还带了件大衣来着的。 两人从病房下来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贺安宁,她身后是司机和一辆车。周怀景因为是突发状况住进医院的,所有的行李其实还在酒店,所以他们是先去了酒店,把丁苒带来的行李都放下了,又在酒店吃了早餐,这才开始逛。 b市的古城虽然是旅游热点,但因为还在淡季,人并不多。丁苒和周怀景并肩走着,一面走,一面逛。丁苒喜欢一些小玩意,时不时就会停下脚步,驻足看上许久,甚至还会拿出手机拍照。周怀景刚开始就在旁边看着,后来看她实在看得久,也有点好奇,就倾身凑过来一起看了。 丁苒逛着看中了一套大红色的碗筷,是陶瓷手工艺人亲手做的,虽然颜色陷入了俗套,但碗上面的图案和碗的形状都很有特点。 丁苒爽快地询问了价格,工匠却是颇有点傲气,跟丁苒说道:“我这副碗筷不是什么历史藏品,就是简单地象征和和美美的,所以你们买回去得用,不能供着,越用越好。” 丁苒找钱包的动作一滞,想想每天跟周怀景两人在家用这个大红色的碗筷吃饭的场景,太矫情太浮夸了。 “这碗这么好看,我每天吃饭太可惜了吧。” 工匠脸上神色一淡,“没用处的东西再好看都是废物,不是有缘人就算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的周怀景从西装内衬掏出了钱包,“买了用,亲手做的人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言罢,利落地拿出了几张钞票。 工匠倒真的是洒脱,但也是艺术人,虽然这么说了,但给碗的包装一眼就看出来了是独一无二的,细瞧,会发现他给每一个作品的包装都是适合而有特色的。 又随着古城的街道,七拐八转地蹓跶了一会,丁苒就喊着要找家饭馆吃中饭休息了。周怀景颇带点嫌弃地打趣:“这还懂中医养生的,怎么身体素质连我这半个病人都比不过?” 丁苒哼了一声,正好两人站的地就是一家饭馆的门口,她径直就走进去了。 明明是担心他身体扛不住,现在反倒是说她拖后腿了。 周怀景后脚就跟进来了,因是打着旅游的旗号,要体验当地的民俗风情,两人没要包厢,就在大厅寻了个地坐下。古城里的饭馆里的各式菜品都是b市的特色,两人随便要了四个菜,又点了两碗b市著名的打卤面。 丁苒因逛得确实有点累了,又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味道,没一会就吃完了,又摸了摸暖乎乎的肚子,满足的有些食困了。 周怀景比丁苒吃得慢一些,刚放下筷子,电话就响了。他却没急着接,看了一眼丁苒,又说了一句接个电话,起身出去了。 丁苒撇了撇嘴,有些无可奈何,却也无从抱怨,她也有她的职业机密,像是病人的病情她从来不会拿回家说。 周怀景的电话接的有点久,丁苒用微信和秦知络聊了好大一会天,确认请假关常雅没说什么,松了一口气。 等周怀景进来,两人终于可以离开时,他的电话又响了,这回他倒是没避着丁苒了,直接就接通了。 听他的第一句话,丁苒这才知道是赵教授,又听了几句,原来是赵教授也知道周怀景出车祸的事,打电话过来询问了。 撂了电话,周怀景觑了丁苒一眼,勾着唇角说道:“赵教授要我们回去了立马去找她。” “挨批~斗?” “批~斗我,表扬你。” ** 丁苒和周怀景是又在b市过了一夜才回d市的。刚下飞机,丁苒开机就看到手机里好几个未接来电,一看是c市那边的舅舅舅妈打的,丁苒没急着往前走,直接回拨过去了。一个小时内打这么多个电话绝对不是有什么好事要跟她分享。 接通,丁苒说的第一句话是,“外婆怎么了?” 那边像是被她吓着了,喻瑛大嗓门地答道:“老太太好着呢!听说你结婚的消息今儿最高兴。” 原来如此。 但又有点不对,丁苒握紧手中的手机,“舅妈,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结婚了?” 丁苒想过是小表妹田艺知道了告诉的,可是她从来没跟她说过,而且她的所有社交软件都没po过关于结婚的事。 真相往往只有一个。 喻瑛声音低了一些,但还是听得出来高兴,“你爸今天早上给你舅打电话了。真是上回来我们家的那个小周吗?看上去一表人才的。” 丁苒唔了一声,“舅妈,我回头再打给你,我现在有点事。” 挂了电话,丁苒和取行李的周怀景碰上,她窥了眼眉眼淡淡的他,带着不确定说道:“我爸最近联系你了吗?” 周怀景推着行李,步伐均匀地往前走,“没有。”声线平稳而果断。 第45章 天麻 听着周怀景如此回答,丁苒越发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丁致和与舅舅田正玮很多年就没联系了,是田正玮主动断的联系,如今可能真的放下了,这才会接他的电话,但丁致和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通知好消息,那这通电话早该打了,现在这个时间突然打,无非是寻了个契机,再顺着干点其他事,然丁苒偏不想他如意,她绝对不会主动联系丁致和的。 丁苒和周怀景到澄水湾后,两人都没去上班,在家好好睡了一觉,然后当晚,一起回了省~委家属院。 这次回去周谋之和赵彩容都在,都表情很严肃地坐在大厅里。以往两人回去,赵彩容都会出来迎迎。其实丁苒一直挺喜欢赵教授的,亲和无架子,但大事上往往都会拿捏得很好,不是那种无主见的妇人。 丁苒和周怀景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赵彩容浑身端详了一遍周怀景,看着无碍,又觑了一眼丁苒,这才开口,“全身检查都做了?” 周怀景嗯了一声,在背后戳了一下丁苒,丁苒立马说道:“检查结果都正常,这两天恢复的也很好,已经没事了。” 赵彩容面上缓和了一些,“以后你俩出门都注意一些。” 一直在一旁的周谋之倏地站起身来,“怀景,跟我上来。” 周怀景也跟着站起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就上楼了。 这样的情形丁苒已经熟悉了,目送着两人上楼了,看周怀景的背影,他也并不是害怕的样子。 赵彩容窥着丁苒收回视线,朝她招了招手,“坐到这来罢。从上回搬家你俩就忙,没回来过,今晚留在这过夜。” 丁苒还从没在这过过夜,一时不知道应还是不应,赵彩容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继续说道:“怀景以前住的屋子给你们都收拾出来了,你们今晚留在这,我和你公公心安一点。” 听赵彩容这么说,丁苒明白了,周怀景刚出了这么个意外,做父母的总是会后怕的,更何况以周怀景的身份和背后复杂的家庭,有些时候一点小小的意外都不能简单地放过,更更何况周怀景还是独子。 丁苒想起丁致和刚富起来的时候,她上学一定是要司机接送的,因为丁致和担心有人会绑架她,然后敲诈勒索。后来丁苒长大了,丁致和也像是习惯了富有后的生活,这些事就淡了,随意了。 丁苒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好。赵彩容顿时喜笑颜开了,“今晚除了给怀景炖了补脑汤,我还特意交待做了几个你喜欢的菜,这回去b市累着了吧?你公公听说你赶去b市了跟我感叹了好几遍怀景媳妇不错。” 丁苒笑了笑,当时那情景自己就一个想法,要过去陪在他身边。 赵彩容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又敛了几分,“澄水湾那边还住得惯吗?” “挺好,就是房子大,卫生是大任务。” “也对,你上班是昼夜颠倒的来,你和怀景就找个保姆,或者钟点工也行。” 丁苒点了点头,现在每个月她不舒服那几天,那个阿姨还是会来,她和周怀景提过一次,说不用,不过周怀景没同意。 赵彩容继续说:“你们温居礼那天我还看到知络那丫头也在,听她姐说你俩在一起工作,那丫头性子温和,好相处,你俩要互相帮衬着。” 丁苒也应下了,心里对赵彩容慢慢要讲到的话有了一点猜测。 “西西,你们是怎么认识了,上回怀景爷爷的寿宴上?” 果然没出所料。 “对,后来又遇到过几次。” 赵彩容噢了一声,“她刚回国,我上回叫走她也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了,想叙叙旧。” 原来赵彩容还是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丁苒也没打算让赵彩容知道她已经知道那段过往了。细细想来,她和秦知络想法是相同的,那个故事里,谁也不是坏人,沈澜西也不过是一个陷入感情漩涡里小姑娘,如今还来责怪,倒显得无聊了,如若挑明,让她和沈澜西去谈判或者理论一番,都太可笑了,毕竟过去已过去。 当然,她如果还想要现在的话,丁苒也相信,赵彩容估计又是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的,那天光明正大的就叫走,绝对不仅是去叙旧那么简单的事。 赵彩容看着丁苒没什么反应,拍了拍她的手,“你公公叫怀景上去,一是有些他工作的事,二呢,就是你俩的事。我们老了,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们夫妻和睦,然后给我们生个孙子或孙女带带。” 这是被催生了?丁苒脸有点红了,她和周怀景从来没有讨论过孩子的事,十分默契地就选择了安全措施。 “当然,因为你俩还没办婚礼,而且你又刚工作,这时候可能有点早,所以你压力不要太大。”赵彩容也从侧面瞥到丁苒有些害羞了,笑了笑。又说这样一段话,缓解了一下。 丁苒还没开口,身后传来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赵教授,这是给我老婆施加什么压力?” 赵彩容回头望了周怀景一眼,哼了一声,“这压力你爸没说给你听,护老婆劲还挺大,我能欺负了苒苒去。” 周怀景坐下,睨了一眼略低头的丁苒,开口仍带着笑,“我这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彩容这下哼了两声,“那把你爸的行事作风也学学,沉稳一点总没坏事。” 三人又聊了聊周怀景最近应该吃点什么东西好,其实也主要是赵彩容和丁苒说,周怀景应了几声好。不过在听说丁苒已经答应今晚留在这过夜时,他倒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么。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丁苒就随周怀景回房了。周怀景的房间她以往也进来过几次,整体装修随了这栋楼的古朴风,但一些小家具还是和他的风格一致,简约而不简单。 两人洗完澡躺在床上,丁苒突然忆起,周怀景进她房间是抢了相册看的,于是她戳了戳正在摆弄电脑的某人,“给我看看你小时候的相册呗。” “嗯?” “纪录你成为的相册。” “没什么好看的,没几张照片。”周怀景没动,眼睛还是盯着电脑。 良久,他才发现身边的人没声好大一会了,“我去给你找找。” 找回来的相册,表面很干净,并没有蒙上灰尘。翻开,第一页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底下标注着日期,丁苒算了一下,是周怀景上大学那一年,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有些长,甚至盖住了耳朵,但也能看出造型是有专门修剪的。 再往下翻,就是按年龄排序的,很多照片都是老宅和大院为背景,而杜仲堃出现在了好几张照片里,丁苒看着嗤了一声,“杜仲堃从小就看上去挺惹桃花的。” “那是,一个学校里长得好看的全是他的后备军。” “那你呢,你没有?” 周怀景从电脑屏幕前移开眼,觑了丁苒一眼,“他勾搭本事大,比不过。” 丁苒撇了撇嘴,刚准备问比不过那是有几个,手上的动作没停,翻了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三人合影,沈澜西站在他和杜仲堃的中间,穿着一件橙黄色的吊带裙,裙上映着太阳花,看上去是俨然是一个明媚少女,周怀景穿着白衬衣,脸上虽也有稚气,但又有一种不同于如今的俊朗。 看着这张照片,丁苒觉得嘴边的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又翻了一页,还是合影,像是过了一两年后的,不仅有三人合影,还有两人合影。 又是良久,周怀景听见旁边复没声了,这次放下了电脑,凑过来看照片,伸手环住了丁苒,“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把她都当侄女看待。” “我知道了。”丁苒伸手合上了相册,朝周怀景伸出手,“手机给我。” 周怀景被她突然的动作整的有些不解,但仍旧把手机给她了。周怀景手机里的东西都会定时删除,所以并没有设置密码,丁苒滑动屏幕解锁,点开了微信,又翻到好友列表,出乎意料,里面只有她和赵教授两个人。 丁苒侧头看向周怀景,他手臂紧了紧,不咸不淡地说:“前段时间觉得没什么用,删除了。” 未来,我也给你承诺。 丁苒侧身回抱住了周怀景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心口的跳动,从未有过的心安。她不知道对周怀景的感情起于何时,大约是源于他一路偕行给她的那份安全感,可以依靠感,有他在,她想所有事都不是难题。 周怀景一手轻揉丁苒的腰,他貌似很喜欢她的腰,两人窝在沙发看书时,他会环住,时不时揉上一把,而亲热时,他也会从腰开始,但此时,他的动作少了情~欲,带着安抚,又像是诱~哄。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就慢慢地相拥入眠了。 ** 清早,两人是一起醒来的,丁苒还是窝在周怀景的胸膛里。 丁苒是晚上的夜班,所以不着急,而周怀景却因为出差,好几天没去db了,今天必须去上班了,从一早,丁苒就听到他的手机响不停,贺安宁就打了好几个。 家属院是在城南区,与db压根不在一个区,丁苒慢悠悠吃着饭,催促周怀景吃了,快去上班,而他却一点没着急,伸手夺走她刚剥好的水煮蛋,“你跟我一起走。” “你回db上班,我又不用上班,不着急。”丁苒伸手又拿了一个鸡蛋。 周怀景复夺过鸡蛋,放回盘中,“你已经吃了两个了。你跟我一起去db,我病刚好,保不齐有突发状况,你还可以救我。” 说罢,他直接拉起了丁苒,赵彩容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朝周怀景喊道:“怀景这是干什么!苒苒早餐都没吃完,你扯她干什么?” “我头还有些疼,想她今天跟我一起去db,照顾我一下。”周怀景平和的说道。 赵彩容脸上顿时有了着急,快步走下来,“正好苒苒是医生,那就一起去罢。” 丁苒就这样带着些不乐意被周怀景强拖到了db。明明某人在b市逛一天都没有头疼的症状出现,这隔了好几天,怎么就又疼了。 周怀景站在电梯里,看着丁苒脸色还是有点郁闷,笑道:“还想再呆在那听赵教授讲一遍早生娃,或者想赵教授带你去老宅那听老爷子讲一遍?” 丁苒急忙摆了摆手,“我来你这睡一觉,为晚上的夜班养精蓄锐。” 周怀景解救丁苒出来是一部分原因,而更多地是不想丁苒呆在那个他有过去的地方,东猜西想,指不定又找出一点东西在心里折磨自己。 两人坐电梯直接到了周怀景办公室在的那一层楼,刚出来,贺安宁就迎上来了,“周总,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了,另外嘉宇集团的罗嘉总经理约了您在会议后见一面。” 周怀景点了点头,又转身对身后的丁苒说:“你去办公室吧。” 丁苒从电梯里一出来,就感觉整个秘书办的人都在看她,带着打量的目光,浑身不适,听周怀景这一句,急步就往办公室走去了。 贺安宁望着丁苒走远,这才又说道:“致一集团的丁总早上又打电话过来了,希望与您见一面。” “先缓着。” 一整个上午周怀景都没回办公室,丁苒坐着看了会书,不知不觉就困了,又去休息室睡了一觉。 周怀景回来时,直接大步走向了里面,丁苒正裹着被子睡得香甜,不过踢被子的习惯还是未改,一条腿就逃离被子,露在外面了。 周怀景没给她整理好被子,反是掀开被子一角,手探进去,赏了睡梦中的丁姑娘的屁~股一巴掌,“起来罢,该吃中饭了。” 丁苒这才迷迷糊糊地转醒,睁开眼看人都有重影,于是瞪了周怀景一眼,“我不饿,不吃了。” 周怀景又探进去,欲再下手,丁苒急忙躲开了,“吃饭,吃饭。” 两人吃的是贺安宁叫的外卖,标准的四菜一汤。汤是天麻猪脑汤,吃脑补脑,周怀景象征性的喝了两口汤,就没碰过了。丁苒用汤勺把猪脑弄成一小块,舀到周怀景碗里,可他还是没动。丁苒也没说话,就放下筷子看着周怀景,他选择视而不见。 正两人僵持时,贺安宁敲门进来了,眼神无意般扫过丁苒,然后说道:“周总,致一集团的丁总来了,正在会客室。” 丁苒眉峰下意识地就聚在一起了,昨天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 周怀景放下筷子,淡淡回道:“给丁总上杯茶,告诉他,我这就来。”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丁苒却拿起了筷子,接着吃起饭来,对刚刚地一切未若罔闻。 第46章 朱砂 看着丁苒,周怀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去了会客室。 会客室里的丁致和面色看上去有点沧桑,但依旧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装扮。周怀景推门而入,步伐迈得平缓,朝丁致和略颔首,然后叫了一声,“丁总。” 丁致和霎时脸上有些僵硬了,事情可能真得往复杂了走。 “怀景,你我二人是翁婿,私底下你可以叫我一声爸。” 周怀景挑了挑眉,“如今在工作场合,我习惯公私分开。”他的声音一贯清冷,此时丁致和听在心上有些发愁,这个开头就没开好。 周怀景继续说:“前两天出差了,听说丁总多次致电,不知道您有什么事?” 他用了听说二字,其实丁致和有直接把电话打到他那,不过不巧,适逢他那天出意外,手机没电了,正好没有接着,而丁致和估摸也知道了他的意思,后来的电话都是打到贺安宁那。 丁致和喝了一口贺安宁刚送过来的茶,面上的紧张似有缓和,然后开口说道:“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致一地产的事你应该听说了一二,我希望能从db贷一笔款,或者怀景你从中间拉拉线,让我和你二哥周茂行谈谈合作。” 周怀景听完,没急着回答,反倒是觉得丁致和果真不是一般的生意人,万事都有两手准备,也难怪有能力从白手起家发展出一个如今在d市颇具规模的地产公司。 “丁总可能高看我能力了,db投行的主要业务您不会不清楚,企业合并和重构,所以您如果是经营不下去了要出卖公司或者看上哪家公司想买下,这个业务我一定接,但投资贷款db还真是没有过先例。”周怀景这么一段话说完,又继续说:“您想和茂实公司合作,我建议您还是直接去找周茂行周总更好,他虽是我二哥,但我们一致秉持一点,公私分开,所以我大概是帮不了您。” 周怀景如此说完一段话,觉得口渴至极。丁苒和丁致和在面相上有些相似,现在丁致和皱着眉看着他,他倒想起了丁苒。不想帮丁致和是因为丁苒,现在还有着耐心和他应付着一段话,同样也是因为丁苒。 丁致和认为自周怀景和丁苒结婚后,和他相处的都是不错的。起码去家里的两趟,他和周怀景无任何不悦,更何况赵彩容还亲自给他打过电话,只是如今周怀景这态度,他有点始料未及,就算丁苒心里对他再不满,也不应该去和周怀景这么挑拨。 “怀景,我和丁苒确实有些事现在还没沟通好,她对我有些不满,但我二人的关系不应受到影响。” 周怀景觑了一眼窗外,虽然正值中午,但是已到十一月份,阳光并不温煦,外面看上去瑟瑟寂寥。 “关于您和丁苒的事,既然我和她结婚了,我想我该站在她那一边。”周怀景说这句话时,他脑海里全是红着眼的丁苒。目前为止,丁苒在他面前哭了两次,一次是因为丁致和的那档子事,另一次是前两天因为他。 ** 周怀景回到办公室时,丁苒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书,他进来她头都没有抬一下。 周怀景也没有讲话,坐到办公桌前开始工作了,他坐下后的视角刚好可以把丁苒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许久,他还是起身走过去了。 “丁医生,今天效率不高啊,一页书啃这么久。” 丁苒似从梦中惊醒,哦了一声。 周怀景抽掉她手里的书,把她的手放在手心揉了揉,深邃的眼睛凝望着她,“聪明的姑娘都知道心里有事要说出来。” “我从来都不聪明,一直被骗。”丁苒因为太长时间未说话,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谁说的,相亲那天我看你就挺聪明的,敷衍我敷衍的很好。”周怀景的拇指在丁苒手心挠了一下,丁苒觉得有些痒,想要抽回手,他却抓着不放,嘴角微勾地看着她挣扎。 “致一地产资金出问题了。” “嗯”,丁苒索性不抽回手了,但也不看他,眼神落向窗外。 “丁总希望我能出手相助。”周怀景接着说,他知道丁苒虽然表面反应不大,其实在听。 “要破产了?” 丁苒说得有些随意,听得周怀景轻笑,“没那么严重,但处理不好就有差不多了。致一地产近两年动作很大,一下子投标到了两块地,第一个项目接近尾声,却一个店铺一个房都卖不出去,如今就要启动第二个项目了,资金周转不开,连带着第一个项目的后期也瘫痪。” 丁苒虽然再不懂这方面的事,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如果两个项目都瘫痪,不论以后口碑怎么样,单单竞标耗的钱和违约要赔的钱,都会让丁致和的公司关门。 周怀景瞧着丁苒不说话,心里有点拿不准了,“我不帮不高兴了?” “没有。我期望你不要插手。”丁苒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坚决而肯定。 事情一下子就捋清了,丁致和选c市那边下手,把她结婚的事现在说出来,一来是想曲线救国的调和一下和她的紧张关系,然后好蹭一蹭周怀景的身份,而且最好是劝得c市那边还给她点压力,逼她和周怀景把婚礼办了。 下午,丁苒把昨天挂掉喻瑛的那通电话回拨过去了。 丁苒说了和周怀景结婚的事,喻瑛听完很高兴,却声音又低了一些,“你结婚了,你妈也该安心了,你舅这些年也想开了,那天你爸打第三个电话他就接了,一接原来是这么个好消息,想想有时候人真得往大度了过。” 听喻瑛这么说,丁苒无比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外婆那边。可是转念一想,刚结婚时,和周怀景模糊不清地相处模式,其实倒真也不知道怎么去和外婆舅舅他们说。 喻瑛听着丁苒这边没吱声,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开口,“苒苒,如今你也结婚了,我和你舅的想法是你该放下就放下罢,人一辈子能活多久,总活在过去辜负了人的一生。” 如果今天是其他人来这么劝丁苒,她一定会狠狠地反驳回去,可是是舅妈舅舅,是母亲田正珺的娘家人。不过她心里却是更对丁致和生厌了,想要什么的时候才会想去拉拢。 对于喻瑛说的一番话,丁苒硬生生地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了,“舅妈,寻个周末你和舅舅带着外婆和田艺到d市来玩吧。” 喻瑛听丁苒这么一说,也正有此意,虽然是结婚了,可究竟过得好不好呢,得亲眼瞧瞧。 ** 丁致和联系了田正玮,联系了周怀景,却始终没有联系丁苒。 丁苒刚开始时都想好如果他打电话来,怎么拒绝,说什么话反击。后来等了几天电话都没来,想了想,d市确实也不止周怀景一个人有能力帮他。 田正玮一家到d市已经是十一月底,丁苒原本有点头疼外婆年纪大,虽然d市和c市只有一两个小时的动车,但是折腾起来也够累的,周怀景却直接一句话安排好了,派了丁苒熟络的司机小孙开车接过来的。 第一顿晚餐选在了d市的传统老字号餐厅月西楼,餐食都是d市的特色风味。丁苒和周怀景因为周五,都早离了一会岗位,两人去月西楼掐准时间点了一大桌子菜。 说来丁苒还有点紧张,这算是正式的把周怀景介绍给家里的亲人,虽然领过证了,但考验不一定就会免去。 两人坐在大圆桌临近门口的位置上,丁苒时不时就起身瞧瞧楼下,周怀景看着有点好笑,“你这是想外婆舅舅了,还是担心我呆会考察不合格?” 丁苒从窗边挪步过来坐下,意味深长地觑了周怀景一眼,然后酝酿了一番说道:“我舅舅那一家人你都见过了,就是普通百姓,不讲究什么繁琐的礼仪,所以你呆会亲民一点,随和一点。” 周怀景兀的伸手掐了一下丁苒的脸,“我哪回看上去是高高挂起的。” 丁苒有些吃痛,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因皱眉杏眼微眯,“周总最亲民。” 两人正打闹着,门外就传来了一小阵喧闹,喻瑛一贯嗓门就不小,而田艺更是活泼的主。 丁苒忙起身去迎,明明朝她走过来的一群人都是笑呵呵的,她却蓦地酸了眼,外婆该有多少年没踏足过d市了,从她七岁时母亲田正珺去世,到如今她快二十六岁了。 喻瑛眼尖看到丁苒这幅样子,偷偷拍了她后背一下,“老太太今儿高兴,你别哭哭啼啼把她老人家连带着惹哭了,哭瞎了眼我就给你丢这了。” 丁苒轻轻吸了一下鼻子,隐去了眼眶里的泪水,然后才凑到外婆身边去。 一群人因为见过一面,吃过一顿饭,丁苒也就没作过多的介绍,简单地就入席了。席间,田艺嘴甜,几声姐夫叫,从周怀景那蹭了不少好处,气氛正渐佳时,门外骤然响起的的敲门声有些突兀。 丁苒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她有一秒的愣怔,然后是烦躁和郁闷,门外的人用柳叶刀解剖成一块块她都认识,是丁致和。 第47章 钩藤 丁致和是一个人过来的,看着开门的丁苒轻咳了一声,“你舅舅他们都到了吧?” “这大概和您没关系。” 丁苒没有把门完全敞开,只是开了一条她身~子那么宽的缝,就像守门将一样守在门口,不让丁致和进屋。 丁致和听着丁苒这么说,脸色有些沉,却也没说什么,越过她觑了一眼屋内,正此时丁苒舅舅田正玮也恰好是望着这边的。 “苒苒,让你爸进来罢,是我告诉他过来的。”田正玮说话时能明显听出无可奈何,那简单一句话里包含的情绪是坚持了一二十年的硬气和狠决一朝放下后的不甘愿,可是生活就是一步步地逼人屈服。 丁苒手扶在门把手上,想回头望一眼田正玮,可是她知道没意义了,从他接了丁致和的电话那一刻,他就从决接受与谅解了。 手紧握住门把手,重重一扯,包厢的门大开,丁致和从她身旁经过,施施然地走进去了。 包厢里很静,田艺把筷子架在盘子上翘起又放下,不小心筷子敲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喻瑛立马就从她手上夺下了筷子,放在一旁,又横了她一眼。田艺不情愿地嘟着嘴,想说话却又不敢。 喻瑛看着丁致和走进来,田正玮和老太太都不招呼,于是开口说道:“丁苒爸过来了,坐吧。” 丁致和顺着她的话,坐在了靠近门的位置,毗邻周怀景。从丁致和进来后,桌上气氛不是渐冷,而是直接冷到冰点了。 他端起桌上的酒,站起来,缓缓说道:“老太太,正玮,喻瑛这么多年后再和你们同桌吃饭,我先干为尽。” 丁苒外婆从始至终没有看丁致和一眼,握着筷子的手却在微微发抖,丁苒坐在外婆的右手边,外婆的一点点变化都尽收眼底,忍不住伸手想稳住外婆的手。 田正玮没有起身,端起酒喝了一口,“都是认识的人,不用弄那么大架势,简简单单地一顿饭而已。”待丁致和坐下,他又说道:“我们浩浩荡荡一群人过来d市,就只有一个目的,看看苒苒过得好不好。如今她结婚了,她妈不在了,我做舅舅的就替她把把关。” “那是应该的。”丁致和慢慢地坐下,脸上看不到以往的神气,甚至是有些灰头土脸。 田正玮说完话就把目光落在了周怀景身上,“小周,老话说外甥如儿子,那外甥女婿也是儿子,我们舅甥喝一个。” 周怀景拿起酒壶,围着桌子走了一圈,给在座的长辈除了外婆都又满上了酒,然后回到原位,拉起了丁苒,“我俩结婚结的突然,没和各位长辈商量,这一杯酒敬各位就当赔罪。” 田正玮站起来摆了摆手,“哪来赔罪之说,结婚终究是你俩自己的事。” 一席人都一口气喝得见到杯底了。田艺看着气氛,以为已经又热络起来了,笑嘻嘻地问道:“姐,你俩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呀?我可是预定伴娘的位置一二十年了。” “不急,位置肯定给你留着。我最近忙,日子还没选。”丁苒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田艺听完似有些失落,低低哦了一声,又说道:“不会挨到冬天吧,多冷呀!穿礼服都不方便了。” 喻瑛听着,没等丁苒回答,就拍了一下田艺的后背,“这丫头,又不是你当新娘子,急什么。你姐刚参加工作,忙的团团转。” 丁苒抬眸对着喻瑛扯了个笑容,余光瞟向丁致和,以他的个性,今日能百忙之中抽闲来吃个饭,绝对是有目的性的。 周怀景在桌下伸手握住了丁苒的手,接着喻瑛的话说:“冬天有冬天的法子,不用担心。婚礼我已经在规划了,外婆舅舅一家明晚和我爸妈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吧。” 田艺听了这才展颜,又嘟囔:“这可是我第一次当伴娘呢。” 然这一桌人除了她,把重点都放在周怀景刚刚说的后半句上。 田正玮从丁致和那里知道丁苒嫁了那样的人家,其实心里是担心她受委屈的,现在能和她婆家人吃饭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顺口就应下来了。 丁致和却有些尴尬,周怀景刚刚那句话里明显就没有邀请他的意思。他放下筷子,侧头看向周怀景,“怀景,明天地点定在哪?” “丁总这么忙,应该没时间吧。”丁苒挣扎开周怀景拉着的手,双手十指紧扣放在腿上,定神看向丁致和,语气略冷的说。 “苒苒…” “非要现在再撕破脸皮一次吗!”丁苒一整场饭吃下来,眼神大部分时间都是落在从未讲话的外婆身上的,看着外婆,脑海里全是母亲田正珺留给她的回忆。那些母亲受过的委屈和她几个月前受的委屈都仿佛刻在心里了一般,现在再听这个罪魁祸首讲一句话,她觉得整个胸腔都要炸了。 丁致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定眸望着一桌人,“丁苒,虽然你对我有怨言,但结婚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作为父亲必须对你负责。” “对我负责早干什么去了,现在不需要您任何的名义上责任。另外您到底联系舅舅想干些什么,您心里清楚的不得了,有这个时间陪吃饭,不如去多担心您那宝贵公司的事。” 一段话丁苒说得顺畅无比,她原本还想给丁致和留点面子,不在田正玮面前挑破,而现在越看他越觉得心生厌恶。 丁致和本就神色不好,现在脸彻底黑了,张张嘴,终究是没吭声。 一顿打着化解矛盾名义开始的饭局,结束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添堵。 因为澄水湾的房子够大,外婆和田正玮一家没住在酒店。周怀景依旧叫来司机,两辆车把他们一次性送回去了。 虽然和丁致和又发了这么一通火,但丁苒像是也习惯了,对着外婆他们情绪转换的挺快,到家时满脸笑带着他们参观房子,安排住宿,犹如刚刚只是大家一起愉快了吃了一顿接风宴。 晚上,丁苒想着外婆好不容易来一趟和外婆田艺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聊天。 外婆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听她们俩姐妹说。 田艺不停给丁苒提建议,说现在流行怎么举行婚礼,又用手机找了一堆的婚纱给她看,丁苒倒是兴致淡淡的,“这些让周怀景操心去吧,他乐意。” 田艺听后摇了摇头,扭头环视了一遍房间的装修,足足配得上内敛奢华几个字,声音有些轻,“也对,姐夫这种家庭结婚典礼应该会专门请团队策划的。” “别总是这种家庭那种家庭的,都是一样的,你简单看他就是你姐夫而已。”丁苒听着田艺这么说,就知道这丫头想多了,不过也幸好因为心思单纯,有什么话都说出来。 丁苒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你姐说的对。” 床上三人齐齐望向门口,周怀景正靠在门框上,嘴角含笑。 “你怎么不敲门?吓死人了。”丁苒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因为被偷听不悦,拧眉睨着周怀景。 “没关门。”周怀景抬手敲了门两下。 “行了,不早了,苒苒回去睡罢。”外婆伸手捋了捋丁苒背后的头发,满脸慈爱。 丁苒随周怀景回房,一进房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脸埋在被子里,一动不想动。 周怀景站着看了一会,把她抱起来塞进被子里,又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两人就静静地呆着。 良久,丁苒从被子里伸手回抱住周怀景,声音沙哑的说:“我特别累,可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 “那给你唱个催眠曲。” 周怀景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在夜晚听着似有魔力,丁苒朝他靠了靠,“你知道我八岁时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周怀景的大掌掐了一下丁苒的腰,“我又不是神人。” “我想有个人每天晚上给我讲睡前故事哄我睡觉。那年我的小学同桌每天来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分享昨晚是妈妈还是爸爸讲了哪个安徒生童话,她总是嫌弃妈妈讲的不如爸爸生动。”丁苒讲着讲着声音更哑了。 “傻姑娘。” “我哪里傻了。”丁苒偏头对上周怀景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都是她。 “哪都傻。”周怀景说完,轻轻浅浅地用嘴唇在丁苒脸颊印了一下。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我爸了。”丁苒蓦地就转换了话题,扯了扯被子,欲盖到脸上。 “那就别原谅了。”周怀景这句话接得很快,语调很轻,没有任何负担,说话的同时用手佛开了丁苒脸上的被子。 “我试着原谅过,太难了。”丁苒伸手拉住了周怀景从脸颊滑过的手,“真的心里的坎太高了,跨不过。” 周怀景只是看着丁苒玩他的手指,没有说话。 丁苒看着他掌心的纹路,用指尖顺着滑来滑去,聊甚无意。 又过了一会,她似是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清了清嗓子,“等有时间我跟你说说我妈吧,我仅存那一丁点记忆。” “好” 夜深,一屋的未眠人在不同的房间,想着各自的心事,理不清,理还乱。 第48章 蒲公英 第二天,丁苒外婆和田正玮一家和周怀景的父母一起吃了一顿饭。 虽然知道周怀景父母身居高位,田正玮却一点没觉得卑微,有话就说,该交代的一点没落下。这一顿饭相较于昨晚的愉快太多了。 赵彩容原本就知道丁苒和丁致和有点不对付,更何况同在d市,丁致和后来续弦,老来得子,她都知道了个大概,只是她知道这档子事是在丁苒和周怀景都已成事之后,要是早知道,这桩婚事她倒是会有点踟蹰的,终究家庭成员复杂了些。而如今看着第一次两方家长碰面来的都是丁苒母亲娘家的人,心里又开始心疼起儿媳妇来。 “丁苒外婆、舅舅您们放心,虽然现在年轻人不讲究那些旧时繁琐的结婚礼仪,但我保证他俩的该有的绝不能少。”赵彩容笑盈盈的说,毕竟是当了多年教授,说起话来简简单单一句就已叫人放心。 “麻烦您多担当了。”丁苒外婆边点头边说道。老人年老后的声音中气不足,有些气弱,却说得很用力,丁苒就像是她心尖上的娇娇,千言万语都道不完那些想说的话,此时这样寥寥数字,一位老人已交代出所有心中的言语。 外婆的余生不长了,人愈老被生活磨得愈没有脾气,会出现稍有韧性的时候,都是为了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儿。 丁苒侧头看周怀景,灯光在他脸上疏稀地投下阴影,显得整个人都暖意起来了,虽然室内开了空调,但她觉得他身边最暖。 许是丁苒的眼神太热烈,周怀景挑着眉转过头来,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正好旋转到面前的菜是酱牛肉,他夹了一块放到她碗里,然后低声说在耳边说:“女人冬天吃点火热之品。” 丁苒本想夸他这觉悟不错,而他实在是离她的耳朵太近了,讲话时呼出的热气都灌入耳中,半边身~子传过一阵酥麻感,整个耳廓发烧。她抬头觑了整桌的人,发现都各自在讲话,没有把目光落在他们上,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而她转动转盘,给周怀景夹了一大块油腻腻的红烧肉。 “礼来我往。” 周怀景一向饮食清淡,平时连一丁点的肥肉都不会碰,这么一大块肥瘦夹杂的肉堆在他面前,他胃口顿时失了大半,却也没有从碗里夹出去,而是夹起来沿着边咬了一小口,然后伸手就端起丁苒的汤喝了一大口。 丁苒瞧着他这样,刚想说点什么,坐在对面的赵彩容却突然戏谑道:“怀景,你这因为见家长紧张的左右都不分了,你的汤是放在左手边的?” 丁苒这下是两边耳都发烫了,低头在心底狠狠碎了一句,自从某人知道她耳朵敏感后,时不时就要挑事。 “我汤还有点烫。”周怀景勾了勾唇,神色镇定的答。 赵彩容打趣的扫了两人一眼,扭头对着丁苒外婆说:“这小俩口。” 一桌人都笑了,笑出声那种,甚至是一向严肃的周谋之也是满面笑容。 丁苒低着头,伸脚狠狠地踢了周怀景一脚,听着他闷哼一声,心底这才畅快一些。她今天穿着一双尖头的短靴,又踢得重,想必不青一块也会红个片刻。 ** 丁苒和周怀景又带着外婆他们在d市逛了两天,田正玮就着急要回去了,直跟丁苒说只请了两天假,延假要克扣工钱。 丁苒原意是打算让外婆自个留在这再玩几天,老太太却直接就驳了她的想法,“我回c市还能给你舅妈他们做做饭,他们上班累。”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再一直打扰下去,小周不说,别人也会议论你的。” 丁苒唔了一声,心底有点泛酸,转了转眼珠子,“元旦节我回去。” “什么你回去,你和小周一起回去。”田正玮正好听着丁苒这么说,有些严厉的回她。 “好。您替我好好照顾外婆。” 田正玮点了点头,对上丁苒的目光,他浑浊地眼珠里满是踌躇,“你和你爸…原本我是觉得轮不上我管,现在看我也管不了。但苒苒你记住一点,这世上你还有很多亲人在,不单单是c市的我和你外婆,如今你嫁人了,我相信你婆家人更会护着你的。” 田正玮说完这话,觑了一眼站在一边和喻瑛说话的周怀景,喻瑛比他矮很多,他是弯着腰在听她讲话,偶尔会点头表示赞同,脸上也是尊敬的神态。 丁苒也顺着田正玮的目光看过去,两人静静地看了几秒,“我会过得很好的,您放心。”说这话时,丁苒没有注意到,她神采熠熠不同于往日。 送走外婆和舅舅一家,丁苒和周怀景的生活又归于平静。 周怀景说着是朝九晚五的正常上班生活,却会动不动就加班,丁苒则更不用谈规律性了,值完白班值夜班。两人忙碌的和都市里每个奋斗的年轻人无异,但胜在两人都能适应和融入进彼此的生活,这漫漫长路有了你我的偕行。 日子晃悠晃悠地到了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份,丁致和自从又和丁苒闹了这么一场,最近都没有再现身过,电话也没有打过,又恢复到了双方互不干扰的状态。丁苒也乐得这样,关于丁致和公司的事她也没问过周怀景目前怎么样了。 十二月份算得上是医院比较忙碌的月份,丁苒和秦知络在科室整理下半年的病例总结,推迟了半个小时才去食堂吃中饭。 因为昨晚和周怀景干坏事熬夜了,又因为下雨,周怀景早上并没有去跑步,于是两人的早餐是煮了半袋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凑和的。两人都没吃几个,最后全喂垃圾桶了。 丁苒一进食堂,闻着香气,腿一点都不软了,就差跑步冲向窗口了。她平时只吃二两饭的,今天破例要了三两,反观秦知络连饭都没要,只打了几个素菜。 “你又到排毒的时候了?” “没,就最近腰上肉多了,我减两天主食。”秦知络对着一盘子菜叶子,也没显出多大食欲。 丁苒听她这么一说,再看着自己的满盘饭和几大块排骨,喉咙跟卡住了似的。 饿,但吃不下了。 周怀景昨晚还摸着她的腰感慨,“有肉感了,挺好。” 敢情这话说不定就有埋汰她的成份在,那人的“挺好”二字她从来琢磨不透。 “你怎么不吃了?”秦知络看着丁苒用筷子拨来拨去却不往口里送,有些奇怪。 “饿过阵了,不饿了。” 秦知络笑了笑,“你比我瘦多了,别瞎减肥。” 丁苒没接话,用筷子挑起一坨饭往口里送,没吃菜,低着头却突然感觉旁边暗了一些,随即有一个人坐下了。 抬眼望过去,丁苒有了片刻的松怔,是一位老熟人,谢秋月。 两人对视,谢秋月放下餐盘对丁苒略颔首,“好久不见。” 丁苒没应,反是直接端起餐盘就离开了,本就卡喉咙,现在是直接碍眼,她利落地把餐盘倒了,然后放回了回收处。 秦知络不知所以,却也随着丁苒做了一系列动作,不过也确实因为她无胃口。 丁苒离开食堂的步子迈得很大,一路走,一路在回想关于谢秋月的事。 谢秋月生得壮实,学的是中医骨伤科学,硕士毕业时签的是老家四川的一家医院。d市的医院她面试过一个,但被刷下来了。 此番她出现在和仁医院的职工餐厅,让丁苒觉得异常不适,不仅仅是不想和她在同一个单位,更让她觉得郁闷的是怕其中有丁致和的搅和,毕竟她有过说和者的历史。更何况,当初想明白谢秋月有多能装事后,丁苒打心底膈应她了。 丁苒这么走出来,谢秋月倒是没有跟上来了。丁苒到办公室后思前想后,还是调出通讯录,给骨伤科里的一个本科同学打了个电话过去。她没遮遮掩掩,直接就问了谢秋月是不是新招来的,对方的回答倒是让她心里稍微儿好受了一些。 “你说刚从四川过来的谢医生,她是过来进修的,最近我们科室和四川那边有项目合作,她过来进修半年兼管管合作的事。” “她才刚去上班就这么受器重啊。”丁苒原本只是嗫嚅了一句。 “hai,又不是什么大合作,和四川一个偏远市里的医院类似于扶助的项目,她过来有点取经的意思吧,毕竟也是d大毕业的硕士这样的任务很适合。” 丁苒随意应付了两句,又和这位师哥聊了聊近况,方才撂了电话。但同时也感知到饿了。 翻了翻办公桌的抽屉,她只找到了一块巧克力,这还是张欢欢不知哪天硬塞给她的。丁苒默默撕开包装,没几口就吃完了,意犹未尽。 坐在对面的王浔莫名轻呵了一声,丁苒抬头越过办公桌望过去,就看见他咧嘴笑得很灿烂。 一时之间丁苒有点慌乱,王浔自从非洲回来就对她冷淡了很多,更确切说是从知道她结婚后,这个中的原因,丁苒猜了个一~二,但彼此不明说已是最后的结局。 “怎么了?” 王浔从办公桌对面扔过来一盒曲奇饼干,朗声说道:“知道饿了?刚在食堂看你挺硬气,那么一大盘排骨说倒就倒,还跑贼快,头都不回一下。” 丁苒没客气,接过就撕开拿了一块开始吃,还转身询问了秦知络吃不吃,不过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刚有点事,谢谢师哥。” 王浔嗯了一声,就又对着电脑屏幕忙碌起来了,不稍片刻,复抬头说道:“医生体力不支,受伤害最大的是病人。” 丁苒正塞了满嘴的饼干,没张嘴说话,狠狠地点了两下头,表示知道了。 王浔歪头笑了笑,再次专注于自己的事,心渐渐静得一丝涟漪都漾不起。 第49章 赤石脂 谢秋月并没有到科室来找过丁苒,两人在食堂遇到过一两次,但丁苒只要瞥见她,扭头就会走掉,所以谢秋月的到来也并没有改变什么。 丁苒到医院转眼就半年了,从一开始在手术室里干杂事,到现在也陆陆续续当过几次助手了,偶尔甚至是当关常雅的第一助手。也很幸运,那些手术都是成功的。 脱下手术服,走出压抑的手术室,畅快淋漓地感受外面的空气,心里装得满满的是成就感。回病房去查房时,家属的任何感谢其实都比不上踏出手术室那份轻松感。 然人生起起伏伏总是来得突然而猛烈,直叫人把酸甜苦辣都体验一番不可。 丁苒第一次经历手术失败是在十二月十三号,那天星期五,不是妇产科的手术日,是一台急症手术。 正值上午十点半,关常雅刚查完房,在办公室和她们开会,急诊室的电话来了。 救护车刚送来一位孕妇,有早产征兆。关常雅撂了电话,神色并无异常,冷静镇定,开口声音从容不迫,“秦知络和我去急症室,丁苒通知手术室做好准备。” 丁苒去手术室就急忙消毒,换好了手术服,到孕妇运进来,前后只有十来分钟。 孕妇怀孕才八个月,上午在家里摔了一跤,孩子早产。产妇被推进来时,浑身都是汗,身下一片粘腻,羊水早流光了。丁苒望着她,胸口也猛地一窒,扑面而来的是脑海里的回忆,田正珺也曾经这样般狼狈而伟大的躺在过她面前。 孕妇因为骨质疏松,又摔这一跤,盆骨也受伤了,来不及拍片,但能确定骨头受伤了。所以压根没了选择顺产的余地,直接是剖腹产。 剖腹产手术算不上大手术,关常雅技术醇熟,所以孩子生得很快。 丁苒协助关常雅从子宫里取出婴儿,只觑了一眼,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婴儿浑身青紫,僵硬,旁边的护士急忙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手术室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哭声没有响起。 护士又再拍了一次,认真检查了婴儿的呼吸道并没有被堵塞,却还是没有嘹亮的哭声。丁苒在和关常雅一起处理产妇,注意力却全被婴儿吸引着,大致的结果,她已经猜着了,毕竟产妇这一跤摔的并不轻。 孩子是在娘胎里断气的,羊水破裂,婴儿无法呼吸,窒息死亡。 “手术结束。推产妇回病房罢。” 手术室的灯灭了,紧绷的弦松了。丁苒推着产妇出来,她想该如何去面对她的丈夫,怎样的措辞是最合理的。然手术室外也一片寂静,产妇是独自一人在家出事的,丈夫在外地还没有赶过来。 世界静的可怕。 丁苒从上电梯眼前就模糊了,旁边的护士年纪稍长于她,看着她这副模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第一次谁都难接受,我们尽力了。” 丁苒没有吭声,眼眶里的眼泪却刷一下就流下来了。 安置好产妇,又去手术室整理了一番,收拾好回到办公室,丁苒望着一桌子的病例,说不上的无力感,已到午餐时间,她却一点都不想动弹。 关常雅随后也回到了办公室,看着只有丁苒在,交代道:“联系骨伤科会诊,产妇的盆骨可能骨折了。” 丁苒这才忆起还有这回事的,急忙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给骨伤科,接电话的是声音有些熟悉,丁苒没心情在意,简单说明了事情就撂了。 虽然是休息时间,骨伤科的医生来的还是很快,还带着两个助手。 看到谢秋月的身影,丁苒这才有点反应过来,刚接电话的是她。 骨伤科医生过来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产妇需要做ct才能知道具体是哪种类型的骨折。检查完,医生就离开了,谢秋月却没急着走,尾随着丁苒进了办公室。 “丁苒,你躲我?”谢秋月站在丁苒的办公桌旁先开了口。 丁苒拿了一旁的处方笺开始给产妇开检查单,并没有理谢秋月。 “我倒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了。”谢秋月接着说。 一张检查单需要写的字并不多,丁苒放下笔,抬头迎上谢秋月的目光,“我想我的事与你无关。” “是,你的事不关任何人的事,丁苒,独善其身你学得真好。你爸好歹养大你了,现在快要破产了你都不帮一把。”谢秋月的声音陡然变得很大,眼神里也带着讽刺。 “对,我就是这样。”丁苒看着激动的谢秋月心底愈发平静了,有时候闹得欢的都是枪使。她继续说道:“我对你从来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厌恶你,伪装那套当初恶心到我了。” 谢秋月本打算是用激将法来刺激刺激丁苒的,她印象中的丁苒都是温雅和气的,不是如此的牙尖嘴利,现在倒有些被压住了。 “你妈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小姨又不是小三,凭什么你就不能接受了!” “我就不乐意接受,看不上。你可以走了吗!”丁苒从来就没有把气撒在蒋苓身上过,此时听着谢秋月这么说,本就因为手术涌上来了情绪,现在一下子全爆发了,说话也只往气人了说。 “说白了,你也不过是怕分财产,丁牧元是个男孩,你担心你爸不把钱分给你了。”谢秋月语气变得轻蔑起来。 “对,你说的都对。我得不到就让他被毁掉。”丁苒使劲憋住了自己的眼泪。 “白眼狼!”谢秋月丢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丁苒静坐了两分钟,起身走到了窗边。 她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住院部的小花园,小花园在住院部几栋大楼的后面,正值中午,里面都是出来晒太阳透气的病人。虽然都穿着医院的病号服,但丁苒知道,他们能够在世上活着的时间却相差很多。 脑海里又闪过那个僵硬的小身~子,回忆涌上心头,压的喘不过气来。 七岁的孩子说小,其实可以记住很多事了。那年母亲拉着她的手说了最后一句话就断气了。 她还不懂得失去妈妈究竟会失去什么,只知道外婆抱着她一直哭,舅舅蹲在走廊里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那个画面里没有父亲。 丁苒折身回办公桌拿了手机,解锁,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接得有些慢。 “喂”,周怀景低沉的声音传来,很平淡,现在是午休时间,两人经常会在这个时间段互通电话。 “周怀景” “嗯” “今天来接我吧。” 丁苒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出这样一句话。电话那边有纸张翻页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听到他的回答。 “好,我五点半过来。” “那我在门诊部门口等你,你先忙吧。” 丁苒说完就挂了电话,她怕再听周怀景的声音眼睛又酸了,刚刚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意。 周怀景这头因为接近年关,投行格外的忙碌。接完丁苒打来的这一个电话,他盯着助理才送来的财务报表看了几秒,放下签字笔,对着手机屏幕上的“丁苒”两个字摩挲了好一会,直到屏幕自己暗了,他才放下。 下午,周怀景到达医院很早,他没有上楼,就坐在车里看着医院来来往往,等到视野里出现丁苒的身影,他倾身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他从丁苒脸上没看出异样,还是简简单单,无喜无忧。 “怎么今天不避嫌了,要我来接了?”周怀景为丁苒扣上了安全带,微掀唇角。 “开车,回家罢。” 丁苒说完就整人窝在座椅上了,看上去整个人累极了。周怀景瞧着她这样,没再说话,默默地启动了车子。 到达澄水湾,丁苒没做饭,继续窝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陶瓷娃娃看了一会,终于开口了,对着一直在一旁陪坐的周怀景说道:“如果我说帮一把致一地产,你会帮吗?” 周怀景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眉头渐拢,“发生什么事了?” “你能帮吗?” “你先告诉我怎么了。” 丁苒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今天有台手术失败了。” 周怀景没想明白两件事的关系,深邃的眼眸里此时有怒气在,丁苒这样的状态很能说明丁致和又去招惹她了。 “你爸今天去医院了?” “没有。你帮一把致一地产吧,毕竟丁致和以后死了,我还有遗产分。”丁苒把生死没说出一点凄凉感,听在周怀景耳朵里有些扎耳。 “你如果想要公司,我可以把它弄到你名下。但丁苒,你今天发生什么了?”周怀景有了一种非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不可的架势。 “我不是答应你和你讲讲我妈,现在和你讲。”丁苒答非所问。 周怀景眉头锁得更深,想起她刚刚说手术失败,他像是明白了一些事,伸手轻轻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不急。我答应你,帮致一。” “让我今天讲罢,讲了,我大概以后就要慢慢忘记了。” 第50章 五灵脂 晚餐,是周怀景叫的外卖。有一大份鲫鱼豆腐汤,丁苒没动其他菜,也没吃米饭,就喝了两碗汤。以往她和周怀景都会差不多的时间放下筷子,今天她喝完汤,放下汤勺就回房了。 丁苒回房洗了个澡,原本都打开淋浴器了,却觉得整个人都快瘫在浴室的地上了,转而关了淋浴,扶着浴缸沿开始放水。放了满满的一缸热水,丁苒寻思着精油有舒缓地功效,又拿了周怀景的精油滴了两滴。她一向没用这些东西的习惯,也不喜欢这些带香味的东西,好在周怀景用的气味也不浓郁。说实话,丁苒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放松作用,不过这么泡一个澡还是挺舒服的。 泡了四十分钟,丁苒才套上睡衣出来,期间周怀景都没有在外面叫过她。但她一出浴室门,这才发现周怀景早已经在卧室了。 从浴室门一开,周怀景就嗅到了丁苒身上的气味,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丁苒上床自发的窝进了周怀景的怀里,因为泡了个澡,身上很热乎,周怀景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今天是什么手术失败了?”周怀景本不打算问丁苒,却又觉得这是她人生的一件大事,柔声问出口了。 丁苒手拽着被子边,因为太久没出声,再讲话声音有些哑,“孕妇抢救没及时,胎死腹中了。” 周怀景原本正在理丁苒额前碎发的手一滞,“害怕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丁苒说得清清淡淡的,说完过了一会都没听到周怀景吱声。她继续说:“不害怕,也不愧疚,只是替产妇委屈和心疼她。” “什么原因导致的?”周怀景这样搂着丁苒,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冷静却让他的心忽地被抓紧了。他可以接受她因为这件事在他怀里痛哭,难受,沮丧,但不是这样的反应。 “产妇一个人在家不小心滑倒了,而又丈夫出差去外地了。” 上午,产妇是自己叫的救护车,到医院时都是清醒的,甚至手术同意书都是自己签的,直到下午丁苒才看到她的家属姗姗来迟。丁苒看到他进病房,脑海里有两张脸来回闪现,一张是田正珺,一张是刚才的产妇。 产妇丈夫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过来问了谁是主治医生,然后直奔丁苒而来。 “我儿子送到哪去了?” 丁苒望着对面眼圈泛红的男人,咬了一下下唇,“目前送去太平间了。” “生出来就断气了?”男人的眼圈更红了,摸了摸衣服口袋,掏出来一包烟,估计是拿的瞬间想到是在什么地,没往处拿烟,反是把整包烟都紧握在手中了。 丁苒点了点头。 “我老婆就麻烦你们了。”男人用另一只手耙了耙头上的发丝,起身准备离开了,却又脚下一顿,“她以后还能生吗?” “能!”丁苒这一次答的很快,“最近陪在病人身边,多注意病人情绪,好好调理。” 后半句是丁苒的私心,此时产妇最需要的莫过于丈夫的陪伴。如果自己年纪再大一些,丁苒一定会开口质问,明明自己妻子已经是怀孕末期了,行动都不方便的时候,你怎么忍心把她独自留在家。 可是,轮不到她出声。 周怀景伸手轻拍了一下丁苒的肩膀,似哄似宠。 “我在手术室看着她,我脑海里都是我妈。”丁苒望着天花板,眼神并没有聚焦。“因为我妈是难产去世的。” 周怀景的手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也不说话,此刻就是一个倾听者。 “而且情形极其相似,我妈难产时,我爸也出差了。”丁苒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起过田正珺的事,她总觉得自己是开不了口的,那就像心底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碰了,只会让它的愈合期变得更漫长,更磨人。 “想起来也很好笑,原本我爸二十年前就有应该有一个儿子了,不过他没珍惜,没能留住。”丁苒蓦地笑了。 周怀景查丁苒的资料知道田正珺是在她七岁那年难产去世的,可是难产的原因,而且这其中丁致和究竟干了什么他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我爸吗?”丁苒突然翻了个身,背对着周怀景。 “嗯?” “我妈的预产期是在七月初,可是我爸从五月份基本就没落过家,我还有印象的是我妈每天都是在打电话中度过,那时候刚有电话,她就挺着肚子坐在座机旁给我爸打电话,多半时候是打不通,打通了就是两人吵架。我外婆过来照顾她,总是我一放学就把我关在房里,不让我看着听着这些。”丁苒说到这打住了,七岁的记忆离得太远了,她甚至需要停下来理一理。 “起初我以为是我爸为了事业太忙,觉得我妈仗着怀孕无理取闹,后来我渐渐从支离破碎的通话里听出头绪,是我妈怀疑我爸在外面有人了。”丁苒说着说着就有鼻音了,眼泪来的毫无征兆。 周怀景动作轻柔的把丁苒掰过来,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把她的一脸泪水擦了,依旧是没说话,他一直在等她发泄。 “我妈这样过了一二十天后,就开始跟谁都不讲话,脸上神色郁郁的,我和外婆一个小一个老,压根不懂什么心理常识,长大以后才知道,这是得产前抑郁症了。也许因为情绪影响了生产,预产期过了十天,我妈才发作要生。再到生产时,难产,大出血,她和肚子里的都没活下来。” 丁苒像是终于讲完了,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放松后,揪着周怀景胸前的睡衣就不撒手,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话,“我妈快咽气,医生叫我进去...我喊她,她怎么都不应我,我就一直喊,她却还是不应。” 周怀景怕丁苒憋着,把被子掀开,半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室内虽然开了空调,但温度却并不高,然他感受不到一丝凉意,他觉得胸口仿佛有一把火正烧得旺,灼得他生疼。 “我妈就一直望着门外,我就听到我外婆嘶着嗓子喊‘正珺,你再等等,他还在赶回来路上。’我站在那,我觉得我妈真傻,傻透了,我这么叫都不应,却在等一个赶不来的人。” 周怀景感觉到睡衣已经湿透了,丁苒的眼泪一点点地开始沁在他的皮肤上,“乖,歇会。” “我怎么有这样的爸,我妈当时失血过多都意识模糊了,还在盼他,他...他却一直不出现。” 丁苒就又保持这个姿势哭了一会,到最后整个人都一颤一颤的,也没说话了,慢慢平复下来了。周怀景起身去浴室洗了个热毛巾出来,把她的脸和脖子全擦了一遍,然后把她用被子裹紧,自己去换了件睡衣,这才上床。 因为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又哭了这么一场,丁苒很快就睡着了,周怀景却一丝睡意都没有,听着身旁的呼吸声,他觉得胸腔还是火烧一样的难受,只有七岁时就已经需要去经历这些事了,他怎么能不放在心尖好好疼。 ** 丁苒一早起来,双眼肿得不成样子,双眼皮都不见了,用冰块敷了好一会,还是没消下去。 周怀景看着她满脸憔悴的模样,给她倒了杯牛奶,“要不今天请假?” 丁苒急忙摆了摆手,“最近就是医院忙得时候,连我那个师哥都被分去门诊了,我再请假,秦知络得疯。” 周怀景看着她坚持,无可奈何,只得说道:“那我送你去上班。” 因为是周六,周怀景放假,丁苒在车上就一直在吩咐他收拾收拾家里,看着她神采飞扬的安排这些,周怀景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昨晚她哭过后,今天早上起来,除了抱怨眼肿了,其它的事她仿佛未发生过。 丁苒到医院,上楼正好碰着秦知络。秦知络昨天没有进手术室,但也知道这么一回事,此时看到丁苒肿得一塌糊涂的双眼,笑了笑安慰道:“昨天吓着了吧,我们虽然是救人性命的,但一切尽力了就好。” 丁苒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没回她什么话。 待两人走到科室门口,就瞧见那蹲着一个人,指尖夹着根烟,头埋在两膝之间。丁苒原本看衣服就猜出来是谁了,没准备打扰。而秦知络穿了一双低跟的鞋子,走起路来有点声响,那人听着,抬起头来,正对上丁苒的眼睛。 “丁医生” “怎么出来了?” “烟瘾犯了。”那人手微抬,指尖烟雾缠绕。“丁医生,我待会方便过去找你一下吗?” 丁苒点了点头,又说道:“病人现在闻着烟不好,你多散会味再进去。” 男人把烟在窗台上按灭了,烟头拿在手中,微弯着背走向了垃圾桶。 丁苒扭头觑了一眼,就急忙往科室走去了。 那年,丁致和赶回来时,田正珺已经断气了,死不瞑目。 田正玮要带丁苒回c市养,被外婆制止了,说还是放在父亲身边养合适。丁苒那时候没懂恨,心里就是气,气丁致和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因着两顿饭都没有吃。丁致和也没有吃,丁苒从房间出来上厕所,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指尖也是猩红一点,看向她时,满脸毫无生气,那是她印象里从未有过的爸爸形象。 丁苒的步伐移了个方向,坐到了餐桌上,端起饭开始吃,和着泪水一起。纵然她心中有怨,可那人是她爸,他也失去了。 以后的二十年他们过的表面和谐,不亲近也不争吵,内心的隔阂有时变厚,有时又薄一点,直到有人添了一把火,催熟了隔阂。 第51章 大腹皮 因为是周六,关常雅不上班,也不需要查房。丁苒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心里却还是想去看看产妇的状态,正准备过去,刚刚在门口碰到的产妇家属敲门进来了。 男人明显是一夜都守在医院的,更像是一夜未眠。因为整个住院大楼开的是中央空调,他脱了之前穿着的黑色薄夹克,只着了一件黑色衬衣,发丝还是乱蓬蓬的堆在头上,但丁苒没从他身上闻到一点烟味。 “来了。”丁苒看着他坐在侧面的椅子上,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只是一杯温水,什么都没加。 男人低哑着声音嗯了一声,头始终低着,接过丁苒倒的水,没喝也没放下,就握在手中。 丁苒有点琢磨不透他来找她的目的,如果是询问产妇的身体状况,昨天早该问清了。 两人静坐了一会,男人终于抬起了头颅。 “丁医生,昨天的手术你全程参与了?” “我参与了。”丁苒微愣,但还是回答了。 这样的问句开始的谈话,总让人心里有一丝不安,并不能排除医闹的可能性。 男人听完又没有说话了,却是终于喝了一口手里的水。温热的水润了润喉,他接着说:“手术同意书是她自己签的?” “是” 丁苒的手心有点冒汗,不是没有听说过病人家属借着和医生闲聊,录下谈话,为将来的医闹作证据。 “生下来孩子就没了,她…立马就知道了?”男人又抛了一个问题。 “没有。病人进手术室没多久就晕厥了,后来又使用了麻醉,人不是清醒状态。” 男人又举起了水杯,送到嘴边,手轻微的晃动,暴露了他的情绪。他没再继续问手术当时的问题,转而问丁苒根据病人目前的情况应该吃点什么。 “就根据月子养,但家属需要更注意一些病人的情绪,情绪好更有利于身体的康复。” 男人点了点头,又问了具体应该吃点什么,就离开了。 丁苒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又过了一会,亲自去了一趟病房。因为考虑到病人的身体状况,原本的三人间病房只住了两个病人。丁苒进去,产妇正好慢慢转醒,抬头瞥见丁苒,轻轻把头拧过去了。 男人坐在一旁,用手撸了一把脸,这才站起身来,“过来查房?” “嗯,我过来看看伤口。” 丁苒说完准备掀开被子,却发现产妇用手在里面紧紧按住了,原本是把头偏向一边的,此刻也仰躺着,眼睁大了瞪着丁苒。 “我看看伤口有没有感染,或者异常出血。”丁苒躬着腰,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道。 产妇还是不动,就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男人也走过来,刚准备伸手碰被子,床上产妇忽然伸手朝他挥打,“你滚,你不要碰到我,你滚!” 男人瞬时整个人僵在那了,时间凝固了两秒,他哑着声音温柔的说道:“好,我不碰,不碰你,你让医生检查一下。” 说罢,男人坐回了原位。女人却开始拽着被子哀嚎,哭得撕心裂肺,想要整个人缩成一团,却发现伤口扯得更疼,整张脸也扭曲了。 丁苒站在一旁,伸手把帘子拉上了,强制性的把产妇的手握在了手里。刚握上,手心里的手就反握住了她,是人在疼痛难忍时的本能反应,像是这样就能缓解掉部分疼痛。 丁苒虽然被捏得手失了知觉,但也没挣扎,依旧是躬着身子,用另一手覆在被子上,“难受,想发脾气都可以,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丁苒说得很平静,床上的产妇现在哭能明显看出来是因为扯到伤口,疼的。 丁苒这下一掀被子就掀动了,果然伤口表面沁血了,“实在疼就打点止疼药。” “好”,产妇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一直在一旁的男人想要凑上来,却又不敢,就站在一旁望着。丁苒松开产妇的手,准备离开去开药,刚转身走了没几步,身后就又传来的嘶喊:“你滚,你滚,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丁苒回头看过去,原来是男人尝试着走到床边了。丁苒朝男人看过去,用手势告诉他,先让她冷静冷静。 下午,丁苒又过去了一次,产妇因为镇痛药的效果睡得正香,脸上泪痕未消。男人也借着这个机会靠近了床边,没敢碰,就望着。 “她现在应该睡得挺安稳的,你可以洗个热毛巾给她擦擦脸,上午哭那一场出汗了。”丁苒看着男人闲着无从,建议道。 男人觑了一眼床上人的额头,起身去了卫生间,背脊仍旧是微弯的,步履也迈得很沉重。 丁苒从病房退出来,离护士站还有点远就看见张欢欢在向她招手,“有事?” “丁医生,39床那个病人还闹着呢?” 丁苒从她桌上顺了一颗话梅,“今天护士长不上班,你挺闲啊。” “没有,我刚整理出今日住院费用清单,稍微放松一下。”张欢欢缩了缩脖子,瞥了一眼因为午休很安静的走廊,又说道:“哎,同为女人,我要吸取39床的经验,坚决不找军~人、警~察、消防员这类职业的人当老公。” 丁苒牙齿一不留神就咬上了口里的话梅核,硌得牙关直疼,却还是口齿不清的问道:“你说39床怎么了?” “我听同病房的40床说的,39床她老公是个消防员,出事当晚,她老公出任务灭火去了,所以没陪在身边。”张欢欢讲起语气也带着悲愤,但看丁苒半天没反应过来,没说话,伸手掰开丁苒的嘴,“咬伤了?” 丁苒移开她的手,合上嘴,觉得刚刚吃进去的话梅现在酸进了心坎里。重新做回办公室的椅子上,她回想起和男人接触的几次,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原先是愤怒,后来是同情,现在抛去震惊,有钦佩,有心疼。 ** 晚上,周怀景又开车来接了。丁苒刚一上车,他就说道:“我看我们还是请个阿姨罢。” 丁苒打量了他一眼,听着他难得抱怨的语气,勾唇问道:“今天家庭妇男生*验不愉快?” 周怀景哼了一声,“愉快,光拖地就折腾了我半天,视频会议都差点忘了。” 丁苒系上安全带,轻笑出声,“那晚上想吃什么?做份好的犒劳你。” “改天吧,约了二哥一起吃饭。”周怀景说着发动了车子。 驶出医院后,周怀景看着丁苒情绪还行,斟酌了一下说:“昨晚说的致一地产的事,你确定要我插手了?如果确定今天碰着二哥我就跟他开口说这事了。” 十二月份天黑的很早,路边的霓虹灯已经都点亮了,车子开的不快,灯光在人脸上投下斑驳的暗影。丁苒看着热闹的路边,没带犹豫的说,“确定。危机转化后,转一部分致一的股份到我舅舅名下吧。” 适逢红灯,周怀景偏头,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揉了揉丁苒头顶的青丝,“整个公司不想要?” “要了也没用,他爱就让他到死都守着吧。你到时候见着他,顺便问问他遗嘱立好了吗。” 两人到饭店,推开包厢门,周茂行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沈澜西。 周怀景其实也没料到她会来,原本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搂上丁苒的肩膀,然后不咸不淡地叫了声,“二哥。” 沈澜西是先叫了丁苒,这才叫周怀景。丁苒自从十月温居宴后就没见过她,而那天赵彩容叫走她,她也不在场,所以两人并没有什么直面的尴尬局面。 包厢里是个圆桌,四个人坐起来显得很松散。周怀景和周茂行一直在讲其他公司的事,丁苒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就一直只顾着吃饭,中午因为产妇哭那一场,她心里也不好受,并没有吃多少。 周怀景虽然讲着话,也还是会时不时给丁苒夹上一筷子菜,然此时丁苒刚剥好一个虾放在碗里,周怀景却直接伸筷子就夹走了。 丁苒一抬头就蹬他,却不好意思当着周茂行的面说点什么。 周茂行眸子闪了闪,打趣道:“怀景,你不给弟妹剥就算了,倒还直接坐享其成起来,架子挺大啊。” 周怀景说着又夹了一个虾放在自己盘子里,放下筷子开始剥,“这个季节虾都不好,她肠胃又不好,我先给尝尝。” 话说完,一只虾也剥好了,他夹起放在了丁苒碗里。 丁苒的脸瞬间染上了粉色,要不是手上因为剥虾不干净,她一定会伸手掐周怀景一下的。 周茂行和周怀景年纪相差的并不大,一副我了解的表情,让丁苒稍微缓和了些。 “弟妹,我印象里还没和你单独喝过酒,今天好不容易有着机会,我敬你。”周茂行举杯站起来。 丁苒原本酒杯里并没有酒,听着周茂行这么说,急忙添上了酒,站起来的弧度也很大,甚至差点带倒了椅子,得亏周怀景在身后扶住了。 两人隔空举杯,然后一饮而尽。丁苒喝下后,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刚准备送至嘴边,一直没吱声的沈澜西却也忽地站起来了,“小苒婶,我敬你。” 没待丁苒反应过来,她就先喝了。 丁苒动作有些迟缓的喝完了这一杯酒,但她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端着酒走到了沈澜西的座位旁,“我和你差不多大,你却一直在当长辈一样的叫我。这杯酒回敬你。” 这一回没反应过来的是沈澜西。 丁苒回到座位时,脚上已经有点打飘了,真真的三杯倒。她能感受到脸上是在发烫,眼皮也在打架。 大概洗把脸会好些。 丁苒起身去了洗手间,她刚走没多久,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沈澜西和丁苒一人站在一个水龙头下洗手,然后水声同时停止。 沈澜西抽了张纸巾擦干手,先开口,“老实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过想要真心的叫你婶,凭什么。”说完这句,她嘴角有笑,顿了一下,接着说:“但从今天敬完你之后,我接受了。你和怀景叔就是长辈,也仅此而已。” 沈澜西把擦完手的纸巾丢在垃圾桶里,先走出了洗手间。丁苒手上还是*的,她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再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醒了很多。 回味沈澜西刚刚说的话,她有喜悦,但之后,她开始欣赏沈澜西,敢爱敢弃,一个一路走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能得到什么的女人。 而她人生最勇敢的事,只有这一场婚姻。 第52章 山慈姑 看着丁苒和沈澜西消失在包厢门后,周茂行朝周怀景扔了一根烟,各自点燃,周茂行一手夹着烟,一手放在桌边,说道:“现在知道往心尖上放人了?” 周怀景不置可否,只是吸了口烟,然后眉头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了。 “我这今天也算给你解决一桩扎心事了,就当还你当初牵线远康集团那建筑事务所的人情。”周茂行偏头笑了笑。 周怀景也跟着咧了下嘴,伸手把只吸了一口的烟按灭,“再干件事当还清。” 周茂行听周怀景说这话,心里有点谱了,“老丈人的事决定插手了?” “我不插手。他房子盖不下去了,你正好去合作赚一笔。” 周茂行没立刻答应,而是说道:“那块地当初竞标时看着是好,如今那片新规划,绿化、房子密度各种要求,真正盖起来赚不了多少钱。” “你公司从设计公司转型,这方面最在行了,说这话搁我这一个字不信。”周怀景瞥了周茂行一眼,端起酒喝了一口。 “我能有利好,那给你拿点什么?”周茂行锐利的眸子攫住周怀景,等他说重点。 “丁致和手里的股份转一半到丁苒名下。你再趁着合作从他手里弄点股份,保证丁致和不再是致一的第一大股东。”周怀景淡淡的说道。 周茂行没再说话,沈澜西已经先回来了。周怀景没看到丁苒,又觑了一眼门口,然后问道:“你小苒婶呢?” “你自个看看去呗。” 周怀景果真就起身离开包厢了,在去洗手间的拐角上遇到了走路有些晃荡的丁苒,他直接把她伸手搂紧了怀里,有些嫌弃又有些好笑的说道:“真是够丢脸,三杯倒的名头你担得起。” 丁苒听着原本想挣扎着从他怀里溜出来,却发现腰被他有力的手臂圈得紧紧的,“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能喝酒。” 周怀景一手拿着丁苒的包,一手把她裹进大衣里,就这样拥着到了停车场回家了。 包厢里周茂行看着沈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拿起外套,说:“走罢,送你回家。” 沈澜西望向原本还坐着人的两个座位,应了一声好。 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是找的代驾。丁苒上车就开始睡觉,睡了没一会,又睁开眼觉得热得慌,直囔囔着让周怀景把车窗打开。周怀景由着她闹了一会,还是把车窗降下了一些,露出一条小缝。 十二月的寒风呼呼地灌进来,丁苒清醒了一些,抬手准备把车窗关了,周怀景却按住了她的手,用大衣把她裹得紧紧的,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再吹会,待会更热。” 说完低头看,她在车灯的映射下两唇瓣显得十分红润,薄唇没带犹豫的就覆上去了。两个人的气息里都带着酒味,熏得彼此都有些朦胧,丁苒更是忍不住嘤咛了一声,但也因为这一声,她彻底醒了,猛地推开周怀景,伸手掐在他的大腿上。 冬天的西裤很厚,所以掐起来有些费劲,丁苒来不及收回,就又被他握在手里了,放在手心慢慢地揉捏。 两人到家时,周怀景都一直拉着丁苒的手,大门一开,他手一绕,把丁苒抵在了门板上,一手握着她的脖颈,一手环住她的腰,吻就落下了。 吻得丁苒喘着粗气,他额头对着她的额头,哑着声音问道:“沈澜西的事还放心上吗?” “我什么时候有...” 丁苒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怀景的唇就又贴上了,擒住丁苒的柔软用力吮了一口,“嘴还挺硬。”说着就弯腰腾空抱起了丁苒,转身走向卧室。 “先洗澡。”丁苒小声抗议道。 “正要抱你去洗。”周怀景说得很认真,“不是喝醉了,脚下打飘嘛。” 丁苒这下子没办法接话了,就瞪着周怀景,双手也不环住他脖子。 “你要安分点的话,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周怀景掂了掂怀里的人,最近好像轻了些。 “不稀罕听。” “机会就这一次,表现好,睡前故事经常有。”周怀景脸上是痞痞的笑。 “我要洗澡。” “没不让你洗。”周怀景看着丁苒杏眼微瞪,又用唇碰了一下她的鼻尖。 两人讨价还价间,周怀景已经抱丁苒走到了床边,倾身把她放在床上,然后替她脱去大衣。一手撑在她的身侧,伸手抹了一把她的眼睛,“现在看着不肿了。” “血液都循环了一天。”丁苒偏头,睨了周怀景一眼,眼里有瞧不上他废话的意思。 周怀景终于是被她惹怒了,大手隔着打底衫掐上右边的凸起,狠狠握紧,又觉得手感不好,直接伸进去了,原本撑在床上的手,也绕到背后一揪一松,束缚着柔软的胸~衣散开了。 “别掐了,那个要来了,疼。”丁苒拧着眉,低着声音说。 周怀景听完眉头也骤然拧在一起了,“怎么又要来了。” 丁苒听了颇有点不乐意,哼哼道:“又不是你受罪。” “怎么不是我,抱着活受罪。”周怀景说完就把丁苒的衣服扒了。 丁苒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轻微的挣扎着。 “你再动,我就把余下几天的先预支了。”周怀景狠狠地说。 丁苒好不容易明天白天可以休一天,可不想被折腾得动不了,服了个软,手扯了扯周怀景的衬衣。 周怀景看着嫩白的五指,手上的动作再也没停下了,四处撩火。 一室旖旎,到很晚才渐渐褪去。两人一起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回来躺在床上,丁苒眼皮直打架,却总觉得自己亏了点东西,用手肘碰了一下身后的周怀景,“我的睡前故事呢。” 周怀景用下巴蹭蹭她的发顶,柔软发丝一点不扎人,“还不困?” “困,但我不能亏。”丁苒抻了抻腿,似乎又醒了点。 “行,说。”周怀景说着手又习惯性地放在了丁苒的腰间。 “是要听长话的还是短说的?” “挑精彩的说。” “我早看上你了。” “嗯?”丁苒明显还没反应过来,模模糊糊尾调上扬的嗯了一声。 “我记得我说过一次。” “仔细得说。”丁苒翻身过来,对上周怀景黑亮的眼睛。 “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你。” 丁苒笑了笑,“编故事坑我呢,不想讲就睡罢。”说完用被子半掩着脸。 周怀景听着丁苒这语气却急了,扯开被子,眼眸里情绪波动得很激烈。 “好,我继续听。” “我能很清楚的记得在我大学毕业的那一年的六月一号,那天沈澜西过生日,我和杜仲堃带她出去看电影,我在商场前的喷泉那里看见过你。”周怀景说得很肯定,眼神温柔的看着一脸不敢相信的丁苒。 丁苒的眼珠在转动,说明她在回忆思考。 “我的阴历生日也在那一天。”两人静了一会,丁苒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年沈澜西是十六岁生日吧,我也是。你看到的我,应该是刚从影楼逃出来。”丁苒能记得那年生日,那是最后一年去照相馆拍照,是她反抗得到的结果。 两人都安静地没有再说话,谁也解释不清缘分那两个字。 但丁苒有作为女人的细腻和敏感,她回忆起了秦知络说的故事里,沈澜西和周怀景摊牌,也是在那一天。 心底各种情绪涌动,但又在转瞬归于平静,故事里的三个人,今晚也让故事有了最后的结局。 丁苒伸手回抱周怀景,带着点不好意思问道:“我当时黄毛丫头一个,你怎么在茫茫人海中看到我的?” “气质独特,长挺好看的一小姑娘,我就多看了两眼。”周怀景说着就笑了,看丁苒的耳朵尖粉粉地,格外娇人。 丁苒想说他肤浅,却想人家都夸自己好看了,还是决定不说了,继续问:“那你第几次见面认出来是我的?” “我又不瞎,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了。” 丁苒默了。 一直都瞒得挺好。 丁苒不再问,周怀景也不再继续说了,右手放在丁苒腰上,左手在被面上轻拍,真似哄小孩睡觉一般。 丁苒觉得累得紧,也就伴着节奏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 周日,丁苒休息一天。周怀景这个周末都没加班,也都呆在家里了。 想着昨天没犒劳成的大餐,周怀景下午拉着丁苒去逛了超市。 丁苒一向都是自个去,然后看着什么就买什么,基本没有列过清单。然周怀景却不同,凡事讲究效率,看着丁苒慢悠悠在超市晃荡,走了一圈又一圈,直接把人塞在了购物车里,然后推着她大步向前。 丁苒手一指,他就会爽快利落的从货架上拿下来。原本丁苒得逛接近一个小时的超市,半个小时不到,两人就返回家中了。 周怀景到家后,就又是甩手掌柜了,把两大塑料袋的东西拎到厨房,就撤了。 丁苒经过半年的磨炼,厨艺颇拿得出手了,但还是得看菜谱,研究菜式。 冬天,宜补。 丁苒在超市买了一堆的菇菌类,杏鲍菇,草菇都有,准备做个菇菌汤。 菇菌汤也很家常,她在网上一搜菜谱就出来一堆。正琢磨着把已经炒过一遍的各类菇都入锅,开始炖了,丁苒听到从身后传来的一声,“今天主菜?” 丁苒唔了一声,把火调到小火。 周怀景却在她身后撇了撇嘴,“这大餐是犒劳我呢,还是折磨我?” 少有听到周怀景这么在做饭这件事上提意见,丁苒很郑重地转过身来,举着汤勺问道:“有什么问题对这盘菜?” 丁苒的样子周怀景看在眼里颇有你敢提我就一勺子敲下来的架势。周怀景挑了挑眉梢,看向流理台,上面准备好的材料有荤有素,心底略安,“没问题,挺好,符合我清淡的口味。” 丁苒听着,转身继续去准备其他菜,周怀景却悄悄揭开了汤锅盖,再三确认没金针菇混在里面,安心走出了厨房。 晚七点,两人开始吃晚饭。 周怀景从书房出来,望着一桌子的菜,眉头再也没有舒展过。 桌上一溜儿的菜,除了汤,其他全是川菜风格。水煮肉片,麻婆豆腐都是盖了一层辣椒在上面。 丁苒坐在一旁,用勺子给周怀景舀了一大勺夹杂着花椒,八角的麻婆豆腐,脸上还笑眯眯地说道:“第一次尝试,有意见尽管提,我好改善。” 周怀景没拿筷子,就坐着看着丁苒。丁苒大学时经常和林卓妮一起打牙祭吃四川火锅,辣出耐性来了,渐渐是迷上辣了,但以d市干燥的天气,吃过就会上火,后来才有所收敛。现在吃到久违的风味,觉得畅快无比。 周怀景火都升腾到嗓子眼了,却也就是不开口,丁苒却忽地有点怕了,默默给他又盛了一碗汤。 “你就喝汤吧,专为你做的。” 周怀景哼了一声,接过了汤。这一声哼得丁苒又不乐意起来了,“那你请全职阿姨,也做饭。不然我做饭,可能以后时不时就会做这样的菜。” 丁苒心底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调既然起来了,就没收下去的理。 周怀景看着丁苒,这才觉得这姑娘的脾气慢慢地暴露出来了,心里莫名有点开心。拿着筷子夹了块麻婆豆腐放入口中,够辣,合上汤,倒也刚刚好。 丁苒在做饭上面掌控了大权,其他方面可就不一定了。入夜,周怀景就着晚饭的仇,在床上狠狠报复了一通,这让丁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盼大姨妈。 第53章 牛膝 星期一,丁苒上班,跟着关常雅去查房,产妇情绪还是没缓和,问不答话,男人只要靠近床边就开始哭,让他滚。 关常雅查看了一遍伤口,表情严肃的对男人说道:“病人营养跟不上,再加上不停的撕扯,那我们就是再好的医术,也跟你说不上什么时候能出院。” 男人没吭声,望着病床上的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旁边却有一个外地口音的老太太说道:“医生,那你看能不能给输点营养液?我们也是做各种补的汤,可她喝不进去我们也没法子啊。” 老太太样子很着急,再加上说的是方言,丁苒并没有怎么听清,关常雅却在她话音一落后就回道:“如果不是胃肠道受到创伤,我们不建议输营养液,自己吃进去的总比我们合成的好。” 老太太听完愁容满面,对着床上人说道:“闺女,你就吃点吧,上回打电话不都说最想吃妈做的菜吗。” 病床上的人就是不张嘴不出声。 关常雅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人,见过太多的临床,遇到这样的情形,她少了主观的性情,多了作为医生的客观。 “不吃不喝终究延误的是你自己的康复周期,好好把身~子养了,以后再生一个没问题。”关常雅说。 站在一旁的老太太也附和,说是呀。产妇却用冷冷的调开口说:“我要离婚。” 对在场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惊雷,丁苒下意识地就去看一旁男人的,他还是面无表情。 “你想一出就是一出,当初嫁人的时候妈跟你说的什么,做好心理准备,你说你都受得住,妈才答应的。结婚这么多年,他亏待你了,孩子丢了是他乐意的,那不是他孩子?”一旁的老太太沉着气说了一大段,但嘴上虽然这样说,眼里还是看得出疼爱。 本这一床在几个病房中就是话题中心,现在医生一直没走,家属又吵起来,渐渐就有人围观了。 关常雅觑了一眼病房外,耐着心说:“先好好养,有事就去找这位丁医生,她是管床医生。” 丁苒对着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关常雅继续去了其他病房。 等一行人查完房,丁苒经过护士站,正赶上她们在订餐,忙搭着伙,把秦知络和她的中饭给订了,星期一惯常是没时间下楼的。 张欢欢看着丁苒情绪还行,丢了她一块巧克力,开始探闲话,“丁医生,39床还是老样子?” 丁苒去一旁洗了手,这才把巧克力揣进兜里,淡淡唔了一声,她其实并不愿意私底下讨论病人这些事。 “哎,她妈倒还挺通情达理,是昨儿个赶过来的,刚来我们以为得大闹一场呢。”张欢欢撇了下嘴,接着说道:“这事要搁我身上,我妈估计得把那男的给打死。” “你不是说不找这类职业的人吗,这事发生不到你身上。” “也是。不过那男的看上去挺不错,女的怎么闹他都受着,仔细想也不是他的错。一孕妇摔倒不是他推的,二也不是他小三来闹导致的。顶多给他盖个监管不力的帽子。” 丁苒头稍偏,勾唇对张欢欢说道:“你再讲大声一点,护士长就过来了。”说完还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后面。 适逢这时,走廊上响起24床呼叫,张欢欢推着车一溜烟儿跑了。 丁苒回办公室,耳边却一直是张欢欢说分析男人没错的事,别人家的事她理不清,可是自己家的事她理得清。 当初不管丁致和有没有找小三,田正珺的产前抑郁症和死不瞑目他都脱不了干系。这些事和丁致和后来隐瞒她生了个儿子,都让她一辈子无法谅解了。 ** 谢秋月再来妇产科是周三下午,和丁苒直接在病房里碰着了,丁苒正好刚跟产妇看完刀口。 丁苒交代了两句就出去了,最近两天产妇配合了很多,没再和男人大声发脾气,他靠近她不排斥,但也不应他。 产妇摔的那一跤所幸只是简单的骨折,没有出现神经损伤或骨折端内折刺伤内脏的情况,只需要卧床休息静养,因此骨伤科的医生也就不每日过来查看,偶尔才过来一次。 谢秋月简单看一番,又去了丁苒的办公室。丁苒背对着门,并没有看着她进来,等到谢秋月在她头上罩下一片阴影才知道。 区别于上回,这一次是下午,办公室的同事都在。丁苒不知道谢秋月又要来说点什么,她直接站起身走出去了。 两人走到了病房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个阳台。谢秋月一路跟过来,双手抱胸,略带不屑的说:“到头来还是为了钱才拖这么久啊。” 阳台上不知道哪块玻璃没安装好,有缝隙,凛冽的寒风寻着空子直往里钻,丁苒白大褂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现在觉得浑身被寒意袭击,原本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温度也越来越低。 “谢秋月,你现在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个事,就算是你小姨嫁给了丁致和,你在我面前算谁?丁致和对我来说都是个没关系的人。”丁苒的声音混着寒风也变得异常冰凉。 “卷了钱就说没关系了,不要脸。” 丁苒的手没带犹豫的就从口袋里拿出来了,很连贯的一挥手打在了谢秋月的脸上,手掌和脸颊相互作用的声音清脆响亮,谢秋月脸上蓦地显出红红的掌印。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要脸!”丁苒说完就拉开门走出去了,出门没走几步,就迎上了正走过来的秦知络。 秦知络还一句话没说,谢秋月已然反应过来,冲了出来,然她还没有所动作,就被秦知络挡在了前面。 秦知络窥了一眼她的铭牌,脸上带笑说道:“其他科室的医生到我们科闹事,我们可是会护短的。” 谢秋月看着秦知络张了张嘴,一口气喘不上来,堵在心口,话也说不出来。 又往走廊顶上望了一圈,似在找监控摄像头,看到满意的结果,转身离开了。 丁苒站在秦知络身后,手掌还有点发麻,这是她第一次跟人动手,而且是个女的。 秦知络刚看谢秋月那样子,就知道丁苒是占了上风的,现在看她那样子以为她在担心,便说:“你放心,这个住院楼有些年代了,阳台那块没摄像头。” 丁苒点了点头,把发麻的手又塞回了白大褂的口袋。 两人往办公室走,丁苒没进办公室,反是直接去洗手了。用肥皂用洗手液,她洗了五遍。 她洗得内心很平静,今后无论如何,她不可能再和丁致和那边的人相安无事了。以前她从来没有撒一丝一毫的脾气给蒋苓,现在看来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丁苒当天回去,没有给周怀景讲和谢秋月之间的不愉快,反是含蓄地问了一下丁致和的危机是怎么处理的。 周怀景大致讲了一下,说交给周茂行了,她舅舅的股份他也安排好了,然他摸不清丁苒是不是想要她的那部分,并没有提到。 “我是不是名下也分到了?”丁苒听他讲完,问了。今天谢秋月又来闹,八成就是丁致和的危机解除了,但钱少了。 周怀景深邃的眸子看向丁苒,看她脸部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你不想要?” 丁苒窝在沙发里,从茶几上拿起一颗酸梅糖放入口中,“我学中医,但没学到淡泊名利的伟大境界,本来就有属于我的一份,拿过来就算日后捐希望工程也是我的。” 周怀景没说什么,却觉得自己当初还真没看走眼,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 一般的剖腹产手术,产妇住院一个星期后就该出院了,这次这位产妇距离手术十天后,关常雅看着刀口都差不多了,嘱咐丁苒可以办出院手续了。但因产妇还有骨伤,就需要和骨伤科商量是不是要转科,丁苒抽时间和产妇家属谈了一下。 骨伤科的住院区并不在这一栋楼,男人听了并不乐意这么折腾,和丁苒讨论可不可以就住在这,床铺费和护理费他们照给。 住院费用不归丁苒管,是护士长的职务。丁苒又叫了护士长谌美过来,考虑到产妇的特殊性,勉强同意,但病房会再住进去一个人恢复成三人间。 丁苒偶尔去病房,已经可以看产妇和男人之间的变化了。虽然都还是心情低落,但两人之间简单的交谈也有了,产妇也因为吃得进去饭,脸上光泽渐渐恢复。 但只有一次,产妇又哭得止不住。孩子虽然没了,可是孩子的奶来了。手术刚结束因为是早产,又营养不足,一直没涨奶反应,现在身体日益恢复,奶水就来了。 奶水来的并不多,产妇不是涨得疼,而是看着奶水吸出来一瓶一瓶的浪费,眼里望着,心里又想着,情绪就控制不住了。 男人这回一直在旁边擦眼泪,柔声细语地抚慰,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消停下来。 丁苒以为自己是冷静的旁观,出了病房才发觉不经意间有眼泪流出来。 第54章 代锗石〔重新看〕 丁苒接到丁致和的电话是在周五的晚上,那天晚上她是大夜班。 电话是用馨园的座机打过来的,丁苒原不打算接,正好有病人喊她,她就让电话自然挂断了。隔了十五分钟回来,电话铃声又响起了,丁苒这次接了。 丁致和的声音很厚重,听起来就能让人想象到他是在抽烟。丁苒没说话,就听着他讲。 “丁苒,公司转安了。能保住公司,我这一辈子的心血我就满足了,替我谢谢怀景。”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些年,我确实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妈。” “对不住现在说没有任何作用了,没事就挂了。” “苒苒,我...我当初是做错了。” 丁苒嗯了一声掐了电话。 有些事可以画个句号了,她不是喜欢深究的人,他知道错了,就罢了,不然再怎么弥补都换不回来曾经,而她也不需要。 但,她也不可能再去和丁致和恢复成正常父女的关系,从此以后两不干扰是最好。 撂了电话,丁苒望着漆黑的窗外,搁心里叹了一句,“冬天的夜班要人命。” 正好手上还拿着手机,她转而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那头接得相当快。 “没在忙?” “在回家路上。” 丁苒哦了一声,想着开车打电话不好准备挂了,那头却说道:“晚饭吃得饱吗?” 丁苒这回夜班是连着白班一起上的,d市晚上飘了点细雨,她没有下楼去食堂吃饭,是订的餐。或许因为冬天到了,准备餐食的人也偷懒,味道并不好,饭都是夹生的。 “还行。” “那需不需要我送点吃的过来?”周怀景的声音经听筒传过来,听在丁苒耳朵里,觉得很疲惫,有忙碌了一天后的沙哑。 “不用,我不饿,而且你得早点回去休息了。” “真不用?” “嗯” “可我不想一个人这么早就回家。”周怀景低沉的嗓音讲出这样一句像撒娇的话。 丁苒的心一下子被击中了,“我想吃虾饺。” “还想吃什么?” “蟹黄包。” “那等我。” 周怀景过来是在一个小时之后,他并没有来过科室,丁苒原本还想着他到了给她打个电话,她可以去接。 周怀景嗤笑了一声,“那每个病人过来,你们都去接?我又不瞎,医院指示牌我看得着。” 丁苒正在和秦知络看最近中医圈的新进展,王浔有意组个小科研,发篇论文,问了她俩的意向。她们没立马就应下来,决定先看一看这个方向有没有人研究,如果别人没触碰过或者研究的不深,那说不定可以申报个大科研。 毕竟医生这个行业要求学历很高,保不齐她们哪天会决定去读个博。 两人正搜论文看着,丁苒忍不住透过大窗户往护士站的方向望去。望第三次时,久盼的身影总算是出现了。 “我出去一下。”丁苒抛下一句话,就急匆匆走出来了。 周怀景正在跟护士站问,丁苒走近轻咳了一声,“来了。” 周怀景手上提得满满的,丁苒欲接过来,但他没给,她便直接拉着他往办公室走去了,也没跟护士站的护士解释什么。 进办公室秦知络还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听着脚步声,随意问了一句,“刚怎么了?” “你休息会,过来吃点东西。” 秦知络这才抬头,看着周怀景一愣,随即又明了,“好老公。” 听她这么一说,周怀景象征性地微掀唇角,丁苒却觉得有些臊得慌,又不是小年轻了,还让周怀景跑这一趟。 “你吃罢。”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同样值夜班的,丁苒也拉过来一起了,又给护士站的两位护士送过去了一盒蟹黄包。 另一位医生平日跟丁苒关系还行,此刻眼神在周怀景和丁苒之间扫了几遍,打趣道:“丁医生怪不得平日里都瞧不见你谈论起老公,原来这么帅得自个藏着掖着啊。” 自上次丁苒在配餐间和两个小护士说了结婚了,一天之内整个这一层住院部都知道了,只不过都没见着。 丁苒抬眸微嗔了她一眼,“多吃点。” 秦知络捧着碗乐得在一旁看热闹,“丁苒,那你就给人家介绍一下嘛。” 丁苒歪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周怀景,他坐在她的办公桌上,静静观望着她们三个女人,听着玩笑话,脸上没显出不耐烦。 而丁苒原以为周怀景会自己主动站起来介绍一下,他却稳如泰山般坐在那,压根没要开口的样子。 “徐医生,这是周怀景。”丁苒说着又佯装嗓子不适,咳了一声。 周怀景看着丁苒,心里很不满她这样轻描淡写的介绍,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再看向丁苒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惩罚意思。 周怀景呆了一会,丁苒觉得整个屋子的温度都在嗖嗖地上升,明明吃的东西没一样是辣的,她却觉得脸颊被熏得红烫,还有点发干。 “不早了,你回去罢。” 周怀景站起来身来,臂弯里挽着大衣,目光赤诚的望着丁苒。 “我送你下去。” 周怀景这才笑了。丁苒转身准备去拿大衣,却被他的手按住了,“别拿了,就送到科室门口,下面冷。” 丁苒被他碰到的一瞬间就要抽回手,她并不喜欢在外面有亲密接触,周怀景却顺势牵住了。 和还在吃东西的二人告别,周怀景拉着丁苒的手走出来了,经过护士站,两个小护士瞧着他俩也笑着说了声谢谢。 一到科室门口,周怀景就把丁苒紧紧地抱在怀里了。 “别,说不定有病人过来热饭菜。”丁苒扬着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挣扎的动作有些剧烈,但勒着她的两只臂膀却没一点松懈。 “这里没空调,你冷。”说完,周怀景还把丁苒卷进了敞着大衣里。 丁苒挣扎的动作变得很弱,最后干脆放弃了,“才过完圣诞,恐怕会下雪,早点回去。” “你还知道过圣诞了。”周怀景的头埋在丁苒的脖颈间有些哀怨地说。因上班,她的头发是束着的。 丁苒觉得脖子被热气撩得一阵痒,随后又被扎得有些疼,“你回去刮刮胡子。” 周怀景抬手摸了一把,果然是冒出来一些青尖了。摸完,他又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怎么就找了个医生当老婆,还是个中医,传统节日她值班,西方节日她不过。” 丁苒听着觉得异常好笑,却还是想逗他一把,“那我说元旦不放假,你怎么办?” “怎么办?给你们医院捐点钱把你换出来。”周怀景用力嗅了嗅丁苒脖间的馨香。 “好了,真的要回去了,我这都算擅自离开岗位了。”丁苒的手在周怀景的后背挠了一下。 周怀景又磨磨蹭蹭抱了一会才放开,丁苒回科室走到拐角处,隔老远叫住了他:“周总,你刚刚可真像暴发户,全是资本家狂妄的言论。不过我元旦不值班。” 没待周怀景回话,丁苒飞快的跑回了办公室。 秦知络瞄了一眼甫进门气息不稳的丁苒,又看了一眼表,“你这是送人送回家了吧,二十分钟。” “俩人说了点事。”丁苒觉得口干舌燥的,倒了杯水,咕噜咕噜灌下一大口。 “你不是晚上都不喝水吗?” 丁苒望着杯子,弱弱反问了一句,“噢,是吗?” 秦知络没再调侃她,又继续研究起论文来,心里却还是念叨了一句,毕竟新婚燕尔。 ** 丁苒连着上了这二十四小时的班后,可以休一整个周末。周六下午,她补眠醒来,悠闲地拿起床头的手机开始玩,手机界面提示微信有八条未读消息。 点开,全是张欢欢发来的。 “我天,丁医生听说你老公昨晚来送爱心餐了!” “还听说人超帅超有型的!” “听徐医生说是霸道总裁型,啥时候给我饱饱眼福嘛。” “难怪我说小鲜肉你都不屑,再见!” …… 丁苒看得头大,却也可以断定周怀景这两天在科室的热度有点高。不过好在她不去上班。 丁苒起床,到餐厅,就看到桌上摆着几个外卖盒,还有一份菜是没有动过的,她准备热热就开始吃了,正打算放入微波炉里,周怀景不知何时冒出来了。 “先热杯牛奶。”周怀景从冰箱里倒了杯牛奶,递给丁苒,“本来就胃不好,还饥一餐饱一顿。” “那你给我熬最养胃的小米粥呀。”丁苒这么久就吃过一两次周怀景亲自熬的粥,虽然觉得就是一份寡淡的粥,此时空荡荡的胃却告诉她,想吃了。 “有饭有菜,不弄。一会也熬不出来。”周怀景拒绝得很果断。 丁苒转过身看着微波炉的小转钮一点点地转动,小声嘟囔:“结婚半年,煮个粥就不乐意了。” “那我煮粥了,你给我点什么好处?” 丁苒听着还要交换条件,转过头就瞪了他一眼,“资本家,处处算计我,我还给你煮了这么久的饭,怎么没好处!” 周怀景觑着丁姑娘梗着脖子跟他理论,倏地就笑了,“煮,你先把牛奶喝了。” 指挥好周怀景干活,丁苒就端着牛奶出去了,但隔一会就会到厨房看周怀景进行到哪一步了,直到周怀景把火换成文火,和她一起走出了厨房。 “幸好我今天不去医院上班呐。”丁苒刷着平板,跟周怀景闲聊。 “嗯?” “因为昨天你送饭,你今天讨论热度有点高。”丁苒不打算给周怀景看张欢欢发的微信,怎么看都像是在夸他。 周怀景没接话,状似不感兴趣。丁苒自己说也就没兴致了,就住了嘴,这人清冷和温和之间转变的毫无缝隙。 第55章 杜仲(重新看) 只过了两天就是元旦,算得上也是一个新年,赵彩容早几天就给丁苒和周怀景各自打了电话,告诉说是在老宅子里一家人团聚,吃顿饭。 周怀景和丁苒离老宅子最远,到的也最迟,周老爷子一向是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看他们慢悠悠地过来,哼哼了两声,但觑到丁苒笑意盈盈的,罢了。 因为周茂行算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打骂与疼爱同时伴随着,所以对他打起来骂起来也随心,不用像打周怀景时,还得顾忌赵彩容。 果然周茂行最后垫底来,还是孤身一人,老爷子举起拐杖就要挥下。 “行了,老爷子,二哥他心里有人,您再熬熬他就带回来了。”周怀景和丁苒在沙发上坐着,笑着打圆场。 “我再熬熬,我看我死了他也带不回来。” “您中气这么足,活的久。”周怀景手上剥着橘子,打趣老爷子正得劲,“丁苒,你回头给老爷子把把脉,指定五脉平和。” “混小子。”周老爷子说着还是被逗笑了。 基本每次过来老宅这边吃饭都是赵彩容和秦归芸掌勺,丁苒凑到厨房去帮忙,洗洗菜或者切切菜没过一会就被赵彩容赶出来了,说是心疼她上班累。丁苒则心里多想了点,估摸是瞧不上她的手艺。 老爷子在楼下坐了一会,看着吃饭还有些时候,就说要上楼去写会字再下来,练练毛笔字是老爷子现在的每日一练,怕不做点事,得老年痴呆了。 丁苒公公周谋之和大哥周茂修两人是一聚在一起就进书房了,周茂修虽然是当~兵的,但和周谋之也能聊在一起。 所以楼下也就只有周怀景丁苒夫妇,再加上周茂行了。 周茂行随手把电视从实时新闻换到了财经新闻,“让我们几个浑身铜臭味的凑在这讨论讨论赚钱。” 他刚说完,又想起丁苒不是,赶忙说道:“弟妹就当我刚这话没说。” “没,我刚加入了铜臭味的队列,致一公司的事麻烦二哥了。”丁苒顺着它的玩笑话说了一句感谢。 周茂行手抚着下巴,“客气了,互利互惠的事。” 其实丁苒今天过来聚餐,心里是有点怵的。丁致和的事情闹的很大了,而赵彩容又是经济学的教授,保不齐就关注这件事了,如果她问起,丁苒着实不知道怎么开口。不过幸好,一家子谁也没提起。 吃晚饭时,丁苒吃得不多,但又不好最先放筷子,夹了几片青菜叶子吃得慢慢悠悠的。一个大圆桌,赵彩容正好坐在她的对面,观察了她好一会,佯装镇定的问道:“苒苒,今天怎么胃口不太好?” “下午零嘴吃多了。”丁苒有点心虚,下午在客厅看电视,茶几上摆着一大盘橘子,不知道是谁给周老爷子送的,皮薄无籽,甜甜的特别好吃。刚开始周怀景给她剥了一个,后来周怀景顾着和周茂行讲话,她又偷偷吃了两个,等周怀景发现制止时,她已经饱了。 赵彩容哦了一声,拨了拨碗里的米饭,又对丁苒说道:“还是得多点吃饭养好身体,我明年就不接受返聘了,你爸也快要退休了,你俩得努力给我们找点事干啊。” 坐一旁的秦归芸也笑着附和,“家里现在就都关注着你俩呢。” 丁苒从背后戳了戳周怀景,名虽然点得她的,但她脸皮薄,也不乐意在饭桌讨论生孩子的事。 “急什么,我俩才刚结婚。再说二哥不是还没结婚嘛。”周怀景倒一脸淡定,说着就把锅甩出去了。 “讨论你们小俩口的事,别扯上我。”周茂行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周老爷子坐在主位上,一听到跟周茂行结婚有关的事,又要吹胡子瞪眼了,“说的就是你,你看你跟你大哥差几岁,你大哥儿子都去上大学了,赶明儿在你这个叔叔前面先结婚,你丢得都是我的脸。” 丁苒听着老爷子讲话总觉得特别好玩,严肃中带点玩笑。周怀景的这一大家人,外面看起来总是高深莫测的,不能探究的,可是深入进来,家庭乐趣不比普通家庭少一点半点。 周老爷子眼一扫,窥着丁苒在看热闹,又开始对着周怀景吼,“家里一直就缺闺女,你俩加把劲。” 一顿饭下来,丁苒觉得是既好玩又很难为情,终究桌上坐的一大家人,总说努力,加把劲,就算有周怀景挡着,也让她害羞了。 当然,他也不是不愿意要。 ** 当晚,d市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雪,下得不大,小絮状的雪没飘一会就停了,甚至连地都没打湿。 丁苒和周怀景因这一场小雪,在老宅子多坐了一会,晚上回去澄水湾就很迟了。到家各自洗澡,已经将近十一点。 丁苒躺在床上用平板刷新闻,全是关于昨晚各大电视台的跨年演唱会,而且新闻大多是关于谁谁假唱了,哪个知名歌手唱歌跑调了,丁苒刷到了一个经常听着名字的艺人,举着平板到周怀景面前给他看,“我们医院一小护士可喜欢他了,说是最当红的小鲜肉。” 周怀景正拿着笔记本回邮件,原本不打算看得,却从丁苒声音里听出了点她也喜欢的意思,就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少年白啊。” 丁苒从被子里伸腿踢了他一脚,“眼瞎,别人这是顺应潮流特意染的。我看你两鬓倒有白头发了。” 周怀景因为研究跟数字有关的东西,经常用脑,以前就冒出来过几根白头发,丁苒甚至还帮他拔过一次,而现在被她这样嫌弃,周怀景又觑了丁苒一眼,此时这一眼,眼神里的温度接近零度。 丁苒往被子里缩了缩,“但我们医院那小护士,前两天还夸你,夸你特别有型。” 周怀景压根不拿正眼瞧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啪啪响。过了半响,他不咸不淡的问:“你们中医看头发不好,病因在哪?” 丁苒不想告诉他,“不早了,睡觉罢。” “我很耐心的在求知。”周怀景眼眸幽深的盯着丁苒,又挑起丁苒的一缕发丝在手里撵了撵,“我看你头发挺好。” “常吃黑芝麻,黑大豆。”丁苒打算装装傻。 “前两天我翻了翻你书,说肾不好,头发不好。” “这个是针对阴阳不和的患者,你身体很好的,就是工作太累了导致的。”丁苒挑能哄好他的话说。 周怀景没再听丁苒瞎扯,把电脑关了,下床放在远处。再上~床就朝丁苒覆过来了。 因前段时间丁苒月~经来了,又连着上了几个夜班,周怀景体谅她,两人很久没有做过了。此刻两人一碰触到对方就犹如*,彼此都很投入。 临近情到深处时,周怀景拉开床头柜,拿出了一盒安全套,丁苒朦朦胧胧中瞥见,支起上半身按住他的手,“别戴了。” 周怀景吻了吻她的鼻尖,手上的动作没停,“乖,不急。” 丁苒缓缓躺回原处,对着接下来的事,却很难再投入,更别提享受了,两人第一次结束得很敷衍,甚至是草草了事。 周怀景去浴室重新洗了个澡,丁苒躺在床上翻了两个身,然后把一套带着点气味的床上行李全换了。 为什么他说不急,难道他不想要孩子?他俩关于孩子的话题从来没有谈过。 周怀景洗完澡回来就睡了,丁苒却一直望着他的睡颜想着心中的疑问,直到凌晨才沉沉地睡着。 次日,丁苒起床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已然白茫茫一片了,昨夜凌晨他们回来之后簌簌地下了一场大雪。 周怀景没出门去跑步,厨房小火熬着小米粥,丁苒又去煎了四个蛋,周怀景三个溏心鸡蛋,她一个熟透了的蛋。 丁苒看周怀景吃的悠哉悠哉的,忍不住提醒道:“你今天也不去上班了?” “去,得辛苦赚钱养你呀。” 丁苒要是一般女人,她听着这句话,会感动的不得了,然后赏老公一个吻,然丁苒不是。她撇了撇嘴,“那不劳烦你,我有工资,而且现在我还有点隐形财富。” 周怀景睨了她一眼,这才发现丁苒脸上不是作为独立女性的得意感,而是故意呛他后的快感。 “不高兴我这么说?” 丁苒用叉子把煎蛋戳了几个洞,觉得总在饭桌上讨论生孩子的事不正式,“没有。你今晚早下班,我有事跟你谈。” 周怀景放下叉子,擦了擦嘴,心中了然丁苒要谈什么,却又觉得现在一句两句说不清,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丁苒元旦十分好运的歇两天,送走周怀景上班后,她开始收拾屋子。 收拾屋子总会收拾出一堆旧物,丁苒坐在有地暖的房间,翻翻各种东西,丁苒突然忆起她和周怀景仅有一张合照还是为了结婚证照的。 他们俩之间不单单是要生孩子,还有太多事等着他们一起去做。比如拍结婚照,比如一起度蜜月,或者小到一场认真策划的约会,那些事日后她再翻旧物时,都会是回忆,美好而幸福的回忆。 第56章 番外之沈澜西 夏。 六月的天儿,室外已然成为一个蒸笼。甚至连前不久铺的柏油路都烤软了,一踩一个脚印,而且原本已经散完的沥青味又卷土重来,熏得人凭生烦躁。 “西西,这下两位叔叔是给足你面子了,这大热天都陪你出来看那劳什子电影。”杜仲堃左手叉腰,右手捂鼻站在马路边。 他说完没得到回应,悻悻然地摇了摇头,又眯着眼细细打量起身旁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的少女。十六岁的少女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白色衬衫配浅粉色半身裙,衬得她愈发水灵。又因天热,头高高束成一个马尾,看着就干净简单。 杜仲堃把头偏向一边,嘴里碎了一口,真不知某人这走的什么运。绝对是狗屎运。 “我怀景叔来了。”一直眺望着的少女终于看到远远开来一辆熟悉的车,赶忙收了遮阳伞,脸上表情也瞬时变换。 车停,驾驶位上的人表情算不上好,瞟了眼站在马路边上的两人,冷冷的开口:“上车,去哪?” 杜仲堃径直上了副驾驶,留下少女蹙着眉头,嘟嘴上了后座。 “去哪?问沈澜西!”杜仲堃从接近四十度的室外进入冷气全开的车内,仰躺在座位上舒服得直叹气,于是吼完一嗓子了干脆闭上眼开始假寐。 “怀景叔,我们去市中心的雁山剧院看新上映的那部电影。”沈澜西说得小心翼翼,但仍难挡言语间的兴奋感。 驾驶位的人嗯了一声,车子平稳的出发。沈澜西从倒车镜上看到他紧抿着唇线,似乎在他不耐烦时就是这样。车行驶了一段路程,适逢红灯,她试探的问道:“怀景叔,你今天很忙吗?” 周怀景眼睛直视着前方的红绿灯,淡淡地应道:“还行。今天怎么突然要看电影了?” 沈澜西愣了一下,略显迟钝的答道:“就是从来没有和你和堃叔叔看过电影,想看一次。” “下回选个凉快天。” “好” 沈澜西和杜仲堃是在城南的那一片大院等的周怀景,从那到市中心所在的新城区耗时不短,三人接近十一点才到雁山剧院所在的大楼。 周怀景去停车,杜仲堃先带着沈澜西去买票了。 虽然是如此炎热的夏天,但因为是周末,出来游玩的人还是很多,周怀景找了好几分钟,才寻得一个停车位。停完车下来,他脚刚触到地,就觉得一番天旋地转,由巅顶传来的一阵眩晕感。 想必是这迎面扑来的热气太蒸人,格外是在这地下停车场,周怀景站定,闭目五秒后,才迈步走出了停车场。 到了大楼前的广场,果然人烟稀少,就广场中央的音乐喷泉那零星散着三五人。尤其是喷泉边上坐着那个小姑娘格外扎眼,已经来来往往好几个人对她投去了目光。她倒是一副世间唯我在的沉醉表情欣赏着舞姿妖娆的喷泉。 其实吸引大家的也不是她的那副姿态,是她脚边摆着几大桶冰淇淋,甚至手上还捧着一大桶,用着小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往口里送。 周怀景自嘲似的勾了勾唇,终究是人老了,不懂小年轻。 沈澜西选的是一部爱情片,翻拍的外国片。周怀景坐在黑暗的电影院只觉得头是越来越眩晕了,坚持盯着屏幕十五分钟后,他还是歪头睡着了。同样这状态还有杜仲堃,因而电影结束,影厅人都撤完后,沈澜西才赌气似的叫醒他俩,“你们俩还不如不答应我来看电影。” “小侄女,原谅叔叔年纪大了,对这种情~爱素来不感兴趣。”杜仲堃捻了一个沈澜西怀里的爆米花往高空抛,张嘴用口稳稳接住了。 “可我倒听枋阿姨说你经常约年轻漂亮的姐姐出去看电影呀。”沈澜西明显不相信他的鬼话,瞥了他一眼,转而去看另一边醒来后依旧闭着眼的周怀景。 “小丫头懂什么!撤了。”杜仲堃拍了拍沈澜西的头,“一直盯着你怀景叔看叫什么事。直接叫他起来我们走了。” 周怀景睁开惺忪的双眼,满是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走罢。” 三人乘电梯下来,沈澜西又说想吃二楼的冰淇淋,杜仲堃陪着她去了,周怀景则直接坐到了负一层停车场。他把车子开到广场门口,隔着车窗扫视了一圈,音乐喷泉池边的那个小姑娘还没走,她甚至连坐姿都没换。 一场电影接近两个小时,又是在一天当中最热的两个小时,他忍不住把目光锁在了她身上。依旧是淡淡的眉眼,也没笑没哭,看不出大喜大悲。周怀景蓦地额角又抽了一下,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大概是脑袋有点不正常。 视线还没有收回,小姑娘却放下怀里的一大桶冰淇淋站起来了。她站起身后正对着周怀景的车,周怀景终于对上了她的双眸,他在刹那间否决了自己刚刚的想法。她的眼神透亮,眼珠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有微微的上扬。应该是终于想要离开了,抱起几大桶已经融化了的冰淇淋冲向了垃圾桶,小姑娘穿着浅绿色上衣配浅蓝色牛仔短裤,头发是齐耳的短发,跑起来所有发丝都飘扬飞舞起来,整个人如同这个广场的夏日精灵。 周怀景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终是收回目光躺在座椅闭目养神。 他歇了没多久,那两人回来了,沈澜西怀里抱着和刚刚那个小姑娘同一个牌子的冰淇淋,甚至连杜仲堃都端着一小杯。 “接着。回去我开车,瞧给你累的,有一会就睡。”杜仲堃把手里的冰淇淋递给周怀景,又把他从驾驶位上“请”下来。 周怀景倒挺乐得这样的,就是对手里冰冰凉的东西不感兴趣。沈澜西用小勺挖了一口送入口中,一边舔嘴,一边说道:“怀景叔,你尝尝。这个牌子的冰淇淋现在可火了,我们同学都推荐。” 周怀景握紧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小勺,清凉丝滑,连头痛都像缓解了不少。他又舀了一勺,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奔跑的身影,瘦弱而不经风,浅绿色的上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宽松,奔跑时风灌进去撑得衣服鼓鼓的,偏偏她奔跑起来却格外轻盈矫健,双腿白皙而修长。 浑身体温有升高,周怀景知道自己是一定发烧了,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广场上的小姑娘有这样深刻的印象。 “你开快点。”他催促道,头晕目眩到眼前都出现叠影了。 杜仲堃原还想今天怎么脸这么臭,听这语气就知道有事了,又睨了一眼周怀景,这才发现他脸上都泛着潮红。 “你是不是生病了?” 周怀景依旧是闭着双眼,说话的语气都轻了很多,“赶紧回大院就行,安静会。” 沈澜西本也想凑上前问问,听着他这一句话,也闭上嘴了。 杜仲堃开车没周怀景稳,一向讲究刺激大于安全,三人回来就比去时快了接近半个小时。到了大院,周怀景下车已经需要一个警卫员搀扶了,浑身发烫。周老爷子安排人赶紧叫来医生打了一针退烧针,然后让他睡着觉捂汗了。 经此一番折腾,陪着他的两人都乖乖站在大厅等着周老爷子的教训。 周裕山坐在沙发上,先点了杜仲堃的名,问了周怀景最近在忙活些什么事。 “怀景最近就忙出国留学的事,另外他和同学捣鼓了点股票,最近股市一片形势大好之态,他就忙了点。”杜仲堃尽管平时一副不着调样子,但对着周老爷子就不敢松懈一分,他一直觉得老爷子因上过战场,人虽老,但浑身还是杀气。 “我不管你们那些股票还是证券的东西,年纪轻轻身子骨糟蹋成这样,还有资本去国外。”周裕山想到周怀景刚刚的颓废样,愈想愈来气。 杜仲堃低着头没再吭声。周裕山又觑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沈澜西,却没说出什么话。安静了片刻,才听到他醇厚的声音,“西西,今天过生日?” 沈澜西点了点头。 “那你俩回去吧,别耽误了西西过生日了。” “一点不耽误,我想再上去陪会怀景叔。” 周老爷子没多想,看着就算是回去吃晚饭,时间也还早,就应允了。沈澜西是自个上楼的,杜仲堃又被人约走了。 来到周怀景的房间。床上的人因为打了一针退烧针此时睡得安稳,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他似乎是习惯了眉头微皱,明明是个男人,却睫毛又浓又密,鼻梁高而挺,不过此时没紧抿着唇了。 就这么静静端详着,沈澜西的心口却跳得一秒比一秒快,马上就要三年见不到这个人了,甚至是五年,亦或是就算每年见着也不过一两次面了。想到这些,心不止是跳得快了,心底还像有针扎的那样一下一下的刺痛。 那她可以做什么? 她可以像往常那样撒娇,求他一定要记得每个星期给她电话,和她视频聊天,然她就是觉得不够。 床上的人哪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翻个身,背对着她继续睡过去了。 房间里过了一会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是沈澜西知道她不后悔。当她踏入周家大门那一天,他逗她要叫怀景叔叔不能叫哥哥时,她就知道万丈深渊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且她心甘情愿的往下跳。 周怀景明明觉得打完退烧针,出了点汗,体温降了一点了,现在过了一小会,却背后越来越热了,又过了小会,像是有双手在身上游弋,他陡然觉得清醒了很多。 转过身去,沈澜西衣衫半解的躺在他的身侧。衬衣扣子解开了,露出少女白色的蕾丝胸~衣,乳白色包裹着同样肤白如雪的大包,怎么瞧着都是一副美景。不过他只觑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猛地坐起身来。 沈澜西想受到了惊吓,缩成一团,“对...对不起。” “谁教你这些的!” 沈澜西不讲话。但周怀景没再继续问她,套上衣服冲出了房间。 他是发烧了,可他不能发混。 第57章 番外之田正珺 《等候一个归人》 田正珺在丁苒七岁那年去世的,因为难产。 那一胎是个男孩,预产期在七月初二。 那时候丁致和的事业在发展期,经常全国各地跑,丁苒又小,才上小学二年级,就请了丁苒外婆来家里照顾她娘俩。 那一年热的特别早,还没到六月就热起来了,家里留下的不是老少就是孕妇,都是抗不住暑气的,所以一家人都是数着日子盼着田正珺快点生,不然挺着大肚子又热又行动不便。 丁苒外婆照顾孕妇再有经验,也终究是老人了,多有顾虑不全的时候,再加上田正珺对丁致和不在身边有怨气,还是中了暑气。药吃不了,针打不得,只有靠老法子和硬抗。 丁苒放学回家都感受到家里沉闷的气氛,大气不敢出一声。 田正珺又坐在客厅的小座机旁给丁致和打电话。 “丁致和,我跟你说你别回来了,找别人替你生儿子去!” 不知道远远地电话那边说了什么,田正珺这边又开始骂起来。 “我这边替你生儿育女,你倒好,打着工作的名头,不入流的事倒干了一堆。” 田正珺自从染暑气后脾气燥了很多,以前她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从来都是闻声细语的。 外婆站在厨房门口朝丁苒招了招手,然后递给她一个冰毛巾和一碗绿豆汤。 “你劝劝你妈,着急上火对肚子不好。” 丁苒没接,拧过头偷瞄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田正珺。肚子显怀显得很大了,她不得不讲两句话就换个姿势,揉揉腰。 丁苒开始心底有点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弟弟或妹妹了,因为他让田正珺变了。 丁苒端着绿豆汤和拿着毛巾站在一旁,直到田正珺撂了电话,她才递过去。田正珺不接,丁苒就把绿豆汤放下,亲手把毛巾给她敷在了额头上。 不稍片刻,田正珺伸手挥掉丁苒给她敷上的冰毛巾,起身趟床上去了,却隔了一会又坐起来,半天喘不过气来。 “妈妈,你先喝点绿豆汤吧。”丁苒有点害怕。 “苒苒,你先去写作业,不用管妈妈。”田易君伸手摸摸了丁苒的羊角辫,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丁苒一听田正珺这么说,竟还带着点着急跑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田正珺还是打电话,打电话。丁苒外婆管不了,也劝不了田正珺,但她能管着丁苒。丁苒每天一放学,外婆就把她关房里写作业,再也不让她听着田正珺打电话了。 丁苒和外婆住在一个屋,关了房门在屋里写作业。外婆拿着蒲扇在旁边扇风,轻言细语的念叨着:“我们苒苒啊,马上就是要当姐姐的人了,苒苒喜欢妹妹还是弟弟啊?” “弟弟!弟弟用来欺负。” “嗯,弟弟妹妹都好,外婆都喜欢。苒苒当了姐姐就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了,你妈妈不容易,照顾两个孩子怎么忙的过来呀!”外婆一边扇着风一边叹着气。 “外婆,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他了…”丁苒听着外婆的念叨想到有半个月没见到爸爸了。 “爸爸啊,妈妈生弟弟妹妹的时候就回来了,快了。” 外婆的这一句快了,又拖了将近一个多星期。 六月一号,丁苒过生日,却也因为家里的气氛,第一次没有吃上蛋糕,只吃了一碗外婆亲手下的鸡蛋面,原本她以为只有两个鸡蛋,后来吃到结束,发现碗底还卧着一个鸡蛋,那瞬间她觉得没有蛋糕也没关系,没有新裙子也不碍事。 而且那天晚上丁致和给她打电话,丁苒讲了一会就把电话递给了田正珺,但讲了没两句,两人又吵起来了。田正珺最后是猛地一摔,撂了电话。 距离田正珺的预产期已经不到一个月了,丁致和还没有回来了。但田正珺不打电话了,转而每天都躺在床上,有时甚至是吃饭都不下床,由丁苒外婆送到跟前的。 外婆劝了几句,说生孩子前得动动,不然到时候不好生,然田正珺就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吃完了就躺着了。 有时甚至半夜丁苒一觉醒来,发现外婆去隔壁房了。或许是因为觉得她熟睡了,又或者着急,两个房门都没关,丁苒能清楚听到隔壁的声响。 田正珺低低地哭声,外婆的叹息,其中间或夹杂几声对丁致和的埋怨,这些声音自从钻进了丁苒的耳朵里,在以后的日子里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丁苒有趁着外婆在厨房做饭偷偷用客厅里的座机给丁致和拨过电话,漫长的响铃后提示无人接听,试过两次都是这样她就放弃了。 小孩子的心性,她又有点不喜欢丁致和了,为什么总是不回家。 到六月三十号那天,外婆就很紧张了,在家里忙忙碌碌收拾,准备好要去医院需要带的东西。 东西收拾了一大包,田正珺却没半点异常,还是躺在床上郁郁寡欢。 外婆着急了,打电话给c市的田正玮让他赶过来了。 真正急坏了,是在预产期那一天。丁苒已经放暑假了,在家楼下和小伙伴玩,等到六七点其他人都被大人叫回去吃晚饭,外婆却还是没在窗口叫她。丁苒自个跑上楼了,外婆还在家里转转悠悠地,东忙一下,西忙乎一会,压根没开始做晚饭,田正玮锁了阳台门,在里面抽烟。 “外婆,什么时候吃晚饭呀?” “吃晚饭…哦,你等会,我这就去弄。”外婆像是如梦初醒,这才朝厨房走去。 那天的晚饭吃得很迟,丁苒吃完就去睡觉了。她不知道客厅里外婆和舅舅田正玮守了一夜,就担心田正珺半夜发作。 这样每天担心受怕过了九天,七月十二号的早上,终于田正珺有了点反应,下~身有些黏黏地液体分泌,田正玮抱着她下楼去了医院。 外婆和丁苒提着大包小包东西后赶过去的。一路上外婆都跟丁苒絮絮叨叨说,“终于挨到头了,生了就好了,好了,都好了。” 待丁苒和外婆到医院,就发现手术室里护士不停进进出出,表情都很严肃。丁苒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的木椅上,不敢吭声,手术室外的转得嚯嚯响地电扇和那红红的“手术中”三个字都让她忍不住双手抱臂。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有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过来说:“说了一长串话,前面她都听不懂,只后面几个字:做好心理准备,大人和小孩都可能保不住了。” 后面的情形就一团糟了,外婆和舅舅不知道和医生说了些什么,医生又进去了,田正玮拿着笨重的手机给丁致和不停地打电话,打通后激动地说了一大堆话。 医生再出来时,叫丁苒和外婆进去了。丁苒看着田正珺的脸惨白,外婆叫了她两声,她没应。外婆拉了站在她身后的丁苒,“你叫你妈,叫叫你妈。” 丁苒先小声嗫嚅地喊了一声妈妈,田正珺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更别提应她了。丁苒余光瞟到田正珺身下有血不停渗出来,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心里害怕了。 丁苒开始叫得很大声,她没说其他话,就是一直叫妈妈这两个字。 田正珺的目光越过她,落在门口,外婆顺着她看了一会,嘶哑地说:“正珺,你再等等,他在路上。” 丁苒觉得此刻的田正珺是不清醒的,可是她又看到她眼角有泪。 过了十分钟,田正玮独身一人进来,田正珺望着他咽了气。 手术室里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外婆哭得很隐忍,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田正玮直接去手术室外的走廊点了一根烟,刚点燃,正好医生过来,他在地上按灭了。 丁苒呆呆地,她还没反应过来。 丁致和是当晚回来的。 丁苒一看着他进屋就瞪他,但丁致和没轮上管她。 外婆让丁苒进屋了,丁苒留了个心眼,关门时偷偷泄了条缝,躲在门后偷听。 丁致和解释说,因为正好有个关系公司转折的重要合同,他很忙,而且他以为是田正珺因天燥闹小脾气,所以一直没回来。他以为生完孩子就都好了。 丁苒又听到外婆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他否认了。 处理了田正珺的后事,外婆和舅舅田正玮就回c市了,原先舅舅说要把丁苒带回c市,说既然丁致和忙成这样,那这个孩子他也顾不了,不如我们带回去好好疼,但外婆制止了。 送走外婆和舅舅,丁苒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她现在只气一件事,丁致和为什么不赶回来。 丁致和在外面一直叫她,哄她,但她就是不理。直到傍晚,她忍不住了,想上厕所,从房间出来。一出房门,她就看了坐在原来田正珺坐的位置上的丁致和,客厅被烟雾笼罩,丁致和回头双眼通红。 丁苒和他对视了几秒,她去上完厕所回来,默默地走向了餐桌,端起了已经冰冷的米饭。 丁苒想他是爸爸,他和她失去的一样多呀,妈妈没了他也是难过的。 日渐长大,丁苒越来越喜欢失眠,她的思绪也渐渐能够理清,她开始一点点厌恶丁致和,不过好在,丁致和出现在她面前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大学时学中医妇产科这门课,讲到妊娠分娩时,丁苒一个字没有听进去,她耳朵里全是那年田正珺和外婆在隔壁那些低微的声音。 有天半夜,她又失眠了,她把中医妇产科这本书找出来,仔细地看了分娩过程。 那时,她心里有了个决定。 ** 每次回忆田正珺和丁致和的故事,丁苒从来没有怀疑的一个事实,田正珺很爱丁致和。 丁致和是一个未归人,田正珺等到死,也没有等回的一个归人。 第58章 连翘清热 r56 丁苒自个在屋里,上午拾掇好了屋子,下午她原计划是看看中医古籍,然手机摆在一旁,虽然没人找她,她也忍不住拿起来划拉两下。 手机上一溜的元旦群发短信和微信,她昨晚挑了几个回了,剩下的都是回复简单的一句,同乐。现在删短信,一一看下来,她望着名字觉得很多都异常陌生,甚至是想了半天,压根没把人脸和名字对上号。 丁苒想到了个场景蓦地有点想笑,如果她举行婚礼,她会主动寄请柬过去的人大概就能够勉勉强强地凑一桌,而她从大学毕业到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这几年,送出去的份子钱早可以开两三桌酒席了。 丁苒在朋友圈里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她习惯于别人主动添加她为好友,她习惯别人和她先主动打招呼,因而,大部分时候,她也不得不被动的干一些事。 想到婚礼,丁苒以前是没太多期待。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那婚礼是离间两个家庭的“最好方法”。 准备一场婚礼需要磨合的事太多了,以前丁苒是真的害怕说婚礼的事,因为必定会把丁致和拉进来。而现在和丁致和的关系已经快要是陌路人了,她不相信丁致和还好意思跑来折腾她的婚礼,他口口声声说的嫁妆她也拿到了,这样想,丁苒觉得婚礼是可以办的,只不过周怀景现在再也没提过。 她主动提,不如我们选个日子补办婚礼吧,不可能,她开不了口。 周怀景当晚回来的果然很早。 丁苒自上回做了菌菇汤,觉得味道不错也滋补,现在这道菜出现在餐桌上的次数一个星期有三四回,今天晚上她又做了这道汤。 周怀景进屋正好迎上丁苒端汤出来,他轻嗅辨别出是什么汤,看着丁苒欲言又止,却又有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主卧换衣服去了。 因屋子里暖气很足,周怀景再出来只穿了一件圆领的黑色毛衣,下面是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丁苒看着这副打扮的他,觉得格外年轻。 周怀景看着丁苒手肘抵在餐桌上,手掌支着下巴,眼眸定定地望着他走过来,走近,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看直了?” 丁苒尴尬地笑了笑,“你家居服都挺显年轻的。” 周怀景听着却觉得并不是什么好话,“我什么衣服显老了?” “没,只是夸你穿上西装和家居服是两种气质。”丁苒觉得最近越来越狗腿子了,动不动就自个自发地挑周怀景爱听的话说。 周怀景倒是只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又说了一句,“昨晚不是还嫌我老了吗?” 丁苒低着头,学着周怀景的样子挑了挑眉梢,还挺记仇。 “都说了你有白头发是工作原因。” 周怀景轻笑,丁苒此时的面部表情有点精彩,有点笑意有点嫌弃有点不耐烦还有点可爱。 “那我工作这么累,下回多做点荤菜吧。” 这倒让丁苒有点讶异,周怀景打趣她挑食,喜欢吃肉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倒让她多弄点肉。 “汤里有肉丝,而且还有个土豆焖鸡。”丁苒说着就给周怀景添了一碗汤,还有意从汤锅底舀上来的肉丝。 “下回换个汤行不行?”周怀景看着面前的汤皱了皱眉,他很讨厌金针菇,幸好汤里也没有,但他连带着菌菇类都不是很喜欢,仅在偶尔尝尝的程度。但丁苒这隔三差五地就做,饶是他再能忍,也受不了了。 “这个汤很适合冬天,属于药膳,滋补型。”丁苒总喜欢把厨房的事和专业联系到一起。 “我不喜欢菌菇类。”周怀景淡淡地说。 丁苒正在夹土豆的筷子一滑,土豆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这是第一次周怀景亲口谈到他讨厌一个东西。周怀景一贯不会说自己的喜好,丁苒看出他的口味,也是因为当初和他在外吃了几顿饭,看他点菜悟出来的。 未待丁苒反应,周怀景就用纸巾处理了桌上的土豆块。看丁苒有些不敢相信,他轻咳了一声,“我的喜好这么让你惊讶?” 丁苒嗫嚅地张了张嘴,又闭上。 “在人前暴露太多,被抓住的把柄就多。” 丁苒点了点头,懂了,这确实是一个事实,更何况周怀景每天面对的环境太复杂了,虽不至伤害到他,但也会足以坑一坑他。 “我决定了,未来一个星期的晚餐的汤都是川味菌菇汤。”丁苒话锋一转,逮住周怀景吃饭的两个弱点说。 “未来一个星期我恰好出差去香港。”周怀景重新给丁苒夹了一块土豆。 丁苒听说又出差,心里不太高兴了,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她一个人,有点吓人。 “投行的年度会议在那开。”周怀景解释道。 丁苒哦了一声。 “你如果能请到假和我一起去。” 丁苒听着能一起去,心里一点喜悦都没有,因为她压根不敢去和关常雅说请假的事。医院不比其他单位,活你今天干不完,明天接着来,但医院的病人不会等你,而且作为管床医生,很多病人的事,你都转交不了给别人。 “没有如果,我不能请假。”丁苒说得干脆。 这一晚,丁苒过得很不开心,因而早上说的要和周怀景谈谈的事也被她忘了。 周怀景依旧是忙碌到十点多钟才回房,丁苒原本在玩手机,听着声响,有点着急的放下手机,把自己捂被窝里了,眼也闭上了。 周怀景去洗个澡,带着一身的热气坐在丁苒睡的这一边的床边,“丁苒,我的工作就是需要偶尔出差的。” 丁苒打算装睡到底,没理。 周怀景接着说:“那你列个购物清单,我去香港都跟你买了。” 丁苒消极抵抗。 周怀景身手给她掩了掩被子,丁苒倏地睁眼瞧着他,然后缓缓起身,“我没不让你去,我就是有点怕。” 周怀景看着丁苒左边的发丝有些乱了,给她理顺,“那你喊个朋友过来陪陪你。” “不是,就是想你上回去b市出事……”丁苒没有说完,她觉得周怀景应该懂了,知道他在b市出事,那一夜她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 “那次就是意外,真的。别被我今天一句话吓着了,没人一天到晚盯着我。”周怀景说完,用嘴唇在丁苒的额头碰了碰。 丁苒掀开被子的一角让周怀景上床了,然后窝在他的怀里,有些犹豫地问,“刚说的购物清单还算数吗,我有两支口红想买。” 周怀景掐住丁苒的下巴看了看,“你抹过口红吗?” 他手劲有点大,丁苒下颌生疼,挥开他的手,“男人的世界里口红只有粉红色和红色,而我恰好涂的不是这两种颜色。” 丁苒在医院确实不适合涂个口红,画个妆,她自己想想那个场景,要是有需要她再给病人把个脉,太不伦不类了。 听丁苒的语气,周怀景有点不悦,“你挺懂男人的审美啊。”他还伸手摸了下巴丁苒的下嘴唇。 丁苒手臂前探,摸到手机,翻出微信递给他,“喏,林卓妮刚发的朋友圈,我不过引用一下。” 周怀景还是答应了丁苒,给她买口红。丁苒怕直男到时候色盲,特意往他手机里存了牌子和色号。 周怀景一走,丁苒就开始和秦知络约饭,能不回家做,她就不回家,惹得秦知络调侃她,“敢情你给周怀景做饭受了很大的委屈呀,他一走,你就拥抱自由。” 丁苒原想说不委屈,就是自己一个人回去辛辛苦苦做饭,然后又自个坐在餐桌上独自吃完有点凄凉,但怕秦知络笑话,她没说,呵呵笑了两声。 和秦知络吃饭回家的路上,周怀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因为约着吃饭的地里澄水湾很近,丁苒是走回家的,d市自下了那一场大雪后,积雪到现在还没有化,丁苒踩在前面滑溜溜地,稍不留神就可能摔倒。接电话时,她干脆找了棵大树靠在那。 周怀景问了吃饭了吗,在哪,一般性的几个问题,丁苒有点着急的回答了,然后问道:“今天一直在开会?” 周怀景嗯了一声,然后补充道:“你的东西我安排贺助理去买了。” 贺安宁,丁苒小声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心里颇难为情的,“你怎么要她去买了?” 丁苒如此反问,压根忘了她还穿过贺助理亲手准备的衣服。 周怀景刚打开电脑,听丁姑娘这么反问,手指敲了敲桌面,“不是说我不专业吗,怎么,必须得我去买?” 听周怀景这么一说,丁苒又舒心了很多,确实由贺安宁去买肯定不会出差错,而且这对贺安宁来说也不过是上司的一个任务,她应该不会多想。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丁苒觉得拿手机的手快要冻掉了,不由得语气有点不好,“你难道不忙吗?” “想挂电话了?” 丁苒不吭声。 “你路上遇着谁了,这么想挂我电话?”周怀景说到最后,语调上提。 “我站在路边快要冻死了!”丁苒说完就撂了,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 香港那边的周怀里却是先听到电话那头丁苒猛地提高音调的一声喊,然后是嘟的一声。 他摇了摇头,丁姑娘的脾气从来是来的玄乎,不过她也好在性子温顺,发脾气也就是声音大点,更甚不理人罢了。 ** 周怀景这一去,还真呆了一个星期整,丁苒小夜班,大夜班都轮了个遍,他还没回来。 丁苒想他再不回来,她就今晚给林卓妮打个电话,叫过来两人嗨一下。 正想着林卓妮,她的电话却兀的打过来了。 甫一接通,林卓妮就吼道:“md,气死老~娘了。” 丁苒把手机离远了点,柔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记得咱俩研究生宿舍里的那个谢秋月吗?原先我还觉得挺不容易一姑娘,性格什么都闷闷地,今儿我才知道人家那不叫沉闷,叫闷骚,不对,闷骚都夸着她了。以前屁话不说一句,还得我们问一句说一句,现在嘴贱的不得了。”林卓妮张嘴就冒出来一大段话。 丁苒听着谢秋月心里一个咯噔,这人又去寻着林卓妮什么事了。 “你俩怎么了?”丁苒心平气和地再问了一遍。 林卓妮这下把事情娓娓道来了。 d大中医学院办了个讲座,请了几位全国名老中医或者是名老中医的弟子过来进行一下学术研讨会。 因为是中医,其实讲究整体观念,不往细了分科,所以没限专业都可以去听,林卓妮就搁会场上碰着谢秋月了。 林卓妮远远瞅着谢秋月,戳了戳身旁的人,“你看那是你们班谢秋月吗?” “是呢。她最近过来和仁医院进修。”说话的人研究生和谢秋月是一个班的。 “那她发展不错呀。”林卓妮感叹了一句,当初听说她选择回老家那个偏僻的地,她有替她惋惜。 林卓妮本就是个喜欢交际的人,现下就直接过去谢秋月那边了。 “秋月,听说你过来和仁医院进修了。” 谢秋月被人突然拍了一下肩膀,下意识拧眉,回头看是林卓妮,眉头更是没舒展。 “你这回老家发展不错呀,很受器重,到和仁医院这么好的医院进修。” 谢秋月理了理被林卓妮拍过的肩膀,“没丁苒有本事,毕业就去那工作,我们不过就是劳苦命。” 听谢秋月一下子讲这么多话,还是阴阳怪气的,林卓妮很不适应,应道:“丁苒也是自己努力争取的工作。” “是不是凭自己努力谁不知道,她当初附院都没能留成,还能去和仁,有个有钱爹挺好。现在又嫁了个有钱有权的老公,顺带卷走亲爸的钱,她日子才是过的最好的。” 林卓妮这下子是听出来了,算上她去下乡跟谢秋月一年时间没见,她倒变得牙尖嘴利了。但怕她,她就不是林卓妮了。 林卓妮拽住谢秋月的衣领子就赏了她一耳光,此时还在研讨会的准备期间,但听众都到齐了,偌大的会场一下静了,就听见啪的一声响的回音,然后是林卓妮夺了话筒后的怒吼。 “给你脸了,你知道丁苒是我谁吗,在我面前说她,你现在再吱一声,我左手还想打人呢。”林卓妮的声音经话筒放大,整个会场都听得一清二楚。 “自个回头好好打听,丁苒哪一步靠她爸了。她嫁给她老公也是人家配得上。”林卓妮对着谢秋月说完,又拿着话筒朝会场上的人一鞠躬,“失礼了,让大家看笑话了,只不过有些人蹬鼻子上脸,我看不过得教训一下。” 台下大部分坐的是学生,最大的也就是和林卓妮一样读博士,其中更多的是林卓妮当助教教过的学生,在底下大喊,“林老师威武。” 谢秋月抬手就要反击,却被赶来的保安拉出去了。 研讨会就要开始了,林卓妮自然是没有心情再听,望着谢秋月被拉出去,她也走出来给丁苒打了这一个电话。 第59章 半边莲 丁苒听林卓妮讲完倒是没太大反应,反是问了一句,“对你在学校的声誉没什么影响吧?” “都动上手了还在乎那点影响,学校一众老师,年纪大的是看着我长大的,年轻的正好让我长下威风,看以后谁还敢惹我。不过估摸我这样一闹,我的课以后出勤率会高很多。”林卓妮说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完全不在意。 丁苒放下心了,脑海里构想了一下林卓妮动手的场面,心里还是有些畅快的,对谢秋月,她是谈到都觉得烦人,三五不时的就到她面前晃荡,然后说些伤脑筋的话,偏偏她还谁都不是。丁苒有猜过谢秋月的事是蒋苓挑唆的,可是她怕麻烦,这档子事,蒋苓不来找她,丁致和也认错了,谁也不烦谁就算了。双方都不是闲人,反反复复拉扯这些事到最后戳的都是自己心窝子。 很多事,你以为非得报复到别人在你面俯首称臣,而实际上,你到后来看到他,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生厌,彼此远离出自己的生活才最好。 当晚,林卓妮还是过来和丁苒一起住的。两人翻酒柜,随意挑出了一瓶看得顺眼的酒,配着林卓妮带来的外卖,一起喝到了半夜。 林卓妮绘声绘色地给丁苒描述她下午的事迹,丁苒窝在沙发里笑得东倒西歪,笑完,仰头捂住杏眼,心头涌上来的情绪很纯粹,感动于林卓妮的出头。 上一次这么感动是在林卓妮第一次见周怀景时,她警告他说,丁苒可是有靠山的人。当时周怀景说愿意接过靠山的位置,现在丁苒想,周怀景做到了,林卓妮也没离开。 丁苒抹了一把脸,端起杯子跟林卓妮碰了一下,“谢谢你,妮子。” 林卓妮看着丁苒这么煽情,倏地抬脚踢了她一下,“多少年了,还跟我客气。哎,你还记得当年我那个竟然到现在还没死的初恋男友劈腿时,你喝了一杯白酒,陪着我把他头给敲了的事吗?” 丁苒听着就笑了。当时上大二第一学期,林卓妮有个谈了半年的男朋友,还是初恋,结果刚开学没一个月,那个男的就勾搭了个小学妹,把林卓妮甩了。林卓妮先是拉着丁苒去喝了一顿酒,然后当晚两人跑那男住的那栋宿舍的宿管阿姨那里哭诉,说怎么怎么被欺骗了,宿管阿姨的女儿都跟她俩年纪差不多大,一心软就放她俩进去了。丁苒喝酒喝得胆子也大了,一路顶着众多目光就闯进去了,手上还拎着个酒瓶子。 两人找到宿舍,林卓妮抬脚踹开那男的宿舍门,丁苒就把酒瓶递上去了,酒壮人胆,林卓妮一贯脾气也就是这样,手起瓶落,闷哼一声,男的头就给打破了。 男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两人,想动手却又觉得跌面,毫不气势反问了一句,“干嘛呢你俩?” “干嘛!教训教训你个欺骗小姑娘的混蛋。”林卓妮手上还拿着半个酒瓶,玻璃渣子飞得到处都是。 男的就跟林卓妮对峙着,室友打个圆场,说送医院吧。丁苒冷冷哼了一声,“我们就是医生,要不我们给处理。” 室友看林卓妮这架势,又闻着她俩身上的酒气,急忙跑去叫宿管阿姨,却没想到宿管阿姨正好在赶来的路上。 最后,宿管阿姨担心出事,赶忙把男的送医院了,又把林卓妮和丁苒赶出去了。一件事丁苒和林卓妮没受什么惩罚,因为林卓妮父母都是学校职工,内部走走关系就压下去了,后来林卓妮还随着父母去医院送医药费了,不过男的心虚没敢要,一件事自此了结。当然林卓妮和丁苒也在d大火了一段时间,整个学校把她俩闯男寝的事传得一个比一个离谱。 ** 两人喝完酒,步履蹒跚的回到主卧睡下了,丁苒还好点,之前洗过澡了,林卓妮则是压根没洗漱就大大咧咧地躺下了。 周怀景一大清早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淡定地合上门,去次卧洗了个澡。不过好在他洗澡出来,在门口对上了醒过来的丁苒。 丁苒被吓了一大跳,在头上揉了两把,发型越来越乱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前。”周怀景因丁苒开口的酒气,面色阴了一些,“宿醉?” 丁苒这下子发型更乱了,“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要回来?” 周怀景冷冷地瞥了一眼丁姑娘,亏得他还特意研究她的值班表,知道她今天在家,不值班,所以特意赶回来给个惊喜,如今看到这幅样子的她,还真是有惊无喜。 “去洗漱罢。” 丁苒深嗅,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怎么起床就直接跑出来了,唔了一声,她转身回主卧了。周怀景想着主卧里的俩个醉鬼,先是眉头蹙起小丘,然后又无可奈何的走向厨房了。 丁苒回主卧洗了个澡,为了彻底冲掉这一身的酒气,她刷牙都刷了两遍,耗时将近十来分钟。洗漱完,这才去把床上的林卓妮摇醒,她还睡得沉,为了多眯几秒,满床打滚,然丁苒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周怀景回来了。”她起了。 林卓妮一边去浴室洗漱一边还回头跟丁苒念叨了道:“怎么想刚刚那情景,我跟个小三似的。 丁苒没理她,转身出去了。 一出房门,早餐的香味就扑面而来,丁苒脚下的步伐快了很多,到厨房门口,周怀景正在煎蛋,高大挺拔的背影在厨房笼上了一层暖色,丁苒觉得有点迈不动步子了,美景得多欣赏。 周怀景煎好蛋转身放在流理台上,就看着丁苒呆呆地看着他,大大地杏眼一眨不眨,忍不住逗她,“这么多天不见想我了?” 丁苒看着周怀景转过身,脸上还带着笑,更加移不开眼了,“想啊。”说罢,她眼神里的情愫没隐藏一点。 周怀景像发现宝藏了,倏地感受到她的热情,手臂一探,揽过丁苒的细腰,低头凑到她唇边用鼻尖碰了碰,“小醉猫不见了?” 丁苒被他鼻间的气息喷得脸颊一阵热感,抬手推了一下,他却纹丝不动。 两人正默默相拥着,一声轻咳点醒了他们。林卓妮看他俩望过来,甩了甩头发,脸上无波无澜。 丁苒却蓦地脸红了。 直到一顿早餐快吃完,丁苒觉得脸颊还是微微发烫的,也可能是因为地暖太热了。 林卓妮看着丁苒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止不住的在心里叹气,刚谈上恋爱就结婚的女人其实还是小姑娘脸皮,薄。 “周总,你当初可是答应我事情了的哦。”林卓妮吃着周怀景煎的蛋,一边悠闲的说道。 “我记得。” “那就好。丁苒是喜欢有事闷心里的性格,别人欺负她了,你也不一定知道,所以你得需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林卓妮觉得煎蛋味道还真好,莫名有点羡慕丁苒了。 周怀景听着林卓妮这么说,觑了一眼正在喝牛奶的丁苒,这才应道:“你放心。” 又忆起她俩宿醉,周怀景额角跳了一下,想起来他去出差前两人还有个话题没讨论,难道丁苒真多想了? 送走林卓妮,丁苒把家里狠狠地打扫了一通,客厅里主卧里全是酸腐的酒糟味,想想周怀景回来时面对这一副场景是什么感受,丁苒打扫的力气又多了几分。 周怀景去书房,倒也没干成事,心里总有些不安,以丁苒的性子,真有可能把对他不满的话憋在心里一辈子。回复了几封邮件,周怀景还是出来了。 丁苒正好在弯腰收拾茶几,她穿着一件正常款的黑色毛衣,此时一弯腰就露出了一小截腰,黑色的毛衣衬得她腰间的皮肤白如雪,且她的腰又细致,周怀景喉结滚动了一下。 “歇会儿,待会叫阿姨过来干就行。” 丁苒还是忙着手头上的活,她一向是要就全不干,干了就得有始有终。周怀景见她不听,心里更没底了。 “我不在这几天,你过得还行?”周怀景问得有些不自然。 “天天都打电话了,我还不是每天过的跟平时一样。”丁苒觉得周怀景最近废话越来越多了。 周怀景嗯了一声,决定还是趁早提出来,“你收拾这么久,坐这休息下喘口气,我们俩谈谈。” 丁苒终于停下来了,但去厨房洗了手,这才返回坐在周怀景身侧。 “谈什么?” “我去出差前你说要谈的。” 丁苒望着周怀景严肃的表情,眼珠子转了几个圈,想起来那不怎么愿意回首的一晚。两人坐得很近,周怀景因表情严肃,所以眼神里也是冷意,丁苒缩了缩脖子,酝酿酝酿怎么开口。 周怀景看着她这副样子,以为是不愿意说,或者已经多想了,刚想开口,就听到丁苒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第60章 白芷 丁苒说完,右手的大拇指狠狠地掐了一下食指,但目光仍紧紧地锁在周怀景身上,想要细细地观察他的任何一丁点变化。 周怀景没立刻回答,反是起身给丁苒倒了杯水,再坐下就是两人安静的对视,好一会没说话。 周怀景倒的是一杯温水,丁苒喝到胃里,却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胃扩散到五脏六腑。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丁苒你觉得我俩的状态现在适合要孩子吗?”周怀景终于开口了。 丁苒原本打算把水杯放回茶几,在他开口后,她把杯子在手心里握紧了。 “你什么意思?” 周怀景手刚伸出来,丁苒就下意识后退了一点,两人坐在安全距离里。 “丁苒,我觉得我俩刚结婚,二人世界可以再过几年。”周怀景说出来已是他斟酌一番的话语,但他仍能感知到丁苒还是不高兴了。 “我俩现在的状态怎么了?”丁苒却绕死在了第一句话上。 “我俩的状态很好。可是丁苒,你真的想过当一个母亲吗?”周怀景对着丁苒有担心,那份担心从知道丁苒母亲的死因时就有了,不是怕她胜任不了,而是怕她怕。 这句话问得丁苒有点懵,她骨子里还是有些传统的人,不管人的思想再怎么进步,但结婚生子在她心里都是人一生必须完成的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怀景决定挑明了说。 “丁苒,我想给你时间缓一缓,我们结婚办得很快,但我希望孩子来地慢一些,这样让你可以在没有负担的情况下接受另一种新生活。”周怀景说得声音很柔和,也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进了丁苒的心里。 其实周怀景这么说还有一个私心,他确实不太希望在二人世界还没呆热乎的时候,中间就加了一个孩子,虽然很多时候孩子是夫妻感情的催化剂,但孩子是双面的,也可能变成离间利器。 丁苒喝了一口水,这才开口,“周怀景,你总是想得比我周到。” 仔细想周怀景说的理由,丁苒在脑海里想不出一个辩驳的点,她好像确实没有完全从过去的生活里走出来,就算是已经决定走出来,那也需要时间。 周怀景伸手环住丁苒,又轻轻说:“你最近的工作压力也大,刚去医院就怀孕对你职业的未来上升不好。” 周怀景没忘记丁苒在几个星期前还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手术,太多太多的事都让他下决定,不急着要孩子。 也许是心有灵犀,丁苒也想起了那场手术,她偶尔还梦见过那个浑身青紫的孩子,梦里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出演一场哑剧,醒来时,她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田正珺和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也一下子涌到心上。虽然只是梦见过一两次,但也让丁苒闷闷不乐了一两天。 “好,我同意。”丁苒说得很坚决,但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下回要孩子的时间由我决定。” 我知道自己走出来了,可以去接纳孩子带来的任何事情,我会去争取他。 “好,我们一起静候。” **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过得如往常,赵彩容有一次过来给两人送菜,和丁苒在屋里逛了一小圈,叹道:“还是两人都太忙了,床头连个结婚照都没挂,现在我不追抱孙子了,那你俩把婚礼办了吧。” 丁苒应了一声好。嫁进周怀景的家门,从来没有过糟心的婆媳关系,赵彩容大度而亲和,除了刚开始还掺和了点丁致和的事,后来基本就没让她难做过一点。 “妈,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怀景那孩子自个还没学会做爸爸罢了。但我和你爸也商量了,我们最多也就等三年,不然到时候我们就学老爷子那套,棍棒伺候。”赵彩容说着还故意绷起了脸。 丁苒觉得甚是可爱,笑着回答:“好”。一个字表达得清晰而坚定。 赵彩容办事效率很高,没几天就给周怀景和丁苒打电话说已经相好几家影楼了,让他俩去看看,然后挑出一家。 眼看着接近农历的年关,周怀景不单单是投行实质性的工作要做,还有虚面上的应酬要参加,时不时回来身上就带着酒气,丁苒刚开始时有点不情愿给他泡蜂蜜水,伺候他这个那个的。然久了,心里就开始心疼了,总是算着时间给他放洗澡水,蜂蜜也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拍婚纱照的事也因为他忙而搁置了,一直没去挑。 到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周怀景破天荒来接丁苒下班了。给她扣好安全带,他问道:“你新年的值班是怎么安排的?” 说起值班,丁苒心里是既开心又觉得过意不去。王浔和秦知络体谅她是新婚第一年,特意和她调换,把她的值班都安排在了正月初六以后。前面年三十到初五有安排的是丁苒,他俩都换成自己了。 “我休七天,年三十到初六。” “那不错。”周怀景听完嘴角微扬。 “但长假之前,明天我是大夜班。”丁苒看他这样忍不住补充,“所以明天就不监督你喝蜂蜜水的问题了,你自个回来一定要记得,不然......” “不然怎么样?” “我虽然是主攻妇产科的,但我对调理胃肠方面也很在行,不然你如果继续这样,我不介意过年期间给你开一个星期的汤剂,一日三餐和着饭喝。”丁苒偏头说得义正言辞,但给人的感觉就跟哄骗孩子似的。 周怀景轻笑出声,“有个学中医的老婆真是怕了,要不改明儿你陪着我去?” “烟酒混杂场所,我不乐意去。” “你还挺清高。” “对”丁苒争着一口气,杏眼亮亮地瞪着周怀景。 “那资本家的地儿你也不乐意去了?” “什么意思?” “你的七天年假,我们出去度假罢。”周怀景勾了一缕丁苒掉下来的发丝别在她耳后。 丁苒脸上先是一滞,然后是杏眼弯弯的笑,最后又变成了担忧。 “过年我们不在家好吗?”后半句丁苒没说,好歹是新婚第一年,难道不会失了礼仪。 “二哥近来为了躲避过年时候的相亲,没在家过过几个年,所以你不用担心。目前我们还没办婚礼,家里长辈也不会要求什么。”周怀景一眼就看出了丁苒的情绪,耐心的解释宽慰,甚至还举出了个例子。 丁苒因为太想出去度假,他这么一说,倒也真放下心了。 周怀景决定的是去北欧——童话的诞生地,他想给丁姑娘弥补童年错过的那些故事。 签证是周怀景很早以前就偷偷办好的,只不过他没想到出行得这么顺利。 因为只去六七天,北欧五国必定不能全游完,两人共同商量选出了最想去的地,剩下的留给余生,最后选择的是丹麦和瑞典。 从d市到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根,约需要飞十个小时,两人乘坐d市晚上五点的航班,算上时差,到那恰好还是当天的晚九点,休息一晚,第二天恰好能开始游玩。 哥本哈根位于北半球和东半球,这个季节过去,温度和d市差不多。两人刚出了航站楼,坐上去酒店的车,就发现街上飘小雪了。 丁苒望着紧挨着的一栋栋小楼,在橙黄色的路灯掩映下,散发着属于夜晚的独特魅力。瞧不清它们原本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色彩,却是另一种朦胧美,现在盖上细碎的雪花,北欧的那些浪漫与闲情正在不知觉地沁入每一个行人的心底。 到酒店,丁苒不愿意进去,还想在外面去走一圈。周怀景望着她眼里流转的情绪,覆在她耳边低声说:“楼顶有不一样的角度,我们俩一起去看看。” 丁苒又依依不舍的回头觑了一眼外头暗黑的夜景,带着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酒店的房间是北欧风情的装修,丁苒一上去顾得上打量房间,就直接奔向了阳台。阳台是露天的,丁苒踩上去能感受到薄薄的积雪咯吱咯吱的响。趴在栏杆上,风光果然是极佳的,哥本哈根的建筑不是高楼大厦,多半是几层的小楼,而且外层都会涂上各种浪漫颜色的涂料。 周怀景走过来,从身后拥住丁苒,把她裹在大衣里,“这么喜欢这里?” “北欧风情,每个女人都有的浪漫情怀,哥本哈根,童话的故乡,每个小女孩的梦乡。” “你最喜欢哪个安徒生童话?” “《卖火柴的小女孩》”,丁苒的声音低了一些。 《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安徒生中年时期的作品,那时已经少了幻想成分,多了现实的描写,但依然是乐观的。 “我以为你喜欢《丑小鸭》呢。”周怀景紧了紧怀里的人,带着笑说道。 丁苒转过身正对着他,皱着眉,“周怀景!” 周怀景望着拧着眉,眉头红红的丁苒,心里暖成一片,吻了吻她的嘴角,“你永远是我心里的白天鹅。” 低沉的嗓音在异乡说那些从未有过的情话,丁姑娘沦陷得很彻底,捧着周怀景的唇就印上去了。 感谢你,像王子一样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解救我,爱我,给我幸福美满的生活。 第61章 白芨 伴着小雪,丁苒在露台上跳了一支《白天鹅》。因为许久不跳,动作并不标准,甚至是不连贯,可周怀景全程只看到了她修长莹白的脖子。脖子昂扬的每一个弧度都让他的目光忍不住追随过去,甚至想伸手碰触一把。 一曲舞完,丁苒原本只是鼻头有点冻红了,现在脸颊也红了,语气娇羞的嗔怪道:“冻死了,都说了不跳。” 周怀景握着她的手,她手心里有薄汗,“跳了暖和了,都出汗了不是。” 丁苒把手抽出来,在大衣上磨蹭了一个来回,心里微恼,根本不是跳热乎了,是紧张。 丁苒虽然学舞学了有将近七~八年,但表演的经验并没有什么,刚刚周怀景要她跳一支时,她百般不愿,却仍抵不住他的霸道。 丁苒率先进屋了,从行李箱里找了套睡衣就去洗澡了。周怀景尾随她进来,看着丁苒生闷气,摇了摇头,倒也没去劝,打开电脑回了几封邮件。 等丁苒再出来时,发现她把睡衣的扣子扣到了脖子,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上~床也用被子裹得只露出来个脑袋。 周怀景瞥了一眼,自顾自地去洗澡了。丁苒心里更不得劲了,周怀景对她是好的,可是他不喜欢哄人,丁苒觉得自己的每回生气都是最后自我消化了。 周怀景再出来时,丁苒还是原来的姿势,甚至把被子拽得紧紧的,周怀景用力扯了一下才掀开。 “跳跳舞就这么不开心?” 丁苒自个在心里已经把跳舞问题提升到,他刚刚怎么不来哄自己了,非得让她自己冷处理这么久。 “说你是白天鹅,那给我跳支舞是应该的。” “那你去动物园夸夸,看它们给你跳不跳!”丁苒裹紧被子说得很不耐烦,周怀景却被她逗笑了。 “行,我错了。白天鹅可是美丽而大度的,你宽宽心谅解我算了。”周怀景低声凑到丁苒耳边说道。 丁苒因睡觉早就是发丝凌乱了,现在被周怀景这么一撩,耳尖和耳廓痒得不行,却也不打算善罢甘休,“让我宽心,你得补偿我。” 周怀景挑了挑眉,看来这姑娘是学会得寸进尺了? “补偿什么?” “回去了之后的一个月,我要每天做药膳,保不齐味道会偏苦呀偏怪呀,你不得有怨言。”丁苒理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转过来正面对着周怀景,眼睛里格外的亮。 “你跟我一起吃,我怎么会有意见。”周怀景扪心自问是没在丁苒厨艺上挑过事的,所以她不可能在这上面坑他。 “不,你自个吃,是专门针对你前段时间酒肉过食后的排毒餐。”丁苒眼神愈发清亮了。 周怀景不应下来,丁苒又补了一句,“为你好的。” 这下子,周怀景进退两难了,进了折磨自己的胃,退了折磨自己的心。 周怀景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先是抚上丁苒的锁骨,然后沿着脖子一点点向上,顺着指尖的弧度,捏上她尖尖的下巴,手上的触感光滑而细致。手指用力的同时,他缓缓张口,“行,丁医生不要毁了自己的大厨称号就好。” “那是自然。”丁苒嘴角的笑很狡黠。 放开手,丁苒嫩白的脸上有红红的指印,不过一瞬就消了,周怀景又用指腹抹了一下,眼睛盯着丁苒的下巴看了看,唇就贴上去了,带着报复性的啃咬。 丁苒扭头躲他的吻,“明天还想出去玩呢。” “那就来一次。” 丁苒还是不肯。周怀景轻呵,“你还真当我是来看风景的?” “蜜月旅行!我俩第一次出来旅游,把握住中心思想。”丁苒手撑在周怀景的胸膛处,一本正经的说。 周怀景眼睛里的□□没下去一点,反倒是越烧越旺了,“丁医生,人要有舍有得。” “你舍什么了?” 周怀景不说话,手指摩挲丁苒的唇瓣。 丁苒有点认命了,明明一开始她是占上风的,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当晚,两人还是恩爱了一番,不过周怀景到底是收敛了一点,丁苒第二天起床并没有觉得累得慌。 两人在瑞典玩到了六号上午,才坐上返回d市的航班。丁苒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但两人的工作都由不得他们任性。 周怀景看着,宽慰道:“那以后就约定每年都找个地出来游一圈。” 丁苒倒也不是对出来玩特别感兴趣,而是真的喜欢上北欧这个地,而且也确实因为这次出游意义非凡。 “周怀景,我本来很不想把你列入暴发户,结果你时不时就暴露了。”丁苒清了清嗓,打趣起某人来。 周怀景正打算对丁苒说点什么,电话却响了。一看是贺安宁打过来的越洋电话,应该是有急事,没挂,伸手掐了一把丁苒脸,拿着手机到一旁接起来了。 丁苒撇了撇嘴,老天都助他一臂之力来逞逞口舌之快。 ** 回国,赵彩容下了死命令,说已经跟一众亲朋好友宣布周怀景结婚的消息了,元宵节后必须拍了婚纱照,五一办婚礼。 丁苒听了有些头大,把周怀景推出去了。周怀景却也没表示出什么异议,跟赵彩容商量了两句就应下来了。 所谓商量两句,就是繁琐的礼仪上的事,还请她多帮衬,丁苒娘家指望不上什么,但一切别人有的她都得有。 拍婚纱照的地赵彩容选的最后都没用上,是周怀景自个挑的。 主要拍的风格是中式,从汉服到旗袍都拍了。但丁苒想了想,还是拍了一套穿婚纱的,虽然都说拍婚纱照,新郎只是一个背景,可是背景也会有自己喜好的。 周怀景穿汉服和中山装多了几分儒雅,现在换回西装,气质又是偏于清冷了。 丁苒笑着给他整理领结,“拍婚纱照呢,你就不能笑笑?” 或许是丁苒故意下狠手,勒得周怀景脖子有点紧,周怀景伸手抓住她似葱尖的手指,带住领结往外拉扯,目光从她脸上下移,到了她的胸口。 丁苒穿着一件抹胸的婚纱,胸口平观,并没有露太多,而从上往下看,却是另一番景色了。 周怀景扯完领也没放开她的手,反是扫视了眼店里的其他婚纱说道:“这件穿着拍的够了,换了去。” 又打量了一圈几件挂着的婚纱说道:“婚礼的婚纱,我请人设计。” 丁苒虽然嫌换来换去麻烦,但婚纱照毕竟只拍一回,多拍几套不同的也挺好,就又去换了一件。 拍完婚纱照,其他的事,丁苒就成了真甩手掌柜。赵彩容找她要过一次婚宴需要的请客名单,再就没什么事烦过她。 林卓妮听了倒替丁苒不开心,说是不是不受婆家重视,婚礼都不跟你商量了。 丁苒想得开,回道:“安安心心做新娘子不好?婚礼琐事想得多,累!” 林卓妮自己也不是多勤快的人,仔细想了一下,那样家庭确实规矩多,就算是请她去商量,也提不出什么意见。于是叹道:“那我就安安心心做我的伴娘!礼服得给我准备漂亮点,回头我在婚礼上钓个金龟婿。” “那你去求周怀景。” “怎么着,婚纱你都不参与?”林卓妮又有点咋呼了。 “他请了设计师设计,我参与什么?量个尺寸就行了。”丁苒每天忙医院的事都转不过来,这些事有人替她办了,她高兴的不得了。再论,设计师这样的行业,都是忠于自己内心的灵感,作为顾客提的意见太多,反而失了感觉。 “丁苒,你真是嫁着好人家了。我一定得在你婚礼上勾搭一个同样的。”林卓妮眼里都冒着泡泡了。 “那你可得打扮的漂亮一点了,伴娘现在定了三个了,有比你年轻的,有比你气质好的。”丁苒不介意戳戳这小妮子的锐气。 “都是谁!全都不能站在我旁边!不然就让周总把她们礼服设计丑一点。”林卓妮舔着脸开始跟丁苒撒娇。 丁苒没理她,不过当晚真跟周怀景提了这件事。周怀景听了微掀唇角,“保管她挑花眼,实在不行,还有杜仲堃那小子。” 丁苒一听杜仲堃,就想到他那副到处惹桃花债的模样,赶忙摆手,“别了,伺候不了他,林卓妮好好一姑娘不入火坑。” 周怀景听了却觉得有点意思,拉着丁苒问,“那你当初跟我见了几面就决定结婚,不怕是火坑?” 丁苒拉着周怀景的手腕,搭上手指,感受他寸关尺的脉象,然后不甚在意的说道:“当时的你让我很放心,所以我想就当算是我人生最大的一次博弈,你就是我手里的一副好牌,如果输了,不怪你,怪我牌技不好。” 丁苒一边说着话,一边体会着手上的感觉,脉象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 “你火气有点旺。” “你点的。” 第62章 夏枯草(完结章 )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充实而飞速,一眨眼也到了来年的四月。 这几个月,就连过年丁苒也没有和丁致和联系,而到三月尾的时候他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丁苒故意让电话响到着,眼看着快自动挂断了才接起。 丁苒接了电话不作声,就听着电话那头说。许久没听到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感冒了,期间还咳嗽了两声。 丁致和把意思表示的很简单,听闻丁苒要办婚礼需不需要他做什么。 丁苒握着电话,拒绝得很彻底,“不用。该拿的我都拿到了,以后如果不是死人的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其实丁苒也不打算把话说得这么绝,可每次想想丁致和干的那些事,扯出来的这些人,她的火说来就来了。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才传来一句丁致和的呼喊:“丁苒...” “爸,我俩之间太多事了,大了论还隔着两条人命,小了论,你瞒着我结婚生子,还不谈你公司出事又去巴结舅舅这些事,我做不到原谅你的。”丁苒说完,心里长舒一口气。 能叫出一声爸,她都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其他的事,已成定局。 婚礼时,丁苒的娘家人都是田正珺那一支的几个亲戚,是由田正玮拟的名单。 婚礼办得很盛大,丁苒全程都有点懵,基本是周怀景挽着她去哪,她就去哪。敬酒时,林卓妮能喝,秦知络场面话说得漂亮,倒也没怎么为难丁苒,所以她都是清醒的。 走到离周老爷子坐的那一桌隔两三桌的一桌席时,丁苒这才发现二哥周茂行是坐在这一桌的,旁边坐着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丁苒看着都觉得小的姑娘。 丁苒挽着周怀景的臂膀往后扯了扯,示意他怎么回事。周怀景微侧头,“跟老爷子闹革~命呢。” 也难怪,这么大年纪身边没人是不可能的。丁苒忆起周怀景有意无意提起过,二哥心里是有人的,还有那个站在梨树下抽烟的身影。 任何一个人,你就算见过他六面,那你也是知道了他的六个表面,毕竟人是立体的。 婚礼上有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实这句话最原始的出处是用来形容战士之间的情谊的,如今用来形容夫妻的承诺未免有些使用不当。然婚姻何尝不是一场战争,夫妻未必不是战友,一场关于婚姻的战争,我们约定一起去攻克。 一年的时间,丁苒从即将走出校门的学生,到嫁做人妇,所有经历的事,定格每一个画面,都会把周怀景括到其中。 我们无法给爱情画一个确切的起止点,但,丁苒和周怀景的爱情,他们会这样描述:因为你在,所以爱情来了。 ** 结婚第三年,丁苒即将迎来她的二十八岁生日。 关于生孩子这个问题,周资本家的态度一直是,顺其自然。 可是丁苒作为中医,思考的就深远多了。就中医古籍《黄帝内经》来说,女子生产的年龄最好是三七到四七,即二十一到二十八岁,不过能够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先天之精的年龄是二十八岁。 于是,丁中医,在她二十八的那一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怀孕! 当然就这个愿望,周资本家享受到他怀恋一生的福利。 丁苒二十八岁生日前一天,是星期六,周怀景恰好要去临市出席一个会议,第二天下午才能回。 周末丁苒从来都是睡到中午的,再加上对周怀景出差不满,早上就没起来送他。反倒是周怀景怕打扰她睡觉,灯都没舍得开,摸黑忙了一通,出门前还轻手轻脚的过来给了她一个吻。 丁苒睡的正香,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在脸上蹭蹭,不耐烦地伸手挥了几下,哼哼了几声。 周怀景瞧着丁苒这模样,给她拉了拉被子,也没开口说什么,心里却是一番嘀咕:“理亏没办法,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丁苒睡到十一点自然醒,才慢慢悠悠起来。看手机,有条未读短信,周资本家发来的:已到。 永远发短信不超过十个字,管你到没到,你不在我生日过的更好。 正梳洗打扮,林卓妮电话就飙过来了。 “怎么地,又现在才起?这结婚两三年了夫妻生活新鲜感也过了呀。” 丁苒一边抹水乳一边听林卓妮调侃,“人都不在家呢,出差去了。” “吵架了?” 听到林卓妮小心翼翼试探的语气,丁苒哭笑不得,单方面对对方行为不满算不算吵架? “没,有事?” “找你还不是约你出来愉快玩耍,这不是你明天生日嘛,知道你肯定是要和周先生过的,就今天提前跟我一起过吧。” 林卓妮还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语调,这边丁苒心里软了一片。和林卓妮认识十年了,所有的顺与不顺,哭与笑都是她陪伴在身边。 “行,今天去吃川味火锅吧。” 丁苒十二点到的老地方——碧桂园,一般和林卓妮两人没什么讲究就在大厅里吃了,想了想一年也才过一回生日,就点了个包间。 林卓妮从d大那边赶过来,路程远了丁苒一半,十二点过了一二十分钟才到。丁苒知道她的口味,就先点了一桌菜。 “哟呵,今天隆重程度够了。”林卓妮走哪跟王熙凤似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丁苒抬头就见林卓妮一头波浪卷发,踩着5cm高跟鞋踏进来,成熟有韵味。 丝毫不似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个短发,一笑露兔牙的假小子。 “那是,我得拉拢好d大最受欢迎的林老师呀,我回去考个博也好有个照应。” “行行,小师妹,我肯定罩。不过这一顿饭不够,怎么着也要你家周总给我介绍个老公哈。” 丁苒没接着应和下去,上回婚礼上林卓妮就真瞧上了一个,然后立马去打听了一下,结果人家好男人是好男人,但有婚约了,还是跟秦知络的。那场面尴尬得现在回味起来都羞得慌。 “坐下来吃吧,你喜欢吃的我都点了。” 两人一边涮火锅一边瞎扯,丁苒比林卓妮能吃辣,平时周怀景都约束着不让她怎么吃,今天调料碗上都飘着一层红油。丁苒皮肤白,吃到一半时脸颊就红扑扑的,嘴唇也红嘟嘟的,还有点肿了,又因为上了点淡妆,格外娇人。 林卓妮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叹道:“这人是不自觉勾人时最勾人。” “你刚说你家周怀景出差去了,他不会忘了你生日了吧?” 丁苒刚吃进去片羊肉,烫的乎乎的,“没忘,就是工作排不开。” “果然周总就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六亲不认。”林卓妮说完顿了顿,目不转睛的盯着丁苒:“哎,你俩结婚时间不短了,怎么一直还没消息呢?” 林卓妮永远最了解丁苒,一下子就戳到了她心窝。 “已经提上日程了,我的生日愿望就是28岁生个娃。”丁苒想到平时和周怀景谈到孩子的态度,他倒没有说不要,只是说二人世界多过几年挺好的,也没把丁苒说的一套中医学说当回事。 床上的事,周怀景一向是主导,丁苒性格使然,基本没有主动过,也没什么意见。措施做不做都是靠周怀景自己的自觉性,有几次丁苒想拦着,到了那么个时候,她都自顾不暇的,更没好意思提那事。 林卓妮听了丁苒的愿望,乐了,“你的愿望是这个,也得有你家周怀景配合着呀。” 丁苒不知道是被辣晕了还是太盼望孩子了,直愣愣的接了句:“不配合我就强制他配合。” “哟哟哟…嫁人了就是不同,给姐说说强制配合法。” 丁苒没说话,脸更红了。转而去给林卓妮捞锅里的菜。 “要我说生日愿望就得生日当天实现,所以你懂我意思?”林卓妮吃着丁苒夹的菜,开始点拨。“你家周总的本性你不是体会的很好吗,掠夺。那就主动勾搭他掠夺,方法啥的姐就友情透你几招,毕竟我也想早日当干妈。” 丁苒听着林卓妮一脸坏笑的讲着那些所谓友情招,十分庆幸今天要的是包厢,不然脸全当在这了,这家店都不敢再来了。 林卓妮支完招,又拉着丁苒逛了一下午的街,囔囔着送佛送到西。 期间周怀景打了个电话,听丁苒语气听出了娇羞吃了一惊,说了句具体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就又有人在叫他了,匆匆挂了电话。 晚上丁苒坐在床上理林卓妮给她选的一堆东西,明知屋里就她一人还是紧张的心跳加速。 洗过澡,丁苒玩了会平板,还是睡不着,心里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期盼了。周怀景也没打电话来,丁苒料想是很忙,就出差一天也没好意思打电话去,翻来覆去迷迷瞪瞪的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丁苒依旧是接近中午才起来,热了杯牛奶喝了,穿着睡衣在家里荡来荡去,鬼使神差的又翻出来了昨天买的一堆东西。随手拿了一件对着梳妆镜开始比划。 “紫色挺配你的。生日快乐!” 周怀景靠在门框上,一手扯着领带,一手解着衬衣钮扣,眸色较原本深了许多。 丁苒忙把手上的东西连同床上的一起裹了扔在衣橱里,手忙脚乱做完这些,这才转过身来对上周怀景,“林....林卓妮买的,我正琢磨送给谁呢。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周怀景一步步靠近丁苒,“我昨天打电话说会提前回来了。”又伸手打开衣橱门,“我还没看适不适合你就送人?穿给我看。” 丁苒觉得有点腿打晃了,一下子靠在衣橱上,“不合适,真的。” “谁说的不合适,除了我谁还有资格?”周怀景说完挑了挑眉,视线却一直锁定在丁苒身上。看丁苒没动,又说道:“丁苒,你觉得孩子非今年要不可?” “对,就得今年要!” 提到孩子,丁苒气量足了很多。 “那好,去换衣服。” 丁苒在孩子和骨气面前衡量了三秒,拿着手上的衣服乖乖进了卫生间。 等丁苒再出来时,周怀景已经在隔壁房冲了个澡,坐靠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卫生间方向。 丁苒没敢直接穿了那件“破烂”的衣服出来,还是在外面裹了自己的浴袍。 “苒苒,我觉得今天虽然是你生日吧,但是孩子我真是不着急。”周怀景双手环胸,似乎没看到丁苒眼里的熊熊大火。 “老公~” “嗯哼,脱!” 丁苒好不容易撒回娇,平时周怀景见他撒娇立马就服软了,今天倒是强势的不行。 情势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丁苒闭着眼,拉开了浴袍带子。不等她再动,周怀景已经起身拦腰抱着她倒在了床上。 丁苒缓缓睁开眼,瞧着周怀景也正盯着她。一边扯着她的浴袍一边说:“回头约林卓妮,我给她送份大礼。” 说完便贴上她的嘴,带着周怀景特有的掠夺感,想起要把人撕碎再吃进肚子里去。丁苒回过神来主动勾上周怀景的脖子,白皙修长的腿环上他精瘦的腰蹭了蹭。 周怀景一个挺身,两人都是一声重叹,水乳交融之事,从来都是两人的配合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他要得猛烈,丁苒虽是主动了开头,后来就受不住了,胡乱抓着他头发,咬着嘴唇。 “苒苒,叫出来。” 或许是情绪到了,亦或许是他柔声叫着“苒苒”让她动了情,丁苒情不自禁哼哼了出来。 周怀景听到她声音,肌肉猛的紧绷,折了丁苒双腿并拢到胸前,大幅度动起来。 这一晚周怀景没有开抽屉拿小雨伞。 事毕,周怀景搂着丁苒躺在床上。丁苒虽是折腾累了,但也还是兴奋的,两人做了三次,应该会有一次是成功的。周怀景却还是回味着刚刚丁苒拉开浴袍带子的那一刻。 紫色的连体情~趣内衣,衬得她肤色如瓷,内衣还有聚拢作用,显得她胸前更挺了,配上她一脸含羞的模样,勾人! 手摸着丁苒滑溜溜的背脊,周怀景又有点心猿意马了。想到今天还是丁苒的生日,生生压下了窜出来的那一股火。 “这个生日礼物够分量吗?” 丁苒听他这么打趣,不好意思的起身套上浴袍,进了浴室。 周怀景也起身去冲了个澡,回主卧丁苒还没出来,敲了敲门。 “少洗会,你该饿了,快下来吃点东西。” 丁苒下楼就闻着面香了,周怀景背对着她正在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她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头靠在他背上,“周怀景,谢谢你!” “换一句。” “我爱你。” ——全文完—— 第62章 夏枯草(完结章 )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充实而飞速,一眨眼也到了来年的四月。 这几个月,就连过年丁苒也没有和丁致和联系,而到三月尾的时候他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丁苒故意让电话响到着,眼看着快自动挂断了才接起。 丁苒接了电话不作声,就听着电话那头说。许久没听到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感冒了,期间还咳嗽了两声。 丁致和把意思表示的很简单,听闻丁苒要办婚礼需不需要他做什么。 丁苒握着电话,拒绝得很彻底,“不用。该拿的我都拿到了,以后如果不是死人的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其实丁苒也不打算把话说得这么绝,可每次想想丁致和干的那些事,扯出来的这些人,她的火说来就来了。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才传来一句丁致和的呼喊:“丁苒...” “爸,我俩之间太多事了,大了论还隔着两条人命,小了论,你瞒着我结婚生子,还不谈你公司出事又去巴结舅舅这些事,我做不到原谅你的。”丁苒说完,心里长舒一口气。 能叫出一声爸,她都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其他的事,已成定局。 婚礼时,丁苒的娘家人都是田正珺那一支的几个亲戚,是由田正玮拟的名单。 婚礼办得很盛大,丁苒全程都有点懵,基本是周怀景挽着她去哪,她就去哪。敬酒时,林卓妮能喝,秦知络场面话说得漂亮,倒也没怎么为难丁苒,所以她都是清醒的。 走到离周老爷子坐的那一桌隔两三桌的一桌席时,丁苒这才发现二哥周茂行是坐在这一桌的,旁边坐着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丁苒看着都觉得小的姑娘。 丁苒挽着周怀景的臂膀往后扯了扯,示意他怎么回事。周怀景微侧头,“跟老爷子闹革~命呢。” 也难怪,这么大年纪身边没人是不可能的。丁苒忆起周怀景有意无意提起过,二哥心里是有人的,还有那个站在梨树下抽烟的身影。 任何一个人,你就算见过他六面,那你也是知道了他的六个表面,毕竟人是立体的。 婚礼上有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其实这句话最原始的出处是用来形容战士之间的情谊的,如今用来形容夫妻的承诺未免有些使用不当。然婚姻何尝不是一场战争,夫妻未必不是战友,一场关于婚姻的战争,我们约定一起去攻克。 一年的时间,丁苒从即将走出校门的学生,到嫁做人妇,所有经历的事,定格每一个画面,都会把周怀景括到其中。 我们无法给爱情画一个确切的起止点,但,丁苒和周怀景的爱情,他们会这样描述:因为你在,所以爱情来了。 ** 结婚第三年,丁苒即将迎来她的二十八岁生日。 关于生孩子这个问题,周资本家的态度一直是,顺其自然。 可是丁苒作为中医,思考的就深远多了。就中医古籍《黄帝内经》来说,女子生产的年龄最好是三七到四七,即二十一到二十八岁,不过能够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先天之精的年龄是二十八岁。 于是,丁中医,在她二十八的那一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怀孕! 当然就这个愿望,周资本家享受到他怀恋一生的福利。 丁苒二十八岁生日前一天,是星期六,周怀景恰好要去临市出席一个会议,第二天下午才能回。 周末丁苒从来都是睡到中午的,再加上对周怀景出差不满,早上就没起来送他。反倒是周怀景怕打扰她睡觉,灯都没舍得开,摸黑忙了一通,出门前还轻手轻脚的过来给了她一个吻。 丁苒睡的正香,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在脸上蹭蹭,不耐烦地伸手挥了几下,哼哼了几声。 周怀景瞧着丁苒这模样,给她拉了拉被子,也没开口说什么,心里却是一番嘀咕:“理亏没办法,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丁苒睡到十一点自然醒,才慢慢悠悠起来。看手机,有条未读短信,周资本家发来的:已到。 永远发短信不超过十个字,管你到没到,你不在我生日过的更好。 正梳洗打扮,林卓妮电话就飙过来了。 “怎么地,又现在才起?这结婚两三年了夫妻生活新鲜感也过了呀。” 丁苒一边抹水乳一边听林卓妮调侃,“人都不在家呢,出差去了。” “吵架了?” 听到林卓妮小心翼翼试探的语气,丁苒哭笑不得,单方面对对方行为不满算不算吵架? “没,有事?” “找你还不是约你出来愉快玩耍,这不是你明天生日嘛,知道你肯定是要和周先生过的,就今天提前跟我一起过吧。” 林卓妮还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语调,这边丁苒心里软了一片。和林卓妮认识十年了,所有的顺与不顺,哭与笑都是她陪伴在身边。 “行,今天去吃川味火锅吧。” 丁苒十二点到的老地方——碧桂园,一般和林卓妮两人没什么讲究就在大厅里吃了,想了想一年也才过一回生日,就点了个包间。 林卓妮从d大那边赶过来,路程远了丁苒一半,十二点过了一二十分钟才到。丁苒知道她的口味,就先点了一桌菜。 “哟呵,今天隆重程度够了。”林卓妮走哪跟王熙凤似的,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丁苒抬头就见林卓妮一头波浪卷发,踩着5cm高跟鞋踏进来,成熟有韵味。 丝毫不似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个短发,一笑露兔牙的假小子。 “那是,我得拉拢好d大最受欢迎的林老师呀,我回去考个博也好有个照应。” “行行,小师妹,我肯定罩。不过这一顿饭不够,怎么着也要你家周总给我介绍个老公哈。” 丁苒没接着应和下去,上回婚礼上林卓妮就真瞧上了一个,然后立马去打听了一下,结果人家好男人是好男人,但有婚约了,还是跟秦知络的。那场面尴尬得现在回味起来都羞得慌。 “坐下来吃吧,你喜欢吃的我都点了。” 两人一边涮火锅一边瞎扯,丁苒比林卓妮能吃辣,平时周怀景都约束着不让她怎么吃,今天调料碗上都飘着一层红油。丁苒皮肤白,吃到一半时脸颊就红扑扑的,嘴唇也红嘟嘟的,还有点肿了,又因为上了点淡妆,格外娇人。 林卓妮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叹道:“这人是不自觉勾人时最勾人。” “你刚说你家周怀景出差去了,他不会忘了你生日了吧?” 丁苒刚吃进去片羊肉,烫的乎乎的,“没忘,就是工作排不开。” “果然周总就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六亲不认。”林卓妮说完顿了顿,目不转睛的盯着丁苒:“哎,你俩结婚时间不短了,怎么一直还没消息呢?” 林卓妮永远最了解丁苒,一下子就戳到了她心窝。 “已经提上日程了,我的生日愿望就是28岁生个娃。”丁苒想到平时和周怀景谈到孩子的态度,他倒没有说不要,只是说二人世界多过几年挺好的,也没把丁苒说的一套中医学说当回事。 床上的事,周怀景一向是主导,丁苒性格使然,基本没有主动过,也没什么意见。措施做不做都是靠周怀景自己的自觉性,有几次丁苒想拦着,到了那么个时候,她都自顾不暇的,更没好意思提那事。 林卓妮听了丁苒的愿望,乐了,“你的愿望是这个,也得有你家周怀景配合着呀。” 丁苒不知道是被辣晕了还是太盼望孩子了,直愣愣的接了句:“不配合我就强制他配合。” “哟哟哟…嫁人了就是不同,给姐说说强制配合法。” 丁苒没说话,脸更红了。转而去给林卓妮捞锅里的菜。 “要我说生日愿望就得生日当天实现,所以你懂我意思?”林卓妮吃着丁苒夹的菜,开始点拨。“你家周总的本性你不是体会的很好吗,掠夺。那就主动勾搭他掠夺,方法啥的姐就友情透你几招,毕竟我也想早日当干妈。” 丁苒听着林卓妮一脸坏笑的讲着那些所谓友情招,十分庆幸今天要的是包厢,不然脸全当在这了,这家店都不敢再来了。 林卓妮支完招,又拉着丁苒逛了一下午的街,囔囔着送佛送到西。 期间周怀景打了个电话,听丁苒语气听出了娇羞吃了一惊,说了句具体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就又有人在叫他了,匆匆挂了电话。 晚上丁苒坐在床上理林卓妮给她选的一堆东西,明知屋里就她一人还是紧张的心跳加速。 洗过澡,丁苒玩了会平板,还是睡不着,心里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期盼了。周怀景也没打电话来,丁苒料想是很忙,就出差一天也没好意思打电话去,翻来覆去迷迷瞪瞪的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丁苒依旧是接近中午才起来,热了杯牛奶喝了,穿着睡衣在家里荡来荡去,鬼使神差的又翻出来了昨天买的一堆东西。随手拿了一件对着梳妆镜开始比划。 “紫色挺配你的。生日快乐!” 周怀景靠在门框上,一手扯着领带,一手解着衬衣钮扣,眸色较原本深了许多。 丁苒忙把手上的东西连同床上的一起裹了扔在衣橱里,手忙脚乱做完这些,这才转过身来对上周怀景,“林....林卓妮买的,我正琢磨送给谁呢。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周怀景一步步靠近丁苒,“我昨天打电话说会提前回来了。”又伸手打开衣橱门,“我还没看适不适合你就送人?穿给我看。” 丁苒觉得有点腿打晃了,一下子靠在衣橱上,“不合适,真的。” “谁说的不合适,除了我谁还有资格?”周怀景说完挑了挑眉,视线却一直锁定在丁苒身上。看丁苒没动,又说道:“丁苒,你觉得孩子非今年要不可?” “对,就得今年要!” 提到孩子,丁苒气量足了很多。 “那好,去换衣服。” 丁苒在孩子和骨气面前衡量了三秒,拿着手上的衣服乖乖进了卫生间。 等丁苒再出来时,周怀景已经在隔壁房冲了个澡,坐靠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卫生间方向。 丁苒没敢直接穿了那件“破烂”的衣服出来,还是在外面裹了自己的浴袍。 “苒苒,我觉得今天虽然是你生日吧,但是孩子我真是不着急。”周怀景双手环胸,似乎没看到丁苒眼里的熊熊大火。 “老公~” “嗯哼,脱!” 丁苒好不容易撒回娇,平时周怀景见他撒娇立马就服软了,今天倒是强势的不行。 情势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丁苒闭着眼,拉开了浴袍带子。不等她再动,周怀景已经起身拦腰抱着她倒在了床上。 丁苒缓缓睁开眼,瞧着周怀景也正盯着她。一边扯着她的浴袍一边说:“回头约林卓妮,我给她送份大礼。” 说完便贴上她的嘴,带着周怀景特有的掠夺感,想起要把人撕碎再吃进肚子里去。丁苒回过神来主动勾上周怀景的脖子,白皙修长的腿环上他精瘦的腰蹭了蹭。 周怀景一个挺身,两人都是一声重叹,水乳交融之事,从来都是两人的配合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他要得猛烈,丁苒虽是主动了开头,后来就受不住了,胡乱抓着他头发,咬着嘴唇。 “苒苒,叫出来。” 或许是情绪到了,亦或许是他柔声叫着“苒苒”让她动了情,丁苒情不自禁哼哼了出来。 周怀景听到她声音,肌肉猛的紧绷,折了丁苒双腿并拢到胸前,大幅度动起来。 这一晚周怀景没有开抽屉拿小雨伞。 事毕,周怀景搂着丁苒躺在床上。丁苒虽是折腾累了,但也还是兴奋的,两人做了三次,应该会有一次是成功的。周怀景却还是回味着刚刚丁苒拉开浴袍带子的那一刻。 紫色的连体情~趣内衣,衬得她肤色如瓷,内衣还有聚拢作用,显得她胸前更挺了,配上她一脸含羞的模样,勾人! 手摸着丁苒滑溜溜的背脊,周怀景又有点心猿意马了。想到今天还是丁苒的生日,生生压下了窜出来的那一股火。 “这个生日礼物够分量吗?” 丁苒听他这么打趣,不好意思的起身套上浴袍,进了浴室。 周怀景也起身去冲了个澡,回主卧丁苒还没出来,敲了敲门。 “少洗会,你该饿了,快下来吃点东西。” 丁苒下楼就闻着面香了,周怀景背对着她正在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她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头靠在他背上,“周怀景,谢谢你!” “换一句。” “我爱你。” ——全文完—— 第63章 番外之怀孕 丁苒过完生日没几天就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丁苒特意挑那一天买了早孕纸。 清早,她趁着周怀景去跑步,在卫生间测了,结果有点出乎她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的,两条杠。 周怀景拎着早餐回来时,丁苒端坐在餐桌前,嘴角笑意明显。周怀景以为她是瞧见他搁在床头的东西了,走过去问了一句,“还满意吗?” “特别满意。”丁苒伸手接过早餐,柔声应。 周怀景点点头,没下文了。 丁苒肩膀垮了一点,以为周怀景不想要孩子,“怀景,你说个实话,你是不是丁克一族呀?” “嗯?”周怀景没料到丁苒这么问,但随即又反应过来了,他俩可能不在一个频道上,“我问的是床柜上搁的那件旗袍,你说的是什么?” “什么旗袍?” “你先说你怎么了。” “家庭新成员要来了。”丁苒又笑得眼弯弯的。 周怀景睨了一眼丁苒的肚子,“没这么快吧?”又眼神无意扫过丁苒的手腕,“你自己把脉把出来的?” 丁苒猛地站起身去厨房拿碗和盘子,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你是觉得我骗你,还是觉得中医是骗人的?” 周怀景被她突然的一连串动作,唬了一下,赶忙扶住她坐下,“不是说怀孕了,别瞎跑,坐这。” “早孕试纸?” 丁苒唔了一声。 周怀景伸手抹了一把下巴,突然觉得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望了一眼桌上的早餐,赶忙制止了丁苒欲拿包子的手,“别吃外面的东西了,不卫生!” “吃了多少年了都没出事。”丁苒其实并不赞同怀孕了就在家里供起来这种做法,除非是身体体质需要特殊对待。 “那也别吃了,我去热杯牛奶,喝了我们去医院。”周怀景看着丁苒这态度,脸色冷了很多。 丁苒瞧着周怀景这样子,感觉到他也是想要孩子的,“行,都听你的,正好我去上班。” 两人没去和仁医院的门诊部,两人直接去了住院部。因为估摸就怀了十来天,所以查b超没什么用,就开了一个内分泌的单子。检查单都是丁苒自己拿笔开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周怀景看着丁苒很工整的签名,点了点头,“倒是不像医生的签名。” 丁苒看都没看他一眼,夺过检查单,拿出去要护士抽了血,然后送到检验科去了。周怀景这一趟陪过来倒也没起什么作用。 检查结果确定是怀孕了,丁苒看完,朝周怀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周怀景却皱着眉看着丁苒身边跑来跑去忙碌着的护士,犹豫的开口,“要不你请假?” “不请,你回去罢。这里就是妇产科,最安全了。” 周怀景想了想还是进去办公室找了一趟秦知络,仔细说了丁苒的事,拜托她照顾一下。秦知络一一应下了,但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添了一句:“周总就放心吧,丁苒是专业的。” “就怕当局者不清醒。”周怀景冷冷清清地回了一句。 秦知络突然觉得这场戏有得看了,十个月。 丁苒确实心大,还是每天跟秦知络吃医院职工食堂吃得十分快活。周怀景提过每日送饭,一句话没说完,丁苒就连连拒绝了,反倒说起理由,“医院食堂的餐食都出问题,那就没地相信了。” 周怀景看着她这么坚持,也就作罢了。 这样的日子熬了几个月,丁苒的肚子慢慢就显出来了。 周怀景自个从丁苒的书里找出了几本关于孕妇和生产的,空闲时间都回看。他也每日注意着丁苒的情绪,甚至有天跟丁苒说:“你要是心里任何情绪都要跟我说。” 丁苒正在吃周怀景削的苹果,点头后又摇头,“我每天都过得挺好的。” 周怀景却总是有点不信。他偶尔半夜都会醒来,看看丁苒的状态,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一颗心才缓缓落下。 ** 丁苒的预产期恰好又是一年的四月,不热不冷,十分适合坐月子。 赵彩容原想来亲自照顾,可惜没一个人同意,只得每天一个电话的打过来,问情况怎么样了。终于有天她打过来,周怀景的声音紧绷,只说了两句话,“要生了。去医院的路上。” 丁苒或许因为天天活动,也因为孩子不大,生得很顺利。周怀景陪着进了手术室,看着她脸上直冒汗,凑近也没说出什么话,就用手抹了抹丁苒的额头,又握紧她的手,这才沉着声音说:“我一直都在。” 本来还特意找的关常雅做的接生大夫,结果是没轮着她做什么,孩子就出来了。后来关常雅和丁苒聊起,总是让她把怀孕经验在医院广传,丁苒想了想并没有总结出什么经验。关常雅也偷偷跟丁苒说过周怀景剪脐带的事,“当时那双手抖得哟,剪子都拿不稳,试第二次才成功。” 丁苒刚开始觉得很好笑,原来周总也有今天。可是后来每次看他对女儿的态度,就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了,如珍宝,任何的行为都怕伤害她一点。 是的,丁苒生了一个女儿。 坐月子时无聊,丁苒瞎想名字,觉得怀她的过程不易,那可是经过各种计划了的,漫漫长路,于是调侃道:“不如就叫曼路,周曼路。” 周怀景没表示出异议,说给了几位老人听,几个老人原本还打算翻翻书,听着这名字觉得顺口,更何况是小孩子妈妈取的,也就同意了。过了几天,又传来消息,孩子妈还给女儿取了小名,叫滋滋。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乐意这么叫。 第63章 番外之怀孕 丁苒过完生日没几天就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丁苒特意挑那一天买了早孕纸。 清早,她趁着周怀景去跑步,在卫生间测了,结果有点出乎她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的,两条杠。 周怀景拎着早餐回来时,丁苒端坐在餐桌前,嘴角笑意明显。周怀景以为她是瞧见他搁在床头的东西了,走过去问了一句,“还满意吗?” “特别满意。”丁苒伸手接过早餐,柔声应。 周怀景点点头,没下文了。 丁苒肩膀垮了一点,以为周怀景不想要孩子,“怀景,你说个实话,你是不是丁克一族呀?” “嗯?”周怀景没料到丁苒这么问,但随即又反应过来了,他俩可能不在一个频道上,“我问的是床柜上搁的那件旗袍,你说的是什么?” “什么旗袍?” “你先说你怎么了。” “家庭新成员要来了。”丁苒又笑得眼弯弯的。 周怀景睨了一眼丁苒的肚子,“没这么快吧?”又眼神无意扫过丁苒的手腕,“你自己把脉把出来的?” 丁苒猛地站起身去厨房拿碗和盘子,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你是觉得我骗你,还是觉得中医是骗人的?” 周怀景被她突然的一连串动作,唬了一下,赶忙扶住她坐下,“不是说怀孕了,别瞎跑,坐这。” “早孕试纸?” 丁苒唔了一声。 周怀景伸手抹了一把下巴,突然觉得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望了一眼桌上的早餐,赶忙制止了丁苒欲拿包子的手,“别吃外面的东西了,不卫生!” “吃了多少年了都没出事。”丁苒其实并不赞同怀孕了就在家里供起来这种做法,除非是身体体质需要特殊对待。 “那也别吃了,我去热杯牛奶,喝了我们去医院。”周怀景看着丁苒这态度,脸色冷了很多。 丁苒瞧着周怀景这样子,感觉到他也是想要孩子的,“行,都听你的,正好我去上班。” 两人没去和仁医院的门诊部,两人直接去了住院部。因为估摸就怀了十来天,所以查b超没什么用,就开了一个内分泌的单子。检查单都是丁苒自己拿笔开的,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周怀景看着丁苒很工整的签名,点了点头,“倒是不像医生的签名。” 丁苒看都没看他一眼,夺过检查单,拿出去要护士抽了血,然后送到检验科去了。周怀景这一趟陪过来倒也没起什么作用。 检查结果确定是怀孕了,丁苒看完,朝周怀景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周怀景却皱着眉看着丁苒身边跑来跑去忙碌着的护士,犹豫的开口,“要不你请假?” “不请,你回去罢。这里就是妇产科,最安全了。” 周怀景想了想还是进去办公室找了一趟秦知络,仔细说了丁苒的事,拜托她照顾一下。秦知络一一应下了,但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添了一句:“周总就放心吧,丁苒是专业的。” “就怕当局者不清醒。”周怀景冷冷清清地回了一句。 秦知络突然觉得这场戏有得看了,十个月。 丁苒确实心大,还是每天跟秦知络吃医院职工食堂吃得十分快活。周怀景提过每日送饭,一句话没说完,丁苒就连连拒绝了,反倒说起理由,“医院食堂的餐食都出问题,那就没地相信了。” 周怀景看着她这么坚持,也就作罢了。 这样的日子熬了几个月,丁苒的肚子慢慢就显出来了。 周怀景自个从丁苒的书里找出了几本关于孕妇和生产的,空闲时间都回看。他也每日注意着丁苒的情绪,甚至有天跟丁苒说:“你要是心里任何情绪都要跟我说。” 丁苒正在吃周怀景削的苹果,点头后又摇头,“我每天都过得挺好的。” 周怀景却总是有点不信。他偶尔半夜都会醒来,看看丁苒的状态,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一颗心才缓缓落下。 ** 丁苒的预产期恰好又是一年的四月,不热不冷,十分适合坐月子。 赵彩容原想来亲自照顾,可惜没一个人同意,只得每天一个电话的打过来,问情况怎么样了。终于有天她打过来,周怀景的声音紧绷,只说了两句话,“要生了。去医院的路上。” 丁苒或许因为天天活动,也因为孩子不大,生得很顺利。周怀景陪着进了手术室,看着她脸上直冒汗,凑近也没说出什么话,就用手抹了抹丁苒的额头,又握紧她的手,这才沉着声音说:“我一直都在。” 本来还特意找的关常雅做的接生大夫,结果是没轮着她做什么,孩子就出来了。后来关常雅和丁苒聊起,总是让她把怀孕经验在医院广传,丁苒想了想并没有总结出什么经验。关常雅也偷偷跟丁苒说过周怀景剪脐带的事,“当时那双手抖得哟,剪子都拿不稳,试第二次才成功。” 丁苒刚开始觉得很好笑,原来周总也有今天。可是后来每次看他对女儿的态度,就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了,如珍宝,任何的行为都怕伤害她一点。 是的,丁苒生了一个女儿。 坐月子时无聊,丁苒瞎想名字,觉得怀她的过程不易,那可是经过各种计划了的,漫漫长路,于是调侃道:“不如就叫曼路,周曼路。” 周怀景没表示出异议,说给了几位老人听,几个老人原本还打算翻翻书,听着这名字觉得顺口,更何况是小孩子妈妈取的,也就同意了。过了几天,又传来消息,孩子妈还给女儿取了小名,叫滋滋。没什么特殊意义,就是乐意这么叫。 第64章 落入一张(1) (一) 许枳比周茂行先醒来。 周茂行是背对着她而眠的,她在他背上画了几个圈,他却还没醒。许枳自讨没趣,知道他是故意的,猛地掀开被子准备起床了。 甫被子一揭,原本背对着她的人却一转身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低哑着声音说道:“喊受不住的是你,挑事的也是你。” “对,我就是这么犯|贱。” 许枳说完,手脚并用推开了周茂行。周茂行被推翻,仰躺在床上,看着许枳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进入卫生间,他脸上的情绪淡淡的,倒也没有不高兴。 许枳不会做饭。周茂行今天早上却也没有弄早餐的兴致,热了两杯牛奶,又从冰箱翻出两个三明治用微波炉加热了。 “我买车票今天回楚城了。”许枳刚坐下就说道,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告知。 “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周茂行伸手探了探牛奶的温度,然后递给了许枳。 “想我爸妈了。”许枳一口气喝完牛奶,把杯子搁在桌上的力度有点大,桌面和杯底碰撞的声音闷闷地。 “什么时候的车票?我送你去车站。”周茂行没抬头,还是不慌不忙地吃着早餐。 “孟塬明天结婚,特意给我打电话了,邀请我回去参加。”许枳答非所问。 周茂行还是没什么动作,唔了一声。过了一会,他一双眸子盯着许枳,脸上挂着笑,“前男友的婚礼这么想去参加?” “对呀,我犯|贱啊。”许枳脸上同样是带着微笑。 许枳长得很明媚,准确说是很妖娆,特别是在笑的时候,犹如一朵妖冶的芍药花。眼角和眉梢微吊,丹唇明明只涂了一层浅色的唇蜜却还是红得醉人,但许枳饶是这样,还是能在脸上看出稚气,因为年轻。 许枳今年二十三岁。 周茂行看着许枳这副模样,突然勾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拥,然后贴上她的唇。看上去蔻红的嘴唇此时满是牛奶的香味,他心突然有点狠了,用上牙咬住她的唇瓣,在唇齿间模糊不清的说道:“不如我陪你去。” 许枳的整个身子明显一僵,却又一脸轻松的说:“好啊,你去给我撑腰。” 最后,许枳买的车票浪费了,第二天周茂行开车载着两人回到了楚城。 楚城离d市很近,是个四线城市,相比于繁华的d市,它则更像一个县城。许枳是在楚城长大的,直到上大学才去d市。 两人上午出发,中午就到了。许枳没提回家的事,两人找了家酒店住下了。住在酒店的顶层,站在高处基本可以眺望整个楚城的风景。许枳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看楚城,因为太熟悉,她没生出什么惊艳感,倒啧啧了两声,然后跑进屋跟周茂行说道:“从高处看,楚城所有缺点全暴露了。” 周茂行正好挂了电话,朝外面觑了一眼,“故乡还是夸夸的好。” “那故人呢,放在心里好好念着?”许枳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扑倒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周茂行的电话又响了,偏偏他还一直不接。许枳挣扎着翻了个身,在周茂行接通的那一瞬,她刚好喊道:“快接,烦死了!” 周茂行正好站在床边,但因为电话质量好,许枳并没有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周茂行全程就说了一句话,“知道了。” 撂了电话的周茂行把许枳从床上拉起来,“出去转转吧。” 许枳像小孩子似的,软趴趴的赖在床上,周茂行只拉了她一支手臂,她其余的身|子依旧是都不离床。 “不去,这么个地方我从小逛到大。”许枳看着周茂行不松手,顺着他坐起来,低头张嘴就咬上他的手。 许枳刚开始是轻轻的试探,结果他还是不放弃,于是她用力的咬了两排牙印。直到她松口时,周茂行才放手。 许枳坐在床上,仰着头看向周茂行,“我真的很不想逛。”说着眼眶还红了。 周茂行伸手撬开许枳的嘴,带点无奈地感叹道:“牙尖嘴利。” “皮糙肉厚。” 许枳在牙印抹了一把,上面还有自己的口水,兀地自个都觉得有点恶心了,“你刚刚怎么不撬我嘴?” “小姑娘发脾气不尽兴怎么得劲。”周茂行笑起来眼角下有眼纹。 许枳哼了一声,终还是从床上起来了。 许枳带着周茂行逛了她的初中,她的高中,没有逛小学,因为她家就住在小学的隔壁小区。 十月份的天气秋高气爽,许枳穿着一件卫衣配破洞牛仔裤,头发是栗色的长卷发,很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打扮,周茂行是一件深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休闲款的西装,这已经是他极休闲的一身了。两人在外貌上说不出配与不配,反正男俊女美。 许枳在学校门口买了一杯奶茶,店员问道是要热的还是凉的,她嘴快,不假思索的就回道:“凉的。” 周茂行原本站在她身后,此时上前一步,伸手敲了敲吧台,“麻烦给她换成热的。” 许枳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没到冬天。” 周茂行不搭话,把找回的零钱放进她兜里,然后就静静地等着了。 后来到手的奶茶温热热的,许枳拿在手上的手感很是好。 有时候年纪大的就是看得远,看见得早。 当晚,两人一起去了孟塬的婚礼。 孟塬和新娘子站在门口迎接客人,他看到许枳明显愣住了,但惊住了是看到周茂行,嗫嚅地喊了一声,“周总。” 旁边新娘子估摸是个懂人情世故的,戳了戳孟塬,小声提醒:“迎进去呀!” 许枳笑了笑,“里面同学都来齐了吧,我们自己进去了。” 许枳和孟塬高中和大学都是一个学校的,许枳和周茂行一进去就有人朝许枳招手。 许枳望了望,有两桌同学,一桌高中,一桌大学。 韩臻坐在高中同学那一桌,离桌,走过来迎许枳,但伸手就掐她的手臂,“您大小姐心可真大。” 许枳歪嘴笑了笑,“电话都打了,不来显得我小气。” 韩臻侧身堵住许枳,“你不知道打那通电话是闹着玩的?” 周茂行就站在许枳身旁,听她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 许枳在这一瞬间真想摆手不干了,砸了婚礼现场的想法都有。专门打电话邀请前女友过来参加婚礼,结果是场玩笑,然他个王八蛋还不事后告诉她。 韩臻认识许枳多年,了解她那点脾气,赶忙打圆场,“今日在场的就你最漂亮,不要坏了形象。这是男朋友?” 如果是平时,许枳可能还会很犹豫才回答,此刻一顺就拉住了周茂行的手,“男朋友。” 韩臻自上而下打量了周茂行一番,点了点头,然后附在许枳耳边悄声说道:“今天新人的风头你得抢完。” 许枳回头睨了一眼正在迎客的孟塬,还没开口说什么,桌席那边的同学已经在唤她的名字了。 入席,老同学聊不出什么实质性内容,就是叙叙旧,谈谈现状。一群人都知道许枳和孟塬当初分手是和平分手,但隐隐约约又觉得是许枳抛弃了孟塬,所以前几天才怂恿孟塬打了那一通电话。现在看到许枳坦坦荡荡地带着男朋友过来参加婚礼,猜想也就打住了。 酒席开始,孟塬带着新娘子过来敬酒时,望着周茂行额头有些冒汗,“周总,招待不足,您多见谅。” 周茂行笑了笑,一手搭在许枳肩上,一手端着酒杯,“祝你新婚快乐。” 一桌人都把目光锁定在这几个人身上,听着这对话,心里开始琢磨事了,看来许枳这前后任是认识的呀。 其实这话有点错误,真实情况是孟塬很熟悉周茂行,而周茂行是通过许枳才知道孟塬这号人的存在。 周茂行是孟塬的老板。 第64章 落入一张(1) (一) 许枳比周茂行先醒来。 周茂行是背对着她而眠的,她在他背上画了几个圈,他却还没醒。许枳自讨没趣,知道他是故意的,猛地掀开被子准备起床了。 甫被子一揭,原本背对着她的人却一转身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低哑着声音说道:“喊受不住的是你,挑事的也是你。” “对,我就是这么犯|贱。” 许枳说完,手脚并用推开了周茂行。周茂行被推翻,仰躺在床上,看着许枳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进入卫生间,他脸上的情绪淡淡的,倒也没有不高兴。 许枳不会做饭。周茂行今天早上却也没有弄早餐的兴致,热了两杯牛奶,又从冰箱翻出两个三明治用微波炉加热了。 “我买车票今天回楚城了。”许枳刚坐下就说道,不是商量的语气,是告知。 “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周茂行伸手探了探牛奶的温度,然后递给了许枳。 “想我爸妈了。”许枳一口气喝完牛奶,把杯子搁在桌上的力度有点大,桌面和杯底碰撞的声音闷闷地。 “什么时候的车票?我送你去车站。”周茂行没抬头,还是不慌不忙地吃着早餐。 “孟塬明天结婚,特意给我打电话了,邀请我回去参加。”许枳答非所问。 周茂行还是没什么动作,唔了一声。过了一会,他一双眸子盯着许枳,脸上挂着笑,“前男友的婚礼这么想去参加?” “对呀,我犯|贱啊。”许枳脸上同样是带着微笑。 许枳长得很明媚,准确说是很妖娆,特别是在笑的时候,犹如一朵妖冶的芍药花。眼角和眉梢微吊,丹唇明明只涂了一层浅色的唇蜜却还是红得醉人,但许枳饶是这样,还是能在脸上看出稚气,因为年轻。 许枳今年二十三岁。 周茂行看着许枳这副模样,突然勾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拥,然后贴上她的唇。看上去蔻红的嘴唇此时满是牛奶的香味,他心突然有点狠了,用上牙咬住她的唇瓣,在唇齿间模糊不清的说道:“不如我陪你去。” 许枳的整个身子明显一僵,却又一脸轻松的说:“好啊,你去给我撑腰。” 最后,许枳买的车票浪费了,第二天周茂行开车载着两人回到了楚城。 楚城离d市很近,是个四线城市,相比于繁华的d市,它则更像一个县城。许枳是在楚城长大的,直到上大学才去d市。 两人上午出发,中午就到了。许枳没提回家的事,两人找了家酒店住下了。住在酒店的顶层,站在高处基本可以眺望整个楚城的风景。许枳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看楚城,因为太熟悉,她没生出什么惊艳感,倒啧啧了两声,然后跑进屋跟周茂行说道:“从高处看,楚城所有缺点全暴露了。” 周茂行正好挂了电话,朝外面觑了一眼,“故乡还是夸夸的好。” “那故人呢,放在心里好好念着?”许枳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扑倒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周茂行的电话又响了,偏偏他还一直不接。许枳挣扎着翻了个身,在周茂行接通的那一瞬,她刚好喊道:“快接,烦死了!” 周茂行正好站在床边,但因为电话质量好,许枳并没有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知道周茂行全程就说了一句话,“知道了。” 撂了电话的周茂行把许枳从床上拉起来,“出去转转吧。” 许枳像小孩子似的,软趴趴的赖在床上,周茂行只拉了她一支手臂,她其余的身|子依旧是都不离床。 “不去,这么个地方我从小逛到大。”许枳看着周茂行不松手,顺着他坐起来,低头张嘴就咬上他的手。 许枳刚开始是轻轻的试探,结果他还是不放弃,于是她用力的咬了两排牙印。直到她松口时,周茂行才放手。 许枳坐在床上,仰着头看向周茂行,“我真的很不想逛。”说着眼眶还红了。 周茂行伸手撬开许枳的嘴,带点无奈地感叹道:“牙尖嘴利。” “皮糙肉厚。” 许枳在牙印抹了一把,上面还有自己的口水,兀地自个都觉得有点恶心了,“你刚刚怎么不撬我嘴?” “小姑娘发脾气不尽兴怎么得劲。”周茂行笑起来眼角下有眼纹。 许枳哼了一声,终还是从床上起来了。 许枳带着周茂行逛了她的初中,她的高中,没有逛小学,因为她家就住在小学的隔壁小区。 十月份的天气秋高气爽,许枳穿着一件卫衣配破洞牛仔裤,头发是栗色的长卷发,很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打扮,周茂行是一件深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休闲款的西装,这已经是他极休闲的一身了。两人在外貌上说不出配与不配,反正男俊女美。 许枳在学校门口买了一杯奶茶,店员问道是要热的还是凉的,她嘴快,不假思索的就回道:“凉的。” 周茂行原本站在她身后,此时上前一步,伸手敲了敲吧台,“麻烦给她换成热的。” 许枳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没到冬天。” 周茂行不搭话,把找回的零钱放进她兜里,然后就静静地等着了。 后来到手的奶茶温热热的,许枳拿在手上的手感很是好。 有时候年纪大的就是看得远,看见得早。 当晚,两人一起去了孟塬的婚礼。 孟塬和新娘子站在门口迎接客人,他看到许枳明显愣住了,但惊住了是看到周茂行,嗫嚅地喊了一声,“周总。” 旁边新娘子估摸是个懂人情世故的,戳了戳孟塬,小声提醒:“迎进去呀!” 许枳笑了笑,“里面同学都来齐了吧,我们自己进去了。” 许枳和孟塬高中和大学都是一个学校的,许枳和周茂行一进去就有人朝许枳招手。 许枳望了望,有两桌同学,一桌高中,一桌大学。 韩臻坐在高中同学那一桌,离桌,走过来迎许枳,但伸手就掐她的手臂,“您大小姐心可真大。” 许枳歪嘴笑了笑,“电话都打了,不来显得我小气。” 韩臻侧身堵住许枳,“你不知道打那通电话是闹着玩的?” 周茂行就站在许枳身旁,听她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 许枳在这一瞬间真想摆手不干了,砸了婚礼现场的想法都有。专门打电话邀请前女友过来参加婚礼,结果是场玩笑,然他个王八蛋还不事后告诉她。 韩臻认识许枳多年,了解她那点脾气,赶忙打圆场,“今日在场的就你最漂亮,不要坏了形象。这是男朋友?” 如果是平时,许枳可能还会很犹豫才回答,此刻一顺就拉住了周茂行的手,“男朋友。” 韩臻自上而下打量了周茂行一番,点了点头,然后附在许枳耳边悄声说道:“今天新人的风头你得抢完。” 许枳回头睨了一眼正在迎客的孟塬,还没开口说什么,桌席那边的同学已经在唤她的名字了。 入席,老同学聊不出什么实质性内容,就是叙叙旧,谈谈现状。一群人都知道许枳和孟塬当初分手是和平分手,但隐隐约约又觉得是许枳抛弃了孟塬,所以前几天才怂恿孟塬打了那一通电话。现在看到许枳坦坦荡荡地带着男朋友过来参加婚礼,猜想也就打住了。 酒席开始,孟塬带着新娘子过来敬酒时,望着周茂行额头有些冒汗,“周总,招待不足,您多见谅。” 周茂行笑了笑,一手搭在许枳肩上,一手端着酒杯,“祝你新婚快乐。” 一桌人都把目光锁定在这几个人身上,听着这对话,心里开始琢磨事了,看来许枳这前后任是认识的呀。 其实这话有点错误,真实情况是孟塬很熟悉周茂行,而周茂行是通过许枳才知道孟塬这号人的存在。 周茂行是孟塬的老板。 第65章 落入一张(02) 孟塬和许枳是高中同学,高考后表白,然后一切走的顺利成章。报同一所大学,孟塬学土木工程,许枳分不够,报了冷门专业,公共管理。 他们谈了将近五年的恋爱,从许枳十七岁到二十二岁,孟塬大许枳一岁。 他们的分手也很平静,没有小三小四,谁也没负谁。 分手是孟塬提的,他说:“许枳,我俩不被家里祝福,我也守不住你,分手罢。” 许枳正在打电话订外卖,最后“分手罢”三个字她没在意,摔了电话就朝孟塬吼:“守不住我是什么意思!我给你带绿帽子了?” “你值得更好的。”孟塬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声音说得很卑微。 “你是不是又看上谁了?”许枳不会被他这么一句话就糊弄了的。 “没有。”孟塬回答得很坦荡,他继续说:“许枳,我们俩恋爱谈得太累了。我俩在一起还有激情在吗?” 这一句话似乎问住了许枳,他们俩真的过得太平淡了,甚至都谈不上平淡。一个星期见一回面,吃一顿饭,不忙的时候两三天一个电话,想不起来就一个星期一个电话。 “好,我同意分手。”许枳伸手就指门外,“出去。” 孟塬真的走了,两个人就此分手了。 许枳后来通过各方秘密打探过,孟塬确实没有另外找人,他甚至连□□、微|信和微|博的账号密码都没改。两人彼此也没有拉黑。 孟塬和许枳的恋情不被家里祝福是因为很现实的问题,孟塬没有钱买房。 许枳的父母都是公务员,家境不错,然而是孟塬娶许枳回家当媳妇。许枳的妈妈只有一个要求,在他们工作的d市买套房,甚至是孟塬家拿出首付也行,剩下房贷她们会帮衬,装修也会出力。许枳是独生女,家里都是从小宠到大的,不能放任她结婚连个住处都没有。 可是孟塬什么都没有,拿不出任何存款,许枳自个猜了猜,他可能还是负资产。 孟塬本来也是家境尚可的,但是孟塬父亲在孟塬读大二的时候酒驾肇事,不但人没了,还倒拿出大笔钱来赔给了别人。家里条件瞬间一落千丈,孟塬也是独生子,一下子就担起了整个家的重担。 许枳有时候也觉得累了。饶是她陪孟塬走过了他最难熬的时光,而两人却没有任何患难情侣的感情在,反则是她越来越摸不清他了。 这样的关系维持到现在靠的是惯性,而不是所谓的爱。 ** 许枳和周茂行是相识于茂实公司的年会。 年会可以带家属一起参加,于是孟塬就带着许枳过来蹭吃蹭喝了。 许枳到了会场,就认识孟塬一个人。孟塬拉她和同事一起玩游戏,许枳望着一圈男士,礼貌地摆了摆手,“我先吃点东西。” 茂实公司的年会福利很好,采取自助餐的形式,整个会场里各种小点心直叫人眼花缭乱。许枳拿了个盘子夹了好些个,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那一心一意地吃起来。 周茂行看到许枳的时候,她正在吵架。对着电话吵架。 周茂行本无意偷听,正打算走时,就听见许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我妈让你接电话。” 未待周茂行反应接过电话,电话那头就说道:“冒冒失失让人家接什么电话,挂了挂了。” 挂断电话,许枳朝周茂行乐了,“感谢!” 周茂行也笑了,“假扮男朋友?” “算是吧。” 许枳又端起盘子继续吃。周茂行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倏地觉得那唇瓣娇艳欲滴。 “哪个部门的?” “我是家属,男朋友在这工作。” 周茂行噢了一声,然后说道:“那吃好喝好。”说罢,他转身离开。 许枳没打算跟周茂行解释什么,她怎么会有男朋友还要他假扮男朋友,反正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抬腕看表,已经接近十点了。许枳满场扫荡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孟塬的身影,反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刚刚说过话的男人。 周茂行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纯黑西装,法式衬衣配条纹领带,笔挺地站在一群同样是西装革履的人当中,许枳却就觉得他最引人注目的。 清隽温雅,这四个字蹦到了她的嘴边。其实还有一个感叹,好帅! 许枳正发着呆,孟塬就找过来了。 “刚刚同事玩开了,没顾忌到你,你吃的还好吧?”孟塬的语气里基本听不出歉意。 许枳点了点头。 “那走罢。” 再遇周茂行,是许枳被老板拉出来应酬。 许枳本来性子也有点娇气,不是能沉下心认真工作的人,从毕业到现在不过半年多,就换了两家公司。再次遇到周茂行是在她跳槽后两个星期,在一家广告公司当助理。由于是新人免不了要陪老板出去应酬。遇到周茂行那一次是为了拿下他公司新出的易水蓝天楼盘的广告宣传。 满轩楼包厢,周茂行来的有点迟,只带了助理任一鸣和宣传部门的经理。 他进来的时候,许枳和老板一行人全都站起来迎接。只来了两个女性,许枳又长得高挑,站在一旁颇有亭亭而立之感。 周茂行目光扫过一群人,看到许枳停顿了一下,脸上表情未变。 许枳看到周茂行很惊讶,虽然知道对方是孟塬他们公司,但没想到是周茂行来。而看周茂行的反应,许枳又觉得他这贵人多忘事,应该早就忘记自己了。 入座的时候领导很有眼力劲地把许枳安排在了周茂行的右手边,许枳坐下的时候一直感觉不自在。许枳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没回家换衣服,就穿着上班时的套装。套装的裙子是不规则裁剪,正好是周茂行坐的这边短,许枳虽然穿了丝袜,但还是觉得坐下露多了。 周茂行一手搁在桌上,手支着下巴。歪头瞥了有点坐立不安的许枳一眼,先入眼的却是她白色衬衣下鼓鼓的胸脯,顺着往上看,嘴唇和上次一样,红得诱人,不知道是不是抹的正红色的口红,鼻尖圆俏,因为化了妆,刷得睫毛浓密卷翘,像把小扇子似的,一扑一扑。 他把杯子推给许枳,“倒杯温水。” 许枳站起来,拿过水壶准备给每个人都添了点水。伴随许枳站起来,大家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原本就是高瘦的身材,现在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许枳先给周茂行倒。周茂行正在和其他人说话,却又一面注意着许枳,“先烫烫杯子。”他说得很随意。 许枳烫得有些不耐烦,明明职位就是个助理,却干的是公|关的活。 周茂行伸手接过杯子,对许枳略颔首,眼里有笑意。 席间,许枳老板没打算浪费许枳这个好捷径,不停地暗示她给周茂行敬酒。许枳望着席间一群人都是看戏的态度,硬着头皮端着酒杯站起来,其实阿谀奉承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 敬酒后,周茂行没继续为难许枳,反倒是招来服务员给她和另一个女同事要了两杯果汁。周茂行不怎么参与到谈话中,关键点接两句。酒也没喝多少,在座的基本都敬他了,不过除了许枳那一杯他一饮而尽,其他都是用嘴唇碰了碰杯。 饭后许枳知道合同还没有谈下来,领导一直带着期望看着她。许枳有点不乐意了,难道还指望她牺牲色相去换一纸合同啊! “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周总今天也累了,我们就散了吧。”开口的是周茂行公司的宣传部门的经理任卓,带着无框眼镜,眼神精明,一看就是在职场混迹多年的老手。 “好的好的,改天再聚。许枳你还愣着干嘛!过来好好送送周总。” 许枳本来就没吃饱,打算在最后面当隐形人,抵不住点名道姓的招呼,跑到前面,站在周茂行面前带着敷衍。 “周总,祝您平安到家,做个好梦,晚安~”许枳觉得她肯定是不想干了,不过在这样的领导底下工作也没什么意思。 许枳说话一向是随性的调调,说到“晚安”两个字时还俏皮的扬了扬音调,完全没有现在是在工作的态度,不过听到旁人耳朵里倒添了几分打情骂俏的韵味。 周茂行眸子里还是一抹清亮,淡淡地看着许枳阴阳怪气的胡闹,然后转过身对着任助理说:“把车开过来,我们送许小姐一程。” 许枳立马觉得摊上大事了,本以为大不了被炒了鱿鱼,再找一份工作就是,现在有点像是惹到大人物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跟您不顺路,周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坐地铁回去就好。” “不顺路啊,那许小姐住哪?”周茂行饶有兴致的接话。 一时之间大家都望着许枳,周茂行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许枳领导更是一副恨不得送许枳上车的态度,生意成败都寄托在她身上。 许枳有点气急败坏了,拉开车门就坐上去了。 第65章 落入一张(02) 孟塬和许枳是高中同学,高考后表白,然后一切走的顺利成章。报同一所大学,孟塬学土木工程,许枳分不够,报了冷门专业,公共管理。 他们谈了将近五年的恋爱,从许枳十七岁到二十二岁,孟塬大许枳一岁。 他们的分手也很平静,没有小三小四,谁也没负谁。 分手是孟塬提的,他说:“许枳,我俩不被家里祝福,我也守不住你,分手罢。” 许枳正在打电话订外卖,最后“分手罢”三个字她没在意,摔了电话就朝孟塬吼:“守不住我是什么意思!我给你带绿帽子了?” “你值得更好的。”孟塬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声音说得很卑微。 “你是不是又看上谁了?”许枳不会被他这么一句话就糊弄了的。 “没有。”孟塬回答得很坦荡,他继续说:“许枳,我们俩恋爱谈得太累了。我俩在一起还有激情在吗?” 这一句话似乎问住了许枳,他们俩真的过得太平淡了,甚至都谈不上平淡。一个星期见一回面,吃一顿饭,不忙的时候两三天一个电话,想不起来就一个星期一个电话。 “好,我同意分手。”许枳伸手就指门外,“出去。” 孟塬真的走了,两个人就此分手了。 许枳后来通过各方秘密打探过,孟塬确实没有另外找人,他甚至连□□、微|信和微|博的账号密码都没改。两人彼此也没有拉黑。 孟塬和许枳的恋情不被家里祝福是因为很现实的问题,孟塬没有钱买房。 许枳的父母都是公务员,家境不错,然而是孟塬娶许枳回家当媳妇。许枳的妈妈只有一个要求,在他们工作的d市买套房,甚至是孟塬家拿出首付也行,剩下房贷她们会帮衬,装修也会出力。许枳是独生女,家里都是从小宠到大的,不能放任她结婚连个住处都没有。 可是孟塬什么都没有,拿不出任何存款,许枳自个猜了猜,他可能还是负资产。 孟塬本来也是家境尚可的,但是孟塬父亲在孟塬读大二的时候酒驾肇事,不但人没了,还倒拿出大笔钱来赔给了别人。家里条件瞬间一落千丈,孟塬也是独生子,一下子就担起了整个家的重担。 许枳有时候也觉得累了。饶是她陪孟塬走过了他最难熬的时光,而两人却没有任何患难情侣的感情在,反则是她越来越摸不清他了。 这样的关系维持到现在靠的是惯性,而不是所谓的爱。 ** 许枳和周茂行是相识于茂实公司的年会。 年会可以带家属一起参加,于是孟塬就带着许枳过来蹭吃蹭喝了。 许枳到了会场,就认识孟塬一个人。孟塬拉她和同事一起玩游戏,许枳望着一圈男士,礼貌地摆了摆手,“我先吃点东西。” 茂实公司的年会福利很好,采取自助餐的形式,整个会场里各种小点心直叫人眼花缭乱。许枳拿了个盘子夹了好些个,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那一心一意地吃起来。 周茂行看到许枳的时候,她正在吵架。对着电话吵架。 周茂行本无意偷听,正打算走时,就听见许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我妈让你接电话。” 未待周茂行反应接过电话,电话那头就说道:“冒冒失失让人家接什么电话,挂了挂了。” 挂断电话,许枳朝周茂行乐了,“感谢!” 周茂行也笑了,“假扮男朋友?” “算是吧。” 许枳又端起盘子继续吃。周茂行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倏地觉得那唇瓣娇艳欲滴。 “哪个部门的?” “我是家属,男朋友在这工作。” 周茂行噢了一声,然后说道:“那吃好喝好。”说罢,他转身离开。 许枳没打算跟周茂行解释什么,她怎么会有男朋友还要他假扮男朋友,反正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抬腕看表,已经接近十点了。许枳满场扫荡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孟塬的身影,反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刚刚说过话的男人。 周茂行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纯黑西装,法式衬衣配条纹领带,笔挺地站在一群同样是西装革履的人当中,许枳却就觉得他最引人注目的。 清隽温雅,这四个字蹦到了她的嘴边。其实还有一个感叹,好帅! 许枳正发着呆,孟塬就找过来了。 “刚刚同事玩开了,没顾忌到你,你吃的还好吧?”孟塬的语气里基本听不出歉意。 许枳点了点头。 “那走罢。” 再遇周茂行,是许枳被老板拉出来应酬。 许枳本来性子也有点娇气,不是能沉下心认真工作的人,从毕业到现在不过半年多,就换了两家公司。再次遇到周茂行是在她跳槽后两个星期,在一家广告公司当助理。由于是新人免不了要陪老板出去应酬。遇到周茂行那一次是为了拿下他公司新出的易水蓝天楼盘的广告宣传。 满轩楼包厢,周茂行来的有点迟,只带了助理任一鸣和宣传部门的经理。 他进来的时候,许枳和老板一行人全都站起来迎接。只来了两个女性,许枳又长得高挑,站在一旁颇有亭亭而立之感。 周茂行目光扫过一群人,看到许枳停顿了一下,脸上表情未变。 许枳看到周茂行很惊讶,虽然知道对方是孟塬他们公司,但没想到是周茂行来。而看周茂行的反应,许枳又觉得他这贵人多忘事,应该早就忘记自己了。 入座的时候领导很有眼力劲地把许枳安排在了周茂行的右手边,许枳坐下的时候一直感觉不自在。许枳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没回家换衣服,就穿着上班时的套装。套装的裙子是不规则裁剪,正好是周茂行坐的这边短,许枳虽然穿了丝袜,但还是觉得坐下露多了。 周茂行一手搁在桌上,手支着下巴。歪头瞥了有点坐立不安的许枳一眼,先入眼的却是她白色衬衣下鼓鼓的胸脯,顺着往上看,嘴唇和上次一样,红得诱人,不知道是不是抹的正红色的口红,鼻尖圆俏,因为化了妆,刷得睫毛浓密卷翘,像把小扇子似的,一扑一扑。 他把杯子推给许枳,“倒杯温水。” 许枳站起来,拿过水壶准备给每个人都添了点水。伴随许枳站起来,大家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原本就是高瘦的身材,现在踩着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许枳先给周茂行倒。周茂行正在和其他人说话,却又一面注意着许枳,“先烫烫杯子。”他说得很随意。 许枳烫得有些不耐烦,明明职位就是个助理,却干的是公|关的活。 周茂行伸手接过杯子,对许枳略颔首,眼里有笑意。 席间,许枳老板没打算浪费许枳这个好捷径,不停地暗示她给周茂行敬酒。许枳望着席间一群人都是看戏的态度,硬着头皮端着酒杯站起来,其实阿谀奉承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 敬酒后,周茂行没继续为难许枳,反倒是招来服务员给她和另一个女同事要了两杯果汁。周茂行不怎么参与到谈话中,关键点接两句。酒也没喝多少,在座的基本都敬他了,不过除了许枳那一杯他一饮而尽,其他都是用嘴唇碰了碰杯。 饭后许枳知道合同还没有谈下来,领导一直带着期望看着她。许枳有点不乐意了,难道还指望她牺牲色相去换一纸合同啊! “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周总今天也累了,我们就散了吧。”开口的是周茂行公司的宣传部门的经理任卓,带着无框眼镜,眼神精明,一看就是在职场混迹多年的老手。 “好的好的,改天再聚。许枳你还愣着干嘛!过来好好送送周总。” 许枳本来就没吃饱,打算在最后面当隐形人,抵不住点名道姓的招呼,跑到前面,站在周茂行面前带着敷衍。 “周总,祝您平安到家,做个好梦,晚安~”许枳觉得她肯定是不想干了,不过在这样的领导底下工作也没什么意思。 许枳说话一向是随性的调调,说到“晚安”两个字时还俏皮的扬了扬音调,完全没有现在是在工作的态度,不过听到旁人耳朵里倒添了几分打情骂俏的韵味。 周茂行眸子里还是一抹清亮,淡淡地看着许枳阴阳怪气的胡闹,然后转过身对着任助理说:“把车开过来,我们送许小姐一程。” 许枳立马觉得摊上大事了,本以为大不了被炒了鱿鱼,再找一份工作就是,现在有点像是惹到大人物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跟您不顺路,周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坐地铁回去就好。” “不顺路啊,那许小姐住哪?”周茂行饶有兴致的接话。 一时之间大家都望着许枳,周茂行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许枳领导更是一副恨不得送许枳上车的态度,生意成败都寄托在她身上。 许枳有点气急败坏了,拉开车门就坐上去了。 第66章 落入一张(3) 当晚,周茂行送许枳回了街心花园。 周茂行上车就开始打电话,全程一个小时,他打了半个小时电话。许枳在一旁无意中听到一些内容,多是工作安排。最后撂了电话,周茂行看着气闲神定的许枳,问道:“不打算再争取一把?” “不打算,我一个拿工资的不操心这么多事。”许枳望着窗外,是一副我独善其身的态度。 周茂行笑了笑,“任助理,你觉得嘉光公司怎么样?”许枳在嘉光广告公司工作。 被点名的人从副驾驶上转过身来,很年轻,跟着周茂行的时间不长,现在这情形他有点捉摸不透,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嘉光公司接大业务的经验太少,而且规模不大,恐怕胜任不了。”任卓说完觑了许枳一眼,发现她正借着车光瞧自个的指甲,脸上的神色很专注,全然没听他俩的对话。 周茂行点了点头,又和许枳说道:“这么晚了男朋友不打电话催你回家?” 经他这么一提醒,许枳才想起自己是有个男朋友的,“他都还在您公司加班呢吧。” 许枳的语气说着撇了撇嘴,孟塬自从大学毕业就进入茂实工作了,工作态度比她认真多了,一个星期加班五天是常事。 周茂行换了个姿势,两腿交叉而坐,看着许枳撇嘴又嘟嘴,终没说什么。 车子到达街心花园,许枳还是礼貌说了声谢谢,周茂行并没有为难自己,而且这一个小时的车程她算是赚到了,不然打车都得贵死了。 周茂行望了望小区里的一栋栋楼,到这个点,没几家还亮着灯了。 “上去罢,到家了把正对着这个方向的房间的灯打开。” 许枳脑回路很正常,而且从小到大也不缺男人对她这么好,所以她能感知到以周茂行的身份,他能这样对她就算不是看上了,也少不了是有那么丁点好感了。 “好,那再说一遍,周总晚安~”许枳惯来的装装傻。 许枳刷卡进了单元门,在一楼等电梯。忍不住对着反光的电梯照了照,确实今天衣服没穿对,太张扬了。要早知道被拉去陪/客,就穿个破烂去了! 许枳陷入深深的吐槽中。 等了好大一会电梯都没来,许枳撒气似地把上行键连续按了好几下。这一按倒好,电梯突然不亮了,单元门口的灯也灭了。 许枳没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忙从包里摸出手机,对着电梯照了照。这才明了,这一熄灯跟自己刚刚的几下折腾没什么关系,八成是停电了,自己也不过是倒霉赶上了。 最近小区隔壁的旧楼拆迁,动不动就会影响到这边的电路。 许枳蹲在地上,黑暗中脑子有点短路,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直到玻璃门上传来猛拍声,她才反应过来,一抬头,有两个黑影在那。用手机照过去,是周茂行和他的助理任卓。 周茂行在用手势示意许枳开门,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许枳想着停电了,不知道门是不是也由电路控制的,摸摸索索过去,轻轻一按,门开了。 门刚开,周茂行就把许枳拉出来了。小区的路灯线路也熄了,周茂行借着车灯,好好端详了她一番。 “刚刚叫是吓着了?” 许枳不想承认最开始断电还以为是自己按坏电梯导致的,所以叫了那一声,嘴硬道:“谁突然面对黑暗不得叫一声适应一下。” “那现在你准备去哪?” 许枳望着陆陆续续有人下楼来了,看样子应该是已经联系物业了。 “我搁这等着。”许枳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木椅上。 “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许枳噤声了。老实说,她和周茂行并不熟,此时着实不想谈这样的话题。 周茂行看着突然不作声的许枳,心里有点底了,“这么晚,你一个人坐这我不放心。” “这么多人都下来了,我没事的。您回去吧。”许枳挥了挥手。 周茂行正好手搭在领带结上,在扯领带,两个人离得近,许枳右手挥动一不小心就碰上了他扬着的手肘。小拇指这一片木了一片刻,随即是说不出口的疼。 许枳眼眶一酸,内心一片脏话压过。 周茂行望进许枳亮晶晶的眸子,满满的不耐烦,还有委屈。他轻笑出声:“娇气的小姑娘。” 许枳把右手举起来,白皙的手背还红了一小块,埋汰道:“没事站那么近干嘛,吓死人呢! 周茂行笑睥了眼小姑娘举到跟前的手,这一下因为打着骨头了,确实重了。 “自己凑过来要怪别人?”周茂行盯着许枳嘟着的红唇,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许枳本就怕疼得不行,听了他这一句,侧了个身,留个背影给周茂行,“霸王!以后你站了地方最好周围三米都拉警戒线。” 周茂行倾身坐在她旁边。彼时不过三月,这个天坐在外面还是很冷的,尤其是夜晚寒气重。许枳穿的大衣美是美,不过看着就不抗冻。 “去车里等着吧。”周茂行穿的其实也不多,但他看着许枳,觉得她肯定冷的不行。 许枳有点不乐意去,又望了一眼楼,还是一抹漆黑,转身跟着周茂行上车了。 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周茂行上车开始看文件,许枳倒是昏昏欲睡,没一会倒真头一偏睡过去了。 周茂行放下文件让助理把灯调暗了。霎时间车里明明坐满了人,却一片静谧。 许枳再醒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电已经修好了。周茂行送她上了电梯,然后看着她屋里灯亮了,他又在车里坐了五分钟才离开。 ** 许枳虽然和孟塬谈了这么多年恋爱,但是没有同居。 刚谈恋爱的一两年,都是才从高中生转换成大学生,两个人拉个手都脸红,初吻还是在大二快结束的时候。 然后孟塬家里出事,他则忙于打工赚钱和学习,对一起吃个饭都不上心,更别提那档子事了。当然,许枳也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到了大学毕业,许枳的父母开始强制管理,想不结婚就住在一起,做梦!其实许枳也没有同居的想法,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小空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当然得珍惜。 两人租的房子都是离自己公司近的,但互相也离的不远。许枳不讲究什么骨气,又是家里的独生女,租房子就接受了家里的资助,所以租的房子条件就比孟塬好了很多。 许枳到家,拿着手机翻来覆去还是给孟塬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孟塬接的很慢,接起后的语气不算太好。许枳放在耳边听,还有呼呼的声音,知道他这又是刚回去。 “才回家呢?” 孟塬嗯了一声。 “你别累着了,画图纸累了就歇会。” 孟塬还是嗯了一声。 许枳不是喜欢舔着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人,家里变故第一年,孟塬这样她能接受,如今过了几年,他还这样,她受不了了。 “我没事了,挂了。”许枳说挂就挂了,全然没有理会孟塬的回应。 第二天上班,许枳一进办公室,老板就招手让她进去了。 细细询问了昨天的后续,许枳没把后来和周茂行待了这么久的事说出来,撒了谎,“没什么机会提合作的事,一送到就离开了。” 老板听完蹙着眉头,想骂许枳却又无从开口,只得让她出去。许枳走了两步,又唤道:“给电话号码了吗?” “没有。” 这下子终于直接摆手让她离开了。 许枳回到办公桌坐下,昨天一同去应酬的女同事,偷偷过来聊天。 “你是不知道你昨天一上车,老板脸都笑烂了,就指望着你呢。” “我能成什么事。”许枳瞟了一眼刚走出来的那道门,心里恶心得不得了。 “昨天那周总摆明是想和你进一步呀,不然随便送你回家干嘛,他怎么不送送我。” 许枳冷哼了一声,对着日历本勾勾画画。她其实也就是个管杂事的助理,任务多是给老板订外卖,买机票,安排不重要的会议,订应酬的酒店。 女同事靠在许枳的办公桌上,凑到许枳跟前偷摸说道:“等着吧,老板不会就这么容易放弃的,隔两天还得约,你跑不脱的得再去陪。” 许枳横了她一眼,“干活去,别凑我这,心烦。” 女同事这一句话证实得很快,真真就隔了两天,老板就给许枳下任务,“给茂实的周总打电话,约什么能吃饭。” 许枳磨蹭了一会,老板出来问结果,一听还没打,直接站旁边监督起工作来。 许枳打过去,电话秒接,是任助理。 任助理倒是一下子就听出许枳的声音了,听了没明确给回复,说还得看看周总最近的安排。 临下班,许枳得到了回复,今晚有空。 第66章 落入一张(3) 当晚,周茂行送许枳回了街心花园。 周茂行上车就开始打电话,全程一个小时,他打了半个小时电话。许枳在一旁无意中听到一些内容,多是工作安排。最后撂了电话,周茂行看着气闲神定的许枳,问道:“不打算再争取一把?” “不打算,我一个拿工资的不操心这么多事。”许枳望着窗外,是一副我独善其身的态度。 周茂行笑了笑,“任助理,你觉得嘉光公司怎么样?”许枳在嘉光广告公司工作。 被点名的人从副驾驶上转过身来,很年轻,跟着周茂行的时间不长,现在这情形他有点捉摸不透,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嘉光公司接大业务的经验太少,而且规模不大,恐怕胜任不了。”任卓说完觑了许枳一眼,发现她正借着车光瞧自个的指甲,脸上的神色很专注,全然没听他俩的对话。 周茂行点了点头,又和许枳说道:“这么晚了男朋友不打电话催你回家?” 经他这么一提醒,许枳才想起自己是有个男朋友的,“他都还在您公司加班呢吧。” 许枳的语气说着撇了撇嘴,孟塬自从大学毕业就进入茂实工作了,工作态度比她认真多了,一个星期加班五天是常事。 周茂行换了个姿势,两腿交叉而坐,看着许枳撇嘴又嘟嘴,终没说什么。 车子到达街心花园,许枳还是礼貌说了声谢谢,周茂行并没有为难自己,而且这一个小时的车程她算是赚到了,不然打车都得贵死了。 周茂行望了望小区里的一栋栋楼,到这个点,没几家还亮着灯了。 “上去罢,到家了把正对着这个方向的房间的灯打开。” 许枳脑回路很正常,而且从小到大也不缺男人对她这么好,所以她能感知到以周茂行的身份,他能这样对她就算不是看上了,也少不了是有那么丁点好感了。 “好,那再说一遍,周总晚安~”许枳惯来的装装傻。 许枳刷卡进了单元门,在一楼等电梯。忍不住对着反光的电梯照了照,确实今天衣服没穿对,太张扬了。要早知道被拉去陪/客,就穿个破烂去了! 许枳陷入深深的吐槽中。 等了好大一会电梯都没来,许枳撒气似地把上行键连续按了好几下。这一按倒好,电梯突然不亮了,单元门口的灯也灭了。 许枳没反应过来,尖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忙从包里摸出手机,对着电梯照了照。这才明了,这一熄灯跟自己刚刚的几下折腾没什么关系,八成是停电了,自己也不过是倒霉赶上了。 最近小区隔壁的旧楼拆迁,动不动就会影响到这边的电路。 许枳蹲在地上,黑暗中脑子有点短路,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直到玻璃门上传来猛拍声,她才反应过来,一抬头,有两个黑影在那。用手机照过去,是周茂行和他的助理任卓。 周茂行在用手势示意许枳开门,脸上的焦急显而易见。 许枳想着停电了,不知道门是不是也由电路控制的,摸摸索索过去,轻轻一按,门开了。 门刚开,周茂行就把许枳拉出来了。小区的路灯线路也熄了,周茂行借着车灯,好好端详了她一番。 “刚刚叫是吓着了?” 许枳不想承认最开始断电还以为是自己按坏电梯导致的,所以叫了那一声,嘴硬道:“谁突然面对黑暗不得叫一声适应一下。” “那现在你准备去哪?” 许枳望着陆陆续续有人下楼来了,看样子应该是已经联系物业了。 “我搁这等着。”许枳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木椅上。 “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许枳噤声了。老实说,她和周茂行并不熟,此时着实不想谈这样的话题。 周茂行看着突然不作声的许枳,心里有点底了,“这么晚,你一个人坐这我不放心。” “这么多人都下来了,我没事的。您回去吧。”许枳挥了挥手。 周茂行正好手搭在领带结上,在扯领带,两个人离得近,许枳右手挥动一不小心就碰上了他扬着的手肘。小拇指这一片木了一片刻,随即是说不出口的疼。 许枳眼眶一酸,内心一片脏话压过。 周茂行望进许枳亮晶晶的眸子,满满的不耐烦,还有委屈。他轻笑出声:“娇气的小姑娘。” 许枳把右手举起来,白皙的手背还红了一小块,埋汰道:“没事站那么近干嘛,吓死人呢! 周茂行笑睥了眼小姑娘举到跟前的手,这一下因为打着骨头了,确实重了。 “自己凑过来要怪别人?”周茂行盯着许枳嘟着的红唇,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许枳本就怕疼得不行,听了他这一句,侧了个身,留个背影给周茂行,“霸王!以后你站了地方最好周围三米都拉警戒线。” 周茂行倾身坐在她旁边。彼时不过三月,这个天坐在外面还是很冷的,尤其是夜晚寒气重。许枳穿的大衣美是美,不过看着就不抗冻。 “去车里等着吧。”周茂行穿的其实也不多,但他看着许枳,觉得她肯定冷的不行。 许枳有点不乐意去,又望了一眼楼,还是一抹漆黑,转身跟着周茂行上车了。 车里空调开得很足,周茂行上车开始看文件,许枳倒是昏昏欲睡,没一会倒真头一偏睡过去了。 周茂行放下文件让助理把灯调暗了。霎时间车里明明坐满了人,却一片静谧。 许枳再醒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电已经修好了。周茂行送她上了电梯,然后看着她屋里灯亮了,他又在车里坐了五分钟才离开。 ** 许枳虽然和孟塬谈了这么多年恋爱,但是没有同居。 刚谈恋爱的一两年,都是才从高中生转换成大学生,两个人拉个手都脸红,初吻还是在大二快结束的时候。 然后孟塬家里出事,他则忙于打工赚钱和学习,对一起吃个饭都不上心,更别提那档子事了。当然,许枳也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到了大学毕业,许枳的父母开始强制管理,想不结婚就住在一起,做梦!其实许枳也没有同居的想法,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小空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当然得珍惜。 两人租的房子都是离自己公司近的,但互相也离的不远。许枳不讲究什么骨气,又是家里的独生女,租房子就接受了家里的资助,所以租的房子条件就比孟塬好了很多。 许枳到家,拿着手机翻来覆去还是给孟塬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孟塬接的很慢,接起后的语气不算太好。许枳放在耳边听,还有呼呼的声音,知道他这又是刚回去。 “才回家呢?” 孟塬嗯了一声。 “你别累着了,画图纸累了就歇会。” 孟塬还是嗯了一声。 许枳不是喜欢舔着脸贴别人冷屁|股的人,家里变故第一年,孟塬这样她能接受,如今过了几年,他还这样,她受不了了。 “我没事了,挂了。”许枳说挂就挂了,全然没有理会孟塬的回应。 第二天上班,许枳一进办公室,老板就招手让她进去了。 细细询问了昨天的后续,许枳没把后来和周茂行待了这么久的事说出来,撒了谎,“没什么机会提合作的事,一送到就离开了。” 老板听完蹙着眉头,想骂许枳却又无从开口,只得让她出去。许枳走了两步,又唤道:“给电话号码了吗?” “没有。” 这下子终于直接摆手让她离开了。 许枳回到办公桌坐下,昨天一同去应酬的女同事,偷偷过来聊天。 “你是不知道你昨天一上车,老板脸都笑烂了,就指望着你呢。” “我能成什么事。”许枳瞟了一眼刚走出来的那道门,心里恶心得不得了。 “昨天那周总摆明是想和你进一步呀,不然随便送你回家干嘛,他怎么不送送我。” 许枳冷哼了一声,对着日历本勾勾画画。她其实也就是个管杂事的助理,任务多是给老板订外卖,买机票,安排不重要的会议,订应酬的酒店。 女同事靠在许枳的办公桌上,凑到许枳跟前偷摸说道:“等着吧,老板不会就这么容易放弃的,隔两天还得约,你跑不脱的得再去陪。” 许枳横了她一眼,“干活去,别凑我这,心烦。” 女同事这一句话证实得很快,真真就隔了两天,老板就给许枳下任务,“给茂实的周总打电话,约什么能吃饭。” 许枳磨蹭了一会,老板出来问结果,一听还没打,直接站旁边监督起工作来。 许枳打过去,电话秒接,是任助理。 任助理倒是一下子就听出许枳的声音了,听了没明确给回复,说还得看看周总最近的安排。 临下班,许枳得到了回复,今晚有空。 第67章 落入一张(4) 许枳正琢磨着想个什么借口说自己今晚有事,孟塬的电话打过来了。 许枳接起电话,先打趣道:“怎么着,今晚不加班了,您还记得有我这个人了。” 孟塬不搭这个腔,直接说道:“今晚一起吃顿饭吧。” 许枳的借口瞬间有了,“行呀,你过来我这边吧,很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孟塬沉吟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许枳撂了电话,进去老板办公室说周茂行的回复。老板喜笑颜开,自上而下打量了许枳一遍,“小许,那你今晚就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老板,感谢您,不过我男朋友生病了,我今晚得回去照顾他。” 老板颇惋惜的叹了口气,“今晚真得回去?” 许枳重重地啄了一下头。 “年轻人还是得看的远一些高一些。” 许枳低着头连看都不想看对面的人一眼,“老板,没事我就下班回去了。” 老板又打量了许枳一眼,“回罢,下回就别找这些理由逃掉了。” 许枳没点头。 许枳很清楚她这样做对未来的工作肯定会有影响,但她那点脾气上来了,拧拧劲还不让了。 回街心花园,孟塬在楼下等她。 “怎么不进去?”孟塬有许枳公寓的钥匙。 “等等你。” 许枳表扬式的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背,“回家。” 许枳这一看才发现孟塬是空手来的,“买的菜呢?” 孟塬把手插|进裤子口袋,“忘了,叫外卖罢。” 许枳狐疑的望了一眼孟塬,电话里她明明说的是想吃他做的饭,不然两人不如约在外面。 “心里就装了自个那点图纸,女朋友命不如纸。”许枳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率先进了电梯,按了楼层,看孟塬还是不急不慢地走过来,她张嘴喊道:“你再慢点,我就不是命不如纸,是没命了,饿的没命了。” 孟塬这才加快步伐走进来了。 一进屋许枳就拿着外卖单,询问孟塬吃什么。基本是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许枳也不再问了,拿起电话准备开始点单。 彼时,孟塬平静的提了分手。 孟塬走后,许枳一个人还是叫了外卖,和平时一样,一边刷剧一边吃饭,心情倒也没有太大起伏,就是有点不甘,凭什么孟塬先提分手。 可是当许枳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想,是该分手了,早晚他俩谁都要提的。但许枳又有点小小的自尊心和女人的好奇心在作祟,她跟孟塬都到这份上了,他指不定早找人,该打探的还是不能少。 许枳莫名就想通了一切,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刷剧。 ** 许枳一点不像失恋的女生,每天照常上下班,逛街。只是她开始觉得生活不单单是少了激情,是很匮乏激情,而且这种状态原来与孟塬存在不存在她的生活里无关。 茂实公司的广告项目嘉光还是没有拿下,周茂行应了那两次约之后,再打电话过去都是忙,安排不出时间。 许枳虽然工作是个半吊子,但也懂点行情,嘉光公司是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从资历和规模角度看,就算是拿下了这个项目也吃不消,办不好。可是,许枳终究还是在嘉光拿工资的人,老板吩咐下来的话,必须办。 许枳打电话到嘉光,是任卓接的,这回他直接明了的说了,“因为最近有意向的广告公司多了,我们打算进行投标,如果嘉光有意向就开始着手准备标书吧。” 许枳把原话转述给老板了,这应该就是公式化的拒绝,投标的话嘉光可以领个重在参与奖。 许枳自己闲着也想过一个细节。明明第一回和茂实吃完饭,双方合作谈不拢,那第二回的吃饭就应该没有了,看那天周茂行的行为也不是热衷于应酬的人,如此一推测,他第二回答应吃饭的目的很明确,是她。 如今又不答应了,估摸是看她太不识趣了,都不出席,他放弃了。 谈到对周茂行的印象,许枳并不差,只是当和公事混在一起时,她本能地排斥他。 投标会嘉光还是参加了,许枳也去了。 周茂行坐在桌首,依旧嘴角淡笑。许枳注意力没放在投标会上大家说了什么,而是观察到周茂行似乎很喜欢穿法式衬衣,她见到他几次他都是穿着法式衬衣,而且很适合。 法式的精致融入他的清隽雅和,整体看起来赏心悦目。 投标会中场休息,许枳去洗手间。出门正逢上了靠在窗台上抽烟的周茂行,他正对着窗外,目光看向远处,指尖猩红一点。 许枳故意放轻脚步,打算从他身后悄悄地离开。然恰好走到他身后,他却转过身来,“躲什么?” “没躲。” “那怎么不打招呼?” “不想打。” 许枳这个招呼是打了怕被怀疑是巴结,不打也要被怀疑心思不正。 周茂行被许枳这口气逗笑了,“不想打招呼,那一起吃饭乐意吗?” 许枳犹豫了一下,周茂行立马又问道:“约男朋友了?” “以后就不是茂实公司的家属了,分手了。”许枳说得轻松洒脱。 周茂行手上的烟一直没掐,他也没吸,此刻却突然想起来许枳是女士,伸手把烟头在窗台上按灭。 “那还想当茂实的家属吗?”周茂行说这话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 许枳微掀唇角,“周总调侃我分寸得把握好。” “不是调侃。既然没有男朋友了,那竞标会结束一起吃个饭。” 这一次不是询问,是下结论。 竞标会的结果可想而知,嘉光重在参与奖领得实至名归。 许枳正和本公司的人往外走,手机响了。来电号码是陌生的。许枳习惯性地就挂了,陌生电话她从来不接。 可挂了,接连电话又打过来,同一个号码,许枳这才接了。 “站在门口别跑了。”周茂行说这话的语气就仿佛站在许枳身后观察着她似的。 “不想吃饭,我回去了。”许枳脚下的步伐还是慢了一点。 “那我给你老板打个电话,请你们公司吃顿安慰饭?” “我就在门口等两分钟。”许枳说完撂了电话。 周茂行下来的很快,两人去了一家私房菜馆。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先递给周茂行,他没有接,“给她吧。”又对着许枳说道:“看着自己喜好点。” 许枳不接,“谁要来吃饭的谁点,我不点。” 服务员面露难色,不知道该递给谁了。 周茂行还是接过了菜单,随手点了几个菜。服务员撤出去,周茂行给许枳倒了一杯茶,“坐在那听了一上午天书一点没饿?” 许枳撩了撩头发,略不自在,她真真是听了一上午天书,广告设计不懂,建筑方面就更别提了。 “都说我是听天书的,那我当然不饿了,就坐在又不用脑子。” 周茂行品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脾气还挺大,说不得。” 许枳听着他服软的口气终于笑了,“刚点的菜都挺不错的。” “那气消了?” “等菜端上来,看真正好不好吃再说吧。” 没出什么意外,端上来的菜都很可口,许枳早忘了还有生不生气那回事。吃完饭,许枳自个回了嘉光。 嘉光除了老板办公室气压低了点,其他办公室都还是平常态,本来就是一桩不成的单子,何必在意。 许枳在办公室熟络的同事小夏把许枳拉到一旁,偷摸着说道:“你怎么当助理的,明知道今天老板会不高兴,还半路溜了。”顿了一下看许枳还挺高兴,又问道:“和在茂实工作的男朋友约会了?” “没有,分手了。和其他熟人吃饭去了。” “你在茂实还认识挺多人的呀。”小夏说完,赶忙捂嘴,“嘘,别让老板听到了,不然他得派你去挖点情报。” 许枳瞧着她,撇了撇嘴,“安排我就不去呗。” “拿人钱财,不得不从的道理你还是学学好。” 许枳睨了她一眼,没反驳出什么话,老板却从里间打了个电话过来,下了个命令,“进来。” 小夏提许枳捏了把汗,反许枳却是轻轻松松的进去了,着实有点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许枳进屋,老板办公室烟雾缭绕,他甚至还开了一瓶酒。许枳这就不懂,觉得老板太钻牛角尖了,何必一直拿着这样一个项目折磨他自己。 “许枳,你今天中午和周茂行周总去吃饭了?” 许枳不吭声。 “刚刚茂实打电话来了,平面广告部分将由我们和中标公司合作。”老板的语气里还是能听出来点高兴的。 许枳哦了一声。 “怎么中标结果出来了才肯帮忙了?” “您可能误会了,我中午确实和周总吃饭了,但我没那么大能耐。”许枳很不喜欢老板的语气,跟她出去卖还要拿调似的。 “有功就不要推脱了,今晚有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许枳从办公室出来是带着气的。听说晚上去吃饭她立马就推脱了,结果那厢老板的回复是,“助理陪老板出席这样的场合坦坦荡荡,难道你男朋友这一病就是病这么久?” 第67章 落入一张(4) 许枳正琢磨着想个什么借口说自己今晚有事,孟塬的电话打过来了。 许枳接起电话,先打趣道:“怎么着,今晚不加班了,您还记得有我这个人了。” 孟塬不搭这个腔,直接说道:“今晚一起吃顿饭吧。” 许枳的借口瞬间有了,“行呀,你过来我这边吧,很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孟塬沉吟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许枳撂了电话,进去老板办公室说周茂行的回复。老板喜笑颜开,自上而下打量了许枳一遍,“小许,那你今晚就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老板,感谢您,不过我男朋友生病了,我今晚得回去照顾他。” 老板颇惋惜的叹了口气,“今晚真得回去?” 许枳重重地啄了一下头。 “年轻人还是得看的远一些高一些。” 许枳低着头连看都不想看对面的人一眼,“老板,没事我就下班回去了。” 老板又打量了许枳一眼,“回罢,下回就别找这些理由逃掉了。” 许枳没点头。 许枳很清楚她这样做对未来的工作肯定会有影响,但她那点脾气上来了,拧拧劲还不让了。 回街心花园,孟塬在楼下等她。 “怎么不进去?”孟塬有许枳公寓的钥匙。 “等等你。” 许枳表扬式的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背,“回家。” 许枳这一看才发现孟塬是空手来的,“买的菜呢?” 孟塬把手插|进裤子口袋,“忘了,叫外卖罢。” 许枳狐疑的望了一眼孟塬,电话里她明明说的是想吃他做的饭,不然两人不如约在外面。 “心里就装了自个那点图纸,女朋友命不如纸。”许枳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率先进了电梯,按了楼层,看孟塬还是不急不慢地走过来,她张嘴喊道:“你再慢点,我就不是命不如纸,是没命了,饿的没命了。” 孟塬这才加快步伐走进来了。 一进屋许枳就拿着外卖单,询问孟塬吃什么。基本是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许枳也不再问了,拿起电话准备开始点单。 彼时,孟塬平静的提了分手。 孟塬走后,许枳一个人还是叫了外卖,和平时一样,一边刷剧一边吃饭,心情倒也没有太大起伏,就是有点不甘,凭什么孟塬先提分手。 可是当许枳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想,是该分手了,早晚他俩谁都要提的。但许枳又有点小小的自尊心和女人的好奇心在作祟,她跟孟塬都到这份上了,他指不定早找人,该打探的还是不能少。 许枳莫名就想通了一切,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刷剧。 ** 许枳一点不像失恋的女生,每天照常上下班,逛街。只是她开始觉得生活不单单是少了激情,是很匮乏激情,而且这种状态原来与孟塬存在不存在她的生活里无关。 茂实公司的广告项目嘉光还是没有拿下,周茂行应了那两次约之后,再打电话过去都是忙,安排不出时间。 许枳虽然工作是个半吊子,但也懂点行情,嘉光公司是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从资历和规模角度看,就算是拿下了这个项目也吃不消,办不好。可是,许枳终究还是在嘉光拿工资的人,老板吩咐下来的话,必须办。 许枳打电话到嘉光,是任卓接的,这回他直接明了的说了,“因为最近有意向的广告公司多了,我们打算进行投标,如果嘉光有意向就开始着手准备标书吧。” 许枳把原话转述给老板了,这应该就是公式化的拒绝,投标的话嘉光可以领个重在参与奖。 许枳自己闲着也想过一个细节。明明第一回和茂实吃完饭,双方合作谈不拢,那第二回的吃饭就应该没有了,看那天周茂行的行为也不是热衷于应酬的人,如此一推测,他第二回答应吃饭的目的很明确,是她。 如今又不答应了,估摸是看她太不识趣了,都不出席,他放弃了。 谈到对周茂行的印象,许枳并不差,只是当和公事混在一起时,她本能地排斥他。 投标会嘉光还是参加了,许枳也去了。 周茂行坐在桌首,依旧嘴角淡笑。许枳注意力没放在投标会上大家说了什么,而是观察到周茂行似乎很喜欢穿法式衬衣,她见到他几次他都是穿着法式衬衣,而且很适合。 法式的精致融入他的清隽雅和,整体看起来赏心悦目。 投标会中场休息,许枳去洗手间。出门正逢上了靠在窗台上抽烟的周茂行,他正对着窗外,目光看向远处,指尖猩红一点。 许枳故意放轻脚步,打算从他身后悄悄地离开。然恰好走到他身后,他却转过身来,“躲什么?” “没躲。” “那怎么不打招呼?” “不想打。” 许枳这个招呼是打了怕被怀疑是巴结,不打也要被怀疑心思不正。 周茂行被许枳这口气逗笑了,“不想打招呼,那一起吃饭乐意吗?” 许枳犹豫了一下,周茂行立马又问道:“约男朋友了?” “以后就不是茂实公司的家属了,分手了。”许枳说得轻松洒脱。 周茂行手上的烟一直没掐,他也没吸,此刻却突然想起来许枳是女士,伸手把烟头在窗台上按灭。 “那还想当茂实的家属吗?”周茂行说这话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 许枳微掀唇角,“周总调侃我分寸得把握好。” “不是调侃。既然没有男朋友了,那竞标会结束一起吃个饭。” 这一次不是询问,是下结论。 竞标会的结果可想而知,嘉光重在参与奖领得实至名归。 许枳正和本公司的人往外走,手机响了。来电号码是陌生的。许枳习惯性地就挂了,陌生电话她从来不接。 可挂了,接连电话又打过来,同一个号码,许枳这才接了。 “站在门口别跑了。”周茂行说这话的语气就仿佛站在许枳身后观察着她似的。 “不想吃饭,我回去了。”许枳脚下的步伐还是慢了一点。 “那我给你老板打个电话,请你们公司吃顿安慰饭?” “我就在门口等两分钟。”许枳说完撂了电话。 周茂行下来的很快,两人去了一家私房菜馆。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先递给周茂行,他没有接,“给她吧。”又对着许枳说道:“看着自己喜好点。” 许枳不接,“谁要来吃饭的谁点,我不点。” 服务员面露难色,不知道该递给谁了。 周茂行还是接过了菜单,随手点了几个菜。服务员撤出去,周茂行给许枳倒了一杯茶,“坐在那听了一上午天书一点没饿?” 许枳撩了撩头发,略不自在,她真真是听了一上午天书,广告设计不懂,建筑方面就更别提了。 “都说我是听天书的,那我当然不饿了,就坐在又不用脑子。” 周茂行品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脾气还挺大,说不得。” 许枳听着他服软的口气终于笑了,“刚点的菜都挺不错的。” “那气消了?” “等菜端上来,看真正好不好吃再说吧。” 没出什么意外,端上来的菜都很可口,许枳早忘了还有生不生气那回事。吃完饭,许枳自个回了嘉光。 嘉光除了老板办公室气压低了点,其他办公室都还是平常态,本来就是一桩不成的单子,何必在意。 许枳在办公室熟络的同事小夏把许枳拉到一旁,偷摸着说道:“你怎么当助理的,明知道今天老板会不高兴,还半路溜了。”顿了一下看许枳还挺高兴,又问道:“和在茂实工作的男朋友约会了?” “没有,分手了。和其他熟人吃饭去了。” “你在茂实还认识挺多人的呀。”小夏说完,赶忙捂嘴,“嘘,别让老板听到了,不然他得派你去挖点情报。” 许枳瞧着她,撇了撇嘴,“安排我就不去呗。” “拿人钱财,不得不从的道理你还是学学好。” 许枳睨了她一眼,没反驳出什么话,老板却从里间打了个电话过来,下了个命令,“进来。” 小夏提许枳捏了把汗,反许枳却是轻轻松松的进去了,着实有点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许枳进屋,老板办公室烟雾缭绕,他甚至还开了一瓶酒。许枳这就不懂,觉得老板太钻牛角尖了,何必一直拿着这样一个项目折磨他自己。 “许枳,你今天中午和周茂行周总去吃饭了?” 许枳不吭声。 “刚刚茂实打电话来了,平面广告部分将由我们和中标公司合作。”老板的语气里还是能听出来点高兴的。 许枳哦了一声。 “怎么中标结果出来了才肯帮忙了?” “您可能误会了,我中午确实和周总吃饭了,但我没那么大能耐。”许枳很不喜欢老板的语气,跟她出去卖还要拿调似的。 “有功就不要推脱了,今晚有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许枳从办公室出来是带着气的。听说晚上去吃饭她立马就推脱了,结果那厢老板的回复是,“助理陪老板出席这样的场合坦坦荡荡,难道你男朋友这一病就是病这么久?” 第68章 落入一张(5) 说是晚宴,其实出席的也只是合作公司的老总和项目负责人,再就是各位老总的助理。茂实公司是东道主。许枳陪着老板到场时,周茂行正在和中标公司的老总聊天,他没起身迎。 “王总就随意坐,这是要跟你合作的徐总。”许枳的老板姓王。周茂行说完眼神从许枳身上扫过,她还是白天看见时的打扮,一身正装,只不过是唇色淡了很多,像是卸了口红,只涂了一层润唇膏。 被称呼为徐总的人也打量了许枳好几眼,然后站起来说道:“贵公司的员工都这么漂亮,想必做出来的广告创意也不会逊色,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过奖了,广告的事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配合您。许枳还不快敬周总和徐总一杯。” 许枳瞟了一眼那位徐总,虽然看上去年近五十,却还是眼睛贼亮,好几次装作不经意,实则故意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敬二位一杯。”许枳说完就欲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位徐总却出声叫住了她,“小许这你就没做全面了,你敬我和周总一杯总得有个理由吧。白要我们喝酒,我们可不干。” 许枳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厌恶之色都不掩饰了,不过那只有一瞬。她还是端着酒杯,露出娇俏的笑容,柔声说道:“周总、徐总,祝二位合作愉快,也希望我们公司能和二位的公司合作愉快。” 说完许枳又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强迫性的。这下一杯酒总算是喝进去了。坐下时许枳朝周茂行方向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人正在跟他说话,他端坐着,一手拿着酒杯,状似听得很认真。然许枳打算收回视线时,他微抬头,漆黑的眸子像是不经意一瞥,划过许枳。许枳面无表情的回视过去,过了几秒,看他还是没收回视线,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一场晚宴,许枳老板不但没帮许枳挡酒,反则是鼓动她向在桌的各位敬酒。周茂行坐在主位,喝的酒也不算少,宴席结束,他身上酒气甚浓,人却看上去还是清醒貌。 许枳是普通女生的酒量,脚下高跟鞋高了一些,她走路有些不稳,磨磨蹭蹭走在了最后面。等她出来就听见老板说道:“小许,周总上回送你回去过,知道路,今天也就麻烦他送你回去了。” “好啊,那麻烦周总了。”许枳说完,那位徐总意味深长的看了许枳和周茂行一眼。 回去一路许枳都昏昏沉沉的,有点像是酒醉了,但就是困。想睡觉却因为路程并不远,不敢睡。 临下车,许枳甩了甩头发,说了一声谢谢就下去了。待她听到另一声车门响,才知道周茂行也下车了。 “人送到了,回去罢。”许枳觉得今天过得特别委屈,现在还剩点好脾气给周茂行全是因为他这么晚送自己回来。 “人送到了,话还没说。”周茂行一手插兜站在离许枳一步之遥。 “无话可说,而且我困了。”许枳望着对面的人,之所以敢这么说话,不过是因为心里下了个决心,打算辞职了。虽然这份工作干了不过两个月,但是够了,她一分钟都忍不下去了。 “那上去睡罢。”周茂行听她说完,顿了一下,温声说了这几个字。 许枳听完转身就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静静悄悄的夜里敲入人心底。 第二天,许枳没去上班。倒不是想旷工被辞退,而是因为发烧了。 昨晚回去,她总觉得喝酒后特别燥热,一夜没盖被子,结果早上起来头千斤重,站着就天旋地转。 打电话到办公室找人事部请假,又因为她的工作是直接跟老板接触,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老板。电话那头的老板听说她今天不来上班,瞬时就不高兴了,“今天要过去茂实谈合作事宜,你难道不知道!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许枳握着电话说了声,“对不起。”老板的助理其实不止她一个,主要负责工作部分的更不是她。 “要不是立了一功,这个月奖金你别想拿了。”老板说完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许枳把手机摔到床尾,裹了被子又继续开始睡。在被窝里有点闷,却她还是感觉冷得发抖,而且心里很酸,酸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哭了一会,她倒也就睡着了,甚至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年她从考场出来,站在考点的操场上等开门了放她们出去,同考点的孟塬在人群中找到她,他逆着夕阳的光站着,说,“许枳,今晚我们庆祝你来吗?” 许枳应了一声好,回了一个露齿笑。 青春里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只是岁月碾转,人世变迁,再美好的故事也经不起时光的打磨,该离开的人谁也留不住。 许枳醒来时,心里有些落寞,脑海里是孟塬,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是他陪在身边,两人到最后却是因为彼此之间已经无激情,感情寡淡分了手。思及此,许枳突发奇想,很想在网上搜一搜,怎么保持生活里的激情。 许枳用脚在床尾探寻到手机,扒拉过来,然还没打开搜索器,手机提示有电话打进来,周茂行打来的。 许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但接了她不先说话。 “许枳?” 许枳更不想开口了,打她电话,接电话的不是她是谁。 “在家吗?” 许枳唔了一声。 “那开门。” “你在哪?”许枳把自己裹成蚕蛹翻了个身,明知道他应该就在楼下,但就是想问一句。 “你家楼下。”周茂行答得很无奈,因为此刻他正提着大包东西,站在紧闭的玻璃门前。 许枳裹着被子起床,想着要见周茂行应不应该化个妆呢。所以她没急着去开门,反是跑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面色潮红,双眼肿成鱼泡眼,长卷发全打结了。罢了,她连洗漱都不想了。 周茂行进屋时,许枳就是这样一幅样子,甚至鼻子还一抽一抽的。他先皱了一下眉,不过运气不好,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恰好被许枳瞧见了,“嫌弃我就别来,我可没盛情邀请过您。” 周茂行把带过来的东西放进厨房,笑着走过来,“我自个乐意过来的。量体温了吗?” “没温度计。” “吃早餐了吗?” “没力气做。”许枳团坐在沙发上,周茂行问一句,她答一句,却还答得很不耐烦。 “你会做?” 许枳被问的哑口无言了,她确实不会做。家里的厨房都只在孟塬过来的时候开火,和孟塬分手后厨房也就报废了,估摸刚刚周茂行去放东西就被他发现了。 “我是病人,为什么要跟我争这么多呢?” 周茂行从他带来的袋子里又拿出一个小包装,里面装着几盒感冒药。他先看了看说明书,又把药放下了,“吃完饭再吃药,不然对胃不好。” 许枳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周茂行把带过来的饭菜放进微波炉热了,又找了水壶烧了一壶水。许枳看着他忙前忙后,终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去卧室换了件厚实的睡衣,凑到厨房去。 “谢谢你。” 周茂行递了一碗饭给许枳,“出去等着。” “周茂行,你不应该过来的。” “那我应该去哪?”周茂行依旧是穿着法式衬衣,不同于美式衬衣,法式衬衣更修身,能将一身好身材凸显得彻底。此时因为忙碌,周茂行将袖口处挽起来了,手臂的线条十分俊美。 许枳望着刚刚递饭给她的手臂,略失神,深吸了一口气,“哪来的回哪去。” 许枳出去,周茂行紧接着就把菜端出去了,他又返回厨房,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两个鸡蛋,还打了个蛋汤。 许枳上回真真落着吃饭,就还是昨天中午和他吃的那一顿,所以还真是饿极了,一大碗米饭下肚。喝完蛋汤,浑身出了一场汗。 周茂行看着她吃好,就倒了一杯热水冷在那,摸着温了才递给她。许枳本来看到药有点怵,却头还是发昏,不得已接过来吞了。 因为上午一直在睡,许枳此时就不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和周茂行相默无言。又过了一会,她忍不住说道:“你什么时候走呢?” 周茂行伸手把电视关了,“你去睡,睡了我就走了。” “哄小孩子似的。”许枳从鼻子哼了两声。 “你不就是小孩子。”周茂行看着许枳的样子伸手想揉一把她的头发,却发现她头发乱糟糟一团顶在头上。 “那您可真变态,现在是对长得漂亮的小孩子有想法?” “嗯,是长得挺漂亮。” 许枳心里还有更能怼他的话,可惜说不出口,“我长得漂亮不用你说。” “那我对你有想法的事用我再说一遍吗?” 许枳觉得很吃瘪了现在,唯有装装病缓解一下,“我头疼欲裂,我要睡了,你随意。” 第68章 落入一张(5) 说是晚宴,其实出席的也只是合作公司的老总和项目负责人,再就是各位老总的助理。茂实公司是东道主。许枳陪着老板到场时,周茂行正在和中标公司的老总聊天,他没起身迎。 “王总就随意坐,这是要跟你合作的徐总。”许枳的老板姓王。周茂行说完眼神从许枳身上扫过,她还是白天看见时的打扮,一身正装,只不过是唇色淡了很多,像是卸了口红,只涂了一层润唇膏。 被称呼为徐总的人也打量了许枳好几眼,然后站起来说道:“贵公司的员工都这么漂亮,想必做出来的广告创意也不会逊色,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过奖了,广告的事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配合您。许枳还不快敬周总和徐总一杯。” 许枳瞟了一眼那位徐总,虽然看上去年近五十,却还是眼睛贼亮,好几次装作不经意,实则故意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敬二位一杯。”许枳说完就欲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位徐总却出声叫住了她,“小许这你就没做全面了,你敬我和周总一杯总得有个理由吧。白要我们喝酒,我们可不干。” 许枳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厌恶之色都不掩饰了,不过那只有一瞬。她还是端着酒杯,露出娇俏的笑容,柔声说道:“周总、徐总,祝二位合作愉快,也希望我们公司能和二位的公司合作愉快。” 说完许枳又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强迫性的。这下一杯酒总算是喝进去了。坐下时许枳朝周茂行方向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人正在跟他说话,他端坐着,一手拿着酒杯,状似听得很认真。然许枳打算收回视线时,他微抬头,漆黑的眸子像是不经意一瞥,划过许枳。许枳面无表情的回视过去,过了几秒,看他还是没收回视线,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一场晚宴,许枳老板不但没帮许枳挡酒,反则是鼓动她向在桌的各位敬酒。周茂行坐在主位,喝的酒也不算少,宴席结束,他身上酒气甚浓,人却看上去还是清醒貌。 许枳是普通女生的酒量,脚下高跟鞋高了一些,她走路有些不稳,磨磨蹭蹭走在了最后面。等她出来就听见老板说道:“小许,周总上回送你回去过,知道路,今天也就麻烦他送你回去了。” “好啊,那麻烦周总了。”许枳说完,那位徐总意味深长的看了许枳和周茂行一眼。 回去一路许枳都昏昏沉沉的,有点像是酒醉了,但就是困。想睡觉却因为路程并不远,不敢睡。 临下车,许枳甩了甩头发,说了一声谢谢就下去了。待她听到另一声车门响,才知道周茂行也下车了。 “人送到了,回去罢。”许枳觉得今天过得特别委屈,现在还剩点好脾气给周茂行全是因为他这么晚送自己回来。 “人送到了,话还没说。”周茂行一手插兜站在离许枳一步之遥。 “无话可说,而且我困了。”许枳望着对面的人,之所以敢这么说话,不过是因为心里下了个决心,打算辞职了。虽然这份工作干了不过两个月,但是够了,她一分钟都忍不下去了。 “那上去睡罢。”周茂行听她说完,顿了一下,温声说了这几个字。 许枳听完转身就走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静静悄悄的夜里敲入人心底。 第二天,许枳没去上班。倒不是想旷工被辞退,而是因为发烧了。 昨晚回去,她总觉得喝酒后特别燥热,一夜没盖被子,结果早上起来头千斤重,站着就天旋地转。 打电话到办公室找人事部请假,又因为她的工作是直接跟老板接触,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老板。电话那头的老板听说她今天不来上班,瞬时就不高兴了,“今天要过去茂实谈合作事宜,你难道不知道!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许枳握着电话说了声,“对不起。”老板的助理其实不止她一个,主要负责工作部分的更不是她。 “要不是立了一功,这个月奖金你别想拿了。”老板说完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许枳把手机摔到床尾,裹了被子又继续开始睡。在被窝里有点闷,却她还是感觉冷得发抖,而且心里很酸,酸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哭了一会,她倒也就睡着了,甚至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年她从考场出来,站在考点的操场上等开门了放她们出去,同考点的孟塬在人群中找到她,他逆着夕阳的光站着,说,“许枳,今晚我们庆祝你来吗?” 许枳应了一声好,回了一个露齿笑。 青春里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只是岁月碾转,人世变迁,再美好的故事也经不起时光的打磨,该离开的人谁也留不住。 许枳醒来时,心里有些落寞,脑海里是孟塬,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是他陪在身边,两人到最后却是因为彼此之间已经无激情,感情寡淡分了手。思及此,许枳突发奇想,很想在网上搜一搜,怎么保持生活里的激情。 许枳用脚在床尾探寻到手机,扒拉过来,然还没打开搜索器,手机提示有电话打进来,周茂行打来的。 许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但接了她不先说话。 “许枳?” 许枳更不想开口了,打她电话,接电话的不是她是谁。 “在家吗?” 许枳唔了一声。 “那开门。” “你在哪?”许枳把自己裹成蚕蛹翻了个身,明知道他应该就在楼下,但就是想问一句。 “你家楼下。”周茂行答得很无奈,因为此刻他正提着大包东西,站在紧闭的玻璃门前。 许枳裹着被子起床,想着要见周茂行应不应该化个妆呢。所以她没急着去开门,反是跑去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面色潮红,双眼肿成鱼泡眼,长卷发全打结了。罢了,她连洗漱都不想了。 周茂行进屋时,许枳就是这样一幅样子,甚至鼻子还一抽一抽的。他先皱了一下眉,不过运气不好,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恰好被许枳瞧见了,“嫌弃我就别来,我可没盛情邀请过您。” 周茂行把带过来的东西放进厨房,笑着走过来,“我自个乐意过来的。量体温了吗?” “没温度计。” “吃早餐了吗?” “没力气做。”许枳团坐在沙发上,周茂行问一句,她答一句,却还答得很不耐烦。 “你会做?” 许枳被问的哑口无言了,她确实不会做。家里的厨房都只在孟塬过来的时候开火,和孟塬分手后厨房也就报废了,估摸刚刚周茂行去放东西就被他发现了。 “我是病人,为什么要跟我争这么多呢?” 周茂行从他带来的袋子里又拿出一个小包装,里面装着几盒感冒药。他先看了看说明书,又把药放下了,“吃完饭再吃药,不然对胃不好。” 许枳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周茂行把带过来的饭菜放进微波炉热了,又找了水壶烧了一壶水。许枳看着他忙前忙后,终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去卧室换了件厚实的睡衣,凑到厨房去。 “谢谢你。” 周茂行递了一碗饭给许枳,“出去等着。” “周茂行,你不应该过来的。” “那我应该去哪?”周茂行依旧是穿着法式衬衣,不同于美式衬衣,法式衬衣更修身,能将一身好身材凸显得彻底。此时因为忙碌,周茂行将袖口处挽起来了,手臂的线条十分俊美。 许枳望着刚刚递饭给她的手臂,略失神,深吸了一口气,“哪来的回哪去。” 许枳出去,周茂行紧接着就把菜端出去了,他又返回厨房,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两个鸡蛋,还打了个蛋汤。 许枳上回真真落着吃饭,就还是昨天中午和他吃的那一顿,所以还真是饿极了,一大碗米饭下肚。喝完蛋汤,浑身出了一场汗。 周茂行看着她吃好,就倒了一杯热水冷在那,摸着温了才递给她。许枳本来看到药有点怵,却头还是发昏,不得已接过来吞了。 因为上午一直在睡,许枳此时就不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和周茂行相默无言。又过了一会,她忍不住说道:“你什么时候走呢?” 周茂行伸手把电视关了,“你去睡,睡了我就走了。” “哄小孩子似的。”许枳从鼻子哼了两声。 “你不就是小孩子。”周茂行看着许枳的样子伸手想揉一把她的头发,却发现她头发乱糟糟一团顶在头上。 “那您可真变态,现在是对长得漂亮的小孩子有想法?” “嗯,是长得挺漂亮。” 许枳心里还有更能怼他的话,可惜说不出口,“我长得漂亮不用你说。” “那我对你有想法的事用我再说一遍吗?” 许枳觉得很吃瘪了现在,唯有装装病缓解一下,“我头疼欲裂,我要睡了,你随意。” 第69章 落入一张〔6〕 (六) 许枳本来只请了一天假,结果晚上老板打电话探病,并告诉她可以再休息一天,不着急上班,身体最重要。许枳猜老板应该是彻彻底底误会她和周茂行的关系了,但白来的假期谁不要,许枳就又歇了一天。 许枳再去上班,老板其实倒也没特别奉承她,该使唤的一点没少。 许枳中午和小夏订了外卖在茶水间吃午餐。小夏看着许枳面色红润,眉眼间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许枳,你跟你男朋友怎么突然分了,不是说谈了很多年吗?” 许枳喝了口买饭附赠的奶茶,随口答道:“不合适呗,情侣分手理由还不就那几个。” “那你现在有意中的吗?”小夏问这话不像是一般人向你打探喜事的态度,反倒是想跟你说个更大的消息。 “没有,我天天上班被差使,下班宅家里,哪有时间去相中。”许枳吃完饭开始收拾烂摊子。 “茂实的周总没和你......”小夏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她觉得许枳反应会很强烈的。 “有没有和我上|床?”许枳把餐盒仍在垃圾桶里,又继续说:“我说过了,我没那么大本事,而且公司不是我家开的,我还没必要为了它献身。” “那就好,我就说你不会嘛。”小夏拍了拍胸脯,脸上神色也轻松了很多。 “谣言信个三分我都嫌多。”许枳做了个鬼脸,返回办公室了。 许枳虽然在小夏面前表现得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堵得慌的。小夏都能到她面前来试探,公司里指不定传得更难听。 距离许枳生病又过去十来天了,期间许枳没见过周茂行,但两人电话还是打了两通,都是周茂行打过来的。第一回打过来是询问病好得怎么样了,第二回两人则全是闲聊。 第二回打来时许枳正在追剧,一个星期更一次的日剧,盼星星盼月亮等来一个小时,恰恰周茂行在电话那头挑起了一个又一个话题,不依不饶。 许枳有点恼火了,因为先前刷微|博看了一些关于电视剧的动图,她就很想看了,“有事说事,没事再见。” “这么急着挂电话了去干嘛?”周茂行像是早已习惯了许枳这样。 “看电视剧。”许枳说完,觉得他可能会问是什么电视剧,赶忙又说道:“万千女性追的电视剧,您就别问了。” “万千女性追着叫老公?”周茂行反问。 许枳在电话那头哈哈笑了好一会,“想不到您还挺了解潮流,女明星交往的不少吧?” “女明星确实交往过,小姑娘倒没有过。”周茂行老实交代了。 许枳对着电话哼了一声,心思一转答道:“小姑娘碰着您当然得谨慎了,随随便便就都勾|搭上了多不值钱。” 电话那头的周茂行听着觉得事情像是有点谱了,“那你想怎么样?” “干件事证明咱俩在一起会有激情吧。”许枳答得很爽快。既然生活缺少激情,如果一个人能够带给你激情,那就在一起试试吧。这样的一件事听上去就是很有激情。 这天周茂行又打电话来了,这一回没东扯西扯了,简单明了的说道:“玻璃桥知道吗?” 许枳嗯了一声。 “明天恰好周末,咱俩去一趟湖南的张家界。”周茂行的声音还是温和镇定,一个出省旅行的消息被说得仿佛是今晚一起吃个饭。 许枳有点被镇住了,“我俩去旅游?” “不是生活要激情吗,那就得干点不平时没干过的事。”周茂行说这话时,不似别人还会带点兴奋感,他语调稳得要命。 虽然和周茂行认识的时间不算短,许枳该有的安全意识还是有的,“我不去,张家界全是山,你就是不把我卖到山区去,或者把我在山里怎么样了,我都求救不了。” 周茂行在那边笑得很压抑,“要想把你怎么样我机会多的是,早下手了。专门跑到荒山野岭去体验大概不太好受吧。” “那看来你有过不好的体验啊,真是年纪大就生活经历丰富。”许枳现在是有点看透周茂行,什么清雅、儒和都是见鬼,就是个闷骚透顶的老男人。 周茂行清了清嗓子,“我这么一说你就信了,还不是小姑娘。去不去看你,我都奉陪了。” 许枳硬气,脆脆两个字扔过去,“不去。” 许枳虽然在上班,却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就在网上搜张家界的玻璃桥,看照片,看视频,她整个人一个激灵,恨不能立马飞过去,太刺激了。特别是当她看到一个视频里面的一只狗站在玻璃桥上也腿软,趴着不肯走,怎么拉不动。许枳当时脑海里就浮现出周茂行的脸,那个喜欢着法式衬衣的闷骚老男人面对玻璃桥会不会也和狗的反应一样。 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许枳给周茂行发了第一条短信:我去。 发完,许枳再看,觉得有点像骂人的,但想应该没人跟周茂行说这句话,他应该也不太了解。 ** 两人到达张家界后,在当地租了一辆车,然后找了家山脚下的酒店住下了。景点附近的酒店虽然价格高,但是条件也都很好,两人要了两间房门相对的房间。 刚开始办理入住时,酒店前台下意识地就给两人开了一个双人间,许枳望着递过来的一张门卡,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缓缓说道:“您打哪看出来我跟他是情侣了,这年龄差您看不出来?他都可以当我叔叔了。”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这就重新给您办理入住。”前台百口莫辩,却还是打心眼里觉得就是情侣吵架了,年龄差她是看出来了,可是现在老少配流行着呢。 许枳拿着门卡就自个率先往前走去,周茂行摇了摇头追上她。因为要出来玩,许枳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走起路来却气势没少一点,刷刷地跟带风似的。 周茂行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包,掂了掂还挺重,忍不住问道:“就出来两天,你带了些什么?” “化妆品啊,换洗衣服呀。” “那怎么重成这样?” “你不懂,出来玩我不画个美美的妆然后拍几张照片,那白瞎了。”许枳伸手抢回包,忽又想起一件事,拉了拉周茂行的衣袖,“周总,给女生拍照你会吧,就拍出来腿长两米那种。” “不会,我拍照讲究实事求是。”周茂行扯回衣袖,义正言辞说道。 “周叔,再见!驴友没选好,旅行已经失败一大半了。”许枳靠在电梯里有气无力,越想越伤心,而且包又重,她干脆蹲在电梯里。 甫她一蹲下,电梯门开了,又有人进来。许枳因为抱着包站起来很不方便,打算一手撑地给个支撑点再起来。周茂行却弯腰,一手拿过她怀里的包,一只手臂绕到她背后环住,一把搂起许枳,然后手臂就没离开了,直到出了电梯。 许枳在他怀里用手肘抵他的胸膛,他却手臂还是紧紧地勒住她。人还倾身凑到她耳边,“人生地不熟,你惹我,就真让你回不去了。” 许枳听罢,一点没含糊,用胳膊拐重重的怼了一下,满意地听到了一声闷哼。 出了电梯,周茂行就放开了。许枳又踩了他一脚,这才解气。 “叔叔都叫了,抱一下不好?” “五百万个后悔跟你来。”许枳说完,走了两步,又回头补了一句,“真心的。” 两人没爬山,是直接坐缆车上的山,直趋玻璃桥。 为了保障安全,玻璃桥限制人数,许枳和周茂行在那排队等待。许枳看着周围山景美不胜收,自己用自拍杆拍了几张,不尽兴,掏出相机递给周茂行,“虽然我本来也不丑,但是一定要更好看。哎,你拍真实的也行,就是得拍的方便我到时候p图。” 周茂行接过相机,摆活了一下后,指了个位置,“站过去。” 许枳看着他架势,又觉得周茂行昨晚应该是在谦虚,拍照技术一定不错。过去摆了几个姿势,许枳笑得也很灿烂,兴冲冲的跑回来抢过相机开始看照片,连翻了几张,她不说话了,又翻了几张,“周总,希望你的赚钱能力和拍照技术成正比,实在不行,和年龄好吗!” 周茂行不自然的撇开头,没说什么。 许枳认为这是他理亏的表现,把相机收回包里,再没拿出来过,反正也用不着,她自己又自拍了几张。 周茂行穿着运动服其实看上去年轻了一些,但整个人的气质还在那。许枳迫于周叔的脸,举着自拍杆凑到他身边,“一起拍一张吧,好歹一起出来旅游。” 周茂行眼睛不看手机的摄像头,“不拍。” “我不该随意嫌弃你的拍照技术的,其实很多人比你拍的还差,你已经算不错了。”许枳觉得自己脾气是不好的,决定还是服个软。 周茂行还是不配合。 许枳想了一下,接着说:“我不该说你年纪大,其实你看上去特别年轻,跟大小伙子似的。” 周茂行像是破功了,想笑又忍住不笑地转头看向许枳。 许枳却不干了,放下举起的自拍杆,“昨天占我便宜还没算账呢,现在就摔脸子了。对了,还威胁我来着。爱拍不拍随便你,大不了我偷拍你几张丑照,到时候发网上去。” 周茂行终于笑了,拿过许枳的相机举高,眼睛对着黑黢黢的摄像头,在按下拍照的瞬间,他用手环住了许枳的肩。 第69章 落入一张〔6〕 (六) 许枳本来只请了一天假,结果晚上老板打电话探病,并告诉她可以再休息一天,不着急上班,身体最重要。许枳猜老板应该是彻彻底底误会她和周茂行的关系了,但白来的假期谁不要,许枳就又歇了一天。 许枳再去上班,老板其实倒也没特别奉承她,该使唤的一点没少。 许枳中午和小夏订了外卖在茶水间吃午餐。小夏看着许枳面色红润,眉眼间还是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许枳,你跟你男朋友怎么突然分了,不是说谈了很多年吗?” 许枳喝了口买饭附赠的奶茶,随口答道:“不合适呗,情侣分手理由还不就那几个。” “那你现在有意中的吗?”小夏问这话不像是一般人向你打探喜事的态度,反倒是想跟你说个更大的消息。 “没有,我天天上班被差使,下班宅家里,哪有时间去相中。”许枳吃完饭开始收拾烂摊子。 “茂实的周总没和你......”小夏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她觉得许枳反应会很强烈的。 “有没有和我上|床?”许枳把餐盒仍在垃圾桶里,又继续说:“我说过了,我没那么大本事,而且公司不是我家开的,我还没必要为了它献身。” “那就好,我就说你不会嘛。”小夏拍了拍胸脯,脸上神色也轻松了很多。 “谣言信个三分我都嫌多。”许枳做了个鬼脸,返回办公室了。 许枳虽然在小夏面前表现得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堵得慌的。小夏都能到她面前来试探,公司里指不定传得更难听。 距离许枳生病又过去十来天了,期间许枳没见过周茂行,但两人电话还是打了两通,都是周茂行打过来的。第一回打过来是询问病好得怎么样了,第二回两人则全是闲聊。 第二回打来时许枳正在追剧,一个星期更一次的日剧,盼星星盼月亮等来一个小时,恰恰周茂行在电话那头挑起了一个又一个话题,不依不饶。 许枳有点恼火了,因为先前刷微|博看了一些关于电视剧的动图,她就很想看了,“有事说事,没事再见。” “这么急着挂电话了去干嘛?”周茂行像是早已习惯了许枳这样。 “看电视剧。”许枳说完,觉得他可能会问是什么电视剧,赶忙又说道:“万千女性追的电视剧,您就别问了。” “万千女性追着叫老公?”周茂行反问。 许枳在电话那头哈哈笑了好一会,“想不到您还挺了解潮流,女明星交往的不少吧?” “女明星确实交往过,小姑娘倒没有过。”周茂行老实交代了。 许枳对着电话哼了一声,心思一转答道:“小姑娘碰着您当然得谨慎了,随随便便就都勾|搭上了多不值钱。” 电话那头的周茂行听着觉得事情像是有点谱了,“那你想怎么样?” “干件事证明咱俩在一起会有激情吧。”许枳答得很爽快。既然生活缺少激情,如果一个人能够带给你激情,那就在一起试试吧。这样的一件事听上去就是很有激情。 这天周茂行又打电话来了,这一回没东扯西扯了,简单明了的说道:“玻璃桥知道吗?” 许枳嗯了一声。 “明天恰好周末,咱俩去一趟湖南的张家界。”周茂行的声音还是温和镇定,一个出省旅行的消息被说得仿佛是今晚一起吃个饭。 许枳有点被镇住了,“我俩去旅游?” “不是生活要激情吗,那就得干点不平时没干过的事。”周茂行说这话时,不似别人还会带点兴奋感,他语调稳得要命。 虽然和周茂行认识的时间不算短,许枳该有的安全意识还是有的,“我不去,张家界全是山,你就是不把我卖到山区去,或者把我在山里怎么样了,我都求救不了。” 周茂行在那边笑得很压抑,“要想把你怎么样我机会多的是,早下手了。专门跑到荒山野岭去体验大概不太好受吧。” “那看来你有过不好的体验啊,真是年纪大就生活经历丰富。”许枳现在是有点看透周茂行,什么清雅、儒和都是见鬼,就是个闷骚透顶的老男人。 周茂行清了清嗓子,“我这么一说你就信了,还不是小姑娘。去不去看你,我都奉陪了。” 许枳硬气,脆脆两个字扔过去,“不去。” 许枳虽然在上班,却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就在网上搜张家界的玻璃桥,看照片,看视频,她整个人一个激灵,恨不能立马飞过去,太刺激了。特别是当她看到一个视频里面的一只狗站在玻璃桥上也腿软,趴着不肯走,怎么拉不动。许枳当时脑海里就浮现出周茂行的脸,那个喜欢着法式衬衣的闷骚老男人面对玻璃桥会不会也和狗的反应一样。 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许枳给周茂行发了第一条短信:我去。 发完,许枳再看,觉得有点像骂人的,但想应该没人跟周茂行说这句话,他应该也不太了解。 ** 两人到达张家界后,在当地租了一辆车,然后找了家山脚下的酒店住下了。景点附近的酒店虽然价格高,但是条件也都很好,两人要了两间房门相对的房间。 刚开始办理入住时,酒店前台下意识地就给两人开了一个双人间,许枳望着递过来的一张门卡,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缓缓说道:“您打哪看出来我跟他是情侣了,这年龄差您看不出来?他都可以当我叔叔了。”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这就重新给您办理入住。”前台百口莫辩,却还是打心眼里觉得就是情侣吵架了,年龄差她是看出来了,可是现在老少配流行着呢。 许枳拿着门卡就自个率先往前走去,周茂行摇了摇头追上她。因为要出来玩,许枳今天没有穿高跟鞋,走起路来却气势没少一点,刷刷地跟带风似的。 周茂行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包,掂了掂还挺重,忍不住问道:“就出来两天,你带了些什么?” “化妆品啊,换洗衣服呀。” “那怎么重成这样?” “你不懂,出来玩我不画个美美的妆然后拍几张照片,那白瞎了。”许枳伸手抢回包,忽又想起一件事,拉了拉周茂行的衣袖,“周总,给女生拍照你会吧,就拍出来腿长两米那种。” “不会,我拍照讲究实事求是。”周茂行扯回衣袖,义正言辞说道。 “周叔,再见!驴友没选好,旅行已经失败一大半了。”许枳靠在电梯里有气无力,越想越伤心,而且包又重,她干脆蹲在电梯里。 甫她一蹲下,电梯门开了,又有人进来。许枳因为抱着包站起来很不方便,打算一手撑地给个支撑点再起来。周茂行却弯腰,一手拿过她怀里的包,一只手臂绕到她背后环住,一把搂起许枳,然后手臂就没离开了,直到出了电梯。 许枳在他怀里用手肘抵他的胸膛,他却手臂还是紧紧地勒住她。人还倾身凑到她耳边,“人生地不熟,你惹我,就真让你回不去了。” 许枳听罢,一点没含糊,用胳膊拐重重的怼了一下,满意地听到了一声闷哼。 出了电梯,周茂行就放开了。许枳又踩了他一脚,这才解气。 “叔叔都叫了,抱一下不好?” “五百万个后悔跟你来。”许枳说完,走了两步,又回头补了一句,“真心的。” 两人没爬山,是直接坐缆车上的山,直趋玻璃桥。 为了保障安全,玻璃桥限制人数,许枳和周茂行在那排队等待。许枳看着周围山景美不胜收,自己用自拍杆拍了几张,不尽兴,掏出相机递给周茂行,“虽然我本来也不丑,但是一定要更好看。哎,你拍真实的也行,就是得拍的方便我到时候p图。” 周茂行接过相机,摆活了一下后,指了个位置,“站过去。” 许枳看着他架势,又觉得周茂行昨晚应该是在谦虚,拍照技术一定不错。过去摆了几个姿势,许枳笑得也很灿烂,兴冲冲的跑回来抢过相机开始看照片,连翻了几张,她不说话了,又翻了几张,“周总,希望你的赚钱能力和拍照技术成正比,实在不行,和年龄好吗!” 周茂行不自然的撇开头,没说什么。 许枳认为这是他理亏的表现,把相机收回包里,再没拿出来过,反正也用不着,她自己又自拍了几张。 周茂行穿着运动服其实看上去年轻了一些,但整个人的气质还在那。许枳迫于周叔的脸,举着自拍杆凑到他身边,“一起拍一张吧,好歹一起出来旅游。” 周茂行眼睛不看手机的摄像头,“不拍。” “我不该随意嫌弃你的拍照技术的,其实很多人比你拍的还差,你已经算不错了。”许枳觉得自己脾气是不好的,决定还是服个软。 周茂行还是不配合。 许枳想了一下,接着说:“我不该说你年纪大,其实你看上去特别年轻,跟大小伙子似的。” 周茂行像是破功了,想笑又忍住不笑地转头看向许枳。 许枳却不干了,放下举起的自拍杆,“昨天占我便宜还没算账呢,现在就摔脸子了。对了,还威胁我来着。爱拍不拍随便你,大不了我偷拍你几张丑照,到时候发网上去。” 周茂行终于笑了,拿过许枳的相机举高,眼睛对着黑黢黢的摄像头,在按下拍照的瞬间,他用手环住了许枳的肩。 第70章 落入一张(7)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两人终于要上玻璃桥了。 许枳本来是走在周茂行前面的,此时却默默慢下来,等着周茂行一起。等脚一踏上透明的玻璃桥,她就认输了,紧紧地勒住周茂行的臂弯,表情严肃的不得了。 周茂行却仿佛还是在走平时的路一样,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许枳的手背,“没事,你不瞧底下就行。” 许枳怎么可能不瞧!她不但瞧,她还担心,担心这个玻璃的厚度,担心有没有人在上面蹦跳过,担心如果摔下去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我们走慢点。”许枳小声的说,过了几秒她又说:“走快点吧,长痛不如短痛。” 她怎么说周茂行就怎么配合她,就像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探索这个世界。许枳后来甚至快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到周茂行的手臂上,越走她腿越软。想起她昨天还在办公室里对那些害怕的人和狗进行无情的嘲笑,许枳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你怎么一点不怕呀?”许枳看着周茂行神色如常的一点点拖着她走,带着委屈腔问道。 “那你平时恐高吗?”周茂行反问。见许枳摇头,他接着说:“那就是心理作用,就当是个普通桥走过去,顺带看看风景。” 许枳不苟同他的意见,明明是个全世界排的上名的骇人桥,她也不是那种想装淡定就装得出来的人。 两人的步伐一会慢一会快,走了接近二十分钟才到桥中央。桥中央有很多拍照的,周茂行看着,让许枳也站在那,他给她拍一张和玻璃桥的合影。许枳听着,先点了点头,随即就摆头,死命地求住周茂行的胳膊,“别,真的别,不要让我一个人站在上面。” “不是说要干点有激情的事吗?这个就...”周茂行正说着,就被许枳捂嘴了。 “别说了,我现在脸特别疼,全是打脸声。” 两人停在中央,站了一会,周茂行一直在笑,是那种扭头看许枳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想笑。然他一笑,许枳就使劲用胳膊压他,把他用地下拽。 “你笑,尽管笑。反正我掉下去了,做鬼也不会让你好活的。” “行。”周茂行一弯腰,直接把许枳横抱在怀里,“那就一起做鬼。” 周茂行抱着许枳慢慢悠悠地走在玻璃桥上,状似不经意又像是正式地问道:“激情生活也给你了,那我能抱小姑娘了吗?” 许枳伸手重重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现在抱着鬼吗?” 周茂行松了松手,像是要把许枳扔下去,许枳赶忙用手勒住了他的脖子。许枳吓得心砰砰地跳,周茂行却完全还在打趣她:“你还信鬼神学说原来。” 许枳有点后怕,不跟他说话了,倏地变得很沉默。周茂行自然也就没再说话,抱着她默默地走完了剩下的玻璃桥。 下桥后,周茂行却还是没放下她。许枳终于反应过来周围的人应该都看着呢,又锤了周茂行一拳,“放我下来。” “刚在桥上说的话作数吗?” “哪句话,我信鬼?”周茂行把她抱得更紧了。 许枳看向周茂行的眼睛,那双黑亮而润泽的眼睛里依旧是盖不住的锐利,她说:“我性子不定,喜欢闹脾气,什么都不会,这些你都可以忍?” “找个小姑娘谈恋爱当然得受着这些了。” “那行,就先地下|情考验着吧。现在给你三秒,快放我下来!”许枳说这两句话,前一句是她平时的调,随性得让人觉得她肯定很不在意;后一句话,她是吼出来的,她从来没见过把人强迫抱在怀里告白的。虽然周茂行平时的性子让她感觉很温雅,但保不齐他觉得跌面,一恼羞成怒把她给扔下山了。 回到d市,两人的生活细微的发生了一些变化。每日中午和晚上必打一个电话,一个星期总会在一起吃几顿饭,一切就是刚进入恋爱的情侣状态。但两人又不像普通情侣那样,许枳脾气依旧娇得气人,外面受着气了不一定跟周茂行说,但是这点气得一定撒在周茂行身上,周茂行则多是小孩子似的哄她,所以两人更像是完全的宠爱,而不像情侣间的相携。 不过,饶是如此,周茂行乐在其中。 在交往的三个月后,许枳搬去了周茂行的房子里。想想和孟塬交往五年都没有同居,而今和周茂行交往这么短时间就住在一起了,许枳自个都琢磨不透自个的想法,可她就想通了一件事:不排斥和他住在一起。 所以她常常是这么安慰自己,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就当生理需求吧。 ** 从楚城参加完孟塬的婚礼回来,从楚城参加完孟塬的婚礼回来,许枳和周茂行的状态还是如此,一段仿佛只属于他俩的感情。 打破这个局面的其实还是许枳的一句话,一句本来许枳对着周茂行说,却被其他人听到了的话。 参加孟塬婚礼那天,在酒店许枳对周茂行说的那句,“快接,烦死了。” 周裕山,周老爷子听见了。 所以周茂行返回d市的第二天就被叫回了老宅子。 周老爷子带着希望问了两声,周茂行含糊其辞地答了一句,“还没定数。” 这话一说,周老爷子有点明白了,又是个逢场作戏的。他眼前发昏,血压蹭地就上来了,却还是挥着拐杖杵杵地,“又是找着个玩玩的?你个混小子,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我们家哪个人像你这么不着调!”甚至一拐杖挥到了周茂行的小腿上,但终究是老人,这一拐杖打在周茂行身上不痛不痒的。 周茂行回家,一点没和许枳谈起过这件事。许枳第一个见到的周家人是周茂行的弟弟,周怀景。 倒也不是特意约的,而是偶然遇见。许枳和周茂行去尝一家新开业的日料,周怀景在那应酬。 周怀景礼貌地端详了许枳一番,看了却没说什么,只是和许枳点了点头。许枳很喜欢他的态度的,要真是过来当嫂子打趣,她可受不了。 许枳又看了看他的手,这才发现已经结婚了,拧头看周茂行的十指,光秃秃的。 周怀景这么见过许枳一次,后来和周茂行半认真半玩笑的态度问过一次,是不是和许枳有结婚打算。周茂行听着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小姑娘还没定性。” 周茂行的回答模棱两可,既不说想也不说不想,更像是所有事都要随许枳来。 周怀景心里有了个小底,也就没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甚至回去和丁苒都没提。 转眼又要到了茂实公司的一年一度的年会,周茂行早早就问了许枳,“今年再以家属的身份出席去不去?” 这要是去了,就差不多是公开了。许枳甩了两个字:不去。然后趁着元旦前的某一天,她溜回楚城去了。 周茂行赶到楚城是在元旦节后的两天。前一天下雪了,他顶着风雪而来,许枳正在小区楼下和小区里的小朋友堆雪人。 周茂行远远望着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小姑娘,想想冒着风雪前来还真是值得的。而许枳则是在那雪人堆了半个,再去搬雪时,才发现某人穿着大衣站在不远处,肩膀上,头发上全是雪花,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你傻呀,不知道叫我!”许枳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来,只怪他站太久。 “看美景忘了。”周茂行笑了笑,头发上的一片雪花掉下里,融化了。 “都看白头了。”许枳嫌弃地哼了一声。 “那预先让你看白头了,以后还想看吗?”周茂行把许枳刚刚因为玩雪冻僵的手裹进大衣里。许枳的手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清楚感受到胸腔有力的震动。 “我可不喜欢老头子。”许枳觉得在他的注视下面颊有些烫了,偏头看向别处,而这一看,她看到了她妈。 许枳拼了命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周茂行却因为她刚刚说的那一句话怎么都不放手,两人就在漫天雪地里拉扯起来,最后许枳涨红了脸。 “你偏头看那个穿墨绿色羽绒服,头发是红褐色的老太太,那是我妈。”许枳气急败坏的说。 周茂行手上的动作也有片刻的停滞,只不过随即他还是没放开,反是拉着许枳的手,揣大衣兜里了。 从小区底下到许枳家,许枳妈都没有说一句话,脸也是绷着的。 许枳作为女儿自然是了解妈妈的,凑过去又是撒娇又是讨好地叫了好几声,可惜不应。 转而许枳妈端坐在沙发上抛出了几个问题,“你俩怎么开始的?” “他哪人?” “多大了?” “什么工作?” 许枳听完,朝她爸看了一眼,看以往笑眯眯的爸爸也绷着个脸,她撩了撩头发,“开始过程怎么跟您描述,您对年轻人谈恋爱感兴趣啊,那赶明儿我给您买两本小说。” “你别转移话题。” “行,就是谈恋爱呗,就这样。” 许枳妈看着她这样火不打一处来,指着周茂行,“你说。” 许枳又开始抢话,“就谈恋爱,又没说结婚,妈,您干嘛?” 许枳妈,不知怎么地,又想通了,小声哼哼一句,“我看着你俩也不像能结婚的。” 第70章 落入一张(7)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两人终于要上玻璃桥了。 许枳本来是走在周茂行前面的,此时却默默慢下来,等着周茂行一起。等脚一踏上透明的玻璃桥,她就认输了,紧紧地勒住周茂行的臂弯,表情严肃的不得了。 周茂行却仿佛还是在走平时的路一样,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许枳的手背,“没事,你不瞧底下就行。” 许枳怎么可能不瞧!她不但瞧,她还担心,担心这个玻璃的厚度,担心有没有人在上面蹦跳过,担心如果摔下去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我们走慢点。”许枳小声的说,过了几秒她又说:“走快点吧,长痛不如短痛。” 她怎么说周茂行就怎么配合她,就像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探索这个世界。许枳后来甚至快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到周茂行的手臂上,越走她腿越软。想起她昨天还在办公室里对那些害怕的人和狗进行无情的嘲笑,许枳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你怎么一点不怕呀?”许枳看着周茂行神色如常的一点点拖着她走,带着委屈腔问道。 “那你平时恐高吗?”周茂行反问。见许枳摇头,他接着说:“那就是心理作用,就当是个普通桥走过去,顺带看看风景。” 许枳不苟同他的意见,明明是个全世界排的上名的骇人桥,她也不是那种想装淡定就装得出来的人。 两人的步伐一会慢一会快,走了接近二十分钟才到桥中央。桥中央有很多拍照的,周茂行看着,让许枳也站在那,他给她拍一张和玻璃桥的合影。许枳听着,先点了点头,随即就摆头,死命地求住周茂行的胳膊,“别,真的别,不要让我一个人站在上面。” “不是说要干点有激情的事吗?这个就...”周茂行正说着,就被许枳捂嘴了。 “别说了,我现在脸特别疼,全是打脸声。” 两人停在中央,站了一会,周茂行一直在笑,是那种扭头看许枳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想笑。然他一笑,许枳就使劲用胳膊压他,把他用地下拽。 “你笑,尽管笑。反正我掉下去了,做鬼也不会让你好活的。” “行。”周茂行一弯腰,直接把许枳横抱在怀里,“那就一起做鬼。” 周茂行抱着许枳慢慢悠悠地走在玻璃桥上,状似不经意又像是正式地问道:“激情生活也给你了,那我能抱小姑娘了吗?” 许枳伸手重重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现在抱着鬼吗?” 周茂行松了松手,像是要把许枳扔下去,许枳赶忙用手勒住了他的脖子。许枳吓得心砰砰地跳,周茂行却完全还在打趣她:“你还信鬼神学说原来。” 许枳有点后怕,不跟他说话了,倏地变得很沉默。周茂行自然也就没再说话,抱着她默默地走完了剩下的玻璃桥。 下桥后,周茂行却还是没放下她。许枳终于反应过来周围的人应该都看着呢,又锤了周茂行一拳,“放我下来。” “刚在桥上说的话作数吗?” “哪句话,我信鬼?”周茂行把她抱得更紧了。 许枳看向周茂行的眼睛,那双黑亮而润泽的眼睛里依旧是盖不住的锐利,她说:“我性子不定,喜欢闹脾气,什么都不会,这些你都可以忍?” “找个小姑娘谈恋爱当然得受着这些了。” “那行,就先地下|情考验着吧。现在给你三秒,快放我下来!”许枳说这两句话,前一句是她平时的调,随性得让人觉得她肯定很不在意;后一句话,她是吼出来的,她从来没见过把人强迫抱在怀里告白的。虽然周茂行平时的性子让她感觉很温雅,但保不齐他觉得跌面,一恼羞成怒把她给扔下山了。 回到d市,两人的生活细微的发生了一些变化。每日中午和晚上必打一个电话,一个星期总会在一起吃几顿饭,一切就是刚进入恋爱的情侣状态。但两人又不像普通情侣那样,许枳脾气依旧娇得气人,外面受着气了不一定跟周茂行说,但是这点气得一定撒在周茂行身上,周茂行则多是小孩子似的哄她,所以两人更像是完全的宠爱,而不像情侣间的相携。 不过,饶是如此,周茂行乐在其中。 在交往的三个月后,许枳搬去了周茂行的房子里。想想和孟塬交往五年都没有同居,而今和周茂行交往这么短时间就住在一起了,许枳自个都琢磨不透自个的想法,可她就想通了一件事:不排斥和他住在一起。 所以她常常是这么安慰自己,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就当生理需求吧。 ** 从楚城参加完孟塬的婚礼回来,从楚城参加完孟塬的婚礼回来,许枳和周茂行的状态还是如此,一段仿佛只属于他俩的感情。 打破这个局面的其实还是许枳的一句话,一句本来许枳对着周茂行说,却被其他人听到了的话。 参加孟塬婚礼那天,在酒店许枳对周茂行说的那句,“快接,烦死了。” 周裕山,周老爷子听见了。 所以周茂行返回d市的第二天就被叫回了老宅子。 周老爷子带着希望问了两声,周茂行含糊其辞地答了一句,“还没定数。” 这话一说,周老爷子有点明白了,又是个逢场作戏的。他眼前发昏,血压蹭地就上来了,却还是挥着拐杖杵杵地,“又是找着个玩玩的?你个混小子,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我们家哪个人像你这么不着调!”甚至一拐杖挥到了周茂行的小腿上,但终究是老人,这一拐杖打在周茂行身上不痛不痒的。 周茂行回家,一点没和许枳谈起过这件事。许枳第一个见到的周家人是周茂行的弟弟,周怀景。 倒也不是特意约的,而是偶然遇见。许枳和周茂行去尝一家新开业的日料,周怀景在那应酬。 周怀景礼貌地端详了许枳一番,看了却没说什么,只是和许枳点了点头。许枳很喜欢他的态度的,要真是过来当嫂子打趣,她可受不了。 许枳又看了看他的手,这才发现已经结婚了,拧头看周茂行的十指,光秃秃的。 周怀景这么见过许枳一次,后来和周茂行半认真半玩笑的态度问过一次,是不是和许枳有结婚打算。周茂行听着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小姑娘还没定性。” 周茂行的回答模棱两可,既不说想也不说不想,更像是所有事都要随许枳来。 周怀景心里有了个小底,也就没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甚至回去和丁苒都没提。 转眼又要到了茂实公司的一年一度的年会,周茂行早早就问了许枳,“今年再以家属的身份出席去不去?” 这要是去了,就差不多是公开了。许枳甩了两个字:不去。然后趁着元旦前的某一天,她溜回楚城去了。 周茂行赶到楚城是在元旦节后的两天。前一天下雪了,他顶着风雪而来,许枳正在小区楼下和小区里的小朋友堆雪人。 周茂行远远望着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小姑娘,想想冒着风雪前来还真是值得的。而许枳则是在那雪人堆了半个,再去搬雪时,才发现某人穿着大衣站在不远处,肩膀上,头发上全是雪花,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你傻呀,不知道叫我!”许枳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来,只怪他站太久。 “看美景忘了。”周茂行笑了笑,头发上的一片雪花掉下里,融化了。 “都看白头了。”许枳嫌弃地哼了一声。 “那预先让你看白头了,以后还想看吗?”周茂行把许枳刚刚因为玩雪冻僵的手裹进大衣里。许枳的手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清楚感受到胸腔有力的震动。 “我可不喜欢老头子。”许枳觉得在他的注视下面颊有些烫了,偏头看向别处,而这一看,她看到了她妈。 许枳拼了命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周茂行却因为她刚刚说的那一句话怎么都不放手,两人就在漫天雪地里拉扯起来,最后许枳涨红了脸。 “你偏头看那个穿墨绿色羽绒服,头发是红褐色的老太太,那是我妈。”许枳气急败坏的说。 周茂行手上的动作也有片刻的停滞,只不过随即他还是没放开,反是拉着许枳的手,揣大衣兜里了。 从小区底下到许枳家,许枳妈都没有说一句话,脸也是绷着的。 许枳作为女儿自然是了解妈妈的,凑过去又是撒娇又是讨好地叫了好几声,可惜不应。 转而许枳妈端坐在沙发上抛出了几个问题,“你俩怎么开始的?” “他哪人?” “多大了?” “什么工作?” 许枳听完,朝她爸看了一眼,看以往笑眯眯的爸爸也绷着个脸,她撩了撩头发,“开始过程怎么跟您描述,您对年轻人谈恋爱感兴趣啊,那赶明儿我给您买两本小说。” “你别转移话题。” “行,就是谈恋爱呗,就这样。” 许枳妈看着她这样火不打一处来,指着周茂行,“你说。” 许枳又开始抢话,“就谈恋爱,又没说结婚,妈,您干嘛?” 许枳妈,不知怎么地,又想通了,小声哼哼一句,“我看着你俩也不像能结婚的。” 第71章 落入一张(8) 那天周茂行在许枳家吃了个大冷场。 在许枳妈何凡岚明显不待见周茂行后,许枳的父亲许明扬出来打了个圆场,“小枳你先送人下楼吧,你妈指定血压又上去了,得休息了。” 许枳抬头觑了周茂行一眼,他站在这确实很尴尬,而她妈指不定又要说出点什么话来,许枳拉着周茂行走到门边,“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周茂行还想说点什么,许枳猛地把他推出门外,“以后还想见我,听我指挥。” 砰一声,门关上了。 周茂行下楼,放低座椅,仰躺在上面闭目休息,心里很空,是那种刚刚装满,瞬间就被拿走的落空感。 后备厢里装了一厢礼物,可是现在一个都送不出去了。 “小枳,你端正态度,不结婚那现在两人是什么情况?”许明扬是在楚城的文化局当个小干部,所以该有的腔调和架势还是有的。 许枳不习惯父亲这么跟她讲话,朝他直使小眼色,那意思就是我妈闹就算了,您跟着凑什么热闹,“就谈着恋爱的情况。” 何凡岚回忆了下刚看到的那人的模样,伸手戳许枳的脑门,“从生下你,我这颗心就为你悬着了。当初不听话谈个孟塬,要什么没什么,还得我们倒贴。如今又找个年纪这么大的,怎么着,想去当后妈呀。” 许枳被戳得脑门起了个红印子,张嘴反驳:“孟塬就不提了,现在这位是比我大点,但人家绝对没孩子,而且我也没说和人结婚。” 何凡岚哼了一声,“许枳你是我生的,你那点底我不知道?你就别急着撇清自己想不想结婚了,我先说我的态度,我不同意,年龄差多了以后问题一堆。” 许枳拿她妈没办法,又开始求助她爸,“爸,你不是说我妈不舒服吗,我们赶紧扶着她进去休息。” 何凡岚利落地站起来,瞟了许枳一眼,颇有点你还太嫩的意思,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许枳瘫在沙发上,当着许明扬的面给周茂行打电话,让他先回d市,而她假期到了就会回去,整个通话过程一点没提刚刚的事。 许枳没有如期返回d市,因为被何凡岚扣下来了。当初在许枳大学毕业时,何凡岚就不同意她留在d市工作,在楚城把工作都安排了,结果许枳在家哭了一天,许明扬心疼得不行,于是就退一步同意了。但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能和孟塬同居,许枳一一点头了。 而今似乎又找着留她在楚城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许枳学的公共管理,想在楚城安排个坐办公室的工作太简单了,许明扬打了一通电话就弄好了。 “既然你说不打算和那人结婚,那现在就断了。我明天就可以给你开始安排相亲。”何凡岚顺着许枳的话说。 许枳确实对在d市的工作不满意,辞职一直都在计划之内,可是她只说不想和周茂行结婚,这么突然分手可不在她计划内。 许枳被扣的第一天,一整天周茂行就打了一个电话。许枳心里很不得劲,她觉得她一个大活人没按时返程,他应该打爆电话呀,而他偏偏就打了一个,仅仅确认平安。 晚上,许枳按不住还是把电话打过去了。 “我被扣下来了。”许枳又重复了一遍白天讲过的话。 “我知道。” “我妈相亲对象都给我找好了。” “想去见见吗?”周茂行不吃惊不生气,温和地问道。 许枳在她的床上打滚,“青年才俊我凭什么不见,多认识人我选择多。”许枳嘴上一点不软,当然心里也不打算被某人压着。 “那去见吧,反正回d市就见不着。”周茂行的语气里竟还带着点赞同的意思。 许枳听着这话,想着周茂行如果此刻在她旁边,一定要先踢他两脚,再咬两口,再拿着他的衬衣垫着坐在床上吃一碗面,溅得衬衣上油迹斑驳。 “我还不想去了,我还沦落不到相亲的地步,追我的人多了去了。”许枳把床上的灰熊当周茂行踢了好几脚。 周茂行站在老宅子的梨树下,深吸一口烟后,又抬头望一眼老爷子房间的那个窗口,出声打断那头哼哼唧唧的许枳,“许枳,你想定下来了吗?如果是,所有的让我来争取吧。” 许枳终于把灰熊踢掉地板上去了,她滚到大灰熊原本呆的地方,“周叔,我们合适吗?” “我看我们平时配合得挺好的。”周茂行笑了笑。 “不要脸。”许枳对着电话呸了一声,“为老不尊。” “我明天早上过来。”周茂行下结论。 “结婚后我肯定会被婆婆嫌弃这个那个的,我什么都不会。”许枳说。 “没有婆婆。”许枳和周茂行谈了这么久恋爱,两人很默契,都没有提过彼此的家庭。 “结婚后我不想立马就生孩子。”许枳又说。 “先玩几年。” “结婚后我还是想什么家务都不做。” “请阿姨。” “不,得你做。”许枳得寸进尺。 “那不行,我得赚钱,不然你哪有钱买衣服,买化妆品。”周茂行戳中小姑娘的软肋。 “那明天过来打扮得年轻一点。”许枳交代完最重要一点,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 第二天一早,许明扬上班后,许枳和何凡岚正坐在客厅看一叠相亲对象的照片。许枳看了三张就开始对何凡岚的品味产生质疑,“您那天在楼下瞧见的未必不长得比这几个强。” “男人的脸不重要。” 许枳呵呵了两声,用手指自己的脸,对着她妈眨巴眼,“您还真以为您宝贝闺女长这么好看是您一个人的功劳呀,老许同志年轻时也是长得相当清俊的好吗?” 何凡岚往许枳脸上捏了一把,“长得好看顶什么,找个好女婿回来了吗?” 母女俩聊不下,许枳移步往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一坐,何凡岚还在那挑照片,嘴上嘟嘟囔囔,直到门铃响起,她使唤许枳,“去开门。” 许枳故意装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踱步过去,开门,果然是周茂行站在门口,他脚边放着一堆礼物。 许枳又朝屋里觑了一眼,看着许凡岚还在那看照片,她转身把周茂行拉到楼梯间。 “我妈问什么不一定要老实回答,能哄高兴是关键。”许枳满脸认真的交代,“其次我们家看着是我妈当老大,但你关键是得说服我爸。” 周茂行那天虽然只是在门边站了一会,但还是还是观察过许枳父母的,能养出许枳这样性格的女儿,家庭氛围应该不错的。 “放心。”周茂行把许枳搂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我很想娶你,所以我会努力争取的。” 许枳回搂住周茂行的腰,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我觉得太突然了,真的。” 周茂行沉默了一会,伸手握住许枳的肩膀两侧,“那再缓缓?” 许枳望着周茂行眼角,说道:“你笑笑。” 周茂行一笑,眼角下的细纹就出来了,许枳伸手摸了摸,“你还能等我多久呢?结婚后你一定要对我好,我可是在还可以寻找第二春的年纪。” 周茂行右手往下,一掌拍在许枳的屁|股上,“就会仗着这点拿捏我。” 许枳刚想曲腿用膝盖兑一下周茂行,却看到周茂行瞬息变化的神色,他把她搂到了身侧,然后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阿姨。” 何凡岚哼了一声,又朝不争气的许枳看了一眼,转身进屋了。 周茂行缓缓讲了来意,何凡岚不甚在意的说道:“去给你爸打个电话。” 许枳朝周茂行看了一眼,意思就是,“我说的没错吧,关键时候没我爸在,我妈不行。” 趁着许枳去打电话,许凡岚直截了当的说:“我不同意你俩在一起,原因我跟小枳说过,年龄差距大。夫妻在一起是讲究共同语言的,差多了,谈不到一起。” 周茂行坐得端正,他笑了笑,又叫了一声阿姨,“确实许枳比我小了一轮,从这方面论是我占了便宜了,但我和许枳相处了这么久,我们俩偶尔的确会有一点小摩擦,但从不是年龄差得多导致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许枳的脾气很可爱,心里没藏过太多事,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我觉得我比她大,正好就能理解和照顾到她。” 何凡岚叹了一口气,扭头瞥了一眼正在和许明扬讲悄悄话的许枳,“回头她爸爸回来,你和他谈吧。” 许明扬回来的很快,他进屋时,许枳正在和周茂行讲话,不知道周茂行说了什么,许枳一伸手就打在了周茂行的身上。 许明扬咳了一声。 周茂行站起来,微弯腰,“上回来去得匆忙,没给您自我介绍,我是周茂行。” 许明扬点了点头,“小周坐。” “叔叔,我今天过来是希望和您谈谈关于和许枳结婚的事。”周茂行又说了一遍来意。 许明扬望着对面举止不凡的人,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语言,然后才开口,“小枳和我们谈过,我和她妈妈态度一样。你应该知道小枳是独生女,我和她妈从小养她到大,可以说从来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你家境不错,如今事业也鼎盛,如果小枳跟你在一起,我们不得不担心她可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委屈。她当初有过一段恋情,你也应该知道,那个男孩子最开始我们是很同意,从家境到他个人都和小枳很合适,然而后来他家里出现变故,家庭环境也复杂了很多,我和她妈妈觉得以许枳的个性和能力可能应付不来,所以就反对了。” 周茂行听完这一大段话,心里很佩服许明扬和何凡岚夫妇把许枳保护的这么好,也很感叹于他的幸运能遇到许枳。 许明扬看着沉默的周茂行,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喝口茶。” 周茂行道了声谢,偏头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许枳,转而握住她的手,“其实不瞒您说,在没和许枳在一起之前,我就琢磨怎么有一个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我偷偷想她父母肯定是放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我开始想追的时候,就是因为也想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好。如果您放心,我会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做法。您也不用急着给我下结论,接下来的日子您都可以考察我。” “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 “所以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来考察我,当未来女婿一样的考察我。”周茂行手心里有汗,可是他感觉的不到,只觉得握着手心的那双小手很柔软。 许明扬喝了一口茶,望着对面红着眼的女儿,“小枳,人生大事,我们父母不过是把把关,你自己眼睛要明亮,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你压力不会小的。” 许枳挣扎开周茂行的手,凑到许明扬的身边,“爸,我真的对我很好。” “年龄不介意?” “他看上去不老就行。”许枳朗声应道。 许明扬伸手捏了捏许枳的鼻尖,而后又对周茂行说:“那就先考察着吧。” 何凡岚站在厨房门口听着这一句,又哼了一声,心里忍不住埋怨道:“就知道向着女儿,一会都坚持不了就倒戈了。” ** 在楚城呆了一天,当天晚上周茂行就带着许枳回了d市。 甫一进门,许枳就把周茂行堵在了卧室门口,秋后算账。 “当初追我就是因为想对小姑娘好?” 周茂行一手倚在门框上,凑近许枳,“想对你好。” “你是圣人呀,莫名其妙想对我好。”许枳现在对着周茂行,脸皮竟然薄了些,不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谁说没理由。”周茂行凑得离许枳越来越近,“长得漂亮在我心中已经是充分的理由了。” 许枳虽然长得高挑,但和周茂行比起来当然还是矮的,此时周茂行自高而下看许枳,就瞧见她睫毛一颤一颤的,红唇微嘟。他把她围在门框之间,一点点倾身,知道额头碰上她的额头,离开,鼻尖碰鼻间,下巴微扬,吻上她的红唇。 唇彩是蜜桃味的,他吃在口里,一丝丝甜味席卷了味蕾,滑入心里。 两人吻了一会,周茂行放开许枳。许枳的唇彩已经花了,嘴角有银丝,她先用舌头舔了舔,又用手背抹了一下,周茂行喉结滚动,弯腰抱起她走向卧室。 许枳被周茂行轻轻放到床上,长发散开,嘴角一片红,艳而不俗,周茂行静静地看了几秒,随即就覆上去。 两人的第一次就是在这张床上,那天上周茂行很温柔,可是许枳就是一直哭,周茂行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潦草结束。待第二天,周茂行小心翼翼问她当时很疼吗,许枳回忆了一会,竟有点想不起来当时的感受,“咦,我其实也不是很疼,就是听她们说疼,我给吓的。” 周茂行气得当时早餐都没吃就去上班了。 今天的周茂行依旧很温柔,轻拢慢捻抹复挑,许枳在他身下似小猫般哼叫,她看着他久久不进入正题,哑着声音嗫嚅:“快点呀。” 周茂行的双眼倏地变得猩红,他顶入许枳的腿|间,“来了。” 房间里的声音变得奢|靡,许枳扭动身|子像是迎合,周茂行双手穿到她的腋下,把她翻了个身,往她双腿下垫了个枕头,许枳变成了跪着的姿势。再次进|入,许枳浑身一个颤抖,太深了。她往前探,周茂行却又把她拉回来,一记重过一记。 “周叔叔,不要了。” 周茂行猛地一挺腰,许枳的小腿肚直打颤,嫩汪汪的脚趾也都蜷缩在了一起,许枳全身紧绷,叫得更大声了。周茂行被许枳的反应也弄得头皮发麻,却还是说道:“没说对。” 许枳手指扣着床单,“哪没说对?”周茂行的动作没停,她整个人像是快被撞散架。 “你说呢。” 许枳没力气再和他讨论了。许枳不再用手撑着,直接整个人往前趴,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颤抖了多少次,反正脸颊一直都是潮红,周茂行终于结束了。 许枳的头发都*地黏在额头上,周茂行抱着她去浴室泡了个澡,边给她套浴衣时,他边说:“叔叔和老公之间选,我还是想听老公。” 许枳眯缝着眼,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老公,明天早上让我吃一次油条怎么样?” 虽然第一次听着这个称呼让周茂行很觉得甚是悦耳,但后面听着油条两个字,他还是掐着小姑娘的屁|股,语气坚决地应道:“不行。” 第71章 落入一张(8) 那天周茂行在许枳家吃了个大冷场。 在许枳妈何凡岚明显不待见周茂行后,许枳的父亲许明扬出来打了个圆场,“小枳你先送人下楼吧,你妈指定血压又上去了,得休息了。” 许枳抬头觑了周茂行一眼,他站在这确实很尴尬,而她妈指不定又要说出点什么话来,许枳拉着周茂行走到门边,“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周茂行还想说点什么,许枳猛地把他推出门外,“以后还想见我,听我指挥。” 砰一声,门关上了。 周茂行下楼,放低座椅,仰躺在上面闭目休息,心里很空,是那种刚刚装满,瞬间就被拿走的落空感。 后备厢里装了一厢礼物,可是现在一个都送不出去了。 “小枳,你端正态度,不结婚那现在两人是什么情况?”许明扬是在楚城的文化局当个小干部,所以该有的腔调和架势还是有的。 许枳不习惯父亲这么跟她讲话,朝他直使小眼色,那意思就是我妈闹就算了,您跟着凑什么热闹,“就谈着恋爱的情况。” 何凡岚回忆了下刚看到的那人的模样,伸手戳许枳的脑门,“从生下你,我这颗心就为你悬着了。当初不听话谈个孟塬,要什么没什么,还得我们倒贴。如今又找个年纪这么大的,怎么着,想去当后妈呀。” 许枳被戳得脑门起了个红印子,张嘴反驳:“孟塬就不提了,现在这位是比我大点,但人家绝对没孩子,而且我也没说和人结婚。” 何凡岚哼了一声,“许枳你是我生的,你那点底我不知道?你就别急着撇清自己想不想结婚了,我先说我的态度,我不同意,年龄差多了以后问题一堆。” 许枳拿她妈没办法,又开始求助她爸,“爸,你不是说我妈不舒服吗,我们赶紧扶着她进去休息。” 何凡岚利落地站起来,瞟了许枳一眼,颇有点你还太嫩的意思,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许枳瘫在沙发上,当着许明扬的面给周茂行打电话,让他先回d市,而她假期到了就会回去,整个通话过程一点没提刚刚的事。 许枳没有如期返回d市,因为被何凡岚扣下来了。当初在许枳大学毕业时,何凡岚就不同意她留在d市工作,在楚城把工作都安排了,结果许枳在家哭了一天,许明扬心疼得不行,于是就退一步同意了。但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能和孟塬同居,许枳一一点头了。 而今似乎又找着留她在楚城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许枳学的公共管理,想在楚城安排个坐办公室的工作太简单了,许明扬打了一通电话就弄好了。 “既然你说不打算和那人结婚,那现在就断了。我明天就可以给你开始安排相亲。”何凡岚顺着许枳的话说。 许枳确实对在d市的工作不满意,辞职一直都在计划之内,可是她只说不想和周茂行结婚,这么突然分手可不在她计划内。 许枳被扣的第一天,一整天周茂行就打了一个电话。许枳心里很不得劲,她觉得她一个大活人没按时返程,他应该打爆电话呀,而他偏偏就打了一个,仅仅确认平安。 晚上,许枳按不住还是把电话打过去了。 “我被扣下来了。”许枳又重复了一遍白天讲过的话。 “我知道。” “我妈相亲对象都给我找好了。” “想去见见吗?”周茂行不吃惊不生气,温和地问道。 许枳在她的床上打滚,“青年才俊我凭什么不见,多认识人我选择多。”许枳嘴上一点不软,当然心里也不打算被某人压着。 “那去见吧,反正回d市就见不着。”周茂行的语气里竟还带着点赞同的意思。 许枳听着这话,想着周茂行如果此刻在她旁边,一定要先踢他两脚,再咬两口,再拿着他的衬衣垫着坐在床上吃一碗面,溅得衬衣上油迹斑驳。 “我还不想去了,我还沦落不到相亲的地步,追我的人多了去了。”许枳把床上的灰熊当周茂行踢了好几脚。 周茂行站在老宅子的梨树下,深吸一口烟后,又抬头望一眼老爷子房间的那个窗口,出声打断那头哼哼唧唧的许枳,“许枳,你想定下来了吗?如果是,所有的让我来争取吧。” 许枳终于把灰熊踢掉地板上去了,她滚到大灰熊原本呆的地方,“周叔,我们合适吗?” “我看我们平时配合得挺好的。”周茂行笑了笑。 “不要脸。”许枳对着电话呸了一声,“为老不尊。” “我明天早上过来。”周茂行下结论。 “结婚后我肯定会被婆婆嫌弃这个那个的,我什么都不会。”许枳说。 “没有婆婆。”许枳和周茂行谈了这么久恋爱,两人很默契,都没有提过彼此的家庭。 “结婚后我不想立马就生孩子。”许枳又说。 “先玩几年。” “结婚后我还是想什么家务都不做。” “请阿姨。” “不,得你做。”许枳得寸进尺。 “那不行,我得赚钱,不然你哪有钱买衣服,买化妆品。”周茂行戳中小姑娘的软肋。 “那明天过来打扮得年轻一点。”许枳交代完最重要一点,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 第二天一早,许明扬上班后,许枳和何凡岚正坐在客厅看一叠相亲对象的照片。许枳看了三张就开始对何凡岚的品味产生质疑,“您那天在楼下瞧见的未必不长得比这几个强。” “男人的脸不重要。” 许枳呵呵了两声,用手指自己的脸,对着她妈眨巴眼,“您还真以为您宝贝闺女长这么好看是您一个人的功劳呀,老许同志年轻时也是长得相当清俊的好吗?” 何凡岚往许枳脸上捏了一把,“长得好看顶什么,找个好女婿回来了吗?” 母女俩聊不下,许枳移步往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一坐,何凡岚还在那挑照片,嘴上嘟嘟囔囔,直到门铃响起,她使唤许枳,“去开门。” 许枳故意装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踱步过去,开门,果然是周茂行站在门口,他脚边放着一堆礼物。 许枳又朝屋里觑了一眼,看着许凡岚还在那看照片,她转身把周茂行拉到楼梯间。 “我妈问什么不一定要老实回答,能哄高兴是关键。”许枳满脸认真的交代,“其次我们家看着是我妈当老大,但你关键是得说服我爸。” 周茂行那天虽然只是在门边站了一会,但还是还是观察过许枳父母的,能养出许枳这样性格的女儿,家庭氛围应该不错的。 “放心。”周茂行把许枳搂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我很想娶你,所以我会努力争取的。” 许枳回搂住周茂行的腰,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我觉得太突然了,真的。” 周茂行沉默了一会,伸手握住许枳的肩膀两侧,“那再缓缓?” 许枳望着周茂行眼角,说道:“你笑笑。” 周茂行一笑,眼角下的细纹就出来了,许枳伸手摸了摸,“你还能等我多久呢?结婚后你一定要对我好,我可是在还可以寻找第二春的年纪。” 周茂行右手往下,一掌拍在许枳的屁|股上,“就会仗着这点拿捏我。” 许枳刚想曲腿用膝盖兑一下周茂行,却看到周茂行瞬息变化的神色,他把她搂到了身侧,然后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阿姨。” 何凡岚哼了一声,又朝不争气的许枳看了一眼,转身进屋了。 周茂行缓缓讲了来意,何凡岚不甚在意的说道:“去给你爸打个电话。” 许枳朝周茂行看了一眼,意思就是,“我说的没错吧,关键时候没我爸在,我妈不行。” 趁着许枳去打电话,许凡岚直截了当的说:“我不同意你俩在一起,原因我跟小枳说过,年龄差距大。夫妻在一起是讲究共同语言的,差多了,谈不到一起。” 周茂行坐得端正,他笑了笑,又叫了一声阿姨,“确实许枳比我小了一轮,从这方面论是我占了便宜了,但我和许枳相处了这么久,我们俩偶尔的确会有一点小摩擦,但从不是年龄差得多导致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许枳的脾气很可爱,心里没藏过太多事,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我觉得我比她大,正好就能理解和照顾到她。” 何凡岚叹了一口气,扭头瞥了一眼正在和许明扬讲悄悄话的许枳,“回头她爸爸回来,你和他谈吧。” 许明扬回来的很快,他进屋时,许枳正在和周茂行讲话,不知道周茂行说了什么,许枳一伸手就打在了周茂行的身上。 许明扬咳了一声。 周茂行站起来,微弯腰,“上回来去得匆忙,没给您自我介绍,我是周茂行。” 许明扬点了点头,“小周坐。” “叔叔,我今天过来是希望和您谈谈关于和许枳结婚的事。”周茂行又说了一遍来意。 许明扬望着对面举止不凡的人,在心里组织了一番语言,然后才开口,“小枳和我们谈过,我和她妈妈态度一样。你应该知道小枳是独生女,我和她妈从小养她到大,可以说从来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你家境不错,如今事业也鼎盛,如果小枳跟你在一起,我们不得不担心她可能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委屈。她当初有过一段恋情,你也应该知道,那个男孩子最开始我们是很同意,从家境到他个人都和小枳很合适,然而后来他家里出现变故,家庭环境也复杂了很多,我和她妈妈觉得以许枳的个性和能力可能应付不来,所以就反对了。” 周茂行听完这一大段话,心里很佩服许明扬和何凡岚夫妇把许枳保护的这么好,也很感叹于他的幸运能遇到许枳。 许明扬看着沉默的周茂行,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喝口茶。” 周茂行道了声谢,偏头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许枳,转而握住她的手,“其实不瞒您说,在没和许枳在一起之前,我就琢磨怎么有一个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我偷偷想她父母肯定是放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我开始想追的时候,就是因为也想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好。如果您放心,我会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做法。您也不用急着给我下结论,接下来的日子您都可以考察我。” “有些事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 “所以我希望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来考察我,当未来女婿一样的考察我。”周茂行手心里有汗,可是他感觉的不到,只觉得握着手心的那双小手很柔软。 许明扬喝了一口茶,望着对面红着眼的女儿,“小枳,人生大事,我们父母不过是把把关,你自己眼睛要明亮,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你压力不会小的。” 许枳挣扎开周茂行的手,凑到许明扬的身边,“爸,我真的对我很好。” “年龄不介意?” “他看上去不老就行。”许枳朗声应道。 许明扬伸手捏了捏许枳的鼻尖,而后又对周茂行说:“那就先考察着吧。” 何凡岚站在厨房门口听着这一句,又哼了一声,心里忍不住埋怨道:“就知道向着女儿,一会都坚持不了就倒戈了。” ** 在楚城呆了一天,当天晚上周茂行就带着许枳回了d市。 甫一进门,许枳就把周茂行堵在了卧室门口,秋后算账。 “当初追我就是因为想对小姑娘好?” 周茂行一手倚在门框上,凑近许枳,“想对你好。” “你是圣人呀,莫名其妙想对我好。”许枳现在对着周茂行,脸皮竟然薄了些,不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谁说没理由。”周茂行凑得离许枳越来越近,“长得漂亮在我心中已经是充分的理由了。” 许枳虽然长得高挑,但和周茂行比起来当然还是矮的,此时周茂行自高而下看许枳,就瞧见她睫毛一颤一颤的,红唇微嘟。他把她围在门框之间,一点点倾身,知道额头碰上她的额头,离开,鼻尖碰鼻间,下巴微扬,吻上她的红唇。 唇彩是蜜桃味的,他吃在口里,一丝丝甜味席卷了味蕾,滑入心里。 两人吻了一会,周茂行放开许枳。许枳的唇彩已经花了,嘴角有银丝,她先用舌头舔了舔,又用手背抹了一下,周茂行喉结滚动,弯腰抱起她走向卧室。 许枳被周茂行轻轻放到床上,长发散开,嘴角一片红,艳而不俗,周茂行静静地看了几秒,随即就覆上去。 两人的第一次就是在这张床上,那天上周茂行很温柔,可是许枳就是一直哭,周茂行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潦草结束。待第二天,周茂行小心翼翼问她当时很疼吗,许枳回忆了一会,竟有点想不起来当时的感受,“咦,我其实也不是很疼,就是听她们说疼,我给吓的。” 周茂行气得当时早餐都没吃就去上班了。 今天的周茂行依旧很温柔,轻拢慢捻抹复挑,许枳在他身下似小猫般哼叫,她看着他久久不进入正题,哑着声音嗫嚅:“快点呀。” 周茂行的双眼倏地变得猩红,他顶入许枳的腿|间,“来了。” 房间里的声音变得奢|靡,许枳扭动身|子像是迎合,周茂行双手穿到她的腋下,把她翻了个身,往她双腿下垫了个枕头,许枳变成了跪着的姿势。再次进|入,许枳浑身一个颤抖,太深了。她往前探,周茂行却又把她拉回来,一记重过一记。 “周叔叔,不要了。” 周茂行猛地一挺腰,许枳的小腿肚直打颤,嫩汪汪的脚趾也都蜷缩在了一起,许枳全身紧绷,叫得更大声了。周茂行被许枳的反应也弄得头皮发麻,却还是说道:“没说对。” 许枳手指扣着床单,“哪没说对?”周茂行的动作没停,她整个人像是快被撞散架。 “你说呢。” 许枳没力气再和他讨论了。许枳不再用手撑着,直接整个人往前趴,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颤抖了多少次,反正脸颊一直都是潮红,周茂行终于结束了。 许枳的头发都*地黏在额头上,周茂行抱着她去浴室泡了个澡,边给她套浴衣时,他边说:“叔叔和老公之间选,我还是想听老公。” 许枳眯缝着眼,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老公,明天早上让我吃一次油条怎么样?” 虽然第一次听着这个称呼让周茂行很觉得甚是悦耳,但后面听着油条两个字,他还是掐着小姑娘的屁|股,语气坚决地应道:“不行。” 第72章 落入一张(9) 周茂行带许枳回老宅子那天,天下了点小雨。 周茂行的车一直开进院子里,像往常一样。两人下车,从院子里走到大厅这几步,许枳的头发就被淋湿了,有几缕黏在脸上,很不舒服。周茂行侧头看着,伸手给她撩到耳后,许枳有点撒娇地对着他嘟了嘟嘴。 两人进屋,就只有大嫂秦归芸在大厅里坐着,她瞧着许枳,像有点不信,犹犹豫豫地看向周茂行。 “大嫂,这是许枳。”周茂行看清她的眼神后,淡淡地介绍,又对许枳说道:“叫大嫂。” 许枳赶忙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嫂。 秦归芸应得有些尴尬,许枳着实看上去年轻了些,她自个的儿子都快二十岁了,估摸是小不了许枳几岁。 “茂行,老爷子交代了,你们过来就直接去书房找他。”秦归芸说。 周茂行点了点头,拉着许枳往楼上走,没走两步却又脚下一滞,回转身问秦归芸,“老爷子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吃了。”秦归芸回忆了一下,答道。她又朝许枳看了一眼,继续说:“你前两天打电话说要带对象回来,老爷子挺高兴的,还跟隔壁的杜老爷子都讲了这消息。只不过今天早上又像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我也没问,你待会注意着点。” 牵着周茂行的手一紧,周茂行顺着感觉,低头看向许枳,她眼眸里散过一丝慌乱。 “大概是今天变天了,老爷子心情有点受天气影响罢了。”周茂行温和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上楼,周茂行没带着许枳立即去书房,他带着她了去他那屋。 刚关上门,许枳的肩就一垮,揪着周茂行地袖子,哼哼道:“你们家原来还有警卫员的,吓死我了。” 周茂行唔了一声,去浴室给许枳拿了一个干毛巾,稳住她的后脖子,给她擦了一把脸。许枳在毛巾底下乱叫,一点不配合,周茂行却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直到把她额头前的头发也擦了一轮。 待周茂行松开许枳时,这才明了许枳为什么不配合,她今天化妆了。 许枳因为今天是见长辈,妆化的并不浓,本来淋点小雨,都没花,这么被周茂行一折腾,花得一塌糊涂,睫毛膏都糊脸上了,口红全蹭毛巾上了。 周茂行窥了一眼毛巾,颇为心虚地看向许枳。许枳本就成了花猫子,这下又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伸手就推周茂行,“你是不是眼瞎,擦什么脸,我脸哪湿了,我化妆了你看不出来啊?” 许枳连推了好几下,周茂行连连后退,“我以为你没化妆呢,没化妆就这么漂亮。” “哟呵,平时要你夸我都不夸,今天犯大错误了就知道甜言蜜语了,我可不听。”许枳一屁股坐在周茂行的床上。 周茂行拿着毛巾转身去了浴室,又换了个湿毛巾出来,想给许枳再擦把脸。不过他刚靠近她,她就把头一拧,周茂行又移步到这边来,许枳又拧回去。 “糊了一脸,擦干净。”周茂行作势又要强稳住许枳给她擦脸。 许枳干脆趴到周茂行的床上,闷声闷气地说:“清水怎么洗得干净,得用卸妆油。” 周茂行顿悟,“我这屋子哪来的这个东西。” “那这房子里总有女人吧,你去借借,不然你就去买,反正洗不干净脸我不出门。”许枳把脸还往周茂行的床单磨蹭了几下,然后扬脸朝他示威。 “丑死了。” “那也是你看上,你勾|搭的女人。”许枳一手撑在床上,歪嘴笑。 周茂行下楼找着秦归芸,故作淡定地问有没有卸妆油。秦归芸狐疑地望着周茂行,“你俩去见老爷子,要哪个东西干什么?” 周茂行咳了一声,“许枳刚淋雨,脸花了。” 秦归芸回忆了下刚见着的许枳,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看着也是会打扮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大嫂,拿给我吧。”周茂行语气里带着了点无奈,秦归芸听在耳里格外的顺耳,缓缓地起身,“那等会,我去给你拿。” 秦归芸走了两步,回头觑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等着的周茂行,心里喜滋滋的,前有周怀景找个护到心坎上的宝贝,如今周茂行又被治得服服帖帖。 周茂行拿着东西上楼,刚上了一半楼梯,就逢上从书房出来的周老爷子。 “老早就听见你车子进院的声音,一直不来找我跟我摆谱呢。”周老爷子坐在书房练了半张纸的字,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周茂行把拿着卸妆油的手背到身后,“正要去找您。” 周老爷望了望周茂行的身后,声音陡然大了一些,“说带回来的人呢?” “在我房里。” 周老爷子伸手朝周茂行指了几下,“胡闹。赶快滚过来找我。” 周茂行应下,在周老爷子的注视下回房了,一瓶卸妆油被他从身前藏到身后,又手速极快地拿回胸前。 两人还是又磨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去书房,周老爷子坐在书桌后一脸不悦,看着许枳后表情有一丝松怔,随即是更明显的不悦。 周茂行拉着许枳坐在对面,“老爷子,这是许枳。” 许枳从一进来看着周裕山绷着脸,心里就像跌入谷底一样,对她的不满意也表现得太骇人了,难道这还就是豪门里对灰姑娘的态度? 不想先失了礼数,许枳还是站起来叫了一声,“爷爷。” 周裕山嗯了一声,示意她坐下,又问道:“几岁了?” 这问句跟问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许枳手伸到背后,掐周茂行的腰,面上还是回答道:“快二十四了。” 周裕山突然咧嘴笑了,“我的曾孙只比小五岁。”说着他还伸手一只手竖着手指比了个五。 许枳明白了,嫌她年纪小。 周茂行把许枳的手从背后拿出来,握在手心里,“大哥比我大了十岁,孩子这么大挺正常的。” “是大你十岁,照这么推,那你孩子现在应该八|九岁了啊。”周老爷子厚重的声音听不出是在发怒还是在开玩笑。 周茂行默然。 周老爷子接着说:“早前听你说终于要带人回来了,可把我高兴了一番,周围的战|友我全通知了,今早给你爸妈也交代了,说终于定下来了。现在怎么着,找个人糊弄呢!” 周老爷子把拐杖在地上敲得闷响,一下重过一下。 周茂行还是握着许枳的手,脸上表情清清淡淡的,无任何着急,“想糊弄您我早带回来,犯不着让老三跑在我前面。许枳是我辛苦追来的,您说得这么简单那可就抹去我下的功夫了。” “辛苦追来的...当初你大嫂给你介绍那么多年龄相当,门当户对的,还不用你费力追,你怎么不要?”周老爷子听着辛苦追来的心里更来气。 “您别这么说自毁了身份。”周茂行的手放在沙发上敲了敲,瞧向周裕山的眼神已经冷了很多。 “那好,那我就说,以我的身份,我不同意这样的孙媳妇。”周裕山明明白白的说。 “那是您的身份,我没您那样的身份,我还挺满意我挑的这个人。”周怀景看了一眼身旁整个人僵着的小姑娘,温声说道。 “混小子,三天不打浑身痒痒。”周裕山举着拐杖,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先回去了。”这边爷孙俩正僵持着,许枳却挣脱来周茂行的手,猛地站起来。 “好,去我房间等等我。” 许枳眼里的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没点头,也没说不等,快步走出了书房。 待许枳一走出了,周茂行脸色更冷了,“您这是闹的哪出?” 周裕山朝门口睨了一眼,又伸手指向周茂行,“刚出去那姑娘比你小多少你自个不知道,小一轮,小一轮那是能做夫妻的吗?” “领结婚证的年龄早达到了,有什么不能做夫妻的。”周茂行起身走到窗台边,果然望见了楼下许枳气冲冲走去的背影。 还是不听话。 “不过您倒是越活越糊涂了,跟我们讲了一辈子自己没什么身份,如今又摆身份,怎么着唬着小姑娘您挺开心?”周茂行没返回沙发上坐着,就靠在了窗台前。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一句话,我从来不挑家境,我挑人,挑年龄。”周裕山也像是讲了久累着了,眼前有些发昏,手扶在额头上半天没放下来。 “您歇着罢。老宅子位置偏,她这么走出去肯定打不着车,我先走了。”周茂行说完就出去了。 周茂行追上许枳的时候,许枳正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他把车停在她身旁,下车蹲在她旁边,“叫你等我不等,累着了吧。” “一点不累,我作为劳苦群众告诉你,我一点不累。”许枳朝周茂行吼道。 “不累不累,走这么远我心疼了。”周茂行给许枳捏了捏小腿。 许枳刷地就哭了,“我早说了,我俩不合适,你偏要我来受这样的委屈。再说嫌弃我身份背后说呀,当着我面说,我以后自尊心都没了。” 周茂行看着许枳还有劲在这咋呼,就知道她没怎么往心里去,赶忙安慰道:“老爷子就是看你太年轻了,以后变性大。再说哪来的身份一说,老爷子也是草根出身的。” “我反正现在被打击得觉得我俩很不合适了。”许枳伸手挥掉周茂行按摩的手。 周茂行没再跟她废话,手穿到她的腿弯下,抱起就塞进车里了,关上车门时说道:“老爷子老糊涂了,闹不出两天。” 然老爷子这一闹,就闹了好几个月。老爷子闹,许枳倒不闹了,跟老爷子正面交火了两回,她的脾气上来了,偏要征服了不可。 跟老爷子之间的冰山有融化的痕迹是在周怀景的婚礼后。那天,许枳和周茂行没坐在主桌,离老爷子还很隔了两桌。 许枳看着丁苒,文文静静的,再加上新娘妆格外的漂亮,她远远望见老爷子眉开眼笑的神情,又端详着秦归芸看了一番,戳周茂行,“我发现了个事。” 周茂行原本正在和同桌的人讲话,给许枳夹了筷子菜,应付地问道:“什么事?” “老爷子不喜欢我,真正的原因是我的长相。你大嫂和你弟妹都是气质型的,而我恰好不是。”许枳讲得一本正经,周茂行倒是哭笑不得了。 “别想猜,又不是给老爷子找老伴,他喜欢哪种长相无用。” 许枳突然又不高兴了,“你怎么就不夸夸我其实也很有气质呢!” 婚宴后,就剩周家一家人没走,周茂行本打算带着许枳走的,被周怀景劝下了,“老爷子今天正高兴,今天说不定会松松口。” 周裕山看着这俩人走过来横眉冷对,也不作声。一旁的赵彩容早前只听秦归芸说起这回事,却没见过真人,打趣道:“茂行这是在哪找的小姑娘,躲着不给我们见呢,坐这么远。” “老爷子不点头,不敢坐。”周茂行跟赵彩容说话,眼神却落在了周裕山身上。 “老爷子一直嫌弃我们家坐在一起全是男性,如今有小姑娘怎么会不乐意呢,是吧,爸?”赵彩容的口才还是一贯的好,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一件事,一个人。 “坐,坐!”周裕山不耐烦的说道。 许枳看向赵彩容的眼神里都带着崇拜,但又有一丝丝同情丁苒,有这样的婆婆大概不好对付。 因为坐着的都是本家人,周裕山窥见周茂行和许枳紧紧拉着手,清了清嗓子,“你俩要现在结婚,能赶在怀景前面生孩子吗?” 没轮上周茂行回答,周怀景抢答:“这要是事关二哥的婚姻大事,我跟丁苒可不得让着。”当然他这么答完,就被丁苒瞪了,丁苒一贯的不喜欢在饭桌上讨论生孩子。 周裕山用拐杖敲了敲地,像是要做最后总结描述,“总之,都得抓紧,家里添个女娃是最关键的事。” 周茂行紧扣住许枳的手,两人同时偏头,嘴角都含着笑,像是在对彼此说:“终于。” “行,您就等着曾孙女吧。” 周裕山绷着的脸又笑了,只不过他不知道需要他等的又是好几年。 第72章 落入一张(9) 周茂行带许枳回老宅子那天,天下了点小雨。 周茂行的车一直开进院子里,像往常一样。两人下车,从院子里走到大厅这几步,许枳的头发就被淋湿了,有几缕黏在脸上,很不舒服。周茂行侧头看着,伸手给她撩到耳后,许枳有点撒娇地对着他嘟了嘟嘴。 两人进屋,就只有大嫂秦归芸在大厅里坐着,她瞧着许枳,像有点不信,犹犹豫豫地看向周茂行。 “大嫂,这是许枳。”周茂行看清她的眼神后,淡淡地介绍,又对许枳说道:“叫大嫂。” 许枳赶忙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嫂。 秦归芸应得有些尴尬,许枳着实看上去年轻了些,她自个的儿子都快二十岁了,估摸是小不了许枳几岁。 “茂行,老爷子交代了,你们过来就直接去书房找他。”秦归芸说。 周茂行点了点头,拉着许枳往楼上走,没走两步却又脚下一滞,回转身问秦归芸,“老爷子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吃了。”秦归芸回忆了一下,答道。她又朝许枳看了一眼,继续说:“你前两天打电话说要带对象回来,老爷子挺高兴的,还跟隔壁的杜老爷子都讲了这消息。只不过今天早上又像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我也没问,你待会注意着点。” 牵着周茂行的手一紧,周茂行顺着感觉,低头看向许枳,她眼眸里散过一丝慌乱。 “大概是今天变天了,老爷子心情有点受天气影响罢了。”周茂行温和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上楼,周茂行没带着许枳立即去书房,他带着她了去他那屋。 刚关上门,许枳的肩就一垮,揪着周茂行地袖子,哼哼道:“你们家原来还有警卫员的,吓死我了。” 周茂行唔了一声,去浴室给许枳拿了一个干毛巾,稳住她的后脖子,给她擦了一把脸。许枳在毛巾底下乱叫,一点不配合,周茂行却还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直到把她额头前的头发也擦了一轮。 待周茂行松开许枳时,这才明了许枳为什么不配合,她今天化妆了。 许枳因为今天是见长辈,妆化的并不浓,本来淋点小雨,都没花,这么被周茂行一折腾,花得一塌糊涂,睫毛膏都糊脸上了,口红全蹭毛巾上了。 周茂行窥了一眼毛巾,颇为心虚地看向许枳。许枳本就成了花猫子,这下又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伸手就推周茂行,“你是不是眼瞎,擦什么脸,我脸哪湿了,我化妆了你看不出来啊?” 许枳连推了好几下,周茂行连连后退,“我以为你没化妆呢,没化妆就这么漂亮。” “哟呵,平时要你夸我都不夸,今天犯大错误了就知道甜言蜜语了,我可不听。”许枳一屁股坐在周茂行的床上。 周茂行拿着毛巾转身去了浴室,又换了个湿毛巾出来,想给许枳再擦把脸。不过他刚靠近她,她就把头一拧,周茂行又移步到这边来,许枳又拧回去。 “糊了一脸,擦干净。”周茂行作势又要强稳住许枳给她擦脸。 许枳干脆趴到周茂行的床上,闷声闷气地说:“清水怎么洗得干净,得用卸妆油。” 周茂行顿悟,“我这屋子哪来的这个东西。” “那这房子里总有女人吧,你去借借,不然你就去买,反正洗不干净脸我不出门。”许枳把脸还往周茂行的床单磨蹭了几下,然后扬脸朝他示威。 “丑死了。” “那也是你看上,你勾|搭的女人。”许枳一手撑在床上,歪嘴笑。 周茂行下楼找着秦归芸,故作淡定地问有没有卸妆油。秦归芸狐疑地望着周茂行,“你俩去见老爷子,要哪个东西干什么?” 周茂行咳了一声,“许枳刚淋雨,脸花了。” 秦归芸回忆了下刚见着的许枳,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看着也是会打扮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大嫂,拿给我吧。”周茂行语气里带着了点无奈,秦归芸听在耳里格外的顺耳,缓缓地起身,“那等会,我去给你拿。” 秦归芸走了两步,回头觑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等着的周茂行,心里喜滋滋的,前有周怀景找个护到心坎上的宝贝,如今周茂行又被治得服服帖帖。 周茂行拿着东西上楼,刚上了一半楼梯,就逢上从书房出来的周老爷子。 “老早就听见你车子进院的声音,一直不来找我跟我摆谱呢。”周老爷子坐在书房练了半张纸的字,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周茂行把拿着卸妆油的手背到身后,“正要去找您。” 周老爷望了望周茂行的身后,声音陡然大了一些,“说带回来的人呢?” “在我房里。” 周老爷子伸手朝周茂行指了几下,“胡闹。赶快滚过来找我。” 周茂行应下,在周老爷子的注视下回房了,一瓶卸妆油被他从身前藏到身后,又手速极快地拿回胸前。 两人还是又磨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去书房,周老爷子坐在书桌后一脸不悦,看着许枳后表情有一丝松怔,随即是更明显的不悦。 周茂行拉着许枳坐在对面,“老爷子,这是许枳。” 许枳从一进来看着周裕山绷着脸,心里就像跌入谷底一样,对她的不满意也表现得太骇人了,难道这还就是豪门里对灰姑娘的态度? 不想先失了礼数,许枳还是站起来叫了一声,“爷爷。” 周裕山嗯了一声,示意她坐下,又问道:“几岁了?” 这问句跟问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许枳手伸到背后,掐周茂行的腰,面上还是回答道:“快二十四了。” 周裕山突然咧嘴笑了,“我的曾孙只比小五岁。”说着他还伸手一只手竖着手指比了个五。 许枳明白了,嫌她年纪小。 周茂行把许枳的手从背后拿出来,握在手心里,“大哥比我大了十岁,孩子这么大挺正常的。” “是大你十岁,照这么推,那你孩子现在应该八|九岁了啊。”周老爷子厚重的声音听不出是在发怒还是在开玩笑。 周茂行默然。 周老爷子接着说:“早前听你说终于要带人回来了,可把我高兴了一番,周围的战|友我全通知了,今早给你爸妈也交代了,说终于定下来了。现在怎么着,找个人糊弄呢!” 周老爷子把拐杖在地上敲得闷响,一下重过一下。 周茂行还是握着许枳的手,脸上表情清清淡淡的,无任何着急,“想糊弄您我早带回来,犯不着让老三跑在我前面。许枳是我辛苦追来的,您说得这么简单那可就抹去我下的功夫了。” “辛苦追来的...当初你大嫂给你介绍那么多年龄相当,门当户对的,还不用你费力追,你怎么不要?”周老爷子听着辛苦追来的心里更来气。 “您别这么说自毁了身份。”周茂行的手放在沙发上敲了敲,瞧向周裕山的眼神已经冷了很多。 “那好,那我就说,以我的身份,我不同意这样的孙媳妇。”周裕山明明白白的说。 “那是您的身份,我没您那样的身份,我还挺满意我挑的这个人。”周怀景看了一眼身旁整个人僵着的小姑娘,温声说道。 “混小子,三天不打浑身痒痒。”周裕山举着拐杖,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先回去了。”这边爷孙俩正僵持着,许枳却挣脱来周茂行的手,猛地站起来。 “好,去我房间等等我。” 许枳眼里的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没点头,也没说不等,快步走出了书房。 待许枳一走出了,周茂行脸色更冷了,“您这是闹的哪出?” 周裕山朝门口睨了一眼,又伸手指向周茂行,“刚出去那姑娘比你小多少你自个不知道,小一轮,小一轮那是能做夫妻的吗?” “领结婚证的年龄早达到了,有什么不能做夫妻的。”周茂行起身走到窗台边,果然望见了楼下许枳气冲冲走去的背影。 还是不听话。 “不过您倒是越活越糊涂了,跟我们讲了一辈子自己没什么身份,如今又摆身份,怎么着唬着小姑娘您挺开心?”周茂行没返回沙发上坐着,就靠在了窗台前。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一句话,我从来不挑家境,我挑人,挑年龄。”周裕山也像是讲了久累着了,眼前有些发昏,手扶在额头上半天没放下来。 “您歇着罢。老宅子位置偏,她这么走出去肯定打不着车,我先走了。”周茂行说完就出去了。 周茂行追上许枳的时候,许枳正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他把车停在她身旁,下车蹲在她旁边,“叫你等我不等,累着了吧。” “一点不累,我作为劳苦群众告诉你,我一点不累。”许枳朝周茂行吼道。 “不累不累,走这么远我心疼了。”周茂行给许枳捏了捏小腿。 许枳刷地就哭了,“我早说了,我俩不合适,你偏要我来受这样的委屈。再说嫌弃我身份背后说呀,当着我面说,我以后自尊心都没了。” 周茂行看着许枳还有劲在这咋呼,就知道她没怎么往心里去,赶忙安慰道:“老爷子就是看你太年轻了,以后变性大。再说哪来的身份一说,老爷子也是草根出身的。” “我反正现在被打击得觉得我俩很不合适了。”许枳伸手挥掉周茂行按摩的手。 周茂行没再跟她废话,手穿到她的腿弯下,抱起就塞进车里了,关上车门时说道:“老爷子老糊涂了,闹不出两天。” 然老爷子这一闹,就闹了好几个月。老爷子闹,许枳倒不闹了,跟老爷子正面交火了两回,她的脾气上来了,偏要征服了不可。 跟老爷子之间的冰山有融化的痕迹是在周怀景的婚礼后。那天,许枳和周茂行没坐在主桌,离老爷子还很隔了两桌。 许枳看着丁苒,文文静静的,再加上新娘妆格外的漂亮,她远远望见老爷子眉开眼笑的神情,又端详着秦归芸看了一番,戳周茂行,“我发现了个事。” 周茂行原本正在和同桌的人讲话,给许枳夹了筷子菜,应付地问道:“什么事?” “老爷子不喜欢我,真正的原因是我的长相。你大嫂和你弟妹都是气质型的,而我恰好不是。”许枳讲得一本正经,周茂行倒是哭笑不得了。 “别想猜,又不是给老爷子找老伴,他喜欢哪种长相无用。” 许枳突然又不高兴了,“你怎么就不夸夸我其实也很有气质呢!” 婚宴后,就剩周家一家人没走,周茂行本打算带着许枳走的,被周怀景劝下了,“老爷子今天正高兴,今天说不定会松松口。” 周裕山看着这俩人走过来横眉冷对,也不作声。一旁的赵彩容早前只听秦归芸说起这回事,却没见过真人,打趣道:“茂行这是在哪找的小姑娘,躲着不给我们见呢,坐这么远。” “老爷子不点头,不敢坐。”周茂行跟赵彩容说话,眼神却落在了周裕山身上。 “老爷子一直嫌弃我们家坐在一起全是男性,如今有小姑娘怎么会不乐意呢,是吧,爸?”赵彩容的口才还是一贯的好,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一件事,一个人。 “坐,坐!”周裕山不耐烦的说道。 许枳看向赵彩容的眼神里都带着崇拜,但又有一丝丝同情丁苒,有这样的婆婆大概不好对付。 因为坐着的都是本家人,周裕山窥见周茂行和许枳紧紧拉着手,清了清嗓子,“你俩要现在结婚,能赶在怀景前面生孩子吗?” 没轮上周茂行回答,周怀景抢答:“这要是事关二哥的婚姻大事,我跟丁苒可不得让着。”当然他这么答完,就被丁苒瞪了,丁苒一贯的不喜欢在饭桌上讨论生孩子。 周裕山用拐杖敲了敲地,像是要做最后总结描述,“总之,都得抓紧,家里添个女娃是最关键的事。” 周茂行紧扣住许枳的手,两人同时偏头,嘴角都含着笑,像是在对彼此说:“终于。” “行,您就等着曾孙女吧。” 周裕山绷着的脸又笑了,只不过他不知道需要他等的又是好几年。 第73章 番外之小朋友 番外之两个小朋友 当年丁苒生了滋滋,周家一片欢天喜地,周家终于添了个女娃,姓周的女娃。 因为丁苒工作忙,所以孩子刚断奶就是隔三差五被送去家属院或者老宅子,那总有人带。滋滋很黏人,和丁苒的性格一点不像,周怀景送她去家属院,他离开时,滋滋就环住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松手,鼻涕眼泪哭了周怀景一脖子。 赵彩容刚开始是哄,拿玩具,拿零食各种诱|惑她,结果滋滋完全不为所动。后来赵彩容不哄了,改为吓,“那让你爸爸送去妈妈那好不好?” 滋滋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还记得那回发高烧去扎针,那医生穿的衣服就跟妈妈平时穿的一样,那里是专门扎小孩子屁|股的。 “那就留在奶奶这。”赵彩容又展开双臂接她,这下子滋滋听话的松手了。 周怀景看着祖孙俩,待没人时,还是跟赵彩容说过这事,不能给滋滋在心里留下妈妈就是凶凶的医生的印象。赵彩容横了周怀景一眼,“那你想办法,让滋滋松手。” 周怀景还真想不出办法,以前滋滋还小的时候,他就因为她哭得实在厉害带去过db,让她呆在她办公室睡一天。现在长大了,再带过去,她整个楼层跑,时不时还磕一下,得安排专门的员工看着她,他也就不带她去了。 这天,丁苒和周怀景下班后去家属院吃饭,顺带接滋滋。 丁苒到的时候,滋滋正在院子里玩泥巴。丁苒瞧见后,脸色有点不好,跟滋滋说道:“你看看自己的指甲缝是不是都黑了?” 滋滋举起小手,看了一遍,朝丁苒小声说道:“一点都不脏。” “知道我说黑就是脏了?”丁苒拉着滋滋去院子里的那个水龙头下洗手,一边洗一边跟她说:“小朋友是需要讲干净的,不然会生病的。” 滋滋小手玩丁苒给她挤的泡沫,小嘴抢丁苒的话,“是不是生病了就需要打针?” “对。” “到妈妈那打针是吧?” 丁苒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却还是应了声是。 滋滋这下子没说话,直到这天丁苒和周怀景把她接回家了,她还是闷闷不乐的。丁苒忙碌了一天,本就累得慌,给滋滋洗完澡后,就派了周怀景去哄她睡觉。 周怀景低沉的声音,这厢念着童话故事,滋滋却听得很不专心,甚至整个身子爬到了周怀景额胸膛上,小脸贴在内侧。周怀景没在意,给她顺了顺头发,还是接着念故事。 翻页时,周怀景低头瞧了一眼,这才发现小闺女肩膀在细微的一抽一抽,估摸是偷偷发现他注意了,肩膀抽|动得更厉害了。 周怀景提拎着她翻了个面,让她侧躺在他的怀里,然后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妈妈。” 周怀景拍着滋滋后背的手滞住了,“妈妈怎么了?” “我不喜欢妈妈在那工作。”滋滋一个翻身又趴在周怀景的身上,脸上的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身上。 “怎么不喜欢?”周怀景顺着她的话问。 “我昨天在幼儿园问了,所有的小朋友都不喜欢那,也不喜欢那里面的人。”滋滋理直气壮的对着周怀景囔囔。 周怀景又提拎着她,不过这回让她坐在了床上,小小的儿童床上,父女俩相对而坐。 “你们为什么不喜欢医院的叔叔阿姨呢,是因为他们给你们打针了,让你们吃苦苦的药了,这些爸爸都知道。可是你们想你们为什么去医院呀,是不是因为不舒服,小肚子疼呀,小脑袋疼,那些跟妈妈穿一样衣服的人给你们看过你们是不是都好了?所以你们应该是怀着感谢的心去看他们的。妈妈这项工作是让你可以很开心的分享给小朋友的,因为妈妈干的活更伟大,她是负责把你们迎接到这个世界上的。”周怀景讲了一长段话,说完从床头抽一张纸给滋滋把鼻涕擦了。 “那我现在要去找妈妈。”滋滋听着周怀景这么说,就要溜下床,不过被周怀景拦住了。 “妈妈累了,已经睡了,明天再说。” 周怀景回到主卧,丁苒睡得迷迷糊糊地,但还是感觉到今天周怀景去了特别久,问道:“滋滋今天怎么了?” “没事,就是闺女长大了,有点心事了。”周怀景换了件睡衣才上床,长臂一伸,把丁苒搂在怀里。 丁苒有点醒了,“她跟你说在幼儿园看上哪个小男孩了?” 周怀景哧哧笑了两声,“想哪去了,心事也分很多种的,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 丁苒又昏昏欲睡了,但还是跟周怀景说道:“我怀滋滋的时候心情都还挺好的,但她吧,我目前观察着性格特别不好。脾气大,干什么非得跟你拧着,关键是小心思还多。” 周怀景又笑了,在丁苒腰间摸了两把,不甚在意的说:“小姑娘脾气心思细腻是好事,以后看事都看得明白。” 丁苒没接话,说实在她总是治不了滋滋,周怀景却三言两语就哄了去,她倒也不嫉妒,当个甩手掌柜挺好的。 ** 滋滋在三岁的时候,知道了二伯家的弟弟有个小名,叫沙琪玛。 弟弟小她一岁,但弟弟不怎么来家属院,跟她碰面的机会少,直到有天在老宅子,她听到二伯母叫他沙琪玛,滋滋很好奇的二伯母,“二伯母,太爷爷他们都叫他年年,你为什么要叫他沙琪玛?” 许枳一边给沙琪玛喂饭,一边答道:“弟弟是叫年年,大名叫周其年,那是太爷爷取的,二伯母又给他取了个小名叫沙琪玛。” 周曼路小朋友又嘟嘴了,“二伯母那你们怎么不叫我路路呢?” 许枳伸手掐了掐滋滋的脸蛋,“滋滋是乳名,叫着亲切。” “那我以后叫弟弟沙琪玛,不叫年年了。” 许枳连忙制止,“不行,弟弟的这个小名是私下的,太爷爷不喜欢。” “我可喜欢了,我在家经常吃沙琪玛呢。” “那以后只有弟弟和你的时候偷偷叫。”许枳对着滋滋挤眉弄眼。 ** 某日,丁苒上班,周怀景和滋滋在家。 滋滋:爸爸,我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呀? 周怀景:哪个名字? 滋滋:讨厌,我有几个名字你都不知道! 周怀景笑了,把滋滋抱到腿上,“你妈取的。滋滋多好听!” 他腿上的小女孩哼了一声,“哪好听了?林阿姨说每次叫我跟叫小老鼠似的。”说着一张嘴就撅起来了。 “那你想叫什么?” “想和伯伯家的弟弟一样,他小名叫沙琪玛,我要叫华夫饼。”周怀景腿上的小女孩扭着身子,扯着他的衬衣扣子,哼哼唧唧的撒娇。 周怀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华夫饼”三个字,立马就否决了,还不如滋滋好听。 “不行。” “那好,妈妈马上就要下班回来了,我要跟她说你今天给我做饭一点都不好吃。我饿了一天。”小女孩从周怀景腿上溜下来,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手抱胸前,气嘟嘟的。 “你妈妈不会信的。”周怀景看着滋滋的样子,有点想不通。丁苒和他都不是脾气大的人,就算是偶尔有脾气也不是这样随处发的性格,这小闺女倒好,一点就着,稍有不顺心就嘟嘴,和你对着干的架势十足。 “为什么?”滋滋看着对面的爸爸满不在意她的话,喊话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你妈吃我做的饭比你多。” 三岁的周曼路小朋友站在周怀景对面眨巴着眼,有点理不通这句话的逻辑,但她改名的心很坚决。 等到丁苒回来时,滋滋立马又跟她说了改名的事,丁苒听着“华夫饼”后,反应跟周怀景一样。 滋滋拉着丁苒的衣服,抱着她的腿,哭着喊着要改名,这下逗乐丁苒了,她把滋滋拉起来,说道:“你林阿姨早前建议我给你取个中药名,你要不要?” 滋滋现在是改名就行,忙不迭的点头。 “那行,明儿你找她去。你林阿姨取什么妈妈都答应。”丁苒倒还挺乐意甩锅的,量林卓妮取出来的名字也不敢过分,滋滋这脾气要知道她坑她,不得闹她一辈子。 第73章 番外之小朋友 番外之两个小朋友 当年丁苒生了滋滋,周家一片欢天喜地,周家终于添了个女娃,姓周的女娃。 因为丁苒工作忙,所以孩子刚断奶就是隔三差五被送去家属院或者老宅子,那总有人带。滋滋很黏人,和丁苒的性格一点不像,周怀景送她去家属院,他离开时,滋滋就环住他的脖子怎么也不松手,鼻涕眼泪哭了周怀景一脖子。 赵彩容刚开始是哄,拿玩具,拿零食各种诱|惑她,结果滋滋完全不为所动。后来赵彩容不哄了,改为吓,“那让你爸爸送去妈妈那好不好?” 滋滋头摆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还记得那回发高烧去扎针,那医生穿的衣服就跟妈妈平时穿的一样,那里是专门扎小孩子屁|股的。 “那就留在奶奶这。”赵彩容又展开双臂接她,这下子滋滋听话的松手了。 周怀景看着祖孙俩,待没人时,还是跟赵彩容说过这事,不能给滋滋在心里留下妈妈就是凶凶的医生的印象。赵彩容横了周怀景一眼,“那你想办法,让滋滋松手。” 周怀景还真想不出办法,以前滋滋还小的时候,他就因为她哭得实在厉害带去过db,让她呆在她办公室睡一天。现在长大了,再带过去,她整个楼层跑,时不时还磕一下,得安排专门的员工看着她,他也就不带她去了。 这天,丁苒和周怀景下班后去家属院吃饭,顺带接滋滋。 丁苒到的时候,滋滋正在院子里玩泥巴。丁苒瞧见后,脸色有点不好,跟滋滋说道:“你看看自己的指甲缝是不是都黑了?” 滋滋举起小手,看了一遍,朝丁苒小声说道:“一点都不脏。” “知道我说黑就是脏了?”丁苒拉着滋滋去院子里的那个水龙头下洗手,一边洗一边跟她说:“小朋友是需要讲干净的,不然会生病的。” 滋滋小手玩丁苒给她挤的泡沫,小嘴抢丁苒的话,“是不是生病了就需要打针?” “对。” “到妈妈那打针是吧?” 丁苒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却还是应了声是。 滋滋这下子没说话,直到这天丁苒和周怀景把她接回家了,她还是闷闷不乐的。丁苒忙碌了一天,本就累得慌,给滋滋洗完澡后,就派了周怀景去哄她睡觉。 周怀景低沉的声音,这厢念着童话故事,滋滋却听得很不专心,甚至整个身子爬到了周怀景额胸膛上,小脸贴在内侧。周怀景没在意,给她顺了顺头发,还是接着念故事。 翻页时,周怀景低头瞧了一眼,这才发现小闺女肩膀在细微的一抽一抽,估摸是偷偷发现他注意了,肩膀抽|动得更厉害了。 周怀景提拎着她翻了个面,让她侧躺在他的怀里,然后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妈妈。” 周怀景拍着滋滋后背的手滞住了,“妈妈怎么了?” “我不喜欢妈妈在那工作。”滋滋一个翻身又趴在周怀景的身上,脸上的眼泪鼻涕全擦在了他身上。 “怎么不喜欢?”周怀景顺着她的话问。 “我昨天在幼儿园问了,所有的小朋友都不喜欢那,也不喜欢那里面的人。”滋滋理直气壮的对着周怀景囔囔。 周怀景又提拎着她,不过这回让她坐在了床上,小小的儿童床上,父女俩相对而坐。 “你们为什么不喜欢医院的叔叔阿姨呢,是因为他们给你们打针了,让你们吃苦苦的药了,这些爸爸都知道。可是你们想你们为什么去医院呀,是不是因为不舒服,小肚子疼呀,小脑袋疼,那些跟妈妈穿一样衣服的人给你们看过你们是不是都好了?所以你们应该是怀着感谢的心去看他们的。妈妈这项工作是让你可以很开心的分享给小朋友的,因为妈妈干的活更伟大,她是负责把你们迎接到这个世界上的。”周怀景讲了一长段话,说完从床头抽一张纸给滋滋把鼻涕擦了。 “那我现在要去找妈妈。”滋滋听着周怀景这么说,就要溜下床,不过被周怀景拦住了。 “妈妈累了,已经睡了,明天再说。” 周怀景回到主卧,丁苒睡得迷迷糊糊地,但还是感觉到今天周怀景去了特别久,问道:“滋滋今天怎么了?” “没事,就是闺女长大了,有点心事了。”周怀景换了件睡衣才上床,长臂一伸,把丁苒搂在怀里。 丁苒有点醒了,“她跟你说在幼儿园看上哪个小男孩了?” 周怀景哧哧笑了两声,“想哪去了,心事也分很多种的,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 丁苒又昏昏欲睡了,但还是跟周怀景说道:“我怀滋滋的时候心情都还挺好的,但她吧,我目前观察着性格特别不好。脾气大,干什么非得跟你拧着,关键是小心思还多。” 周怀景又笑了,在丁苒腰间摸了两把,不甚在意的说:“小姑娘脾气心思细腻是好事,以后看事都看得明白。” 丁苒没接话,说实在她总是治不了滋滋,周怀景却三言两语就哄了去,她倒也不嫉妒,当个甩手掌柜挺好的。 ** 滋滋在三岁的时候,知道了二伯家的弟弟有个小名,叫沙琪玛。 弟弟小她一岁,但弟弟不怎么来家属院,跟她碰面的机会少,直到有天在老宅子,她听到二伯母叫他沙琪玛,滋滋很好奇的二伯母,“二伯母,太爷爷他们都叫他年年,你为什么要叫他沙琪玛?” 许枳一边给沙琪玛喂饭,一边答道:“弟弟是叫年年,大名叫周其年,那是太爷爷取的,二伯母又给他取了个小名叫沙琪玛。” 周曼路小朋友又嘟嘴了,“二伯母那你们怎么不叫我路路呢?” 许枳伸手掐了掐滋滋的脸蛋,“滋滋是乳名,叫着亲切。” “那我以后叫弟弟沙琪玛,不叫年年了。” 许枳连忙制止,“不行,弟弟的这个小名是私下的,太爷爷不喜欢。” “我可喜欢了,我在家经常吃沙琪玛呢。” “那以后只有弟弟和你的时候偷偷叫。”许枳对着滋滋挤眉弄眼。 ** 某日,丁苒上班,周怀景和滋滋在家。 滋滋:爸爸,我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呀? 周怀景:哪个名字? 滋滋:讨厌,我有几个名字你都不知道! 周怀景笑了,把滋滋抱到腿上,“你妈取的。滋滋多好听!” 他腿上的小女孩哼了一声,“哪好听了?林阿姨说每次叫我跟叫小老鼠似的。”说着一张嘴就撅起来了。 “那你想叫什么?” “想和伯伯家的弟弟一样,他小名叫沙琪玛,我要叫华夫饼。”周怀景腿上的小女孩扭着身子,扯着他的衬衣扣子,哼哼唧唧的撒娇。 周怀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华夫饼”三个字,立马就否决了,还不如滋滋好听。 “不行。” “那好,妈妈马上就要下班回来了,我要跟她说你今天给我做饭一点都不好吃。我饿了一天。”小女孩从周怀景腿上溜下来,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手抱胸前,气嘟嘟的。 “你妈妈不会信的。”周怀景看着滋滋的样子,有点想不通。丁苒和他都不是脾气大的人,就算是偶尔有脾气也不是这样随处发的性格,这小闺女倒好,一点就着,稍有不顺心就嘟嘴,和你对着干的架势十足。 “为什么?”滋滋看着对面的爸爸满不在意她的话,喊话的声音也大了很多。 “你妈吃我做的饭比你多。” 三岁的周曼路小朋友站在周怀景对面眨巴着眼,有点理不通这句话的逻辑,但她改名的心很坚决。 等到丁苒回来时,滋滋立马又跟她说了改名的事,丁苒听着“华夫饼”后,反应跟周怀景一样。 滋滋拉着丁苒的衣服,抱着她的腿,哭着喊着要改名,这下逗乐丁苒了,她把滋滋拉起来,说道:“你林阿姨早前建议我给你取个中药名,你要不要?” 滋滋现在是改名就行,忙不迭的点头。 “那行,明儿你找她去。你林阿姨取什么妈妈都答应。”丁苒倒还挺乐意甩锅的,量林卓妮取出来的名字也不敢过分,滋滋这脾气要知道她坑她,不得闹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