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居上:将军,你被潜了!》 第1章 通敌叛国遭陷害 “呼——” 北风袭来,夹着飘雪,一下把阮明心吹个凉透。脸色虽已憔悴不堪,但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却像是燃着火焰。 跪着的双膝早已麻木,她就凭着胸腔的那一口气在死死撑着。 隆起的腹部昭示着她的身孕,这一胎来之不易,要不是实在没了办法,她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跪求的地步。 翘首仰望,巷口却毫无动静,丫头桃红说是求也要把皇上求来,可这一走,也是大半天了。 倏地—— 墙外华丽的撵帐远远而来,希望再度升起,可是,坐撵的人竟不是他! 而是她一向回护的庶妹,阮青璃。 十二幅的长裙曳地,瑞红的罗裙上金线织锦,勾刺出栩栩如生的鸾凤图。肩上的霞披缀满珍珠,在冷宫残壁前显得格外夺目。 阮明心眸子微微一缩,有些狐疑地开口问道:“青璃,阮家上下老小并三族血亲全被没入天牢,你怎么会在宫中?!” 而且——竟还是这样的排场! 她居然不知道,一向畏缩得她呵护的庶妹,盛装起来竟是这样艳光照人。 高坐撵账的阮青璃唇角一勾,涂着蔻丹的手指把玩起胸前的东珠,神态撩人而慢不经心:“姐姐觉得呢?!” 阮明心眉头紧蹙,本来想不明白的事情瞬间想通,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高撵:“阮家三族并罪,说是叛国谋逆,证据是书房搜出的书信!那封信难道是你放的?!” 阮青璃闻言嫣然一笑,抬脚走下撵座来到她的面前,随她来的内侍知机地后退,不打扰她们叙话。 迎着阮明心的目光,她未回话先伸臂旋舞了一周,身上的曳地长裙层层飘起翩翩若仙:“姐姐,这衣衫可还衬我?这可是来日封后大典上要用的式样,我先穿来让姐姐瞧瞧!” “果然是你!”阮明心面色骤冷,眸中迸发出慑人的恨意:“阮青篱,你是不是忘了你姓阮!” “我姓阮那又怎样!”阮青璃嘴角带着冷冷笑意,语出怨愤:“别忘了阮府的那些人叫我什么?!野种!而且,我娘可就是被那个高高在上的阮夫人害死的!” “就算你恨她,那其他人何其无辜!” 阮明心气恨盈胸,通敌叛国,那是什么罪名! 一封不臣的书信,害的是阮氏的三族,无数的血亲! 几日来的辗转难眠,加上被冷风湿地浸身,此时急怒一起,她身子摇摇欲坠地就要倒下。 “你以为这是我主意?!”阮青璃杏眼中含了一分讥诮,嘴边的笑容却更加的阴冷:“若不是皇上,谁能动的了丞相府一门!” 皇上?! 这句话宛若利刃,几乎将她生生剖开。 阮明心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不,我不信!” 阮青璃欣赏着她痛苦的模样,眸光尽是嘲弄:“姐姐,你信与不信有谁在乎!” “你以为你长跪不起就能勾起皇上的怜惜?!除了你我,阮家上下早已被悉数监斩!” 这句话如惊雷震耳,让阮明心心头一颤。一阵剧烈的长咳之后,竟生生的呕出几口血来。 阮青璃居高临下,嘴角的笑意加大,却还嫌不过瘾的说道:“不只是他们,后宫曾服侍你的那些宫人,现在也全被帐毙!而帮你去找皇上的桃红,只怕现在也不在人世了呢!” “你说……什么?!” 阮明心的肚子抽痛的厉害,几乎语不成声。 恨意如惊涛拍岸在胸口翻滚,似乎要把她整个人撕裂。 桃红,那可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丫头,情同姐妹。 “我记得那丫头一向傲气,可为了你把头都磕破了,最终落得杖责一百的下场!不过,这也是妹妹的功劳,毕竟,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阮青璃痛快地说道,她终于也有扬眉吐气的这一天,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阮明心抬头,看着如今志得意满的庶妹,当年阮青璃出身卑微,自幼得她怜惜,受她庇护,却原来是姑息养奸。 手指死死地抠在地上,宛若感觉不到疼痛。心脏仿似被一刀刀切开凌迟,那折磨让人几欲死掉。 “我……当初……真不该屡屡救你!” 她面色如纸,身子抖的像风中落叶,却偏偏咬着牙硬撑着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这怪只怪你太愚蠢!”阮青璃轻蔑地看着白衣沾泥的女子,她不是南庆国第一奇女子,美貌无双,智计超群,现如今也只能行丧考妣地任她奚落。 阮青璃话音刚落,变故突发。 本来弱不禁风的阮明心突然上前一扑,阮青璃被她猛地扑倒,喉咙被金簪死死抵住。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站的离我太近!”阮明心的凤目光芒陡盛,恨意噬人。枉死的亲人,今日的一切,让她对身下的人恨到了极点。 手中的金簪刺入手下的肌肤,她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清傲:“大剑师的关门弟子,就算是废了武功,败了身子,拿你抵命还是绰绰有余!” 刚才避开的近侍来不及救援,阮青璃脸上的得意一下子变成了惊恐:“你不能杀我,姐姐,我可是皇上最爱的人,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了!” “是吗?”阮明心嘴角的冷笑没有一丝热度:“这话你刚才说还管用,但是现在,晚了!” 她说着准备下手,阮青璃突然想到救命稻草,崩溃地大叫:“姐姐,别杀我,难道你想害了大将军王吗?!” “大将军王?”阮明心的动作一顿,看着身下已吓得涕泪横流的庶妹,生死关头,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许青璃后位,一个是要除阮家,一个就是要除大将军王!”阮青璃脸上的妆都被冲花,黑红一片好不狼狈。 她此时再顾不上什么机密,知晓的事情全部倾囊说出:“所以,我已经借着姐姐的口吻给他修书一封,让他前来救你!只要他一到,你们就是通奸的罪名!” “通奸?!你们还真是龌龊!”阮明心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疼的麻木,没想到现在还会感觉锥心刺骨。 十年夫妻,她对他生死相许。当年成亲他还只是不受重视的落魄皇子,他能位登九五,又有她多少的牺牲扶持。 到如今,他竟然要污蔑她通奸?! 第2章 万箭穿身命归天 “姐姐劳苦功高,皇上总要师出有名!”阮青璃端详着阮明心的脸色,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姐姐,你放了我,我放你和大将军王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你在说什么混话!”阮明心看着身下的庶妹,不由怒目而视:“我和霍铮不过是师兄妹关系,怎么能被你污了清白!” 霍铮是沐王府庶长子,她是大将军府嫡外孙女,两府素有旧怨,但是霍铮和她却同出自于大剑师门下。 他们两人素不对盘,就算是他军功封王,封号也是足以让她外祖气翻的大将军王。 “姐姐,你该不会不知道霍铮当年助皇上时候的约法三章吧?!不然皇上怎么会如此忌惮!”阮青璃看着身前的姐姐,可笑有人为她倾尽所有,她却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霍铮肯助皇上那是他相信皇上是明君,和我又有什么干系!”阮明心却是不信。 她大婚后那几年,虽然霍铮选择了站在龙翼轩这边,可是对她,却依然是冷言冷语。就连龙翼轩登基后有次宫宴,他遇到她在湖边小亭黯然神伤,他还曾讥笑她就是个白痴,所以才会落得如此田地。 他虽军功显赫,却因放浪形骸至今无人敢嫁,现在府中娇娘都抱不及,怎么会前来救她。 “姐姐,论朝局军政,运筹帷幄你无人能及,可是人心,你却一直都看不透!”阮青璃不由冷笑:“我敢打赌,他已经在来的路上,皇宫早已经戒备森严,就为他一个有来无回!只要你放了我,我帮你们逃出生天!” “你说的才是笑……”阮明心话音未落,突然眉头一凛,莫名的杀气袭来,只见永巷外的高墙之上,突然出现一列列披甲军士,搭弓挽箭,对准了她。 “废妃阮氏,你放开青璃,朕饶你不死!” 黑色的甲胄群中,明黄色的华盖之下,那个挺拔的身影表情阴鸷,正狠狠地看向这边。 事到如今,他竟然连叫她的名讳也不肯。 “皇上,看来你是真想杀我!”阮明心喃喃自语,而今如果再看不出龙翼轩早有杀心,她也就真成了傻子。阮青璃说的那些,到这一刻,她才肯真的相信。 眸中被废冷宫也未熄灭的光芒此时终于黯淡,昔日熠熠生辉的眼眸此时乌洞洞的一片漆黑。眼泪从眸中无声滑落,连抓着阮青璃的手都抖了起来。 “姐姐……我也无辜,你别杀我,我保你不死!”阮青璃见到她神情决绝,吓得两腿发软,她真怕姐姐急怒下把她杀了。 阮明心揪着阮青璃衣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再度摇摇晃晃地站起,金簪已经刺进阮青璃的肌肤,一下子渗出血来。 她面容凄婉遥望墙头。那些兵士面容冷峻、杀气凛然,都是弓弩营的好手。 高墙四角竟然还架了军弩,那是攻城才有的装备。 这种阵仗,肯定不是为了对付她这个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看来这一切,他果真是早有谋划! “龙翼轩,你就这样想杀霍铮?!” 时至今日,她终于再不肯唤她一声皇上。 “废妃阮氏,你和他素有奸情,朕容你们不得!”龙翼轩看着雪地上的素衫女子,表情带着说不出的厌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还真敢欺心!” 她死死瞪着城墙上的君王,双目赤红,拼尽全力声声质问:“我外祖官拜将军,一生为国!凤府男丁凋零全部战死沙场,龙翼轩你说他叛国,你不欺心?!” “我为你九死一生,你说我与人通**不问心有愧?!” “当年江北疫情蔓延,要不是我带师门前往,那江州早已经是十城九空!” “女儿家本该娇养闺阁,可是我身上伤痕累累都是为谁?!” “当年你被困函谷关,是谁为你披甲解围,到最后差点身死?!” 这一刻,她白衣浸血,黑发迎风,字字泣血,仿若悲鸣。 那些军士面容如铁,可是看着这一幕却忍不住心生同情。 阮明心环目四望:“你们也都是我南庆的铁血儿郎,你们的弓箭,难道就是为了对准曾经为南庆出过汗、流过血的将军?!” “废妃阮氏,你真是找死!”龙翼轩从身旁人手中夺过长弓,搭箭拉弦,对准了阮明心。她真是妖女,只不过是寥寥数语,就可扰动军心。 阮明心却凄厉地长笑:“龙翼轩,我和霍铮之间清白,无愧于天地!你灭我三族,我不会再由着你陷害忠良!” “霍铮当年鼎力助你为帝,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阮明心说着,手直接从颈项上摸索到链子猛地拽下一物,对地下狠狠一摔。物件碎裂,一朵奇异的绿色烟花却腾空而起直冲天际。 “无耻贱妇,你在干什么!”龙翼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没想到即使身无长物,阮明心竟然也能报出信去。 “这是我师门的伴身玉牌,烟花升起代表牌主殒命!”阮明心笑的凄然,今天她是活不过去了,但是她不会眼睁睁看着龙翼轩再害旁人。 霍铮一向睿智过人,见到烟花,他必然知道她已经身亡,绝不会再冒险前来。 何况,她从不认为他会为她而来。 阮青璃从她摔碎玉牌就在寻找时机,见到现在阮明心心思没在她身上,立刻瞅准机会一个转身猛向前跑去,顾不得尖利的金簪在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阮明心扑身想追,却觉得胸口一痛,一支长箭从墙头袭来,穿胸而过。 她惨笑着抬眼,只见龙翼轩手挽强弓,第二箭又至。 他的箭法还是她亲手所教,瞄准判断,倾囊相授。 她那双手,也曾挽长弓执剑杀敌,到现在,却虚弱的连一个女子都控制不住。 而一身武艺内力,却是为了给他过毒毁个彻底! 一箭、又一箭! 墙头的男人像是泄愤,发了狠似的箭射连珠,浑然不顾她正怀着他的孩子。 剧痛刺骨,嘴角呕血,阮明心却还死死咬牙站立,她的目光狠狠瞪向那个执弓连射的冷酷男人,神情凄厉。 好恨,心好恨! 她恨良人无情,恨姐妹无义,恨救人无法! 恨自己瞎了双眼识人不清! 若有来世,她也愿冷了热血、狠了心肠,再不像如今这么窝囊! 身中数箭,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闭眼前,马蹄声却突然入耳。 阮明心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只见白马红衣,四蹄溅雪,霍铮纵马横枪闯入眼帘。 他的袍角迎风翻飞,宛若烈焰。 “阮明心,你怎么敢死!” 看清巷内的情景,霍铮目眦尽裂,一怒冲冠。 这是阮明心在这世上见到的最后一幕。 原来…… 这世上傻的不止是她! 第3章 重生稚龄,匕首加身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阮明心是被雨打窗扇的噼啪声惊醒的,睁开眼,触目是无尽的黑暗,像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可这阴间,原来也是会下雨的?! 眨眨眼,眸子渐渐适应了屋中的黑暗,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在一处居所,此时正躺在床上。 想要起身,却头疼欲裂。 怎么,人死后还有知觉,还是说,死前的感觉会带到亡后? 那一刻,皮肉裂开,箭头刺骨,痛可锥心。到现在,身体还忍不住地颤抖,就像是那些长箭仍戳在身上。 弓弩营的箭头,都是经过专门改造,而改造者,是她专门请来的擅长机关设计的师兄。 谁曾想有一天这箭头所指,竟会是自己! 真是可笑至极! 阮明心明明觉得可笑,可是眼中却透出泪来。 她阮明心虽是女子,但是一向得外公教诲,向来不输儿郎。四国之中,她也薄有名号,得人赞誉一声南庆奇女子。 可是最后,却落得了如此下场! 追悔良久,她勉强撑起身子,头却疼的更加厉害,用手一摸,头上好像缠着一圈的绷带,而她的手居然足足小了几号。 这小胳膊小腿,竟然是她的吗?! 一种奇异的恐慌突然在心里爬升,她还从没有听说人死之后会缩水的。 她顾不上头疼直接准备起床下地,下床时脚却像是踩到了活人,一个站立不稳顿时跌在了地上。 她摸索着爬起,才发现自己床下有榻,榻上睡了人,虽被她踩到却仍未醒。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阮明心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起身摸索着找到桌子,油灯,又找了火石点上,人立刻呆住。 油灯如豆,却足以照清屋内的情形。 这里一桌一椅,都是她梦回时候的模样,这明明是她曾在母亲院中住过的屋子! 眼泪顿时忍不住再度流了下来,是不是人死后会回到最想去的地方。 她手执油灯走到了榻边,却看到守在床榻前睡的正酣的却是在阮青璃口中被杖毙桃红。 不,应该说是年少的桃红。此时正是青春豆蔻,看上去稚嫩而圆润。 她的目光却骤然一惊,鼻子不由自主地嗅了嗅,这才确定没有闻错。油灯之中,就是掺了迷香,所以小桃红才会睡的这么死。 她立刻将油灯吹灭,但是却怀疑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手把油灯放回原处的时候不小心触到灯油,立刻烫的她钻心的疼,人却被雷劈一样地当场呆住。 刚才头疼时候并未注意,可是现在,灼热的疼痛是那么明显。 都说魂魄脱离躯体毫无痛感,这又怎么解释!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颊,软软的、温温的,就好像是她还活着一样。 而这么滑嫩的肌肤,明明是还不曾经历过边关风霜的模样。 捏了捏,依旧会痛。 上天怜悯,竟是让她重活一回! 她死死咬住下唇,这才硬是忍住想悲怆长笑的举动。这灯油混着迷香,那肯定是不希望她们主仆醒来,她此时尚弱,绝对不宜举止张扬。 这里明明是她在别院时候住的屋子,是娘亲院中的厢房,因为她年纪尚幼,所以比邻而居。谁能在娘亲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来,阮明心悚然一惊,突然再顾不上许多直接奔向屋门。 既然上天垂怜,不知道是否有幸再次见到母亲——那个记忆中温柔贞静的女子。 门还未完全打开,风雨已经迎面扑来,只见母亲的卧房,却是灯火长燃。 一道闪电撕裂长空,隔着重重雨幕,母亲卧房门口的白色丧幡触目惊心。 纵使阮明心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呆立当场。 这原来,是回到母亲新丧那时了吗?! 阮明心刚想要冲出去看看,可是跨出门槛的那只脚又渐渐缩回,把门重新关上。 她那一生,败就败在感情用事,现在重活一回,发誓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记忆中母亲故去消息传来,她从花园架上跌下,摔伤头之后缠绵病榻。外公派人来接,却被父亲拒绝,说是阮氏子女,终归是要归家的。 这样与母亲在别院一住六年的她,在亡母后第一次回到阮家,一身病躯,入府就被祖母不喜…… 可纵使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房间竟有人下药,是不是那个时候就连生病都不是偶然?! 谜团纷至沓来,在阮明心心中掀起风浪,她微微凝神,就折身去了右边的小库房。 她在别院年纪尚幼,所以只住了一字敞开的三间屋子。中间是名堂,左手卧室右手是放起居杂物的小库房。 她去小库房取了斗笠和蓑衣,在自己身外罩了黑色的油衣,这才从小库房的窗扇那边踩椅子跳了出去。 她三岁拜师,四岁学艺,到如今已经足足两年,也算有些底子。 斗笠蓑衣在身,但是裤腿裤脚却还是被全部打湿,寒意浸身,让她不由想起跪在雪地的光景。 阮青璃、龙翼轩,你们等着,那万箭穿身的痛,她一定会让你们一点点还回来! 黑夜之中,她的眼眸却亮的吓人。一步步走到母亲的卧房,里面虽然烛光长燃,听声音但是却没有半个人影。 她和母亲的院子足足有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还有负责洒扫擦抹的杂事丫头,怎么现在都跑去了哪里。 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此时发现,却让她更加地迷惑起来。 想了想,她直接从母亲那边的小杂物库同样撬窗而入,这才发现里面果真是空无一人。 不光是人,向里面望去,就连以前摆放在外屋的家具物什全部都不翼而飞。那些她淘气时经常打碎珍品的博古架也不知去向,只剩下停在名堂正中的那个棺椁。 只有她置身的杂物库还没有清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的声音,听上去还不止一人。 阮明心一惊,立刻钻进了墙边靠着的木柜之中。可是,刚打开门,寒风袭来,一只匕首就架在了她的颈项。 第4章 再见师兄,暴雨惊闻 阮明心一惊,对方却不由低呼:“原来是你!” 接着,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刻已被拽入柜中,合上了柜门。 阮明心身子整个都是僵的,这个声音,她不会听错,幼时是那样反感,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而此时,却是那样的让人心悸! 手腕被对方死死攥着,全身冰冷,似乎就只有两人的肌肤交贴处是热的。 这是霍铮……霍铮的声音! 濒死的那刻,那声高喊几乎刻入灵魂,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他持枪驱马、义无反顾。 心脏疼的快要爆裂,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柜子里不但黑暗,而且格外静谧,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你不是跌伤头怎么还乱跑!”压低的声音在身边传来,刚一出口,似乎觉得语气软弱,立刻换为讥讽:“真是可笑,大剑师的弟子,居然差点把自己摔死!” 阮明心没有说话,他们两个像是斗鸡,从来没有彼此示弱过。他虽是师兄,但是她却从不服气,所以斗来斗去,一晃经年。 “怎么不说话,摔傻了?!”霍铮的声音再度响起,若不是仔细分辨,真听不出这言语中的关心。 “师兄,我很想你!”这句话若不是重生,就算是打死她都说不出口。眼眶里一阵发热,水汽再度凝结。 她忘不了,那最后一眼他的怒发冲冠,更忘不了,最后一眼他身后的万箭齐发。 他来赴的,是必死之局。 身边的人却像是一下子僵住,似乎被她这句压着泪意的话给惊到。但是,她话语中的哽咽他听的清清楚楚。 她向来倔强,能说出这种话绝对是受了委屈。 “我就知道你摔伤不是意外!”霍铮咬牙切齿地说道:“放心,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这句话终于暴露了少年所思所想,却让阮明心骤然心惊。原来此时此刻,他就已经开始为自己所做良多。 “师兄,你是来看明心的?”阮明心忍住心痛,开口轻声询问。 “没,散步刚好路过。”霍铮立刻矢口否认,想到外面此时大雨马上又加了一句:“其实雨天练轻身步法最有成效!” 阮明心心痛如绞,嘴角却露出笑来。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他一直对她关爱有加,只是她却不知。 想要说些什么,外门却被人推开,两人顿时屏息闭嘴,静静躲在柜中。 “你不是说事情都办好了,怎么那丫头还活着!” 这句话入耳,阮明心脑中顿时一炸,这声音,这声音明明是父亲的。 此时父亲不是应该远在京中,怎么会在这京畿别院。 她们母女近乎流放,其实就是不得祖母喜欢。父亲簪缨世家,而母亲出身将门,若不是当年母亲在父亲高中状元游街时惊鸿一瞥,也不会有后来外公找圣上求得婚旨。 抓着她手腕的手闻言松开,有些担心地直接握住她的小手,阮明心反手握紧,指甲死死地扣在他的手心。 “谁知道小姐命那么大,从那么高的架上摔下来,也只是扭伤了脚!”这恭恭敬敬回答的声音,是母亲房中的桂嬷嬷,没想到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时此际,阮明心终于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丫头终究是谁。 “她学了几天的武艺,毕竟是身子骨硬些!这事当时没有办好,以后可就难了!” 她父亲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明显是气恨下人坐失良机。 “老爷,没事的,现在别院就小姐一个人,下手很容易!”桂嬷嬷巴结着说道:“这事老奴一定会办好!” “办好个屁!”阮父一下子暴怒,像是狠狠踹了桂嬷嬷一脚,她一声痛呼跌在了地上。 “现在凤家已经接到了消息,那老匹夫的女儿死了,他还不眼巴巴看着他这个外孙?!” “要是当时事成还能说那丫头听到噩耗不慎摔死,现在能用什么借口?!” “要不,下毒?!”桂嬷嬷显然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下毒,现在凤凝香这个贱人已死,盖棺之后事情还不虞被人查出,但是这丫头师父是谁,大剑师学贯古今,据说剑术通达可以通晓轮回!要是这事败露,到时候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阮父的脚步声在外面踱来踱去,显然已经暴躁到了极点。 而柜子里的阮明心,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开,动弹不得。外面他们在说什么,她的父亲,竟然叫她最崇敬的母亲贱人?! 而且,她母亲的死竟然另有乾坤! “不行,不能这样,现在那丫头不能让她醒着,在凤家人来之后,她必须病着才好!”阮父的话语凉薄,一句句像是戳进阮明心心中。 手被身旁的人攥紧,霍铮的手,竟然比她还凉。 “放心吧,这个老奴知道怎么做!”桂嬷嬷应声说道。 “这个鬼天气还不能回京,我要找地方躲着,记住,这别院我不曾来过,是家人通报我才知道凤凝香病故!”阮父开口说道,声音狠绝的不像是个文人。 “放心吧老爷,现在别院老奴一人说了算,肯定会把首尾收拾的干净不会露了端倪!”桂嬷嬷开口说道。 “等此间事了,你还是回玉莲身边去吧!”阮父对着桂嬷嬷说道。 “谢谢老爷,那老奴就等着老爷和我们家小姐早日可以成就好事!”桂嬷嬷匍匐地上,话间透着欣喜。 “我当初就起诺,对玉莲此生不负,却未曾想,足足晚了十年!”阮父的声音透着恨意:“都是那个贱人,当年一旨圣意,拆散了我们!现在这种死法,真是便宜她了!” 外面的话语再度给了阮明心狠狠一击。 裴玉莲,那是她的继母,阮家后来的当家主母。 也是阮青璃口中那个害死她娘的狠毒女人! 却原来,她早就和父亲暗通款曲。而她母亲,竟然是被他们合伙害死?! 原来母亲,竟然和她一模一样,所托非人,被害身亡! 甚至到最后,都无人知晓父亲的所作所为,道貌岸然! 而她居然还为了阮家上下,雪地跪求! 恨意如惊涛拍岸,顿时滔天! 第5章 母亲之死有隐情 往事一幕幕爬上心头,阮明心幼年丧母、父亲再娶、后母寡恩,那个同样丧母进府外室庶女阮青璃才博得了她的怜惜。 可是,在冷宫雪地,那个艳光照人的庶妹却嗤笑着她的跪地求情。 那时候,阮青璃一句句话几可戳心。 …… “你倒是顾惜阮家,那是谁在你未及笄就将你嫁做他人?!就因为怕碍了那女人所生二小姐的大好婚配!” …… “是谁当年在你夫君濒死之际你苦求上门却闭门不应?!” …… “又是谁在你们夫妇遭先皇贬斥,居然当着满朝文武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 “最后是谁在你夫君最终荣耀后迫不及待的送来两个妹妹分宠?!” …… “在他眼里,你不过就是她的一件物品罢了,又何曾真的把你当成掌上明珠!” …… 对于阮府,阮明心也不是不怨怼。 可是,她却曾天真的以为,那一切不过是因为父亲娶妻不贤,才会有那些事端。 原来,他们其实都是同样包藏祸心! 从她远嫁质子,到龙翼轩几次遭难,她回阮府求助却全部吃了闭门羹。而储位尘埃落定,因为她多年无嗣,阮家又迫不及待地送来两个幼妹来分宠。 过去种种,原来不止是后母刁难,也有父亲的推波助澜。 而外面的厅内,阮父的话语听上去是那么讥讽伪善:“桂嬷嬷,你卧薪尝胆,十年忍辱,却终于帮我们了却心事!我的承诺也会兑现,自你夫妇之后,他们不再是奴仆身份,而你幼子今年的科考,就放心去吧!”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桂嬷嬷的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 “爷,时候不早了!”一个男声传来,中气浑厚,应该是护卫。 “后面的事情你就多挂心了,千万别被凤家的人看出什么端倪!”阮父最后叮咛一句,这才转身撑伞离开。 而桂嬷嬷却还在屋子里逗留了一刻,阴狠的冷笑一下子传入耳中。 “凤凝香,我呸!亏你还是什么京城第一美女子,连给我们家小姐提鞋都不配!你就该在黑黝黝的棺材里待一辈子还有下下辈子!” “事到如今,你恨也没用,谁让你当年硬要嫁给老爷,现在你的棺椁里早请高人画了符咒,就算你魂魄想出来都难,更别说转世投胎!凤凝香,这可是我们家小姐送你的大礼!” 桂嬷嬷恶狠狠说完,这才冷笑着转身离去。 听到外面不再有动静,阮明心一下子冲了出去。她扑倒在母亲的棺椁之上,心中大恸。 当年她一病不起,连母亲的葬礼都未能出席,今时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母亲不是病亡。 所谓的别院修养,原来不过是催命符而已! “阮明心……” 身后的声音带着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来安慰他。 “他们说的话,你信吗?” 阮明心没有抬头,声音轻的虚无缥缈,就像是要消失一般。 “可是他们的话,我却是不信的!” “谁说是我娘强嫁我爹,我外公最疼我娘,深怕她所托非人。在外公求婚旨之前,也曾遣人问我爹意向,他只回了四个字,心向往之!” “这是我娘亲口所说,绝不会假!就为了这一句心向往之,她几乎是心甘情愿在别院住了六年!” “真是可笑,原来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你别伤心了……”身后的少年摘下斗笠,眸中带着说不出的怜惜:“这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伤心,谁说我伤心,若是伤心,怎么连泪都流不出来!” “我怎么会哭不出来!” 阮明心气恨的连连捶胸,可是眼睛里面干涩的却连泪水都掉不下来。明明心都已经疼得碎掉,怎么她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 “娘!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对不起!” 少女的呢喃如同刀子剜心,让霍铮都忍不住按上了胸口,这里面,好疼。 “阮明心,我也没有母亲,从小只知父亲,而父亲对我向来不喜,其实说来,我竟是无父无母,只有祖父疼惜!”霍铮的伸手想搭肩安慰,最后却又缩了回来。他不知道要怎样劝人,只能和她比惨。 “无父无母……呵呵……无父无母!” “我阮明心在此立誓,从此这世上,我再无父母!我与阮家,恩断情绝!” “娘,你放心,这个仇,明心一定会为你报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狠绝,虽然稚嫩,但是却异常决绝! 她身上的血仇够多,不会在乎再多背了这一件! 凡是负我者,虽远必诛! “明心!你若想报仇,等来日我杀了他们为你出气!”身后的少年掷地有声,像是见不得她难过的样子。 阮明心缓缓回头,眼前的霍铮尚在少年,比她年长三岁,身长却已经显出玉树风姿。 他身上也穿着笨重的蓑衣,但是摘下的斗笠却已经露出容颜的全貌。 因为是夜间潜行,他头发未束却是裹了黑色的长巾,因此把五官轮廓更突显的分明。英挺的剑眉斜飞清傲,眸子狭长锐利内蕴,削薄的唇此时轻抿,眉宇间透着清晰可辨的冷傲孤清。 他是霍家庶长子,被主母憎恶,父亲不喜,兄弟疏远,地位尴尬,只有年迈的祖父一力回护。越是才华决绝,越是被嫡系憎恶。他就像一只黑夜独行的飞鹰,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而此时,一向冷峻的面孔上,竟带着对她清晰可辨的担心,一如最后的记忆。 “你有我!”少年看着她乌洞洞的眼眸很是担心,不由再度开口:“别做傻事,你还有我!” 他此时年纪尚幼,话语铿锵却宛如金戈铁马、一诺倾城! 本来一直干涩的眸子此时却微微湿润,阮明心站起身仰着头看他。 她经得起打击,受得了背叛,就算是一身病骨,都敢舍得一身剐让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付出代价! 可是,心脏却像是无法承受他这一句话承诺,一下子爆裂开来。 只有她知道,他的话有多重的分量。 甚至,不惜生死! 【作者题外话】:各位亲们,新文驾到请多关照,求收藏求呵护求票票哦~~~ 第6章 求他开棺,被人发现 而霍铮那些话语出口,像是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见到阮明心沉默不语,立刻开口补救道:“我是你师兄,有事自然为你担着!” 他撇清关系的样子是那么笨拙,就怕袒露出来那深藏的那抹真心。 阮明心没有说话,看着霍铮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让本就不自在的少年却忍不住率先转开了眼眸。 以前未曾察觉,现在才知道原来有的人那份心是掩藏在那些看似对立的话语之下。 多可笑,他明明肯为她付出一切,却偏偏被她以为是冤家对头。 而有的人明明包藏祸心,却被她认为是姐妹良人。 对于识人,她真该从头学学! “谢谢师兄!” 这一句谢,晚了一生。 阮青璃曾说难道她不知道霍铮为何襄助龙翼轩?! 是的,她真不曾知! 只因她问她时,他在她面前只是桀骜狂言,说自己要效法吕不韦,囤积居奇,至不济也要混出一代君王将相的传世佳话。 若真是如此,怎会到最后却是君臣反目! “你比我小,师门就你我在京城,我不护你护谁!”霍铮转回目光,倒是未曾想阮明心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最不会委曲求全,而且一向对自己恨得牙根痒痒,最巴不得见他出丑! 现在未施恩先言谢,而且在此之前还从未喊过他师兄!看来这场家变,竟让她生生改了性子。 “师兄既然想帮我,现在请帮我开棺!” 阮明心接下来的话,却让霍铮不由一惊:“开棺?!” “我娘既是毒死,肯定能看出端倪,我要开棺!”阮明心目光决绝,那场雪凉心冻骨,也浇灭了她对龙翼轩最后一丝情义。 万箭穿心,只剩长恨。 现在,一切重头再来,她既然知晓母亲死因,就不会无动于衷。 现在棺外包椁,长钉钉死,如无意外,肯定无人验看。她现在要亲眼看看,母亲到底中的什么毒! 她现在人小力微,根本无法起出钉棺长钉。 而霍铮虽然年少,此时却已经是剑术小成,内力兼修。 “师兄,你可会帮我?” 阮明心目光直直地向霍铮看去,此时她虽年幼,但那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像是沉在寒潭的黑玉,带着冰冷的灵动,似乎可以望穿人的灵魂。 “这还用说?!”霍铮应得理所当然,他年少桀骜,还未曾对神鬼有敬畏之心。现在阮明心求助,他立即一口应下,蹲身开始研究起这个棺椁。 “谁?!” 门外突然传来桂嬷嬷谨慎的低呼?! 她不知何时折返,似乎透着纸窗看到屋内有人。 阮明心一下子蹲身,和霍铮一起弯身退回杂物房的柜中。 “明心,这样不行!她肯定是看到了谁的身影,我去引开注意,你赶快回房!”霍铮低声说道:“报仇之事不能冲动,我会再来看你!” “师兄!”阮明心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刚才外面不只是我父亲一人,还有护卫,那些都是府中好手,他们还未走远!” 她的手抓的很紧:“你不能去,被发现就完了!” 她决不能再亲眼见他为她涉险。 “到底是谁?!”桂嬷嬷的声音越来越近。 霍铮看着阮明心目光微暖,但是却开口说道:“你我全部着蓑衣斗笠,刚才在棺木那里肯定有水渍痕迹。如果没人出去,你肯定会被首先怀疑,因为脚印不是大人!” “记得从窗后赶快回屋,提防有人查看!” 他殷切叮咛,说完,霍铮挣开她的手,径自从柜中开门出去。 “霍长焰!”情急之下,阮明心叫出他的小字,她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可是她受不住他在她眼前这样离开。 少年闻声回头,幽幽的烛光在他脸上摇曳,把他冷峻的面孔衬得有几分柔和:“放心,我肯定会没事的!” “因为——” 他的声音一顿,对她灿然一笑,恰似一缕阳光点亮了整个暗室:“我还要护着你这丫头!” 说完这句,他直接戴上斗笠,走到了中堂。 “这是堂堂吏部尚书别院,谁敢在此搅事!”桂嬷嬷见到人影出现,声音不由大了起来,人却在门口迟疑着没有进来。 而屋外,重重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护院闻声跑来。 阮明心知道事态紧急,此时也顾不上许多,直接也从柜中跃出,按照原路翻出窗外,一路疾奔跳回自己屋内的杂物间。 刚把蓑衣斗笠摘下,就听到主屋的正门被一脚踹开,应该是霍铮冲了出来。 阮明心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却也迅速地跑回床上拿着被子捂好自己。 打斗声瞬间响起,而桂嬷嬷的声音却在她的门外响起:“小姐,小姐!” 接着是一阵叩门声。 阮明心屏住了呼吸,把自己的身子罩在了被中。 脑子像是分成了两个,一个在听门外的打斗声,一个在听屋门的动静。 她的大门在里面插着木栓,外面应该是打不开的。 桂嬷嬷在外面听了一会,见到屋内还是了无动静,这才停止了试探。 而院子里霍铮虽然团团围住,却只不过一会儿就被他挣脱,只听那些护院们喊杀声随他远去。 “别让贼人跑了!” “抓住那个小贼!” …… 那些声音渐行渐远,竟像是出了院子。 阮明心这才长舒了口气,再次下地,却是把自己的裤袜全部换了,看着湿漉漉的裤腿还有鞋子,她把它们直接卷在一起塞进了杂物间不起眼的地方。 现在裤袜难干,如果被人发现又该生疑。 收拾完这一切,她这才重新躺在了床榻之上。 睁大眼睛,头顶上是江南头等的云罗芙蓉帐,这还是外公专门送来的生辰贺礼。 窗外的雨声减缓,淅淅沥沥砸在窗棱,当年种种袭上心头。 母亲新丧,外公遣人来别院,却因为她沉珂病榻而没有见到,父亲一路扶棺而哭,得人赞誉。 到京城设灵棚下葬,父亲最终被人评为“有情有义”! 而作为女儿,她一未哭灵,二未吊孝,虽说情有可原,但是谁不知阮家嫡女,体弱娇气,这京城的贵族圈,从一开始,就对她印象大打折扣。 而现在,当她洞悉一切,真恨不得直接撕开父亲伪善的面具,把他真面目揭示人前。 可是,现在她不能急,不能急,她现在武艺未成,自保尚难,一定要谋定而后动。 那些害她的人,既然她现在活了,那么他们,就该死了! 【作者题外话】:更新时间在每天中午十二点左右,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7章 小姐,出事了! “小姐,小姐……” 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阮明心疲乏地睁眼,就看到一个梳着双髻的丫头正站在她床前呼唤着她,正是已苏醒的小桃红。 “小姐醒了!” 见到她醒来,小桃红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对着她急急说道:“小姐,现在桂嬷嬷要把素兰姐姐她们都发卖出去,您可要救救她们!” 阮明心昨晚辗转反侧,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才睡,现在睡眼迷蒙中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姐,您听到桃红说话了吗?!”小桃红急的有些跳脚,小姐那一摔,可不是把脑子给摔傻了吧。 “桃红你别急,有话慢慢说!”阮明心渐渐坐起身,看着小桃红开口问道。 “就是桂嬷嬷,昨晚的时候就把这院子的所有下人都赶到了下院,今天更是叫了牙婆来府中领人,竟要把她们全部发卖了!”小桃红扬着小脸看着床上的小姐:“要不是桃红卖身契在侯爷的手中,只怕现在也被拘了过去!” “你说什么?”阮明心眉头一蹙,一下子起身,头疼再度袭来,她却顾不上直接问道:“她们在哪儿?!” 怪不得昨晚就见不到人,怪不得回京等她病好,身边除了桃红并无可用之人。 母亲身边丫鬟大多带自将军府,都是忠心之人。现在桂嬷嬷这样做,是怕谁发现端倪?! 小桃红赶快扶小姐下地,从衣架上拿了件裘衣披风就要帮她披上。 阮明心却摇摇头并不想穿。 “小姐,外面虽然停了雨,可风还大着,您穿的这么单薄!”小桃红劝说她披上披风。 “桃红,这件以后收好吧,我娘新丧,给我找件素服!”阮明心开口说道,那件裘衣领边滚着火狐的毛发,她不想穿。 “奴婢怎么忘了这个,小姐您等着!”小桃红说着就去箱底一阵翻腾,从里面直接翻出一件白裘:“小姐,您看这件行吗?” 阮明心点了点头,任桃红帮她系好披风系带,就像是多年前她出征前桃红为她系好袍甲一般,这才径自向外走去。 “小姐,您等等!”小桃红又折回去带了把油纸伞,撑开追了出去。 外面说是雨停,其实好细细地飘着雨丝,吹在脸上一阵的凉意。 头顶的天空更是一片暗沉,宛若有一张巨毯遮在了空中。 “她们在哪儿?!”阮明心人小步子却急,深怕一个怠慢就和那些人失之交臂。 “就在别院的西门!”小桃红觉得小姐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桃红,我娘什么时候故去的?”阮明心边走边问道,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就在昨天晌午时分,还没到饭点,小姐您在后院假山玩耍,那个时候夫人去的!”小桃红言语伶俐地说道,不知道小姐怎么会问起来这个。 晌午去世,晚上就钉好了棺椁,这还真是未卜先知! 冷冷的笑意在她唇角绽开,既然是这样,那不妨就从这件事开始,她要和他们好好斗斗! 到了西门,遥遥就望见自己的奶娘正梗着脖子在和桂嬷嬷争执着什么。 而奶娘身后,那些被护卫围住的女子,却都是母亲院中的丫头。 走的稍近,就听到她奶娘白氏正指着桂嬷嬷怒吼:“现在夫人刚刚故去,你就要发卖了这一院子的奴仆,到底适合居心?!” “白嬷嬷,按道理你本不是卖身的奴婢,何苦要趟这摊子浑水!”桂嬷嬷的声音阴阳怪气:“为什么夫人会突然逝去,还不是你们这些东西照顾不过尽心费力!现在发卖了你们也不冤枉!” “那小姐房中的丫鬟,你也要一并发卖是什么道理!现在更是和老身结清了银钱,你把我们全部支走,是准备对小姐怎样?!”白嬷嬷发了急,看着桂嬷嬷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夫人院中的奴婢,那些下等丫鬟刚刚不是被带走发卖,就是有家人来赎了领走,剩下这些一等二等丫鬟有的不服,生生杠在了这里。 “发卖你们,是因为你们照顾小姐不周,才会让小姐跌下假山!”站在桂嬷嬷身边趾高气昂的丫鬟,却是夫人身边一等丫鬟素菊。 显然她已经牢牢站在了桂嬷嬷这边。 “素菊,你倒是懂得见风使舵,可是你这般抱着桂嬷嬷大腿,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下场!” 白嬷嬷身后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凛然说道,眉目中可以喷出火来,她悲愤地看着身周的护卫:“夫人在时,我们姐妹是什么身份,现在真是阿猫阿狗都可以逼近身来!桂嬷嬷,今天我素兰就是放话在这里,就算是以身相殉,都不会踏出这别院半步!就算是要赶,我也只认夫人小姐赶我!” 她说着,发了狠地直接从护卫的间隙冲了出去,眼看就要直接撞向墙壁。 本来还在一旁观望的阮明心悚然一惊,立即高喊:“素兰姐姐,你休做傻事!” 她这才想起来,母亲死后,有两个丫鬟自杀殉主,其中就有素兰一个。 已经绝望至极的素兰闻声回头,就见到白底描着红梅的油纸伞下,那个披裘而立的小小身影。 “小姐!” 素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是见到了希望,竟忍不住啜泣起来。 “小姐您怎么来了?”桂嬷嬷却是表情一僵,瞬间就对着那些护卫挥手:“现在小姐在此,还不赶快把这些不听话的腌臜玩意给捆了发卖!” 那些护卫这才赶快伸手去拉,被围在中间的婢子们奋力挣扎,哭求声顿时响起。 “住手!”阮明心立刻开口断喝。 可是那些护卫只是怔了一下,都齐齐回头看向桂嬷嬷,见到桂嬷嬷仍是一脸冷漠地挥手,他们则继续起来。 “住手,都住手啊!”小桃红焦急地喊道:“小姐让你们住手!”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丫鬟们,现在有机会被这些护卫下手,他们谁不趁机揩油。到最后这些妙龄女子全被拿下放倒,拿绳子捆住丢在了泥泞地上。 没有人理会阮明心主仆的喊话。 第8章 幼女立威,初露峥嵘 阮明心咬牙看着眼前这一幕,小手在披风里紧握成拳。 桂嬷嬷发号施令,护卫们尽职执行,他们谁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那些曾经清傲飞扬的婢女们在泥泞中狼狈的样子,让她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可是现在阖府上下,她身边竟无一个得用之人。 “小姐说住手难道你们没有听见?!” 小桃红见到小姐权威受到挑战,比她自己受难还要难受,几乎喊得声嘶力竭。 桂嬷嬷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直接对着那些护卫喊道:“你们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把她们带走,牙婆可是在外面等着呢!” 那些婢女见到小姐出来也无用,一时绝望的全部哭泣起来。 “桂嬷嬷,你这样无视夫人小姐,你会遭报应的!”素兰恨恨地看着桂嬷嬷,狠狠一口唾了过去。 “桂迎春,你真是疯了!”白嬷嬷指着她手都抖了起来。 “我看,疯的是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和阮府再没有半分关系!”桂嬷嬷冷笑着说道,她昨晚既得承诺,怎么还会挂心眼前的这些得失。 眼看那些护卫又要动手,阮明心看着桂嬷嬷却终于冷冷开口:“桂嬷嬷,这别院是改姓桂,还是您老人家改姓了阮,竟在这里做起主来?!” 阮明心声音娇嫩,但是为了震慑众人,用上了身上仅修的那些内力,竟然连距她最远的护卫,都听的一清二楚。 “如果我没记错,现在这偌大别院,应该只有我这一个主子!” 她语气清冷,年纪虽幼,但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冷冽的表情却弥补了这些不足,那些护卫顿时犹豫了起来。 “小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奴其实也是帮您惩恶除奸,要知道夫人的事多少都是这些婢子们照顾不尽心导致!”桂嬷嬷立刻陪着笑说道,现在众目睽睽,她不可能和小主子当场翻脸。 “是吗?!”阮明心眸光流转,眉眼中含着讥诮,幽深的眸子竟让桂嬷嬷这个老人都有些看不透。 “自然是这样,小姐!”桂嬷嬷觉得哄骗一个刚断奶的娃娃还不是手到擒来。 “既然是照顾不周,那不知道作为我娘身边的管事嬷嬷,您又该承担多少罪责,若是真的要问罪,那最先该发卖的,就应该是您!”阮明心嘴角噙着三分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 桂嬷嬷被她说的一怔,那些本正在哭泣的婢女们立刻不服的大喊:“是啊嬷嬷,若是为此发卖我们那您该排在第一!” “嬷嬷,小姐说的在理!” “您也该被直接捆绑拿下!” …… “你们这些贱婢吼什么,小姐年幼,怎么会被你们蒙骗!”桂嬷嬷见到事情有变,却不想出了纰漏,立刻对着身边的素菊喊道:“赶快送小姐回房!” 素菊早选择了站队,此时不得不听从桂嬷嬷吩咐,走到阮明心身边为难地说道:“小姐,您还是回房吧,别被这些腌臜污了眼睛!” 小桃红双眼一瞪,护在了小姐身前:“怎么,难道小姐不走你还要动手不成?!” 阮明心没有说话,目光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母亲房中的一等丫鬟。素菊虽然没有素兰排名在前,可也是母亲那里最信任得用的丫头。 到现在,人才刚死,她就投了新主!不,还不是投了主子,是投了个老奴! “素菊,你磨蹭什么?!”桂嬷嬷却是急怒地催促道,转头又看向那些护卫:“给你们说几遍把她们丢给牙婆,你们听不到吗?!” 桂嬷嬷一怒,那些护卫再度动身,直接拎起不情不愿的婢女们就向外拖去。 素菊这边一咬牙直接推开了眼前的小桃红,伸手就想去抓阮明心。 “我和你拼了!”小桃红见到小姐就要受辱,立刻一头直接撞了过来,狠狠撞在素菊的肚子之上。 素菊也发了狠,直接抬手扇了小桃红一个巴掌。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住手!” 阮明心再次扬声厉喝,但是这一次她身上明显带了煞气。此时桂嬷嬷竟然连面上的恭敬都已经懒得去做,这绝对是欺她年幼。 她的话,无人肯听。 “嘭!” 直到一声闷响,只见桂嬷嬷身前的地上爆开一个小坑,她身上溅满地上暴起的泥泞。 所有人停下了动作,有些惊惧地看向阮明心。 此时本为她撑伞的桃红正和素菊缠扯,所以那只油伞早被风吹跑,将尚在稚龄的她完全显露在人前。 小姐的身影傲然而立,头上缠着的白纱和黑色的长发被冷风吹得向后飘拂,宛若旌旗。 白裘的包裹下,传自夫人的秀美五官在此时尤显清丽。但她的小脸却紧紧绷着,面容冷峻。 最让人吃惊的是她抬起的那只手,手指纤长白皙,此时却握着足以杀人的利器。 一支看上去无比别致的小弩,此时箭头已经拉弦,遥遥指向桂嬷嬷。 桂嬷嬷瞳孔一缩,小姐手中的小弩做工精巧,几乎驰名京城。那是大剑师送她的入门礼,玄机弩,最适合孩子或小姐夫人们防身。小巧易拿,按下机关弩箭连发可以保命。 而小姐这支射程远,速度快,据说连会武之人都很难躲避。 “小姐,这可不是开玩笑!” 桂嬷嬷的表情一下子僵了。 阮明心看着桂嬷嬷变色的面孔,嘴角却勾出一抹嫣然的笑意,她颊边的梨涡浅现看上去让人惊艳:“不是开玩笑吗?我还以为桂嬷嬷你在说笑呢!” “不然,怎么你一个奴仆,竟要做起主子的主来?!” 她话语说的铿锵,手执弩箭,恰好初露峥嵘。 她说完手臂平移,箭头对准了素菊,面容一下子沉冷下来:“放开桃红!” 这句话说的颇具威仪,吓得素菊一下子松开了手中的小桃红。 “现在,要么你去让他们住手!要么我射杀了你,我自己去让他们住手!”阮明心手臂又移了回来,箭头重新对准了桂嬷嬷:“桂迎春,你选哪个?!” 她唇边勾着冷笑,目光如刀地看向这个包藏祸心的老奴。 “小姐,刀剑无眼,这可不是小姐该玩的东西!” 桂嬷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姐,她面容虽僵,却未曾真敢相信小姐真敢执箭杀人。 “桂迎春,对你来说,发卖她们不过是举手之劳!”阮明心看着那个尤不知改悔的老奴,现在连称她一声嬷嬷都不肯:“但是对我来说,就算是将你当场射死也不过是一个玩笑!” 她年幼矮小,但是那种挺拔的气质却依然让人感觉居高临下。 “你是仆我是主,我要是手抖一抖说是误伤,不知道有谁又会怜惜你这个玩意!” 阮明心话语说的冷酷无情,所有人都被她狠厉的气势一下子震住。 第9章 奴大欺主 “小姐,你不能这样对……”桂嬷嬷还没有说完,阮明心直接食指轻勾,弩箭顿时射向桂嬷嬷的双腿,她一声惨叫,立时委顿于地。 “我的玄机弩和京城那些小姐们的仿品不同,足足能发三轮!你要再不说话,下次我对准的就不会是你的下身!” 阮明心说话间身上杀气迸发,让正在疼痛惨呼的桂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明明还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有一双这么凌厉的眸子。 桂嬷嬷现在得老爷承诺正心怀希望,可不敢拿命来开玩笑。何况就像是阮明心所说,就算是她失手杀了她,也不会受到半点惩罚。 “你们住手,住手!回来,都给我回来!” 桂嬷嬷终于气急败坏地对着那些护卫喊道,今天她身上的痛苦,来日一定会在这个死丫头身上还回来,保管让她和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早登极乐! “桂嬷嬷,您说话倒是有个准行吗,一会带走一会带回来的!” 家丁护院们也有了意见。 “小姐,可是刚才都已经收了牙婆的银子,现在要是不交人,恐怕会败了阮府的名声!”那些护院中有个领头的开口对阮明心说道,听了他的话,那些家丁又迟疑起来。 阮明心眉心一蹙,这个领头的男人应该不是别院的家丁,而是父亲身边的得力护卫。 现在他出声拦阻,显然不想让这些旧人继续留在别院。 看来,父亲在别院倒不只是有桂嬷嬷这个眼线。 “是啊小姐,老奴也是这样想的才会如此做的!”桂嬷嬷立刻也跟着说道,腿脚上插着五六根弩箭,一边说一边在“哎呦”叫痛。 “小姐,这事关阮家名声,不能因为这几个奴婢就给败了!”素菊见到桂嬷嬷使的眼色,也开口跟着说道。 “是啊,是啊!”家丁中也有人出口应和。 “我说阮家大小姐,您到底是不是要卖丫头啊,老婆子可是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了!别是想昧了老身的银子吧!”门口的牙婆可不想要手中的生意就这样黄了,这种价钱买这种丫头,绝对赚死! 这些人句句相逼,全部对上阮明心。 那些早被家丁们捆绑拽着的丫鬟们面色凄楚,眼见这些人铁了心的要卖她们,不知道才六岁的小姐又能怎样应对。 “你们说,不给你们人就是败了阮家名声?!” 阮明心见到他们一致开口,倒是省了心去分辨到底谁是父亲的人,谁忠心母亲。 “本来就是,老爷官拜吏部尚书,声誉极好,现在要是为了这件事堕了名声,颇为不值!”那个领头的护卫开口说道。 “收了钱不卖人是堕了名声,那要是收了钱加倍还钱是不是就于名声无碍了?”阮明心凤眼轻挑,直接望向了脸颊刚才被素菊打红的桃红:“桃红,你可还能跑腿一趟?” “小姐您说,桃红干什么都行!”小桃红面带悲愤,她也看出来这些人明显已经不尊小姐。 “去我娘那里拿锭金子还了牙婆,不知道,这可否足够?”阮明心说着看向牙婆,现在整个别院都是去掌控,她只能行这种方法各个击破。 牙婆闻言眼珠一转,这一出一进,已经不止翻转了多少倍,她才用不到十两银子就买了这些丫头,现在换锭金子回来,已经赚翻。 这样,又不用得罪官家小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说阮府的千金就是不一样,谁会怀疑阮家想要昧那点银子,老身第一个就不依!”牙婆喜不胜收的说道。 那些丫鬟们见到峰回路转不由又燃起希望。 小桃红领命就要跑走,阮明心却叫她附耳又叮嘱几句,她这才拎起裙子赶快跑走。 桂嬷嬷表情大骇,阻止不及。 “不知道现在桂嬷嬷和丁护卫还有什么话说?”阮明心嘴角噙笑,看向了他们二人。 护院的首领悚然一惊,目光狐疑地看向小姐,不知道小姐怎么会知道他的姓氏。 这个六岁的孩子,怎么那双眼眸却仿佛洞悉一切。 “哎呦,老奴真是命苦,从夫人入府老奴就近身伺候,尽心尽力,今日不过是要发卖了这些有罪的奴婢,就被小姐直接射坏了双腿,夫人啊,你睁眼看看吧,小姐真是鬼迷心窍了啊!” 桂嬷嬷见到事情不妙,竟然借着腿痛哭天抹泪起来。 阮明心静静站在那里,任她撒泼,所有人都僵持在这里,只有桂嬷嬷哭喊个不停。 她的每一句话入耳,都像是拿刀狠狠戳在阮明心的心上。 这个桂嬷嬷原来竟是入府就陪伴在娘的身边,那么父亲,也是从那个时刻就已经布局要谋害母亲了吧! 怪不得母亲当年生她时出现意外,所以她出生并未足月,因此曾被太医断言难成活。后来有大师临门给她赐了名字,这才叫做明心。 明心见性,方才成活。 母亲身为正室却移居别院,一个是因为祖母不喜,一个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她被批命六岁前在京城必会早夭,所以大师建议她干脆直接养入佛门。 母亲怜她幼小,所以亲身带她避居京郊,每天去附近的佛寺聆经向佛。 直到三岁,遇大剑师,蒙对方收为关门弟子,这才断了聆经,改为修武。 却原来,这一行,是救了自己,害了娘亲! 她目光杀气迸发,瞪着桂嬷嬷几欲噬人,她绝不会放过她! 桂嬷嬷感受到小姐身上的杀气不由一惊,连哭嚎都缓了下来,她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小姐,不知道小姐这眼神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阮明心看到桂嬷嬷在偷瞄,冷笑一下却仍是静默而立。 良久——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桃红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脸上大惊失色。 素兰虽被人紧紧捆着拽在一边,可是见状还忍不住柳眉一竖:“桃红,不要言语无忌,什么叫做小姐不好了!” 这种话要是平时在别院里,她免不了受一通数落。 阮明心看了一眼素兰,这个母亲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平时素有威严,现在已经自顾不暇,却仍是忘不了教桃红规矩。 只可惜,她对她上辈子的结局一点都没有印象。因为当自己回京,这些丫鬟们,早就不知去向。 不过现在,她对谁忠谁奸却已经是心里有数。 素兰,她是一定会救的! 第10章 霍铮救场 桃红平时最害怕被诸位姐姐数落,可是此时见她们全部被缚着狼狈不堪,心里却十分难过。 “桃红,我交代你的事情可已做好?!”阮明心却沉着大气,看着桃红的眼神别有深意。 小桃红定定神点了点头:“小姐交代的事情桃红已经办了,可是现在大事不好,夫人房中的器物全部不见了!” “你说什么?!”在阮明心发话之前,素兰忍不住瞪大眼睛,夫人房中一切平时都是她执管,在夫人故去时候一切还原封未动,怎么当她们被赶到下院,东西就没了! 她敏感地感觉到事情另有蹊跷,一种说不出的恐慌爬上心头,这次她们被发卖,没准是为了避讳什么。这事,可能连小姐都管不了。 可是阮明心却只在听到交代的事已经办好之后眸子亮了一下,对于小桃红后面的话却是无动于衷。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在想什么。 “没了?没了就是没钱了!那不行,人还是要带走!”牙婆一下子闹了起来,她为的就是小姐许诺的金子,现在没有金子,她说什么也要把人带走! “大小姐,您看这可不是小的非要把人送走,现在您可没钱付账了!”领头的护卫见到事情发展有变,又开始坚持起来自己的立场。 “是啊小姐,你们还不快把人交给牙婆算是了事?!”桂嬷嬷虽然腿疼连心,但是见到事态已经向最糟糕的地方发展,赶快想先解决掉这些丫鬟。 领头的护卫又看了一眼小姐,此时已经顾不得撕破脸,立刻让那些人把丫鬟们交给牙婆身后带来领人的壮汉。 “不,我们不走!” “小姐,我们不走!” “小姐救我!” …… 哭哭啼啼的声音,拉拉扯扯的挣扎,让别院的西门乱成了一团。 阮明心却只是挺着脊背站在那里,面沉如水:“我还没有发话,你们是反了不成?!” 这句话再度用了内力,听上去稚嫩却清冷冰寒。 有的护卫开始犹豫张望,但是领头那个却忍不住吼道:“看什么看,现在小姐年幼主事不周,咱们不能犯糊涂!快点交人!” 他一嗓子吼完,那些护院家丁们只好继续拽人。 “素菊你个死丫头,还不赶快把小姐带走!”桂嬷嬷此时也发起狠来,死瞪着素菊让她动手。 “你要敢动手,素菊我就和你拼了!”桃红表情凛冽,刚才她就差点没护好小姐,现在更是直接张大手臂挡在了阮明心面前。 阮明心站在桃红的身后,当目光触及到西门外的光景,唇角微微一勾,表情却越发的高贵冷冽:“你们果真是反了!” 她这句话在场人都听到,可是领头的护院和桂嬷嬷全部选择了装聋作哑。 素菊再度和桃红纠缠到一起,但是小桃红这次却没有留情,直接伸手就在素菊最珍爱的娇颜上抓了起来:“我抓破你这个狠心肠的坏蛋!”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大力直接狠狠咬了素菊抓着她的手腕一口,疼得素菊立刻松开了她。 场面再度混乱不堪。 “呦,你们尚书府这是在闹什么,让我也来瞧瞧稀罕!” 一个有些痞赖的男声突然入耳,众人转头,就见到了别院西门那个披着黑裘,玉扣束发的小小少年。 湿地泥泞,这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少年却偏生穿了一身白衫,把他本就俊美如玉的容颜衬托的更加出尘。 天寒地冻,他却只穿着薄衫,有风袭来时衣衫飘拂,玉树临风。 不过虽然生的眉目如画,但他眉宇间却透着深深的桀骜不驯,那双狭长的眸子黝黑而深不见底,射出的光芒却有如利刃,带着让人心悸的寒意。 他身后,是扇形排开的沐府护卫,刀剑皆已出鞘。 “霍少爷,这是尚书府的家事,和您好像没半点关系!”桂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霍府和将军侯府有旧怨,所以和尚书府也一向不对盘。 可惜两家别院偏生就是毗邻,所以总是会打几场口水官司。 而霍家这个庶长子更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最爱就是逞凶斗狠,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遇到这个煞星! “本公子在和你家小姐说话,关你这奴才何事!”霍铮却是一脸不屑,直接对身后说道:“小崖,掌嘴!” 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巴掌响。 接着一个身影飞落在霍铮身后,就像是刚才没动过一般。 谁都没有看清那个人的动作,桂嬷嬷的一边脸已经肿了起来。 “你敢打我?!”桂嬷嬷气恨交加,指着霍铮几乎说不不出话来。 “在我面前你这个奴才居然敢称呼你我,小崖,掌嘴!”霍铮的话语再度响起。 “啪、啪”两声,他身后的那个护卫又回到原处,就像是仍未动过。 这次桂嬷嬷却直接被打的旋了半个身子,最后摔倒在地。腿上的弩箭翻滚间被牵扯到,像是又重新挨了几箭般疼痛。 桂嬷嬷立刻杀猪叫般哭嚎了起来,却再也不敢指责霍铮半分。 阮明心静静站在那里,欣赏着桂嬷嬷此时的狼狈。 “阮小姐,本公子替你教训奴才,你可服气?!”霍铮说话间看向阮明心,语气听上去带着挑衅,气势凌人,眸光却是另有深意。 他们两家有仇,而他们两人又素不对盘,现在大庭广众,更是不能落人口实。 阮明心转回眼眸,迎上霍铮的目光。以前她心思直爽,所以对霍铮的话一向反感。 可是此时此际,她却能明白他这是为何。 两家有怨,他总不能带着霍家的亲卫来帮凤家的外孙女。 只可惜他言语背后的深意,以前她从未去细究。 她还未说话,桂嬷嬷见状却以为再度抓到了机会,她恼羞成怒地看着别院里的护卫:“你们这些家丁护院要你们何用,还不把不相干的这些人给赶出去!” 桂嬷嬷此时早已滚了一身一脸的泥水,这样子让那些婢女们看了也觉得解恨。 阮明心刚想开口,霍铮却直接勾唇冷笑,看着阮家的家丁带着一脸的不屑:“你们最好先想清楚再决定是不是要对我动手,就算是你们家老爷,见到我还要礼让三分!” 第11章 怒打桂嬷嬷 霍铮的话明显对他们是不是出手全然不在乎,他言语十分倨傲,但是却所言不虚。 霍铮不只是霍府家的公子,更是大剑师弟子,双重身份足以让任何人想要对他动手,都要先衡量一下要付出的代价。 那些护卫对视一眼,态度有些迟疑,就连领头的护卫都抿紧了嘴唇。 “小崖,告诉他们我身后的护卫出自哪里?!” 霍铮斜睨着他们,漫不经心地说道。 “彪骑营退伍的军士!” 那个小崖回答的惜字如金。 “再告诉他们本公子的飞渡剑法已经练到了第几重?” “第三重,少爷,可是小崖都已经练到了第四重!” “小崖,本少爷没让你说的,你千万要记住不用说!” “是!少爷!” 桂嬷嬷看着他们主仆一唱一和,气急败坏地撑着身子再度对家里的护院吼道:“你们这些奴才,连人都护不住,要你们何用!” “小崖……”这次霍铮的话还未说完,他身后那个小崖直接飞身掠过众人头顶,拎起桂嬷嬷直接从墙上丢了出去。 就听到一阵“哎呦”的叫痛声响起,别院内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那些护卫硬生生杵在那里,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领头的护卫身子渐渐向后退去,藏身于众人之中。 阮明心的眸子在那些家丁护院面前冷冷地巡视了一周,见到现在时机合适,立刻对他们扬声道:“你们刚才被人所逼,情有可原!我不怪责你们,但是——” 她说着身子一挺,此时气势顿显,倒也有震慑的作用。 “你们要清楚,这是阮家的别院!” “而现在,这里唯一姓阮的,是我!”稚嫩的声线绷了起来,沉声继续说道:“在这里,现在唯一能做主的人,也是我!” 她这句话说完,护院中有机灵的人赶快开口喊道:“小姐说的是,我们一切听小姐的!” “是啊,听小姐的!” 陆陆续续有人响应,但也不乏不吭声者。 “桃红,记下来谁刚才先表忠心,这个月加一钱银子的月例!”阮明心扬声说道,她曾治军,自然知道奖惩有道。 这句话一出,拥立声越来越大。 “小姐说的对,以后听小姐的!” 霍铮眸中有笑意一闪而过,看着阮明心在他面前借势立威。 今早他身边小桃红冲进霍家别院求助,他担心阮明心出事,关心之下立刻带人前来,还好没什么大碍。 “既然说听我的,那就先把我母亲院中的丫鬟们放了!”阮明心开口说道,看着那些本来光鲜亮丽的丫头们现在灰头土脸一身泥泞,不由有些心疼。 护院们赶快解开绳子,把她们放开。 “小姐!” “小姐!” 清脆娇俏的声音入耳,那些丫鬟们逃过一劫,立刻围拢上来。 她们谁都没有料到,事情急转日下,终究还是被小姐救了。 “你们乱叫什么,小姐刚伤了头现在就被迫赶来,这份大恩你们要用心铭记!”素兰明显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此时一开口就压住了场子,那些叽喳声终于停了下来。 霍铮却是面色骤冷,此时此刻,他才注意到阮明心额头前缠着的绷带,昨晚没有细看,现在才知道原来竟然伤的这么严重。 “怎么伤成这样?!”他顾不上撇清关系,皱着眉上前忍不住开口问道。 “能保住命就算是万幸了!”阮明心能看出他的生气,只能这样开口安慰。 真是奇怪,明明伤的人是她,她怎么反而要出口安慰?! 霍铮想起昨晚听到的对话,眉头皱的更深。昨晚时间有限,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机,等有机会他一定要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姐,都是奴婢们给您添麻烦了!”素兰一直伺候在阮母身边,举止自有气度,看着小姐一脸感慨地说道。 夫人总说小姐没个规矩礼数像个皮猴,但是今日,小姐的风采却是无人能及。 夫人您就是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闭眼了。 “素兰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娘多亏你们尽心照顾,明心心里明白得很!”阮明心看着素兰开口说道,对于这个前世记忆中直接殉主的丫头,她还真的是心存敬意。 “素兰只是奴婢,怎么当得起小姐一声姐姐!”素兰却赶快摇着头,不敢让阮明心这样喊她。 “素兰姐姐,现在母亲不在,明心一切都还要靠着姐姐来提点,喊您一声姐姐,明心不冤!”阮明心说着上前抓住了素兰的手,看着她一脸的真诚,就像是字字句句发自真心。 “小姐,这可当不得!”素兰猛摇着头:“小姐心意我已经领了,但是这声姐姐素兰真的受不起!” 阮明心看她坚持,最后也只好作罢。 不过她并没有注意,素兰看她的眼神也与刚才不同。那一声姐姐,足够让这个本就忠心的丫头愿意为她豁出命来。 “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情,都去各司其职吧!”素兰见到事情了结,开始尽着大丫鬟的本分,开口让他们悉数散去。 “慢着!”阮明心却开口驳回了她的话。 素兰一怔,立刻开口说道:“抱歉小姐,我不知道您还有事情说!” 她竟忘了,小姐虽然年幼,但却明显不需要别人在她面前乱出主意。 “没事,这不怪你,是我有事要说!”阮明心安抚了一下素兰,这才转头面向那些还未退去的家丁,以及因为霍铮的介入而大气都不敢吭一下的牙婆。 霍铮遥望着阮明心,没想到昔日的小皮猴在今天居然气度非凡。但是当目光接触到她头上的缠裹的绷带,脸上却立刻布满了阴霾。 “师兄,你刚才问替我教训奴才,我可服气,明心现在答你!”阮明心说着竟一撩裙裾,对着霍铮突然屈膝跪地。 她的举动让那些刚获救的丫鬟们立时惊讶,素兰也赶快走过来要扶小姐起来,可是却被阮明心摇手拒绝。 霍铮的眉头一皱,嘴唇不悦地抿紧,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现在怒气就要勃发:“你这是干嘛!” 第12章 跪地长求,只为筹谋 “小姐,现在地上都是泥泞,您这样跪着是何苦啊!”桃红急的剁脚,可是看小姐神态决绝,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去劝。 她看向素兰,却见到素兰姐姐也是着急却没有办法。 “明心此举,一谢师兄刚才出手相助!”阮明心虽然跪在泥泞之中,身姿却依然挺拔。 她们都觉得她这一跪寒气难耐,可是人生最冷的那天,她却是在风雪中跪了半日。 今天这个,又算得了什么! “哼,本公子不过是过来看看热闹,可不是为了帮你!”霍铮的冷哼这次却不是伪装,见到阮明心长跪不起,他目光都要喷出火来。 “第二,明心有事相求师兄,求博望候霍府大公子霍铮霍长焰能出手相帮!”阮明心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霍铮,黑眸中像是燃着火焰,让人心惊。 霍铮表情一肃,没想到阮明心会这样郑重其事。既然是这样,那就不是小事。尤其是她在人前这样一跪,竟是连他身后的霍府也给攀扯进来。 丫头,你该不会是想要现在报仇吧! 此时此地,却并非良机! 他心思电转,口中却答得轻松:“你且说说,我帮不帮要看心情!” 这副傲慢的样子让阮府的丫鬟们气得牙根痒痒。 “尚书府阮氏嫡女明心,跪求博望候霍府大公子霍铮为幼女去京兆尹报案鸣冤!”昨夜一晚,她辗转反侧,绝不想让害死母亲的仇人这样逍遥自在。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发作的契机,而现在,桂嬷嬷却亲手把这个机会送到了她的面前。 霍铮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她现在这样说,难道是想要直接状告亲父杀妻不成?! 子告父,幼告长,这在南庆国都是依律先受钉刑,如若不死,方可伸冤。 “阮明心,你求本公子为你申冤?!你可知道我们两府是什么关系?!”他的话语冷冽,带着隐含的怒气:“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 他在提醒她昨晚他说的话,可是阮明心却显然已经心坚如铁。 “明心记得!”阮明心看着霍铮,她能猜到他为何生气,但是,她想的与他猜的肯定不同。 “现在明心母亲新丧,家中恶仆欺明心年幼,私卖母亲器物,并怕败露一并发卖母亲院中丫鬟,明心要告他们奴大欺主,望京兆尹彻查!” 阮明心小脸微扬,下巴尖尖,叙事起来不慌不忙字句清晰。虽然人小,倒还真不曾有人敢小瞧与她。 “这一跪,求的是师兄原谅明心以前年幼无知,曾不知师兄为长多有得罪!” 说这些话的时候,阮明心眸光眨也未眨,只是定定地注视着站在不远处的霍铮。 她这次屈膝虽是权宜之计,但是却也发自真心。 她曾错看霍铮,到最后才错恨难返。 看他策马奔来的那刻,心脏的疼痛竟大于身体,让她难以瞑目。 是她一直无知,这才看不出到底谁是真心。 霍铮心头一悸,看着跪在地上的阮明心,眸光却晦涩起来。他虽未师兄,但却是庶子。他看不惯阮明心嫡女高傲的性子,所以有时候是刻意招惹。 可是,此时他才发现,比起看到她面色悲戚地屈膝跪地,他倒是宁愿见到她趾高气昂的神采飞扬。 看着她这样子,他竟然连表面的不屑都做不出来。 “这一跪,求的是师兄怜明心年幼,家中恶仆相欺,帮明心制恶仆告明状,寻回我母亲旧物,再不让母亲贴身之人受任何侮辱!” 阮明心看着霍铮目光灼灼,她这一跪为的也是让本来关系不善的霍铮进别院顺理成章,更是为了以后筹谋。 在见到他之前,她只想手刃仇人解心头之恨。 而见到他之后,她却变得贪心起来,这一世,她不止想报仇雪恨,更想不再错过真心! 仇要报,恩应还! 她话音刚落,本来侍立在一旁的素兰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刚才小姐的话句句激扬,尤其是那句“再不让母亲贴身之人受任何侮辱!”更让人热血沸腾。 “霍公子,求您帮帮我家小姐!”她也翘首向霍铮望去,今天之事不是那么简单,如果霍铮转身就走,那别院不知又是个什么结局! 桃红见状也急忙跪下,连着身后的那些丫鬟也全部齐齐跪下,看着霍铮齐声道:“霍公子,求您帮帮我家小姐!” 阮明心身子一震,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身后的声音娇嫩却初具气势,让她不由想到自己曾亲建的女子兵团。 她其实性子刚强,一向瞧不起闺阁女子,所以后来颇吃了些苦头。当年随龙翼轩征战,虽然清苦,却到底是比被困拘在四方小院痛快。 后来召女子建军团,却也开创了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入伍的先河。 只不过那些姐妹,到最后全部喋血沙场。 而这些母亲的忠婢,经此一事,倒是看出有几分血性,让她目光流动间有了别的想法。 一群女子,一起跪在地上悲呼,这种场面,却让人不能不动容。 霍铮看着她们状似有些为难,摸着下巴问向身后的护卫:“你们说,少爷我管还是不管?!” “管!”小崖的声音干脆明了。 霍铮打了个响指,唇角斜斜地勾起:“本少爷……”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变故突发,只见之前躲到人群后的领头护院突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阮明心眉头一皱,人不由站起:“不能让他跑了!” 她话音未落,只见白衣翩翩飞起,霍铮一个掠身已赶至那人身前,面色不悦地挡住他的去向:“你也太不给本少爷面子,我的话可还没说完!” “霍铮,你博望候家的人凭什么管我阮府的事情!”领头护院见到没法逃走,沉着脸看向霍铮。 现在老爷就在附近,这里的变故一定要通知老爷。 “凭你家小姐求我!凭我是她的师兄!”霍铮像是要故意气这人似的,回眸一笑看向阮明心:“喂,看你今日识相,以后不管什么师兄罩着你!” 第13章 杀母之仇,报在当下 仍跪在地上提心吊胆的素兰这才放心,觉得今天这灾总算要过去。 阮明心看着他却也是回以一笑:“那今天明心院中这些人,就靠着师兄收拾了!” “小意思!”霍铮刚说完,那个领头护院瞅机会趁他不注意赶快又狂奔起来。 “趴下!” 霍铮对着他的背影一声大喝,那个领头的护院果真立刻重重地扑倒在地上,趴着不再动弹。 “糟糕,好像出手重了!” 霍铮说着把自己口袋中的一排飞刀拿出来看看,只见刚才顺手间丢出来的好像是个大号。 那些飞刀全部由寒铁打制,刀尖在阳光下折射下光芒凛冽。 刚才还在凶神恶煞拖着那些丫鬟要卖掉的护院们顿时面如土色,有的甚至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小姐开恩。 那些跪着的丫鬟们在霍铮说完要罩着她们家小姐时就已经站起,此时目光全聚集在小姐身上,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置。 “桃红,刚才让你记的那些人名可还记得?”阮明心开口问道。 “记得!”桃红点了点头。 “好,那你念一个人名走一个人,剩下的全部扭送到京兆尹府上!”阮明心声音凛冽,开口说道。 “小姐,我们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是啊,小姐!” …… 那些护院顿时哀声一片。 “小姐……”桃红看着他们,心有不忍。 “我让你干嘛呢?”阮明心却对此像是无动于衷:“你现在怜悯他们,来日就可能是他们把你捆成一团直接卖掉!” 桃红打了个颤,想起今日若不是小姐,那素兰姐姐她们就全完了。 她不再说别的,开始娇声叫出一个个人名。 那些家丁如蒙大赦,听到点名应了一声立刻走人。 霎时间,八个人名念完,剩下的家丁们一脸绝望,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小姐你就要把我们扭送官府,我们不服!” 说话间,就有几个家丁护院开始抬腿向外就跑,剩下的人一见,立刻跟了上去。 “你们还真瞧不起本少爷!”霍铮见到又有人想跑,直接喊道:“小崖,一个都别放过!” 他话音一出,之前扇形排开的那些护卫们顿时出手,准备拦截阮府的家丁。 本应是身无所长的家丁护院们却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高手,竟然和霍府那些退伍的军士对打起来。 不过,他们显然没有霍府护卫厉害,到最后一个个全被捆着丢到了中央。 “小姐,我错了!”已经吓傻的素菊顿时瘫倒在地上,她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错了?你打桃红时候的嚣张哪里错了,我看你可自以为对得很!”阮明心讥讽地说道。 “小姐,我错了,您原谅我!”素菊说着痛哭流涕地动手掌掴起自己。 “师兄,请你派人将这些人连同这个丫鬟还有被丢出去的桂嬷嬷以及门口的牙婆全部押到京兆尹那里递上状子!”阮明心却对她的举动视而不见,把目光看向此时站在他那群护卫面前又开始耍帅的霍铮说道。 “我说阮小姐,这和老身又有什么关系!”门口的牙婆其实早已经吓呆,但是因为人还没领所以舍不得走,现在见到这局面彻底傻眼。 “我阮府的丫头可是能轻易卖的?!这一个个服侍我母亲多年,劳苦功高,岂是几个银钱就可以换得?!”阮明心看着牙婆冷冷一笑:“刚才你明明和桂嬷嬷一唱一和,谁知道是不是早有勾结!不然谁会相信尚书府上大丫鬟几两银子就可以卖出!” “大小姐,你不能告我!”桂嬷嬷此时已经被摔得五迷三道,被人拎回来时候见到现在状况,不由大声疾呼起来。 “我不能?!桂迎春,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是想命令我不成?!”阮明心冷哼一声,直接对着桃红说道:“堵住她的嘴,听着让人心烦!” 她也担心桂嬷嬷会说出什么翻盘的话来,她现在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这样父亲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她的理由很好推脱。 桃红是小姐命令的绝对执行者,直接撕了裙摆塞进桂嬷嬷口中。 “现在就押送他们过去?!”霍铮玩世不恭地开口问道。 “现在就去,这样说不定还能追回我母亲旧物!再晚恐有变故!”阮明心话语另有深意,想必霍铮可以听懂。 霍铮的表情果真变得凝重,回头再度看向小崖:“小崖,刚才阮小姐说的话你可听到?” “嗯!”小崖点点头。 “要告什么你还记得?!”霍铮目光询问。 “嗯!”小崖的语气有些不耐。 “那你带着他们回府驾车,直接押着这些人速去京兆尹那里报案!”霍铮看着小崖的目光带着叮嘱。 “好!”小崖没浪费时间,带着护卫直接把他们一行人全部押走。 阮府这才清静下来。 “我帮你这么大忙,不知道你准备怎么感谢?”霍铮眉头一挑,此时看着阮明心嬉笑着说道。 “请师兄到家中叙话,我去让婢子备些薄礼送上!”阮明心给霍铮微微福身,开口说道。 “好,我就见识一下你们阮府的薄礼是什么样子!”霍铮说着抬腿,竟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阮明心带着那些婢女,跟在了他的身后。 其实霍铮来阮府别院不止一次,但是这样大摇大摆登堂入室,却还是第一次经历。 等到了别院会客的大厅,阮明心打发那些丫鬟们离开,更是让素兰和白嬷嬷去轻点一下别院的库房,看能找出什么谢礼。 最后,只剩下桃红跟在了她的身旁。 “明心,你这是准备敲山震虎?!”见到没了别人,霍铮一下子正色起来,看着阮明心问道。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现在可以报,我不会等到明天!”阮明心很坦然地看着霍铮:“ 小桃红看着他们,觉得好像小姐和博望候家的少爷关系和以前有些不同。 但是哪里不同有说不清楚,而且,现在他们说的她都完全听不懂。 “京兆尹告状,这件事可就真闹大了!”霍铮的脸上有些忧虑,京兆尹辖管京城诸事,这事只要闹到那里,可就是京城皆知! 第14章 出手之恩,以身相许 “如果不大,谁会关注?!” 阮明心的眼眸光芒璀璨,像是已经想好了之后的事情。 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让人不得不查。 “明心,现在要是把事情牵扯到你父亲身上,其实很不明智!”霍铮看明心有些忧心地开口说道。 不说子告父的钉刑之罪,就是她真的告了,手中也无凭无据,无法定罪。 何况,当今世道最重孝悌,人被冠上不孝的帽子,几乎终身难以摆脱! 她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牵扯到他身上!”阮明心看着师兄却是一笑:“他所图的,其实不过就是右相裴进的后继之位!” 当年父亲娶了裴玉莲,所以得右相支持,等裴进荣退之后,他就成为新相,到最后又更进一步,成为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斩他前途,断他后路。 他想要娶顾玉莲,那也要看她给不给他机会! “你拿桂嬷嬷开刀,是为了裴玉莲?”霍铮也天资聪颖,虽然年少,只不过是一个皱眉就想清了她所思所想。 “是!”阮明心很干脆地承认,她目光落在了霍铮身上:“师兄你可会帮我?” “废话!我不帮你谁帮你!”霍铮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现在阮明心这个举动可以说是非常大胆。 如果不想帮,他何苦来! “但是这事你不去回报阮家却直接报案,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父亲回来你怎么解释?”霍铮转眸间思虑更深。 “不需要解释!”阮明心说的自然:“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惊慌之下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我只知道我皇英明,所以就直接告官喽!” “你哪里像是才六岁?!”霍铮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遍,这小妮子经历这场变故,就像是一下子开了灵窍。 “那是在师兄面前才会这样!”阮明心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 如果不是知道他不会害她,她才不会说起这些。 这份信任,是他用命换的。 霍铮唇角扬起,听到她这样说十分开心:“那我这样帮你,明心你准备怎么谢我?” 女孩的眸子像是琉璃般洁净无暇,却又湿漉漉的像是沾了山间雾气,樱桃般的红唇微微轻启:“以身相许怎么样?!” 这句话很轻,却像是思虑已久。 阮明心扬起小脸,一脸正色地看向霍铮。 霍铮的身子一僵,本来嘴边的笑意也一下子僵住,连目光都直了起来。 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师兄,明心这样答谢可好?!”阮明心见到他没有吭声,再度开口问道,这一次,她的小脸依旧十分认真。 其实这些话出口,她不是不紧张。 可是比起这些,她更怕错过。 此次回京,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谁也不知道之后的事情,很可能,她从此只能幽居一隅。 现在不在霍铮心里刻下印记,要是再度相逢被人捷足先登,她会后悔一辈子!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霍铮的脸一下子涨红,他看着阮明心有些气急败坏:“这种话可是随便说的!” “师兄,我知道这种话不是随便说的,所以,我是很认真开口说的!”阮明心点点头说道。 “明心,你可是阮府嫡女!”霍铮连这件事想都没有想过,就算他们同是大剑师弟子,可是江湖地位改不了出身差别。 嫡女和庶子,那是怎样都不可能般配。 何况,两府关系不佳,她父亲又是那样的德行! “我说那些话和我是谁没有关系,师兄答我的话,也和师兄是谁没有关系!”阮明心眼睛就像是黑色的葡萄,定定地看着霍铮:“我只问师兄,我这样报答,师兄可还满意!?” 霍铮此后最后悔的事,就是在这一刻并没有痛快回答。 以至于多年后看她身边众星捧月,醋意大发。 所以,他也只是心思烦乱地应了一句:“明心你真是胡闹!” “师兄,明心本是女孩,这些话出口不宜,所以,明心此生也只会说这么一次!”阮明心有些失落,看着霍铮说道:“师兄就真不准备回答吗?!” 她现在这样说,也只是仗着现在年幼。 若是再过几年,这些话她可能再说不出口。 何况,她本就是背着血仇重生,本不该被儿女情长阻了脚步。 “你才多大,就轻言此生!”霍铮看着她执拗的表情,脸上十分滚烫,脑子乱的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现在正事要紧,别再说些胡话!” 阮明心的目光暗了一下,重见霍铮,过往机会抽丝剥茧全部明朗。他对她的心思她已经明白,可惜,如今他们相逢太早。 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借着这件事迈开复仇之路,所以这些痴话也就只会说这么一次。 待到明日,还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坏蛋!”在一旁放风顺便偷听的桃红忍不住冷哼着说道。 “你这个小丫头偷听什么,快闪开!”霍铮有些恼羞成怒,没有想到最不想让人听到的事情被丫鬟听到。 “你是坏蛋!”桃红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才蹦蹦跳跳闪到了门口,但还是偷偷扒着头向里面看着。 阮明心见到霍铮羞恼,心中的不平倒是熄了几分。 “你看你的丫鬟真没个样子!”霍铮看着阮明心说道。 “好像你的书童也没好到哪去!”阮明心忍不住的回嘴,那个小崖,也绝对不是什么省心的主。 霍铮身边霍书崖,将来可是鬼见愁! 霍铮见到阮明心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她说的话果真都是开玩笑,真是笑话,他怎么会把一个孩子的话当真,还为此乱了心跳! 为了掩饰这个,他立即开口问道:“明心,你可知道你父亲会何时赶到?!” 阮明心的嘴角讥诮的一扬,时至今日,她怎么还会不知道父亲是怎样的人物:“他就算是要来,肯定也没那么及时,不然被人想到和我母亲的死有关,岂不是坏了他满盘的打算!” “所以,他就算是装作急急赶来,那也是半日后的事情!” 乌黑的双眸带着她这个年纪没有的睿智,那一脸的沉静更是看不出来这只是一个母亲新丧,年龄才不过七岁的孩子。 第15章 父亲归来 明心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此时,外面却突然喧哗起来。 “老爷,您可回来了啊!” “出事了,小姐魔怔了啊!” …… 哭天抢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室内的气氛顿时变了。 霍铮的剑眉微微蹙起,担忧地看向阮明心:“他来了。” 明心眉头也是微蹙,但是却随即松开,知道霍铮担心她所以微微一笑:“所以,师兄,那些送去京兆尹的人可要速度快些。” “不然你跟我走。”霍铮看到现在她还笑得出来,阮兆麟狼子野心,师妹年幼,他回来的这样快,不知道还有什么恶毒手段。 “师兄,你说笑了。”明心却摇了摇头,他们两个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她不只是尚书之女,更是将军府外孙,现在因为父亲回来住进敌对之家,怎么可能! 外面的声音更加喧闹起来,似乎是她之前镇下的牛鬼蛇神,此时见到老爷回来,都重新有了主心骨。 “桃红,你赶快去叫素兰他们从后门跟着小崖离开。”明心知道时间不多,因此立刻叮咛道:“千万别被父亲发现了。” 小桃红虽然不懂小姐这是吩咐为了什么,但是她的忠心让她立刻点头。 阮明心这才把目光再度看向师兄:“师兄,明心虽然不能去府上,但是母亲生前的这些人,就蒙师兄照料送到外公府上了,请务必让她们安全到达。” 她还年幼,看上去粉雕玉琢,那双眼眸更是清澈灵动。 此时被她这样看着,霍铮根本没办法说个不字,转头就让小崖去办。 “少爷,你小心红颜祸水。”小崖虽然是奴仆,但是和霍铮情分不同,也开蒙读了些诗书,因此听到少爷现在这样任由本来看不对眼的阮明心支遣,顿时好心提醒道。 要知道将军府可素来和博望侯府不和,他要是带人去了,难道不被打出来。 历来两家之争这些仆役可没少互殴打架。 “你才祸水呢,你全家都是祸水!”小桃红听到有人污蔑小姐,立刻气呼呼的还嘴道。 “桃红,不得无礼!”阮明心不由呵斥了一下桃红,不说未来霍书崖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单说这人属于睚眦必报的性格,就怕桃红将来落不了好。 重来一次,她希望不只是她能好好活着。 那些本来因为护着她死去的人,更要好好活着。 “哼!”小桃红不满地一撇嘴,但是终究没有在说什么。 “小崖,我知道按说我不该支派你,可是,时间紧迫,现在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阮明心此时走到了小崖的面前,诚恳地看着他说道:“我娘的那些婢子,就拜托了!” 霍书崖很想说他还没说答应呢,但是此时霍铮的眸子已经变得锐利起来,看上去似乎要发火了,他这才有些不满地看向小桃红:“走吧,后门在哪儿?” “师妹,抱歉。”霍铮见到他们走了,不由道歉道,是他把那个臭小子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其实他说的没错,我明白的。”阮明心却摇了摇头,要不是自己已经经历一切,换身而处,她说不定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霍铮还要说什么,但是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阮明心知道时间紧迫,立刻出言交代起来:“师兄,明心现在人小力微,全靠着师兄相助了。” “你和我客气……”霍铮看着她这副谨慎的样子有些心疼,这丫头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头上带伤,而且竟然会对他手下的小崖说拜托二字,可见这次事件对她打击多大。 不说两人以前不对盘他都会帮她,现在她这样,他更不会坐视不管。 “师兄,没时间了,明心拜托师兄一定要将母亲那些旧人安全送达,还有京兆尹那里,一定要立案收审。”阮明心知道时间无多,因此把最关键紧要的事情赶快叮嘱道。 母亲的那些旧人,当年无一人留下。 而今,既然知道此事原委,她一定要护住她们。 而现在她手中一切皆无,能靠着的,就只有他了。 “好!”霍铮郑重地点点头。 此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重重传来,显然有人已经进了院子。 阮明心立刻向后速退,和霍铮隔开一段距离。 而霍铮也立刻瘫坐在厅内的木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痞赖的样子:“师妹,你看我今日既来帮你,也不能白帮是不是?” 阮明心眉心一跳,霍铮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后来的名声更是浪荡不羁,甚至到后来虽然终生未娶,但是美人可是一个个抬进府内。 她以前以他为耻。 可此时细细思量,这何尝不是幌子。 侯府的庶长子,若真是才华卓绝,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那你想怎样?!” 阮明心话语中听上去透着不满,一如往日里两人见面互掐的样子。 “以身相许喽,你虽然被流放到这里,但好歹也算个嫡女,勉强也配的起我!”霍铮玩世不恭地说道,就连头也微微歪着,目光从上到下打量着阮明心,似乎在掂量着她几斤几两。 明心像是生吞了个鸭蛋一样哽住了嗓子,眨眨眼看着霍铮,没想到她刚才说的话,他此时又还了回来。 明知道是为了故意气给阮父看,但还是心跳乱了一下。 此时霍铮年少,但是风姿已显,那双狭眸望虽然漫不经心,但是却宛若墨玉,光芒内敛。 见到阮明心一怔,少年的脸颊也有绯红一闪而过,明知道有其他话可以叙说,但是不自觉,刚才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胡闹!” 一声断喝从外面传来,接着,一个中年男子怒目大步走了进来。 能让素来讲究仪表风度的阮兆麟有这样反应,显然是真的急了。 “哎呦,阮世叔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霍铮一脸无辜地说道,还故意的抖着脚。 四大侯府同气连枝,所以他按常理该喊这位淮阴侯府的二老爷叫一声世叔。 阮明心的双手缩在袖中,忍不住紧握成拳。 终于,父亲,又见面了! 第16章 看谁装过谁 此时,阮兆麟正是而立之年,未到不惑。 京城阮氏是开国九姓之一,淮阴侯府更是簪缨世家。 而阮兆麟虽然并未袭爵,只是侯府的嫡二子,身上却烙印着百年世家的清贵和气质。 若非不是长子,袭爵这种事本该由他来继承,因为他少年扬名,未及冠而摘下状元桂冠。 无论长相还是内在,他都称得上才子这个称号。 如今,更是当朝的六部尚书之一,也是最历代最年轻的吏部尚书。 此时,看到同是四大侯府之一的后辈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他顿时生气起来,看上去不怒而威:“长焰,这种话可不能随意乱说!” 这霍长焰要不是大剑师的徒弟,他都不配站到他的面前说话。 可是,大剑师是庇护南庆百年的国之重器,剑技通神。 武宗之中,剑宗为王。 百年前这片大地还是战乱不断,国斗频繁,谁都想一统天下。十国混战九州,直到天灾普降,天地元气泄露,有四个大剑师横空出世。这才庇护四国分疆而治理,结束了九州这片大陆的战国时代。 大剑师在南庆、北狄、东圣、西瀚四国有神圣地位,君王亦不可欺。 而霍铮的师父,就是南庆的大剑师苍离, “世叔,我可一点都不随意,我是很认真在说。”霍铮晃着脚斜睨着面前的男子,有杀意在心底一闪而过。 那晚的话他听得明明白白,所以对于面前这个男人可没什么好气。 阮明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父亲。 多年后,她早已经知道这个男人有怎样的心肠,利益得失在他心中盘算的清楚。 作为不被喜欢的嫡女,无母亲相护,所以她最终被许给了那个不受宠的皇子,龙翼轩。 作为他派往他国为质的奖励。 外公曾登门质问,而父亲却说那是圣意没有办法。 她是弃子,所以就算为了龙翼轩曾回阮家求援,得到的却都是拒绝。 一次次。 心渐渐冷掉。 面前这男人曾经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气质儒雅,惹得多少闺秀千金芳心乱舞。 而母亲,却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 若不是外公的提携,他也就仅是淮阴侯府里被世子压制的一个才子而已,虽然为嫡,但是已经开始走向没落的淮阴侯府二子却注定不会有太高的婚配。 彼时的裴进却还只是一个吏部侍郎,就算是他和裴玉莲互相倾心又怎样,利益面前,他还是选择了母亲。 可是,谁又知道这看上去最儒雅的公子,骨子里是多么的狡诈恶毒。 恨意在心底蔓延。 看到阮明心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样子,霍铮感觉到她的闷闷不乐,一边的唇角斜斜勾起,那双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兆麟再度开口:“世叔,我和明心可是天定的姻缘,不然我师父怎么就选中了她做关门弟子,可见我们是有缘的。” 他这些话本来是为了气阮兆麟而已,可是说完之后,目光却不敢再向阮明心那边瞥去。 “胡闹,真是胡闹!”阮兆麟眉头却再度一皱:“你们现在不是幼时,如今明心已经六岁,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要懂得!” 在南庆,男孩三岁开蒙,女孩五岁。 现在明心已经六岁,这个霍长焰却还口无遮拦。 “所以世叔你要是答应我们的婚约,那不就不用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霍铮却越说越倔,似乎和阮兆麟一下子杠上。 阮明心不由诧异地转头看着霍铮,刚才他拒绝的话言犹在耳,现在就算是要拖住父亲让素兰她们早点安置好,还有桂嬷嬷被早日送走,这理由说完也该换上一个。 这家伙怎么说上瘾了? “霍长焰,你家大人呢,不会又把你一个人扔在别院了?”阮兆麟看到霍铮不肯妥协,立刻眸光一闪换了话题。 京城四大纨绔霍铮份数第一,加上又是庶子,所以经常以为犯事被罚到别院居住。 现在他人在这里,肯定又是犯事了。 按照他的性格,要是别人用这个来刺他肯定会炸毛。 可是现在,他好像料错了。 “不是扔,世叔,我这是故意为了明心来的。”霍铮嘴角的笑透着邪魅,年纪虽轻,但是那股与众不同的气韵却已经开始散发。 他说的虚虚实实,阮兆麟倒是一下子被他绕住了。见到压制不了霍铮,他顿时把目光转向了阮明心。 见到她头顶缠着的纱布,眸底一丝寒光闪过,但是表情却越发慈祥,走过来担心地看着自己这个嫡女:“孩子,你受苦了!” 这句话透着真诚和关心,要明心真的是六岁的无知孩子,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肯定会对父亲这样的话倍感亲切直接扑进怀中。 可是阮明心却还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父亲。 霍铮有些担心地轻咳两声,怕她忍不住自己的情绪。 然而阮明心看着阮兆麟虽然没有说话,眼圈却渐渐红了,泪水在眼底像是凝聚而成的珍珠,一颗颗掉了下来,看着让人心疼。 接着,她这才开口说道:“父亲,你可算回来了!” “母亲她……” 小小的孩子哽咽着,似乎说不下去了。 明明年幼,却好像还力图维持着嫡女的仪度,但是眼泪却还是宣泄了心情。 见到阮明心带着孺幕和惹人怜惜的泪水,阮兆麟叹息一声,似乎眼圈也微微红了:“明心,是父亲来晚了。” “父亲!”阮明心似乎再也忍不住,终于一头扎进了父亲的怀中,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 她怕自己再不这样,就会露出马脚。 “不哭,明心不哭……”阮兆麟抱起了女儿,轻声的安慰着。 他们父女,似乎还从不曾这样亲密过。 阮母带着孩子长期在别院,四季之中,能见面的也不过就是换季时节,那个时候也只是互相问询一下,带着生疏的礼仪。 而且母亲一直教导她是阮氏嫡女,最尊贵的就是自己的脊梁,绝不可以轻易弯下。 因此,就算是当年母亲新丧,她在病榻之上每次见到父亲都要恭敬坐好施礼。 母亲出身将门,被祖母不喜,也和文豪世家有些格格不入,因此更是让她不可随意忘礼。 而如今,她却要打破那份疏离的界限,阮兆麟能装,那么,她也可以! 第17章 一切都是霍铮做的 明心却在阮兆麟身上大哭不止,直到哭的累了,似乎直接睡着。 霍铮看上去却还没什么眼力价的慵懒坐在椅子上,摇着头咂咂嘴道:“这父女情深看上去还真让人羡慕。” 这丫头倒还是聪明,直接装睡,倒是免去了一场责问。 “长焰,家里有事,就不留你了。”阮兆麟终于忍无可忍,说出了带着送客意味的话语。 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失礼。 “既然世叔不留客,那长焰就先走了。”霍铮潇洒地站起,看来阮兆麟此时还不知道桂嬷嬷被带去京兆尹的事情。 阮兆麟摆摆手让身边的长随送客,这才抱着阮明心把她送回了房间。 站在床前,他看着躺在锦被中的小小少女,眸中有杀机一闪而过。 她命还真大! 不过,把她放下之后怀中顿时一轻,又让人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常年不见,虽然府中自有庶子庶女让他可以享受天伦,但是这毕竟是他的嫡女。 大族之中,只重嫡系。 咬牙,他不再看阮明心,却直接走了出去,开始具体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闹事的仆役,他本以为只是因为主母之死心里不安。 可等真正弄清楚来龙去脉,心里却陡然一惊。 这事怎么竟然闹到外面去了?! 凤凝香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如果闹大,恐怕十分不利。可是满府不但找不到桂嬷嬷,凤凝香身边的婢女竟然也不见了。 找了桃红来问,小丫头却傻傻的说不出所以然。 有心叫醒阮明心,可是桃红去叫都没有叫醒,据说是没休息好可能累到了。 没有办法,阮兆麟只能到隔壁的别院去找那个小煞星。 但是别院的门房却说少爷去打猎去了,已经走了一阵,显然是出了阮府就走人了。 阮兆麟的脸色顿时阴晴不定,他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偶然还是故意。 但是这件事绝对不可以闹大,他立即叫了亲信去京兆尹那里说明“原委”,说是小孩子不懂事,让务必把桂嬷嬷他们带回来。 阮兆麟那边忙个不停。 而阮明心这里,却已经幽幽醒转。 “小姐,老爷刚才叫我去问话。”小桃红看上去还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谎会不会被看出来。 “嗯,他问了什么?”阮明心却是一脸沉静,现在,恐怕京兆尹那边已经立案,不管阮兆麟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问了小姐的事还有素兰姐姐她们的事,桃红只说了桂嬷嬷那件事,但是别的可都没说!”小桃红开口说道,要不是小姐再三叮咛,她早就露馅了。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老爷素兰姐姐她们的事情,可是她是小姐的丫鬟,这辈子都要听小姐的话。 “好,你做的很好。”阮明心看着床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现在还很稚嫩的丫头,这是她央求母亲救下的逃荒母女,小桃红的娘没有熬过去,把她留了下来。 所以,这丫头一直都是最忠于她的。 从此时到彼时,小丫头变成了大丫头,最后却是被阮青璃直接杖死。 眸中恨意迭起,她看着小桃红的目光却更柔:“桃红,我为你改个名字可好?” “改名?”小桃红一愣,但是却点了点头:“小姐说什么都是好的!” “傻丫头,以后就叫做百龄吧。”阮明心看着她淡淡说道,希望她以后也不再是那么悲惨的下场,这辈子,她希望她可以活到百龄,安然无恙。 “小姐这是在说奴婢像个百灵鸟一样每天都爱说个不停吗?”桃红听不出阮明心话语中的好坏,也不知道小姐心里的打算,就以为小姐说的是百灵鸟。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话多,连素兰姐姐都说她不够稳重,但是看着小姐的神情却不像是在责备。 “百灵也好,你这样子很好。”阮明心的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小桃红此时懵懂的样子,这大概也是她最天真的时日吧。 回到了尚书府,那些宅子里的争斗,早早就磋磨掉了小桃红身上的纯真,最后变成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 这种时光,能留多久就留多久吧。 “那以后桃红就叫百灵了!”小桃红一脸高兴地说道。 两人话音还没落下,外间里就响起阮兆麟的声音:“四丫头是醒了吗?” 阮明心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现在两人在里面说话,外面就有人听到去报了阮兆麟,显然,他是留了眼线在她院子里的。 “嗯,父亲,明心醒了!” 多可笑,她是府中的嫡长女,但却排行第四。 上面早有了妾生的子女。 如果父亲真的看重母亲,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惜,母亲到死都没有看明白这个人! “桂嬷嬷这事是怎么回事?!” 阮兆麟说话间已经走进了阮明心的闺房,此时他脸上也已经没了笑意。 “父亲,母亲的器物都被那个恶奴给变卖了!”阮明心反应极快,见到他质问立刻再度哭了起来:“娘亲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了,那恶奴还准备贱卖了母亲身边的丫鬟们。” 小女孩的眼眸黑白分明,一边说眼泪一边掉着,看上去我见犹怜。 “那也不能交由京兆尹去处理啊!”阮兆麟此时看女儿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养出来的那一丝亲密,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 “京兆尹……?”阮明心却是一愣,灵秀的眸子眨了眨:“那是什么东西?” 她看上去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京兆尹是什么。 “那你还让人把他们押走!”阮兆麟不由火大地说道。 “明心不懂啊,是师兄来了以后做的啊!”阮明心摇摇头,一副凄惶的样子,眼泪再度掉个不停:“父亲,母亲不在了,明心让桂嬷嬷别卖素兰她们她都不听,结果正好师兄过来把恶奴狠狠教训一顿,您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师兄是为了帮明心,您可别生气啊!” 阮明心把霍长焰卖了个彻底。 反正京兆尹是什么她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所以,一切都是霍铮做的。 而阮家的长辈,怎么也责备不到霍家的子侄。 嗯,就这样! 第18章 凤家来人,状告恶仆 不气?! 阮兆麟怎么可能不气。 可是看着面前懵懂无知的幼儿,却不知道这火气要撒在哪里。 “明心,你虽年幼,但是母亲新丧,也该去守灵了!” 冷冷地吩咐了这一句,他抬脚向外走去,没有再去见这个女儿。 不管怎样,别院一定要做到没有马脚可循,只要扶灵回京一切就都好办了。 让她守灵? 阮明心恭敬地看着阮兆麟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嘴角这才讥诮地勾起。 等她收拾了起来,整个别院已经是一片素白。 灵堂白帆铺天盖地,从正门进去一路直行的尽头就是这个五进院子的大厅。 与外面明亮晃眼的白不同,后厅堂内黑暗幽深,只有棺材的头部左右摆放着两盏长明灯。 有了父亲的吩咐,阮明心开始守灵。 这一守,就已经是两天一夜。 披麻戴孝的小小身子跪立在正前方一句话也不说,机械的往火盆子里烧着纸钱和桔梗。 小桃红实在看不下去了上来劝说:“小姐你就进去休息休息吧,奴婢替您守着夫人。” “不用,”阮明心两唇干涸泛起干皮,说话都已经有气无力。“我要守着娘亲,我要让娘亲在天之灵安心。” “可是,可是您都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您这样子夫人看到怎么安心?”小桃红心疼的扶着她小姐的额头,那小小的眉眼下泛着浓浓的乌青,眼眶内布满了红血丝。 阮明心挣扎着脱离桃红令她靠着自己的身子,轻轻的呢喃着,轻得小桃红都听不见。 “桃红你不懂……” 你不懂得我对母亲的亏欠,你也不懂我心目中滔天的恨。 母亲嫁进阮家十年啊,整整十年,他们就这样慢性的折磨了母亲十年,除了心灵上的折磨,竟连她的性命也不放过。 若不是她,母亲或许能一直在府里,可能就会早一些认清父亲的寡情,也不会痴心错付致死都带着遗憾。更可恶的是尚书大人,她的生身父亲,竟是害死她的幕后凶手。 她不能离开这里,她要陪着母亲。 不知道是不是风雪阻了行程,到现在为止,除了淮阴侯府中的人,外公家的竟然并未得见。 现在别院都是阮家人,她人小力孤,怎么敢合眼。 万一,万一他们一计不成,在哪个角落将她也毒死了,那母亲的仇怎么办?所以她要留在这里陪着母亲最后一程。 这是她前世没能陪送母亲的亏欠,也是她的保护伞。 这里只有灵堂在大家的眼底下,所以虽然已经听说父亲让人接了桂嬷嬷她们回来,每天她都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下,这样父亲想要再次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小桃红不懂她家小姐所想,只是悲戚的跪在自家小姐身后说:“那小姐你这不吃不喝也不行啊,奴婢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吧。” 阮明心摇了摇头,现在别院里已经没有信任的人在,而隔壁的霍铮,也被急招回京,不知道是不是父亲使了什么手段。 所以,给她的吃食她怎么敢用呢,这两日都是靠着白日里小桃红偷偷摸摸拿了一些宾客的吃食过来给她,连水也不敢多喝。 这是在自己家啊,阮明心心中嗤笑,可能天底下再也没有她这般窝囊的小姐。 她还是年纪太小,就算是看清一切,想要扭转乾坤,却好像是一个笑话。 直到夜色再起,她终于等来了她一直在等待着的人。 那个在夜色星光中金戈铁马、威武雄壮的年轻将军。 她的二舅,凤泽天。 一身灰尘将他的盔甲都蒙了尘,再也不复她前世每每相见时的寒光凌凌。 二舅左手抱头盔,跨下马背大步走来,还没走进就叫着:“心儿心儿。” 心儿是她的小名,往常只有母亲才会这样叫她,还有就是在外公家里也会有人这样叫她。 反倒是这个尚书府,她最应该呆的地方,从未有人知道过她还有这样一个名字,更别提在她爹心目中她只是该死的“死丫头”罢了。 可是她不会去死,她会将那些害她欺她辱她的人一个个送进地狱生不如死。 阮明心恨得咬牙切齿,却是在看见剑眉星目的男子时化为春风。 “舅舅,你终于回来了。”阮明心站起来迎他,却因为跪得太久膝盖本能弯曲而摔倒。 一双铁臂及时揽住她,顿时落入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她的小手撑着盔甲,慢慢伸展双腿适应站立。 凤泽天抱着她上完香后将她放到大厅供宾客休息的红木椅子上,自己坐在她的另一边。“心儿你告诉舅舅,你母亲怎么,怎么就……?” 他说不下去,这个在沙场上挥斥方遒的常胜将军竟然有了一丝哽咽。 阮明心听到他的这一声问候,忍了两天两夜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哭得抽抽噎噎,断断续续,似乎想要诉尽所有委屈。 这是她的二舅,在京畿北道的镇远军营。 大舅和小舅在地方为将,所以得到消息能赶来的也只有二舅和京中的外公而已。 可惜不管是对她疼爱有加的舅舅们,还是那些少年才俊的表哥,到最后却无一个有好下场。 凤泽天看她这样忍不住走过来将她抱在腿上,“好孩子想哭,就尽情的哭吧。有舅舅在呢。” 凤家子弟皆武将,可也习得兵书有勇有谋,凤泽天不大会安慰人,但是识人辨事的智谋却是够够的。 明心跟她母亲一样坚强,可现在这个样子明显一看就是忍了很久的。 此事恐怕还有内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这个他们凤家在外的血脉,等着她情绪平息。 等阮明心正式哭完后时间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凤泽天是三更过后没一会儿就到的,此时却是冬日的天都已经渐渐泛出鱼肚白。 快到五更天了,阮明心既然见到凤家来人,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 等天一亮阮兆麟就该扶棺回京,如果不是舅舅趁夜赶来,估计此时还不会有他们私聊的时间。 她抓紧凤泽天手臂盔甲边缘:“二舅,母亲身亡的当天心儿发现母亲身边的桂嬷嬷鬼鬼祟祟,而且心儿无意中发现桂嬷嬷与外人有接壤,瑾儿心中甚是慌乱,却一不小心窥听到他们正是在交易母亲生前遗物。” 说到这里阮明心看着凤泽天同样沧桑的眼眸,一字一句很是惧怕的说道:“心儿发现,发现母亲房内所有值钱的首饰金银玉器都不见啦!” 小小的女孩声音哽咽,满眼哀戚。。” 第19章 舅舅,我怕 阮明心此时才六岁,当她一个小孩子用这种微微惊讶又颤抖的声音说话,没人怀疑这一切都只是她装出来的障眼法。 “二舅,心儿好怕!” 说完,红红的眼眸又是一串泪滴落下。 就连被她指使着在门口守着的小桃红听到都侧目过来,跟着抹了抹眼泪。 小桃红这两日过得也是浑浑噩噩,从夫人新丧,到桂嬷嬷要发买那些姐妹,直至后来桂嬷嬷被制住后小姐整日整夜跪在灵堂,她日夜守在小姐身边。 本来只知道夫人死去小姐难过,却没想到桂嬷嬷这事本来就不寻常。 小桃红顶着寒风,手握成拳,是的必须得为夫人讨回一个公道。 凤泽天听完,顿时怒目,周身威压连阮明心都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来人,将那刁奴给我带上来。” “是,将军。”凤泽天带来的侍卫立刻去寻了灵堂这边的护院去了桂嬷嬷养伤的院子。 阮明心靠在凤泽天嘴角勾起一个里冷蔑的笑意,她就知道外公和舅舅一向疼爱她更是视母亲为掌上明珠,知道此事一定会勃然大怒。 到时候,就算父亲再怎么游说也无济于事。 他能将桂嬷嬷带回来,那么她就能再把她送出去。 桂嬷嬷被侍卫押解上来时还在挣扎,一路威胁着尚书大人不会放过他们。 她也不想想,一个尚书大人和大将军府比起来到底孰轻孰重。 此时天已大亮,这一番动作阮父听到动静急忙赶来,看着被随意乱仍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桂嬷嬷,对着周围的侍卫大怒:“你们这是在作什么?” 桂嬷嬷一见到阮父就不停的往阮父面前爬,哭喊着老爷救命老爷救命。 “老爷您是最知道老奴的忠心的啊,奴婢入府十年,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照顾夫人跟小姐,无愧老爷,无愧‘小姐’呀。”桂嬷嬷抓住阮父此时穿着的白色亚麻衣衫直坠下巴哭得涕泗横流。 说道“小姐”时还特意回头冲着黑暗加强语调。 她以为,这只是阮明心指使人把她带来,现在没有霍府那个小子做主,老爷也在,一定要这个死丫头好看! 不知阮父是听懂了桂嬷嬷话中深意还是真心为着他心中的裴玉莲着想,按耐下对桂嬷嬷此时的肮脏嫌弃:“桂嬷嬷,你且先起来,你对我阮家的功劳那是无需任何多心的。” 阮明心此时还跪在棺前,二舅不是愚人,此时听了外甥女的话正隐在白色的布幔之后,准备好好看看这个妹夫会怎样处理。 看着阮兆麟让桂嬷嬷起身,阮明心的眸中划过一抹讥诮。 呵,桂嬷嬷当然是无需父亲任何多心。 她帮父亲害死母亲,又来迫害她,对父亲当然是忠心耿耿。 “且慢”阮明心缓缓从蒲团上站起,终于开口。 她一步一步缓慢从阴影中走到光亮下:“爹爹,桂嬷嬷奴大欺主,私自变卖主人物品,按家规该打断双腿直接发卖。可是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当日桂嬷嬷已经被送去官衙,怎么又在家里出现。” 她只做无知小儿,但是此刻神情凛冽 不,桂嬷嬷听着一直摇头,期翼的看着阮父。 “明心?你乱说什么?!”阮父看看周围又看向阮明心和桂嬷嬷之间,语态已不复温度:“你这是做什么?你母亲尸骨未寒这就是你对待自己养大自己嬷嬷的态度?” 他眼神冰冷,手指灵堂,“到你母亲灵牌前跪下,好好反省你自己。我阮家书香门第,这就是你从小跟着你母亲学的规矩不成?” “父亲?!” 阮明心脸上做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就算是已经知道父亲憎恨母亲,憎恨自己,可是她没想到他居然在母亲的灵堂之上这样污蔑母亲。 这还是她从小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尚书大人吗?他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不过这样最好,因为,这样看着的人,至少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阮明心受伤后退,一步一顿又融入了那片光线还没照到的黑暗之中。 卯时两刻了,天边已经渐渐的有了红色彩霞,霞光还不甚明朗。阮父看不清灵堂后面昏暗的情形,只模模糊糊的看见还有个高大影子坐在椅子上。 他定睛看了看,黑影一动不动,对照那个在大厅内一顿一退的小姑娘白影,被蒙了尘土的盔甲闪不出寒光,坐在那儿实在像是黑暗中的家饰,阮父没放在心上。 他是一点也不想再看见凤凝香这个贱人,即使死了尤不解气,这两天的吊唁安排除了宾客人多的时候进来看一眼,其余时候都是在前厅招待。甚至连故作的悲戚他都觉得辛苦。 阮父看见阮明心站在那个黑影前面,白色的衣料在黑夜中尤为明朗,这样一衬,阮父完全放了心下来。转身就要走出去。 天快大亮了,他该出去做一个深情款款的丈夫了。 就在他踏出门口的时候一个冷寂的声音毫无缘由的冲入他的耳朵。 “等等。” 那拉长的语调像刀磨着人的骨头,阮父蔚然一颤。 “这就是你对待妻子的态度?” “阮兆麟,你这是在欺我凤家无人?” 接下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冰冷,那是战场上血与枯骨厮杀出来的气势。 阮父深吸气,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他闭了闭眼拳头握了又松,转身的时候又换成了那个京城玉面郎君,如沐春风,陪着小心道:“大舅子何时来的?刚才怎不出声?” 一转身又对着家仆愤声道:“少将军来了怎么都无人来通报?”说完小心翼翼上前,“来人还不长灯?” “少将军请这边请,这边湿寒我们前厅叙话。” “我看不必了。”凤泽天手靠扶椅,大马金刀地坐着。 阮父无法,只能小心的上前寒暄,而错过了后面管焦急而来的神色。 屋檐灯盏挂起,瞬间亮的晃眼。 “我问你,你问也不问的处置心儿是何意?”风泽天怒目而视。 “少将军这是何意,明心不顾尊卑,颐指桂嬷嬷不敬在先,我罚她为为母亲守灵也是符合情理。” 阮兆麟一身白衣长身而立,面容温润如玉,说话侃侃而谈,看上去秉持公正无所偏倚。 第20章 桂嬷嬷再度被拘 阮明心没有说话,这就是她的父亲,无论何时何地看上去都像是光风霁月,可直到真正拜相,那些骨子里面埋着的阴毒才一点点显现。 凤泽天憋气,他最不善的就是与这些文人文绉绉的拐弯子。 将军府中,唯有他和书本有仇,看到就睡,看到读书人更是八字不合。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知道阮兆麟实在强词夺理。 “那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是符合情理?” 凤泽天陡然大声,手中茶杯一把摔在了阮兆麟脚边:“奴大欺主,欺上瞒下,倒卖家产,尊卑不分这就是你苏俯书香门的规矩?” 阮家百年世家,无比清贵,规矩十足,不是这样,妹妹也不会到最后黯然离开,来到别院。 在这里呼吸都带着憋闷。 “这这这,少将军这怎么可能?这是没有的事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少将军。”阮兆麟父立刻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小心安抚凤泽天的情绪。 阮父温温和和的态度,凤泽天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一口气简直如鲠在喉。暴怒道:“来人,给我把这个刁奴压下去乱棍打死。” 真是岂有此理,竟然因为要处理恶奴所以要罚跪小姐! “不——,老爷救命啊,奴婢冤枉啊。”桂嬷嬷焦急大喊。 阮兆麟见到这一幕也不再和凤泽天软和说话了,直起背脊:“少将军,这里是我阮府,你要在我府上发威,可要有冠冕的理由确实的证据才行。” 他说的理直气壮,直接站在了桂嬷嬷面前,挡住了凤泽天吩咐的吓人。 “你——”凤泽天指着他说不出话。 角落里的阮明心看着这一出闹剧面无表情。 虽然知道这世上唯一真心爱护她的,只有外公一家,舅舅是自己的靠山。但是,来的是二舅。 此时此刻她还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因为二舅尚武不善言辞。 如果来的是大舅或者小舅,都不会让阮兆麟这样压住气势。 恰在此时,一声吊儿郎当的少年声从前后厅隔断的影壁传来—— “谁说没有理由没有证据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过来。 小小少年长身而立,看上去衣着单薄,身形更显飘逸。 伴随着他一起进入还有身穿绿色官服的一位大人,阮明心的眸子眯了眯,竟然是京兆尹傅博。 这位大人官声极好,可是京城里有名的铁面无私。 霍铮竟然直接把他带来了。 管家在一旁直擦冷汗,对上阮父的目光不由一颤,他早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看着老爷责怪的目光他也十分无奈,其实他也想提醒老爷啊,只是少将军气场太强,他根本不敢上前。 毕竟,这关系到主母的事情。 阮兆麟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他能让人带回来桂嬷嬷是因为这案子还没进入官审的流程,所以主家不告,奴婢自可以领回。 但是现在京兆尹竟然亲身前来,难道这事又被谁给捅了上去。 他心里暗恨,看着霍铮的眸子不由带上了冷光:“长焰,你这是执意要插手尚书府的家事?” 看样子,这肯定是和这个臭小子有关。 霍铮年纪虽轻,但是早已经开始束发,如果不说话的时候倒是带了几分贵公子的清雅。 可是当他开口,那股玩世不恭就散发出来。 “世叔,四大侯府本是同源,咱们还分什么你我,应该的应该的!”霍铮唇角斜斜勾起,那笑容带着桀骜不羁,看上去透着纨绔的气息。 傅博身后还跟着官兵,并没有和阮兆麟商议那队官兵直接进入后院进行搜查,而他此时清淡留在厅堂对着阮父和凤泽天拱手:“凤少将军,尚书大人,在下职务在身,还望海涵。” 说着海涵,但是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京兆尹虽是六品官员,但是却对京城案件有直接权利,阮父虽官职比他高,却不能直接凌驾在他之上阻挠他办案。 阮兆麟冷哼一声负气的甩袖背过身去,实则却是跟桂嬷嬷两人眼神对视,他暗示桂嬷嬷不要再生事端。 桂嬷嬷看见大股官兵涌入的时候就挫败的垂下身子,不敢再嚎,只是希翼的看着自家老爷。 阮兆麟暗自庆幸他们搜也搜不出什么的,桂嬷嬷私下变卖主人家产比上那些证据实在是轻松上太多。 京兆尹带人立案,确认阮母的财物被变卖一空,也就是正式确认桂嬷嬷罪行。 没有再多说,傅博让人直接将她扣押带走。 “阮兆麟,你现在总算是分辨出谁是忠奸了吧!”凤泽天一声冷哼,要不是京兆尹前来,恐怕他还是会抵死不认。 没人注意,那个眉目飞扬的少年在和小小少女对视一眼之后,已经悄然离去。 阮明心没有说话,但是心脏微微悸动,其实一直以来,霍铮为她做的,都比她以为的要多。 这一次阮兆麟既然带人回来,她就在想怎么把这个事件再捅出去。 没想到霍铮却帮她做到了。 “谁知道恶奴如此可恶!”阮兆麟很会见风使舵,见到情景不利,立刻走到阮明心面前:“乖女儿,父亲错怪你了。” 这句话他说的声音微颤,连眼圈都微微红了,看上去像是真的无比懊恼。 连凤泽天都被他瞒了过去:“算了算了,你也是不知情。” 阮明心咬住下唇,看着阮父在她面前卖弄演技。不就是比谁能装,她眼圈也微微一红:“父亲千万别这样说,都是刁奴作恶,老天自然能分辨好坏,害人者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她这句话说的意有所指,阮兆麟心里一惊,但是却还是欣慰地看着女儿:“你真是懂事了。” 阮明心微微一笑,似乎为父亲的夸奖有些羞赧的低头,但是眸中却放出冷光。 经历那么多事,她怎么可能不懂事?! 如果再不懂事,怎么对得起那些心心念念为她着想的人。 又怎么能对得起害她的人那些伎俩! 桂嬷嬷这里,只是一个开始。 她要他们一个个得到应有的下场! 第21章 被责不孝 停灵的第三天,二舅奔丧前来,阮明心终于等到了宗族众人的陪同下扶灵回京。 之前,她沉珂病榻,不知天地时日。 如今,她没有给父亲弄昏她的机会,清醒着送母亲的灵柩回京。 一路雪花飘散,北风呼啸,冻得她小小的身子嘴唇青紫。 明明可以坐上马车。 可是阮明心却选择了徒步跟随棺椁。 不只是为了驳回以前无意间落下的不孝名声,而只是因为,她想要亲自扶棺,以免被人掉包。 从知道母亲中毒到现在,她一直守着棺木,务必要做到父亲来不及进行别的善后。 寒冷交加,阮明心好几次都几欲昏倒。 她这样子让宗族亲长都不得不赞一声至纯至孝,更是让凤泽天也红了眼眶,从战马上下来陪她徒步而行。 霍铮远远看着她嘴唇紧抿,时而又与旁边少年说笑,看上去毫不在意,但是眸底却有忧色。 阮明心看着眼前白雪茫茫,想到自己身死的那个时光。棺材的车辙以及路人的脚步压出黑黑的痕迹,就跟元照三年,她殒命的那天一样,黑黑的痕迹是催命的步伐。 她死于爱人之手,而她的母亲同样。 按规矩进京后东筒子胡同是她必须下车陪着母亲走完的最后一程,意为——归家。 可是她宁愿母亲永远也不要回到这个冰冷算计的家里。 高高的门槛,朱红的大门,尚书府对于阮明心来说是陌生的。前世小时候她几乎都是跟着母亲住在别院,一年回不了几次京城尚书府,回京更多的就是住在大将军府上。 后来母亲病逝,后母寡恩,她几乎就没有出过这扇大门,更别提还未及笄就远嫁荒北。 今日她阮明心再踏进这扇门,发誓一定要将他们全部踩在脚下,连带着她跟她娘的仇定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从今之后,害过她的,害过母亲的,谁也别想好过。 安顿好灵堂烧好纸钱和桔梗,阮明心终于在舅舅的守护下放心昏迷了过去。几日几夜担惊受怕,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近午时才醒过来。 看着屋内明亮的光线,她猛的坐起身,有些惊慌叫道:“小桃红,小桃红……” “小姐,小姐,桃红在这儿。小姐可醒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拿吃食去。” “别”阮明心一把抓住小桃红要离开的手臂:“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都没人叫我。不行,我还要去给母亲守灵。今日是大宴,我不能缺席。” 她说着就要掀被下床。 “小姐,小姐,老爷说了,您最近受累了就不要打扰您让您好好休息。”小桃红却是一脸忧心,小姐可是走回京的,这身子要是不好好将养,真出什么事的话怎么办。 “你听他的做什么。”阮明心眉头微微一蹙,兀自穿鞋就要下床。 “可是舅老爷也是这样吩咐的,让您好好休息叫我们不要打搅。”小桃红虽然奇怪小姐怎么突然对老爷的语气不敬,却依然本着丫鬟的职责服侍着阮明心快速的穿好衣裳梳头。 她现在还小,还在孝期只需要梳两个包包头就好了,衣裳也穿的雪白简单。 阮明心边走边把亚麻色的麻草帽子戴在头上就往灵堂赶去。 从后院到前堂要穿过一个月洞门,还要走几个长廊,在路上的时候阮明心忽然听见在假山后面的丫鬟的议论声,说桂嬷嬷昨晚死在天牢里了。 死了?! 桂嬷嬷死了?! 阮明心霎时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这么快?! 死无对证了她的仇可怎么报? 丫鬟何时离开的阮明心不知道,她的小手抠在假山石上抠出刺耳的声音。眼神愤恨,咬牙切齿。 “小姐,小姐你可别吓小桃红啊?小姐您怎么了?”小桃红的声音都快染上了哭腔。 “她死了岂不是更好么?你难过什么?你可不就盼着她早点死么?” 一声调笑从假山的另一边传来。 随是调笑,但话音清冷,入耳好听。 阮明心虽然没看清人,但是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她习惯性的冷声甩过一句:“你懂什么?” “唉,看来有人不领情啊。”霍铮做出受伤模样把玩着手上那个黑棕色药壶。“小崖接着。” 说完手往后一抛。 药壶直接化成一道线向后丢去。 “小心。”阮明心奔过去,小崖却已经稳稳当当的将药壶收好了。 “你先慢慢的再者自怨自怜吧,小崖我们走。”霍铮甩着手中的玉佩绳子吊儿郎当的往花园外面走去。 “等等。” 阮明心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母亲的药壶,药壶熏得发黑,别院里除了母亲再也没有谁整日里与药汤为伍了。 而药壶上有专门的标识,那是她以前无聊时候在上面拿刀刻的。 看着霍铮的背影,她不由出声:“你不能走,回来说清楚。” 他这是从哪里弄的? 怎么到手的? 要知道她找过母亲用过的器物,可是一件都没有留下。 霍铮听到声音回眸看着她微微一笑,他的笑有些特别,只有一边唇角深深勾起,透着一分邪肆的魅惑。 今天是来作客,他穿了一身素色的长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看上去格外清俊。 冷风吹起他的发丝和大氅边缘的长裘,带着几分飘然的味道。 可是,他只看了她一眼,一笑之后却是一点不停,继续往前厅宴席走去。 阮明心无法,小跑着追上去。 直到伸手拽住少年的衣摆,霍铮这才停了下来。 小桃红就看见她家小姐和那个从来不对盘的纨绔这般那般的窃窃私语起来。 她知机的四下看着,见到小崖也在霍铮身后帮忙看风,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霍铮就抬脚离去,阮明心低着头想了想,也抬脚走向宴席大厅。 而她出现之后,就听到好些人在低低议论说她不孝,七日停灵孝期居然都不来守灵。 阮明心仿佛又听见前世那些指责她的话语在耳边再次响起。 那些指指点点,那些鄙夷的眼神,阮明心每每想起都懊悔深恨,难道今生她又要冲到前世的覆辙吗? 不!她不甘心! 第22章 御前告状 那些无知的妇人大约是见到明心没有出来招呼客人,所以才会那样议论。 或者,是被人误导。 阮明心闭上眼眸深吸口气,再睁眼时脸上多了一分坚毅。从这里开始,她要一步步扭转自己的命运。 视线扫过左席的女眷们,又看向右席的那些官员,猛然间在前厅的宴席上看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阮明心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只身只一人刚刚进来的中年男子。 一身青色直坠英姿焕发沉稳睿智,虽不是特别出众的样貌,但是那身顶天立地的气质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没错,竟然是他?! 那个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她曾经的“公公”,喊过父皇的人物。 他甚至曾经说笑过,龙翼轩没特别的长项,但是娶了她,就什么都有了。 彼时龙翼轩直接惭愧的说:“儿臣惶恐。” 往事在心底一闪而过,阮明心看着此时的皇上。他现在是微服来此,这让她心底一惊。 她知道父亲最终会拜相,深得皇上信任,但是她一直以为是借着继妻的势力,以及后面才君臣相得,但是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尚书丧妻,皇上竟然会微服出现。 这是给阮兆麟无限的荣光。 皇上有心削爵,四大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淮阴侯府的继承人是大伯,而父亲只能在仕途另辟蹊径。所以才会参加科举,娶了母亲,一路青云直上。 如果皇上现在就对父亲青眼有加,那对她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阮明心眸子转了转,定下心来。仗着自己人小、身子骨扁薄在人群里自由穿梭,三下五除二的就潜到了皇上身边,小心翼翼的跟着。 皇上进来的时候最初在大厅外门,等他进来时候,身后的护卫和近侍这才远远缀着。阮明心暗暗跟在一旁,还没走几步皇上身边的护卫就发现有人跟踪了。 近侍立刻走到皇上跟前悄悄耳语几句,皇上却依旧抬脚阔步向前走去,头也没回走向大厅的宴席。 厅里渐渐的人越来越多,终于一个官员猛地回头看见了当今皇上,惊慌失措直接伏跪在地:“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众人纷纷跪地三呼万岁。 皇上却是没理,淡淡说道:“出来吧。” 众人不解,偷偷抬头看他。 却见到九五至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话音落下,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内。 见到皇上驾临同样跪在不远不近处的霍铮总算勾起嘴角,示意小崖偷偷将那个药壶塞入小桃红手里。 小桃红看着他不解,不过却是认识手中的药壶,刚刚小姐可紧张这个东西。 那个大庭广众之下的白衣小女孩一身孝服,众人基本上都猜测出了这就是阮尚书的嫡女。 那个据说因娇弱有病而没办法出席的亡妻嫡女。 阮兆麟顶着巨大压力爬上前来:“皇上,请恕小女无状。” “嗯。”皇上轻轻的一点头,不怒而威。 阮父舒了巨大一口气,拉着阮明心就要退到人群中去。 “我不,”阮明心却是挣脱他,双手抵额伏跪在地,她刚刚看到了寂静的人群中小崖和小桃红的动作,“皇上,小女有冤,请皇上做主。” 厅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小女子有冤,请皇上做主。”阮明心双膝跪地,左手搭在右手上贴额扣地,语气缓慢一字一句再度重复道。 皇上看向这个在知道他是皇帝,周围全是朝廷重臣的围绕下依然保持镇定的小女孩。心中倒是惊奇,漫不经心道:“哦,那倒是说来听听。” 周围众人看向在场那个小女孩目光审视,却也都带着隐隐的欣赏。皇权之下不胆怯还能保持如斯镇定礼仪的,实属难得。 在场的大臣们纷纷凝思此女子日后必有大造化,他们却不知前世征战沙场,后宫禁庭,这点威压对阮明心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周围寂静,阮明心保持大礼身子不动,胸口沉下一口气郑重道:“启禀皇上,小女母亲阮氏凝香是被人毒害的。小女要状告奴仆桂氏,媚上欺下,构杀主人的大逆之罪。” 听到她的话语,周围都是倒吸一口气。 阮父大惊:“你想说什么?桂嬷嬷已知罪自尽,她的罪行早已死无对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之处,要在你母亲的祭奠上闹吗?” 阮明心不管阮父如何说,依旧铿锵有力继续道:“桂嬷嬷虽死,但她犯下的证据却尚留人间,此罪霍霍滔天,人神共愤,若不公于御前,只怕会遭来上天之谴,母亲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我是她亲女,理应为她昭雪平冤。” 她年纪尚幼,但举止有度,话语清晰,一字字声声入耳,带着恳切的冤屈。 桂嬷嬷之死父亲这么清楚,明显就是杀人灭口。 可是,她却不会因此就任他逍遥。 如今既然有这份机缘面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小桃红在霍铮的示意下也一路跪行到阮明心身旁,递上了药壶。 接过小桃红的药壶,阮明心举过头顶,边呈于皇上眼下,一边说道:“陛下请容明心详奏,这是这十年来桂嬷嬷为母亲所煎药的药壶,他们将母亲生前遗物尽数转卖毁坏为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毒害母亲的证据尽数坏灭,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却没料到明心私下里将母亲服用的这唯一药渣留了下来。” 紧接着阮明心又如是这般的将桂嬷嬷这十年来每日借由母亲身子不好日日煎药,实则她熬煮的那是催命毒药的事情经过她那夜偷听的那些话语徐徐道来。 此时周围大臣已是满眼疑惑,不停的在阮明心与阮父之间扫来扫去。 阮父顶住重重目光不由大吼:“大胆,阮明心你可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什么场合,你难道分不清吗?” 阮兆麟心中慌乱,那些话分明就是那天晚上京郊别院他跟桂嬷嬷说的一模一样。 他此刻恨得咬牙,那个死丫头,就应该听取桂嬷嬷的早该弄死她。 第23章 请求开棺验尸 阮明心却还是一派的淡定,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回头看他一眼:“父亲,就是因为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女儿才更要说。” 宾客已经议论纷纷,显然都在猜测到底具体出了什么事情。 阮兆麟想要带走阮明心,皇帝却开口了:“既然阮卿说桂嬷嬷已经死无对证,那你母亲如今已死,也是死无对证,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他说着看了一眼阮明心手上举着的药壶,“就凭这个,在两个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可是不能算是任何证据。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听到这话后,阮明心迎着周围的视线缓缓直起身子,指着后面说道:“有,小女的证据就在后堂,”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视线看到后庭停放的棺木。具是疑惑。 阮明心闭着眼睛,仿佛痛苦挣扎大声说道:“小女的母亲就是证据!” 这一声高喊似乎榨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后面的声音突然就低了下来,但是因为周围寂静,大家还是听清了她说得是什么。 她竟然说母亲就是证据?! “一查便知。” 这四个字顿时激起千层浪。 本来寂静的厅内一下变得哄乱,周围嗡嗡嗡的议论声乱作一团,仿佛蜜蜂飞入了油菜花田。 而这还没持续多久,阮明心紧接着的高声立即将他们再度炸开了锅。 “小女的母亲就是证据,请求皇上开棺验尸。” 阮明心双手紧握成拳,高声又重复了一遍。 “大胆,你疯了吗?皇上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阮父是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来喝止她。 听到这个女儿的话简直让她心惊不已,尤其是“开棺验尸”这四个字一出,更是让他额头的神经“突突突”的跳着。 可是,他的话却是无甚作用。 阮明心依旧坚定一字一句的高声重复了一遍:“小女的母亲就是证据,请求皇上准许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 这四个字终于被大家反应过来,她这一话可惹怒了众人,纷纷指责唾骂道她:“无耻,不孝,小小年纪不敬为父,不重亲母,道德败坏啊,道德败坏啊。 从南庆建国至今,还不曾有勋贵人家的子女这样口出妄言,竟然要开父母之棺,还要验尸。 就连霍铮,眉头都微微蹙起,他并没有想到,明心居然敢说出来这样的话。 开、棺、验、尸?! 这未免太竟是骇俗。 就连凤家人也全部呆住,凤家女儿病故,小外孙女却说出这样的话语。 这次吊唁,不只是二舅、大舅和三舅都已经过来。 加上外公。 他们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满脸讶异。 六岁的女孩当着天子的面说出这样话来,不是有人教唆,就一定是另有隐情。 “二弟,之前你没发现端倪吗?”大舅目视前方,话语却是低低问向身旁的二舅。 “没啊,我只知道有刁奴变卖妹妹财物。”二舅挠挠头有些焦急的说道,要是他早知道,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 “蠢货!”凤家外公看着那个小小的女孩,无法掩饰眸中的担心。 一直主张谦和恭顺的赵御史终于看不过去,从后面的队伍中出列跪在阮明心身旁,很是愤懑的看了她一眼,“禀皇上,阮氏之女阮明心枉顾人伦,在其母发丧宴上喧哗大闹是其不敬,公然要求开棺打扰其母亡灵是其不亲也,如此之人,上无恭敬亲情,小小年纪长大之后必然祸害一方,还请皇上莫要听她一派胡言。” 赵御史是他们御史台的上大夫,历来主张谦和,恭敬。不像其他御史大夫一样天天瞪直了眼睛跟踪那些大人们,逮着别的大臣的小辫子不放,是以颇受朝廷众臣的敬重。 他一说话后面的大人们就议论开了,纷纷膝行上前请奏莫要听信小女子一派胡言,更有甚者说她这是扰乱超纲扰乱天下,此风气不可助长,必要将她严惩不贷。 霍铮站在远处的茂林修竹后面,看着眼前情景嘴唇紧抿,他略略思索就要上前。 “少爷你做什么?”小崖更快的拉住他。 小崖这一拉将霍铮拉出了清醒,他看着眼前情景闭眼仰头,愤恨的捶了一定子旁边的竹子。 现在怎么办?那死丫头肯定是说不清楚了。 小崖最终还是没有拉住他。 小崖不解看着他家少爷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怎么你真以为你家少爷要去陪那个死丫头送死啊。”霍铮眉头打着的结早已经松开,此时那双眼眸平静下来,就像是两汪深潭看不出一丝波动。 小崖没说话,但是那赤裸裸的眼神分明出卖了他。 “你看什么看,闭眼,闭眼,闭眼。”霍铮气恼,不停的以手扇着小崖的脑袋瓜。 小崖一手拿剑,一手摸着被拍疼的额头,委屈道:“少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霍铮没理他,带着小崖七拐八拐的走出了竹林。 撇撇嘴,神情无奈。他怎么挑了个这么傻蛋的跟班啊。 霍铮却不知道,他走后事情有了突兀性的进展。 阮明心双膝跪地,背脊挺直的向后侧身看着众人:“众位大人不必多说,明心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若母亲不是因为中毒而亡,明心愿意出家为尼,从此长伴青灯以赎对母亲不敬之罪。” 此言一出,在座诸位纷纷哗然。 阮明心举着那个黑褐色的药壶再次叩拜:“还请陛下明晰冤情,顺应天理,下旨彻查凤凝香冤死一案。” 有了她的这重保证,诸位大人纷纷闭嘴。 就连阮父都收起了再劝说她的姿态,嘴唇紧抿,眸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上看着她挺直的身躯,又扫了一眼阮兆麟,示意边上的护卫接过阮明心手上的药壶转呈给大理寺,此案直接由大理寺审理。 看着如此结果,阮明心心里极喜,面上却是依旧保持镇定,双臂伸直再次叩拜:“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不由嗤笑:“起来吧,要是不审理你的冤情,是不是朕就不万岁了。” 这话一出,就像是乌云沉沉罩顶,场内一下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阮明心身上,想要看这个孩子如何应对。 第24章 再见裴玉莲 阮明心却没有在场人那样紧张,因为她注意到,皇上虽是这样说,但是他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 面对孩子,童言无忌,即使是拥有对所有人生杀予夺大权的皇上,也并没有那样的冷漠。 看着极有威势但是曾经也对她极好的皇上,阮明心调皮的微微吐舌,飞快的半蹲一福,脸上表情带着孺慕与孩子般天真的娇俏:“哪有,皇上天恩,明察秋毫,真命天子,不管审不审民女的案子都是万岁。” 这句话一出,就连皇上眸光都松动了一下。 在场的大人们都不由一怔,这个年幼女孩,竟然不惧天威,能这样和皇上说话的人,倾南庆之国,也未必有一两个。 很明显,皇上有些讶异,但却没有再与她多说,对着他边上的赵御史伸手一扶:“赵御史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只是此后切莫随意动辄国家江山社稷。” 他说完意有所指一般看了旁边的阮明心一眼:“这种六七岁的青葱丫头可值不上江山社稷,也更动摇不得国之根本。” 却没成想到在她前世的时候,阮明心确确实实是动摇了他的江山社稷,助上那个根本不可能的废质子登上的九五之尊,改变了他的国家根本。 阮明心听到这话心中突的一慌,就连刚刚所有人都在说她妖女要危害江山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这时听到说话人变成了这个她前世的公公,两世的九五之尊时,心跳蓦地一紧。 阮明心忍住煞白的脸色,低下头。 众人只以为她心愿达成,且刚才算是九死一生,此时终于反应过来的后怕才如此,谁也没当成一回事儿,纷纷附和皇上夸她有胆识。 之后的事情就很平常,皇上被肱骨之臣在簇拥着去吃午饭。 阮兆麟算是东道主,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阮明心,来不及叮嘱她什么,就跟着左相、右相去和皇上叙话。 阮明心看着恢复如常的大厅,转身准备回去,但是却被一个身材娉婷的女子状似无意的拦住。 “你叫明心是吧,年幼逢此大变,也难为你了,如果有什么难过或心酸的,可以对我说。” 这声音听上去如黄莺出谷,悦耳动听,阮明心心脏却是狠狠一悸。 因为说话的这个人,是裴玉莲。 是他父亲说定不会相负的那个女人,是筹谋数年,终于将她母亲毒死的那个女人。 更是在多年后把她作为家族弃子嫁给那个落魄皇子,并且处处为难的女人。 此时,她年岁已大,却仍在青春,看上去自有那些小姑娘没有的气度。 明明是来参加丧礼,看上去穿着素锦的衣衫,可是阮明心却注意到她的衣袖,在袖子的边缘滚了一圈的荷花边,还绣了红莲在袖口处。 当外衫滑落,就可以露出里衬的红莲袖口,看上去更衬托晧腕如雪。 这般优雅的长相气度,和善的语气,恐怕要是小女孩见了,也会有些亲切之感,可是,一定不是阮明心。 “请问您是哪位?”阮明心小小身子站的笔直,双眸天真地看向眼前的裴玉莲,话语带着亲切和周到礼数:“您是阮府明心还没认清的堂亲,还是外家明心没有认清的表亲,明心年幼离京,没能把亲人记全真是十分抱歉。” 虽然说话彬彬有礼,但是她故意声音用了几分内力,所以传的很远,立刻有好奇的目光看来。 裴玉莲的表情一僵,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得到这样的回应。 她有些尴尬地笑笑:“我不是阮家也不是凤家人。” “那姑娘您缘何这样亲切的喊明心闺名,我们以前并未见过吧?”阮明心看上去一脸的好奇,无辜而又认真地问道:“听桂嬷嬷在被押走之前说过很快就要给明心找一个继母,难道就是您吗?!” 她这些话说的貌似天真,但是用心却也狠厉。 这么多人为证,刚才她已经状告桂嬷嬷害主,此时说出这样的话,目的就是要裴玉莲无法下台。 果真,这番话说完,裴玉莲果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那么多双眼眸注视着,她知道自己该赶快从这样的境地解脱出来,不能让自己陷入舆论的漩涡。 可是这个六岁的孩子,那双黑漆漆的眼瞳竟像是可以看清楚她内心在想些什么。 她竟像是已经知道她的目的与所作所为。 “怎么可能……” 反驳的话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可是说完,裴玉莲就悔了,因为她本就是为了成为阮兆麟的妻子才等了这么多年。 现在说了这样的话,以后要是嫁了,那简直就是自己打脸。 “姐姐,那边母亲唤你。” 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裴玉莲此时的窘境。 只见又一个娴雅娉婷的少女款款而来,没有理会阮明心,像是只为专程叫裴玉莲回去。 接着这个机会,裴玉莲有些仓皇的对着阮明心笑笑,跟着那个少女离去。 阮明心看着她们的背影,看上去满脸的好奇,但是心里却在飞速的盘算着。 刚才那个女子是裴玉莲的嫡妹,叫什么她不记得了,但是多年后,她却是相府孩子名正言顺要喊的姨母。 此时她帮着裴玉莲解困,也就代表着,很可能她也知情。 那么,是不是整个裴家都在谋算着她母亲?! 倏地,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如山一般的伟岸,看上去高大而可靠,五官硬朗而威势十足。 “外公?” 阮明心看着面前这个宝刀未老的外公,鼻子突然一酸,眼圈顿时红了。 “明心,走,外公有话问你。” 外公说话间一脸严肃,这种表情她记忆中只在外公脸上见到过一次,那是她求外公帮龙翼轩的时候。 外公沉着严肃地问她,明心你真的想好了? 那个时候,她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外公倾其所有帮助了她的夫君,因为,彼时凤家男丁凋零,嫡系之中,也就仅剩她一个牵绊。 此时,她又见到了外公这样的表情。 【作者题外话】:今天小暖生日哦,举国同庆,生日礼物就不需要了,只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收藏、评论、推荐票、打赏,来者不拒哇~~~~~瞧一瞧,看一看,有钱滴捧个钱场,没钱滴捧个人场~~~~ 第25章 与外公的密谈 穿过大厅,走到长廊。 外公扫了一眼来往的仆佣,他对阮家地形也很熟悉,直接带着阮明心来到了南院的小花园,这才停了下来。 阮明心亦步亦趋地跟着。 虽然长者不需为后辈披麻戴孝,但是外公今天穿的却是一身素服,素净的让人心沉。 凤家来人,穿的全是素服。 停身之后,凤追眸光锋利地看向自己这个外孙女,他们凤家的掌上明珠。 凤家男丁旺盛,明心的母亲是几代来唯一的女孩,因此从来就是凤家的小公主,而明心更是凤家明珠手中的明珠。 但是几乎是一夕之间,女儿没了,这个本来天真无邪的外孙女,偏偏在今天这样的时刻做出了大人也未必做到的事情。 阮明心没有说话,见到外公在审视她,她表情沉静地凝视着外公,眸子湿漉漉地。 外公,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但是就连最无辜的外公,都被牵连灭族。 夷三族…… 一想到这个下场,她心口就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疼得难以遏制。 “心儿,刚才你说的话是有人教你吗?”凤追终于开口,问的却是这个。他也怕女儿新死,有不安好心的奴婢教唆主子说些不靠谱的话。 “没人教。”阮明心的心绪波浪般起伏,要不是她自己死死压着,说不定会直接抱着外公大哭出声。 可即使这样,她的眼圈也红的厉害。 “心儿,看你这样子,所以凝香真是被害的?”凤追紧紧握住双拳,他眸中的怒气却终于无法掩藏。 “是!”阮明心很肯定地点点头。 “明心在假山被人推下,是恶人有意谋杀,若不是命大,可能现在就见到不到外公了。”小小的女孩嘴唇有些颤抖,说话时候直接伸手抓住了外公的手:“外公,心儿好怕,好怕差一点就没办法见到外公了。” “是那个桂嬷嬷?!”凤追眉头一皱,手心中的小手冰凉的可怕,可见心内的忧虑。 “是!”阮明心点点头:“母亲死后一夜之间所有器物不见,可见对方早有预谋,心儿这些天在别院不敢歇眼,很怕只要闭眼睡着就再也没办法睁眼。” “心儿死掉不足惜,但是就怕母亲沉冤未雪,怕恶人踩着我们母女的尸骨笑的畅快。” 她说着,眼泪一滴一滴掉了下来。 “恶奴!”外公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是想到那个女儿信任的嬷嬷,妻子曾经说过女儿一定要人可信才可以留在身边。 彼时女儿说过,桂嬷嬷可信。 现在,却是让人觉得可恨! “心儿,不对,这事难道只有一个桂嬷嬷就敢这样作恶?!”凤追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一个奴才,深得主人信任,已经给她无数荣光,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外公,心儿也只是听到壁角才知道这件事,现在首先要确认的是母亲身上是否中毒。”阮明心眼泪掉着,但是脑子却没有荒废,直接对外公分析着。 “你并不知道是否中毒就敢这样说?!”外公不由有些急了,那可是在皇上面前这样说的。 “心儿有九成把握。”阮明心垂下了眼眸,她亲耳听到桂嬷嬷和父亲的合谋,所以母亲中毒是肯定的。 “你真是胡闹,这种事情应该先给外公说了我们再好好商量。”凤追担心地看着这个外孙女,如果先说了的话,现在就不会这样被动。 至少他会好好筹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外孙女跪下的那一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外公,心儿没有机会给外公说。”阮明心抬眸,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眸中还是湿漉漉的泪水。 “你能让霍铮送了素兰他们回来,难道还不能捎句话了?”外公看着外孙女,果真还是小孩子,不知道哪件事最大。 “外公觉得那种话是可以随意让人去捎带的吗?”阮明心苦笑了一下看着外公,只有今天这样一闹,那些人才会真的把这件事当真。 如果不是告御状,即使她说什么,大家也会想想是不是小孩子不懂事以讹传讹。 但是现在她已经占得了先机。 母亲丧礼前跪求验毒,并且发了毒誓,所以那些人势必要想想她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她也没必要做。 “就算是现在,一切还在五五之数,我现在赌的是对方还没来得及处理母亲身上的毒素,赌的是天道好循环。” 阮明心抬眼看着外公,清晰地说出自己的思虑:“所以现在就算是外公问心儿,心儿也不会说的,如果老天有眼,那么坏人肯定会伏诛。” “但如果没有查出来,那么就到此为止吧,外公也不需要再查什么。不管外公问心儿什么,现在心儿都不会说的。” 她已经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心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凤追有些急了。 但是阮明心却还是一脸的坚定,凤家一向为国为民,忠肝义胆。 外公如果知道这事是父亲的主意,那么肯定会不放过阮兆麟。 可是,她和外公手里并没有证据,所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皇上对外公心存不满,就像是多年前对她的那样。 “外公,我们先等着看结果,只要结果出来,心儿就会告诉您的。”阮明心开口回答道。 “那要是出来的不是呢?”凤追沉着脸问道。 “那就说明母亲不是被害死,到时候心儿会长伴青灯为母亲祈福。”阮明心说的坚定,这种反应让外公的脸色变了又变,这孩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就算是说错了又怎样,难道还真去剪了头发从此做个姑子?! 谁都知道今天阮明心这一求算是给捅了马蜂窝,堂堂尚书府人被家奴毒死,而且是慢性毒药,那么这个案子真要立案,牵连一定甚广。 这事情要不是皇上最后一锤定音,肯定不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帮助他这个皇子。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接手,那么那些大人会比她更希望这件事真的可以查个明明白白。 第26章 我看谁敢害我女儿! 阮明心说话时一脸的坚定,年龄虽小,但是面对沙场上的常胜将军,却也毫无怯色。 外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兹事体大,本来不该轻信一个孩子的童言稚语,但是看着这双超越幼龄的眸子,他终究点了点头。 “好,那就好好验验,我也要看看谁敢害我女儿!” 外公说着挥手一劈,眼前的一株秋海棠立刻从中间被掌风斩为两截。 两人再度回到大厅,外公直接拉着她的小手向皇上的那桌走去。 本来皇上是不在外面饮宴的,但是没想到在厅内会出现那样的意外,所以皇上也想问下阮家的具体情况。 虽说不用膳,但是却饮了茶水和点心。 “皇上,臣已经问明女儿的身故情形,恳请皇上彻查此事!” 外公拉着明心直接走进了专门招待皇上的书房,面色认真严肃,似乎已经决定了自己的立场。 书房内陪座的还有大舅,见到外公这样说立刻也跟着请求。 阮明心鼻子一酸,这不是多年后她在后宫孤立无援,如今外公尚在,她还有人撑腰。 不过是几句话,外公就决定了要力挺她。 皇上此时手中正拿着茶盏,听到这句话眸光抬了抬,淡淡扫了凤追一眼:“老将军这是何意?” “是呀,凤将军这是何意?!” 一个苍老女声突然从门口传来,只见门口帘子一掀,身着湖蓝色绣金线一品朝服的阮家老夫人拿着拐杖出现在那里。 而打帘子的,也是两个穿着朝服的女子,阮家的长子长媳,阮家的三子幼媳,阮家的嫡系女眷,竟然全来了。 阮明心深吸一口气,尚书府是她父亲的府邸,今天的丧礼,隔壁淮阴侯府只是礼到人未到,但是现在,人却来了,而且还穿着正装朝服。 显然,尚书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隔壁。 见到阮家太君的那一刻,阮明心外公的脊背顿时挺得笔直,凛然的气势骤然散发,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 此时,阮家的老封君,凤家的当家人对视的眸子似乎可以看到铿锵的火花。 本来是亲家的两个老人,在此时,面上已经都带上了敌意。 “阮老夫人,凤某说话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南庆人皆知我就这一个女儿,她嫁到阮家这些年到底怎样虽然我没有说什么,但是你心里应该清楚。”凤追心底陈年的积怨,在风凝香的丧礼之上,终于爆发出来。 女儿是掌中宝,所以当初说嫁人,不管是高嫁还是低嫁就直接嫁了。 当年凤家嫁女十里红妆,铺就的是女儿的幸福之路。 可是成亲十年,每每听说的消息却都让人心堵。 女儿不说什么,所以他也不能说什么,何况女人家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大男人可以插手的。 “凤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阮老夫人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在地上,代表着心中的愤怒。 书香门第书香门第,本就不该娶这样的一个媳妇,嫁进来之后那风波就没断过,而且不但没有生出嗣子,还养出这样一个从小就命带坎坷,现在更是害阮家丢人丢道整个京城的小丫头片子。 被老夫人的眼风狠狠一扫,阮明心小小的身子一缩,立刻躲在了外公的身后,一副畏畏缩缩的惧怕样子。 这是她的奶奶,对她和母亲从来不亲不爱,就是用一副冷硬的样子硬生生磨灭了母亲的期待。 若不是心冷了,怎么会带着她避居别院。 其实阮家,没有一个值得她惦念的亲人。 看到她这个样子,外公更加生气,沉声说道:“什么意思?!阮家是书香世家,但是这规矩怕是需要让人好好思量,成亲之前通房先有身孕,新娘第二天敬茶之前先受了抬妾的礼茶,这件事凝香性子好忍了!” “可是嫡妻未孕之前你们阮家有多少妾生子,看看有几个别家有这样规矩章程,成亲四年我女儿就避居别院这是为了什么?!” “嫁入阮家十年,六年带着心儿在别院直到殒命,若不是恶仆欺主,那就是你们阮家打定主意谋财夺命了!” 外公的话语一句比一句犀利,句句戳进阮家老夫人的心窝。 尤其是那句谋财夺命更是让她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戳,她直接看向了阮明心:“小六,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今天要不是你信口雌黄,怎么会有人这样无端指责我阮家!” 她显然是气极,这份怒气无处发泄,所以直指躲在外公身后的那个小女孩。 阮明心看上去怯生生地从外公身后走了出来,却是咬唇没有说话。 她在尚书府中是嫡长女,但是前面有三个庶姐,所以是四小姐。 但是在整个阮家嫡系,她前面却还有大伯家的两个女儿,所以排下来是行六,长辈一般叫她小六。 “阮老夫人,这种事我们大人说就好,你对一个孩子发生么脾气!”凤追迈步却再度挡在了阮明心面前,似乎想要为她遮风挡雨。 阮明心那副样子是装出来的,但是看到外公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她前面,鼻子却还是酸酸的。 外公看上去那么高大威猛,就好像一座永不倒塌的大山,可是这辈子却为她操碎了心。 “你也还知道她是个孩子,既然知道那是孩子,那老将军你就该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阮老夫人冷冷地说道:“一个孩子凭自己的臆想编造出来的话,你倒是当真了!” “臆想?!编造?!”凤追也是怒极,所以立刻反唇相讥道:“阮老夫人,不知道这孩子长这么大你一共看过几眼,是不是只有年节时候凝香带着她回府拜年你才看上那么一眼,你不曾了解这个孩子,你凭什么就说她是臆想编造!” “凭空说我儿媳被人毒死这还不是臆想?!阮家是什么人家,就算是奴仆都是精心挑选,怎么会做出毒死主家的事!桂嬷嬷一向得我那儿媳信任,十年主仆情谊不说,又有什么好贪图的要毒死你女儿?!”阮老夫人虽然生气,但是话语却条理依旧清晰。 她的话很有道理,一下子引起了低低的议论。 阮兆麟站在下首,低着头,唇角微微勾起。 第27章 此事不能善了 百年世家,数代清贵,当家老夫人岂是善与之辈。 她字字句句在情在理,这在常理上绝对没什么问题。 可是,她面对的不是一个正在稚龄的孩子,而是经历过家变、宅斗、争位、沙场、后宫风云的女子。 所以,阮明心眼圈立刻红红,咬着嘴唇似惧似怕又似委屈地说道:“奶奶,您这是在说明心说谎吗?” 她说这话时候小小的身子忍不住轻颤,看上去仿佛弱不禁风的花枝在风中摇摆。 “小六,你可知道你今天做了什么?!”阮老夫人一脸的威严,眸光中有一丝厌恶一闪而过。 “明心只是做了一个女儿该做的事,奶奶,明心头上此时还带着被恶人推下假山的伤,恶人以为这样能害死明心,但是不知道明心在跟着师父修习剑术之后有心经护体,所以并未摔死。”阮明心脸色苍白,头上缠着的纱布还很触目惊心,在心思电转之间,她已经决定把桂嬷嬷做的恶事夸大一下。 既然桂嬷嬷死了,那么就是死无对证了,既然是这样,那么也就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事没有发生。 她这番话不但点出了桂嬷嬷想要害死她的事实,还点出了她的师父是大剑师。 这是她最大的靠山。 “什么,你说什么?!”阮老夫人还未说话,凤老将军已经急了,他看着阮明心头上的伤带,不知道这竟然是被人害的。 “外公,在别院之中,明心要不是命大和有师兄护着,现在恐怕就已经再也看不到外公和奶奶了。”阮明心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虽然落着眼泪,但是那双眼眸却带着哀切看向阮老夫人:“奶奶,明心亲身经历,亲耳听到,难道奶奶还觉得明心是在胡说吗?” 说着这些话,小女孩的眼泪不停在掉。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同。 尤其是坐在上位的皇帝,眸光更是幽深起来。大剑师弟子,举国不过七人。阮明心是关门弟子,唯一的女子。 能入大剑师门下,并不是普通之人,都是将来南庆的护国之力。当年阮家幼女明心三岁稚龄被大剑师看中收入门下,也算是震惊全国,因为还不曾有女子被收入大剑师门下的先例。 四国之中,都不曾有。 可见这女孩的与众不同。 而此时,他已经见识到,六岁的孩子面对他不卑不亢,更是说话有条有理,面对祖母的诘难并没有无理取闹,而是说出了此事的隐情。 但是这里面的不对劲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皇上眸子淡淡扫了一眼阮兆麟,见到他表情似乎有些紧绷。 而老夫人更是面色一僵,她听说阮明心的事就立刻赶来,用身份直接压制,就是想把这件事的影响直接消弭。 但是没想到这个六岁的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有这样的话,现在恐怕在场人心中都有一分衡量,这告御状的事情,只怕是真的。 但是现在骑虎难下,她也只能沉着脸说道:“小六,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奶奶,母亲出事和明心出事是在同时,明心被桂嬷嬷引着去了假山之处,然后被推下假山,若不是事发突然用了轻身术,肯定不只是伤到了脑袋这么轻而已。而且虽然当时是在昏迷,但是却是在龟息,因此听到了她说的话。” “你听到了桂嬷嬷的话?”阮兆麟一惊,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难道是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有今天作为?! “是,不过明心只听到一点点,知道她有意加害。”阮明心一脸无辜地看着父亲,漂亮的凤眸因为泪水更显得清澈明湛。 “那你为什么不说?!”阮兆麟心里有些放心,知道至少阮明心并不知道全部。 阮明心泪水再度涌了出来,看上去表情更加委屈:“父亲听说桂嬷嬷的事情就责备明心处事不周,让明心日夜守灵,这些话明心还未来得及说。” 她这些话听上去带着女儿家的委屈,但是内里却十分犀利。 短短几句话点明了阮兆麟未了解真相,并且为了一个恶奴苛责嫡女守灵。 而且是不分昼夜。 这话一出,凤老将军立刻更怒:“所以要不是我儿过去别院,是不是你就要让一个孩子守在母亲灵前不出来了!” 这句话带着勃然怒气,让阮老夫人都僵立着无话可说。 “兆麟,这是怎么回事?!”阮老夫人转眼间立刻板起脸,责备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儿子也不知道事情原委,还以为是小孩子无理取闹。”阮兆麟说着也一脸慈祥地看向阮明心:“明心,委屈你了。” 阮明心却擦擦眼泪,看上去十分懂事的说道:“父亲不知道恶奴竟然如此欺主,所以那样处置明心也无可厚非。明心不觉委屈,只是担心母亲冤屈不能瞑目。” 小小孩子说话间带着一分坚毅,大有不给母亲伸冤不罢休的样子。 这话一出,阮兆麟表情僵了僵,不由自主看向母亲,阮老夫人眉头微微一蹙,狠狠瞪了他一眼,立刻开口安抚着阮明心:“小六,虽说你听到了那样的话,但是开棺验尸……” 她还想要阻止此事,如果真的让京兆尹开棺验尸,那么阮家的人,也就丢大了。 “奶奶,如果可以不开棺而能定恶人之罪,明心当然愿意。”阮明心脸上泪痕未干,看上去惹人怜惜,她的开口直接打断了阮老夫人的话:“可要是不能断定,那么只有这样一个途径。” 明心说着直接跪在地上,看着阮老夫人央求地说道:“奶奶,请您同意明心的请求。” 说完,她直接伏身于地。 大有阮老夫人不同意,她就不起身的架势。 “心儿不必如此,你母亲不只是阮家的儿媳,更是凤家的女儿。”凤老将军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冷若寒霜:“凤家的女儿这样消逝,阮家要是不给个说法,此事肯定不能善了!” “不能善了?!”阮老夫人一声冷哼,拐杖再度狠狠磕在地上,显然被这句话激怒了。 第28章 阮家想利用她简直是做梦 “不知道凤将军想要怎样不善了?!” 阮家老太君,和当朝太后有手帕交之谊的老夫人,此时也是怒气勃发。 “怎样不善了自然要等验毒的结果,以及圣上的裁夺。”凤追面色肃然地说道,他说着把目光直接看向了当今圣上。 阮明心敛下了眉眼,眸中有赞叹一闪而过。 如今阮家人急了,外公却还沉着应对,虽然现在是在阮家的地盘,但是皇上也在,谁也不能先声夺人。 阮老夫人面色一僵,她也看向了皇上,今天她匆匆前来,就是为了能够把这件事给遏制住。 但是没有想到那个本来不曾放在心上的小孙女言辞竟然如此犀利,生生扭转了局面,而凤家人,却也是步步紧逼。 现在只看圣意如何了。 “老夫人、凤将军。”本来只是在审视局面的皇上终于开口,他的表情淡然,看不出情绪如何:“现在此案结果还未可知,果早争论并不明智。等结果出来,朕自然会做出处置。” 虽然言语清淡,但是帝王的威压却在书房蔓延开来。 现场顿时静寂下来。 一片安静之中,本来跪伏于地的阮明心却抬了头,小脸上带着童稚的欣喜:“明心谢皇上明察秋毫,允了京兆尹查明真相,等结果出来还请皇上惩恶除奸。” 小小的孩子眼睛就像是黑色的琉璃,明净通透,带着满满的希冀。 她这番话一出,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皇上金口玉言,虽然老夫人以理由阻止,可是这话一说,显然是叩谢皇上查案之事。 那么再反悔,已经是难了。 皇上的目光落在阮明心身上,眸子带上了一分笑意,阮家诗礼世家,没想到倒是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六岁而进退有据心有筹谋,加上是大剑师的弟子,可以判断阮明心虽是女孩,但也许会是百年来四国仅见的惊艳人物。 他没有接明心的话,却仿若无意的看向阮兆麟问道:“你这丫头可许人了?” 这话一出,在场人更是一惊。 这惊讶比之前阮明心告御状也少不到哪儿去。 一国之尊,竟然问起一个小女孩的婚配。 “禀皇上,小女不曾许人。”阮兆麟身子一僵,难道阮明心这是入了皇上的眼?! 这样一来,再动手做什么,已经不适合了。 阮老夫人眸光也是微微一闪,但是不管怎样,阮明心都是阮家儿女,能有女孩儿被皇上这样问询,对阮家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所以她也是静观其变。 阮明心心底却也是一阵惊骇,两世为人,她如今再不想和皇家有任何牵扯。她绝对再不入宫,誓不为妃。 更何况…… 那个横枪怒马在箭雨中疾奔而至的身影,已经深深镌刻在心底,再难去除。 “阮家有女钟灵毓秀,是个有后福的。”皇上说完这句,却再没有说什么。 但是这句话已经透露出很多信息。 显然皇上,是欣赏阮明心的。 而这种态度,已经代表着他在这件事上,其实已经信了这个孩子的话。 大臣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已经看出了君主的态度。 阮兆麟不由有些头疼,能有儿女被皇上赞赏这是好事,但是偏偏却是阮明心。而且,欣赏的原因竟然是为母伸冤,准备开棺验毒。 说完这话,皇上起身已经准备走了。 众人纷纷去送迎,本来跪地的阮明心也已经起来,被外公牵着小手跟了出去。 明明是阮家的女儿,但看上去却和凤家更亲。 皇帝本就是微服出巡,离开时本来也想悄无声息,但是没想到会在阮家被那个披麻戴孝的小女孩一磕头给露出了行藏。 一想到这里,皇上出门的时候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那个小白点,再次引得众位大臣习惯性的的跪拜。 这是在尚书府大门口,皇上赶紧抬手将他们止住了。 路过的来来往往行人都不由侧目看他一眼。又是哪个大官人? 送走了皇上,奶奶和外公又一番交谈不欢而散,明明是亲家,此时却隐隐已经快变成仇家。 等一切平静后阮明心回到房中,突然抬头问小桃红:“你看到师兄了么?” 小桃红经她一提醒才注意到好像在她接过小崖的药壶之后就再也没看见他们主仆俩了。小桃红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阮明心揉揉眉心,今天的收获,其实已经超出了预期。但要是没有霍铮拿到的药渣,肯定不会这么顺利。 从前师兄一直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在她看来行事‘任性’。从前她不知道只道他是纨绔,如今这‘纨绔’可是帮了她大忙。 他有一颗对她的守护之心。 可是这样没有交代一声就消失,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他总是这样,行事任性又张狂,自有他自己的主张,也就不去想了,反正她想也想不透。前世用了一辈子她都没看透,今生更别想几天时间就将他了解清楚了。 阮明心也不想了,夜黑更深露重在小桃红的服侍下,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看着白色青花文的帐顶,没一会儿就困了。眼睛一眯一眯的就睡了过去。 小桃红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被子掖好,将床帐放下来,轻手轻脚就到外间的小榻上歇着。 晚上的灯没熄灭,在卧室和外间隔着一闪素面屏风,孝期的摆设红黄艳丽的东西都撤了下去,此时一盏黄豆大小的灯盏就将屋子照得朦朦胧胧的,既不过分光亮,也不至于晚间起夜的时候撞到东西绊倒或是磕到。 一觉醒来已经卯时正,天将现鱼肚白,阮明心在昏黄的床帐内睁开眼,侧头看向外间,模模糊糊的看见小榻上拱起一个包,嘴角勾起,露出了重生以来的第一个笑意。 真好,小桃红还在,师兄也没死。 最重要的是她的外祖凤家,前世为了帮龙翼轩打天下、定天下,他们凤家满门忠烈,竟落得被污蔑通敌叛国满门被诛的下场。想起阮明心的眼神就不自觉的变得凌厉。她再也不会傻了。 凤家人,这辈子她护定了。 而阮家?! 哼! 阮明心想着就嗤笑一声,皇上的话显然被她那个祖母听在耳中,但要是指望她让为阮家谋权势富贵,那简直就是做梦! 第29章 开棺验尸 这轻微的一声嗤笑却把小桃红吵醒了,小桃红翻身就起来,边走边披着衣裳,撩开帐子给阮明心掖下被子:“小姐您醒啦,现在天还早,您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小桃红说着看着砂纸透过的窗户外,漆黑一片,一点光线也无。 阮明心眼神柔和,看着小桃红衣裳带子都还没系完的衣裳,自己坐起身来:“不用了,我该去给母亲守灵了。” 小桃红看她坚定,将帐子挂在银勾上,就去旁边衣架上那昨天烫好的衣裳,边走边将自己的衣带子系完整。 将一切收拾好已经近辰时时分,天已经大亮。 阮明心依旧带着孝布来到灵堂跪着守灵。她跪的姿态很正,背脊挺得很直,不像一般小姐那么柔弱。就像昨天圣上面前一样,仿若修竹般挺拔坚韧。 小桃红将她的动作归纳为是因为她跟着大敛师习武的原因,却不知道那不弯曲的脊背挺立的是阮明心那不屈的傲气。前世种种打击早就将她的软弱磨灭了。她只有依靠自己才能自救,和救其他人。 辰时末巳时将近阮明心看着外面的天色叫小桃红出去大理寺打探消息,今日是母亲开棺的日子。 阮明心深深地凝视着母亲的牌位,心里十分愧疚,到现在都还不能让母亲直接入土为安。 小桃红出去很快就跟大理寺的人一同回来了,她赶在众人之前,疾步到阮明心的边上耳语几句。 阮明心听完抑制不住的踉跄后退一步,怎么会? 小桃红竟然说,药壶不见了?! 小桃红赶忙扶住她,说:“小姐,您别激动,药壶没了我们还有最后的夫人这儿……” 小桃红没有说完,但是阮明心是知道的。 如果药壶不见了的话,最后能证明母亲中毒的办法,也就只剩下开棺这一个了。 她回头看着那个盖着白布的棺木,泪眼朦胧了起来。 所以,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了是吗? 大理寺的人在阮父的陪同下越走越近,阮明心缓缓地移动到凤凝香的棺木旁。细细的抚摸着那个冰冷的黑木,还未出声,鼻息就已经混乱。 “娘,女儿不孝,扰您安息了。” 说完她就垂眼退了开来示意后面等待的大理寺众人可以开棺了。 两个木匠上来在棺材的两边准备翘钉子。 “等等”一个急速的男中音打断了他们。 开口的人,是阮兆麟。 灵堂内众人都看着他,阮兆麟却是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到阮明心身边,说:“明心,你真的想一定要这样做吗?你母亲一生波折,生前就一直重病缠身,为父知道一直愧对于你们母女俩,可是你真的忍心就这样打扰你母亲安息吗?更何况她吃了十年的药了,这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积累多了何不是……” 阮父没明说,但是意味明显,意思是阮明心有可能是无理取闹。 更何况他这话说的情深义重,在场的都是认可的点点头,除了站在后面的京兆尹和大理寺寺丞蹙了蹙眉头。 阮明心看着阮父这假模假样的怜惜后悔样子就想吐,要不是那晚她亲耳听到,他或许就真被他骗过去了。 前世不就是这样,父亲也是在母亲的丧期故意将自己弄生病,他明着说为着自己好,让自己好好休息,实则却在外面一点也不解释她为何不能去守灵,让京城众人都以为自己受不了苦,连自己生生母亲最后一程都不来送送。 以至于她的名声渐渐崩塌,亲事无着落,不然她也不会嫁给龙翼轩了。 阮明心一想到这里就恨,她极力忍着想要一把推开阮父恶心的嘴脸,手握成拳,准备好了学着他也这样为母亲沉冤昭雪的说教一番时,大理寺寺丞先她一步说话了。 “皇上有旨,大理寺全权审查凤凝香一案,阮大人这是阻挠本官办案,是要抗旨不成?” 大理寺寺丞方慎说话声音坚硬有力,一听就知道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这也是刚刚阮父选择对阮明心施以柔情而不选择大理寺寺丞的原因。 此刻阮父听到大理寺寺丞这明显暗指他阻挡他办案的话,赶忙赔笑着退开一边,还不忘给自己解释是不想爱妻被打扰,真心没有要阻挠大理寺办案的原因。 大理寺啊,那个威严有进无出的地方。那可是朝廷众位大臣除了御史台最不想得罪的地方。加上刑部,全都是他们敬而远之的部门。更何况这还是皇上亲下的谕旨。 工匠不声不响的快速将棺材打开,大理寺寺丞拿着一张白帕子捂住口鼻走上前。 阮父先是后退了几步,过了一会儿也跟在了大理寺寺丞后面向棺木内看去。 周围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声响,也没谁的表情表现异样。 阮明心更好奇了,她是重生在凤凝香去世之后,算来她已经有近三十年都没有见过母亲了,阮明心也想要看一看棺木内的情景,奈何她人小身子短,棺木下方有四条长凳子架着,她垫高了脚也才到棺木三分之一高。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小桃红虽然害怕,还是不声不响的将阮明心抱了起来。 阮明心搭着小桃红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谢谢。”然后就转向棺木内了。 因为是冬天,大雪纷飞的季节,屋里屋外都处处还冷,即使已经死了四天时间,但是棺木内的尸体依然保存完好,表面上跟刚刚去世时没差多少。 时隔两世,她终于又见到她娘了。 她的娘依旧是那么美丽端庄,这十年的磋磨早就已经将凤凝香身上那股天生的英气消磨没了,阮明心看着看着眼泪就留了下来。 记忆里她的童年都是在京郊别院,父亲很少来,整日里陪着她的就只有娘亲。从前她不懂,每日了看着娘亲笑总觉得看得难过,经历了一生,重新来过,她终于是懂了那种痛彻心扉,渐渐由期待变成心死的折磨。 自从龙翼轩登帝之后,坤宁宫内,她也多少次点灯到天明,每天期着,盼着他能想起自己这个几经患难的结发妻子啊,却每每传来他在温柔乡。 阮明心眼泪再度滑落,小桃红急了,她把她放下来拿着帕子擦拭着她的眼泪,周围都是大人,更不敢大声安慰,只有无声的抚触着她。 阮明心埋在小桃红怀里,克制着自己,眼泪是无声的,她默默地发誓一定一定要让裴玉莲不得好死。就连小桃红都能感受到她面部因为紧要牙齿而紧绷的肌肉。 大理寺寺丞看着阮明心沉默,这个皇上面前都临危不乱的小女孩,现在哭得不能自已。即便是骨肉亲情情深,对她爹却是淡漠的。大理寺寺丞不再看她,转过头去,一抬手示意跟来的仵作动手检查。 时间流逝很快,仵作先是翻动凤凝香口鼻,又检查耳后,指甲,虎口这些容易呈现中毒症状的地方。 可是,却均无所发现。 到最后,仵作甚至掏出随身背着的工具箱取出由丝绸别着的银针,分别在凤凝香的人中,口腔,喉咙和手臂血脉处插入,最后的结果都是雪白光亮,一点泛黑的迹象都没有。 阮明心眉心微蹙,这意思是代表着无毒?! 第30章 验毒结果是无毒 果真如阮明心猜想,仵作收好银针后,双手抱拳:“启禀大人,下官在尸体的各处检查后均没发现任何中毒现象。” 这句话说出,灵堂瞬间变得静寂。 “这不可能!”阮明心一把推开小桃红来到仵作面前:“你再检查一遍。” 仵作看着这年纪尚幼还披着孝布的小女孩充满同情。 昨日吏部尚书嫡女质疑母亲被人迫害而亡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他以为阮明心这么激动是因为害怕验出无毒以后就要出家所以才会这样。 仵作耐着心将银针取出来再次插进凤凝香的口腔给她看,细细的银针尖部闪着深寒的光芒。 没有变黑。 一整根银针都在闪闪发亮。 阮明心不可置信的盯着,仿佛只要她多看一会儿就能看到待会儿银针变黑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连日来不得休息和绷紧的那根神经终于崩塌,她的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事情后来是怎么发生的阮明心已经不知道了,只是当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她的住处已经被团团围住。 而阮明心也被软禁在自己阁楼里。就连阮父也不能随意看望她。 整个秀楼安静的可怕,唯有小桃红一直在床边劝说着她吃点东西。她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阮明心现在依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睁着眼睛看着前方没有焦距,只有嘴里在不停的呢喃着:怎么会没有毒呢? 她明明亲耳听到的。怎么会? 对!亲耳听到的! 阮明心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对着门外刚刚出去的小桃红叫唤着:“桃红……” …… 而此时,霍铮却正在大将军府上,在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涉足的地方。 大厅上首的第一把红木大椅子上,巨大的椅子与少年单薄瘦弱的身子形成强烈对比。 亲身来到与自家门庭素不对盘的将军府上,他的表情却还是淡定如常,没有露出分毫胆怯。 大堂内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今天是开棺验尸之日,凤家派人前去,而霍铮亦派人旁观。 此时凤老将军坐在正中主位,正在和他大眼瞪小眼,一起等着外面的消息。 突然,厅外传来徘徊不已的轻微的脚步声。 这声音在武人的耳中就被放大了无数倍,凤林大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对着门外喝道:“何事?” 管家听见自家老爷喊话,撩起袍摆跨进门槛疾步上前,看一眼霍铮后对着凤追拱手抱礼,恭敬说道:“老爷,是外面霍家的小厮求见,说是,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跟他家大公子说。” 管家说完后依旧保持身形不动,静待凤老将军的吩咐。 管家是在很好奇,这位霍家公子是为何事居然跑到了他们大将军府上来了。 要知道他们凤家霍家可是从来没有相看两不厌的说法,平常井水不犯河水都做得到的人,今儿个还突然自找上门了。 管家听到守门人来报的时候可是吃了好大一惊。所以此刻就等在看他家老爷再次表态呢。 风老将军昨天亲身经历唯一的外孙女在丧宴上冒犯了圣驾,今天的结果可以说关系着凤家的下一步措施。此刻听到霍家又有人来报了,二话不说就让管家快传。 管家不知道刚刚他们在大厅里说了什么,被自家老爷这急晃晃的态度弄糊涂了,但是多年的遇事积累,面上一点也没显现出来,领命之后就如来时般快步退下了。 这个所谓的霍家小厮,就是小崖。 他很快被领进来跟在管家身后,一路垂着头也不到处乱看。 凤追一看来人才十三四岁,但是沉稳恭敬的样子机灵外显,余光之中又瞥了下首的霍铮一眼,他的面上却还沉静如水,不见涟漪。 果然是霍家年轻一代最受重视的子孙,单着挑人的眼光就不错。 小崖敛着眉眼恭敬站在霍铮身旁,没有自家公子的允准一点口风也不露,管家已经站在凤老将军的身后去了,一屋子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凤追知道这必定是来送消息的人,于是看向霍铮开口说道:“霍小公子,你看?” 霍铮穿着一身白衫,就连衣衫上的刺绣全部都是银线,不仔细看仿若在穿着孝服。少年容颜俊逸,眉宇间蕴藏锋芒,但是表情却淡定如常。 听到凤追的话,他右手茶盖在放在桌上的茶杯上拂过茶沫,发出清脆的声音,似乎是觉得茶水已经到了可以入口的温度,将杯子端起来,看着小崖说道:“这里没有外人,说罢。” 然后接着喝茶。 动作行云流水间透着世家子弟的优雅。 小崖得了自家公子的话后,才开口说道:“结果已经出来,验尸无毒。” 这句话之后,厅内的人还没有反应,厅后却传来一个怒音:“什么,无毒?!” 本来在内间的凤泽天终于忍不住,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是的,无毒。”小崖面对凤泽天的怒视,却依然不卑不亢地说道。 “可是心儿不是说……”凤泽天立刻看向父亲,阮明心昨天也算是名动京城,为母伸冤开棺验尸上达天听。 可昨天她的立誓也同样言犹在耳。 如果无毒…… 那就是说,她要长伴青灯…… “少爷,现在阮小姐的住处已经被围住了。”小崖接着说出了又一个石破天惊的事情。 这次就连凤老将军的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什么?!”风泽天闻言一惊:“难道是圣上准备让心儿兑现诺言,因为无毒所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铮直接打断:“明心的母亲是中毒没错。” 手中的茶盏被放在几上,少年的眼眸狭长如刀,声音清淡,说出的话却让凤老将军眸光一凛。 “此事你如何知晓?”凤追身上骇人的气势再度迸发,看向这个本该和他们家毫无干系的少年。 他怎么会知道凝香是中毒没错?! “老将军,此事我如何知晓恕长焰无法透露,但是我可以肯定明心的母亲是被毒害的。”霍铮看着凤老将军,面色依旧如常,那晚的事情明心没有说,他不会先说。 第31章 他会帮她 凤追的目光陡然一寒,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气势。 可是在他的重压之下,对面的少年却还是面色如常,淡淡地回视着面前南庆无人可及的凤老将军。 那晚听到的话语,不该由他来说。 凤追凝视了霍铮半天,却见到他并没有任何心虚和回避的意思,这个年纪刚满单十的少年,本该是大将军府最不欢迎的人。 可是此时他坐在这里,却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你可以肯定有什么用,现在已经是验尸无毒了。”凤泽天却终于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心儿不像是说谎,但是京兆尹验尸也很难作假,目前皇上又让人围了心儿的住处,这该如何是好。 “泽天,你乱什么,还没孩子镇定!”凤追凛眉不慢地训斥道,这简直让霍铮生生看了笑话。 “我是明心的师兄,师父不在,当司师父之职。如今明心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霍铮却开口说道,他看着凤追,眸中一片诚挚:“之所以今天前来府上,是想告知凤老将军明心所言非虚,所以此事凤府最好心里有数。” 凤追的眸子微微一缩,口中却淡淡说道:“话虽这么说,可是怎么听说长焰和心儿丫头一向不和?” 要知道虽然同样拜在大剑师门下,并且经常会在别院比邻同住,但是这两个孩子,好像并不对盘。 “凤老将军,那是长焰幼时不懂礼让师妹,再次赔礼了。”霍铮说着站起身,对着凤追深深施了一礼。 在阮明心出事之前,他们两个确实经常互掐。 但主要是他爱逗这个小师妹玩,每次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就会心生喜悦。 可是现在见到她哭,他却恨不得能帮她挡风遮雨。 凤追见他这样说,倒是把这事揭了过去。 “凤府想必还要筹谋对策,长焰就不打扰了。”霍铮说完该说的话,拱手准备告辞。 “泽天,你去送客。”凤老将军看了一眼凤泽天开口说道,此子不凡。虽然只是庶子,将来未必没有一番成就。 昨日只是半晌,他已经知道自己那个外孙女似乎继承了凤家的傲骨。 虽然现在仍是在女儿丧气,他因为是长辈不好老是停留在女儿灵堂,但是在升上面前阮明心的凛然无惧,还有为母陈情,让他似乎看到了妻子曾经的样子。 南庆没有女将,但是妻子却曾经易装上过沙场,而外孙女如此铁骨高傲,不愧是凤家血脉,将门儿女岂能软弱。 他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架不住女儿跪求,好好的一个英气女侠硬是被束缚成了那些后院里面那些多愁善感的女人。嫁给阮兆麟,可不知凝香最后悔还是未悔?! 霍铮离开凤府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京城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凤将军府在京城最南边,要到阮府的东筒子胡同少说要一个多时辰,到肯定都到了饭点,况且冬日大雪路难行。 凤泽天看了眼霍家的马车,决定回去和父亲商量下什么时候再去阮府看看明心了解妹妹之死的背后真相。 而霍铮坐上马车同往城东的霍府行去。 马车外大雪飘飞,北风呼啸着窗棂吱吱作响,马车内烧有一个小碳炉子盖着镂空半圆弧的青铜雕花盖子。 小崖戳着手夹着剑爬进马车还在抱怨:“这个天可真冷。” 霍铮没理他打开窗子一条缝隙,冷风立时灌进来扑啸在小崖脸上,“少爷你干什么呀。” 小崖呼呼呵呼着手,说话都冒着白烟。 窗外天地都一片白,偶有路过的行人都是缩着脖子卷着手行色匆匆,谁也不多张望一眼。 霍铮看小崖一眼,穿的比自己还厚,却还是把窗帘放了下来:“去阮府。” “啊,少爷可是我们不顺路啊,你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小崖心里不太愿意,他们霍府虽然跟阮府都住在城东,可是中间可是隔着好几条街。从霍府到阮府的话还要再多绕半个时辰,据他这几日观察晌午的雪可比夜晚的时候更大呢。 小崖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霍铮身上的衣着,雪白的袍子外加一件黑色狐裘。虽然那狐裘是纯正狐狸毛做的,是很保暖,但是那前面可是不挡多少风的啊。他家少爷身子这么单薄,小崖很担心。 “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霍铮拢着狐裘抄着手说:“再多说一句就出去。” 小崖立即捂上嘴摇头,瓮声瓮气的说:“不说了,少爷小崖再也不说了,您可别赶小崖出去。” 大雪覆盖马路,马车一路缓慢行进,抵达阮家所在的东筒子胡同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再往前拐过一个岔路口就到了阮府。 明明是日头正中,可是天色却昏暗的仿若夜晚。 “少爷?”赶车的车夫停下马车,黑夜下墙根下看着像蚂蚁般被围得严严实实苏府,疑惑的往后叫了一声。 怎么才一日光景这阮府就立马风云变换了呢? 车夫拿不定注意,等着霍铮给予裁决。 小崖先一步撩开灰黑色的马车厚布帘子,看着那个一片寂静的阮府,还有临边上或是对街的其他大人府上形成鲜明对比。 颓败! 这是他唯一的感受。 “真是一点也不像是办丧事的人家呢!”小崖感叹。 没有唢呐吹打就算了,竟然连念经的和尚也无。 同时小崖心里更是默默地认定了这个阮明心以后一定会是个麻烦精。他们家少爷才跟她同门一起多久,这一段时间就没离开过她的身边,前面教训那个什么桂嬷嬷不说了,小崖一想就明白了他家少爷是在暗地里帮她,如今这暗地里都不要了,直接跑到明面上不说,这天寒地冻的还大老远的专门去了凤府又绕过来去看。 霍铮没有说话,只是打开车门走下了马车。 尚书府一片白色,但静悄悄的却仿若无人。虽然开棺无毒,但是由于案子还没有定论,所以棺木还停在灵堂不能自行处置。 一个纵身,少年直接跃到了马车之上,眸光落在了阮明心所住的庭院位置,那边有一个两层高的小秀楼,是在尚书府最好的地段,可以俯瞰尚书府全景。那是阮府嫡女、凤府外孙女理该住着的地方。 可是此时,却被侍卫团团围住,周围守卫森严。 冷风吹乱了发丝和狐裘披风,但是少年站在车顶却一动未动。 眼前的重重屋檐看代表着尚书府的气势,而比邻的淮阴侯府更是威严恢弘,一个六岁的女孩,想要在这里伸冤,该要推开多少重的暗手?! 验尸无毒?! 在情理外,却在意料中。 如果那么好揭穿一切,堂堂大将军府的唯一嫡女,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可就算千难万难又怎样,他会帮她! 他霍铮霍长焰,一定会帮阮明心讨要一个公道。 第32章 父亲的质问 少年暗自下定了决心,沉默了一瞬从车顶跳了下来,直接对着小崖说道:“走吧,回去了。” 小崖有些惊讶:“就这么回去了?咱们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看一眼这黑不隆咚的房子?少爷我没搞错吧,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你话怎么那么多?”霍铮扫了他一眼,脸色有些发沉。 现在明心的结果还不知道会怎样,他并没有心情和小崖扯皮。 “哦,”小崖被他一说立刻蔫了下来,放下帘子对着小厮说道:“走吧。回了。” 说话间他还偷偷地看着自己的少爷,整个人似乎受到重创没有精神。 霍铮没有说话,手指在车壁上轻轻叩击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小崖就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家少爷,他是真心没搞阮府这两日的风云变幻。 没懂凤凝香真的死因到底怎么回事? 更没懂他家少爷又是怎么了? 但是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做阮明心的小丫头而起的。 想着他就再往炭炉里再添了一小铲子银丝炭。 银丝炭顾名思义炭块上上有一条一条的细白的直线丝状痕迹,燃烧时只发热,不出烟。这种炭可是上层家族和皇宫里才有的,就连家族不丰的朝廷官员也是烧不起。 而对于霍铮,却没有那么珍贵。 感受着背后热源,赶车的车夫也不自觉的往背后靠了靠。 而在他们认为寂静的小楼里却并没有那么寂静。 阮府被围,不仅仅是外面守着禁军这么简单。 今日早上的开棺验尸没有查到有用的证据,甚至一度证明了凤凝香是自然死亡,那么这就逆向证明了阮明心这是诬告。 皇帝当着众人许诺的彻查可不是开着玩笑的,大理寺寺丞才离开半个时辰不到大批的禁卫军就围了过来。 阮明心知道这是为了皇家颜面,不,准确的说是为了那个龙椅上的天子威严。 她理解皇帝的举措,就算是换做前世她自己高位处决,她也会是同样的手段。 只是现在局中的人是她,要怎样破局却要好好筹谋。 其实她还是有证据的,那个跟她一起藏在衣柜里霍铮,她的师兄,这是她最后的一张牌。 但要不是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将他暴露出来。 桂嬷嬷才刚进天牢就传出暴毙身亡,还有那个母亲的药壶到了大理寺还不到一天就消失不见,可见这是有人暗处操纵。 阮明心不相信那是她的父亲能够做出的事情,他还没这个胆迫跟能力。 不是阮兆麟,那就只剩下裴玉莲了。 那天夜里的声音在阮明心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 “等此间事了,你还是回玉莲身边去吧!” …… “谢谢老爷,那老奴就等着老爷和我们家小姐早日可以成就好事!” …… “我当初就起诺,对玉莲此生不负,却未曾想,足足晚了十年!” …… 裴玉莲是右丞相之女。 对那个既得皇上信任又手掌实权的首辅政客对他而言,做到这两件事连一句话都不用,他只需要透露一个眼神就有人去帮他办好了。 至于阮兆麟,就像是前世阮青璃所说,她阮明心不过就是他手中的一件物品罢了,又何曾真的当成过掌上明珠? 前世能为了不被牵连当朝与她断绝父女关系,今生能为了再娶他的青梅竹马能下手杀害亲女。 两世这个欺世盗名的男人都在想着要杀她,不过前世她更有利用价值罢了。 此时正是饭后午休的时辰,阮明心斜倚在榻上静静思索着现在的局面。 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立刻躺平蒙头盖上了锦被。 往常小桃红都是陪她睡在外间的小榻上,而今她被软禁,就连贴身伺候的小桃红也只被允许早中晚三餐进来一盏茶的功夫来给她送饭。 现在她,是完全被软禁的状态。 阮兆麟不知道阮明心是否已经睡着,只见她动了一下后恢复平静。 他走上前来亲手将阮明心头上蒙着的被子拉下来,压低声音将她叫醒:“明心、明心?” 呼唤不断。 就算阮明心本想装作没听见的也没办法,而且阮兆麟见叫不醒她直接上手来摇晃着她肩膀,这让她不好再继续装睡。 嘤咛一声,阮明心伸伸懒腰,做出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 阮兆麟看着她不由皱眉:“你这真是心大,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居然还能睡得着?” 他今天可是上下打点了好些动作,在书房里焦急的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儿,这死丫头居然还能睡得这么若无其事! 想着他心里不愤,手上的动作就没克制住,阮明心的肩膀被捏的生疼。 “爹?” 她有些委屈的皱眉,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阮父见她蹙眉,赶紧放开手,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温声劝说道:“明心你昨天实在是太冲动了,更何况你是如何就认定你母亲是中毒身亡呢?” 这幅一本正经扮演好父亲角色的样子看上去虚情假意。 阮明心内心只觉得荒唐恶心,若她还是前世的那个阮明心说不定就掉进他的温柔陷阱里去。 但是今生,她终于认清了阮兆麟这个人面兽心假仁假义的真面目,说什么也不会再相信他这副慈父假象了。 冬日的天气雪后更是凉如冰水,阮明心靠坐在床头横杠上,背后冰凉一片,就跟她此时的心湖一样,阮兆麟的话再也扰不动一丝涟漪。 她的后背被硌有点疼, 这次回来的太仓促,阮明心的闺房里就像是家里的客房一样空荡荡,还没来得及制软枕头给她。 从前凤凝香喜欢的颜色就跟她的性格一样张扬,她给阮明心制的东西不是大红就是软紫,别院的东西在这守孝期间是都不能用了。 她没有开口回答,而阮兆麟也没有发现她的不适,只是看上去十分关切地握住了她的小手:“明心,你倒是说话啊,这是有谁指使你这样做吗?” 他一脸担心的问道,不知道这是不是被凤家看出了端倪。 第33章 让她自生自灭 阮明心垂下头看着握住自己的手,曾经的她以为这一定是一双十分温柔地大掌,它会坚定的牵着她,守护着她,将她捧在手心上。 而现实却狠狠的打了她好几个巴掌。 如今终于盼到了这双她期待了二十多年的守护,却只觉得寒冷。 原来阮兆麟的手跟她一样冰冷。 “没有人指使明心,父亲,明心亲耳听到了桂嬷嬷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阮明心垂着眼眸低声说道。 现在也算是死无对证,当做桂嬷嬷颐指气使时候说的话倒也无妨。 对上阮明心的眼睛,阮父继续慈爱的说道:“孩子,恶奴刁钻,但是也已经伏诛。仵作已经检查了你母亲的遗体,莫要执着与下毒不下毒的了。” 他说着声音更加亲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跟为父说,父亲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好好求情将这个案子撤了。这根本就算不上是命案,顶多是小孩子不懂事思母心切,悲伤过度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皇上以孝治国,是不会为难与你的。相信父亲。” 阮明心抬眼,看着父亲的眼睛没说话。 他的话说的无比恳切,若不是亲耳听到那些恶毒的话语,她都从没有怀疑过母亲的死。 现在,他是想要让她改口吗?! 真是做梦! 两双冰冷的手交握着,不知是否真的是因为血脉之缘,通过那交叠的手掌心,阮明心似乎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阮兆麟那冷静外表下的砰砰心跳。 一下又一下,无比紧张,又好像是自己的。 阮明心脑中忽然想到什么,慌地抽出手藏在被子里,两只小手紧紧地揪着,以平复内心那波涛汹涌。 她害怕不但自己能感觉到父亲的心跳,父亲也能感觉到她的而将自己情绪暴露。 因为那又是一场令她自己心悲的发现。 阮兆麟不会放过她的。 在任何时候,任何境地。 即便是现在她已经蒙受不白之冤。 而他现在的‘真情救赎’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掩人耳目,不,是给裴玉莲和右相平息事端。他还要续娶右相之女裴玉莲呢。 如果放弃,那么经过这次事件令她再次背上不孝的骂名。即使过程不一样,结果却是与前世一样的,甚至更加凄惨。 前世里她只是没有出席守灵,而今生却是实实在在的被污蔑打扰母亲安息这样的罪名。 阮明心不要再是那样的命运,她决定不允许自己再次处于弱势之中。 被子里的手已经抠得发疼,指尖都快陷阱肉里她也一点不放松。阮明心提着一口气,用疼痛刺激着大脑的清醒。 阮兆麟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开口说道:“怎么了?”还有模有样的上手摸了摸阮明心的额头。 “有点凉呢,冷着了吧?”阮明心不以为意的说道。 从阮明心坐起来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阮兆麟才终于想起来阮明心午休时只穿着中衣,被子还滑在腰上呢。 他不甚熟练的拉了拉被子给阮明心盖到颈子上,却没注意到阮明心漏风的两肩和无所依托的后背。 “明心,听话,父亲想办法带你上殿面见皇上,就撤了诉告吧。”阮兆麟温和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柔声哄着她说道。 “可是父亲,明心真的听到桂嬷嬷说那些话了。”阮明心却无辜地看着阮兆麟,黝黑而湿漉漉的眼眸像极了在森林中迷失方向的无辜小鹿,看上去怯生生的,似乎怕父亲责备她说谎。 “但是仵作已经验尸了不是吗?”阮兆麟压下火气,不知道女儿怎么会这么执拗。 “爹爹,难道仵作说无毒就没有毒了?”阮明心皱起小眉头,看上去对一切十分懵懂的样子,好像不太服气仵作的话。 “是啊,那都是专门验尸的人,他们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阮兆麟点点头,觉得哄孩子真是费劲。 “可是那是娘,是明心的娘,娘的身体那么好,肯定不会突然病故的。”阮明心却摇摇头,眼泪啪嗒啪嗒直接掉了下来。 不管阮兆麟怎么劝说,最终阮明心也没有松口。 他气的直接拂袖而去。 看着阮兆麟负气离开的背影,阮明心才慢慢的滑进被窝,温暖的被窝驱散了她身上从后背渗入到胸口的寒意。 她舒展舒展了身子,再度闭上眼睛。 嘴角却是勾了起来。 阮兆麟离开这个院子,回到房间里大发雷霆。直接摔碎了博古架上好几个青花瓷瓶和一柄翠绿的玉如意。 房里的丫头们噤若寒蝉。 “出去出去,都出去!” 阮兆麟挥手将她们赶走,但是胸口的气闷还没有发泄干净,看到立在床榻边小几上的半人身高的大肚长颈插孔雀翎的五彩花瓶,直接狠狠一脚踹了上去。 瓷器的碎裂声十分刺耳,转眼间内室已经满目狼藉。 那个死丫头真是能把人气死,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竟然还坚持要告! 可恶! 真是可恶! 一抹狠光在阮兆麟面上一闪而过,他深吸口气对着门外生气的喊道:“来人。” 丫鬟们不敢触他霉头,只敢偷偷推开帘子一个小缝隙往里面看。 大丫鬟曼红见到没人主动进屋,没办法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恭敬道:“大人有何时吩咐。” 曼红跟其他两名二等丫鬟都是贴身伺候的阮兆麟的,本来白天并不是爷该回来的时辰,但是没想到阮兆麟今天会回来,而且房间里还不断传出瓷器砸碎的声音。 阮兆麟见到她进来直接指着她吩咐道:“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准去看望那个死丫头,更不准与她传书信,就让她在那里自生自灭好了!” 曼红吃了一惊,不由问道:“老爷说的是四小姐?” “不是他还是谁!”阮兆麟一脸的气愤:“构造事件,毁坏阮家名声,就当我阮兆麟从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狠,现在阮明心的院子被重兵围住,里面的所有吃食都靠着丫鬟小桃红去送。 要是谁也不准看望让她自生自灭,那可就真是自生自灭了。 曼红垂着的头一瞬间的抬起,看到阮兆麟面容狠绝的样子,头又迅速低了下去,福身回道:“是。” 第34章 二审之前 曼红低头走了出去,小姐不是被禁卫军软禁着么,老爷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她出去之后阮兆麟来回踱着步子,到最后坐在榻上,袍摆凌乱的掀在一边。 当他冷静下来细想,越想越不对劲。 “不对,刚刚阮明心的反应不对!” 阮兆麟想起阮明心突然抽回的手‘紧张’的看着自己的样子。 她是在隐忍着什么?难不成是有谁在背后教唆她如此的? 不然她一个刚六岁多的小娃娃懂什么,更别提怀疑到凤凝香的死因上去! 凝神回想昨天在皇上面前阮明心说的那些话,那可真是太像了啊。 她说的话和在那个雪夜自己和桂嬷嬷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一句一句细细回想,简直让阮兆麟有些心惊肉跳。 好在桂嬷嬷是已经死了,不然这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桂嬷嬷,就想到了裴玉莲。阮兆麟周身的寒冷气势也顿时柔和了不少。 那是他心目中等了多少年的妻子,当年,他负了她。 阮父以手抵额,心疼不已。 …… 第二日大理寺诸人兼协管监审此案的京兆尹又来到阮府,还是那个大堂。 后面灵堂内烧的纸钱和桔梗灰时不时的顺着寒风飘舞在大堂外面的天空,零零散散的飞走飞远,直到化为灰色的黑点儿不见。 偏巧,凤老将军也在此时赶来。昨天和霍铮的一席话之后他也动了心思,此时正好是“巧遇”前来二审的大理寺众人。 京兆尹傅博为人正派,最敬重的就是精忠报国杀退狄人五十里的凤家儿郎,此刻见着凤老将军直接上前拱手道:“大将军。” “傅大人不必多礼。”凤追扶起傅博抱拳的双手。 傅博明知道凤追出现在此地何意,依旧是明知故问的说道:“请问大将军是来听审的吗?” 大理寺跟随来的其他官员具是惊讶的看着傅博,他们可没接到任何旁听的圣旨啊。 凤追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捋着山羊胡须道:“正是。” 听说傅博和凤林凤大将军都聚在大门外,阮兆麟连忙换了朝服出来迎接。 一行人接进阮府,大理寺派人去通知阮明心前来,其余人都等在厅内。 凤老将军坐在上首左边大椅上,阮兆麟坐在右上首静静喝茶。唯有傅博独自坐在左边下首首位上。 不比傅博的淡定,凤追和阮兆麟不时的张望门外。 不多时,阮明心出现在视线内。 她依旧一身雪白右衽裙踞,外罩一件亚麻孝布,身形瘦小而又单薄。 她的身前是大理寺的衙役,身后还跟着两个红衣铠甲侍卫。 前后对比,更显出阮明心的孱弱。 尖尖的帽子盖在她的头上,几乎将她与外面的白雪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轻微的裙角翩飞,真是不甚容易将她发现。 南庆女子深闺庭深,一生之中都没有几次机会能够见到外男,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一年也几乎没有几乎家中踏足自己家中前院的会客大堂。注定了三从四德女戒女则,目光短浅,卑微而谦恭。 阮明心不同,前世远嫁质子龙翼轩,后来又是一路帮助龙翼轩登上那九五之尊。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别说是自家的会客厅,就是龙翼轩的书房重地她也是来去自如。 她每日进进出出不比那些龙翼轩的幕僚们少。更何况还有函谷关上披甲沙场这些事情。她不仅是龙翼轩的谋士,更是他的得力干将。再加上龙翼轩称帝之后她为后宫之主,杀伐决断不比男子逊色。 因此,从阮明心踏入大堂门口取下帽檐后展现出来的沉稳淡定就惊讶了屋内阅人无数的三人。 阮父还没什么大的感觉,就是觉得这丫头比起昨晚更加的冷淡了。 而傅博的触动倒是不小,昨日里初见这个小小女孩就有一股不同于寻常人的沉稳气质。 可是昨天阮明心知道母亲遗体肯定是能验出中毒,所以还愿意装一个坚定的无知柔弱少女。然而在验尸无毒她面临诬告境地,傅博临走前悄声告诉的她二审条件时阮明心就想好她真的不能像表面上那样柔弱下去。 因为一审的验尸无毒,她已经算是暂背诬告之罪,二审条件严苛,她不表现出自己的坚决,也许还没开始就会不匪之人将她阻拦。 而那个人,此时正坐在厅上,阮明心意味深长的看了阮父一眼。 阮父被她看得好像身上被蚂蚁爬了一层,有些不太自在。 他就奇怪这才明明是个六岁多的孩子,眼神冷静得比他这个二品大员的都要沉稳。阮父暗暗磨牙,眼神温柔得狰狞。 三人之中若前两个都是惊讶的话,那情绪波动最厉害的就要属凤追老将军了。御前告状,验尸被诬,到现在依旧神情镇定。 在他眼里,这个外孙女算是继承了凤家衣钵,让人不由老怀欣慰。 阮明心看着这个两世相隔再次见到的外公喜悦不已,一进门来就先克制地冲着这个最是疼爱自己的外公眨了下眼睛,然后才不紧不慢端庄淑雅的对着上面的三位大人行礼。 凤追没等傅博说话就率先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将她扶起,他这个举动,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管结果如何,大将军府站在阮明心这边。 “阮氏明心,此案一审无毒,你还要继续追查吗?”傅博看了一眼凤追,淡淡开口问道。 这件事本就是闹到御前才会交由大理寺处理。 而京兆尹则是因为之前接手了桂嬷嬷的案子,两案并为一案,他主要协助大理寺丞方慎审案。 现在这件事的结果可有很多人在盯着,阮氏有女方六岁敢于御前为母伸冤,这件事早成了京城里的奇闻之事。 就连后宫的妃子娘娘,都在等着这事情有什么结果瞧个新鲜。 一审无毒也不出意外,毕竟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真能揭开什么惊天谜案。 但是结果汇报皇上之后,皇上却一没追究定罪,二没说怎么处理,他观圣心其实有意放阮明心一马。 所以他一审离开之前才会对这孩子私下说二审的条件,此时阮明心只要应了年幼无知,皇上应该也不会怪罪她什么。 而大理寺丞方慎,其实也是偏向阮家幼女的。不然,这次不会让他亲身前来,这就是存了让阮明心撤诉的心思。 毕竟,阮明心也并不算普通孩子。 大剑师的弟子,大家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此时站在厅前的小女孩身上,凤追的表情一僵,昨天霍长焰前来说的那些话他已经反复寻思,现在关键就是在验毒之上。 天下毒物种类繁多,很难说都被查验出来,他还专门去征询了一审的详情,验尸的人是大理寺很有经验的老仵作,而且为人正直,不存在被收买的嫌疑。 此时,傅博问起外孙女,他偷偷地对着阮明心抬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先到此为止,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又赔进去一个外孙女。 第35章 谁来验尸? 只要人好好的,此事可以回头从长计议。 “明心,你丧母之后心神不宁、思虑不周,只要给傅大人说不查了,父亲会为你向皇上求情的。” 凤追只是暗暗摆手,而阮兆麟则是明着提醒干预了。 阮明心静静地站在下首,看着自己这两个亲人。她能体会到外公的担心,也能想明白阮兆麟的害怕。 傅博看了凤追和阮兆麟一眼,又看了下周围的大理寺随从还有侍卫、以及阮府的下人,敛了敛眉眼没有开口说话。 人多口杂,有些话这孩子的亲人能说,而他则不能。 阮明心迎着那些或关心或看戏的目光,小小的身子站的笔直,对着上首的傅博却再度福身:“傅大人,一审结果明心尤有疑虑,所以,恳请二审。” 少女的话音清凉,入耳之后却引起一阵惊骇。 “明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凤追直接站起身来。 阮兆麟也变了脸色。 二审?! 大理寺的二审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是已经断定无毒,阮明心早就有诬告之嫌。 傅博的眉头也是一皱,之前他对这孩子说的二审条件,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对母亲孝心倒是可嘉,但是一审的结果很难推翻,她竟然还要二审?! “外公切莫着急,母亲之死不能明断,母亲难以瞑目,而明心也此生难安。”阮明心站在庭下,话语清晰地说道。 事已至此,绝对不是她退让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现在不找到证据,给了阮兆麟缓冲的时间,那么证据会更难。 所以,此事她绝对不退! “阮家丫头,你可知以你现在情形提出二审,那可是要……”傅博的话有些说不下去,这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明心知道二审之难甚于一审,但是为了母亲,明心愿意以身试之。” 小小的女孩话语铿锵,神情坚定,像是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凤追想到霍铮的话,再看着这个让人心疼的外孙女,心里已经断定女儿之死肯定别有内情。 不然,是什么能让一个孩子这样坚定而不悔。 “胡闹!简直是胡闹!”阮兆麟气得一拍几案,他知道这孩子不听话,可是没想到会这样执拗。 他说着转头看向凤追:“岳父,这是我唯一嫡女,也是老将军唯一外孙女,稚子年幼无知,但是我们不能让她这样犯糊涂!” 只要说动凤老将军,他已经准备干预此事。 傅博和阮明心的目光此时也落在凤追身上,没有人比他在这里更有发言权。因为那个棺木中躺着的,是她女儿。 而阮明心年幼,所以言辞举证力大打折扣。 而他要是下了决断,就算是皇上也要思量几分。 查? 还是不查? 验? 还是不验? 凤追没有说话,坚毅而刻有风霜的面孔上看不出情绪的端倪,那双并未因年岁而减了锐利的眸子更是看着阮明心上上下下不停打量。 阮明心抿唇没有说话,任外公审视着自己。 当初御前告状,就是外公牵了她的手一锤定音。 而现在,母亲蒙冤,她虽年幼也无惧风雨,外公更不应怕。 “老将军!”阮兆麟的心沉了下来,他以为凤追出于对阮明心的爱护,不应让阮明心再坚持。 但是现在看起来却不妙。 良久,凤追这才缓缓开口:“明心,你长大了,也英气了。像你母亲,你母亲小时候也是这样做什么都是背脊挺得直直的,有时候明明无理还嘴硬,一点也不服软。” 此时,他偏偏说出了和案情无关的话。 阮明心的鼻子一酸,看着外公:“外公,此事明心哪怕以性命做赌尤无悔也!” 这句话一出,堂内再次一惊。 本来有些还以为是孩子胡闹的衙役看着这个小女孩也不由肃然。 到现在,大家终于看的明白,这女孩的坚持,并不是在无理取闹。 她是真的认为母亲含冤。 “好,这才是我凤家儿女该有的风貌!”凤追话音铿锵,心底也像是终于下了决断。 他的的声音洪亮雄浑,几乎穿透了阮兆麟的耳朵刺破了他的大脑。这些话经过那些弯弯肠子的文人耳中一过滤就演变成了含沙射影的说他软弱无能。 “岳父,您可要思量清楚,不能任由一个孩子……”阮兆麟有些急了,二审的话,重视程度肯定重于一审。 万一查出什么,那可就是滔天大祸。 “兆麟,你在担心什么?”凤追的脸色冷沉,眸光如刀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婿:“凝香是你的妻子,她是否含冤难道你并不在意?!” 这句话几乎戳心,阮兆麟身子一僵,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可能老将军连他都怀疑了。 “岳父大人请息怒,小婿绝无此意。明心可是兆麟唯一嫡女,而凝香更是兆麟结发之妻。我只是担心明心受苦,您可要知道翻案那是要先上刑的!”阮兆麟立刻不紧不慢温文有礼地回道,看上去对明心无比关心,决然没有昨日夜里那种要阮明心亲口否认的官司的态度。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就连心眼蜂窝状的阮明心都容易被他骗过,更别提本就并没有想过他会害命女儿的凤追。 老将军的神情缓和了一些,眸中再度蒙上了一层担忧。若翻案,必先经刑,这是谁都没办法阻拦的事情。 明心这孩子可受得住?! 二审与一审不同。 这不仅是案件的重审,就连阮明心的身份也法身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审无毒已经记录在卷,明心便成诬告。 阮兆麟见到凤追这里已经被安抚,转身对着对着傅博开口道:“傅大人看着此案要如何审理?” 若要论情理,这个时间却是还不算是公堂对审,傅博刚才皱着的眉早已经松开,正坐在那里静静品茶。 今天,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答案,是再审,还是封案。 如果再审,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傅大人,如果此案二审,明心在此提出恳求,希望二审验毒可以经太医院梁太医和京兆尹的仵作叶宽两人重新为母亲遗体查毒。”阮明心见到傅博没有开口,再度福身,说出了惊人之语。 上次验毒不明,这一次,她亲口指定这两人作为验尸官,务求验明真相。 第36章 明心一怒 “明心,你在胡闹什么,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怎么还指定人选!”阮兆麟一惊之下立刻说到,他点出来戴罪之身就是要让坐在那里的傅博别犯糊涂,听一个还有诬告嫌疑的孩子的话。 他很怕这是凤老将军给找的能人,万一能验出毒来怎么办?! “戴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连圣上都没有定我外孙女的罪,谁敢这样说!”凤追再度暴怒,狠狠地一拍几案,上好的紫檀木顿时崩裂。 阮明心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傅博。 在这里,能决定此案怎么样发展的只有他。 “原因。”傅博的神色讳莫如深,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态度。 阮明心人小但是站在那里却很挺拔,她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明心相信傅大人为人正直,也相信之前的仵作尽心尽力。可是恶奴既然敢长期下毒而不虞被人查出,那肯定此毒并不好查,因此明心这才斗胆请求拜托另请这二位前来。” 太医院梁太医最擅长的便是解毒,这件事外人几乎无人可知,可是在前世龙翼轩身中剧毒的时候便是梁太医查出来的,那毒潜伏期长,一爆发起来就素手无策,当时所有太医们都沉默的时候唯有梁太医出声。 虽然到最后那个过毒的方法令阮明心失去了一身内力,武功全散,但是他专精于医毒,如果前来眼看的话很难逃过他的法眼。 还有京兆尹的仵作叶宽,他现在还年轻,可是在之后的几年他可是京城最出名的仵作,没有之一,那一手开膛破肚本领无人能敌。甚至滴血验亲在水里加明矾和醋酸能够作弊的实验结果也是他提出来的,当时可是在京城乃至整个南庆国都引起了一番轰动。 “你小小年纪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傅博作为京兆尹经常会处理各种案件,人命官司判准断案更是常见。什么人得用,什么人不得用这些内部行情总是有所了解的。 叶宽这个人名声不显,但是在验尸上才能卓绝,他早有心提拔,但是外人并不知晓。 他知道叶宽这个人在验尸上绝对得用,但是太医院的梁太医他却并不知晓详情,想想应该也是能左右关键的人物,但阮明心这一个小小稚子又是如何得知?! 阮兆麟和凤追此时也没有再争执,转头看向阮明心,他们都知道此事自己没有出手找这两人,明心如果能说出此话?! “大人难道忘了明心师父是谁?”阮明心站在他们的目光审视中话语不疾不徐,看上去神态自若:“明心虽年幼并未得师父剑技真传,但是却研习了沙盘问卜之术,斗胆一试,卦象表明这两人可对本案有所帮助。” 她这话说的玄乎,说完,她甚至一撩裙裾,直接跪了下去:“因此恳请大人准明心所请。” 师父是南庆的守护神,剑技通神。之前她不明白身为苍离弟子代表着什么,以至于一生浑浑噩噩。 但是现在,有这样好的理由不用,那才叫愚蠢。 师父精剑技、通机关、晓星象轮回……百事亨通,她这样的理由,虽然牵强,但是却无人能够反驳。 当时傅博看着她背脊挺直跪在下首,小小年纪坚贞不屈,沉默良久。 “明心,你何时随大剑师学此技艺,三岁拜师,四岁学艺,你不曾去万仞山,怎么会学到问卜之术?!”阮兆麟直觉阮明心就在撒谎,虽然他后面不曾去看过这丫头,但是她一举一动都会有人汇报。 什么沙盘推演,她的闺房可没有沙盘! “所以这就要谢谢师兄代师传艺,而且问卜之术讲究机缘天分,明心也是偶然得到卦象,并不代表真的精通。”阮明心看着父亲淡淡说道,她的淡定如常,反倒衬出了阮兆麟的气急败坏。 这样的理由,又加上南庆人信神明问卜,很难拒绝她的请求。 凤老将军的脸色瞬时再度沉了下来,对着阮兆麟指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心儿说出了这两个人可能能验出真相,怎么你反倒舍本逐末追问起不相干的事?!难道恨不得你的女儿变成犯人不成?” 这句话不可谓不重,一下子砸的阮兆麟脸色一白,他知道自己在此事上不能过急,立刻开口道:“岳父,我是怕她小小年纪受人挑唆,梁太医在太医院名声不显,还有京兆尹的叶宽,听上去都不曾名动京城,这两人到底有没有此项才干还需考证。加上阮家家教一向甚严,虽然男子应俯仰无愧于天地,但是阮家女儿也应如此,不能仗着特殊身份就口出妄言。” 他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再度熄灭了凤追的怒火。 “父亲这是在质疑明心的品性吗?难道明心为母鸣冤,其实父亲是不认可的?!”虽然看着外公再度被父亲哄住,但是阮明心心头的怒火却已经燃起,本来不应现在就和父亲杠上,但是这些话还是忍不住脱口问出。 小小的女孩脸色苍白,孝衣如雪,看上去透着满身的凄楚。 而眼眸更是红红的惹人怜惜。 “明心这是什么话?!”阮兆麟不由头疼,哄了老的,小的却又不干了。 “明心亲耳听到母亲是被毒死父亲且不相信,一再让明心休要胡闹。明心虔心问卜得出能帮母亲洗冤的人名父亲又质疑明心品行不端是否说谎,那父亲您想让明心如何?!”阮明心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那股傲然的倔强散发开来。 “难道明心会拿师父说谎,会以此事来博人注目吗?!母亲谆谆教诲、师父为明心批命之恩,师兄授业之事,难道明心会不记得?!” “阮明心不止是尚书府的唯一嫡女,更是凤家铮铮铁骨家风世训教养出来的外孙,亦师父的关门弟子,四国之内大剑师唯一亲传的女弟子!若是父亲对明心品性生疑,那不止是对明心的质疑,更是对母亲、对外公、对凤家、对大剑师的质疑!” “若明心连累这些亲长被无端质疑,不如现在大人就此定案,直接让明心也陪母亲一起去了吧!” 说着,少女伏身于地,话语铿锵。 第37章 大理寺提审 小小的孩子跪伏在地上,纤弱的让人看上去心疼。 凤追想要上去搀扶,但是想了想却还是沉着脸坐在椅子上,目光则望向了傅博。 阮兆麟有些难堪,没想到自己一席话引出了女儿这样的反应,在这些话语挤兑下,他很容易就落一下逼迫幼女的名声。 “明心,为父……”他开口想要把这场面给圆了过来,傅博却悠悠开口,截住了他的话语, “阮尚书,此案不管情由如何既然是圣上口谕要彻查,那如今就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 言外之意,此事还要圣上定夺。 说完,他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凤追老将军:“凤将军,地上寒凉,还是让孩子先起来吧,此案如果二审,要如何审理,还需要方大人明断。” 这已经是有些偏向阮明心,让凤追先去扶阮明心起来。 之所以对凤追说这些话,明显是已经看出了阮兆麟不慈。 凤追得了此话这才赶紧去扶了阮明心起身,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恼恨地说道:“如果只有这两人能查出案由,那外公就亲自去向皇上陈情。” 阮明心的手腕被凤追的大手抓的温热,这就是她的外公,不管她多么不争气,是否会拖累到他,都可以为她遮挡风雨。 黝黑而湿漉漉的眸子中带着浓浓的眷念和孺慕,外公晚年无子的凄凉那仿佛只是梦中的情形,现在面前的外公高大威武,为了她可以去直接面圣,似乎只要她想做的,他就能帮他完成。 “母亲是中毒身亡的,心儿不会浑说!”阮明心压住心头情绪的翻涌,看着外公再次强调。 接着,她又看向了傅博:“傅大人,明心知道明心的请求已经是僭越,但是不如此,恐怕很难验明真相。” 少女的神情凄婉,但是眸光却是决绝:“既然已经开棺扰了母亲安息,那么就一定要一个结果。” 傅博看着站起身的女孩,其实要不是圣心微偏,加上心底的同情,就因为她在皇上面前告御状就足以判她诬告之罪下入天牢。 虽然这孩子主动提出二审,按理来说此时她本来就算是一个嫌疑犯。 算来今日的二审其实应该算作这个案子真正的对簿公堂公开审理,傅博带人来一则是为当场提压‘犯人’阮明心和呈堂证据“凤凝香尸首”;二则则是为了显示对皇帝谕告的郑重。 傅博缓缓开口:“阮氏明心,虽然一开始此案是京兆尹辖管,但现在已经交由大理寺,本官只是协管,这次前来是带案件相关人等和阮夫人棺椁去大理寺过府。但是此番陈情本官会转告方大人,应该会应你所求。” 阮兆麟的脸色阴晴变化,就算现在事态至此,他已经真的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虽然有些担心,但毕竟前有桂嬷嬷自尽,后有大理寺药渣被盗,这一切都符合他所臆想的右丞相大人的帮忙。 加上验毒这种事可有很多可能性,不代表这两个人真的前来就一定能查验出来。 凤追则开口说道:“如果方大人不应允,老夫亲自去御前恳请。” “老将军,您言重了。”傅博立刻起身说道。 寒暄之后看到老将军和户部尚书这两个官衔比他高的人都没意见了,傅博放下茶盏对着外面喊话:“来人,将阮小姐和阮夫人请到大理寺去。” 外面的官兵听到后就“是”的一声迅速的往后堂走去,将凤凝香的棺材抬了出来。 阮明心也随着刚刚送她过来的两个禁卫军一同离开。 等到人都散尽了,那个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凤老将军终于露出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软弱。 他目光久久的追随着那个盖着白布头部还挂着一大朵黑色的绸花的棺椁追随出去,没人注意到他起身时的身子竟不可抑制的踉跄了一下。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世上最大的悲哀。 何况,女儿还有可能是被害死的。 凤追右手迅速的按上桌沿稳住身子,平息了一个气息后才跟着外孙女走了出去。 傅博和阮兆麟自觉的在大堂门口外面等着他,这才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只除了一人例外。 前院大厅里的人阮明心走在最前面,她一步步走得很稳,脊背挺直,白衣素缟被风吹起时衣抉翩翩,透着决绝哀婉。 那个细小的身子还不到高大的禁卫军半身腰高,却就是这样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子所散发出的气魄,让那两个禁卫军从来时就静静地默契跟在她的身后。 明明是押解,走在路上却更像是小姐身边的护卫。 傅博在后面静静看看,那两个禁卫军可是一点已没有自觉自己做了跟班,而不是押解的犯人。 阮家有女,的确不凡。 出了朱红大门,阮明心看着门口外面停着的三辆马车犯了难。 为首的是一辆青灰色古朴的马车,一看就不是他们阮家的,也不会是她外祖凤家的。 因为凤家的马车就在边上,纯正的黑,在车头右边的天顶盖处竖着插着一柄黑色的小旗帜。 旗帜黑底白字,一个霸气威武的篆书“凤”字张牙舞爪的张扬在上面,随着北风那个呼啸,猎猎作响。 阮明心熟悉那个声音,熟悉那个感觉,那是战场的感觉,那是厮杀的声音。 带着浴血奋战,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的豪情与气概。 阮家的马车应是第三辆,四个车檐各垂着一个琉璃的羊角宫灯,每个羊角宫灯的下方都挂着一个青玉的如意扣,扣下垂着青色流苏在风中飘扬。 这辆车看上去比前面两辆稍显华丽,那流苏像是空中的扫把,又像是羽毛扫过人心。这应该不是父亲会坐的样式,恐怕是家里的姨娘为了博人惦念,所以专门让人布置。 这应该是他们阮府最平常廉价的马车了,毕竟他爹可是吏部尚书,虽不像是户部掌控着整个国家的经济银钱,但吏部要负责每年官员品级核定,也是肥缺。 这是给她准备的?! 可就是连她的庶妹们的马车都比这张扬。 这是对她这个嫡女的蔑视?! 还是说阮兆麟到底还是怕了,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节外生枝,将自己意外的牵连进去。 第38章 霍铮与少年 三辆车等在这里,似乎等她抉择。 阮明心还没有说话,身后凤追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心儿坐我的马车。” 阮兆麟有些为难,他刚还想先表达一下他的“慈父”情怀,就被抢了,他不由把目光转眼看向傅博。 傅博却沉吟着没有说话,而阮明心身后负责“押解”的人也没有出声。 阮兆麟害怕阮明心与凤老将军单独相处时透露什么,毕竟越想越有些不对。他也很怕自己在那晚和桂嬷嬷的对话被她不小心听到,要万一如此,这要是被凤家的人知道了,那他以后别说是升迁,性命难保还不一定。 于是他只能轻咳一声开口接话:“打扰岳父多不好,明心还是跟为父这一辆马车吧。” 他说着目光施压看向阮明心,示意她还是跟自己同车。 阮明心看着他这温润谦雅却眼神威逼的做派就很无语,真不明白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和把柄可以威胁到她的? 她的凤眸看了父亲一眼之后直接转向外公,微微一福身,巧笑嫣然,春风盼兮“不用了外公,我与傅大人共坐一辆马车就好了。” “毕竟……毕竟心儿还是一个犯人,不是吗?” 阮明心这句话说得坦然,说完直接对着傅博调皮眨眼一笑。 此时,她显得才像是一个孩子。 傅博被她这突然的眨眼弄得很不自在,右手握拳抵唇“咳咳”两声,一本正经道:“阮小姐可要选好了,傅某的马车上可没有大将军和尚书大人的温暖舒适。” “无妨。”阮明心对着他再度福身:“明心还怕打扰大人安宁。” 不是很温暖舒适又能冷到哪儿去?! 比这更大的风雪严寒她都经历过。 在冷宫的那天,她还衣着单薄,哪像现在小桃红还专门给她送来了一件毛茸茸的兔毛的披风呢。 心底一痛,阮明心闭眼,深吸口气之后又迅速睁开,眼底又是一片风平浪静。 其实也不是,当年的冷宫门前桃红也有给她送来了锦裘披风,只是她傲气没要而已,以至于手边到最后竟然连个绞箭的物件都没有。 如果她没拒绝的话,说不定她胸口的的箭会少上几支吧。 阮明心自嘲的笑了笑,说不定也会变得更加凄惨,到时候龙翼轩看射杀她不成,就不是箭箭穿心,而是被射成个马蜂窝。 “不知阮姑娘是否后悔了?”傅博看着这个脸色突变的女孩,这个阮家的嫡长女。 她虽年幼,却还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小女孩。那双眼睛布满风暴,又时而纯净得如天山雪水,不染尘埃。 阮明心赶快收起自己的表情,如果她还是这样情绪外露,迟早还会害死自己:“不了,傅大人,小女子本就是被看守之人,与您处在一起才是正常。” 说完阮明心一撩裙裾,踩着下人搬来的脚凳上了那辆青灰色的马车。 傅博明明问的是她现在悔不悔二审,但是她却以实际行动给了他回答。 阮明心的手还撩着马车的车帘,若有所感的回头,就看到了阮府朱红大门的背后透出浅浅一角亚麻色裙角。 裙角上面绣着一颗兰草,一看就是小桃红的手艺。 阮明心对着门口说了一句:“回去吧。” 说完,干脆利落的爬进了马车。 前路未知,她不能再让这丫头陪着她受罪。 听着马车声哒哒跑开,官兵的步伐落在雪地上吱吱作响又整齐划一。小桃红终于捂着嘴滑坐在门后,鼻子眼睛耳朵都冻得通红,泪水糊了一脸。她呜呜地哭泣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等周围恢复一片寂静,她艰难的爬起来迅速的冲出了阮府,奔进了那个纯白的雪地。 跑,拼命的跑。 脑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救小姐。 雪地湿滑,转眼就摔了几跤,鞋袜早已湿透,她到最后已经分不出痛与冷。再痛再冷也抵不上她的心痛,心冷。 早上小姐被叫到前院她还以为机会来了,她这才找到机会服侍小姐穿衣。那时候她还奇怪为什么今日小姐比起往日多穿了那么多,临别时的短短空隙小姐无意间提起若是她不在了就让她去投奔霍家大少爷,还把她的卖身契给烧了。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缠着问了好久才终于听小姐说今日就要二审了。她那时候还居然傻傻的说:“二审好呀,就能还小姐清白了,也能给夫人洗刷清白了。” 而她的小姐也只是告别时对她挥挥手,唇边带着浅笑。 那时候的小桃红心里还高兴的感慨着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小姐突然间好像就长大了,跟着这样的小姐是她的福分。 她真的不知道,原来小姐是这个意思,竟然抱着要被抓到大理寺决心上了马车。 小姐能回来吗? 心内惊骇异常,二夫人下人那些嘴贱的话语简直就是欺心的诅咒,她恨自己真笨,如果知道小姐有可能回不来,她一定会跟着去。 生,她陪着小姐。 死,她护着小姐。 “你这丫头,看上去真笨!” 一声奚落突然入耳,有些熟悉,在冰天雪地中听上去竟像是福音。 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这马车看上去比寻常人家的都大,墨绿色的车身彰显尊贵,此时车帘是挂起的,说话的人正是小崖,正撇嘴看着她。 车厢内,霍铮正和一个少年对弈着,看上去神情闲适。 小桃红瞬间委屈起来,她们家小姐都被带走了,怎么霍家少爷还能这样悠闲:“霍公子,我家小姐都被抓走了你怎么还和人下棋?!” 坐在霍铮对面的少年看上去年岁也不大,顶多也就十一二岁。但也是少年稳重,修长的手指如玉,执着黑子轻轻落下,状似不经意地扫了马车外的丫头一眼。 而小桃红此时也才看清这少年的样子,整个人不由一呆。 少年穿着淡青色的锦缎长衫,腰束玉带,还未及冠因此头发只是用锦带束了起来。面容俊美、身子秀逸。 她见过的美少年不少,就连霍铮也当得上英俊无双。 可是这个少年,却能用眉目如画来形容。 扫了她一眼的那双眼眸更像是天上云、云中月,吸纳了天地间的精气,像是有云雾弥散,却又好像能看入人灵魂。 “你要救的就是这丫头主人?!” 少年看向霍铮,声音清润好听,但却冷而疏离。 第39章 谁可回天?! 霍铮的眼眸未抬,手执白子轻轻落下,话语也是淡淡:“难道你有意见?” “我当然有意见,看上去这么蠢笨的丫头,主人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个少年看上去温雅如玉,但是嘴巴却很毒:“这样的人,我可不想救。” “可谁让你输了,所以就算是不想,想必谢公子也不会反悔。”霍铮说完,微微抬眸,狭长的眸子深不见底,但看向那少年的眸光却透着慑人的锋利。 意思是就算他反悔,他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小桃红听到那个让人看呆的公子竟然说出那样的话,刚才观其貌产生的好感顿时消失:“奴婢蠢笨那又怎样,能收这样的奴婢在身边,那说明主人一定是好心肠的,总比嘴巴坏的要强!” 她的话说的清脆利落,直直就顶了那少年回去。 那少年微微一怔,不由又扫了一眼车外的丫头:“倒是个嘴巴利的。” “喂,你上不上车,你不上车我们可要赶路了!”小崖见到小桃红和贵客杠了起来,立刻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是去大理寺?”小桃红看着小崖开口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就你想救你家小姐?!”小崖说着还幽怨地瞪了霍铮一眼,真不知道他家少爷提早就去请了这位小公子出山有没有人记得他的好。 “上车,傻子才不上车!”小桃红顿时向马车上爬去。 在他们这辆马车的前路,阮府的马车一路疾驶往大理寺行去。 青灰色的那车内,阮明心两手抄在那件到她脚踝上面一寸长的兔毛披风。这是去年凤凝香给她做的,一年过去,阮明心长高了不少。 今年凤凝香病得尤其重,以往还能撑着身子要来一些该有俸例,今年因为病重凤凝香一次也没回过京里去,桂嬷嬷自然恨不得她们母女俩早死早超生的,哪里会多问一句今年的冬衣有没有做。 披风虽短,但还是能牢牢裹住阮明心纤细的身子的。 一路上傅博都在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个小姑娘,本来他是没有觉得冷的,但是看着对面那个毛茸茸的一团跟个蜷缩的兔子似得女孩,又看看自己单薄官服,冷不灵的打了一个突。 接着,傅博就将视线默默地从阮明心身上移开,看向左侧的那道灰色的厚布帘子。 他的马车是真的冷,就连布帘子都没有人家的厚。不比阮府的吧,刚刚那短暂的一瞥就连人家大将军府的马车布帘子都比他的有厚坠感。 看着那因为马车急速行驶而晃晃荡荡的棉布帘子,傅博第一次觉得他是不是应该换一辆马车了。 此时,阮明心已经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儿了! 她现在不比后来,虽然习剑,但是时日还不算多。其实赖于脑中的那些记忆,她已经开始修习师门最精妙的一种内功心法。 曾经,她志不在此,所以武技在师门算是排行末位,等到年长真知道强身的重要性,已经错过了这套心法修习的最佳时期。 霍铮最后能凭着一己之身护着龙翼轩征战沙场,这套功法功不可没。 虽然是缩成一团,她小腿却是盘坐,暗暗运转着内息在体内循环。 但是看着傅博大人微微皱眉看着这马车稍微飘起的布帘子,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她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声。 傅博闻声回头,他没有说话,甚至是面无表情,只眸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对她是极好奇的。 身为朝廷命官,尤其是大理寺寺丞这个职位,天生的就要善于察言观色抓取微末细节。 傅博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注意到他这个新接手的原告,现在的申告人,更叠加一项诬告嫌疑人。 她的身份可真多! 车厢内静静的,傅博就这么静静看着阮明心那越来越浓郁的笑意。 阮明心见到他未言语,猝不及防的开口问道:“傅大人,您是不想着要换一个厚重的帘子才行?” 说完,她忍俊不禁唇角微微勾起,颊边的梨涡浅现。 傅博声音一成不变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是想要换一个帘子?” “因为小女子掐指一算啊。”阮明心一本正经地说道:“您忘了明心的师父是谁了吗?” 只要所有不可解释的事情,似乎都可以用师父来搪塞。 “你真的会问卜之术?”傅博看着她这样子,却没想其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阮明心没有想到他真的会信,唇角的笑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傅大人,明心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刚才那样猜测,是因为您刚才看着车帘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 明心笑完才想到对面是朝廷命官,而且是母亲案子的副审官,所以本来想脱口而出的话语终究是吞了回去,只说出了没什么大碍的“纠结”这个词。 听了阮明心的话,傅博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外界人不知道的是,铁案直断的傅大人不仅做事谨慎守规矩,除了面瘫,在很多时候除了案件以外的事,他是不善于表达的。 所以,就算是面对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同乘马车才会落得无话可说的尴尬。 但是看着面前的阮明心,他却很难想象她才六岁。 这样的孩子,仅凭他微微的举动就能猜到他的想法,观察力何其敏锐。明明此时,她应该是担心之后的判决。 但是现在看她这样子,却好像对被带到大理寺并没有什么惧怕。 昨日的一审其实若是没有额外枝节,已经算是定案。 但是在呈案御览的时候,皇上听说阮明心还坚持母亲是被毒死,因此才说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而这机会,只是再度复查,但却不是没有代价。 皇上还说,他也想看看那个丫头会如何选择。 她现在已经做了选择,二审复核,这件事除了他和方大人没几个知道等会儿等待这个小姑娘的会是何种的酷刑。 提醒的话忍不住说出了口:“阮小姐,你真的确定梁太医和叶宽能验出一个结果?” 一审的仵作也很有经验,如果中毒不至于看不出端倪。 难道那两个人就一定可以回天不成?! 第40章 名传京城 傅博留给外人印象最直观的除了断案,就剩下他那没有起伏的说话语气了,似乎认识他的都说他礼数周到的同时伴随着不近人情。 这种人,有自己的固执,很难和外人走近成为他真正认可的挚友。 至少,那一世他是以刚正不阿出名,几乎是一个孤臣。 阮明心静静地看着这位性情其实并不算坏的大人,小小的手指把玩着披风边上飞起来的绒毛,漫不经心回道:“明心并不能确定。” 傅博一怔,以前他经手的不是穷凶极恶就是纨绔、贪官污吏,或许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小的原告人,傅博待她多了一分耐心。 “不确定你就敢坚持二审?!你可知道你这案子等会儿要审你要坚持上告可是要滚钉板的?”傅博的话语严肃起来。 阮明心看着身边坐着的这位大人,本来静默的眉眼顿时弯弯,他还真将自己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心思转了转,干脆学起孩子样,无辜的将手捏成小拳头捂住眼睛,两只小脚不停的踢踏。“呜呜,我好怕,傅大人就不要让明心滚钉板了吧——” 她边说,还假意露出一只眼睛来看傅博的反应。 在涉及到案子身经百战的傅博显然没将阮明心的小花招看在眼里,依旧是面无表情一身冷肃的看着她。 阮明心渐渐收起自己的动作,小脸再度沉静下来,眸光也恢复那份本不该属于这个年龄的幽深沉静:“傅大人,母亲被害中毒身亡,难道明心就因为不确定,就因为怕,就无动于衷任此事当没发生过吗?” “明心虽年幼,但也知道有些事是明知不可而要为之,纵使结果不能如人意,至少无悔。” “母亲为我牺牲良多,如果让至亲有冤而不能伸,明心纵使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她早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如果这两人也不能验出毒来,就算是前去请师父前来,也不能善罢甘休。 看到傅博微蹙的眉头和担心的神情,阮明心勾唇一笑:“况且明心也提早做了准备,您看我穿得这么厚,应该挨得过去。” 边说她还边拍了拍自己那厚厚的兔皮披风,今早特意让小桃红多穿的衣裳硬是将她整个人都穿胖了一圈儿。 傅博闻言还真的是认认真真的看了看的这一身身姿,阮明心本来长得纤细,远远一看就真的是长条条的。但是近了看还是能看出身姿偏向于椭圆形的。傅博回忆,与昨日相比的确是多穿了许多。 纵然女孩儿说的若无其事,但是钉板就算是大人都未必能滚得,这孩子恐怕是认真的。 他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深沉,谜一般的事物总是会引得好奇心强烈的聪明人不自觉的去探索和挖掘。 纵观京城有谁家子弟能做到这般?! 皇上说过的那句话不由浮现脑中,这丫头,是个有后福的。 此案过后,阮明心这名字,必会在京城家喻户晓。 其实他低估了京城府邸的消息传播,这个名字,现在就已经是快家喻户晓了。 就连宫门之内,也收到了风声。 傅博去阮家去的时间早,辰时就出发,正是一般人家里向长辈请安的时辰。 皇宫里当然也不例外。 皇后带领着以明妃为首的众妃嫔袅袅娜娜地穿过东六宫的东一长街东二长街,踏出永冠门就是太后的慈宁宫。 慈宁宫首座太后正在吃早茶,没了年轻时候的狠戾,但也没有上位者长辈慈祥,今天不是皇子皇女们请安的日子。 太后瞥了下面一眼的明明艳艳就叫了起身,太后重孝,加之现在还不甚老迈,这后宫请安的规矩还是要每天做的。 但她也不可以为难他们,就是每天过来请个安,叨叨嗑,要是有孙子孙女在还会跟他们一起说笑。 往常都是围绕着宫里说来说去,要么就是围绕着皇上说,最后再由太后“哀家乏了”收尾。 今日明妃就状似无意地在太后面前提起了阮明心开棺验尸一事,明妃是朝廷重臣家的女儿,加上明妃的膝下就有一位端宜公主很是得太后的宠爱,因此连带她在太后面前也有些话头。 不过才一天时间,阮明心开棺验尸就在京城里传了个遍,太后自然也有所耳闻。 但是太后看得可不一样,经历了两朝的女人,无数宫斗洗涮出来的,怎么会看不出明妃这是要让她当出头的靶子。皇帝既然已经应准了,那就不能容忍质疑,亲娘也不行。 太后侧目看她,明妃顶着太后的压迫,话语讪讪的收了尾。 她原不过才说了一句阮明玉不尊重死者,不敬亡母而已…… 太后看着明妃,明明没有怎么甩出威严,却自有一份沉容:“明妃,你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那个‘明’字,皇帝赐你‘明’字可不是让你在这里随意耍小聪明的。若凤凝香真是被毒死,阮明心就是大孝,明妃说话前可要想清楚。” 明妃的身体陡然僵直,双手紧紧捏着椅子扶手才能镇定不变容颜。以往太后虽然不和蔼,然到底待人是宽和的,明妃这次恐怕是真的触怒了太后,才这样拿她的封号说事,众妃都看着那个笑意僵硬的明艳女子。 “是,臣妾谨遵太后教诲。”明妃克制着,顶着周围嘲笑的目光礼仪缓缓的行着礼。 话题到此为止,皇后轻蔑地看了眼明妃,辞别太后,众妃也跟着退去。 “明妃姐姐?明妃姐姐?” 出了太后慈宁宫,明妃快步坐上了步撵离去,连一向与她交好的安嫔叫她都没听到。 一路上明妃身边的宫女太监们噤如寒蝉,回到景仁宫明妃挥退众人,只留身边的大宫女织锦在身边。 “娘娘?”织锦小心开口,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 明妃沉默良久之后才深深叹出一口气,打起精神说道:“派人告诉表哥,此事不可为,阮明心告御状这件事情不要插手了,太后不喜欢。” 她的表哥,就是右丞相裴进,至于是太后不喜欢她管还是不喜欢别人阻挠皇上的决定就不知道了。 说完明妃有些不太放心,再度叮咛了一句:“让传话人小心别被抓了把柄。” 织锦也不敢问,只是深深看了自家娘娘一眼,对方点头后方才退下。 第41章 七皇子暗查此案 阮明心这个案子不只是在后妃这里会嚼个话头,已经成了隐隐热议的京城事件。 尤其是桂嬷嬷一死,此事就一下子变成了无头公案,唯有验毒。 告御状不说,原告还是一个小女孩。更加离奇的竟然子女要求开母亲的棺,此事一时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或者晴天霹雳的结果。 第一次验尸无果,阮明心立刻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今天风闻二审,更是都在等着看她这个热闹。 皇上此时已经收到了大理寺那边传来的消息,略一斟酌,他就挥手允了阮明心那边的请求。 接着,又令近身伺候的路公公去查梁太医和叶宽那两人的背景。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路公公就又回来了,皇上听着路公公的禀报,原来是太医院专精医毒的太医跟一个略有成就的仵作。 只是阮明心一个小小闺中女子如何会知道这些,这些事情虽然不隐秘但是不刻意去打听一般人还是不会知道的。而有的就算是打听,也未必能打听清楚。 “你说,这凤将军,手伸的是不是太长?” 皇上背着手站在御案前,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想到当日跪在他面前的那个小姑娘,那种坚韧又不卑不亢的性子,不像是她父亲那样左右逢源的样子,倒像是凤家的子孙啊! 凤家…… 皇上的脸色阴晴不定,路公公却不敢真的回答皇上的话。 其实,不光是皇上,那些皇子对此事也带着好奇。 这件事实在轰动京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多大关系,实际上,奴才毒杀主子,呵,说不定还有什么辛秘传闻暴露。明妃本能的想要踩姓阮的女儿一脚,皇帝态度莫测,那么尚在年少的太子跟几个皇子们纯粹就是想要听到什么豪宅阴私诡秘新闻了。 昨日里就已经开始悄悄议论。 龙生九子,其中也不乏又个别特殊。七皇子龙翼轩就是个规矩沉密寡言的,几个哥哥们都谈论得热火朝天,他一点儿好奇都没有。 切,皇子们觉得他无趣,将他抛在一边。 虽然皇子的婚配终究不会太差,不管受不受宠,妻子人选一定是朝臣或者勋贵。 而阮兆麟作为历代最年轻的吏部尚书,得皇上青眼,将来拜相也说不准。阮家嫡长女也算是贵女之中排在前列的。 因此,皇子们对她的好奇还带着一种审视。 龙翼轩却并没有操这些心的闲工夫,母妃的病越发重了,父皇却还没有让她出冷宫的意思。从前人人巴结的怡芙殿也水冷茶凉,莫说冬季该供应的煤炭,就连送的饭菜也不过是隔夜的凉菜淋上一勺热油了事。人往高处走,母妃失宠之后那些个奴才也不尽心。 那些别人家的事儿,哪有母亲的身体重要。 即便都是父皇的儿子,地位也是不一样的,母妃一失宠他就深刻的领略到了其中辛酸。就算是亲兄弟们表面不说,内心中都是划分了尊卑地位。他的母妃身份卑微,如今被废冷宫,何止是伺候的下人,亲兄弟们之间就更加微妙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曾经被夸为神童的七皇子龙翼轩初次领略到了权利的滋味和压迫,开始变得背地里沉默。 这份沉默直到他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听到了太子哥跟大皇子的谈话后勃然变色,没想到他们口中谈论的那个阮氏嫡女曾经母女俩居然一直居住在京郊的康山别院?! 龙翼轩心头震颤! 外面的假山石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皇宫里的工匠师们为了冬日里的御花园美观好看,从来不允许太监们刻意打扫,而是在雪上泼上水凝结成冰然后雕刻创作,夜晚的时候还能看到冰灯。 可是再美的风景龙翼轩此刻也无暇欣赏,他靠在洞中山石上,仿佛假山石外面凝结的那些冰包裹在他的身体上一样,冻得他僵硬到颤抖。 不是寒冷,而是激动道抑制不住的身体抖动。那个血色漆黑的夜晚,大雨滂沱,他躺在地上无望的敲响了一家大门紧闭的人家。 若不是对方出手相助,那时候他们母子就命陨京郊了。 对方母女未露姓名,山上的民居似是她们避难之所,如果阮氏母女也是如此,那女孩又不惧刑罚为母申冤,和记忆中灵气逼人的女孩倒是相符。 太子和大皇子离开后许久龙翼轩才从隐秘的石洞中出来,看了眼假山上披洒着的厚厚白雪,转身离去。 怡芙殿,七皇子的寝殿内。 龙翼轩瘦长的身条儿背着手背对着光明坚韧神秘,通身的冷凝与他在外的温存无害仿佛不是一个人,即便是他身后已经跟随他有一阵子的黑衣人也讶刹不已。 “你去查查近日京城中声名大噪的阮明心跟她母亲的背景,特别是在康山别院那几年,她们惯常的活动范围。”小小年纪冷凝的声音已经是上位者惯常的发号施令。 黑衣人拱手退去,无声无息,正如他来时的一样。 龙翼轩坐在书房,除了手指轻轻敲击着说面一动不动,就连桌面上的一口茶水都没有碰过。一下午都在等待着黑衣人的结果。 昨夜一盏孤灯几乎长明在怡芙阁龙翼轩的书房。 黑衣人已经消失,他的几案上多了一卷牛皮纸包裹着的书卷,边上印着刻字的蜡泥,那是他们的暗号。 龙翼轩看着那蜡泥枯坐了许久,最后终于将它掰开,取出牛皮卷纸中央夹层的杏黄纸书信。阮家宅院那点儿妻妾之争,淮阴侯府老夫人对风凝香的厌恶,她们母女的避居。 龙翼轩看到最后已经面色凝重仿佛经历着什么天人挣扎。 是狂喜、无奈错综复杂交错。 他的双眼像是空洞的,盯着那跳动的烛火又是半晌,终于作出决定。冷声喊道:“出来。” 呈上卷宗后就消失的黑衣人再次突然跪在了他的书桌前面。 “明日里如果二审,你去暗中密切注意阮明心这个案子的发展,有什么消息及时回报于我。” 烛光前,一直韬光养晦的七皇子如是说。 第42章 今天必须验出有毒 寒冬腊月的天气本就没有多少人出门,白雪皑皑的长安大街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商贩懒散的叫卖着。 一匹青蓬马车打马长安街过呼啸而过,带起地上的雪花跟着飞溅追随着马车车尾。 路边商贩被这冷风一呼噜,连忙把吹得飞起来的帽耳朵拢拉着脸颊贴好,吭哧吭哧地扫开自己摊子上的落雪咒骂着: 大冷的天气跑甚么跑,赶着回去奔丧啊…… …… 马车上的两个少年淡青袍子配黑狐裘,一白衣公子身披白色貂皮。 马车内气氛比起外面的寒风还要冷硬,霍铮看了一眼浑身湿哒哒的小桃红,对小崖传音吩咐了一句,小崖看了一眼小桃红一掀帘子跃了出去。 小桃红整个人傻傻的不知道想些什么,并没注意到小崖的动静。 车夫呼了呼自己冻得通红的手,默默用内力取着暖,然后挥着马鞭破空一响啪的一声打在马的屁股上。 马儿奋力一奔,马车惯性往前一哆,白衣公子身子跟着往前一斜,赶紧抓住车横杠子才稳住身子,只不过刚才一直高贵冷艳侧脸连眼尾也不甩霍铮一个的动作是保持不住了。 他讪讪的坐好,依旧不正眼看霍铮,重重的哼哼一表自己的不满。 霍铮才不管他的傲娇脾气,生冷开口,“愿赌服输,而且下棋也没赢过我,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听到这话,小桃红赶快瞪向白衣少年。 青衣少年用眼尾斜了霍铮一眼,哼的一声,开口:“明明是你耍诈,要不我们再公平比试一场,保准我赢。” 霍铮才不管他呢,悠悠说道:“你该不会是怕自己验不出来毒所以才想着这样耍赖吧?!” 青衣少年鄙夷地再度斜他一眼:“谁说的!这天下就没有本公子查不出来的毒素,除非他根本就没有中毒!” 霍铮重重看他:“你记住自己说的话,等会儿一定要给我查出来。” 他急迫得几乎带着命令的语气。又换来对方的一声冷哼。 几个呼吸间之后马车停下,白衣公子惯性的又往前面一扑,霍铮将他拉住,换来对方冷眼。 霍铮讪讪笑着做举手投降状,让他先下马车。 青衣少年瞪了眼车夫,车夫有些无辜,少爷赶时间,他当然得听少爷的。这飞奔中突然令马儿停下,他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了好不。 大理寺公正廉明牌匾正中坐着方慎,左手边是傅博,在傅博的两侧下方分别坐着陪同审理的两个左右检卿,负责陪审以及记录事项。再下首就是跟着一起过来旁听的凤追以及阮兆麟两位大人。 在公堂的正中央跪着阮明心,她那么小小只的纯白与公堂上的黑冷威严形成鲜明对比。 大理寺审案不同于小县衙的衙门,站在两边杵着红底黑棍子的捕快喊着“威武”。 阮明心这件御告经过两天的发酵,早已在京城吵得沸沸扬扬,在他们一路从苏府到大理寺的路上就听到了不少谈论,有支持阮明心的,但是更多的还是说小女孩子年少无知,这次可是要吃了大亏,纷纷在嘴头上表示自己的同情。 归根结底还是阮兆麟这些年的温雅君子太过深入人心。阮明心发现阮兆麟除了在对待阮明心母女俩苛待了以外,对待外人一直很好,甚至逢过节日还会扎棚施粮施粥。 越到临近大理寺,外面的人流越来越多。讨论声纷纷传入马车,阮明心充耳不闻。 此刻在大理寺正公堂外面距离一个四方的小院子空地就是大理寺正门。来往的行人早就将门口围得严严实实,指指点点。 惊堂木一响,阮明心身影跪的笔直,岿然不动。 霍铮他们站在外围,根本挤不进去,干脆他直接拽起那个青衣少年,飞身站到了轿顶之上。 “你有没有看到后堂那边的仪仗,似乎有宫里人来了。”青衣少年对那个让霍铮上心的女孩虽然好奇,但是看到显然从大理寺后门来的那些人,也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那些不重要,你知道今天要是你也验不出毒来,你会死很惨!”霍铮没好气的警告道,目光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只要是有毒肯定能验出来,但若是无毒,你也总不能让我去下黑手不是?”青衣少年却倨傲的说道:“我天医门可不做亏心事的!” “什么天医门,你加上你师父一共才两个人,好意思说是一个门派!”霍铮也斜了他一眼,话语凉凉的说道。 “就算是两个也是一个门派!”青衣少年毫不谦虚的说道,这才看向那个跪着的小女孩。 “告诉你,今天必须验出有毒。”霍铮突然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对他说道。 “霍长焰!”青衣少年的神情凝重起来,看着霍铮:“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医门规矩,问诊与否只问心。 他现在能来,一个是打赌输了,但最主要的,却是和霍铮的关系莫逆。 “我知道!”霍铮点了点头,这次并没有传音。 “你疯了啊!”青衣少年立刻把头要成了拨浪鼓,好好的贵公子气质立刻当然无存。 这可是大理寺问案,看样子那些皇子、后妃、甚至连皇上都派人过来,在这些众目睽睽下,他居然让他作假?! 这是想要了他的亲命啊! 而此时,堂上的惊堂木再度敲响。 这次却是方慎示意傅博可以开始了。 傅博立刻正襟一坐,秉正廉明问道:“阮明心,昨日案件已落案,今日你可依旧不改口供?”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堂上。 阮明心背脊矗立:“回大人,小女子依旧是前日里的话。母亲是被人毒害身亡的,请大人明察秉公审理。” 她的最后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阮父不自觉的身子一顿,心头一跳。他眨了眨眼,依旧保持春风温润。只是那突然抓紧的红木交椅的扶手出卖了他此刻心里的不安定。 随着阮明心出口的询问梁太医和仵作叶宽是否已经到位,阮兆麟的太阳青筋越来越紧绷。 傅博知她态度坚定,只是还是怜悯这个才六岁多的小女孩,再次开口询问她是否后悔。 傅博右手握着惊堂木,左手捏拳:“他们都已在,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堂后,抬着钉板的衙役已经就位,长长的铁钉寒意凛然。 第43章 民女不悔 “民女不悔!” 阮明心态度坚定,声音洪亮,直至外面的围观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民众讨论的声音更大了,阮明心听在耳里,知道已经有少数百姓站在了她这一边,有点对阮明心的议论声传出来了。她的目光坚定,嘴唇却是有些轻微的放松。心底除了紧张还有丝丝的愉悦。 母亲,无论如何,今日女儿一定要为你洗雪昭冤,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再次打扰到您的安息。 看着这样的阮明心,凤追对于自己这个外女是满意的,以前他对这个孩子的喜欢只是因为是女儿的女儿,他的血脉延伸。 如今,是看到了阮明心身为凤家人的风骨。由单纯的喜欢渐渐还演变成了欣赏。他不再单纯的将她当做一个只六岁的小孩子,对她的期望越来越大。 凤追心里有些感慨:当初将他送去大剑门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可惜生而为女未为男。 傅博看向了方慎,两人视线交流了一下,方慎点了点头。 沉默,公堂里寂静无声。 阮明心等不及的说道:“请傅大人开始吧。” 傅博的眼眸黑沉,旁人很难读懂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就在外面的议论声已经快要沸反盈天时,他这才开口:“按照本朝刑法规定,对已定案件申请重审者,必须先服钉刑,活着者再准许开庭审理。” 那轻悠悠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犹如铁刺扎入心脏,紧缩,双眼瞪圆。就连外面听得不甚清晰的围观民众都倒吸一口气。 钉刑?! 没听错吧?! 是钉刑啊! 听到前排议论,百姓越想越害怕。钉板啊,别说是一个那么小的小姑娘了,就是一个成年人,滚过来都不一定还有一口气,更别说还能清醒的再述说冤情了。 周围不了解刑法的纷纷吵闹起来,“这是什么规定?那岂不是以后有了冤屈也只能含冤而死了吗?” 有些博识的书生夫子就在边上一边看一边解释了起来。 对于冤案重申者的规定由来已久,早在历史追述战国统一天下一始的时候,各朝各代就有硬性规定:所有已定案件若想翻案,申告人必须滚钉板以示惩罚。 国家一统之初,当时天下还不稳定,刑法更是苛刻,随着历史的演变才渐渐的在历史长河的进化中慢慢减少,但唯独“滚钉板”这一项一直没有取消。 这样苛刻的刑罚其实也是为了天下稳定才设置,不管是否冤案,这是给天下人的表率,如果人人都借着案子不公从三复四的要求重审,那当朝官员多少都忙不过来。这也从一定程度上杜绝了某些不轨之人的私心。 至于当官的判错了可怎么办? 岂不是就这样被冤死了的事情也是同样大有存在,但是更多的还是在那些上下蝇营狗苟拉党结派中产生。 乡县里县令审判的案子一般不会一级就结案,且每年大理寺还会复查,还有若是判错的就会打回去重审。一言堂的是只有天子才有权利。 众人惊恐色变中那个跪立的女孩身形挺直,她的面色同样泛着苍白,可见一时一样吓得不轻。 凤追再也坐不住了,他离开座位蹲在阮明心面前。他相信自己的外孙女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但是依然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真的确定吗?” 这些年他远在边关,见女儿的时间本就少,每一次见面看见她越来越弱的身子和多愁的面容,凤追是生她气的。 当初是她执意要嫁,可是真成亲了,却成了任人拿捏的包子,竟然带着女儿避居别院。他多么英姿飒爽、风流潇洒的女儿啊,就这么毁了! 若是当年听他的嫁给李家的少将军就没有那么多的错了。一嫁误终生,毕竟是从小宠到大的,怎么也狠不下心,时常都会给她从边关送些药物回去调养身体。 当阮明心说出凤凝香是中毒身亡的时候他几乎一下子就信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健健郎朗的身体怎么就因为多愁善感就毁了呢? 可是此刻见到那些闪着针尖麦芒的铁钉,忽然就期盼着阮明心说一声不确定。 这样他还能欺骗自己一下女儿的死真的只是因为生病,没有什么谋害。否则的话,凤追的性子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阮明心是凤凝香唯一留下的孩子,是他凤家的血脉,这个铁轨柔情的老将军谁都割舍不下。 在阮明心点头的那一刹那,他忍不住冲下去把她直接抱了起来。 小小的孩子轻若无物,他风霜的脸面紧紧与阮明心柔嫩的肌肤相贴,身子颤抖不已。 在大理寺人群后面的小桃红听到里面的议论,整个人顿时傻了。 那些人说的是什么? 活不成了? 钉刑? 滚钉板? 那还洗什么冤? 还洗什么冤! 眼泪一下子不要钱的掉了下来,小桃红劝不了小姐,她真恨自己没用。她掉下的泪水很快凝成冰晶,爆开花纹,就跟她撕心裂肺的心一样。她要去阻止她。 阻止她。 霍家少爷! 霍公子不是给了小姐证据吗?自从夫人去世后小姐那么听他的话,他一定有办法!他不是叫了人要救小姐?! 滚钉板那会要了小姐的命的呀! 那些寒铮铮的钉子岂就是几件衣服抵得过去的吗? 亏她还说小姐长大了,小姐还是那么傻。 她们的仇不报了还不行么,以后再报也不行么? 小桃红哭得不能自抑,看着轿顶的霍铮开始哭求:“霍公子,就救救我家小姐吧!” 小崖此时已经拿了一个包袱归来,看着她哭成泪人的样子一脸嫌弃。 霍铮的位置可以远眺到后堂已经伸出一角的钉板,上面密集寒光闪闪的钉子,他的脸色也是一沉:“桃红,你先在马车里换了衣衫再说!” 小崖说着,直接把手里的包袱递了出去。 小桃红却哭着摇头:“不,我要去看我们家小姐。我不能让她做傻事。” 霍铮看她那裙子紧皱着贴着,完全显出两小腿的形状,这副狼狈样子却不管不顾只想着小姐,他面色和善了一些:“桃红,这边事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你先换好衣裳,后面有你家小姐需要你的时候。” “霍公子有办法是不是?!” 小桃红那张泪痕满面的暗淡小脸顿时亮了起来。 第44章 皇子插手 阮明心被外公紧紧抱着,感觉自己脸上热热的,在这寒冷的时候,湿润润的水花是那么的温暖。 一滴水珠顺着她的脸颊到了脖子,最后消失在了她那身绒毛领中,一直从头温暖到了她的心里,给了她越加坚定的信念。 其实阮明心又何尝不害怕呢,她上过战场、当过谋士、更是在新皇登基初期掌管过朝政,她了解刑罚是何等的酷刑。 那份惊恐早在昨日听闻二审的时候就已经蔓延,一点的一点,随着时间的流逝融化在骨髓。但是每一次听见,她依然还是会怕。 在马车上的时候,心就已经紧绷,现在再次听到,心头的跳动早就比战场的战鼓不差多少,一样的心尖颤动。 只是这是赴死的决心。阮明心不怕死,只怕自己还没来记得报仇就已经死去。 她的仇可以慢慢去报,但是母亲不可以,错过这样的时机,再找机会那就难了。 所以她一点也没有退缩,推开外祖父昂首挺胸道:“来吧!” 傅博点点头,一挥手后堂的压抑就抬来了钉板。 三尺宽的钉板三尺长,方方正正一丝缝隙也无的从庭院中间扑到了公堂台阶前。 足足两间屋子的长度,方正的四合院内从门口立马出现一条闪着寒光的道路,每一根钉子都么么尖峭,至少堪比成人手指指节的长度。 从堂内到堂外,大家都静了下来。 这次,是真的雅雀无声。 风雪落在钉板上立刻化为雪水,戳在钉尖闪闪发光。 看着那地上铺好的密集寒光闪闪的钉板,霍铮眉头不觉一皱,立即看向身边的青衣少年。 意思他该出场了。 青衣少年的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不过看着场中央的那个女孩儿,别说配着那怵人的一长排钉板看着还真是我见犹怜。 此时凤追已经把她放下,所以他们这边也可以把她看的清楚,而不像刚才只是看个背影。 尤其是那看向他们这边的小小凤眸,黑咕隆咚红彤彤又水汪汪的,不知是哭得还是冻得。 不过,那眼神可跟她这身条儿不相称啊,满满都是坚韧,一点恐惧都没有。 “你确定你那个师妹不是男扮女装?”谢含蕴目光在阮明心和霍铮身上来回扫视,小女娃子虽然长得漂亮了些,不过看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完全不怵嘛,哪有这样的女孩! 他倒是知道有男人比女人长得漂亮。 这该不会是男扮女装的吧! “我请你来不是让你来和我斗嘴的!”看着那排钉板,霍铮却没有说笑的心思,他一向漫不经心的面孔此时已经冷沉如冰。 谢含蕴看他这样子才确定阮明心真不是男的,原来,这就是霍铮的小师妹!果真……耳闻不如一见。 这样子倒也值得他霍铮大费周章大老远的专门把他找来,甚至为了赶时间,居然还跑死了两匹马!两匹马啊!杀了吃肉都能吃好久了啊! 或许是他怨念太深,阮明心的目光终于从霍铮的身上移到了谢含蕴身上, 但是,她什么意思!她怎么看着霍铮就眸光变柔,但看着他就冷脸?! 他明明长得比那个心眼坏到骨子里的霍铮英俊多了好吧! 阮明心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刻看到霍铮,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门口拥挤着,但是在这些人的后面,墙头之外,霍铮就那样站在轿顶,静静凝视着她。 仿佛在对她说着别怕,还有他! 有些话,他从来不说。 但是,还好,现在的她已经知道,已经明白。 看见霍铮出现后阮明心心中有了一股奇异的安定,仿佛自己终于有所依托找到了主心骨。她别过身去,面朝堂上正大光明匾,背脊依旧挺直。 心里安定了,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嘴角居然隐隐还有着笑意? 这一世,他一如既往,那么,她就不会相负。 此时,见到这样场景,除了霍铮着急,那些本来没准备上前的皇子也有些着急。 本来他们提前跟大理寺搭好了招呼要来观审,只是皇子们尊贵,大理寺怕前面无状冲撞了皇子,安排在后堂。 可是后堂哪能看得清楚啊,尤其是现在要上主菜了,都纷纷让各自的跟班太监把椅子搬到前堂去。 方慎看着那群祖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立刻把接待应酬的任务交给了傅博。 而傅博他为人死板,不善专营,他的那脑袋里当然是皇子们来了只会添乱,尤其是现在已经就要钉刑,要旁听后堂也是很是可以的嘛,哪能理解那群小祖宗想要直面热闹的心情呢! 于是凤老爷子、阮兆麟、傅博牵头开始施礼打招呼,老百姓们原先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到傅大人念出的那一连串皇子,立刻蒙圈的急急忙忙的跪下。 明明是案审现场,现在却跪了一片。 “你别着急,再等等,说不定这些皇子们是来搅局的!”谢含蕴说着手肘撞了撞霍铮。 霍铮皱眉,看着那些他知道的皇子们几乎全来,不明白他们这是为了什么? 眸光忍不住落在了阮明心身上,带着一丝隐忧。 皇子们看着那些百姓敬畏跪拜的样子有些新鲜,太子立刻彰显仁德的说了声:“免礼平身。” 并说他们只是来观审大家不用拘束。 可是,谁可能不拘束?! 皇子们此时年少,但终究也是皇子,方慎和傅博立刻有些左立难安。 场面乱了一会儿这才恢复原状。 “太子哥哥,你倒是说说话啊!”坐在太子后面的八皇子忍不住拽了拽太子的衣袖,有些着急的样子:“你要不管我们可就输定了。” 阮明心站在那里身子挺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傲然静立的样子。 此时的这些皇子,还没有成年之后九龙夺嫡的险状,他们现如今都还小,正是兄友弟恭的时候,她知道关于她这个案件已经在民间开了赌局,看样子没准皇宫里也一样如此。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在这案子里横插一杠,看样子有的皇子估计压了重宝在她身上。 第45章 案中有案 太子坐在傅博让人准备大椅上,看了眼站在钉板前的少女有些头疼。 来之前皇室的兄弟几个还在宫里开了赌局赌阮氏嫡女到底敢不敢滚钉板,除了五皇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和七皇子木讷老实赌了她敢,剩下皇子包括他自己全都赌了她不敢的结果。 不只是皇子有打赌,还有那些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深宫无聊,好不容有一个谈资,自然是要赢些酒钱首饰、金银踝子的。有的也是图一个热闹热闹,就连主子们都赌呢。 除了五皇子、七皇子那样的例外,大多数人都是怕死的。他们以己度人,那钉板听说比手指指节还长,足足三丈那么远,滚过去还有命吗? 于是基本上都压力了“不滚”,赔率叫卖都到了一比一千那么高,许多人都还在压“不滚”。 除了皇宫,民间这个天然的大赌场没了规矩的束缚,可是逢到相熟的人都要来赌上一局。 甚至连那些给京城达官贵人们跑腿传消息的小厮都子路上遇到几回相熟了之后掏出身上的银两要来上一局。他们可是有观看最新战报的,不像那些光听转述的下人们,抛开了人性本能的约束,连自己赎身的银子都给赚回来还有多得! 话说回来,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当事人如何做?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阮明心身上。 他们看她的目光除了热闹,还有就像是那赌桌上的骰子、罗盘上的指针,到底是开大还是开小,成败在此一举。 伴随着这一场全城豪赌,在此之后很久很久,阮明心的名声都久久不息,甚至不只是响彻京城,而是国内闻名。 而现在,皇子们的出现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契机,能改变这场案子的结局。 阮明心面对着钉板,虽然看不见后面的人,可是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真真切切能感受到的。 她沉默的恭顺着,任由一个个打量,反而越发放得开。 不管他们是来看她到底敢不敢滚顶板的热闹,还是真心关心她的案情,她问心无愧。 来看的人越多越好呢,这样这件事情才不能被人最后悄无声息的抹了去。她意味深长的往阮兆麟的身上看了看。 阮兆麟正因为突然这么多皇子驾临想着要如何表现,陡然接到阮明心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后他以为她是害怕,反应过来回她一个和善的笑意。几个皇子就往他这边看来了,然后阮兆麟又忙着跟太子皇子们点头交好。 阮明心低下头去,眼中无一丝一毫感情,若是被人看见定会觉得她冷静得可怕。幸好她在钉板面前,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针尖,眼帘一垂下谁都看不见。 “阮氏明心,钉刑不是玩笑,一旦开始,没有再后悔的机会。”太子看着阮明心的背影,在斟酌之后终于开口:“你本是弱质女流,现在年岁尚小,即使行刑之后必然会遍体鳞伤,你可真想好了?” 他这番话,点出了钉刑的后果。 钉刑一个是会死。 一个是即使不死,也必然一身是伤。 她是女孩,落得一身伤疤,将来一定队婚姻有妨碍。 所有人都在等着阮明心的回答,包括霍铮,本来他已经推着谢含蕴准备上前,但是太子的开口让他决定再继续观望。 “明心想好了。”阮明心听到太子的声音,缓缓转身,面向堂上回答道。 小小的女孩白衣兔裘如雪,更衬出整个人冰清玉雪。虽年纪尚幼,但已有风骨。 她的回答淡定自若,即使是面对皇上之外本该最尊贵的太子,也是不卑不亢。 虽然明知道会因为她输掉一大笔,可是看着这样的女孩,人群却一片唏嘘,这就是阮氏嫡女,开国九姓的百年清贵蕴养出来的千金。 “即使有可能没命?”太子当初对这件事也不过就是出于好奇与玩笑,可是此时面对着这个女孩,以及那一双几乎黑碌碌的眼眸,心情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六岁的他在干嘛? 已经开蒙,跟着父皇进入御书房开始听政,那时的自己,好像都没这份心性。 不只是太子,今天到的皇子都把目光落在这个白衣女孩身上,也包括本来没有要跟来,但是却跟着一起来到现场的七皇子龙翼轩。 这样一看,确实是她。 是那个曾经用双腿倒挂在树上,好奇的一边啃着梨子一边看着他,问他一个大男人偷偷掉眼泪羞不羞的小女孩。 那时,她们母女救了他们母子。 而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 阮明心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带着轻愁与深恨,唇角微微勾起,但是却没让人觉得在笑:“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母亲生养之恩莫敢遗忘,若明心一死能换害死母亲之人伏法,明心愿意。” 阮明心的话铿锵有力,一字一句像是砸在雪地上,每一个字都是一个坑! “桂嬷嬷不是已死了吗?” 太子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八皇子已经开口问道。 “若母亲验出中毒,则证明明心的话为真,到时,不用各位皇子和大人相询,明心也会知无不言。”阮明心却还是淡淡地说道:“但若验不出中毒,现在说出也只是笑话。” “明心,你又在乱说什么?!”阮兆麟听到此话不由心惊,这孩子还知道什么。 “父亲是在担心什么?”阮明心却直直地看向阮兆麟,淡淡地开口问道。 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她这样的问话其实也是一种心理战。 她要在大家心底种上一丝怀疑,即使现在不会立即造成什么结果,时日长久之后总会有效果。 阮兆麟一下子语结,他看着明心再度开口:“我只是担心你年幼……” 他的话却被凤追一下子打断:“兆麟,这是公堂,没有你我说话余地。” 此时除了他们几人,太子和那些皇子已经被阮明心的话震撼到,没想到案子还有内情。 六皇子龙司远悄悄撞撞四皇子龙御川的胳膊,用下巴指着外面人群中那几个面熟的太监。 三皇子小声道:“是父皇和太后身边的人。” 第46章 青衣公子,大有来头 三皇子并没说的是其中一个还是她母妃荣妃宫中的太监,经常帮母妃与外公家传信的那个。 大皇子也点点头,说“正是”。 显然也是看到了他的母妃惠妃宫里的人。 太子母亲先皇后早逝,没有这方面挂碍。 九皇子年幼,又有亲兄长四哥一直护着,正是少年不是愁滋味的时候,他与四皇子龙御川的母妃柔嫔外家身份卑微,自来在宫里谨小慎微,别说出宫打探消息,就是在宫里都要走一步思三天的人,自然也是胸怀坦荡。 八皇子是当朝皇后之子,所以更无所顾忌。 一场案子,不知道牵涉了多少目光关注。 “现在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上刑吧。”傅博嘴唇紧抿,握着惊堂木的手终于落下。 砰! 惊堂木重重一落,像是直接敲在了众人心头。 “快,你愣着干嘛,谢含蕴,你有没有办法立刻验出凤伯母的毒?!”霍铮着急的推了一把青衣少年:“快上啊!” 大理寺殿堂之上,阮明心已经转回身,端着姿态走得端庄淑雅,迈向钉板。 一步一步不仅是踩在路面上,更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明明走的落地无声,可是大家却好像听到了“噗通噗通”的心跳,宛若战鼓。 他们在她脸上看到坚韧不拔的决绝,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就连思想也只是围绕着这个小女孩转了,再也没了刚才看热闹的讨论声。 “快上啊!”霍铮的声音急促。 谢含蕴却看着那个小女孩不惊不慌的侧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霍铮急的直接拽住他的手臂猛力向大理寺堂内一甩,谢含蕴立刻像一个人形暗器被丢了出去。 “喂,我还没说一定可以呢!”青衣少年无语地回头瞪了霍铮一眼,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在身子快到城墙上的时候脚尖轻点,在空中把身形做了调整,最后直接从城墙上翩翩落地,站在了大理寺众人面前。 这一刻,阮明心刚刚站到了钉板前,已经做好伏案准备。 但是这个突然从空中坠下的青衣少年却也引得她不由侧目。 这个人,并不曾出现在她的记忆中过。 像是谪仙从天而降,穿着广袖长衫,天青色的衣衫在落下时如碧波隐隐流动,俊美的五官像是最好的画师最完美的杰作,水墨画般余韵隽永。 隐约中记起,他好像是刚才站在师兄旁的那个。 谢含蕴看到阮明心回头,露出一个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心里暗暗思忖要是手中再多一把折扇就更加完美。 真可惜今天穿的不是白衣,不然白衣临风效果更佳。 可是回应他的只是阮明心的冷淡一瞥,以及霎时围拢过来的大理寺士兵守卫。 带甲兵士直接把他团团围住。 “你们可不要激动哦,不然,你们要是一动我可就不保证你们等会儿不会吐血身亡啊。”谢含蕴却微笑着挥挥手,做了一个阻挡的动作。 虽然是在微笑,但是一股气机却好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天青色的衣衫被风吹动。 那风不是来自于外界,却好像从他身上而起,广袖长衫像是最清澈的碧波微微荡漾。 官兵们一看我我看你,正当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坐在傅博上首的大理寺丞方慎却断然开口:“尔到底是何人?擅闯公堂威胁人性命,该当何罪!” 谢含蕴见到方大人开口,立刻拱手施了一礼:“别生气嘛!本公子呢正好游山玩水到了京城,忽而听说这里有热闹,所以正好过来瞧个稀罕!” 傅博不由气愤,指着他,“你——” 青衣少年微微一笑,已经走到他面前,“哎呀,动气伤肝,伤肝,不好,不好!” 他左手握住傅博指着他的手指,右手缓缓满满地从腰间取出一块腰牌来。 金铜的腰牌方方正正,边上钳玉,下面还吊着一个繁复的玉碎儿,跟他人一样花俏,可是就是这样一块花俏的腰牌让傅博要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张大着眼惊讶看他。 就连方慎也不由怔住。 太子等人好奇,上前一看,腰牌的正中央是一块金铜混合的金属。内部平滑凹陷,中间一个楷书的“药”字突出有力,犹如一股气势迎面扑来,还好周围那些玉饰中和了一下,这才失去了煞气。 太子回过神来,静静端看,原来腰牌只是中间那一块金属制品,边上的玉饰都是后来加上的。 谢含蕴亲启嘴角,音调上扬,“好看吧!” 刚也凑上来的大皇子……默默退回座位上去,摸摸鼻子抬头望天花板,哎呀,大理寺的人也太不经心了,公堂这么严肃的地方梁柱上居然还有灰尘! 看清了那正是当年先皇赐下的腰牌,太子也回到了座位,不再插话。 “太好了,这钉板滚不成了!”八皇子高兴起来。 他可不管什么先皇腰牌,他只操心着赌局是“滚”还是“不滚”,至于是自愿还是意外,都没有结果来的重要。 说起这块腰牌可能是与那人气质相符的缘故,别看它现在被谢含蕴修饰得那么的张扬,实际上它的本尊还是很肃杀的。 当年还是皇后的太皇太后宿有顽疾,遍请名医不可治,直到忠烈侯府世子偶遇江湖神医,据说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脾气古怪,求得其为太后医治。 神医并不入宫上殿,是太后亲至忠烈侯府顽疾才被治好,甚至调理受寒身体,两月后就成功怀孕诞下先皇。 先皇感念神医大恩,一登大宝就将神医封为药王,不受俸禄,但见此腰牌如见君王,其尊贵无与伦比。 皇家儿郎年幼可以不跪,但方慎不敢不跪,神医被封药王,药王令牌如朕亲临。 他正要退出座位恭敬拜礼,青衣少年连忙阻止了他,举止温雅:“现在我能开口了吗?” “是,是”方慎应道,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要来做什么。 谢含蕴随手指了指那一长排的钉板,宽广的袖袍轻轻一甩,朗声道:“听说今天是为了辨毒的案子,这是要一个小女孩去送死吗?把那些钉板给撤了吧!” “如果是验毒,本公子倒是还略懂一二。” 少年站在那里清贵倨傲,说是略懂一二,但是那副神态让人都看个明明白白,恐怕他不只是略懂。 第47章 霍铮出场 “让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滚这种钉板,有点儿太残忍了。”青衣少年咂咂嘴,似乎看着这一幕很不过眼。 阮明心本来没觉得自己柔弱,但是被青衣公子这样看着,她立刻做出一副柔弱不胜的神态。 “是啊,真是太残忍了!” “既然这位公子可以现在验毒,没必要非要钉刑啊!” …… 观刑的百姓也开口说道。 他们一个是因为同情这个孩子,一个是因为不想输了打赌。 “这是国家历法,没办法通融的。”方慎面对着青衣少年有些压力,但是看上去却还是不动声色:“这位公子有您的考虑,但是此案已经上达天听,百年以来一直坚守的刑法不可废啊!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方慎的口才比傅博更佳,加上大理寺一向处理棘手要案,所以从法典讲到律治,上数几百年这沿袭的律法的庄严,就算是皇帝也不可随意废除。 说到最后又说他们大理寺的不易,说着说着竟然还飙除了两滴晶莹。 谢含蕴不由一阵恶寒,他回头望向身后,准备看看霍铮有没有别的主意,估计再说下去这位大人就直接痛哭泪诉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如此了,但是对成人和对孩子都用同样的钉板,是不是有些不公?” 一个清朗的声音越过人群,传了过来。 话音未落,一个少年白衣如雪,翩翩落地。 方慎和傅博对视了一眼,这大理寺的院墙是不是该加高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能直接跳进来。 白衣少年和青衣少年的温雅不同,虽然白衣,但是却未见温文,十分肃杀。 就像是一柄宝剑化为人形立在大家面前,眉宇间桀骜凛冽,锋芒毕露。 “是呀,大人,这钉板也太长了!” “对呀!” “小孩和大人怎么能一样?!” …… 堂外的议论声再度响起。 太子看了白衣少年一眼,又看了看看到那个少年明显眸光一亮的阮明心,不由开口:“请问阁下是何人,难道也有先帝令牌所以闯入堂上?” 霍铮看到太子问话,却比刚才的谢含蕴还要倨傲,甚至连作揖的虚势都没有,径自从怀中也拿出一个令牌。 皇子们的眼都直了,还拿的出来?! 阮明心看到在场人都惊讶的神情,她也有些意外地看了霍铮一眼,不知道他能拿出什么。 虽然他也是四大侯府之一的长公子,但是却是庶出。 怎么可能能拿出让人震慑的令牌…… 可是,当看清那个令牌,就连她不由也是一惊。 因为,他拿的,是大剑师令。 剑形令牌由千年寒铁制成,触手冰寒,有师父剑刻的一个剑字。 这个字透着凛冽剑意,虽然不是皇上所传,但却并不比皇宫令牌逊色多少。 尤其是大剑师令举世无双,可以号令全国,甚至包括军队襄助,这是皇室对大剑师的信任,以及大剑师本身的威望。 还让不让人活了! 方慎真想直接把案桌掀了,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恶奴投毒案,结果牵涉了皇子和两个他怎么都惹不起的令牌。 太子看到大剑师令也有些吃瘪,不由摸摸鼻子,这才想到京师之内,是有两个大剑师弟子的,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和大剑师那一脉关系交好,立刻开口:“是霍公子吧,不知道来这里有何事要做?” 这份尊敬,给的是霍铮这个名字。 和他的家世背景无关。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希望今天案子直接验出毒来,然后结案。 这样那个看上去和满京城千金闺秀都不相同小女孩,就不用受那份苦,而他也不会输掉母后留给他的那块玉玦。 “师父对小师妹最为关照,远在天目山特赐大剑师令于长焰,带师命传小师妹剑技,并代为游走南庆,扬大剑师名威。”霍铮一脸认真的开口说道,白衣素衫,迎风而立,如玉树临风的观感让谢含蕴不由扼腕,怎么白衣就被他这小子穿了。 阮明心发现在他正经的时候,其实也超能唬人。 “霍公子,您就说您想怎样吧?”傅博看了眼方慎难看的脸色,开口询问着霍铮。 “大剑师弟子行的正坐得端,也不会做违背律法常理的事,既然大人说这钉板必须滚得,那至少也要酌情量刑,但是要撤一半这才公平。”霍铮看了眼阮明心开口说道。 “这——”傅博把目光看向了方慎,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方慎感觉自己也做不了主,立刻让手下去皇宫请示。 “那现在时间可以容我和师妹却内堂说几句话吗?”霍铮却再度开口,话语说的彬彬有礼,但是态度却显然不容拒绝。 傅博看着上首的方慎。 方慎看向那一群皇子们,以太子为首的皇子们无可无不可,方慎随着霍铮点头。 霍铮直接拉起那个一身麻布孝服的小女孩就往大理寺后堂走去。 “喂!等等我!”谢含蕴也跟了上去。 阮明心胳膊被霍铮牵扯着被动的跟着他的大跨步伐,等到了后院,霍铮随意推开一个厢房走了进去。 阮明心皱眉,“师兄?” 他带着她来这里是有话要说吗?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注意影响。”谢含蕴站在门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此时没有外人,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阮明心身上。 “见过药王首徒。”阮明心此时不能当做这个人和她无关,毕竟这是师兄请来帮她的。 “哎呀,干嘛叫的这么生疏,叫我谢哥哥就好,或者含蕴哥哥。”谢含蕴说着走过来看着阮明心自来熟地说道。 “出去!”霍铮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直接冷冷地开口说道。 阮明心则一脸无辜地站到了霍铮身后,对着谢含蕴耸了耸肩,这不是她不喊的,可是师兄让他出去的。 “喂,美人面前多少给我留几分薄面。”谢含蕴却有些怨怪地看了霍铮一眼,他这样子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你以为我师妹是你整天走街串巷调戏的那些婆娘大婶?!少在她面前说那种混话!”霍铮冷睨了谢含蕴一眼,毫不在意自己揭对方老底是否夸张! “喂,霍长焰,你别以为我不会和你翻脸!”谢含蕴说着直接撸起袖子,刚才翩翩公子的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他什么时候调戏婆娘大婶了?! 这简直是污蔑他的形象! “砰!” 回应他的是一声狠狠被甩上的房门。 第48章 师兄才是笨蛋! “喂,你们关门干什么?!”谢含蕴在外面没好气的喊道:“要知道可是孤单寡女……” “谢师兄若是不介意引来前堂的人,明心自然也是不介意的。”阮明心在屋内淡淡说道。 谢含蕴想了想,摸摸鼻子闭上了嘴。 “师兄有事要说?”阮明心看到霍铮进屋之后并没有说话,直接开口问道。 霍铮没有说话,竟然直接脱下了他的外袍,接着,又解开了中衣。 阮明心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些什么,可是不管要做什么,现在年纪也不对啊! “喂,霍长焰,你真不要脸!”谢含蕴见到门不能带开,直接推开了窗子,看到这一幕不免直接咂嘴说道。 阮明心有些张目结舌的眨眨眼,两辈子,都没现在这一刻和霍铮更接近过。 尤其是,没有见到他只穿着内衬的样子,显出少年劲瘦修长的身条儿。 她直直的盯着回不过神来。 “阮明心,小心看了长针眼!”谢含蕴倒是本来并不担心他们两个真的发生什么,可是现在看到阮明心的目光,却忍不住直接跳了进来。 房间内没有光源,只有窗户打开后外面的阳光漏进来一个方块,霍铮刚好站在那个方块内,此时只剩下上身的内衣,以及,在外面罩着的一个比甲。 比甲像是量身定做,妥帖合身,衬出少年的身形挺拔。 最关键的是,这个比甲看上去薄如蝉翼,此时在外面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光芒隐隐流动,竟像是每一缕丝线都是金属织就。 “你师父对你真不错啊,大剑师令和天蚕衣都给你了。”谢含蕴也被这件比甲吸引。 传闻九州当年有三族,仙、灵、人族。 因此也衍生出无数传奇志异,后来仙族开天,灵族成为仙族和人族的沟通桥梁,到后来灵族灭族,千百年来已成传说。 天蚕据说是灵族喂养的灵物,价值无双,吐丝如果织线成衣据说能抵御刀剑水火。 南庆的大剑师苍离手中据说有一件比甲,现在却给了霍铮,可见对他的喜欢。 阮明心一愣,鼻子突然一酸。 修长的手指抓着比甲很快褪下,递到了她的面前:“换上吧,真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有命才能报仇!” 霍铮语气听上去很不耐烦,说的话也不中听,可是这件举世罕有的比甲,就这样递到了她的面前。 阮明心没有接,这件比甲,当年,他也是给过她的。 随着龙翼轩征战之中,他也是这样一脸不耐烦的丢给她,她当时接了以后在想什么? 那件比甲,最后是穿在了龙翼轩的身上。 如果是穿在她身上,怎么可能到最后一箭穿心。 那个时候,她可知道师兄是捧着一颗心过来,把她当成了天下之重?! “喂,明心丫头,这可是好东西……”谢含蕴看到她发呆,立刻开口说话道。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小姑娘一脸沉静却好像寸寸碎裂,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明明是哭,阮明心的嘴角却在微微上扬,笑的让人有些心碎。 “怎么还哭了!”霍铮立刻有些手忙脚乱,本来想拿手中的比甲帮她擦眼泪,但是伸过去才想到这件衣服水火不入,立刻直接拿袖子帮她擦了擦脸:“不说你笨了还不行,不说了、不说了!” 他以为是自己那句话把阮明心惹哭了。 本来还只是静静落泪的阮明心听到他的话却哭的更痛,这世上,可还有比她更傻的人,竟然根本就看不清谁是真的在意,谁一向都是虚情假意。 霍铮更加的手足无措,小小的黑眸中泪水像是开了闸,怎么都止不住:“怎么了这是?会没事的,一定能验出有毒的!师兄给你做主,带着这个小子过来,一定能验出来的!” 阮明心没有说话,泪眼朦胧,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他为她带来了隐世神医的徒弟…… 为了她闯大理寺大堂…… 一桩桩,一件件,并不比她曾经为龙翼轩做的少到哪里。 不问前程。 生死不计。 “是怕滚钉板吗?那咱不滚了,我现在就带你走,看谁敢拦着你!”霍铮看着阮明心还是在哭,以为她本来就傲气,现在后悔钉刑又不好意思说,立刻拍了拍腰间配着的宝剑:“只要有师兄的三尺剑在,就不会让人为难你!” 管它什么律法,管它什么旨意! 少年气势峥嵘,一怒拔剑。 似乎就算是千军万马过来,他也能护在她的身前。 明知道她是贵门嫡女应该矜持,更知道还有外人在场,但是阮明心却忍不住直接扑进了少年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 “师兄才是笨蛋,没见到比师兄更笨的人了!” “笨蛋!” “笨蛋!” 她哭的稀里哗啦。 霍铮表情呆滞,怔怔地看着谢含蕴,一手拿着天蚕衣比甲,一手拿着剑,身子整个都是僵的。 小女孩披着兔裘在他怀中,就像是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钻了进来。 怎么哭的还更厉害了? 滚烫的眼泪透过那一层薄薄的内衣传进衣服,心跳好像都快了几分。 怎么办?! 他求助地看着谢含蕴。 “不过师兄再笨也是明心的师兄,只对着明心一个人笨就好了!”阮明心紧紧抱着霍铮的腰,听着他强劲的心跳,多好,他们两个现在都还活着。 说完,她松开手,又拿起师兄的袖子在脸上擦了擦:“谁说明心怕钉刑的,既然他们要这样,我就光明正大的让他们看看,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完,她直接从霍铮僵直的手中抽走了那件天蚕比甲,然后看着呆若木鸡的霍铮,还有谢含蕴直接说道:“好了,我现在要换衣服,二位请出去吧!” “哦!”霍铮傻傻的点点头,见到谢含蕴从窗户直接跳出去,于是也跟着跳了出去。 连门也不会走了,还不是笨蛋! 阮明心把窗子关上,褪下了自己的衣衫穿上了那件蚕丝甲,它上面似乎还带着炽热的温度,她觉得自己的眼眶也快被它给烫热了。 第49章 钉板昏迷 穿好了天蚕甲,阮明心再度打开房门的时候,前堂已经央人来叫,说是皇上已经同意钉板减半。 即使如此,霍铮还是有些担心。 天蚕甲只是能护住心脉,但是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双腿是无所护持的。 “师妹……” 劝说的话涌在嘴边,但是看到小女孩那双沉静的眸子,却直接消散。 “只要她不死,我就能救。”一直被忽视没有存在感的谢含蕴此时也开口说道,既然他在,她就不会死。 “嗯,没事的,过去之后就都好了。”阮明心唇角弯弯,努力在霍铮面前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陪着你。”少年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只是表情有些僵硬的说了这么一句。 本来觉得任她来决定这事也没什么,可是等到了前堂,看到撤了一半的钉板依旧是一间大屋那么长,钉子尖在光芒照射下锋芒凛凛,立刻有些后悔。 而外面,所有目光都已经再度望向了那个披着兔裘娉婷走来的小女孩。 明明是一个孩子。 已经带着名门贵女的风采,听到大人示意可以开始的时候,小小的人身子渐渐蹲下,躺平在钉板的前面。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理寺官员。 京兆尹陪审。 各位皇子。 阮兆麟。 凤追。 霍铮和谢含蕴。 看热闹的家丁百姓。 小女孩才那么小,身子都还没那钉板的宽度长。 这一会儿的功夫,那长长的钉板之路就已经从闪亮的银白色变成一片朦朦胧胧的雪白,像开出的冰雪之花,圣洁,纯净。 阮明心是微笑的,这一世,已经是她赚来的。从来没想过那么悲催的一生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再次弥补。 那么,从这一刻起,她要让人知道,她娘在阮家遭遇了什么。她那个才华无双的父亲,一次扳不倒,那么就多来几次,怎么也要揭开他伪善的面具。 人群中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句:“别滚啊!” “别了!” “大人,别让这孩子滚钉板了。” …… 往日里那些为衣食奔波的百姓巴不得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夫人小姐们倒霉,有什么逗乐子的事情让人看热闹。 可现在这孩子却让人笑不起来。 低低的惋惜和恳求声在人群中蔓延。 似乎都不想让她真的这样滚上一遭。 可是阮明心却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她自嘲的看了下自己身上穿的厚厚的衣服还有她始终没有解下的披风。重新系好披风带子,戴上了风帽,然后牢牢地裹住自己的身子。便开始要往钉板上滚。 “心儿。” 离钉板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凤追紧张得开口,惯性跨上前几步叫住了她。 他叫住她做什么? 难不成还要阻止她不成? 出后之后凤追的拳头紧握始终没有放开,担忧的目光中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那一瞬间阮明心赶紧反应过来半侧着身子看着他,还好她反应够快,不然她脸可就毁了。 阮明心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凤追的话,只露出鼻子和嘴巴的脸对他笑了笑。然后就压了上去,手臂牢牢地护住了自己的脸。 与此同时在脑中那一个遥远的后宫雪地,最后入耳的绵长“不——”声再度响起。 这世上,唯有最关心她的人才会如此出言。 余音绕梁,回音久久在阮明心的耳中不散。 接着,女孩一个翻滚,身子开始向前滚去。万千的钢钉一瞬间刺入血肉,瞬间抽没了阮明心所有的力气。 她觉得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万箭穿心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遥远的“不——”在龙翼轩的羽箭射入她心脏的时候出现。 她是不是幻听了? 她怎么好像听到了霍铮的声音? 只是阮明心的脸牢牢被遮住,只有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也没有力气睁开眼了。 虽然是有天蚕甲护身,可是护住的却是前胸后背,但是针尖穿刺的痛感却是没办法忽略。 而互不到地方,却像是一下子被穿透了。 “阮明心?阮明心?”霍铮终究是没有忍住入院中的钉板前,半蹲半跪在阮明心的脑袋那边。 他想要去触碰她,可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怎么也不敢摸下去。 此时他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只能看着那条雪白长条身子说道:“你不能死,你怎么敢死呢,你忘了自己跑到这里来时干甚来了?快起来,起来!” 凤追也是一路呼唤着“心儿心儿”跑了过来,一向冷厉肃然的面孔上竟全是惊惶。 阮兆麟落在最后,俨然是一个慈父形象,还不忘表现的万分后悔刚刚没劝住她的模样。心里却是不停的诅咒着阮明心最好是死在这条钉板上。 这么寒光凌冽的钉板,看着都叫人毛骨悚人,他注定了阮明心活着过不去。凤凝香那个贱人的丧事他都办了,再加一个阮明心又有何难,说不定他还大发慈悲,将他们两个葬在一处,还省了他一半的丧葬费。 他阮家的钱可不是给无用之人随意乱花的。 心里打的主意越恶毒,阮兆麟便面上做出的痛苦就越悲戚,他一路悲伤喊着:“女儿你可千万不要死啊,你死了爹可怎么办?难道你忍心看着父亲白法人送黑发人?” 钢钉刺入肌肤的那一瞬间,万千疼痛直涌入阮明心的四肢百骇,那一刹那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真的还有比万箭穿心更痛的,即便是她的心里多么坚定,依然抵不住年幼身体的抗受力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不过一瞬间她就又醒了过来,阮父的声音简直快要在她心中魔障了。 在他那些虚伪的话入耳,大脑还没反应,身体就自动准备的攻击姿态想要反抗。只是她在钉板上,这一苏醒,惯性的动了一下又是万千的疼痛直刺骨髓。 轻微的动静轻得几乎可以忽视,但是那一直关注的她的六只眼睛顿时形彩各异。 霍铮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面孔僵硬,双拳握紧,但话语却还是那么不中听:“阮明心,你死了本公子想要再找一个你这样的人欺负估计要好久,你可别这么轻易死了啊。” 这钉板,不过才向前一个翻滚的距离,而前路,还长。 第50章 她在叫他,只叫他 台上的主审也有不忍。 皇子们也有的站了起来。 凤追更是一脸的心疼:“心儿,行不行?要不就不要滚了,快下来吧。” 阮兆麟也跟着紧张的说:“是啊是啊,明心,要不就下来了吧。” 没想到这笔想象中更难,主要是这幅身子,现在还是太弱了呀。 阮明心咬咬牙,身上的疼痛还伴随着冰冷刺骨,阮兆麟的话像是最能激起力量的药物,让她又是狠狠的往前翻滚了几个身子。 一路上凡她滚过,立时根根钉子鲜红一片,血水融合着雪水触目惊心。 还有一大半的路程,阮明心看不见,她护着脸的同时每次滚过都将头抬起避免碰到脑袋。这样一来她的双臂、手臂和手背和双腿几乎被钢针戳中了骨头! 阮父的话激励了她一瞬,瞬时过后身体的本能又占上风,阮明心侧着身子护着头。除了追上来的霍铮凤追和阮兆麟,谁也没有出声。 院子里的风呼啸着,阮明心好像听到了雪花落下的声音。 那些百姓也没了声音。 偌大的地方,竟然是静悄悄的。 阮明心身上此时已经是万千个窟窿,血一直流。 温热的血水融化了雪花,顺着针板的空隙流入了雪地,让她已经痛的不甚清醒。 若不是师兄的天蚕甲,这一次,她怕是撑不过去的。 低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而且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有时候并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 霍铮、凤追、阮兆麟三个人还在她的身边。 阮明心恨不得自己此时就此刻昏迷了过去也好过这样不清不醒的硬挨着。 “阮明心你起来啊,快点过去啊,停下来做什么?咬着牙一口气就过去,不然别提你是大剑师的弟子给师父丢人!”霍铮的黑目深沉,说话冷声嘲讽。 顿在原地,只能让行刑过程更长,血流的更多。 早点滚过去,就可以早点施救。 外面的围观民众终于被他打破沉默,纷纷对他指指点点: “纨绔就是纨绔啊,没得救了。” …… “人家阮小姐都快死了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 “你霍家也算世家大族,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不通人情的祸害?” ……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除了指责霍铮的,更有不少百姓开始给阮明心打起了气来。 “阮小姐坚持住!” …… “阮小姐我们相信你!” …… “阮小姐没多远了!” …… 什么赌注,什么输赢,此时已经被这些人全部抛开,都在给她打气。 声音越吵越烈,几乎整条街都堵住了。阮兆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谢含蕴此时站在钉板的另一头,手中不知何时变出来一个医药箱,拎在手里抓得很紧。 就在阮明心躺下的那一刻,他甚至都没觉得她会真的去滚钉板。 这种傻子的行为,一般人都不会做吧! 可是,在看到满地的血,他才知道原来这是真的。 医者救死扶伤,跟着师父什么伤痛没见过,可是眼前的血,却是那么刺眼。 “你说尚书府的嫡千金那么娇贵,怎么就真的能滚下去呢?”皇子中也有人开始悄悄说道。 “如果没有天大的冤情,不会是这样吧?” …… 不只是皇子,在阮明心浑身浴血的现在,甚至不用验尸,大家已经觉得,她母亲,肯定是被害的。 如果不是,谁能有这么大的决心和毅力。 吵吵嚷嚷中阮明心的身子又动了,这回她的动作很慢,并且越来越慢。 眼前不只是手捂着的发黑,是真的发黑,身子沉的像是坠崖了一般,要不是死死拼命地咬着牙告诫自己,她怕是直接挺不住的。 大家都跟着她的动作憋着一口气。在这冰天雪地里,耳朵和脸涨得通红,嘴唇却青紫着,似乎这就是吊着他们自己命的那口气,出了就没了。 阮明心也一样憋着一口气,初始的疼痛来得太突然令她猝不及防的昏迷,后来几翻之后的疼痛好像练级修炼,但是疼痛却不会变的麻木,而是越来越剧烈。 越疼痛,越清醒。 阮明心不敢放松那一口气,她也同样害怕如果自己松口了是不是这回就真的要下到地狱去了。 在这条修炼之路上,阮明心忽然就悟出了她重生以来的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持。 死,并不可怕,她怕的是不能报仇,而地狱也并不可怕,她怕的是那奈何桥上的孟婆汤,一口过后就所有前尘往事都忘了。 重生一次是幸运,老天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她只有今生,也只能抓紧着今生。 外面的人声不止何时已经变成统一的“加油”传到阮明心的耳中。 对,她要加油! 阮明心费劲全力的翻过半个身子,永远都在停歇的时候侧着。她已经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来支撑着头部的撑着,每一次翻滚都是靠着惯性的完成。 动作到后面越来越慢,最后四分之一的路程,阮明心停歇的时间越来越久。 血水也越来越浓郁,从最初的点点粉红清澈变得鲜艳浓稠,站在外面的百姓们都问到了血腥味儿。好多人的眼眶都是红红的,还不停的用帕子擦拭眼角。 过往的乱象不停的在眼前闪现,到最后,阮明心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那些迷乱的战场,飞蛾扑火的苏府门口跪求,凤府的血流成河,还有那些日日夜夜的空庭等候,以及最后的宫廷肃杀,看着霍铮全身都是乱箭倒下去的身影。 钉板上红与白交界处的那个血淋淋的竖长条像是一座连绵的山峦隔断了正义与邪恶。 微弱的呻吟从山峦中发出:“霍……铮。” 声音之弱,以至于边上陪伴着的谁也没有听到。 霍铮一路看着那个血团,忽然抓住了自己胸口,好像不能呼吸。不是一种揪心的痛,痛到几乎麻木,那一瞬间他停住了脚步。 “霍……铮……” 阮明心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呢喃。 “霍…………铮…………” 早在阮明心滚到一半的时候就冲进来的小桃红边哭边一路膝行着陪伴着她,她的抽噎声掩盖了阮明心的呢喃。 霍铮缓过那阵心口揪痛上前来,猛然趴了下去,他弯折着身子,耳朵轻轻地贴上那个血色山峦上唯一的一点白。 “霍……………………铮……………………” 不是幻觉,不是臆想,在这生死的时刻,那个女孩心心念着的名字就是自己。霍铮的心口狂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觉得她在叫自己,还没想明白身子就已经付出了行动。 那是一种雪上峭壁上的石生花,久久寻找,久久守候,原本一辈子也没想过的念头,在这一瞬间突然产生。 霍铮还没来得及看清心中的那一瞬间的感觉,就被阮明心传出的冰冷气息冻僵。 她好久没动了…… 第51章 血人 “阮明心?” 霍铮的话语很轻,像是怕把她吵醒。 没人应他,钉板上的小人儿一动不动。 白色的孝衣早就被染成了红色,就连兔裘也是一片血红。 “阮明心?” “阮明心?” “阮明心!” 颤抖的轻音到最后终于变成了吼声。 小桃红也不由大哭,嗓音悲壮:“小姐——” 阮兆麟看着女儿装模作样的抹抹眼泪:“明心——” 凤追也是一副大受打击:“心儿——” 霍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害怕心中所想,颤抖着手小心翼翼探进阮明心牢牢裹着的披风盖头,冰凉一片,久久没有感受到热气。 他迅速的揭下她的帽子,“喂,你快醒醒啊,阮明心你别死啊,我命令你不准死!” 这个纨绔不驯的少年终于流露出他悲恸的情谊。 “明心——” “小姐——“ ”心儿——” 皇子们都站了起来。 大理寺内外恸哭声音一片,外面的百姓也是纷纷落泪。 这个年轻的生命明明就差最后两步了,翻过那一下就过去了!她却再也没有坚持下去! 阮明心侧躺着,面朝着大门,百姓们就看见那个清丽的小脸上苍白干净,与她那一身的鲜红对比鲜明。 台上的主审也站了起来。 傅博等了许久终于走下座位,看见阮明心的面貌脸色也暗沉下来。 他深吸口气弯下身子,手在她鼻息下面探了探,站起身来沉痛的闭上眼宣布:“钉刑不满。” 然后像是泄了力气般往公堂内走边挥了挥手,“将她抬下去吧。” 谢含蕴站在钉板的尽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 她身上的血像是流尽了,脸色比纸还白。 官兵开始收拾阮明心已经滚过的钉板,由于阮明心是停在左后一块钉板上的,衙门里的人开始从门口收起。 钉板上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一块一块。 收了起来。 到了阮明心的位置时候霍铮却一下子急了:“给我住手,她还没死,她怎么会死!” “谢含蕴,她还没死,你来看看,她还没死!” 霍铮瞪着双眼看向谢含蕴,眸中带着祈求。 谢含蕴何曾见过这样的霍铮,尤其是两人向来经常互斗,还从未见他在自己面前低头。 他僵着一张脸走了过来,连嘴边一向露给别人看的温和笑意都维持不住。 蹲下身直接搭上了阮明心的皓腕。 白皙如上好羊脂玉的肌肤此时都是被扎破的小洞,血肉模糊。 就在他手搭上她手腕的时候,阮明心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谢含蕴直接点了阮明心几大穴道,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她还没死!大人!人还没死?” “我就知道她可能这么短命!”霍铮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傅博走过来看着钉板上的女孩。 “阮明心?阮明心?” “心儿心儿” “小姐” 种种声音吵得阮明心头昏脑涨。 全身的疼痛由神经传入大脑,她都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只觉得又到了前世死的时候那一瞬间。 无穷无尽的血色是那么浓稠黏腻。 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直到快要窒息,她才醒了过来,一下子就听见了各种叫她的声音。 小桃红满眼泪水的笑着给她鼓劲儿,“小姐,快,还有最后两下了,您一定要坚持啊!” 阮兆麟、凤追也同样。 就连一直冷漠的傅博都禁不住战抖了身子回过神来紧看着她,为她提着一口气。 霍铮没有说话,但是看着阮明心已经力竭,却悄悄像是在对她说话,手轻轻推着她向前滚去。 “加油,努力啊!”在这生死一刻,百姓们纷纷捏紧拳头对她喊道。 阮明心在霍铮不着痕迹的推动下,终于翻了过来,一把被小桃红接住。 法理不容人情,就算阮明心这时候一口气都快吸不进去了,公堂的审讯都一直持续着,一点也没有要送阮明心下去治疗的意思。 一干人等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傅博依旧坐在衙门中前方的案桌之后,大理寺检卿一样提着笔时刻准备记录的样子。 而阮明心也依旧在她之前跪着的位置,不同的是她的跪变成了躺,外面的百姓也不吵了。 他们已经震惊的完全相信了阮明心的状告,并且在心中由衷的对这个小姑娘生出了一种敬佩,以及留下了阮明心坚贞和致纯致孝的印象,从此以后阮明心在京中百姓中的名声,谁见了都要多夸上两句,以及敬畏两句。 他们相信这个小女孩将来是不得了的,才六岁年纪就已经如此刚毅! 同时阮明心从之前的孤零零身边一下子围上了许多人,除了原先该坐在座位上的凤追和阮兆麟,又新加入了小桃红和霍铮和谢含蕴。 皇子们重新归位坐好。 龙翼轩远远地坐在皇子中间,神情冷冷淡淡,谁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于是整个大理寺的画风就变得尤为诡异。 主审关坐在上首久久没有发话,三五个人在一门心思扑在公堂中央的犯人身上,检卿们旁边放的墨砚都已经干了两三回。 因为阮明心的情况,主审直接让梁太医先给她医治。 最中间的梁太医手抖着,他根本就不敢摸这个小姑娘的脉,全身上下都是血窟窿,小小的手臂上几乎密密麻麻,梁太医无从下手,最后只能翘着中指把二指和四指分别搭在两处完好的地方。 大冬天的,他直接紧张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凤追不停的催促着他:“怎么样?怎么样?” 梁太医本就是以一个解毒圣手落户在太医院,这治疗外伤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从给阮明心开了一个止痛止血的药方就再无动作,他又不能现在脱了衣服给阮明心上药,即便是阮明心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在有损女儿家的闺阁名声。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我来?!”谢含蕴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插话道。 这要是等着梁太医来救人,这人早就死透了! “真啰嗦,你倒是快给她看啊!”霍铮说着一把将谢含蕴拽了过来。 第52章 京城风云 谢含蕴这才像是反应过来,立刻上前,看了眼阮明心,竟然直接抱起了她。 “大人,她需要先止血上药。” 说完,他没等方慎、傅博答应就直接抱着阮明心去了后堂。 “上药这种事你要看顾好小姐。”凤追第一反应就是吩咐小桃红追过去。 霍铮没想到谢含蕴会把阮明心抱走,也抬脚跟了上去。 梁太医长舒一口气,他还真怕救不回来阮小姐。 谢含蕴怀中的小女孩轻若无物,一身青色长衫更是被怀中的女孩染上血渍,可是他面上却没有一丝嫌弃,直接到后堂找了间屋子把阮明心放在了床上。 梁太医开的药方还需要时间煎药,谢含蕴又丢了一颗药丸到阮明心嘴里,接着从药箱中拿出止血凝露就要给阮明心上药。 “这位公子,还是让桃红给我上药吧。”阮明心此时还有神智,让一个男子给她身体上药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谢含蕴看了眼此时双眼红红的小桃红,把怎么上药教给了她,这才起身出去。 霍铮和他一起守在门口。 看着面前少年身上血渍狼狈的样子,本来想说的谢谢却化为了疑问:“你不是有洁癖?要换地方我抱着师妹就可以。” 可是青衫人如玉的谢含蕴神情却好像有些恍惚:“长焰,你那个小师妹刚才竟然喊我这位公子……” 霍铮看了谢含蕴一眼,这家伙该不会压根就没听到他说什么吧? “她竟然不知道我名字?!”谢含蕴说着收回看向远方的霍铮:“这可不行,对吧?” 似乎他的关注点一直都在这个上面。 等到小桃红给小姐上完药,整个人再度哭成了泪人,小姐手臂和双腿已经没有一块肌肤是完好的了。 本来霍铮已经让人准备了衣物过来,可是阮明心却根本没有穿新衣,照旧是把一身血衣穿上。 不如此,怎么能让那些人看到,她付出的代价。 小桃红扶着阮明心出来,霍铮还没开口,谢含蕴已经直接迎上了阮明心:“阮家丫头,我可不叫这位公子,本公子姓谢,名允,字含蕴。” 阮明心眼前阵阵发黑,此时官司还没解决,冷不丁听到谢含蕴这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别耽误上堂时间。”霍铮看了眼谢含蕴,说着直接抱起阮明心向堂前走去,没有给他们两个寒暄的机会。 此时药也送来。 等到喝了药阮明心没有那么痛了,人也有了一丝清醒和说话的力气,外门的围观百姓跟着凤追具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小桃红跪着半扶着阮明心,让她能够更加舒服一些,凤追和阮兆麟又再次回到自己的旁听座位。 梁太医在阮明心喝药后把完脉就已经退到一边。 霍铮和谢含蕴也远远站开。 身边瞬间空荡荡了起开,阮明心冷得更加往小桃红的怀里靠了靠。只是一个人的胸怀再大,也温暖不了她的全身。 从晌午开始折腾到现在,已经过午时十分,许多百姓为了全程关案直接就在路边的小贩买了烧饼带过来站着边吃边看。 小贩们赚了大钱,给路过的客人递东西的时候总是传递着今日他已经听了无数遍的阮明心御告案,于是大理寺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就连京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也派出自家的小厮时时关注着案情的的最新进展。 一拨人接着一拨人,就像接力赛一样,有些府上的小厮与别的府上眼熟的小厮撞上了好几次,然后跑着跑着就跑着一路去了交换着自己老爷夫人小姐公子们听后的表现。交流完后刚好就到了分开的岔路口,相约等会儿再撞上接着来。 八卦的因子不分贵贱也不分时代更是不分地点。 跑腿儿的小厮们在雪路上交换着各自的情报,然后偷乐着别家小姐真是太没胆子了,居然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别儿个的小厮又偷乐着别人家的公子居然听到钉刑杯子都给摔了,这还要如何继承侯府?然后没人说的那段路程又回味着自家老爷的反应,下定结论,还是自家的老爷强,面不改色坐在书房写的那个字啊,是真的好,还特地吩咐表好了挂到九姨太太的房里去! 下人们有下人们的八卦方式,主人们可不会这么多废话和无聊。 夫人小姐们顶多是坐在暖房花厅里喝着茶,嗑着瓜子,然后还要一边对着快要出嫁的小姐在女红功课上突击培训。美其名曰贞静娴熟是一个女人的品质,而掌握贵圈儿的第一新闻是一个后宅当家主妇的交集守则。 她们起初是让小厮报告了老爷公子后在将消息告知夫人们身边的二等丫头,再由二等丫头进门来复述禀告。可是来回几次之后夫人小姐们发现丫鬟每回说的都是一个样,又听说老爷公子们听后都是反应巨大。俗话说的好,女子闺阁时候修行女则女戒淡雅就好,出嫁之后修行的立马就变成了如何在后宅佳丽中抓住男人的心和身,了解夫君所想投其所好是在那荆棘暗布的独木桥上唯一苍天正道。 于是夫人们在暖阁里设上屏风,放入小厮,听着跑腿儿小厮们的唾沫成飞,慷慨激昂。果然这入耳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夫人们悟出了解事情还是要正面交谈,挥退小厮赶紧借机教导女儿们以后遇事万不可相信以讹传讹之说。 京城里的风云变换总是这么变幻莫测,流言传得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几乎京城下至城隍庙乞丐,上至皇孙贵胄都关注起了阮明心这件审理案件,就连那四九城里的尊贵主人也一样听说京城里全民关注的这一件大事,问着身边的总管太监,案件现在审到什么程度了? 右侧身穿正红色曳撒太监袍的卫公公右手持着长白毛的浮尘搭在左手臂弯上,躬身对着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回禀道:“回禀皇上,宫外的小太监回禀说刚刚开审才不久,结果估计还要登上一个时辰才会有。” “还有一个时辰!?” 本来在批阅奏折的皇上手腕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卫公公。 第53章 有毒还是无毒? 看了一眼外面水漏拍案说道:“大理寺的都在做什么,这都已经未时两刻整整三个时辰过去,大理寺的居然才开审!” 卫公公刚才站直了的身子立马又佝偻了下去,“启禀皇上,下面的人传话进来说案子晌午就已经开庭,只是……” 只是阮小姐年纪幼小滚了九丈长的钉板几度欲丧命。” 卫公公看着皇上的脸色,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只是阮小姐身子较弱,重审的刑罚有些受不住,所以才耽搁了些时辰。” 皇上听完后点点头,这案子从开始,他也只是注意到那个小女孩有些不凡,到后来一审无毒下面禀告说阮明心诬告的时候他并未在意。 但是想想小女孩子既然英勇不屈敢于御前告状,说不定是真有冤屈,于是下午傅博进来递话说阮明心想要开庭重审,他思考了一下就答应了。 坐在天子之位上,其实很多时候是考虑不到细节的,就如同阮明心的钉刑,龙腾一点也没介意到那长长的钉刑对一个小女孩子来说,说不定就是生死几个轮轨。 虽然准了撤走一半钉板,但是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重刑了吧。 卫公公说完后观察皇上表情一点没有变化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就知道刚才的刚才几经斟酌的话没有说错。 皇上是成大事者的确很多小事不会计较,不然昨日里傅博听到皇上的谕旨后表现的惊讶就足够引起龙腾的注意了。 围观的百姓吃好后有些还去买了豆浆,大些胆子的热心百姓小声问道门口拦着的官兵,请他们进去问问阮小姐要不要也喝点豆浆暖暖身,她都一上午滴水不进还受了那么重的伤。 即便是非亲非故,看着她那么可怜也心生怜悯。 他们听不到阮明心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活着就心中无比的震撼。 阮明心靠在小桃红身上,血已经没有再流,那个止疼药是真的奇效,谢含蕴果真有真本事在身。 “既然已经服刑,台下阮氏明心可愿现在开棺?”台上主审方慎问道。 那些皇子们在这里苦等了一上午本应无聊,但是看着那个血人,此时却没有人多说什么。 阮明心气息微弱的嘤咛着声音回答着方慎的问话:“我愿意,还请方大人开棺验尸!” 方慎郑重点头,像是对她做出了一个承诺,一抬手凤凝香的棺木就被抬到公堂前面的庑廊下。 雪越下越大了,梁太医和叶宽出来的时候看了眼刚才阮明心滚过的院子,那红与白相间的一路已经隐隐看不见,只有很远距离才偶尔一点的细小红点露在外面。 又是昨日的两个工匠,于昨日一样的前后抬起棺材的盖子。 凤追的手在椅子上蓦地抓紧,眼睛早已透过重重叠叠的稀疏人群望向了那开着的棺木。却久久都没有站起来,只是远远地看着。 所谓近乡情怯,女儿的最后一程凤追没有送到她,甚至在她去世之前他甚至是不满意她的。排山倒海的悔意将他打得一点力气也无,与其过去揭开伤疤,他宁愿自己远远地看着。 不仅是他,阮明心的眼睛也一样是长在了那个漆黑的棺木上。她反过身子,双手无力的向前爬,小桃红抱着她默默地流泪,咬牙一点也不放松,徒留的在地上划出几道道血痕。 阮明心眼睛望着那方,有气无力地说着:“你让我过去……你让我过去,我要见我娘最后一面……” 阮兆麟的手也同样青筋毕露,他一点也没有什么近乡情怯的情感,他一点也没有要去见她的想法,他只是紧张。 这两个来检查的人是阮明心特意求来的,虽然他一点也不看好阮明心,但是在事件发生之前,谁都会担心那个万一。 这次验尸,不只是一开始阮明心要求的梁太医和叶宽,谢含蕴也来到了棺前。 在那几度血腥的尸检中,现场静的可怕。 大家都在等一个结果。 一个按道理来说,此时已经没有意外的结果。 可是直到叶宽和梁太医额头冒出了冷汗,却还没有给大家一个答复。 “到底有没有毒啊?”八皇子忍不住出声,打量着那边忙个不停的两人。 “梁太医,到底结果怎样?”傅博也忍不住问道,这个案子他最先接手,他也感觉阮明心不会说谎。 可是现在这样子,是什么状况。 “启禀大人,不能确定。”梁太医的额头全是汗滴,抬眼的神色也带着疑惑。 “不能确定是什么意思?”不只是傅博,方慎都忍不住问询。 “看上去有些不对劲,但是测不出有毒。”梁太医忍不住用袖子擦擦汗。 “禀大人,应该是中毒,但是却验不出来。”叶宽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 “验不出来那就是无毒,哪里还有不确定这一说。”一直也忍着没有说话的阮兆麟终于放下心来,也抬眼看向台上的大人们。 “无毒?怎么会无毒?” “是啊,无毒那就是小姑娘诬告了。” …… 议论声纷纷响起。 “小姐,怎么办?”小桃红眼泪吓得又要掉下来。 阮明心咬紧了嘴唇,却没有说话,她知道要是这毒简单了肯定不太可能。 要知道能慢慢下这么多年的毒,如果容易察觉,她母亲也并不是那么弱的女子,不会真的就这样中招。 难道这两个人也不能验出来吗? “现在我不要一切的不确定,就只要你们告诉我,到底是有毒,还是没毒?”方慎的脸色此时也沉了下来,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所有人心上一震。 “我要明确答案,如果有毒,是什么毒,拿不出证据,那就是无毒!” 方慎的这句话很重,说完之后,现场再度安静下来。 梁太医和叶宽互视一眼,再度看向尸体,可是抬眼,互相凝视的时候却带着无奈。 “有毒?还是无毒?!”方慎的目光此时带上威压,再度开口问道。 今天二审,要的无非也就是一个结果。 第54章 陷入魔怔 “这——” 梁太医和叶宽对视一眼,还是不能给出明确的答复。 很多人心一沉。 现在那个一身是血的女孩是人心所向,可是如果连有毒的答案都说不出来,那不是中毒的可能性就是最大。 风在院中呼啸,卷起了残雪和沙砾。 方慎看向了台下,那个女孩脸色如血,身上的血渍触目惊心,那双眼眸更是带着浓浓的哀切,看上去并不像是说谎。 可是现在,却没有验出有毒。 “阮氏明心,你母亲身上并没有验出……”他狠心开口准备定案,一直没有说话在端详尸体的谢含蕴却终于开口:“谁说无毒,阮夫人是中毒身亡!” 青衣少年长身而立,站在棺木前一脸肃然,那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哦?谢公子可能确定?”方慎开口问道。 “能!”谢含蕴点了点头,又看了站在一旁的霍铮一眼,见到霍铮表情终于舒缓。 傅博闻言疾步走下来去到棺材边观看内里的情形。只见凤凝香被割开皮肉内里器官都已经萎缩,但是鲜血却是猩红猩红。 “梁太医和叶仵作不能确定的原因是血未有变色,脏器也勘验无毒,只有明显的萎缩。”谢含蕴淡淡说道,像是在谈着风花雪月,而不是人体器官。 “那谢公子如何确定?”梁太医一脸的求教,其实在直觉上他和叶宽已经感觉是中毒,但是却找不到中毒的依据。 谢含蕴看了一眼尸体,没有回答他的话,先是转回眸光看着静静望向他的小女孩,轻轻叹息一声:“阮小姐,请节哀。” 虽然他其实已经做好准备会验出有毒,但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蹊跷的毒素。 说完,他这才看向梁太医:“梁太医,这乃是西域的梵生毒。” “什么?!”梁太医不由睁大眼眸:“梵生毒?!这不是传说中的毒物吗?!” 谢含蕴对着梁太医微微一笑:“梁太医倒是博闻强识,连梵生毒都知晓。” “什么是梵生毒?”傅博忍不住问道,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梵生毒是传说中的一种毒,无色无味,必须在西域佛陀浮生梵谷内当梵生花开的那一瞬间摘下花蕊炼成。不可早,也不可晚,否则会就毫无毒性,且这梵生花十年才开一次,极难遇见。”谢含蕴开口解释,目光没有看着傅博,反而是怜惜的看着阮明心。 一字一句,像是在慢慢对她解释。 傅博疑问:“梵生花?” 没等谢含蕴开口,梁太医已经有些激动的说道:“我原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毕竟佛陀的浮生梵谷是西域佛法最浓郁的地方,而且这梵生花奇就奇在它只能生长在佛气浓郁的地方。” “而且传闻最初的梵生毒居然也是由浮生梵谷的和尚炼制而成,此毒剧烈,杀人于无形,且无色无味。它不是毒却胜似毒,活人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不异,却是在一点一滴中将人枯竭而死,若不开膛破肚,单从脉搏、血液里发现不了任何中毒的症状。” 梁太医摇摇头继续感叹:“说来佛教弘扬佛法,本是普度众生,却不想花草也通灵,相传梵生花就是能听懂靡靡之音的佛花,却不想也是崔人性命的花。唉!” “不过也正是因此,所以此花被定为禁花,也更是禁止采摘炼制。”谢含蕴接着说道:“更是在三十年前,有人一把花烧了梵生花圃,所以这便成了传说。” “大人,梵生毒早被列为禁物,竟然会被一个奴仆用来害主,此案恐怕更有玄机。” 谢含蕴这句话像是重重一锤,砸到了阮兆麟心底。 他本就惊吓不已,里衣已经湿透却一动不敢动,甚至额际的汗水都不敢擦拭,只能任由冷风风干,他害怕自己一松开抓紧扶椅的双手就会坐不住滑到地上去。 脑海中风云涌动,一会儿是桂嬷嬷曾经对他说的话,一会儿是裴玉莲的脸,一会儿又闪到右丞相刻意对他温和的笑,却一点也没能掩盖住的那双阴鹫的眼神。 “梵、生、花”阮明心声音微弱,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目光狠厉的瞪向那个滑坐在椅上脸色煞白的阮兆麟。 早晚有一天她会为母亲报仇,你们这些一个个害死她的人,谁也别想活。 阮明心双目炽烈,几乎陷入魔怔。 所有人都围绕在凤凝香棺木那方,就连凤追在梁太医说出那番话后都走了过去。四周空旷,阮明心就看着阮兆麟惊吓彷徨挣扎,最后在冷汗风干之迹缓缓冷静多来又变成了吃惊,伤心难过的表情。 心底恨意涌动,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受的伤,披风下的双手越握越紧。 好恨…… 她好恨…… 小桃红刚开始感觉到阮明心身子僵硬紧绷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她视线落下,那粗目惊心的血迹顺着黑色披风的边沿缓缓流到那灰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刺激得她心跳都快停了。 甚至惊吓的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就那么看着那血一点一点的越扩越远,等血都已经一个拳头大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桃红惊呼。 霍铮此时本来也围到了棺木旁,小桃红的这一声惊呼不仅叫醒了惶惶然中的阮兆麟,更是将霍铮等人迅速引了过来。 “快,快,梁太医快给心儿救治。”凤追孔武有力的手臂一把提着梁太医的后衣领子将他提了过来。 “咳咳咳。梁太医被放在阮明心跟前弯腰猛咳嗽,在凤追的瞪视下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拉着阮明心的手要给她把脉,看到那紧扣着指甲刺入血肉的拳头,惊呼:“阮家小姐你还想不想活了,你不想活老夫我还没活够呢!”边嚎着边要抠开她的拳头,还一边劝着她“深呼吸,深呼吸,放松——,放——松——” 可惜没甚用,梁太医掰了半天也没弄开那个六岁小姑娘的拳头,有些尴尬的回头,“那个,那个……” 阮明心却像是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觉,全身紧紧绷着,眸子里面像是卷起了惊涛骇浪,足以毁天灭地。 第55章 凶手另有其人 小小女孩像是隔绝了外界所有的事情,紧绷的全身伤口再度崩开。 梁太医到最后也不由发飙,看向了阮明心的婢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她的手给我掰开!想不想活命啦!” 小桃红先是和风细雨温声暖语劝说了好半天,却还是没什么动静。 向凤追求助,凤追跟她采取一样的策略,也是一点动静也无。 阮兆麟做出自己还没缓过神来的样子,就压根没有上来。 他此刻自己心中真乱,而且他总觉得阮明心看着前方的目光透着股狠厉劲儿,不管他如何逃避,那如影随形的目光总是能七拐八拐的像是融入空气一般的将他重重包围,压的透不过气。 本来不该近身插手的谢含蕴到最后忍不住上前,再度封住阮明心的主要穴位,试图让她回过神来,但也是徒劳无功。 甚至于她紧闭的嘴唇连药丸都喂不进去。 最后霍铮看不下去蹲下身子,半跪在阮明心面前。 小小少年清冷的身子缓缓向前靠,与她面着面几乎鼻尖贴上了鼻尖。 “明心,是我,霍铮。” 少年的狭眸深邃藏锋,声音很轻,甚至说得漫不经心。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你若不想报仇,现在就去死了吧。” 声音轻轻地落在阮明心的耳里,冷酷又绝情,还透着一丝的气急败坏。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挺过了钉刑,却在这时候突然犯倔魔怔了。 他的话却猛然将阮明心从茫然中拉醒。 霍铮…… 霍铮…… 报仇…… 她蓦地又想起那个长枪怒马,为她而来的声影。 是的,怎么可以忘掉霍铮,怎么能在雪恨的第一步就垮在这里? 那双黑亮的眸子瞬时褪去了茫然,焕发了光彩。 阮明心虚弱的躺在小桃红怀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面孔。 他的眸中只有她。 见到阮明心情形,霍铮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随即勾唇纨绔一笑,站起身来走开。 阮明心的目光就追随着他,她看见他的白衣袍边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边走边滴答的落下鲜红的血点儿,阮明心的目光就落在地上,顺在那一路的小红点一路挪动目光。血迹越来越小,站在了庑廊柱前。 突然很想叫住他,有些害怕霍铮一步步离她远去的样子,身上很痛,但是更痛的是心口的那个位置。 但是最终阮明心也没有叫住霍铮,她只是忍着疼痛将手臂缓慢的伸到梁太医面前,松开了拳头。说道:“梁太医,我有点痛。” “吃下这个吧。”谢含蕴并没有走开,直接把一个药丸递了过来。 阮明心想要抬手去拿,却发现两只手像是废掉,已经失去了知觉。 谢含蕴弯下身子,把手心的药送到了她面前:“就这样吃吧,能止痛疗伤。” 阮明心说了声谢谢,就着谢含蕴的手心把那颗药丸含在了嘴里咽下,药丸还带着温度,似乎已经被攥了一会儿。 梁太医看着从钉板上下来的阮明心脸色一点也没有好转,开口道:“治伤见效快的一般都是虎狼之药,以你的身体不能再用了,熬过这一阵就无性命之忧……” 谢含蕴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阮明心,有些没好气地说:“除非你自己作死,能保命也难说。” 阮明心眨眨眼,看出来他眸中的担心,心底有一丝诧异划过,他们好像不熟吧? 此时她想要笑笑都觉得很费力气,依旧努力弯曲嘴角,眼眸晶亮,小声请求着说道:“请梁太医和谢公子救我。” “你也知道怕死啊,刚刚是谁不要命的?”梁太医话是那么说,但是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瓷药瓶递给她:“这是李太医配的药丸,有伤后修养强身之效,老夫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接着,他转身对着阮父说道:“去请李太医吧,他擅治外伤,内伤调理他也颇为精通。” 收起瓶子后,梁太医站起来,自嘲又自负的说道:“老夫就是个弄毒的,治不好你这小毛小病。” 谢含蕴此时开口说道:“此处有我。” 话语简单,却又自信。 案件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正好此时傅博坐上了案首后的大椅子上,梁太医背起药箱对他和方大人拱手说道:“方大人傅大人应该不用老夫了吧,老夫今晚太医院还要当值,若是无事,就先告辞了。” 傅博立刻起身:“有劳梁太医了,请慢走。” 方慎惊堂木一响,公堂再次恢复井然有序,其余人各就各位,小桃红始终跪着扶着阮明心。 这场钉刑下来,案件还没结束,阮明心就已经改变了许多人的看法! 没人知道她穿了天蚕甲,但是手臂和腿脚上的伤口血渍已经足够把她整个人浸泡,一个血人能活下来,大家都认为是上天庇佑。 六岁稚子,为母申冤,算是名动京城。 傅博与两位检卿点头,然后公布道:“本堂案子已结清,刁铺桂嬷嬷谋害阮凤氏证据确凿,现桂嬷嬷已经畏罪自杀,也算是罪债偿还。本官在此宣布,阮明心诬告罪名不成立,诸位可还有异议?” 大理寺门外的百姓纷纷欢呼“大人英明”、“包青天再世”,就连凤追看和阮明心的目光都是慢慢抑制不住的疼爱和欣慰。 但恰恰在这热闹欢呼声中,那个虚弱的声音再次想起:“民女有异议。” 阮兆麟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阮明心你做什么?!” 凤追担忧:“心儿?” 阮明心没有管他,让小桃红扶着自己,再次跪地。 她一跪就将全身的重量压在窟窿遍布的膝盖上,就像是再次跪在长时间钢板上一动不动一样,鲜血长流,厚重的披风都挡不住。 阮明心目色清明坚定的看着傅博,“大人,民女有异议。桂嬷嬷他只是帮凶,她背后另有人主使!” 这句话石破天惊,刚刚随着阮明心说自己有异议而安静下来的百姓又沸腾了起来。 阮兆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藏在袖中的手也轻颤起来。 霍铮的眸光骤然一惊,担心地看向了那个跪在地上的血人。 第56章 控诉冤情 大理寺大堂再度安静下来。 不管是主审还是听审,今天心情上上下下,几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个跪在地上勉力直着脊背的女孩儿,再度让众人惊讶了。 皇子们也是一片安静,没想到今天来看个热闹,还真是瞧了个稀罕。 凤追站在棺前,整个人已经僵硬,他的女儿,他的宝贝女儿,竟然是被害死的,而且现在显然背后还有凶人。 “哦?为何你不早说?” 一片寂静中,方慎看着台下的女孩,面色有些复杂。 谁能想到,一个孩子,今天竟然是撑破了一个天。 很明显,她知道谁是背后之人,但是却引而未发,易地而处如果是他也会这样做,但这女孩才六岁而已。 大剑师的弟子,果真是与众不同。 “如果未验出有毒,明心的话恐怕只是一个笑话,现在真相已显,阮氏嫡女明心求大人主持公道!”小小的女孩此时伏下身去,一副拜求的样子。 钻心的痛随着这个动作蔓延全身。 方慎看了傅博一眼,傅博一挑眉:“哦?你可说背后主使是谁?” 阮明心此时渐渐直起身子,眸中星光点点:“背后主使就是……” 她的眸光刻意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脸色冷沉的阮兆麟,在他面上停顿了一下。 那些等着答案的百姓忍不住纷纷问道。 “是谁啊?” “对啊,阮小姐你倒是快说啊?” “到底是谁?!” 外面的喊声随着她的停顿沸腾了起来。 皇子们竖起耳朵。 台上审官目光如炬。 谢含蕴若有所思。 霍铮眉头微皱。 凤追此时走到了阮明心身边,带着让人安心的气势:“心儿不用怕,不管是谁,有外公在定要他偿命!” 这句话让阮兆麟更加惊骇,但还是死死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她不应该知道的,也不会知道的。 阮明心见到场内吊足了胃口,也见到有人已经对父亲生疑,这才面容悲戚的开口:“大人,明心所知,桂嬷嬷背后之人就是当朝右相之女裴玉莲!” “什么!?” 这一时刻京城的达官贵人府上打翻了多少茶杯。 甚至有人都想到了杀妻,却没有人把这事件和八竿子打不到的丞相府连上关系。 “阮明心,你在乱说什么!”阮兆麟终于勃然大怒。 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 小小的孩子浑身是血,但是却跪的笔直:“父亲,明心不是乱说!” “不是乱说你居然攀咬丞相府!”阮兆麟简直是怒不可遏。 他像是气到了极点。 人群本该议论纷纷,可现在却静的可怕。 霍铮眸光闪了闪,皱起的眉头却松开了,显然,阮明心并没有想要和 谁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 “父亲怎么知道我是胡乱攀咬?”阮明心跪在台下,伤冻交加却无法折了她的脊梁。 她如此的淡定自若,这让那些皇子忍不住低低议论起来。 “怎么会和裴小姐有关?” “真的假的?” “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 “先听我外孙女说!”凤追眸光冷冷地看向阮兆麟,带着隐忍的怒火,大有佛挡杀佛的气势。 “你可有证据?”台上的方慎一怔之后看向台下,这女孩带来的惊奇已经太多。 阮明心看向台上的大人,缓缓说道:“桂嬷嬷十年前入得阮府做了我娘身边的管事嬷嬷,随着我娘身边的丫鬟出嫁和原先嬷嬷离世,桂嬷嬷就成了我娘身边的贴身嬷嬷,每日里我娘所用的吃食和药物又是这个桂嬷嬷经手……” 她像是在说着不相干的事情,但是童稚而悲伤的声音却抓住了听者的心:“然而这个桂嬷嬷万万没想到竟是右相之女裴玉莲早就处心积虑派来的,证据明心虽没有,但是大人可以彻查,桂嬷嬷本是裴玉莲的奶娘,这事情不难查出。裴家小姐对明心父亲有痴心妄想,不惜将自己的乳母安插进阮府十余年,目的就是为了构害我母亲得到阮夫人之位!” 衡量利弊,她专门把阮兆麟摘了出去。 现在顺藤摸瓜牵出裴玉莲已经是冒险,如果把阮兆麟也就此牵出来,那牵涉太广,子告父之难,恐怕到时候连裴玉莲都会逍遥法外。 所以现在她锁定了目标,先把裴玉莲拖下水,至于心怀不轨的父亲,来日方长。 静。 带着压抑的静。 可是片刻的沉静之后却是火山一样的爆发。 …… “天哪,竟没想到这裴玉莲这么不要脸!” …… “亏她还是名满京都的大才女。” …… “我就说呢,裴右相的女儿长得又不是奇丑,竟然二十多岁都还没嫁出去。“ …… “大家都传她克夫呢,没想到居心叵测,在这儿等着呢!” …… “原先我道是她眼光高,唉,人不可貌相啊!” …… “那阮大人呢?阮大人可曾知道此事?” …… “要我说这就是裴玉莲的痴心妄想,阮大人才名远播,这京城里想嫁他的女子可多了……” …… “有什么好的,依我看不过就是个小白脸,他就这么几年就能快速的获升吏部尚书还不是凤大将军提拔的,他倒好,忘恩负义将夫人直接赶到京郊去住,我给你们说啊,我家有事几乎隔段时间就要去别院京郊一次,我都看到阮夫人的下人在京郊好几年了。” …… 如果没有阮明心之前告御状说的狠话无毒就长伴青灯,如果没有阮明心的执意二审,如果没有她滚钉板的一往无前。 那么她说的那些话恐怕被认为是痴人说笑,可是现在,就算是没有证据,大家也先入为主的信了。 随着外面的话阮兆麟的脸色青白交加。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孽女力毙掌下。 台上的方慎和傅博脸色也变得凝重,显然没想到此案竟然牵涉到当朝右相。 “阮明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方慎看着台下已经博得在场所有人同情的女孩,她可知道这番话的后果。 “明心知晓!”阮明心忍着痛继续说道:“她主仆二人不仅是毒杀明心母亲,更心肠歹毒在棺椁内请人画符,准备让母亲永世不得超生!” 女孩凛冽的目光和铿锵的话语,再度引起轩然大波。 第57章 传案犯裴玉莲 棺椁画符?! 这是连阮兆麟都不知晓的事情。 “一派胡言!”他忍不住咆哮说道。 “是否胡言母亲的棺椁就在堂上,一看便知。”阮明心一脸倔强,扫了一眼阮兆麟看向堂上的傅博和方慎:“刁奴桂迎春以为明心昏迷,是以那些话并未遮掩,她诅咒我娘亲就算是死不瞑目也没用,说棺椁里早请高人花了符咒,别想再转世投胎,说这是她小姐裴玉莲送给我娘的大礼!” 女孩悲言字字泣血,耸人听闻。 凤追此时已经走到了棺木旁,果真看到了棺木里侧的朱砂画符。 他脚尖一踩棺盖一侧,用巧劲一踢,棺木盖子立刻被撩了起来,他伸手一按,一人高的棺盖被他按扶在身侧,棺内朱砂符咒映入堂上众人视线,令人惊骇。 “这……”方慎看着那个棺盖眉头不由一皱,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裴家小姐之心何其歹毒。 “方大人,这符咒到底为何,去请懂行的人一看便知。”凤追沉着脸开口说道。 大理寺就有懂这些符咒之术的人,前来一看,确定是一种厌胜诅咒之术,锁魂无法投胎,永世不得超生。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这一天的审案不知道换了多少看客,可是这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的案情却让人热议不断。 确定棺木符咒,傅博问阮明心:“你可有何证据是裴家小姐所为?” 阮明心身子摇晃,靠在小桃红身上要不是小桃红死劲儿搂着,几乎瘫倒在地上。 此时她气血两虚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势,她还是咬牙强撑着慢慢说道:“大人可去查,桂嬷嬷在在京城还有相公和儿子,且她儿子今年就要会试了,十年前的事情相信知情人士定是不少!” 说完阮明心终于忍不住,摇摇欲坠晕了过去。 凤追不由着急:“心儿——太医,快叫太医!” “无需太医,有我在。”谢含蕴及时上去帮阮明心号了号脉。 “阮明心——”霍铮从庑廊柱子那边冲了过来。 至于阮父阮兆麟,他手捏着扶椅,隐忍了好久才向阮明心走去。 与此同时,傅博看了阮兆麟一眼,不着痕迹打了个手势,一对官兵在毫无声息的情况下悄悄冲了出去,离开了大理寺迅速往桂嬷嬷京城的宅子遁去。 之后的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官兵来到桂嬷嬷在杨柳胡同的房子直接一踹开门就进去将桂嬷嬷的相公和儿子。 左右的邻里街坊很快围观上来指指点点。 “哎哟喂,这天杀的,可算时候有人来收拾他了。” “可不是吗,老天还是有眼的,人在做天在看,以为自己家里出了个奶嬷嬷就宰相门前七品官了,平日里狐假虎威就算了,欺狠霸道,现在可算是遭殃了……” …… “你们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家婆娘是右相之女的奶妈,名满京城的裴玉莲知道吧,那个满京城最有名的才女就是我家老婆子奶大的。现在我婆娘是户部尚书家的头等嬷嬷。我告诉你,快点放开我,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听这话,押解他的的官兵更是把他绑紧了,“哟呵,桂嬷嬷是吧?”官兵一脸嘲讽,拉着绳子一提,“跟我到大理寺去说。” 桂嬷嬷的儿子不像他爹那么欺横霸市,但是在这杨柳胡同里,因着桂嬷嬷的身份,他们家也算是这杨柳胡同里拐子里的将军存在,无形之中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此时桂嬷嬷的儿子钱大业虽然书生文弱,却依旧一身傲气凌驾他人的样子开口道:“你们最好放开我和我爹,不然小心右丞相大人和户部尚书大人追究你们责任。” 有些底层的听命于人的人,他们一门心思向上爬,最见不得的就是本就该是对他们卑躬屈膝的人却自以为是对他们呼来喝去的模样。 “哟哟哟,我当是谁呢,不过是一个奶妈的儿子。长大多大脸了!?”抓着他的官兵一边推搡他出门,一边嘲讽,“你们还是管好你们自己吧,老子告诉你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今天老子还要照抓你不误!”说完那个官兵一泄气,就将他推到了地上。“我还忘了告诉你吧,你们就救命符已经没了。” 几个官兵就像是看死狗一样的看着他们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钱大业因为手背反绑着,很是困难的自己挣扎着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哼!”官兵哼哧一声,指着桂嬷嬷的相公跟她儿子钱大业嘲讽的说道:“就是你娘,你的老婆,你们的护身符没了。” 钱大业在官兵的手上咆哮:“你胡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蠢!听阮小姐说你还考进士,就你这样的呵呵。老实告诉你吧,你娘钱氏两日前已经畏罪自尽了。” “什么?这不可能?”钱大业和钱父听到这话软倒了身子,在围观的拍手称赞中将两人带回了大理寺。 此刻公堂之上除了方慎、傅博与两位检卿大人以外,旁听的就还剩下阮兆麟一人面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 皇子们坐了这么久也纷纷散了。 阮兆麟美其名曰这是他的家务事也是朝廷命案,一定要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讨回一个公道。其余人等全部都已经随着重伤的阮明心与谢含蕴去到后院厢房医治去了。 负责的头头上前来拱手说道:“启禀大人,我们在去捉拿钱氏父子的时候已经了解到那个钱氏却是十年前从右丞相府上出来的,这几年他们父子俩在钱氏不在家的时候在外面假借钱氏和右丞相已经户部尚书大人之名横行霸道,周围的街坊领居都能作证。” 此话一出虽然傅博和外面的百姓们都是早有准备,但是还是听到了不少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方慎与傅博商议之后,已经让人再度入宫请示,得到了宫内传出的指示,他这才再一次拍响了惊堂木,里里外外一片肃静。 “传案犯裴玉莲——” 此时夕阳西下,这声传唤却意味着这案子终于进行到关键时刻。 足足耗了一天,可是大理寺门口的人头却依然密密麻麻。 第58章 护犊的裴夫人 今天,因为阮明心的案子,京城雷动。 坐落在东柳大街上的丞相府,本来也只是旁观个热闹,丞相府的夫人甚至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让粗使丫头出去打听着案子当个午后消遣的乐子。 可是当丫头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就一下子在丞相府炸开了锅。 “什么,那丫头居然咬上玉莲?!”本来正在对着账本的右相夫人把账本狠狠往桌上一拍,本来雍容华贵的面相突然透出一股狠厉。 “是、是的!”打听消息的丫头已经丢了魂,此时听到夫人这话,本来觉得是一个可以讨赏的差事,这次不被迁怒就算是好的了。 “夫人,您还是快做应对吧,估计差人马上就要到了!” 丫头有些硬着头皮说道,看样子到时候肯定会牵扯到他们家小姐的。 “他们还敢来丞相府撒野不成?!”裴夫人站起身厉声说道:“一个尚书家的小丫头片子,上嘴皮一沾下嘴皮,难道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 本来也只是听个闲话,但是没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到了自家院子里。 “夫人,那可是大理寺审的御案。”丫头再度开口,她是亲眼见到了那个女孩儿的魔性,那么混着血一圈钉板滚下来,满京城的人现在只怕都站在了那女孩一边。 “大理寺又怎样,难道他大理寺寺丞以前不是老爷的门生?!”裴夫人杏眼一瞪,气势十足。 她倒要看看谁敢来右丞相府闹事! “母亲。”裴玉莲的声音突然传来,她今天本来就有些心神不宁,初次见到那个小女孩是在凤凝香的灵堂,那个孩子对她似乎就带着明显的敌意。 当时在天子面前的跪地告状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也让她揉皱了一个帕子。 凤凝香的死没人比她更清楚是怎么回事,桂嬷嬷一死她本来以为事情了结,谁知道那孩子竟然能拿着药壶去告御状。 一步一步,她几乎是骑虎难下。 今天更是逛了一天的花园,怎么都心神不宁。 现在,果真出事了。 裴夫人看着裴玉莲有些苍白的脸色,眉头一皱:“你听说这事了?” “嗯。”裴玉莲看着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事父亲是知道些端倪的,桂嬷嬷的死和药壶的事情都是父亲找人做的,就是怕这件事牵连到丞相府。 可是现在,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知道事情真相如何。 虽然桂嬷嬷不在了,但是这件事也没捂住。 “没事,有母亲在,不会让大理寺这样把你带走的!”裴夫人心疼的抓住自己的女儿的手:“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莫要为这种事烦心,等下母亲让人叫你父亲回来,他大理寺还敢翻天不成。” “可是听说已经派人去拘了桂嬷嬷家眷。”裴玉莲有些欲言又止,母亲不知道事情到底怎样,所以这些话说的理直气壮。 可是那桂嬷嬷和她的关系怎么可能一下子撇清,不管是于情于理,她肯定会被叫去问话的。 现在就看大理寺能查到何种地步。 “她凤凝香自己身边的嬷嬷出事关你什么事,是她一个尚书夫人落到去别院的地步,还被人害死,真是无能,亏她还有那么得力的娘家!”裴夫人冷笑着说道,摆明了瞧不起那个凤凝香。 可是这些话却像是重锤,一下一下敲在了裴玉莲心头。 “娘,桂嬷嬷可是姐姐的奶嬷嬷。”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裴夫人转头,见到二女儿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裴玉芳一直都知道姐姐的心思,但是却不知道她竟敢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来。 灵堂上裴玉莲主动找阮明心攀谈,她知道姐姐一门心思想嫁给阮尚书,所以开始并未拦着,可是看那个孩子古灵精怪,也怕姐姐被那孩子坏了名声,最后把姐姐拉走。 却没想到这轰动京城的大案,原来和姐姐有关。 “奶嬷嬷?”裴夫人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不知道这怎么和自己女儿扯上关系。 “哎呦,夫人啊,您还不知道啊,咱们的大小姐可是摊上大事了!” 一个听上去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传来,又是一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袅袅娜娜的样子透着一股勾魂的味道,长相也过于艳丽,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是担心,却根本没有隐藏眼底的幸灾乐祸。 这是相府的杜姨娘,育有一子一女,深得丞相喜爱。 “你胡说什么!”一见到她,裴夫人太阳穴的神经都“突突”跳了起来,杜姨娘没事还能搅出事来,何况现在这还是有事。 “哎呦,我可不是胡说,现在满京城都传的有鼻子有眼,说咱们大小姐对阮尚书情有独钟,不惜让自己奶嬷嬷在对方府上暗藏十年最后弑主呢!”杜姨娘拿着帕子掩住嘴,脸上还是担心,但是帕子底下的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 丞相府大小姐长期待字阁中,云英未嫁,一直以来都是拿身体不适来退挡亲事,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另有筹谋。 真是笑死人了! 看夫人以后还怎么有脸说庶女的教养问题。 裴夫人这才听懂事情原委,她脸色变了变,看着大女儿的目光陡然一寒,接着,这才冷冷看向杜姨娘:“杜姨娘现在只怕是太闲了吧,才能没事嚼这种话头,四小姐的教养还真是让人堪忧,我看以后玉兰这孩子还是跟着我吧。” 听到夫人要把自己孩子从身边带开,杜姨娘知道这次裴夫人是真的动怒,立刻变了表情眨眨眼委屈的说道:“夫人,我这也是担心咱们家大小姐,看样子今天就要来府上拿人了,夫人可是要早作筹谋啊!” “这个就不劳你担心了,小姐的教养事宜还轮不到一个姨娘操心!”裴夫人高高在上的说道:“碧云,送姨娘回院子,顺便请四小姐去斋堂抄经静心。” 这话一出,杜姨娘立刻变了脸色,她不过是来说了几句话出气,但是没想到却连累女儿超经。 她还想说话,却被裴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沉着脸直接抓住手臂向外带去:“杜姨娘,您请吧!” 说是请,却没有给她留一点的脸。 显然,这次夫人是真的恼了。 “玉莲,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裴夫人此时脸色冷沉如冰,冷眸看向面色如雪的女儿。 第59章 官差上门 “是呀,姐姐,现在这事情已经容不得你遮掩了,不说清楚,我们不好筹谋。”就连一向云淡风轻在外很有贤名的裴玉芳对于此事都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现在这已经不只是裴玉莲的事情。 要知道一旦裴玉莲坐实了这件事,不只是丞相府恐受连累,最主要的是裴家的女儿,恐怕就无人敢求娶了。 这一败,败的是整个裴家的名声。 “娘……”裴玉莲的声音颤了颤,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里面的腌臜谋划,就算是对着亲娘嫡妹也有些难以启齿。 “难道传言是真的?”裴夫人的嘴唇抖了抖,指着面前她最喜爱的女儿,也突然有些语不成音。 她最最规矩,而且才气斐然的女儿,虽然到现在还未嫁人,却一直都是她心底淑女的典范。 而现在,却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并且,还让这满京城却都知道了! 裴玉莲咬唇没有说话,可是这沉默,却已经验证了裴夫人的猜测,心像是一下子坠入了无底洞,惊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放奴仆出府这种事并不算大事,当年桂嬷嬷告老离去,她也没有多想,左右不过是一个老奴罢了。 可没成想原来这里面还有这般的安排。 凤凝香是什么人? 别说她是个尚书夫人,但就是凤老将军独女这件事就绝对不会善了。 更何况,如果谋划却只是为了那样一个男人。 就算阮兆麟是个天仙,难道就值得搭进去自己这样一个女儿。 “啪!” 狠狠的巴掌音在屋子里响起,连裴玉芳都不由吸了一口凉气,裴夫人现在的表情,是她都没有见过的。 如此冰冷,如此狰狞。 再也不复往日慈爱的模样。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挖空心思?!”裴夫人几乎把牙齿咬碎,只是这一瞬间,她脑袋已经想清楚了如果此事为真的后果,恐怕以后她都没脸再出去应酬赴宴,在家里的那些姨娘庶女庶子们恐怕就等着看她这样的笑话。 白皙的肌肤上五个指印十分明显,裴玉莲肌肤娇嫩,半张脸立刻肿了起来。 这要是往常裴夫人早就心疼的心肝宝贝叫了起来,可是此时那双杏眼当中只有沉沉的寒意。 “当年母亲可也夸赞过他才子无双。”裴玉莲眼圈红红,表情却带着倔强:“本来女儿和他早已经有白首盟约,若不是凤家凤凝香横插一杠,最后也不至于女儿至今待字阁中!” “你和她早有私约?!好、好、好,裴玉莲,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夫人不由勃然大怒:“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婚约也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什么时候私下有了首尾?!” 裴玉莲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若是平时肯定我见犹怜,此时却已经无人怜惜。 “姐姐,阮尚书这些年可与你有往来?”裴玉芳此时还保持着冷静,她看着姐姐,心里一声叹息。 这些年她一直知道姐姐心里有人,而且也隐约猜到是谁,但是却不知道原来竟然牵扯会有这样的深。 裴玉莲咬唇没有说话。 “你就是个傻子,枉昔日还有人说你是京城第一才女!”裴夫人被她气得手都抖了起来:“你这些年是不是都是为了他?!” 没等女儿回答,她却不由冷笑:“你怪凤凝香破你姻缘,可是阮兆麟若是真心悦于你,自然会让人前来提亲!” “恐怕当年他是看不上我们的门户,现在又想来沾光吧!”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狠,就连裴玉莲都踉跄了一下,猛摇着头开口说道:“不可能,他对我之心可昭日月。” “姐姐!”就连裴玉芳此时脸色也是一片惨白,虽然不忍心看到姐姐神伤,可是既然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岂是姐姐想傻下去就可以傻下去的! “姐姐对他才是心意可昭日月吧,可是阮尚书这些年纳入府上的可不止一人!” 这是满京城其实都心照不宣的事,不然阮夫人也不会避居别院。 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会一个又一个的姨娘抬进府内。 这尚书府的子女可比整个淮阴侯府都多。 “他那是没办法……”裴玉莲为阮兆麟辩解道,可是话还没说完,门帘子就再度被人掀起,一阵冷风瞬间吹了进来。 “老爷,您来了。”裴夫人看着阴沉脸进来的裴相,立刻走到裴玉莲面前把她护到了身后,就算是刚才她恨不得打她骂她,可是现在裴相回来,看脸色肯定这事是不能善了的。 “现在你就跟我去大理寺吧!”裴相没有多说,但是看着裴玉莲的那双眼眸却像是寒玉般冷冽。 “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那可不是咱们相府小姐该去的地方!”裴夫人立刻急了,难道相爷也要让女儿去吗?! “她若还记得自己是相府的女儿,就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裴相脸色铁青,今天大理寺的事情几乎是万众瞩目,而他更是早早就让人去打探消息。 当知道那小女孩熬过了钉刑,现场又验出了有毒,他的眼角就开始乱跳。 果真,最后还是咬出了相府。 “爹爹,难道这些年不是您……”裴玉莲看着裴相,一脸的震惊和心伤,十年时间,她本来抗不过的,但是父亲却在暗自支持,所以她才会等了这么多年,因为阮夫人那个位置,阮兆麟和裴相都说过,必然是非她莫属。 可是现在,父亲竟然说是她做出这种事来! 当初桂嬷嬷能够混进阮府,没有父亲可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现在桂嬷嬷的死也和父亲脱不了关系。 “你在胡说什么,裴玉莲,现在大理寺已经是证据确凿,你主动认罪为父还能为你请罪容情,但要是你还这样冥顽不灵,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裴相看着裴玉莲的眸光带着威压,似乎在警告她还是想想后果,有的话该说,而有的话,不能说! “父亲……”裴玉莲不由泪如雨下,现在这样子,父亲是要把她作为弃子吗? “老爷老爷,大理寺的官差上门了!” 门外突然传来长随惶急的声音。 第60章 是我对不住凝香 这像是一场终结,随着“传案犯裴玉莲——”这一声响越扩越大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案件就此结束。 裴玉莲脸色苍白的来到了公堂,但是不是一个人,陪她同来的还有当朝右相。 但是这又如何呢,右相亲口说了秉公办理,因此裴玉莲依然下到了天牢。 公堂之上裴玉莲什么都没有说,眼神一直长久地看着阮兆麟,那个眼神太过复杂,期盼与决绝,憎恨与爱意,但唯独不见后悔。 这一幕每每京城的人每当提起她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恶毒的唾骂,还有就是想起他们见她的最后一面。才女清高,在这满京城之中唯有她一年四季总是着一身白,身形苗条摇摇曳曳地从马车上下来,踏上那森严的一级级台阶。 但是再清高又如何,杀了人就是要偿命,群众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小心眼,那明明不关自己的事,但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受另一个人的影响,他们总是能用最恶毒的话语来诅咒别人。 裴玉莲进去的时候是狼狈的,甚至在台阶的最后一步被人刻意从后面推了一把绊倒在地,周围的呸呸声不绝于耳。 她朝里期盼了一眼,但是那个人没有动,甚至不敢转过来看她一眼。 一直到她被带下去,阮兆麟都没有看向她。 转身的瞬间,外面的百姓看见她落泪了,但是他们只有快意,谩骂声更加肆无忌惮了…… 每当说起闲话的时候,回忆当时有关裴玉莲的他们印象最深刻是还是裴玉莲被带下去的最后回往的那一个眼神。 虽然是看着公堂,但是基本上世人心里都明白她盼望的那个人是谁,然后说话止住,话锋一转立马又感叹其阮尚书真是一个有福之人啊。前有大将军府提拔,后面娶的填房又是内阁大学士嫡次女,可谓这一声又是贵人相助顺风顺水啊。 另一边阮明心昏迷躺在床上,谢含蕴给她搭着脉,一屋子的人围绕。 小桃红担忧的小心翼翼给阮明心擦着额头冷汗。 凤追和凤泽天再站在谢含蕴身后担忧的看着,凤泽天沉不住气,时不时的要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转上两圈。 谢含蕴脸上温和的表情早已经退去,只剩一脸严肃,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他判断。 在屋子外面的庑廊下,小崖陪着霍铮背对房门静静的站着。 小崖担忧地看他,“少爷?”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天,狂风之下,大雪被风吹到走廊下。霍铮没有着裘衣,一身白色单衣随着狂风呼啸,身形瘦弱又单薄。 小崖居然有种害怕,害怕他的少爷就此随风直上九万里,就此羽化飞仙去。 小崖往他身边靠近了两步,低声请求道:“少爷,咱们就先回去吧,有谢公子在,阮小姐会没事的。” 现在人已经从大理寺送了回来,虽然不是送回阮家,反而被凤老将军霸道的带回了凤家,但这案子后面的事情已经和阮小姐无关了。 而凤家人几乎也全部聚拢在这里,少爷在这里,实在不太合适。 博望侯府和将军府可一向都是不对盘的。 霍铮眼神融入风雪,那白茫茫的一片啊,真不是一个寂静的世界,隐藏的危机就像那松柏树上挂着的冰凌笔直又尖锐,像是一把匕首,一不注意就刺入人的颈椎。 霍铮回头,对着小崖点点头,顺着这短暂的抄手游廊离去,风雪中的身影快速消失,正如他寂静无声的来,又悄无声息的去。 阮兆麟转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小崖与霍铮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凝神驻足了一会儿,今日霍家的小子是给他‘添乱’了,阮兆麟看着那个空空的走廊好一阵子,然后推开阮明心暂时安置的房间。 冷风灌进来,凤追对着阮兆麟大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门开那么久要是我的心儿再着凉了我唯你是问!” 阮兆麟唯诺,快速闪进身来,将门插好。霎时一股暖气将他全身笼罩。但是那还没来得及温暖的内里冰冷刺骨,如同他的心。 凤家如果不是有这样一位横枪立马的老将军,怎么会有后来的那些事端。 当年的婚约他虽不情愿,可到底还是念着凤家的好处,但凤凝香却善妒又不温柔解意跟她父亲一个专横模样。 阮兆麟借着拍身上的雪花冷了冷自己的情绪,然后一抬头又是一副温润谦雅的君子模样,只见他几步上前来,站在凤追的身后看着床上。压低嗓音问道:“谢公子,明心的情况怎么样了?” 此时谢含蕴诊脉完毕正在全神贯注为阮明心施针,手指轻捻满转一根银针就摇摇晃晃的立在了阮明心的百合穴上。 施针完毕,他这才将插银针的锦帛卷起握在手中,站起身来拱手道:“大将军可以放心了,现已将阮小姐的情况暂时稳住,等下在下开一副药方,一日三次,之后切要清淡温补,不可操之过急,待得明日本公子再来府上来为阮小姐看诊。” 看着阮明心一身的血渍,他也不适合继续久留,她那身衣服总需要避人去换的。 谢含蕴说完之后再对着阮兆麟和凤泽天拜首行礼:“在下就此告辞了。” 凤泽天出门去送谢含蕴。 凤追让小桃红和凤府的丫头帮小姐换身衣服,自己这才和阮兆麟一起离开了阮明心的房间。 “兆麟。”凤追叫着阮兆麟的字,“外面的情况如何?” “回禀岳父大人,裴玉莲已经认罪了,此时已经关入天牢了。”阮兆麟是听审之后才回来的,因此对于结果十分清楚。 他面前十分恭敬,一点儿也看不出内心深处翻滚的想法。 凤追没有说话,两人站在廊下,此时天色已晚,夜风冷冽,他的脸色也沉的像是如墨般浓稠化不开夜色。 阮兆麟有些心虚,不自觉的再度开口:“岳父,是我对不住凝香。” 不管这事明面上看是不是和他有关,他先径自认错道。 “裴家那个恶毒丫头做的那些事,你当真一无所觉?”凤追目光灼灼地望向阮兆麟,眸中像是燃着怒火,可以燎原。 第61章 多子多福还是祸? 老将军久经沙场,那双眼眸更像是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光芒慑人。 阮兆麟的心脏立刻漏跳了两下,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一脸哀戚:“岳父,您这是怀疑兆麟吗?” 南庆朝最年轻的尚书此时敛去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显得哀伤而又难过。 凤追却沉着脸没有说话。 “岳父,我知道您对凝香的事情心有不满,可是这内宅之事,纵使兆麟有心,也终究还是侯府的二子。”阮兆麟见到凤追脸上还有怀疑,立刻接着辩白道。 凤凝香离府别居,那本就是她自己打定的主意,更何况她平时和阮老夫人关系不睦,这也是凤追知道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攀不到他的头上。 凤追还是不置可否,那双利眸直到把阮兆麟看的心里发毛起来,这才淡淡说道:“明心就留在将军府养伤吧。” “留在将军府?”阮兆麟一愣,立刻想也不想就拒绝说道:“岳父,这怎么使得,她年幼尚不知事,家里有照顾惯了的丫鬟婆子,怎么能来这里添乱!” “刚才你不是说内宅之事你有心无力?”凤追却用他刚才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既然这样,那就留在这里好好养着,这身伤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兆麟怎么可能不心疼这孩子,就是因为心疼……”阮兆麟还想要辩解,却被凤追直接打断:“你还要处理凝香后事,肯定无暇照顾明心,就这样定了,在伤好之前明心留在将军府,正好凝香之前的丫头们也都在凤家,会把她照顾好的。” 看到凤追心意已决,纵使阮兆麟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天色已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凤家并没有留饭,所以阮兆麟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 四九城内乾元宫里,傅博将下午与左右检卿整理的案情上报皇帝。 卫公公从龙椅上的高台走下来接过傅博双手举头顶的奏折。 宫殿内每隔几步就是一个值守的太监,傅博跪着总觉得安静得死寂。 长长的写了几大页的奏折,皇上没多久就看完了,把奏折放下,他看向傅博:“傅爱卿请起吧。” 皇上说话时面容带笑,夸赞道,“傅爱卿果然不负众望,一日之内就将案情审理清楚。” 傅博不会说话,只能干巴巴的回道:“谢皇上夸奖,这是微臣的本分,主要是方大人雷霆手段。” 他倒是没忘记把大理寺丞夸了一下。 皇上再次翻看了一下细节,将傅博夸赞几句就令人退下。 卫公公伺候了龙腾大半辈子,他这太监生涯中一辈子都在揣测上面人的意思,此时看皇上凝着一个地方出神也不出声儿。 他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确切的说是他揣测龙腾现在的想法。 傅博离开后没多一会儿,一个森青色曳撒袍的小太监悄悄跑进来在卫公公的耳边小声说话。 小太监下去后卫公公弯腰小心回禀道:“皇上,右丞相大人求见。” “哦?”皇上饶有兴趣的一挑眉,眸光闪了闪:“他有何事求见?” 虽然是这样问,但是裴进为何入宫他却是能猜到的。 那个奏折可是把整个阮母案的曲折离奇叙述细致,尤其是裴玉莲这个名字还被做了重点标注,右相嫡长女。 “应该是为了女儿吧?”卫公公似是而非的说道,身子也弓了下去。 “呵,有那种女儿还不如不要!”皇上冷笑了一下子,这才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 此时,尚书府却是一片冷清。 掌灯仆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处一片黑漆漆的,像是都已经沉睡,宛若空宅。 而一墙之隔的淮阴侯府,却是灯火长明。 向来只是待客或者议事的明镜堂大门洞开着,气氛肃沉。 “兆麟,如此大事,你怎么能说也不说?!” 坐在主位的是阮家老太君,而和她并坐的,却是淮阴侯府世子阮兆文,阮兆麟的大哥。 “大哥,我真不知情。”阮兆麟一脸苦涩,想到裴玉莲的那个回眸,心有如针扎的疼。 “不知情?二哥,这种话骗三岁小孩子你看信不信?!”阮兆平冷笑着说道,他不像是大哥能继承侯府,也不像二哥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在这两个哥哥衬托下,他就像是淮阴侯府最黯淡的一颗星星。 现在能够见到在人前一贯温雅谦和被撕开一直挂在脸上的面具,他真是畅快极了。 “兆平,这是你应该和哥哥说话的态度?!”阮兆麟听到他这样说,眉头也不由拧紧,怒目而视道。 这是母亲最疼的幺子,一向纨绔,而且总是与他不和。 “都给我闭嘴!” 阮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怒吼道。 今晚大家是来商量对策而不是太彼此揭短的! 明镜堂在老太太的怒吼之后一下子陷入了静寂,三双目光看向那个有些暴怒的老妪,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现在这家还没分你们就闹成这样,懂不懂什么叫做兄弟同心?!”阮老夫人拿着她的拐杖在地上狠狠敲击着。 “今天这事对阮家来说简直是糟透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争执?!” 老太君的眸子在自己这三个本来最得意的儿子面前扫过,再度说下重话:“攘外必先安内,你们三兄弟都吵个不休,这是欺负你们父亲早死现在只剩下寡母所以无所顾忌了是不是?!” 这最后一句话像是千钧重压,瞬间把这三个人压得脸色苍白。 “母亲,您说这话让儿子惶恐!”世子阮兆文站不住了,立刻蹲身一跪。 阮兆麟见到大哥都跪下,立刻也跪下说道:“都是儿子不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儿子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累母亲和兄弟受难了!” 阮兆平看着这两个哥哥都开始认错,也闷声跪了下来,但是嘴巴却紧紧绷成一条直线,显见不愿意开口。 “这案子还没有完,今天也只会是一个开始,以后阮家算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了!”阮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都说多子多福,可是到现在她才刚刚意识到,多子不一定是多福,也可能是多祸! 第62章 密谋害人 老太君的话不可谓不重,阮兆麟身上立刻又多挨了两个白眼。 “是兆麟教子无方。”阮兆麟低下头,心里对阮明心的恨意又强上几分。 “娶妻娶贤!”阮老夫人也狠狠剜乐了阮兆麟一眼,这话里指的不仅是凤凝香,还有裴玉莲。 阮兆麟闷声没有再说话,本来计划都是好好的,谁知道就闹了这么一出。 “现在赶快把那孩子接回来,这就是一个丧门星!”阮老夫人说着那拐杖又在地上狠狠戳了一下。 阮兆麟心头一紧,抬眼看着母亲:“可是凤家那边说现在明心伤重,不宜挪动。” “不宜挪动怎么就给送到凤家了?!现在阮家被这孩子闹腾的都快成了京城的笑柄,要是再不把她接回来,以后要怎么立足?!”阮老夫人提到阮明心时眸中早已没有了慈爱:“如果知道是这种孩子,早早就该溺死在襁褓里!” 淮阴侯府是京城四大侯府之一,阮家更是百年大姓名门望族,结果就因为一个幼齿小童竟然把脸面都丢尽了。 侯府儿媳被刁奴毒杀,竟然还只是为了陈年的儿女私情,她都能想到会被人说成什么样! “那毕竟是您亲孙女。”阮兆平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忍不住插嘴说道。他看不惯二哥,可不代表会想要灭杀一个稚子。 “这种孙女不如不要!”阮老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您还让她回来!”阮兆平不知道母亲这是要干嘛,没事给自己找气受啊! “难道让她继续在外面乱说话?!”阮老夫人眸子狠狠一瞪:“这孩子不是要爱母如命吗?真要是大孝就该陪着她母亲去了!” 这话一出口,明镜堂立时安静下来。 阮兆平睁大眼睛,没想到母亲竟然动了这种心思。 阮兆麟也是一愣,这事他早在心里想了多少回,谁也没敢说,更别提让桂嬷嬷把女儿从假山上推下来想要摔死的事。 现在,母亲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老二,那个孩子不能留!”阮兆文此时目光也落在阮兆麟身上,话语沉沉的说道:“如今世道世家飘摇,现在淮阴侯府爵位迟迟不让承袭,皇上正有意削爵,这完全就是一个上好的借口。阮家不能出事!” 大哥的眸光带着刺骨的寒意,阮兆麟心里也沉甸甸的,母亲有子三人,其中他最聪敏好学。可是袭爵不论才干,嫡长为先,所以他才会另辟蹊径。 虽然那孩子他早不想要,可是兄长这样明晃晃地说为了顺利袭爵那孩子不能留,他们是把他当什么?! “这事出也出了,怎么就不能留了?难道那孩子死了就能改变事实?!”阮兆平冷笑地看着眼前的大哥二哥,还有一向高高在上的母亲:“二嫂去别院的事本来就不地道,难道当时就没想过怕人说?!现在倒好,二嫂被害了,你们又琢磨害了她那个孩子!” “阮兆平!”阮兆文的脸立刻板了起来:“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兹事体大,事急从权?!”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所谓的正事要是这个,我还真没什么兴趣去听!”阮兆平嘴角讥诮的勾起:“这还不如我去长乐坊喝个花酒!” 说完,他一甩袖子,转身向外走去。 “兆平,你可知道这事的严重性?!”阮老夫人一向疼爱阮三,现在见他拂袖走人不由着急。 阮兆平的一脚已经踏出门槛,闻言没有回头,但是却回话说道:“我知道我姓阮,所以你们说的话我不会外传!” 但是除此之外,就别想他出什么力了! 说完,他掀开帘子径自离去。 “娘,老三就是被惯坏了!”阮兆文被他气得够呛。 “先不管他,兆麟,这孩子必须接回来!”阮老夫人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主要是那个孩子,现在绝对不能在阮家不能控制的地方。 “接回来之后呢?”阮兆麟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这孩子不是他在意的,但是他在意的却是母亲的态度。 “这你还不明白吗?”阮老夫人的眼角眉梢都已经爬上了皱纹,早不复年轻时候的样子。长年的居于高位养出了颐指气使的气势,本来的杏核眼经年累月都快变成了三角眼,透着凌厉。 “儿子不太明白,现在事已至此,接回来难道还可以回天?”阮兆麟真不愿意登门凤家,纵然现在没有牵扯出他在这场谋杀中处于什么角色,可是见到凤追他却忍不住心虚。 “难道你还想让那个死丫头养好伤再回来气我?!”阮老夫人再度挥起了拐杖:“她的伤不能好!” 最后的这句话透着些许的阴森,也带着不容违逆的警告。 “只要那孩子在,那么京城里的人就忘不了这件事,但是只要她不在了,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这事终究就成了一桩旧事。”老夫人的声线透着沧桑,也带着诡秘:“所以,必须接回来,这钉刑本来就容易出意外,何况是个孩子,养不好也算正常,就算是陪着她那个短命的娘去了,也算是一场孝心!” 明镜堂是一个三间房大的厅子,低声说话时更显空旷,此时已经是深夜,烛光摇曳,老夫人的声音却让人忍不住要打个冷颤。 “兆麟,接回来明心吧。”阮兆文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已经做出了决断:“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接回淮阴侯府。” 尚书府这边正在丧期,没有主母,如果不方便行事,那么在淮阴侯府也是可行。 “胡闹,这事怎么能牵扯到侯府!”阮老夫人却直接反驳:“必须在尚书府,现在正是乱期,没有主母在,那么如果是被庶母照顾不精心也算是情有可原,出事的话还能推在那些个姨娘身上!” 老夫人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是这些话却像是一盆冷水在三九寒天兜头浇下,阮兆麟知道母亲心偏,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偏。 尚书府可以出事,但是淮阴侯府不可以,那么,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二儿子的前程?! 母女皆被害死,就算他想说自己无辜,也要有人信啊! 第63章 明心苏醒 阮兆麟就算心有不甘,可现在在阮家做主的人,却是老太君。 到最后被谆谆教诲了一通,他这才踏着月色回到了尚书府。 两府相隔的小门内,早有奴仆侯在那里,见到老爷回来直接报给了专门等着的侧夫人白氏。 等到阮兆麟回到他住的松林院,白氏已经让婢女拎着食盒侯在了门口。 “老爷回来了。”白氏有些担忧地看向阮兆麟,知道这一天之中最为难的应该是他。她今天穿着偏素,表情此时更显温婉。 “你还没睡?”阮兆麟看到是她神色有些松动,刚才在明镜堂的压抑此时才渐渐褪去。 “我担心你。”白氏出身不低,也算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平时和阮兆麟最为相得,因此此时说话更透着旁人没有的亲近。 “唉。”阮兆麟叹息一声,还在惆怅明天怎么接回来阮明心。 这凤家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一定还没用膳吧,我让人煲了养生汤先喝些吧。”白氏猜测他还没有进食,让婢女打开食盒,端出来让人精心准备的汤盅和小菜。 本来阮兆麟没有胃口,但是见到精致的菜色,也忍不住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已经传开,锦绣已经给父亲送了口信让他注意点御史台的动向。”白氏看着阮兆麟眸子透着安抚和心疼,这眸光像是刚好掌握了分寸,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只感觉窝心。 她父亲是御史台中丞,算是掌握着言官的喉舌,这事最怕的就是被御史们揪住不放参阮兆麟治家不严。 “辛苦夫人了。”阮兆麟看着白氏眸中有暖意划过,凤凝香长期居住别院,因为在尚书府仆役口中一般都喊白氏叫白夫人,因为主母不在也显不出僭越,此时他这样称呼更显亲近。 “这算什么辛苦,老爷才是辛苦。”白氏说着亲自帮阮兆麟布菜,唇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勾起。 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夫人二字。 凤凝香性格倔强,竟然直接避居别院,这才给了她能和阮兆麟更近一步的机会。 她一直都知道他心底有人,但却不知道是谁。 今日才知,原来是裴相家的嫡女。 当年裴玉莲名动京城却迟迟未嫁,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等她的夫君。 可惜,当年她无论容貌还是才华都比不上她,但现在陪在阮兆麟身边享受着夫人这个称号的,却是她。 今天这事情过后,不管裴玉莲和阮兆麟到底有多少的感情,他们继续在一起,那是不可能的。 “锦绣,这些年委屈你了。”阮兆麟深深凝望着面前的女子,她当年嫁给他只能为妾,那是他母亲和她父亲商议的结果。 娶了她时候他并未动什么心思,也没有放什么心思,可是这些年下来,却只有她最懂他。 现在玉莲已经不再可能,他身边的解语花也只剩下她了。 “只要能和你白首,就一点儿都不委屈。”白氏明明此时也有些年纪,可是却一点儿都没显出老来。娇羞的容颜更胜往昔,也带着生儿育女之后的风韵。 “锦绣……”阮兆麟突然放下了筷子,烛光摇曳下看人朦胧中美感更浓,他突然有些情动。 白氏的婢女已经知机的下去,他拉起白氏就向内室走去。 …… 阮明心醒来已是在次日的戍时黄昏。 缠缠绵绵下了几天的风雪终于停下,夕阳的余晖映在白绵绵的雪上像是给天地都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暖人心扉。 小桃红一见她醒了就激动得热泪盈眶,呜呜呜的哭泣着:“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女婢好担心您再也……” 小桃红声音一顿,赶紧捂上嘴后悔不已。 她这是在乱想什么啊! 阮明心全身都疼喉咙发痒,却还是对她虚弱一笑,这个前世今生生死关头都从来没抛弃过她的最亲近的人啊:“再也什么?” 小桃红捂嘴的手还没拿下来,赶紧摇头呜呜的说:“没什么!” 阮明心嗤笑她:“傻丫头,快点给我杯水。” 一天一夜没进食,阮明心现在不仅疼,还饿,嗓子是真的说一个字就像是拿锯子在割一样疼。 小桃红见到她干渴起皮的嘴唇才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边跑边说:“小姐你等一下啊,桃红马上就来。” 真是个傻丫头,阮明心看着帐顶上的青色勾唇一笑。 母亲,您现在可以安息了吗,女儿终于将你的仇报了。 不过您别着急,阮兆麟那个伪君子,女儿迟早也会帮你把他欠你的给你一一讨回来! “小姐,喝水。” 小桃红在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的端过来惯性的想将阮明心扶起,手突然伸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又赶紧缩回去,又返回桌边取来一个空茶杯,将另一只杯子里满满的水一点一点的分入空杯子里喂给阮明心喝。 一杯水下肚,阮明心终于觉得整个人稍微精神了一些。 见到她回复,小桃红终于放下了那根紧绷的弦,恢复了以往小姐贴身丫鬟的有条不紊,开始吩咐张罗谢含蕴的嘱咐,先喝小米粥,然后吃药,并且派人通传小姐醒了。 “明心醒了?” 在凤家几乎赖了一天的阮兆麟得到消息,几乎和凤追一脚前一脚后的来到阮明心暂住的湘君院。 “我说了不会让明心跟你回去的!”凤追见他还不死心,在院子门口停住脚步沉脸说道。 “岳父大人,明心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嫡女,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心疼他。”阮兆麟却是一脸恳切的表情:“明心在岳父这里当然很好,但终究不如在自己家住得惯。” “她长这么大可还从没在你那个尚书府住过!”凤追毫不留情地讽刺说道,现在让明心回去,那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在他眼里阮府已经成了吃人的鬼地方,他已经没了女儿,不能再没了外孙女! “岳父,正因为之前亏欠明心母女,所以兆麟现在才想要好好补偿,您就给我这个机会吧。”阮兆麟就知道自己摊上的是个大难题,现在这种时机要让阮明心回去,实在是千难万难。 第64章 让她离开 可是不论阮兆麟如何舌灿莲花,凤追都不为所动,更是狠狠警告了他一通这才走进阮明心住的清馨园。 挑帘进屋之后,是浓重的药味。 “是外公吗?”里面传出阮明心虚弱的声音,虽然穿着天蚕甲,但是终究伤了肢体,血流了一地,因此现在身子也是弱的需要将养。 “嗯,外公来看看你。”凤追说着走进了内室,里面阮明心正躺在榻上,手臂似乎软软无力,小桃红正一勺一勺在喂她吃粥。 “明心……”阮兆麟也跟了进来,看着女儿惨白的脸色,感觉不过是短短一天,似乎她整个人瘦了一圈有些脱形。 “父亲也来了。”阮明心的话语顿时疏离起来,她看了看小桃红,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父亲,我之前帮桃红把名字改了,回头麻烦您给管家嬷嬷说一声,她以后就叫做百灵了。”阮明心开口说道。 之前心里悬着母亲的事情顾不上这个,现在看着小桃红就想起来改名的事了。 “这都好说,你不用和为父客气,这么大院子怎么只有她一个,你还是跟我回府修养吧!”阮兆麟眼睛一转,顿时趁机提出这个建议。 凤家阳气盛而阴气衰,阮明心只有外公,外婆已经去世。而凤追并没有妾室,所以家中没有主事的太君。 三个儿子又都领军在外,大儿媳和小儿媳都跟着在边地,只有二儿媳在京都,但是因为身体不好基本上都在娘家将养,只有凤泽天回来长住的时候二儿媳才会回来。 所以偌大的将军府,其实人头少的可怜。 别说没有正经配着的嬷嬷奴婢,就连府中管事都是军中之人。 “你这是在含沙射影说我吗?!”凤追一下子怒了,这是当着主人的面说主人不好啊! “岳父,小婿怎敢说您,只是担心这孩子。”阮兆麟连忙解释。 “明心是我唯一的外孙女,我肯定会让人好好照顾她的!”凤追对着阮兆麟怒目而视:“泽天媳妇马上就要回来,到时候就有人照看她了!” “听说二嫂身体不太好,其实回阮家也是一样的……”阮兆麟还是想让阮明心回去,母亲那边的施压让他只能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这怎么能一样,阮家有人害人,凤家没有!”凤追说着脸色骤冷:“你如果再说这些话就赶快出去!” 阮明心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争执,身体上的疼痛在见到阮兆麟这一刻吃瘪的时候好像减轻了很多。 阮兆麟看了眼阮明心没有在说话,现在已经在阮兆麟面前把更名过了明路的小桃红看着他们有些惧意,不过看到小姐苍白的脸色,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外祖老爷和老爷,你们要是吵的话麻烦出去,小姐需要静养!” 凤追闻言多看了一眼小桃红,对着阮明心点点头:“这丫头是个好的,你刚才说她改名叫什么来着?” “百灵,百灵鸟的百灵。”百灵想到自己的新名字不由翘翘嘴角,她本来还以为小姐把这个名字给忘了,原来是要禀告老爷才正式改名的。 “这名字不错。”凤追点点头,担心地看向阮明心:“心儿,你觉得怎么样,有什么难受的就说话。” 阮明心看着外公担心的样子虚弱的笑笑,其实这点痛又算是什么,她曾经历的那些要比现在更加痛苦。 曾经为了从敌营把龙翼轩救回,她带着凤府私兵一路杀敌,最后肚腹更是被长枪挑中,肠子差点都露出来。 现在这些皮外伤,虽然很疼,但终究没有性命之忧, “外公,明心没事,养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阮明心开口说道。 “养几天?!你养一个月能养好就不错了!”凤追见过她的伤口,那些长钉差点都把她整个人戳成筛子。 “哪有那么夸张,我好歹也是大剑师亲传弟子,怎么可能这么不济事。”阮明心从重生以来晚上都在暗自修习以前学过的内功心法。 她曾经仗着聪明并没有辛勤练功,尤其是在内息这里起步就晚了。因此之后也是仗着轻身功夫和反应机敏剑术精湛击败对手,内力一直都是她的弱项。 甚至究其一生,都没有能达到师父说过剑心通明内息如圆的境地。 但是现在一切从头再来,以前对她一直紧闭的那扇门,已经悄悄打开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达到了内观之境,引领着身体聚攒的些微内息在周身穴道运转一两个周天。 之前曾经因为未开关窍而不能聚气的丹田,现在也变得不同了。 所以,她才会没有犹豫的选择了钉刑。 “大剑师亲传弟子……”凤追眸光暗了暗不知道想到什么,看着外孙女单薄的身子,突然开口道:“心儿,等养好身体,你就去千仞山吧。” 千仞山,大剑师的栖息之地。 他也是要回边境驻地的,到时让外孙女一个人在京城,他不放心。 就算是凤泽天平时也要在京畿驻地,绝对不可能顾得上她。 “千仞山?”阮兆麟顿时愣住,大剑师只是南庆传说中的人物,一年能出一次山就不容易,所以当年阮明心能拜师纯属机缘。 如果她真的去了千仞山,那母亲的那些主意可一个都用不上了! 而且,如果她真学到技艺,到时候像是猛虎出山还怎么遏制。 “外公,您让我去千仞山?”阮明心是真的一愣,因为那个地方,在她这个年龄,其实并没有去过。 甚至再长大些,也还没有去。 千仞山在南庆国的北山之北,东海之东,长年积雪,终年不化。 千仞山上有天池,据说是仙族留下的宝迹。 可是那个地方太冷,因此在那一世,她在及笄之前都没有被放行到那里过。所以一直都是霍铮代师传艺,到后来是师兄轮流隔一段时间来教她。 现在,外公竟然是让她放行了? 重活一世,似乎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是啊,心儿难道不想去吗?”凤追说这话时候早已经是思虑良久,毕竟幼女告状已经骇人听闻,现在京城内提到阮明心的名字谁人不知。 可是这,也并非是件好事,至少在右相心里,恐怕一定是记恨她的。 难道整个阮府不会记恨?这治家不严、恶奴害主的黑锅可是跑不掉的。 只有离开一段时间,这件事才可能被人淡忘。 第65章 病弱少年 阮明心心思电转,面上却是不显,怎么会不想去千仞山,那个记忆中像是仙境一样的地方……在成亲之后,她是去过的。 去那里,不过是为了龙翼轩求援,擅长机关设计铸器的三师兄,专门被她请下山,最后她惨死时候的军机弩都是出自于师兄之手。 那个在她记忆中尚有温情的地方,她怎么不想回去! 她想再见气质飘渺师父,沉稳寡言的大师兄,沉迷书画的二师兄…… 那里的每一花每一草都十分想念…… 因为到最后,全毁了…… “外公,我真的可以去吗?”女孩的眼眸有些湿润,那是她不愿去破坏的温情,那是她不敢去回忆的惨景。 “当然可以,你是大剑师弟子,本来就该去千仞山修习,要知道当初大剑师剑分四国,现在已经这么久了……”凤追说起来面带忧色,当年的大剑师,此时都已经是暮年,就算是大剑师是破武境九阶之上的超然所在,寿龄要比一般人都长,但终究也是垂暮之年。 现在四国鼎立那是因为大剑师都还在,但是一旦哪个国家的护国剑师不在,终究就是一场浩劫。 现在四国之中,大剑师弟子还没听说有谁能够突破武境九阶。 “她是女孩子,怎么能远行到那种地方和一群男人一起住。”阮兆麟立刻出口反对,这是他绝对不想要见到的结果。 “就算是住了那又怎样,你是不相信大剑师的品行,还是不相信大剑师弟子的品行?”凤追看着阮兆麟,眉头微皱:“先不管说这个案子和京城内动向,兆麟,你是吏部尚书,你该知道大剑师是国之重器,兴则国兴,亡则国亡。” 现在不是十国乱九州的时代,战乱频繁,这样四国平衡一旦打破,最终肯定是国灭的下场。 现在哪个国家都不敢轻易发动战争,那就是因为还有大剑师这样超然的存在。 “岳父,你可别说你把国家之事放在区区一个小女孩的肩头。”阮兆麟却还有些不屑,虽然阮明心是大剑师弟子,但是在他看来却从没有见到过有什么特别。 “你难道不记得心儿的命数?”凤追却沉下了脸。 阮兆麟脸色一僵,他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女儿,在他眼里,现在阮明心还是眼中钉肉中刺。 那个据说被国师堪破的命数,他其实早就忘了。 “外公,明心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命数?”阮明心看着外公,这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她只知道自己被认为难以存活,最后才会有母亲带着去别院山庄。 现在看来,原来命运不只是如此。 “没有,外公只是给你父亲说一下女儿未必不如男儿。”凤追却显然不想说这个话题,尤其是看着阮明心那双黑碌碌的眼眸,更是不想说这个话题。 “外公,您肯定有事没有告诉我。”阮明心却想要知道这个所谓的命数,因为这是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外公是觉得心儿不凡,四国当中只有我们南庆这边大剑师收了女弟子,记得当初苍离剑师说过这世间不会再有大剑师,但是心儿说不定就会是这个例外。”凤追看着阮明心微笑着说道,明明是不想说实话,但是说出的话却不让人觉得敷衍。 “岳父您的这个建议还需要三思,父母在不远游,明心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还需要斟酌。”阮兆麟看着凤追好像主意已定,不由有些头疼。 “心儿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凤追却沉下脸看着阮兆麟:“既然凝香已经不在,你们阮府水深,心儿回去要是也出意外怎么办?!” 他这话说得直接,显然是把阮家当成了龙潭虎穴,不想让心儿回去。 “我一个好好的将门虎女折在你们家中,难道你准备让我外孙女也是这样吗?!”凤追说着再不给阮兆麟反驳的机会,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回来。 阮明心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帐子,拧眉想了一下看向“百灵”:“你有听说过这事吗?” 小桃红自小就跟着服侍她,所以她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这件事。 “没听说过,但是看着外公老爷的样子是不准备回来了。”百灵猜测着说道。 “是啊,我知道各种遁走的借口,没想到外公用上赶人这招给溜走了。”阮明心无奈的摇摇头。 凤追这一走,就没有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怕明心追问,所以第二天也没有出现。 但是却听说二舅妈已经回来凤府。 阮明心这两天都是安静的躺在床上,百灵靠坐在床榻上守着她打盹儿,磕碜一下脑袋扣在床沿上就醒过神来,每次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伸出白白的小手往比她手还要白得小姐额头上抹去,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昨天半夜小姐就烧起了一回,不过还好天亮就退了烧,但是御医再三叮嘱要精心护着。 她另一只手搭在自个儿的额头上比比,只要温度相仿,这就吁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看时辰快到小姐吃药的时候了,她要去看看才放心。百灵替阮明心掖掖被子,轻手轻脚的从房里出来。 百灵前脚才刚走,后面她经过的那条长廊上就有“咕噜咕噜”声传来,那是车轮子压轧在光滑石板上的声音。 冬日幽静,一方净地里除了天空扑簌扑簌飘飘落下的小雪花外再无其他,银装素裹的天地里,一个清辉般的男子独坐在轮椅之上,刚好停留在阮明心的房门之前。 干净、清雅,他就像是谪仙般清冷雅致,仿若不是人间凡子。 然而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其实身量很小,坐在轮椅里头顶还没到到轮椅靠背的高度。 抛开那身清贵的气质,仔细打量他的容貌还很稚嫩,但却是一点没有一般孩童的天真与活泼。那双看着门板的眼睛也如同他的人一样,轻轻的、淡淡的,仿佛什么也没有装进去,清灵至极。 他在房门口停顿了好久,一直盯着房门的眼淡淡垂下看了看自己加下的轮椅,转动扶手正准备转弯之际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轻轻的嘤咛:“水。” 听到这一个字,这个少年于是又将一直抓着扶手的手收回来,缓慢的推开了阮明心的房门。 第66章 注定早夭的三表哥 打开房门,是阮明心房间的明堂。 这个少年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门外风大,他进来之后随手就将门关上,熟练地操作着轮椅往刚才那一声的发源地移动过去。 他所有动作都是那么不紧不慢,有条不紊,与他的人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清雅。 明堂右手边是一个小中堂,过去之后才是内室。内室的床上阮明心还在半睡半醒之间,正满头细汗。她蹙眉似乎有些不适,但在翻身微动之间好像又触动了伤口不由闷哼出声。 少年仔细看了下床上的女孩,锦被把小女孩几乎完全盖住,只剩下女孩巴掌大的小脸。她的脸色比白雪还要苍白,虽然闭着眼眸但是也能看出唇红鼻挺、眉若远黛、发如乌绸的秀丽样子。 这样的一个女孩儿,竟然做出让整个京城都震动的事…… “百灵……水……” 阮明心嘴唇干涩,眼皮仿佛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少年闻声立刻把轮椅驶到了室内的妆台旁,用手背轻触了一下桌上的水壶,感到温度合宜这才伸手拿起桌上的水壶开始倒水。 水壶不是南庆的式样,是西瀚的彩瓷,绚丽的瓷彩仿若孔雀翎,把少年白玉般纤长的手指衬托的润泽光亮。 透明的水质倒在南庆宛州的青瓷水杯之中,被少年修长的玉指执在手中端到了床前。他没有说话,一只手臂从阮明心颈下穿过把她身子顺了起来,水杯直接举到了她的唇边。 他的动作轻柔小心,一点儿也没有碰到她身上的其他地方。 阮明心本能的把水喝完,嘴唇这才恢复了本来的绯色。 少年把水杯随意的往桌上一丢,青如烟雨的杯子稳稳地落在桌上,并未发出任何声息。他空下的那只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手帕在阮明心头上轻柔的擦拭,直接将她额头上的薄汗擦干去。 阮明心此时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眸,当看清搂着她起身的并不是百灵,本来微睁的眼眸顿时惊异的睁大。 她面前竟然是一个少年,一个不认识的少年。 看样子大约十一二岁,比霍铮大些,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干净无尘。 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像是九天之下流泻的一抹白云,又像是最澄澈的碧湖上氤氲的那场烟雨。 虽然陌生到两世第一次见面,但是这少年却有一种让人一眼心安的气质。 尤其是他那双如湖水般清澈见底、如皓月般皎洁明亮的眼眸,那里面的光芒是温柔的,那温柔之中又带着点点怜悯以及心疼,就仿佛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揉碎在一抹波光里…… 她被他这样一幅说不出道不明的眼神吸引,尤其是那份心疼带着理所当然的淡然让她拿不准他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少年看她醒来迎着她怔楞的眼神轻柔一笑,如同散着清辉的霁月:“我是凤准,你的三表哥。” 说完,他突然把手臂放低,将阮明心放平在床上之后,这才驶离床边一尺,这才不可抑止的捂着嘴咳嗽起来。 阮明心这才注意到他竟然坐着木制带着转轮的椅子,这是前几年才从百炼门铸造传出的一种给不良于行的椅子,轮椅。 这个三表哥的腿有毛病吗? 真是可惜了…… 明明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少年,竟然腿是坏的? 而且,还是她的……三表哥……?! 不对?! 三表哥?! 阮明心的眼眸不由睁大,见到这样清淡、俊美又孱弱少年虽然在低头努力克制,但却难以自抑又连续不断的咳嗽起来。 她才忽然察觉到自己刚才觉得不对劲儿的问题是出在哪里,他太孱弱了,若不是因为咳嗽,脸色比她这个重伤之人还要惨白,就跟那外面落得雪花一样看着就白得寒冷。 记忆中表哥比自己足足大了六岁,今年应该是十二岁近十三岁的年纪,比霍铮要大将近三岁。 可是仔细看他这幅样子,虽然气质卓然,但远远比同龄人弱小。 她看着他好久才平复下来绯红的脸蛋儿,目光担忧。 前世她一直住庄子里,后来又一直被父亲困在府里,就连唯一一次与他最近的距离就是在母亲的丧礼之上,然而因为她当时病着连自己母亲的丧礼都未曾出席,又如何能够见到他。 今生这一次又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计划着为母亲平冤,从一出来就将目光放在了但是微服私访的皇帝身上,同样也没能见到这位表哥。 两世经历,今天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而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母亲丧礼后一年左右,凤府就再度办了丧事,就是为了这个三表哥。 他少年早夭,享年十三岁。 当初整个凤府为了这位表哥悲恸了好一阵子,除了他是二舅舅唯一的儿子外,更是因为从小这位表哥就少年英慧,聪明才智比起后来撑起凤家的凤林还要更胜一筹。 她一直以为这位出生时候胎里带弱的三表哥是过于早慧,慧极则伤。 现在看来,他身子像是有问题的。 坐着轮椅的少年看到小表妹回神了,眸光无比柔和:“我这次是随着母亲回来的,你身子弱有什么事就说话,如今表妹的仇也报了以后莫要再伤心难过,好好调养身子。” 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安慰的客套话,但从他嘴里说完,却无比认真,让人能够听入心腑。 阮明心这才明白,这个三表哥是随着二舅妈一起回来,来照顾她的。 见到她没有说话,少年也没有恼,继续说道:“以后千万不可像这次拿自己的性命犯险了,人之活着多不容易,表妹可知道你这一滚爷爷跟伯父们有多担心……” 他轻轻的说着,最后一句惊呼呢喃句也不成句,轻轻慢慢的淹没在了他的咳嗽里。 明明是初见,他这些劝告的话却一点儿都不生疏。 尤其是那双眼眸中的担心浑然天成,绝对不是掺假。 阮明心四肢受伤不能乱动,只能担心地看着表哥咳嗽的样子。她想到一年后这样如玉的少年就会故去,心尖的疼痛突然大过了手足之痛。 第67章 霍铮急了 这个之前不曾谋面的表哥,现在见到,才会越觉可惜。 阮明心痛而不能乱动,只能看着面前的孩子眨眨眼睛,“多谢表哥关心,我知道了。” 凤准一阵长咳之后刚停歇下来,闻言唇角微微扬起,他的唇色有些淡,不是那种艳艳的绯色,所以笑意虽然温和却显得有些惨淡,看样子还在努力压制着喉头想要咳嗽上的痒意。 此时百灵已经从外面捧着药碗进来,立刻有些惊讶:“表……少爷?” 她声音有些迟疑,因为在凤家这个年龄能出现的,也就是表少爷。 而凤家是有一个坐轮椅少爷的。 像是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话,凤准率先截住百灵的话头,“我就过来看望表妹,如今没事了,我就回去了。” 百灵看看小姐,又侧头看看旁边的表少爷,嘴巴微微张着,舌头在口腔中滚了滚,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这个应该是小姐的二表哥,但是两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啊。 “你好生照顾表妹。”如来时一般,凤准静静的慢慢的推着轮椅出了房门去:“可知道有些人……想活也……活不了多久了。” 百灵与她身后的阮明心就目睹着他如来时一般安安静静的将她的房门关上。 但是那句话她到底还是听清了。 阮明心看着帐顶眼神放空,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咳嗽声中低低伴随着的呢喃片段。 是啊,不过还有一年她的这位清风霁月的表哥就要死了。如雪一般孱弱,终究是熬不过去那年的冬天。 “小姐想什么呢?”百灵将药端过来坐在床边脚蹬上喂她:“一路上都下着雪,奴婢从厨房端过来温度刚刚好,小姐快喝吧,等会儿凉了。” 百灵说着一边就把盛着药汁的汤勺味道阮明心的嘴边,阮明心惯性地张开嘴巴,黑漆漆的药汁在她嘴里停顿抿着。 脑海中纷乱着一会儿是刚才表哥惨白的脸色,一会儿是这黑漆漆的药汁,一会儿又是他清辉的微笑还有他淡然离开的背影。总之千头万绪总是走马观花抓不到一个头,一碗苦药就这样完全没什么感觉的喝完了。 “小姐不用点儿蜜饯吗?”百灵说着拿起一小碟蜜饯递了过来。 “不用了……”阮明心摆摆手直接拒绝,以前她是有嫌药苦,所以每次都要一口进食一个蜜饯来抵挡药的苦。 现在,她还怕什么苦。 “小姐……”百灵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小姐,眼圈顿时都红了:“您这是受苦了……” 阮明心苦笑一下,看着跟着自己现在好像也长大些了的百灵:“百灵……来这世上一遭,哪还有不受苦的。” 就说这个二表哥难道不苦吗? 想到凤准,她看着百灵开口说道:“百灵,你帮我做件事吧。” “百灵给小姐做事是应该的,怎么能用帮字呢?!”百灵说着撅起了嘴,看着小姐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出府一趟去告诉霍铮我要见谢含蕴。”阮明心看着百灵淡淡说道,这是她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既然她重活一场,那肯定是为了不再遗憾。 没能来得及救下母亲,但是她却也没让裴玉莲好过,这次之后她在没有机会嫁入阮家大门。 阮裴两家不能联姻,那么父亲就不能再从吏部尚书晋位首相。 既然这个她能改变,那么本来活不长的表哥,她是否也能想把发改了这个结局。 “这很急吗?”百灵认真的问道。 “现在就去吧。”阮明心觉得事不宜迟立即说道。 “嗯,那等奴婢去把药碗搁下就去。”百灵听到吩咐,立刻收起药碗和蜜饯,她以为是自家小姐不舒服所以紧赶慢赶的转身走了出去。 阮明心躺在床上,她并不知道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他身体究竟是先天不足还是什么原因,但却知道在上一世,并没有谢含蕴的出现。 药王传人,那可是可遇不可寻的。 但是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表哥的脸色,白惨惨的皮肤下透着隐隐的青黑,再加上他时而气息不稳,这极有可能就是中毒的症状。 按道理咳嗽与肺息有关,但是她此时却有一个突然的想法,中毒的这个想法不是不可能。 百灵出府先是找母亲后宅主事的小姐二舅母万氏要了出府的对牌这才出去寻到了博望侯府,让通报去找霍铮身边的小崖。 知道是小桃红来找,最后出来的却是霍铮和小崖两个。 “有事?” 霍铮听到小桃红来找,立刻知道应该是阮明心有事。 “你说你们家小姐怎么就这么喜欢找我们家少爷!”小崖看上去却有些愤愤不平,看上去对小桃红还有她家小姐十分不满。 “谁让你们家少爷是我们家小姐的师兄,难道你还有意见?!”百灵听到小崖的话有些不满的说道:“有意见你该去找大剑师!” 百灵对小崖也有些看不惯,他对她家小姐一向不够尊重。 “小崖,闭嘴。”霍铮眼风冷冷扫了一眼,见到他闭嘴不说话之后这才看向小桃红:“桃红,你家小姐找我是什么事?!” “铮少爷,桃红已经改名百灵了,在门房传话是怕您不知道谁来找。”百灵开口说道:“小姐差百灵过来是想对您说,她想见谢含蕴。” “她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带这句话?”霍铮本来平静的面孔却好像多了点什么,那双剑眉此时也微微蹙了起来:“她这是让我去找谢含蕴见她?” 百灵点了点头:“可能是小姐身体不适吧!” “今天晨起不是才去看过,她身体可有明显不适?!”霍铮立刻担心起来。 “这倒是没有。”百灵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她想见谢含蕴了。”霍铮蹙起的眉头已经已经松开,但是这种面无表情的面庞却让人感觉压力倍增。 至少,百灵感到了。 “你们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崖不由急了:“我们少爷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不说想着我们家少爷,现在竟然让你传话要见别人?!你知不知道我们少爷回来就被罚着跪祠堂了,他没出现你们家小姐就不担心?!就这趟出来还是少爷硬闯出来的!” 第68章 她的眼里只有他 “小崖!”霍铮的眸子冷冷一扫,让他住口。 小崖愤愤不平的闭了嘴,但脸却转到了一边,不再看百灵。 “你回去转告她我已经知晓,今天会带谢含蕴登门。”霍铮看着百灵淡淡说道,就仿佛刚才释放雷霆威压的人,并不是他。 “霍公子……”百灵表情惴惴,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快去吧,你家小姐还在等着回话。”霍铮却对着百灵摆摆手,示意她该回去了。 百灵一步三回头的向回走去,那个一直像是她们家小姐及时雨的少年却一直伫立在博望侯府门口。 白雪皑皑,霍铮的月白长衫也犹如白雪般洁净无尘,小崖的那些话回荡在百灵心头,竟让她有种理亏的感觉。 不再回头,百灵一口气往将军府跑去,直到进了府到了后院,来到小姐住的清馨园这才停了下来。 “百灵回来了吗?”阮明心的声音传了出来,显见是专门在等着她回话。 “小姐,是奴婢。”百灵挑帘进了屋子。 “可见到师兄了?”阮明心看着百灵,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期待是什么滋味。从大理寺到外公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霍铮了。 让百灵去找他,堂而皇之的理由是为了二表哥,可何尝又不是因为自己心底的那份想望。 “见到了……”百灵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小崖的话转告了。 “小姐,我看霍公子在府上应该也是有些艰难。” 百灵小心地打量着阮明心的神色,说出了这句话。 阮明心眉头微微一蹙,想到了霍铮现在的身份。现在的他,还不是多年以后长胜无败的大将军王。 府中主母不喜,父亲不爱,此时的他,只有一个祖父在维护着。 所以……才更显出他帮她的义无反顾…… 霍……铮…… 这个名字就算是在心中咀嚼尚且有几分涩然,他曾经沉甸甸的守望相助,竟是过去愚蠢的她从未觉察。 “我知道了……” 阮明心这句话像是叹息,又像是对命运的回应。 这一次,她知道了…… 所以,不会再是他一个人独自艰辛…… …… “喂,霍长焰,这是你师妹主动要找我又不是我自己巴上去的,你对我摆什么冷脸啊。”谢含蕴看着自己面前脸色铁青的霍铮,不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说道。 “我是嫌你太慢,你怎么不干脆像个女人一样涂脂抹粉算了!”霍铮没好气地看着谢含蕴,他光衣服已经换了三套了! “告诉你,你这是绝对的嫉妒!”谢含蕴本来穿着湖蓝色的长衫,但是对着铜镜看了看,摇摇头又脱下换上了一身月白色长衫。 “你有完没完了!”霍铮眉头拧了起来:“你再换信不信我把你直接打晕了拎过去!” “喂,还是不是兄弟了,为了个女人,不,为了个小丫头就这么对我。”谢含蕴穿着月白长衫转了一周,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好歹人家在重孝里,总不好穿的太花哨。” 霍铮想到阮明心母亲的事,心头也是一紧。 这两天大理寺已经提审裴玉莲准备定案,因为右相的关系,加上事主也未到场,所以并没有公开审理。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再这样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脸,本大爷不高兴就不去了。”谢含蕴傲娇的一扬下巴。 “你可以试试看!”霍铮说着直接亮出了自己佩戴的宝剑,目光比外面的冰雪寒天还要冷冽。 谢含蕴摸摸鼻子:“好了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本公子去还不行啊!本来好好的下山玩耍变成了困守京城,真不知道我是欠你还是欠她的!” “快走!”霍铮见他穿好衣衫,转身就准备走人。 “等等,我还没想好配什么腰带,腰带上坠什么玉玦呢!”谢含蕴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直接在他的衣柜中翻翻捡捡。 “少来,这样就好!”霍铮说着干脆直接伸手拽住谢含蕴的衣领就向外一跃,两人直接撞开了窗子飘身出去。 “喂,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竟然不让装扮好就出门!霍长焰,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不道德的!” 谢含蕴的声音越来越远。 …… “什么人!” 百灵惊慌的声音惊醒了本来正在浅眠的阮明心。 她抬眼就见到了霍铮和谢含蕴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她的屋子。 “霍公子?谢公子?”百灵也认出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走正门,偏偏要爬墙越窗的进来。 “是这家伙胁迫我这样进来的,和我无关啊!”谢含蕴想要再度美美出场的愿望再度破灭,他可是一路被霍铮拎着穿墙过户进来的。 “霍家少爷,就算你是我家小姐的师兄也不能这样像是采花贼一样的进来吧!”百灵没好气的说道。 “你竟然说我家少爷是采花贼?!你家小姐那么小一个小丫头,我家少爷至于去采……”小崖不服气的反唇相讥着。 “你说什么!”百灵一叉腰瞪向小崖。 谢含蕴立刻向旁边挪了一步,以示和他们一主一仆划清界限。 “小崖!”霍铮表情骤冷,小崖再度讪讪的闭了嘴。 “百灵!”阮明心也叫住了百灵。 “事急从权,家祖父已经给我下了禁足令绝对不可以再踏进将军府半步,所以没办法从正门进来。”霍铮开口对着百灵解释,目光却看着床上的女孩。 她的脸色比二审当天好了些许,但是依然苍白孱弱,看上去和以往机灵欢畅的丫头迥然不同,霍铮眸中有怜惜渐渐升起。 阮明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在见到霍铮的那一刻眸中已经没了别人,她努力地扬起一抹苍白的微笑让霍铮放心:“如果是这样师兄还是赶快回去吧,明心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对谢公子有事相求。” 霍家唯一护着霍铮的也就是霍老侯爷了,如果他都下了禁足令,霍铮现在处境似乎比她知道的还要艰难。 “是啊,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你没事就别出来乱逛了!”谢含蕴跟着说道,还无辜的对着霍铮摆摆手,一副巴不得他赶快从眼前消失的样子。 第69章 表哥注定无救? “既然已经来了也不急着回去。”霍铮说着眸光清凉地瞥了一眼谢含蕴:“再说我也好奇明心究竟拜托谢兄何事。” “咳咳,咳咳咳咳。”谢含蕴听到霍铮的话不由猛咳了几声,这还是他认识这小子以来第一次听到称呼他为谢兄。 真是耸、人、听、闻! “明心想求谢公子帮一人诊脉。”阮明心说着挣扎就要跪拜在床上。 “你不用行此大礼,你若有事拜托不过一句话的事。”谢含蕴说着准备把阮明心扶回去躺下。 可是霍铮却比他先一步上前,直接把阮明心按回被中,让她好好歇息。 “师兄……”阮明心却再度挣扎着坐起:“兹事体大,明心确实要对谢公子行礼的。” “好了,我替你谢他。”霍铮说着瞪了一眼谢含蕴。 谢含蕴摸摸鼻子立刻跟着说道:“阮小姐现在身体不适,这份谢意可以暂且记下。” 他无视于霍铮警告的眼神,说出了记下人情这样的话。 “好,等来日必会报答。”阮明心点点头认真地说道。 “那是为谁诊脉?”谢含蕴开口问道,也相信阮明心虽然年幼,但却会是一诺千金。 “是明心的二表哥。”阮明心正色说道。 …… 阮明心受着伤冒着风雪出了清馨园去往凤准居住的长生院的消息一下子传开,这么大的事请怎么能不惊动凤府里的其他人。 当凤追听到下人说外孙小姐竟然要去二房凤准的院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因此也抬脚向长生院走去。 白雪皑皑,病弱少年坐在廊下的轮椅上正在看书。 他裹着一身的锦裘,身周布了两个火盆,即使这样也掩不住身上的咳意。 虽是冬季,门口的长廊还布了一层的纱帘,被风吹得如波浪般拂动,算是勉强挡了一层风寒。 院内静谧,却不妨院门口竟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台软轿。 软轿有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守着,皆着素衣,器宇不凡。 “你们是何人?为何来长生院?!”凤准的书童本来侍立在他身旁,见状立刻走下廊阶不由朗声问道。 凤准的目光却依然落在书上,似乎对何人前来有何事并不感兴趣。 软轿的轿帘被一下子掀起,掀帘的手白皙纤长,却像布满了麻子一样的细碎伤口。 “二表哥,外面风大,你怎么可以在廊下看书!”阮明心不由开口。 凤准听到她的声音不由抬眼,脸上的有诧异一闪而过:“表妹怎么过来了?” 阮明心身上有伤,还没养好怎么居然来了他这里。 说着凤准不由把书卷一放立刻转动轮椅准备从廊上下来。 凤准长廊下虽然有台阶,但也额外设计了一条滑道,专门方便他坐轮椅滑下。 “二表哥不用下来,你们快抬我上去。”阮明心对着轿夫说道。 软轿立刻抬上了廊阶,凤准直接驱轮椅进屋:“子墨,快把锦垫拿来铺在榻上。” 虽然不知道阮明心为何前来,但是既然她冒雪前来肯定心意已定。 那书童立刻听吩咐把卧榻准备妥当。 阮明心从轿中下来直接上了塌,有锦垫放在身下她也只能是卧姿,霍铮看她这样子直接解下身上披着的黑裘,把她身子给遮挡了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表妹的师兄,霍家公子铮了。”凤准说着在轮椅上抬手作揖见礼。 “见过凤二公子。”霍铮也作揖施礼。 凤准说完又把目光看向了谢含蕴:“这位想必就是药王高徒谢公子。” 说完他再度见礼。 谢含蕴却上下打量了一下凤准:“二公子真是聪慧。” “心儿,你伤还没养好怎么能乱走!”凤追的声音此时从院门传来,不过眨眼已经进了屋子,看这满屋子的人不由觉得胡闹。 “祖父,表妹应该是请谢公子来看为准儿看病。”凤准在转眸之间已经想到了阮明心的来意。 他看向阮明心的眸光带着暖意。 “二表哥,慧极必伤,你真不应该多做思虑。”阮明心不由开口劝诫,未曾谋面,只不过片刻之间就猜到了霍铮和谢含蕴的身份,并且知晓他们来意,她这表哥果然聪敏过人。 “心儿,是这样吗?”凤追看着榻上的外孙女,他知道准儿已经去看过心儿,却没想到心儿会立刻拜托谢允来为凤准治病。 可是这病,他们早已经不抱希望。 “听说谢公子是药王高徒,不知我儿可有治愈希望?”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阮明心的二舅母君氏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此时顾不上和凤追见礼就急急看向谢含蕴。 谢含蕴对凤追和君氏见过礼之后这才看向凤准:“我需要号脉之后才能确定。” 阮明心其实也只是个猜测,因此凤准身体究竟怎样都要看谢含蕴的诊断。 谢含蕴伸手搭在了凤准手腕之上,屋内众人皆屏息等待结果。 谢含蕴把完左手脉又把向右手,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如何?!”阮明心再度挣扎坐起了身子,霍铮不忍见她如此,不由坐在榻上让她倚了过来充当着她的枕靠。 谢含蕴将搭在凤准脉搏上的手收回来,皱眉沉思。 “怎么样?”君氏也急急的问。 谢含蕴还是沉默不语,不过却把目光看向了倚在霍铮身上的阮明心,接着又看向霍铮,看神情似乎有些迟疑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阮明心眉头紧紧蹙起,难道……表哥还是注定无救吗?! 凤准薄薄的唇淡无血色,此时看着众人着急的样子却淡淡一笑:“祖父、母亲、表妹不用如此介怀,人各有命。” 病弱的少年目光澄澈,似乎早已看透自己的命运。 “小神医,你看我孙儿到底是怎么样了?他的病……可还能治好?”凤追的嘴唇有些抖,紧紧凝着谢含蕴的眼睛里盛满了希翼和哀伤。 仔细观察甚至可以发现他连呼吸都调整到了没有,一动不动。 “祖父,准能赏今冬的雪景红梅,已然无憾。”凤准安慰着祖父说道,他注定早夭,多活一年都是赚了。 他不怕死亡,怕的只是至亲之人为他伤怀。 “你不会死的,不会!”阮明心咬牙说道,她都可以活,为什么他会死?! 她不信人各有命,只信人定胜天。 第70章 有她在,一定能救 “是啊,准儿,你不会有事的,娘不会让你有事的!”君氏一脸悲怆,眼圈也红了。 “你们干嘛把气氛搞这么悲壮?”谢含蕴摸摸鼻子,看了看情绪激动的众人:“我又没说不能治。” 这句话像是天籁,一下子点亮凤追、君氏还有凤准眸中的希望。 “我这病……还……能治?”凤准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脸的不可置信,本来放置在轮椅上的书也不经意的掉在地上。 就连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的激动。 谢含蕴静静地看着这个轮椅上的少年,嘴角突然斜斜勾起,又扫了一眼阮明心:“你真该谢谢你这个表妹。” 他说着摇摇头,似乎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谢含蕴,我表哥身子到底怎样你倒是说话呀!”阮明心被她的话语弄得心里也有些发毛,他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这样子不是病,是毒。”谢含蕴说着望向了君氏:“凤二夫人,令公子是中毒。” 这句话出口,室内有片刻的静寂。 接着,君氏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什么,准儿是中毒?!谁有机会下毒给准儿?!大夫可都是说他胎里带弱。” “不是给他下毒,是给你,所以是胎里带毒。”谢含蕴说着上下仔细看了凤准几眼:“他是不是从小生长就比同龄孩子慢些。” “是的,小神医,这是什么毒?”凤追也将目光投向了他,脸色凝重。 凤家二房竟然是被人下了毒,谁能有这样的机会和手段。 “此毒叫牵机,换这世上除了我师父和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诊断不出来。”谢含蕴的表情有些奇怪,说着看向了阮明心,他的唇角虽然还在勾着,眸中却没有笑意:“阮小姐,你是如何知道我能诊出的?” 白衣的温雅少年眼眸深邃,此前那副翩翩若仙的样子全部褪去,眸光还带着些许的锐利。 “牵机?”阮明心喃喃重复,这是连她都不曾听说过的毒。 “谢含蕴,你这是在质问我师妹?!”霍铮没想到谢含蕴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和态度,是这毒不太妥当?! 谢含蕴看向了霍铮,神色也是他未曾见过的凝重,但话语却依然透着轻佻:“我知道你看重你这个小师妹,但我也有我看重的东西,霍长焰,她是如何知晓我能诊出这个脉象的?” 凤追和君氏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个毒有可能关系重大,不然本来和阮明心关系尚可的小神医不至于是这样反应。 “不是我认为你能诊出这毒,是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阮明心很平静地说道:“明心未曾见过表哥时还不曾想过这些,但是既然见了,就不想让表哥继续再坐在轮椅之上。”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凤准,这个风姿绰然的少年,如果有健康的身体,将给凤家带来怎样的变数。 轮睿智机敏,外公早说过无人可以出长生之右。 而长生,是二表哥的字。 凤家在她这一辈的表哥一共五个,但最被惦念的,却是这个二表哥。 “也罢,既然我见了,那合该如此!”谢含蕴听到阮明心这样说,又凝视着她的神态发现没有别的隐瞒,这才长长一个叹息。 “我身上这毒可有不妥当之处?”凤准眉头微蹙的问道,他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但是谢含蕴的话却让他再度期盼可以发生奇迹。 可这里面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这毒我能诊出却不能解,我需要去禀明师父才能定夺。”谢含蕴说着对着众人一拱手:“事不宜迟,含蕴先告退了!” 说完,他竟然也不等众人回话径自转身离去。 “师兄,你帮忙去问问怎么回事吧?”阮明心也是一愣,没有想到谢含蕴会有这样的反应。 牵机? 这名字听着完全不像是几大奇毒之中的一个。 霍铮倒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看了看众人期盼的目光,点点头,把阮明心又放回榻上躺好:“你好好养伤,他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能治。” “嗯,师兄你快去追他吧,不然万一他离京就不好再联络。”阮明心此时有些担心这毒是不是涉及了谢含蕴师门秘辛,如果是这样,万一他不肯治那就坏了。 尤其是论说起来她和谢含蕴也不曾有任何关系。 等到霍铮告辞,阮明心躺在榻上看着凤追沉着脸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外公,既然他已经说了能治你就放心吧。” 说完她又看向凤准:“二表哥,你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小女孩的眼眸黑亮而坚定,就好像她说出的话一定会做到。 “我相信你。”凤准也微微勾唇,其实今天得到的消息已经比以往好太多,至少以往不管是什么名医都只说他身体先天不足胎里带弱,所以寿数不长。 “中毒,怎么会是中毒?!”君氏却猛摇着头还不敢相信,枉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只是因为难产体弱……原来,原来一切的一切竟然是因为中毒。 那毒是哪里来的? 她就说当年自己的怀相明明很好,怎么突然生产的时候几下就使不上力气,最后九死一生才把儿子生了下来。 可原来,这毒是下在她身上,是她害了自己儿子。 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心里难过至极。 “二舅母,您切莫伤心了,现在只要解毒就没事了。”阮明心看着自己的这个舅母,二舅母身体一向不好,所以她们交集并不多。 但却是这个孱弱的舅母在二舅父死后撑起了凤家二房。 君家曾示意她回家改嫁,毕竟二舅母娘家也是第一皇商,可是她却决定守节。 大舅母和二舅母是名门千金,虽腹有诗书但却不曾通庶务,而二舅母虽出身商贾但自小善经营懂谋略,屡在凤家危难中力挽狂澜。 孱弱而有气节,这是二舅母给她的印象。 这已经超脱了她的出身,立起了自己的风骨。 “可是他会救吗?能救吗?”君氏却神情惶惶不敢置信,曾经担起君家事务有名的铁娘子,现在因为关心则乱只剩下浓浓的彷徨。 “他会救,也能救!”阮明心挣扎着起身,走到君氏面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有明心在,二舅母且放宽心!” 多年前,她到凤家登门求助,彼时外公不在,大舅妈和三舅妈不知如何应对,是正在养病的二舅妈起身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放心,只要有凤家在就不会让她求助无门。 彼时情谊,如今定当偿还。 第71章 要出城的谢含蕴 君氏微微一怔。 抓住她的那只手很小,还是一个孩子。 但是,那些话入耳却是那么熨帖,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信服。 她看向自己这个外甥女,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在阮明心出生的时候她就去探望过,但是长大后却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女孩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眸子。 不只是美,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超越了年龄。 “表妹出来久了,还是先回清馨园吧。” 霍准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注意到阮明心脸上的疲惫,她此时还在休养期。 “准儿说的是,你表弟的事情有大人操心,后面你就不用多思多虑了。”君氏这才想起阮明心的身体,立刻让百灵扶着小姐上软轿回去。 凤追却直接抱起了阮明心:“还是外公抱你回去吧。” 说完,他没有等软轿,径自大踏步转身离去。 百灵立刻撑起伞遮在他们头顶,也匆匆跟着去了。 “娘,别多想了,现在应该高兴才是。”霍准看着还在表情惊疑不定,在思忖着什么的娘亲,微微一笑安慰她说道。 “可是那个谢公子真的能治好你吗?”君氏的眼圈红红的,有了希望之后再失望,这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 这一次,会不一样吗? “不知道娘亲是否还记得准儿的批命?”霍准脸上还是一片温和,只是仔细看的话,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此时多了丝以往没有的亮光。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说起这个,君氏的眼眸再度湿润。 “大师说过除非能遇到破命之人才会有一线生机,娘,明心也许就是能破命之人。”霍准看着母亲开口说道,手中拿出一个帕子帮母亲轻擦着泪水。 “你说明心……?”君氏有些怅然地看向了门口的方向,风未静,雪地上的脚印伸向远方。 …… “外公老爷,小姐可是女孩子。”百灵手高高的撑着伞,有些小不满地看着凤追说道。 这言外之意是男女授受不亲,小姐已经大了。 “心儿,你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凤追被百灵的话逗得一乐。 “是啊,她是极有意思的。”阮明心看着百灵说道,这个丫头一直都是一根筋,对她无比忠心。 “外公老爷,我可是说真的!”百灵微微撅起了嘴。 “那心儿可愿意外公抱着你回房?”凤追哈哈大笑,开口问道。 阮明心没有说话,只是窝在外公怀中静静地听着外公的心跳。现在的外公还像是山一样的高大,能为她遮风挡雨。 这心跳强劲有力,还没有因为憔悴操劳而得了心疾。 多好…… 这一切就像是多年后只有午夜梦回时候才能忆起的场景。 “心儿不说话是不愿意外公抱你了吗?你比现在小的时候外公不但抱着你,你还坐在外公的肩膀上呢!”凤追有些不愿意的说道。 “当然不是,只要外公抱得动,多大心儿都愿意!”阮明心眸光有些湿润的说道。 凤追这才再度开怀,直接把阮明心抱回了清馨园,重新放在床上给盖好了被子。 “心儿,你为进儿的事费心了。”凤追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阮明心,想到那个今天才终于见到希望的孙子,眸光有些晃动。 他这个外孙女真是出人意料。 告御状滚钉板铁骨铮铮,现在又为本来绝望的家人带来了一线希望。 “那算什么费心,心儿只希望凤家好好的,外公好好的!”阮明心说着眼圈有些发红,唇角却还带着笑:“因为心儿只有你们了!” 只有他们,始终不惧风雨的站在她的身后。 一步一步,曾送她去想要去的地方。 也助龙翼轩翱翔九天。 现在一切冲来,她不希望他们有事,一个都不可以,她要他们都好好的,好好地活着! “傻孩子!”凤追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 而去追谢含蕴的霍铮却没这么好过。 谢含蕴几乎脚步未停,一直飞身前行。 霍铮皱眉跟着,冷风中夹杂着雪花,这滋味实在说不上舒服。 小崖远远跟在两人后面,也是双手都缩在袖子里不知道这二位爷在闹什么别扭。 “谢含蕴,你这是要去哪儿?!” 见到谢允竟然要出城,霍铮终于忍不住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难道不会看?”谢含蕴一挑眉,有些冷淡地说道。 “所以你现在这是要离开?”霍铮脸色骤寒,他现在离开的话凤准怎么办? “我说了这件事要禀明师父。”谢含蕴看着霍铮,“牵机”本不可能再出现,但是现在却出现了,而且是被人用了害人。 “那凤准怎么办?”霍铮直接问道,如果他走了,阮明心又怎么办?! “就算是我,难道你就认为一定能解牵机的毒?”谢含蕴不由冷笑:“我才多大,那不是我能根治的,必须我师父出马。” “你不是不知道你师父在哪儿?”霍铮看着谢含蕴,似乎在判定着他说话的真假。 “是啊,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去找!”谢含蕴说着伸手推了一下霍铮:“别挡道,事不宜迟。” “你现在是要出城?”霍铮却动也没动,出城之后再让他回来,那可就难了。 “多新鲜,不出城怎么找人?!你觉得我师父会在京城?他老人家可是说过再不入京的!”谢含蕴似乎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好像从见到了牵机开始,他身上就有一种燥意。 “你真要出城,那我跟着你!”霍铮见到他态度坚决,因此也下了决断。 “少爷,你疯了,你忘了老太爷说的什么,您要是出城,回去肯定会挨板子!”小崖此时忍不住跟上来劝阻道。 本来他在家里就已经是处境艰难了,现在禁足期间还要出城,简直就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侯府内啊! “是呀,你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跟着我干嘛!”谢含蕴摇摇头:“你就赶快回你的博望侯府吧,自己都是麻烦临头还想要帮着别人!” “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师妹,那就不可能放你在我眼前离开!”霍铮却摇了摇头,显然心意已决。 第72章 下毒的是霍家 “你说说你,那还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喜欢上她了啊!”谢含蕴摇摇头,看着霍铮咂咂嘴说道。 这家伙以前不是挺讨厌他那个小师妹的?! “你想多了,我是她师兄。”霍铮一脸正色的说道,他只是不忍见她那样。 “师兄了不起啊,你欺负我师门只有我一个徒弟是不是?”谢含蕴没好气的说道:“何况你这师兄管的也未免太多了啊!” “现在你首要任务是找你师父。”霍铮提醒他说道,现在不是他之前急吼吼找师父的样子了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这个人出门在外行踪隐秘。我要去找他,最起码也要找个一年半载。”谢含蕴慢悠悠的说道。 霍铮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你不想救凤准?” “喂,你这个大帽子扣得也太严重了,谁说我不想救他了!”谢含蕴抵死也不承认这点。 “一年半载,你觉得凤准拖的了那么长时间?!”霍铮拧眉,那个凤准看着也没多久好活的了。 “那可是牵机……”谢含蕴收起了戏谑的表情,提到这味毒神色也凝重下来:“说实话,他能活这么久绝对算是命大了。” “只希望他命可以更大,凤准心思敏捷,他能好好活着,是南庆的福气。”霍铮想到那个少年,有种预感,只要他能活下来,那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凤家的人,多活几个都是国之幸事。 “我又不是皇帝,南庆福气和我没什么关系!”谢含蕴摆摆手,没好处的事他不做。 “你能赶快找到你师父,你师父要找的那个东西我就给你。”霍铮看着他淡淡说道。 “当真?”谢含蕴眼睛一亮。 那本《药经》可是绝世孤本,师父这次云游就是为了找到这本失传已久的《药经》,没想到竟然是在霍铮手上。 “当真。”霍铮点了点头。 “你可不许诓我,那东西真的在你手上?”谢含蕴还要再确定一遍。 霍铮从鼻腔里嗯出一声,算是回应。 谢含蕴眸子转了转,温雅的脸上突然露出狡黠如狐的表情:“霍长焰,我算是知道你弱点是什么了!” 以后,估计涉及到他小师妹的事情都可以捞到好处。 “你废话还真多,走吧,去找你师父!”霍铮显然是要跟定他了。 “既然你有《药经》那就好说了,我去找我师父,你别跟着了,为了你那本书我也不会跑的!”谢含蕴笑眯眯的说道:“我现在就给你开一副药你拿回去给凤家按分量抓药熬着,这药方虽然不能解决他身上的毒性,不过延缓他的毒性蔓延作用还是可以。” “现在哪里找笔墨纸砚?”霍铮仔细端详了他一下,见到他不是说谎,点点头算是同意。 “哎呀,作为一个大夫,怎么可能不随身携带!”谢含蕴说着拍了拍他挎着的特制的药箱,临街找了间茶馆直接从里面拿出纸笔刷刷刷写了方子:“只要他们照顾得好,多活个一两年还是不成问题。” 把药方递给霍铮,谢含蕴眸光晶亮地说道:“书呢?” “只要你能找到药王并且将他带来解了毒,那东西自然是你的。”霍铮收起药方,却没有现在给他《药经》的意思。 “你记住你今天的话,到时可不许反悔。”说完谢含蕴挥手告别,嗖的不见了人影。 霍铮没有耽误,也迅速再向凤家赶去。 …… 凤追还没有从阮明心的房间离去,凤泽天已经闻讯赶了回来。 这是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原来他的儿子还有希望治好。 在凤准那里确定之后他径自来到阮明心的清馨园。 糙老爷们心情激动,看着自己这个外甥女有些话也说不出口,那份激动倒是明明白白实实在在。 “你看你来心儿这里当什么门柱子,现在心儿应该好好休息!”凤追虽然是说着凤泽天,但他自己心情其实也难以平静。 屋子里几乎是可谓其乐融融,凤府里好久都没有这样子轻松过了。 “外公不碍事的,二舅,表哥的身体要等药王来了之后才能确定是不是能根治。”阮明心开口说道,她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是第一次知道准儿是中毒,药王老人家过来一定能治的!”凤泽天这话像是告诉阮明心,又像是安慰自己。 “不过是谁如此有能耐能否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毒下到将军府里来?而且还是是好多年前,舅舅可还记得表哥是什么时候身体开始不好的?”阮明心错开话题问道,现在大家都在喜悦中,却忘了,这才是根本上的威胁,也是将军府还没有拔除的一根刺。 刚刚放松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凤泽天表情几经变化最后愤恨而狰狞,但却没有说话。 “外公?” 阮明心不明白二舅为什么不说话,她求问着屋里最有威严的长者。 凤追小心的摸着乖外孙女的头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深吸了几口气,他这才收起身上的寒冰以免吓着他的乖外孙女了,这才开口说道:“是博望侯府霍家。” “霍家?”阮明心不由一惊,霍铮他们家?! 外公见到她的惊异,不由叹了口气:“是啊,是霍家,就是你师兄他们家。” 阮明心咬住了嘴唇,两家原来不只是互看不惯,难道已经发生过下毒这种阴损的事了吗? 凤追看到外孙女的脸色变化,开始解释起这么多年来凤家与霍家许多摩擦中的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争夺。 多年来北狄经常时不时的骚扰南庆的边境,北疆一直都是轮流戍边,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凤家军驻守,是凤家带领部下平定边境。 为此,同样做为军功世家出身的霍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就很尴尬。 十几年前,北狄又一次攻打南庆边境。 凤家与霍家都想要揽下这次的帅印,两家人私底下关系早就已经恶劣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恰巧,皇帝考虑到最后,依然把这次出征的人选定在了凤家。 而那个人选就是阮明心的二舅。 凤藻,凤泽天。 我是撒娇卖萌求收藏和推荐票或者评论支持滴分割线 见到有亲们说起来名字怎么是错的,在这里解释下,古代男子有名有字,文中这几个主要人物也是如此。【霍铮,字长焰】【谢允,字含蕴】【凤藻,字泽天】……所以哪个称呼都是他们,是他是他还是他…… 第73章 两家世仇 阮明心静静地听着。 两府有恩怨她知道,具体就不太清楚。 “皇上定了你二舅舅接帅印,所以裴家肯定不愿意。”凤追摸着她的头说道。 阮明心也顺从的把头顶往他温暖的手心里拱了拱,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 “然而就在出征前半个月,就是你二舅母的生产期。” 凤追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后才接着说道:“然而谁也没想到你二舅母会难产,唉——” 凤追继续叹气,看了眼凤泽天:“自此……你二舅舅与二舅母蒹葭情深,你二舅母难产之后也是千难万险救回一命……” “你二舅耽误了出征之期,被廷杖,所以最后出征的人选就变成了如今的霍家世子,霍铮的父亲。” 阮明心没有说话,她不是孩子。 当年事情既然有这样的蹊跷,很难说这里面有什么事情。 “如果说中毒,其实最有被怀疑可能性的,就是霍家。”凤追叹息一声开口说道。 “砰” 一个轻微的响动从门口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到了站在那里的霍铮。 “你现在还来干什么,赶快滚!”凤泽天看着霍铮一脸的怒气。 霍铮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秘辛,他去了凤准那里知道明心已经回来,立刻就赶了过来。 “这应该只是凤将军的猜测。”霍铮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没有想到凤准的毒竟然有可能是自家下的。 “要不是霍家下毒那就怪了,之前明明好好的连御医都说这胎怀相很好,怎么偏偏生产的时候就没了力气,人还几度昏迷?”凤泽天吼着拉着霍铮的手臂就把他往门外边推搡。 “二舅舅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阮明心见不得霍铮就这样闷不吭声的被人欺负,立刻出声来阻止。 凤追此时却也没有说话,现在如果推演当年谁最有动机下毒,那么只有霍家。 “还看什么看,滚出去。”凤泽天没有回应阮明心的话,直接驱赶着霍铮。 霍铮远远的看着阮明心煞白的脸色,皱了皱眉,顿了一下对着凤泽天做了一个揖:“这是谢含蕴开的药方,在药王没来之前可以先按照药方拿药。” 说完,他直接递上了谢含蕴给的药方。 凤泽天顿时一怔。 霍铮接着又向阮明心看去,凤家虽然势大,但是他也犯不上去巴结。他去追谢含蕴也只是因为阮明心而已:“明心,不用担心,现在谢含蕴应该会很想找他师父出来,等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他把药方塞进凤泽天手中后转身离去。 凤泽天看着手中的药方,又看了看床上的外甥女,感觉有些沉甸甸的。 阮明心看着二舅,轻轻弱弱地开口说道:“霍铮是不同的。” 这个不同,指的是和霍家不同。 霍铮和霍家人不同。 霍家老太爷死后,他更是为霍家不容。 到最后更是几乎被逐出家族。 闹嚷嚷的街上霍铮安静的走着,那些周围的喧嚣,那些记忆中的吵吵闹闹,那天她的胆大妄为,仿佛离他很远,又好像全都近在眼前。 凤霍两家的世仇就像是一条无形的河阻隔在他与她的中间,看得见,渡不过。而今又添了这一道杀妻之仇,还有那个光辉霁月的少年,霍铮肉眼可见的看着那条河又往两边拉伸了伸。 “长大之后我就嫁给你!”清灵灵的女儿声音在蓦地在脑海中响起,那天漫天雪花,她一身雪白的笑着对他说。 真是个孩子,童言稚语,什么话都说。 大街之上,霍铮轻轻勾唇,笑着笑着,脸上却如冰雪般越加寒冷。 阮家嫡女,凤府掌珠,要嫁给他这样一个霍家庶子…… 真是,太好笑了! …… 阮明心的房间一派静寂。 气氛压抑。 “再不同,他也是霍家人。”凤泽天终于开口说道:“他这次的恩情二舅记着,可是霍家的仇二舅也不会忘!” “二舅,别人明心不管,可是霍铮霍长焰,你们一定不能见外。”阮明心却也是难得的执拗。 黑幽幽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二舅,大有他不答应,她不罢休的感觉。 “我知道他是你师兄,你们情谊不同,二舅尽量……”凤泽天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二舅记着今天的话就好,赶快回去吩咐人给表哥熬药吧。”阮明心知道这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但是只要有进步就好。 凤追和凤泽天离去,她总算是可以安心躺下来了。 二舅妈见她身边只有百灵用着不太方便,已经把白嬷嬷派了过来。 白嬷嬷把着她的身子小心的让她滑到被窝里面去,期间滑动将伤口的愈合的痒意不断扩散,弄的阮明心又痒又疼的,一直紧绷的冷清脸都绷不住了。 “嬷嬷我累了,想要休息了。”阮明心轻轻的说道,白嬷嬷张着的嘴话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最终只能给她放下蚊帐,出去了。 有些时候,有些话,她没办法再听。 她知道白嬷嬷想说师兄的事,可是这件事,她早就有了定论。 并且,今天折腾的,她真的累了。 这幅身子还小,武功基底薄弱,受个伤许久都不好还一点点活动就累得不行了。 最重要的是加上前世她都算是活了半辈子了,一直到今天才真真正正的第一次认识到凤家与霍家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么的水火不容。 她原本还一直以为两家的关系不和仅仅是因为朝堂之争,没想到私下里还有这样的龌龊事情在里面,且世世代代积累,早就说不清了吧。 她目光幽幽地看着床上蚊帐顶部亚麻色的织布线缝隙,看得眼睛都花了后终于闭上眼睛睡觉了。 门外面有脚步声,停停顿顿急急徐徐毫无章法。 阮明心不知道睡了多久,屋子里面还是一片明亮,寂静得一个人也没有,显得门口的脚步声更加的清晰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外面的人还不见走或者是进来,她等得不耐烦了,唤道:“屋外何人?进来。” “吱——呀——” 百灵推门进来,看着她欲语还休。 “什么事情,说吧。”阮明心身子一动不动,闭着眼睛问道。 “是——老爷来了,百灵听说老爷要来带小姐回去。”百灵急急说道。 第74章 明心要回阮家 这话入耳,让阮明心攸地睁开眼睛,她侧脸看向了百灵,“还有说其他设么事情吗?” 百灵回想:“其他就没有了,表少爷正在周旋,让您在这边多住一段时间养伤。” “表少爷?”阮明心没有想到是凤准在接待父亲。 “外公老爷出门了,所以家里现在只有表少爷能够待客。”百灵很老实的说道。 “表哥身体不好,你现在去一下前院大厅,告诉他就说我现在身子还不能动,等我好了再回去。”明心开口说道。 “是。”百灵听到她的话走了出去。 又是一声“吱——呀——” 屋子里的光线明亮了又黯淡了下去。 阮明心躺在床上,再没有了睡意。 “小姐,小姐!” 可是没多久,百灵的声音再度响起。 房门再度打开。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 百灵有些焦急的说道,进屋之后抬手把她的床帐两边挂在银钩上,形成一个尖角门形,露出床榻上的人儿来。 阮兆麟紧随在她身后,百灵刚收拾好他就走了进来。 他先是打量了四周一下,然后一点没有停顿的往阮明玉所在的方向走来。 阮明心呼吸了又呼吸,果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他恐怕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娘亲曾经的住所。他怎么能那么坦然,那么无所畏惧的向她迎面走来。 “父亲,女儿甚至动弹不得,不能给您行礼了。”阮明心压下心里的滔滔怒意,平静说道。 阮兆麟摆摆手,坐在百灵搬来的绣凳上,“无事,为父就是过来看看你如何了。如今甚至感觉怎么样?无事的话就跟为父回去吧,这里总归是你的外家,常住在此人家会说闲话。” 何况,那官司还在进行中。 百灵在旁边握紧了拳头,早知道就不给他搬凳子了,没看到没听到小姐都说了动弹不得起不来了吗,还诚心想要折腾小姐。 阮明心闭上眼睛,深呼吸,微笑,“好多了,就是今天起床的时候抬了一下手,就伤口破裂流了些血。” 百灵赶紧在旁边插嘴,“小姐您怎么说谎,明明是好多血,衣裳都浸透了。” “是吗?如此等会儿我会令人小心移动你的,明心放心,父亲会在一旁看着,不会再让你受伤。”阮兆麟却是十分坚持。 老太君已经下了死命令,所以他一定要把阮明心接回去的。 “父亲?!”阮明心皱眉。 阮兆麟慈笑道:“你奶奶的寿辰马上到了,她老人家想念你,总不能当天才回去吧,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阮明心闭了闭眼,想到了父亲说的没错,奶奶的寿辰确实临近。 当年母亲亡故,因为没有告御状的事情所以阮家还是办了寿宴。 现在,这果真是光明正大的理由。 “小姐。”百灵有些担心地看着阮明心。 阮明心深吸口气,睁开了眼眸,看向了站在床前的阮兆麟:“是,父亲。女儿知道了,百灵去收拾东西。” “所以你是答应为父要回家了吗?”阮兆麟喜出望外地说道。 “明心不能就这样离开,外公未在府内,明心会准备好了,和外公告别之后再回家。”阮明心神情淡淡地说道。 “那明心何时回府?”阮兆麟现在要的是一个准话。 “这两日吧,明心就回府了。”阮明心说着闭上了眼眸:“父亲,明心累了。” “那好,我就不打扰你了!”阮兆麟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转身告退。 “小姐,你真的要回去吗?”百灵见到阮兆麟离开,立刻焦急地看着阮明心问道。 “奶奶寿辰,不回去说不过去。”阮明心淡淡地说道。 她不是六岁的孩子,所以知道若是这个时候不回去,那些阮家人又会说什么。 关键是她不能让凤家背上教唆幼女的不良名声。 肯定,阮家人一定会这样做。 “可是现在回去阮家养伤,他们肯定不会对小姐用心的。”百灵十分担心:“到时候不管是吃食还是熬药,小姐,那怎么办?” “回阮家肯定是会有千难万难,但是,不可能不回去。”阮明心笑了笑,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她不回去,现在还专门用了奶奶的理由,那么她根本就不可能拒绝的。 “可是小姐……”百灵看着阮明心确定的神态,最后无奈地再度开口:“百灵怕自己没有办法照顾好小姐。” 回阮家,她一个小丫头根本左右不了任何事情。 就算是她有护着小姐的心,都怕没有护着小姐的能力。 “所以,需要白嬷嬷她们先回去,把院子护好了。”阮明心看着百灵开口说道:“你去给白嬷嬷说一下此事,让那些大丫头也一起去吧。” “小姐说的是素字辈的姐姐吗?”百灵已经想到了之前被接到凤家,现在又被专门进行训练的那些姐姐们。 “嗯,让她们从京畿大营那边回来吧,去凤家。”阮明心开口说道。 “京畿大营?姐姐们是去那里了?小姐,她们去那里干什么?”百灵一脸的好奇,她只知道太太的八大丫鬟还有一些二等和三等丫鬟都是去京畿大营了吗?” “是。”阮明心点点头,这是她私下里拜托二舅的。 母亲的丫鬟们忠心有余,还需要练的就是能力和机变。 “姐姐们是去学功夫了吗?”百灵好奇的问道,尚书府的大丫鬟,放出去和娇养的千金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小姐竟然让她们去学功夫。 “怎么可能,京畿大营那是军中重地,二舅是在京畿大营附近的驻地给她们找了地方,然后派了人教她们。”阮明心开口解释道。 “派了人?是军中的将领吗?!”百灵更加好奇。 “怎么可能,那可是母亲的丫鬟,是被我留下来的姐姐们。”阮明心说完就是一阵猛咳。 “小姐别急,百合懂的!”百合赶快为她顺了顺气。 “嗯,她们是不同的,我是让二舅找了会武的妇人来教她们,但是这事要保密。”阮明心看着百灵,惨淡的笑笑:“毕竟现在是这样情况,手里还是有些底牌会比较好!” 第75章 小姐是想嫁给霍公子吗? “小姐,百灵明白!” 百灵说着看向了小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阮明心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小姐,霍公子在小姐大理寺受审那日问过百灵……”百灵咬着唇,似乎不知道这些话告诉小姐合适不合适。 “他问过你什么?”提到霍铮,阮明心的眉眼都温柔起来。 “霍公子问奴婢是不是真的想要帮小姐……”百灵想起自己当时跌坐在雪地上的难过,想到看到小姐受刑的无能为力,眼圈顿时红了。 “所以呢?他该不会是想要教你武艺吧?”阮明心看着百灵问道,霍铮的想法,她可以猜到的。 “小姐猜的真准,不过不是霍公子教百灵,是小崖。”百灵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阮明心:“小姐,奴婢答应了。” 明知道什么主意都应该小姐来拿,什么决定都应该小姐来做。 可是,她答应了霍铮,说要成为有用的人。 再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 “嗯,我也早有此意,你答应也好。”阮明心现在年岁尚幼,自顾尚且不暇,教百灵更不太适合。 “那百灵这就去完成小姐的吩咐。”百灵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喜滋滋走了出去。 阮明心又沉沉睡去。 等到晚间,凤追听说阮明心要走,立刻担心的来到清馨园。 “你这孩子这是要做什么!那就是狼窝虎穴,你怎么还要回去!”凤追看着阮明心一脸的担心。 阮家在他眼里,绝非善地。 “父亲用了祖母寿辰做借口,明心不好不回去。”阮明心此时已经醒来,进了些吃食,看着外公柔柔说道:“何况外公的话没错,明心还是要去千仞山的。” 所以,阮家只是短暂回去一下而已。 “我不放心!”凤追沉着脸说道,他已经失去了女儿,不想再失去外孙女。 “那外公就派几个能干的嬷嬷跟着明心回去也好啊,等心儿身体大好之后就会动身去师父那里。”阮明心看着外公说道,这一次,她会好好修习各种技艺,绝对不会再像是前世那样的窝囊。 “真要回去?”凤追看着外孙女,明明这还是一个孩子,但是和她说话的时候却忍不住像是对待一个大人似的。 “嗯,到时候还麻烦外公帮明心造下声势了。”阮明心的黑眸中光芒闪烁,显然有些事早已经是胸有成竹。 “你用这个帮字不就是见外了!”凤追拍拍外孙女的肩膀,只要外孙女有求,他绝对会帮她达成愿望。 两日后—— 阮家此时已经名声大噪的嫡小姐明心从凤府归家。 凤家送阮明心回府,几乎是用了一个车队,那阵仗经不比普通人家嫁女儿差。 光带着红绸的箱子就抬了二十箱进府,据说都是名贵的药材给她养伤的。 更别说前有凤府男丁开道。 后有凤府送给明心的丫鬟婆子殿后。 长长的队伍足足排了两条街,用让人瞩目的姿态进入了阮府。 而队伍的中心,就是拉着阮明心的那辆马车。 凤府的马车一向带着军中的简单大气。 可是这辆马车却显然是特制的,两匹汗血宝马拉着,马车四角垂了八角挂铃,外面也难怪了遮风挡雨的绿呢质料,内里地板却铺上了海外传来的花毯,颜色绚丽,价格昂贵。 花毯上铺了铺盖被褥,阮明心就躺在上面。 马车两侧还专门设计了摆放吃食杂物的八宝盒。 纵使马车遮的严严实,挡住了风雪,却没办法挡住那些看热闹的声音。 …… “那就是阮家大小姐的马车,现在他们这是要回阮家了?” …… “是啊,看样子是的,这大小姐受了钉刑,怎么现在还要折腾赶路啊?” …… “据说是回阮府参加老夫人的寿宴,真是有孝心!” …… “可是阮小姐这样的小身板要是回去,谁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啊!” …… “是啊,连她娘都能害死,这孩子能有好吗?” …… “那是恶人作恶,阮尚书还是好的!” …… “他要是真好也不会招惹到裴家大小姐了!” …… 马车内,阮明心靠在软枕之上,悠然地听着外面的议论,自得的拿着身旁的葡萄干一粒一粒往嘴中放着。 “小姐,您还吃得下?”百灵也在关注着外面的议论。 “为什么吃不下?”外面那些议论声让她心情可是大好,所以怎么会吃不下。 “小姐的名字被外面那些人胡乱议论,这对小姐来说可是大不敬!”百灵不满地说道,小姐闺名本不该被外人知道,现在不仅是京城人尽皆知,竟然还成了那些平头百姓议论的焦点。 “什么大不敬啊,你家小姐又不是宫里的娘娘。”阮明心勾唇一笑,外面的那些议论可是她的保命神符。 “小姐的身份将来就是当宫里娘娘也一定可以的。”百灵很骄傲地说道。 “百灵!” 阮明心的笑容突然收起,表情骤冷。 百灵有些懵懂地看着小姐,不知道小姐怎么会神情大变:“小姐怎么了?” “你要从现在起就记住就你家小姐说的这句话。”阮明心目光炯炯地看着百灵,似乎代表着她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重要。 “小姐您说。”百灵认真地张大眼眸。 “这辈子,我都不会入宫,更不会成为什么娘娘!”阮明心一脸正色的说道:“所以那种话不要再说,你家小姐绝不为妃,誓不入宫!” 她人还小,但语句铿锵。 小小的面庞更是认真无比。 百灵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么说,按小姐的聪慧品貌就算是做个妃子绝对没问题的。但是既然小姐这样说,那她就要听小姐的。 “百灵明白了!” 阮明心见到百灵郑重点头说明白,这才继续又从食盒中捻出一粒葡萄干放进嘴里。 “不过——” 百灵有些迟疑地再度开口。 “不过什么?”阮明心慵懒地看向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过小姐如今说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因为霍公子啊?”百灵说着还偷偷地瞄着小姐的神情:“小姐不想入宫是因为想嫁给霍公子吗?” 第76章 回到阮府 如果阮明心口中有茶水,一定会给喷出来。 可是她口中只有葡萄干,所以一下子给咽了下去,顿时呛的咳了起来。 “小姐,您注意点儿,别激动别激动。”百灵立刻帮阮明心拍着背。 “百灵,你胆子可真大!”阮明心好半天缓过劲来,立刻没好气地看向这个小丫头,才多大就开始琢磨她家小姐嫁给谁了。 “百灵只是实话实说!”百灵捏着衣角,肯定是她说到了小姐的心事,小姐这是恼羞成怒了。 “这年头能没事说实话吗?!”阮明心直接翻了个白眼给百灵:“你家小姐可是阮府嫡女,凤府外孙,想嫁给谁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是是是是,小姐谁也不想嫁,更不想入宫,百灵都记下了!”百灵皱皱鼻子,轻轻嗤笑了一声。 说话间,就感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似乎已经到阮家了。 百灵悄悄掀开马车的帘子,只见外面车队已经停了下来。 阮家以阮兆麟为首已经是列队相迎,不只是尚书府的大门敞开着,就连淮阴侯府的大门都打开着,世子夫人和阮府三夫人也跟着迎了出来,显见这是对阮明心十分重视。 凤家这次也是凤泽天亲自护送,凤追年纪大来送小辈容易招人非议阮明心,所以只有二舅前来。 但是二舅能来也是在告了假在圣上那里报备的。 这个阵势,代表出来队这个年方六岁孩子的重视。 也吸引着京城内大大小小的目光。 一台台的箱子送进了尚书府。 凤泽天直接下马,站到了阮兆麟面前,虽然是送着外甥女回府,可是他却穿着一身戎装。 那身杀伐气息直逼阮兆麟而来。 “我把好好的外甥女送回来了,你可给我看好了,再出什么事了我一定要阮家好看!”凤泽天一句一句地说道。 “舅兄这说的是什么话,明心是我的嫡女,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好好照顾他?!”阮兆麟立刻开口说道,做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子。 “孩子回来了,回家就好!”世子夫人和女眷没有和凤泽天说话,毕竟男女有别,而是直接迎到了马车前。 阮明心让百灵迅速收起葡萄干,重新躺回锦被内,声音虚弱地说道:“大伯母,恕明心不能出来见礼了,明心现在实在无法起身,而且伤口很怕着风。” “你这孩子还和大伯母客气什么,就在马车上好好待着就行,府里专门给你准备了软轿。”世子夫人立刻面容温和慈爱的说道,就仿佛阮明心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大伯母,明心现在只能躺着,所以恐怕很难坐普通的软轿,因此外公专门让人给明心定制了一个能躺着的软轿,所以就不麻烦大伯母了。”阮明心的声音特别轻而虚弱,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世子夫人赶快说道:“那大伯母能上马车来看看明心吗?” “明心现在模样难看,别吓到大伯母了。”阮明心声音更轻。 “怎么会呢,大伯母真的很担心你。”世子夫人说着,已经又奴婢搬来了绣凳,让她踩着上了马车。 百灵赶快上前打帘见礼,世子夫人看向了躺在锦被中的孩子。 湖蓝色的锦被上绣着并蒂莲花,色彩华丽,却把躺在那里的孩子衬托的更加苍白。 她身上好像已经已经没了血色,连嘴唇都是淡白色。 阮明心挣扎着要坐起身给伯母见礼,但是好像起不来又倒了下去。 “小姐!”百灵一脸担心地扑了过去。 “明心不用起来,身体要紧!”世子夫人赶快开口说道。 一番寒暄,阮明心上了软轿,终于被抬着回了尚书府。 二舅又狠狠当着阮尚书的面威胁了一遍,这才起身离开。 而大伯母也告辞离开。 送走了客人,阮兆麟再度看着女儿的时候,嘴角的微笑渐渐收起。 “老爷,小姐要休息了。”百灵见到没有外人,也开始准备赶人。 “明心,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好好养伤!”阮兆麟此时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他走人,一个悲伤地声音传了过来:“小姐!” 阮明心抬眼望去,是素兰。 “你们先回来了,怎么样,还适应吗?” 阮明心扬起了淡淡地笑,也看出来素兰这些天的特训似乎没有白费,在阮府一向娇养的大丫鬟,现在不过短短几天,竟然已经已经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坚韧。 “小姐!”素兰的眼圈却已经红了,她的小小姐,现在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事的,不用担心,就是一些皮外伤,素兰姐姐还适应吗?”阮明心更关心的是这个,因为这些对她和母亲都很忠心。 “小姐,素兰很适应,只要能帮到小姐的,素兰都会去学!”素兰说着眼泪都掉了出来:“素兰会帮着夫人照看好小姐的!” 绝对不会再让人欺负到她们家小姐。 “怎么又哭了,我们以后可是要过好日子的。”阮明心柔柔的笑了,她们都受过苦,所以以后更要笑:“这次别看明心受伤了,但是没有白受伤不是吗?” “小姐!”素兰咬唇,眼圈红的厉害。 百灵也跟着红了眼眶。 “素兰姐姐,你本来就是母亲身边得用的人,以后明心就靠着你了。”阮明心看着素兰语重心长的说道:“今天明心身体不适,你帮我和武嬷嬷们带个好,等明心有精神了一定好好谢谢她们。” “放心吧小姐,素兰知道怎么安排的。”素兰擦擦眼泪,又恢复了大丫鬟的淡定。 “素兰姐姐,百灵也想学那些。”百灵说着看向了素兰,目光期盼。 “百灵?”素兰还不知道小桃红改名的事。 “是呀,她之前的名字我帮她改了,希望这丫头能活到一百岁,所以叫百龄。”阮明心说着这话,目光却看着素兰。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们都活着。 好好活着。 活的久一些。 “小姐不是说是百灵鸟吗?”百灵诧异地看着阮明心,刚刚知道小姐为她换名的用心良苦。 第77章 阮府冷落 和素兰说完话,明心就沉沉睡下,她的身体虚弱,现在正在恢复期。 因为素兰和白嬷嬷在,阮明心的院子里从上到下还是井井有条,一切看上去无比平静,却又好像是下面隐藏着汹涌的暗流。 嫡女阮明心的归来,不仅是在尚书府,在淮阴侯府也引起不小的议论。 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让阮府丢了个大人。 尚书府和淮阴侯府同气连枝,这孩子让人多人都咬牙切齿。 素兰没有跟在小姐身边,并不知道老爷和小姐之间的事情,可是除了接小姐回府之外,老爷竟然没有再来看过小姐。 甚至是邻府的老夫人也不曾有只言片语,就好像之前亲切的开府门迎接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 等了一天未见老爷,素兰的内心不禁有些怨怪。 自从小姐回来,老爷一次也没来看望过。她怕阮明心伤心,所以自己憋着。这会儿派下面的小丫头去通传的时候语气难免就流露出了一些抱怨。 阮兆麟听到后院的小丫头来报的时候正在书房,管家收到消息后挥退小丫头,自己走到书房的门前恭敬道:“老爷,小姐刚才醒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去。”暴吼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阮兆麟此时正烦躁。 老夫人给他的施压他正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而大理寺也要结案了,这两天的事情种种都让人烦躁。 而且仔细想来,阮兆麟越想越觉得阮明心是知道了什么,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就是要针对自己了? 阮明心肯定是不能留下去了,他得想个办法。 管家听到阮兆麟的话无奈摇摇头,正是要退下的时候,书房里忽然又传出一声:“等等,去告诉小姐,等会儿晚饭我去看她。” 管家总算是欣慰一笑,应道:“是”,就愉悦的下去传话了。 进了晚膳,阮兆麟向小姐的馨兰苑走去,如果可以,他其实不愿意来这个地方。因为,这是凤凝香的住处。阮明心年纪尚幼,还没有单独的院子,只是在馨兰苑给加盖了一个秀楼,而她正是在秀楼居住。 他正踏进秀楼的时候正听到素兰正在细细问百灵小姐的身体状况,百灵扳着手指一五一十的给她说了。 在她眼里,现在她家小姐可真的是太了不起了!不仅给夫人报了仇,最重要的是她家小姐是真的非常的聪明啊,百灵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将她家小姐当成一个没有长大不明事理的小孩在来哄了。 素兰听完非常失望的说道:“啊,就这样啊!难道谢公子和太医除了休息饮食吃药之外就没说些别的?” 百灵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阮明心靠在软枕上浅笑地看着她们,这些天来在外公那里因为身边主要是百灵跟着,一些消息也不容易去打探。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晕过去以后裴玉莲到底怎么样了,但是现在看着百灵和素兰这两个丫头的对话她就明白,不管是百灵还是素兰,估计肯定是不知道主动打探外面的情况的。 其实不管是谢含蕴还是太医那里,都能套套口风,但是看样子她们除了关心她的身体别的什么都没有关注。 她不由轻轻叹息一声,看来她也需要网罗一些机变的丫头在身边。 百灵见着阮明心在床上哀声叹气的,立刻丢下素兰赶快过来手足无措的询问着:“小姐您感觉怎么样?” 她想上来帮忙又不敢碰她,刚刚小姐说躺太久了浑身僵硬想要坐起来缓缓,这可是她和素兰姐姐还有几个小丫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仔细劲儿才把她给摆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会儿屋里就她和素兰姐姐在,素兰姐姐又素来有规矩,她是再着急也万万不敢动阮明心一根汗毛的。 “没事,你家小姐又不是纸糊的,这点皮肉伤长长就好了。”阮明心笑着说道。 “这哪儿是皮肉伤啊,小姐,您有没有问谢公子或者太医开去疤美容的药方?”素兰径自问道,小姐身上的伤口那么多,长好很难说不留疤。 “素兰姐姐你就别明心了,男女有别,谢含蕴和太医可都没有见到过你家小姐身上的伤,如何开药呢?”阮明心有些戏谑地说道。 百灵想起给阮明心换衣服的时候脱下来的那一身水淋淋的血水浸泡了的衣服又伤心的哭了起来。那全身密密麻麻的窟窿,她看着都觉得自己疼。 “嘿,我说你这傻丫头哭什么呢!”阮明心大事已解决,整个人都是身心放松,即便是身体像蚂蚁蚀骨一样疼还是不妨碍她愉悦的心情。 看着百灵犯傻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习惯了前世那种那种高位者的语气调笑着她。 百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女婢就是觉得小姐太苦了,女婢为您心疼。” “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还不下去!”此时,阮兆麟凶恶的声从百灵背后传来,吓得她赶紧转过身眼泪都忘了抹了跪在地上:“老爷!” 素兰也赶快施礼。 “一个大丫头,竟然让小姐喊姐姐,你还有没有规矩!”阮兆麟不满地说道,这丫头可是凤凝香身边得用的能干丫头,没想到原来是被凤家接去了,现在又被凤家送回,还专门说了这些丫头的卖身契在凤家,也就是说阮府没办法再随意发卖。 “是素兰的不是,请老爷责罚!”素兰立刻低头也跪了下去,她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觉得自己这是恃宠而骄有些放肆了。 老爷训得对,小姐和奴婢有别。 阮明心的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淡淡说道:“父亲,素兰是母亲身边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平日里对明心多有教诲,母亲也让明心要多敬着一些,难道明心这样照做也不对吗?” 素兰飞速抬眼,看了小姐一眼又低下头去。 小姐是不一样了,在别院的凛然出手,还有把她们安然送走,以及告御状,滚钉刑,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小姐人小有大主意。 现在小姐又再度帮她说话,她一定要感念恩德。 阮父眉头也是一皱,不耐烦的瞪了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一眼,嘴巴一歪:“下去!” 第78章 就不管那个丧门星了? 素兰起身准备离去,百灵犹犹豫豫的看着阮明心,磨蹭着跪在地上不起身。 阮兆麟一见她这样更是来气:“你看她做什么?到底我是老爷还是她是老爷?” 阮明心见眼前情形,看了阮父一眼才温声对着百灵说:“你先下去吧,我跟……我跟父亲有话要说。” 百灵担忧的看着阮明心一会儿,极不情愿的应道:“是。” 然后起身一路注视着她缓缓退了出去。 那眼神活像是“小姐,一有不好了你就大声叫我,我就在外面随时准备着。” 阮明心见她终于将门带上,不自觉的露出温馨一笑。 阮父看着她这样心里别提多别扭,他咳了咳嗓子,尽量压低自己的愤怒,耐着性子看向阮明心:“明心,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问起,到底……你母亲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阮兆麟其实是想问谁给她那么大胆子竟然敢去告御状的,但是开口的话在嘴里溜了一个弯儿就变成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阮明心靠在床上,软绵绵的大迎枕阻隔了她的身子和床横杠的间隙,既温暖又舒服。 她轻抬起头,从下往上的看着阮兆麟,轻轻一笑,“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女儿给母亲报了仇,父亲不满意吗?” 她这是在堵他啊,阮兆麟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牙齿来回空中撮咬带着嘴角左右歪了好几歪才压下心中的怒气:“高兴,怎么不高兴呢,我女儿出息终于报了‘杀母之仇’为父甚感欣慰。” 阮兆麟说得咬咬切齿还依旧面带微笑。 阮明心看着都为他感到牙酸,笑容更甜美,装出一副懂事又期盼父爱的乖乖女儿可怜道:“父亲终于来看望女儿了,女儿身受重伤,盼望了好久都不见父亲来,心中甚是忧伤,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哪儿做的不好惹了爹爹生气?” 阮明心低着头边说边啜泣,恍然一抬头对上阮父那张不耐烦的脸泪眼朦胧。 阮兆麟此刻的脸色简直是又青又黑,猛然一对上阮明心可怜兮兮的表情,面孔顿时僵硬下来,脸部肌肉抽搐了好久才调转好面部表情。 却不想阮明心紧接着的一句话打得他猝不及防险些脸色龟裂:“是不是父亲知道还有凶手逍遥法外,母亲的仇还未得报,所以才不满意女儿的,才这么久都不来看望一下女儿。” “怎么会?你胡说什么?”阮兆麟那个惊天霹雳,险些跳脚发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是生根发芽,长成茂密参天大树。 他忽然想起那个阮明心在公堂之上说的话几乎一字不错,那些可都是他跟桂嬷嬷在别院的对话啊,虽然说得简短又穿插了其他。 阮明心无辜道:“父亲为甚发怒,难不成桂嬷嬷害了母亲,女儿还要容忍她的丈夫儿子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么?爹爹这样,难道说除了桂嬷嬷和裴玉莲还有其他也一同谋害了母亲不成?” 听她如是说,阮兆麟立即反驳道:“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 阮兆麟这几日一直在想阮明心说得那段话是从何处得知,因为太过正确,他几度怀疑阮明心是知道了那晚他与桂嬷嬷对话的全部。 但是又由于阮明心在公堂之上只提了那么一点还是只关于桂嬷嬷的,阮兆麟又怀疑是有人调查了桂嬷嬷告诉阮明心的。 所以此时他来就是来试探阮明心到底知道多少,但是显然阮明心的回答也是在对他的试探,阮兆麟想通了这一点就放下心来。 “你好好休息,为父还有要事要办,就不陪着你了。” 说完阮兆麟就背着手转身离去,关于她身体的状况一句话也没问。 阮兆麟一离开百灵就立马闪进身来,看着她家小姐嘴角的嗤笑还以为她心情很好。 毕竟是亲生父女,小姐回来这么久了老爷一步都没来看过,百灵都为她家小姐感到委屈更别说是小姐本人了。现在看着小姐笑的这样开怀,她心中也是倍感安慰。 百灵上前给阮明心递了一杯水说道:“小姐现在总算是拨开乌云见太阳了,老爷一来看你,整个人都喜洋洋的了。” 阮明心手疼,抬不起来只能让百灵喂,刚喝下一口听见她这话就调笑她说:“是拨开云雾见青天,说得什么跟什么啊?年级还比我大,平日里教你读书也不用心,现在就显出不通文理来了吧。” “还有谁说我是看见那个老头子高兴的,本小姐高兴的是另有其事。” 百灵也不跟她计较,“是是是,我的好小姐,女婢以后一定好好跟着小姐学习,您先把这杯水喝了成么?” 百灵真是倍感无奈,她家小姐明明比她还小,怎么教训起她来一道一道的。 她不知道,前世里阮明心教训总是小事上犯傻的百灵早已成了习惯使然。 而这一生阮明心一重生就是丧母,然后告御状没一件舒心的事情了,这会儿终于将母亲的仇怨报了一半,又暂时性的忽悠住阮兆麟,保住了自己养伤期间在阮府的安稳,她当然得高兴。 至于阮兆麟,阮明心早就想好了:他不是嫌弃一直被外公压着么?不是一直想往上爬吗?阮明心怎么能让他得偿所愿。 一个将名利重于一切的男人,那她就让他受到万人唾弃! 他还想像前世一样拜相啊,抱歉她不会再嫁给龙翼轩,更不会再帮他做任何事! 给他挖个坑再推一把倒是她乐意之极的事情。 她要一步一步的将他从人生顶峰拖下来,践踏成泥! 那滋味,想想就很销魂。 百灵被阮明心阴森的笑意吓得肝颤,“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嘶——”右手臂突然刺疼,阮明心猛然回过神来,看向百灵,“你推我作甚?” 百灵:“……” 终于回神了,刚才的小姐表情好可怕。 此时,尚书府重重院落中的一个,一个丫头正在愤愤不平:“夫人,我们就不管那个丧门星了?!” 白侧夫人不由斜睨了贴身丫鬟一眼:“这丧门星三个字也是你能说的?” 第79章 过了头七再安排 上晚膳的时候百灵还在嘀咕阮兆麟,说是过来陪小姐用晚膳的,结果人才过来没一会儿会儿就走了,看着她家小姐还那么高兴百灵更加郁闷了。 她家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阮明心现在正被丫鬟们环绕着穿上夹袄,等会儿直接由百灵将饭食端过来直接伺候她吃。 幸好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百灵心目中的郁闷,不然待会儿别说再教训她了,连饭够估计要吃不下去。 此时尚书府的白侧夫人,也正在用膳,看着为她布菜一声不吭的大丫头,她的唇角微微一勾:“琴音,你可是觉得我之前说过的话重了?” “琴音不敢,夫人说的是,琴音是不该非议嫡小姐的。”琴音低着头,不情不愿地说道。 可是,她终究是忍不下那口气:“您看本来老爷说了陪您用膳的,现在竟然去了馨兰苑。” “嫡女回府,老爷去那里本就是应当的。”白侧夫人脸上却还是淡淡的笑,似乎对此并不介意。 “可要不是嫡小姐,我们尚书府怎么会被人议论成那样,甚至连累了夫人您的名声!”琴音气呼呼地说道。 凤凝香被毒杀,裴家小姐没得好,可是她们夫人这是招谁惹谁了! 本来凤凝香去别院就是自请前往,现在还有人暗暗议论是尚书府家的妾室太校长,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们侧夫人。 “琴音,这事要怪其实就该怪那个裴小姐,没有她惹事,也就不会有尚书府的祸事。”白侧夫人淡淡说道,把祸害的源头一下子枚举到了裴玉莲身上。 她唯一在意的,也就是裴玉莲而已。 一个已经死掉母亲的小女孩,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门口传来轻咳的声音,显然是听到了她们最后的对话。 “老爷来了!”琴音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给阮兆麟又添了一副碗筷。 “老爷,不知道锦绣说的对吗?”白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向站在门口的阮兆麟。 阮兆麟面色有些尴尬,踏步进来,并没有说话。 琴音静静地帮着他们布菜。 “下去吧。”阮兆麟却挥挥手让她出去。 “是。”琴音福了下身转身离去。 白锦绣知道阮兆麟有话要说,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知道那件事准备的如何了?”阮兆麟意有所指的问道。 他没有明说,但是显见白锦绣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唇勾了勾,没有回答阮兆麟的问话,却帮他夹了夹菜。 “锦绣。”阮兆麟面色微沉,这话他也就只能和白锦绣说说,尚书府目前也就只有白锦绣在主持内院大局。 林氏是娇养不知事的,叶氏更是上不了台面。 只有白氏目前最得他心。 “老爷,夫人的头七可还没过呢,怎么也要等宴客之后了。”白锦绣不骄不躁地说道,显然胸有成竹。 “还是锦绣最明白我心意。”阮兆麟松了口气。 “老爷,您这话不知对多少人说过?”白锦绣挑了挑眉,眼眸中似嗔似怪,光芒流转,嘴角的笑意却勾着人心。 “怎么会,只有锦绣最是知心。”阮兆麟有些心猿意马,牵住了白锦绣的手。 馨兰苑内,却没有这等的旖旎。 阮明心晚膳过后吃过药,百灵接过丫头打来的热水,站在水盆架子前迅速的在高热的水中将洗脸帕子拧了起来。 一路上白烟滚滚着来到床前小心翼翼的给阮明心擦了把脸跟手,然后又是几个人扶着缓缓的将阮明心放了下去。 夜晚清凉如水,一盏昏黄的黄豆灯芯跳动在屋里,一天纷杂的结束,夜彻底的静了下去。 百灵将阮明心的被子掖好,说道:“小姐早点安歇,有事就叫奴婢,奴婢就在外面的小榻上。 轻声的话语就像是外婆桥上的摇篮曲,阮明心点头了之后她这才把小姐帐子放下。 就烛火的昏黄光线坐在自己的小榻上将被子展开,脱衣,躺下,一系列的动作就跟她的话语一样的轻柔。 阮明心白日里睡得多了,夜晚就不太困顿。在这混混沌沌什么也看不清的光下睁着眼睛。 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阮明心此刻的大脑陷入些许的迷茫。 她的目标极其明确,她要阮兆麟身败名裂,万人唾弃。 明明是杀母亲的凶手,没有证据,却只能看着他就此逍遥法外。 但是现在,她却甚至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与他虚与委蛇。 身体是暖热的,但她的心就跟外面的学一样冰冷。 要是能快点长大多好。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想着想着阮明心就睡了过去。 深夜,漆黑一片,窗外不知不觉间又下起了绵绵细雪。 天色渐亮。 百灵推开门看着外面又高了小腿高的茫茫白雪不由惊讶,前面的小厮正在哼哧哼哧的将道路铲开,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马平川的白色平原突然长起了两条连绵起伏的雪地长龙夹道着深山峡谷。 百灵迅速的将门关上,回到屋里拿起一把白色的油纸伞就要出门,等会儿小姐结该醒了。 大家族里面都是有讲究的,就算是在孝期该有的排场已不能少,原先别院的丫鬟收拾好都各归各位陆续回来。 不一会儿百灵就领着几个丫鬟将阮明心的一应洗漱用具送进了屋里。 阮明心依旧被扶着靠在迎枕上,早膳过后看着被关得严紧的窗户发呆。外面的风打在窗棂上噗噗作响。 今日就是第七天了,母亲的头七她却不能守灵了。 就跟前世一样呢,也是生病。 阮明心无奈的摇了摇头。 殊途,但是,却同归。 不知道别的事情会不会也是如此,改变了些许,但是却无法改变命运的走向。 头七是丧宴的最后一天,头七过后就该是出殡了。 外面的宴席依旧热闹。 因为之前皇帝曾来过,加上府内事情,阮兆麟为了做面子硬是连做了七天的流水席。 除了宴席第一天宴请的都是宗亲和阮兆麟官场较好的贵人们,后面那些天来的都是些平头百姓了。 “小姐,小姐!” 一个本不该近身伺候的二等丫鬟突然擅自进了阮明心的室内,一脸兴冲冲地样子。 第80章 晚膳变剩饭 扑天漫地的大雪都抵挡不住外面的喧哗,阮明心躺在床上都能朦朦胧胧的听见那些说话声。 只是听不真切而已。 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阮明心知道外面的信息。 现在,送消息的人不就来了。 “灵珠,谁让你进小姐内室的?”正在整理小姐饰品的素兰抬眼看向那个冲进来的丫头,柳眉不由一竖。 灵珠被吓了一跳,立刻止住了步子。 阮明心看向了素兰,微微一笑:“是我让她过来了。” 灵珠是素兰麾下的二等丫头。 今年约莫十二岁。 是几年前凤凝香在京郊从牙婆手上买来的。 灵珠长得圆圆脸,因为长得讨喜嘴又甜算是那一批丫头里穿的最整洁干净的一个小姑娘了。 凤凝香本是要为女儿找一个从小伺候起好培养主仆感情的的丫鬟,见到她见人也不露怯就留了下来。 后来才知道这丫头何止不露怯,简直就是八面通,别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传入她的耳朵,回头一讲说得头头是道。 前世里阮明心觉得她太不稳重了,加上名字不喜,母亲去后她渐渐长大就远离了灵珠,将她分去做了洒扫的丫鬟再也没有理会过。 可是这丫头是个念着她好的,后来还曾参加了她建立的女子军团。 最后,喋血杀场。 重生归来,阮明心醒来之后就将灵珠拉到自己身边,也不多管束她,依旧是跟前世她六岁时一样做一个负责茶水的二等丫头,只是把前世里母亲分给她管得针线取消了,让她整日多在府里溜达溜达,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回来回禀她。 这可将灵珠乐坏了,她最喜欢那些茶余饭后婆娘们之间唠的话头,更何况这还是小姐交代了的。 一离开阮明心馨兰苑的秀楼立刻就像是个吃了糖的喜鹊,跟谁都能说到一块儿去。 此刻灵珠从外院与内院相交的月洞门回来,就跟那地上捡食粮食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只见她非常夸张的张牙舞爪比划道:“小姐小姐你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可佩服您了呢,都说您是为母翻案的女诸葛;还说您气质坚韧,将来一定不是池中物。小姐您是不知道多威武呢,以后他们还说见着你都要退避三舍,哈哈!” 灵珠说得眉飞色舞,百灵却是惊讶道:“哦?为什么?咱们小姐用不是洪水猛兽,为什么见着还要退避三舍?” 灵珠一听,一拍桌子激动道:“因为小姐比洪水猛兽更可怕啊!” 灵珠卷起袖子继续比划着说道:“你看啊,那么长的钉板啊,就算是老虎滚上一圈也该死了吧,咋们家小姐呢?嘿,不仅没死,还硬是熬死了裴玉莲那个贱人!” 阮明心听到她那夸张的说法只是笑笑不发表任何意见,忽然问道:“裴玉莲死了吗?” 灵珠一个激动想都不想,“那还有假啊,她害了咱们家夫人,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她敢不死,她不死,京城的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灵珠的现身说法将屋子里的几个丫头都逗得发笑,连素兰嘴角都有了笑意,灵珠看着一屋子欢笑的众人得意洋洋。 可目光落到了阮明心这儿不由撅嘴:“小姐,您怎么都没表情啊!”这不正常啊,她说的那么绘声绘色,她家小姐咋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明心看着她问道:“你从何人那里听说到裴玉莲已经死了的消息?” “这,这个……”灵珠尴尬的挠挠头说道,“这个女婢是没听说啦,不过小姐您放心,外面都是唾骂的她不要脸的声音,况且她不是已经下天牢了吗,秋后问斩绝对逃不脱。” 灵珠说得那个叫抑扬顿挫,正气凌然,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道:“不,就她犯得那个罪,今年的过年都说不定过不了。” 阮明心:“可是她是右相裴进之女。” 百灵不由激动:“那小姐你是说她可能会没事吗?怎么可以这样,小姐您受了多大的苦呀!” 灵珠却一脸的混不吝:“那怕啥?她是右相之女,小姐您还是户部尚书大人之女呢,外公还是凤大将军,不怕咱们比不过她。” 阮明心想起裴进不仅不仅仅是当朝右丞相那么简单,他还是对今上当年登基有着从龙之功的。 前世里皇上在位时可是对这位当朝右相颇为宠信。 看着阮明心的凝重,连一向乐观的灵珠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小姐,不可能那女人这都没事吧?那怎么办啊,您不能就这样白白受苦了呀,这还是您告御状才审的呢,天下人可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右丞相再厉害,总不可能不顾天下悠悠众口吧!” 一屋子的丫鬟都担忧的看着阮明心,那个小人儿明明是躺在被子里的,那么小一团,但是那唇角展开的微笑却是那么的感染人。说得话语一下子就坚定了人心。 “没事,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定的案她都能逃脱的话,那就别怪我暗地里给她放冷箭了。本小姐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阮明心似笑非笑,但是那双黑亮的眼眸里却倏地锋芒陡盛。 看着她的众丫鬟都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冷战。 灵珠看着阮明心不禁在心里感叹,外面的那些人还真没说错啊。看着她家小姐走路上确实得退避三舍。 “今天太医还没来吗?”素兰却突然开口说道。 “太医也在外面吃酒呢吧!”灵珠指指外面说道。 今天李太医没来,素兰心中还惦记着事儿。 小姐这一身的窟窿伤疤虽说衣服穿着都看不到,但是哪有女子不爱美的,何况小姐将来总要嫁人,女卫悦己者容,谁愿意一沐浴的时候一脱衣服就看见一个疤痕遍布的身体呢。 纵然小姐将来许配的夫君人品再卓然,恐怕都有影响。 这要治不好,今后可还得看上几十年呢,这比让小姐再滚一次钉板还难受。 可是素兰一直从上午盼到下午,到了太阳落山太医都没有过来,让灵珠过来一问,据说是太医醉酒所以先回去了。 素兰暗自懊恼,负责去拿晚膳的丫头却脸色难看地拿着食盒回来:“素兰姐,今天厨房那边说摆宴席把食材用完了,因此只有剩饭。” 【作者题外话】:白侧夫人开始出手了……亲们手里滴推荐票也可以出手哦,每天网站都有赠送推荐票票,收藏、评论也请多多支持啊~~~么么哒 第81章 师兄决定娶明心了? 素兰地眉头轻轻蹙起,她看了眼小姐的内室,走了出去,示意拿饭丫头跟着她到外面说话:“府上的宴席是专门请八宝楼厨子做好送来的,怎么偏偏说咱们府上没了食材。” “素兰姐姐,是这个道理,灵萝和她们理论,她们直接把灵萝推出来了!”灵萝气呼呼地说道:“而且我可是亲眼看到大小姐丫鬟去领饭却是热气腾腾新出锅的。” 凤凝香身边有四个一等丫鬟。 八个二等丫鬟。 一等丫鬟是四素。 素兰、素菊、苏梅、素竹。 素菊因为背主已经被发卖,现在只剩下三素。 而二等丫鬟是四灵四巧。 这灵萝和之前的灵珠都是四灵里面的。 “这事……”素兰刚要开口说什么,内室里却传来阮明心的声音:“今天母亲头七,这晚膳不进也就不进了。” 在这个日子里,她不想扰了母亲安息。 “是!”素兰也想到了这个,不再说话。 “可是……”灵萝还有些不甘,被素兰冷冷一个眼风扫来,也顿时住了嘴。 阮明心靠在床上,此时却顾不上想府中的这些龌龊事情。 她正在恍惚想着前世里头七那天的事。 虽然没有参加母亲丧礼,但是在这晚,她好像是做梦了? 母亲入梦,似乎是告别还是什么已经记不清楚。 阔别多年,如今想起母亲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今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一次见到娘亲。 哄闹杂乱的一天结束,晚上阮明心如同昨天晚上一样被伺候着躺在床上。 她闭着眼睛期盼着今晚的梦境的降临。 希望母亲不会怪罪于她打扰了她的安息才好。 夜晚三更棒子敲过,阮明心睡得模模糊糊,好似听到了什么响动。睡梦中的唇角都勾了起来。 “娘,您果然是舍不得心儿的,您终于回来了。心儿好想您……” 梦想中的腾云驾雾仙鹤飘临没有降临,一声嗤笑想起在阮明心的耳边。 阮明心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的那个黑影。 少年挺拔清瘦的身形隐在夜色中。 虽然看不清长相,可是她已经猜到是谁。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阮明心看着站在她床前一身黑衣的清秀少年不由问道。 霍铮却是饶有深意的看着她,答非所问道:“真是没看出来呀,你到底还是不是女孩了,真没想到啊,啧啧啧——” 他话语间嗲这鄙夷的嫌弃:“快将口水擦擦,擦擦,就算本少爷玉树临风,你一见倾心抑制不住拜托也请你矜持一点好吧?!” 说完霍铮简直是目不忍视,直接将头撇开。 阮明心被他气得话不由翻翻白眼,想说什么却无从反驳,因为,她自己也感觉了一下,好像似乎嘴角边确实是有点凉悠悠的。 想到多年后她的淑女凤仪,她立即想要拿一块手帕来擦擦嘴角的口水。 谁让她现在才六岁,睡觉流口水很可耻吗?! 但是这几日她行动不便,已经在两日都没下过床了,一切事应都是丫头们给她打点好。 此时她费劲儿的往床右边的十字荔枝木衣架子上看,那里挂着她要穿的衣裳以及她现在需要的手帕。 霍铮身子几乎背对着她,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转了大半个圈的身子却是没有完全背过去,眼角余光小心的嗦睨着她,将她那丝丝皱眉的痛苦表情全全看在眼里。 他转过来没好气的道:“好了好了本公子看你可怜就大发散心帮你这一回吧。” 在衣架的小枝丫上取下手帕的时候霍铮有些愣神,这是阮明心的衣裳啊,虽然是一身孝服没有任何熏香,霍铮的鼻孔里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闻到了香味,那是他从前都没有闻到过的。 家里的伺候他的丫头也不是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霍铮一个小纨绔几乎可以说是在那些粉红堆里长大的,此时闻着这稍稍有点甜丝丝的皂荚味道,居然有些脸红。 “你找到没有啊?”阮明心在床上等了老半天了,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又看不到,只能出口询问。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半夜饶人清梦,居然还敢嘲笑她! 这根本不能怪前世她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小子就是欠揍! 话没听到回答,阮明心以为他已经走了,就直接豪迈的往被子边沿一撇脑袋,准备闭上眼睛睡觉。 她可忙,还要睡梦中去会她娘。 见到阮明心又要睡去,霍铮负气一般凶猛的扯下那块他在手里磨搓许久秀墨兰白色锦帕。 这手帕也太柔软,上面似乎有她的味道,勾得他手痒痒心跳也不正常的走过来,一见阮明心就大叫道:“嘿,我说你还是不是女人啊!” 阮明心才刚闭上的眼睛被他吓一跳,睁开瞪他不说话。 霍铮被他看得面色有片刻的僵硬,房间内顿时静默下来。 “师兄,明心不是女人,是女孩!”阮明心终究没好气地回了句嘴:“可即便是女孩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师兄您这可是夜探女子闺房!” 霍铮把手帕傲娇地递了过去:“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还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这句话说完,他自己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明心也顿时怔住,手帕还擦在嘴角,眼睛眨了眨看向霍铮:“师兄,你这是决定要娶明心了?” “你你你你……”霍铮瞬间话都说不利索了,结结巴巴的你你你了半天。 在斗嘴的这一方面似乎从来都赢不了这丫头,前世如是,今生亦如是。 卧室内诡异的静谧, 好一阵子后,霍铮才一手握拳抵着薄唇轻咳:“真是个不知羞的小丫头,本公子走了。” 说完,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从房间里消失了。 若不是那窗户边吹来的一阵冷风,阮明心几乎怀疑这是幻觉。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她斗嘴? 他这是梦游还是发烧了? 阮明心还看着窗户边出神,眼前就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又将她的光线挡住。 她不由万分无奈的说道:“你怎么又回来?” 说完,一撇过头,立刻对上了神情呆滞的百灵。 两人大眼对上了小眼儿。 第82章 府里的幺蛾子 阮明心心里的那个尴尬,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百灵醒了?” 百灵还处于出神状态,机械的问道:“小姐刚刚是霍少爷来了吗?” 阮明心闭着眼睛算是默认。 百灵惊叫:“他怎么这样,擅闯女子闺房,不知道小姐你是女儿身吗?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小姐你的名声岂不是毁了。小姐你可不能纵容着他,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您的吗?” “知道啊,不就是比母老虎还厉害嘛!”阮明心无所谓的说道。 百灵那个着急啊,“那您还让他乱闯,这要是传出去,小姐将来还怎么嫁人了!” 阮明心看着她宠溺的笑笑。 “小姐您可别不让一回儿事儿,您将来又不嫁给霍少爷,可不能再做这么冒险的事儿了。”百灵急急说道,小姐还小可能不知道深浅,这可是女子名节的大事。 您将来又不嫁给霍少爷…… 阮明心想到百灵话中的意思,蓦地打了个冷战。 记忆里,又想起了霍铮独自一人,长枪怒骂,以及那倒下去的箭雨密如林…… 是啊,他不曾娶她…… 心情又变得沉重又悲伤起来。 可是现在,一切全部翻盘,如果…… 如果……今生……霍铮愿意娶她的话…… 她会答应嫁给他吗? 不是开玩笑的那些话…… 她可是真的想要嫁给他? 不过不是真心,对他又何其不公…… 她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喜欢她的? 阮青璃说当年霍铮愿意帮龙翼轩夺位是逼迫龙翼轩答应了条件的,虽然具体的她没有说,现在的阮明心一想也知道那一定是关于自己的。 他情深似海,恩重如山…… 她可曾真的,准备给予回报? “小姐!”百灵见到阮明心不说话,不由着急:“就算霍少爷是您的师兄,可是您肯定不可能嫁给他的啊!” 阮明心渐渐回过神来:“哦?为什么?” “您可是尚书府的嫡长女!他再好出身咱们家老爷老夫人也是看不上的!”百灵着急的说道。 “百灵,其实很多事,未必说得准。”阮明心唇角微勾,是啊,嫡女和庶子,前世就无可能,此生更是障碍重重。 算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阮明心不想了。 说不定人家这辈子就不喜欢自己了呢? 说不定…… 可是想到这种可能,心底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正准备蒙被子睡觉,看见百灵还担忧的守在塌边,阮明心疑问说道:“你不用守着我了,下去睡吧。” 那只百灵却不愿意,紧紧的顶着窗口,“小姐您休息,奴婢给您守夜。” 阮明心关心道:“你去外面睡吧,在这里又没被子冻着了。” 哪知百灵坚定,“不行小姐,奴婢的寸步不离的守着您才行,万一等会儿他又回来了怎么办?” 阮明心拿她没办法,“那你去把被子拿过来上来跟我一起睡吧。” “那怎么行?您是小姐,奴婢一个下人怎么能跟小姐同床共枕呢!” 无论阮明心怎么说,百灵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终于把被子搬过来铺在阮明心床前踏脚的软垫上睡了。 经过这一折腾,阮明心怎么也集中不了睡意。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百灵聊着:“你刚才是什么时候醒的啊?我怎么都没听见动静。” “就在霍少爷说您不是女儿的时候。”一说到这个百灵就气愤:“小姐您堂堂正正的女孩儿,他怎么就冤枉你不是女孩子了啊!” “额……这个啊,”阮明心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结道,“他这个就是嘴巴缺德,心还是挺好的。” 毕竟丢脸的事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百灵认可的点点头,“霍少爷人确实挺好的,京城里都说他是纨绔,奴婢觉得他这个人有时候也是挺好的。” 越说越困,百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前日里她去霍府求助,霍铮愿意用马车送她过来的事情模模糊糊的说了出来。 然后整个人就彻底没动静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阮明心看着百灵目光珍重,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为她做了这么多。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他啊…… 那夜睡梦中娘亲没有来,阮明心一点也打不起精神,觉得是自己没有为娘亲报完仇。 可是,这边刚过完头七,府里就开始出了幺蛾子。 “小姐,他们欺人太甚……”素梅气急败坏进来,手上拿着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 “这……”白嬷嬷看清她手上的东西后脸色大变:“这呛人的黑炭怎烧得!” 见阮明心看着她,解释道:“小姐年幼不知,这漆黑呛人的黑炭可是外面那些下等人才烧的,最重要的不是这煤炭不配与小姐的身份,而是这十之有九是根本就烧不燃的,不仅不会燃,只会滚出浓浓烟雾。普通寻常人家都是拿着个来做烟熏腊肉采用的,就连厨房做菜都用不得这个。” “他们太过分了!”百灵拍桌而起,迎上阮明心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神,悻悻然的又缩回去,还不死心的喏喏道:“小姐您还瞪奴婢,他们根本就不把您放在眼里。我去找他们理论去。” 阮明心:“回来。” “小姐——”百灵委屈,“木炭木炭没有,地龙也烧不起来,这寒冬腊月的,您还伤着身体,要是过了寒气可怎生得了?” “是啊小姐,百灵去不合适,奴婢去吧。”素兰说道。 阮明心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素兰多年跟随凤凝香居住在别院,阮府上的众人又不熟悉她,多番周折还未回来。秀楼内白嬷嬷等人焦急,时值中午不仅素兰还未归来。厨房送来的饭菜还都是冰冷发凉。 没有荤菜不说,就是简单的炒白菜上都是冻结的厚厚的油花。炒素菜哪里放得了这么多的油,分明是故意刁难。 这下就连白嬷嬷也不淡定了,没小厨房没柴火,热也没得热,阮明心没有胃口吃饭。 “素心,你去讲素兰找回来吧。”阮明心说道,“我躺一会儿,回来之后叫醒我。” 第83章 决定反击 素心看着阮明心雪白的脸色,“哎”的一声快步出去了。 白嬷嬷凝着她的睡颜,“唉——”的长叹一声,给她掖掖被子,小姐说的没错,阮府里毒蛇猛兽,现在才是真的开始而已。 真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素兰你怎么样?”素心找到素兰的时候她正在假山后面的小道上低垂着头失魂落魄,那雪白的瓜子脸上鲜红的五指印隔得老远都能看清。 她急急忙忙的奔上去拉着她上下检查、问东问西。 素兰轻抬眼睑看她一眼,与她一起边往回走边将自己一晌午经历的事情都长话短说的给她道来。 “原本我是前去管事嬷嬷那里取银丝碳,他们仗势欺人的不给,我看不过去小姐就这么被欺负,然后想出去向凤府求救,没想到在门口根本出不去。他们说要有侧夫人的对牌才能出去,然后我就去找白氏,白氏躲在屋子里根本不出来。” 说到这里素兰就无比气愤,“她不见我,我却是不能不见她的,小姐的碳火还要靠我呢,于是我就强闯了进去。” 素兰猛地转过身来,正对着素心,由于情绪太激动,一下子牵扯了脸上的上,疼得“嘶”的一声,“我还没有进到她的正堂离去,就是单单到了院子的天井就觉得周身温暖了不知多少,那管事的嬷嬷还骗我说什么今年风雪大,什么物价飞涨,银丝碳罕见,要是真那么难得,她白氏还能烧得起地龙了!”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素心问道。 “一提起这个我就来气,”素兰捂着脸上的巴掌印道,“还不是白侧夫人打的,我察觉了她亏待咱们小姐怎么能容忍,当时就问她咱们小姐连一颗银丝碳都没有,她还能烧的起地龙,一个妾室,竟然还比嫡小姐还尊贵了不成。 哪成想那个白氏恼羞成怒,”素兰指着脸上的巴掌,“喏,就成这样了。” “你这是,”素心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素兰姐姐你一向是咱们姐妹中最稳重的,今天确实是冲动了。” “是了,以往分着夫人在别院没有这些勾心斗角,凤府里也人人温和,是我一时间没有转换过来。妹妹放心,以后姐姐会注意的。”素兰停顿一会儿说道,“只是,小姐那儿……” “唉——”素心也跟着叹气,两个丫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去。 秀楼一层,白嬷嬷守在下面,正在等着她们归来。 “嬷嬷,小姐呢?”素兰精气神地问道。 白嬷嬷看见她脸上的红印子还有什么不明了,指指楼上,“小姐刚睡着没一会儿,你先去把脸敷一敷吧。” “不了,嬷嬷,我先去看看小姐。”素兰轻手轻脚的往楼梯走去,途经画厅后面的大圆桌子,看见上面一口也没动的淡菜瞳孔缩了缩,抿了抿嘴唇,上楼去了。 白嬷嬷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气。 二楼上,窗户关得严丝合缝,依旧难掩冰冷。本就在孝期的屋子内没什么装饰,绕过一个素白的屏风就是阮明心的绣床。 青色的帐帘旁,阮明心的小脸更衬得惨白,从前软嘟嘟的小嘴干燥得翻起了白皮,白得泛着乌青,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的被子也盖得厚厚的,素兰知道这厚的被子压在身上肯定不舒服,但是却是没有办法,屋子里太冷了,烧不起木炭就只有用棉被堆积。 素兰跪在床边,手颤抖着想要抚摸一下阮明心的额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手去,无声的嘟哝着,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小姐。 她环顾着冷冰冰的屋子,柜台上还放着他们带回来的包裹,她知道里面是小姐这些天都在喝的调理身体的药材,而今只有那乌漆嘛黑的石炭,哪里还能熬得了汤药。 脸上的伤也感觉不到了,刚才还火辣辣的,这时候只觉得一片麻木,只觉得心口顿顿的,像是无数种情绪冲击碰撞在一起,眼睛都撞得热了起来…… “不哭。” 干涩的嗓音怀揣着稚嫩,是长时间没有喝水的缘故,一直温温热热的小手在她脸上轻拂,带起一点涟漪,片刻湿润消失不见。 “小姐醒了,奴婢吵醒您了。”素兰的手快速的在脸上胡乱的抹两下,“快,将手手放进被子里去,小心冻着了。”她快速的取下脸上的小手掖进被子里面去。 “她们欺负你了。”阮明心陈述着说道,声音冰冰凉的,很快又回复过。 素兰恍惚一下,若不是看着她是一个小孩子,且面色无碍,素兰都觉得这样这样的小姐陌生。没有炭火,她们才回来,屋子里竟然连一口热水都没有。 “小姐你等着,奴婢这就去给您找一壶热水来润润嗓子。”素兰安慰着她,飞速的转身就要下楼去。 “等等,将白嬷嬷叫上来。”阮明心在她转身的消失的那一瞬说道。 “是,小姐。”素兰行了一个礼,快速的下楼去了。 “小姐?”白嬷嬷上来见着阮明心独自半撑坐着靠在床栏上,赶紧上前将迎枕垫在她的身后。 “您怎么这么随意的折腾自己。”白嬷嬷嘴里小小的嗔责一下。 阮明心笑笑,“无事。”她吩咐着白嬷嬷身后跟上来的百灵,说道:“百灵,你下去告诉素心她们一声,看好院门,谁也别让进来。嬷嬷,帮我把那几个凤家送来的白嬷嬷也请来吧。” 百灵眼珠转了转,飞快地跑了下去。 白嬷嬷的眼睛了亮了一下,她知道小姐这是要采取行动了。 阮家做事太绝,凤追担心外孙女却被阮兆麟用孝道所压迫,是以不但特地将凤凝香生前的几个贴身丫鬟派遣给她,另外还专门找来两个会武的嬷嬷一并给了阮明心。 等到那两个白嬷嬷进了屋子,那种直挺的站姿,虽然她年级大了,但是在凤府却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嬷嬷身份那么简单。 “江嬷嬷、李嬷嬷,把您二位请来,是明心有事要拜托。”阮明心此时卧床不起,很多事都不方便,因此也只能拜托这二位嬷嬷了。 “小姐,但有任何吩咐您尽管向奴婢说,奴婢万死不辞。”江嬷嬷和李嬷嬷同时说道。 她们果然没有看错,凤家的儿女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第84章 事情闹大了 “哪有那么严重,”阮明心打下两位嬷嬷那一身将人严肃,轻笑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自己也正经起来,“不过,这件事确实是要麻烦二位嬷嬷了。” “小姐尽管吩咐。”江嬷嬷和李嬷嬷抱拳行的是一个军人的礼仪。 阮明心一看她的姿势就笑了,她就知道,外公给她安排的人不会单纯的是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嬷嬷而已。 “你这样……” 阮明心与两位嬷嬷商量着出府的计策,恰逢素兰老远从大厨房提了一壶开水回来,与百灵一同上来撞上。 “小姐万万不可。这要是传了出气小姐的闺誉可就乱了。”茶壶还没放下素兰就急切说道。 “怎么不行了,我就觉得必须要杀出去。”百灵灵窍地反驳,“素兰姐姐咱们现在都成这样了,这才回来第几天,他们就敢这样对待小姐,这个寒冬还有好久呢,况且小姐身上还有伤没好全,现在更是连汤药都煎不成,你这是还要等着小姐熬到死吗?” “百灵!”阮明心叫住她。看着脸色煞白的素兰说道:“素兰姐姐莫要计较,百灵年龄还小,还不懂事。” “没……没,百灵说得对,是奴婢局限了,与小姐性命比起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素兰深深咽了口口水,磕磕绊绊的说道。她脸色煞白,脸上的红印子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有些红肿,尤其醒目,那还中忽然就略过直至刚才都还在餐桌上一动也没动的白油白菜。这比起外面过一点没变化的屋子,瞬间让她回神。 素兰将她一路飞速提回来还温热着的白开水倒在杯子里,端到阮明心面前来,“小姐喝水,还温热着,刚刚好入口。” 阮明心接过,笑了一下,送至唇边。 同时,素兰深切又郑重的凝视着两位嬷嬷,郑重交代:“嬷嬷,那就一切拜托您了,万事小心。” 两位嬷嬷也重重点头,“你们照顾好小姐,老身去去就回来。” 起初这两位嬷嬷从秀楼出来还未引起人的注意,一直到她们绕过结冰的湖泊直直往后院通往前院的垂花门过去时护院发现了不对。 毕竟后院女性是不能随意到前院去的,再加上老爷回来是在正门口那对小姐看似关心实则软禁的话,恐怕阮明心本身还没有回到秀楼就已经传遍了阮府二房的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 是以当他们发现四小姐带回来的嬷嬷要私闯二门时,劝阻无效就要将她就地制服。却没想到一个看似普通的老嬷嬷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们两个护院竟然还不能将她制服,于是群拥而上。 这些三脚猫的功夫,两位嬷嬷还不放在眼里,两三下就将人全部掀翻在地。一路像拖尾巴似的一边逗着他们一边往正门走去。 等快要接近正门口的时候两位嬷嬷突然拉开嗓子嚎了起来:“救命啊,要出人命了!” 那洪亮的嗓门吓了周围群起而攻之的护院们一大跳,打动的动作都愣了一会儿,像是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动手还动口! 等他们发觉武嬷嬷这嚎啕的嗓音不对劲儿时已经晚了,整个阮府苛待嫡小姐的声音已经被武嬷嬷加深内力传了出去。 具体传了多远他们不知道,至少与阮府一墙之隔的淮阴侯府肯定滴已经全部听见。 因为在阮府护院反应过来要捂两位嬷嬷的嘴的时候,与阮府正门相差没几步的淮阴侯府涌出来了一大群家丁加入战斗。 在那群家丁的后面是婆子妈丫鬟成群拥护着的淮阴侯世子夫人! 打斗越来越激烈,阮府最先与两位嬷嬷动手的那借个护院却有些纳闷,因为刚才两位嬷嬷的身手明显比现在的高了不知几倍。 他们还没想清楚,但是很快眼前的事实就令他们明了了。因为这两位嬷嬷边打边嚎,就跟猫戏逗老鼠似得吊着他们拖延时间。 同时她那震破天际的声音已经穿透东筒子巷头,引来了与东筒子相连接的长安街上的围过来的路人——站在东筒子与长安街的岔道口指指点点。 东筒子是京城老派达官贵人所居住的地方,平常老百姓们是不会进来的,于是就有了他们远远站着看热闹的情形在,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看无声的哑剧。 因为武嬷嬷的声音可是穿出老远,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其余护院们受到的规矩约束,又不能像她一样不要脸面的大叫,于是外面的言论都一边倒了起来,净都是言论阮府苛待那个才告完御状滚了钉板的四小姐。 看着眼前的情形,看开那个四小姐在府中过得并不好了,由此还引发了一些老百姓们对于凤凝香的死因是否与阮府里面的勾心斗角有关,谈论着谈论着,谈论的范围越来越广,由最初的阮明心被苛待到了阮府;里的一个个都不是好人,最后连带着与之割不断的淮阴侯府都受了牵累。 世子夫人站在靠近长安街的那一头,听着后面谈论阮府跟淮阴侯府的点点滴滴,脸色暗沉暗沉,冷怒道:“还不快点动手,将她们拉进去,捂上她的嘴巴!” 两位嬷嬷见势已经够了,摆开周围的家丁护院,直接震出一条路来直通世子夫人的前面,“世子夫人您是好人可要为我们小姐做主啊,白姨娘就算只掌家的侧夫人但也不过就是一个妾室,竟然敢克扣我们四小姐银丝碳,用残羹冷炙来打发我们四小姐,她当我们四小姐是什么人?我们四小姐可是阮府唯一的嫡出小姐,怎么容许她这样轻蔑!” “我们小姐还在病期,这不只是苛待,这是要害命啊!” 两个嬷嬷一唱一和,嗓门扬的又高又大。 …… “哎哟,真是没想到啊,阮府竟然宠妾灭妻,姨娘都爬到嫡小姐的头上去咯,还是什么百年世家呢,这规矩还没有我女婿一个商人家的好呢……” …… “是啊,看来这大户人家也不好活着啊,怪不得天可怜见人家一个小姑娘去告御状滚钉板!” …… 议论声顿时响起。 第85章 世子夫人插手 后面杂七杂八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洪亮的壮汉声音尤其突出。 世子夫人长吸一口气,锦帕下遮掩的手紧了紧,看向这两位眼生的摸摸“你们说的可是确凿?” “奴婢说的千真万确,世子夫人不信请随奴婢到小姐的秀楼一看便知。”两位嬷嬷不卑不亢地说道。 世子夫人峨眉颦蹙,冷声道:“你们带路,阮府家风清明,如果查明,一定会严惩!” 现在不光是尚书府的问题,是淮阴侯府会不会被影响。 “是。”两位嬷嬷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在前面,“世子夫人请随奴婢来。” 边走两位嬷嬷边将他们从回来就一直被冷遇,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去要煤炭还被反扇耳光的事情已一五一十的说道。 临近进门前,两位嬷嬷还说道:“你快去看看我们小姐吧,她到现在都还一口饭都没吃上呢,药也熬不了,再这么拖下去,没准小姐就这么……”两位嬷嬷压着嗓音,说不下去。 世子夫人轻喝她一声:“胡乱说什么,阮府的小姐其实你能诅咒的?” 两位嬷嬷作势扇自己一个嘴巴子,“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奴婢刚才都是乱说的,四小姐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接着两位嬷嬷领着世子夫人往二楼楼梯那边走去,途经饭厅特地将世子夫人引过去,指着那生者白白油花的几道冷菜说道:“这就是今天大厨房给我们小姐送来的午膳,小姐一口没动,从早上到现在唯一喝的水还是素兰去大厨房自己烧的提回来。” 世子夫人看着那几道明显过分加工过的菜薄唇抿着,眉头再度紧了紧,没说话,直接往楼上走去。 阮明心坐在床上,看见忽然出现的美貌妇人怔楞的一下,没想到引来的是她的堂嫂呢。 “哎哟,明心怎么坐起来了,”世子夫人看着床上那个苍白的小小人儿,快步走了过去关切说道,“明心肯定是记得我了,我是你的大伯母,你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你呢,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儿高。”世子夫人坐在阮明心床边笑着比了一个比她膝盖高不了的多少的高度。 那么矮,说明阮明心才两三岁,小孩子本就健忘,世子夫人也没觉得阮明心不跟她打招呼有什么。 确实,阮明心会记得她,完全是因为她前世对她为数不多的几个记忆。 世子夫人亲热的拉着阮明心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哎呀,怎么这么凉,你们怎么伺候的都不知道给小姐准备一个手炉吗。” 世子夫人连把自己袖筒里的铜丝掐花镂空小手炉递到阮明心手上,然后把她两只手拥到被窝里捂着,紧接着一转脸对着素兰等人就冷脸发落,素兰素心素菊素紫还有百灵两位嬷嬷砰的一下跪在地上。 “伯母不怪她们。”阮明心虚弱笑笑。 百灵年纪小,心直口快,她看一眼小姐,又瞄一眼同跪着给她打眼色两位嬷嬷,直视着世子夫人的下眼睛道:“咱们也想要给小姐手炉,暖暖的屋子,热热的食物,可是咱们没有啊,世子夫人你看这冷冰冰的屋子,还有素兰姐姐的脸。” 她指着素兰脸上还未消退的印子哭诉道:“素兰姐姐为了去给小姐要取暖的炭火,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出去,炭火没要到,还被人打了,白姨娘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小姐!” 世子夫人顺着她的指引看着素兰脸上那个因为长时间没有处理,又因为寒冷冻着已经由红变成隐隐青色的印子,凝了一下,“起来吧。” 两位嬷嬷等人低垂着头爬起来,百灵由还不死心,“世子夫人……” “百灵!”阮明心喝止她。 世子夫人笑笑,轻轻在阮明心手的上方拍拍,“没事,我不会怪罪她的,她也是护主心切,明心你放心,这件事伯母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阮明心做出一个虚弱又乖巧的样子,勉强牵起嘴角无声的笑笑。仿佛伯母做什么她都认,无比感激的模样。 世子夫人再度轻抚她头顶一下,下楼去了。 世子夫人就坐在老夫人的厅堂里,手边一杯铁观音徐徐冒着烟气。她手下的婆子已经根据素兰说得话下去查证去了。 老夫人坐在上首,对于这个儿媳妇还是比较爱护的,因为她身后罗家庞大的家世。 淮阴侯固然是百年世家,但是近些年来后后辈们都不怎么出色,已经逐渐从主流世家中退下,罗家不管是在方方面面都要压他们阮家一头,老夫人不得不重视这个大儿媳妇。 但是阮明心的事并不光彩,所以也只有儿子们知晓,媳妇们无论如何是不知道的。 所以,听到儿媳妇的禀报,她还要做出生气的样子,说要整顿家风。 就像此刻世子夫人要插手二房的家事,老夫人说了两句,世子夫人将外面人的议论一台出来,老夫人就顺坡下驴了,毕竟,比起后宅争斗,维护阮家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事情已经传出去,总要寻个不就的方法下得来台才行。 两人就此静静等待。不得不佩服儿媳妇训练人的手段,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几盏茶的功夫,世子夫人身边的崔嬷嬷就进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禀报清楚了。 “回禀老夫人,少夫人,此次事情确实是因为白侧夫人的疏漏所引起的,今年大雪比起往年却是是要大一些,京城的银丝碳紧张。又因为老夫人不日就要办六十大寿,管事的妈妈说白侧夫人说老夫人寿宴当天定然是需要许多银丝碳暖场的,是以要留着给老夫人寿宴当天使用,且没有料到四小姐会突然回来了,所以才将四小姐的份例扣了下来。” “大胆!”阮老夫人氏拍桌子喘气,“顾嬷嬷,你去将白氏给我叫来。”竟然敢用她的名义来克扣嫡小姐的分列,传出去,她六十大寿还没做,倒先在京城扬名了。 就算是想要刻薄那个小孩子,也不能败了她的名声。 【作者题外话】:今天临时接到通知上架,因此没有提前给大家通知,今天上架爆更,至少30更以上,亲们敬请期待,也希望多多支持 第86章 杖责妾室,庶子挑衅 罗世子夫人轻扣茶盖,抿了一口刚好能入后的清茶,放下茶盏接着问道:“那给四小姐送的午膳又是怎么回事?” “此件是说来是厨房的人不尽心,四小姐常年随夫人在别院修养,底下的人就伺候得不尽心。” 世子夫人看着崔嬷嬷忽闪的眼神,蹙了蹙眉。 “说到底还是白侧夫人教下不严之故。”跟着世子夫人一起过来的两位嬷嬷说道,“四小姐不仅是阮府的嫡小姐,更是凤家的滴亲孙女。岂是容白姨娘一个妾室就能这样忽略的?” “正是,祖母以为如何?”世子夫人轻声问道。一举一动都是世家的风范。 阮老夫人氏心气不顺,却又无可奈何:“白氏管家不利,剥了她的管家之权,明心是我们阮家的嫡出小姐,一应伺候都应当是最好的,从今日起按照嫡小姐的分列恢复四小姐的一切供应。至于今日午膳怠慢四小姐的,将他赶出府去,不再录用。” “祖母公正,只是白侧夫人失误却是不应该,再行管家之责,然,怠慢嫡小姐的罪责,却不能就此轻易忽略,不然……外面的百姓们该当如何看待咱们簪缨世家呢?”罗氏轻轻笑着说道。 “老夫人您找妾身?”白氏进来就笑着行礼道,“呀,世子夫人今日也在,妾身这厢有礼了。” 罗氏笑着看她,“白侧夫人请起。今日无事,恰好过来串串门,看望一下祖母和新迎回来了的六侄女。” 虽然是笑着,但她在‘新迎回来的六侄女’上重音加得格外重。白氏就知道她今日之事败露了。罗氏是正经嫡女出声,最是重视大家族中的那些嫡庶之别。 白氏看着老夫人叫道:“老夫人……” 秦氏深吸一口气,铁声道:“来人,白氏不敬重四小姐,妄以我的名义苛待嫡小姐,将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老夫人——”白氏惊叫,她明明是顺着老夫人的心意行事,怎么会? “老夫人饶命啊——” 外面白白的雪地里,冬雪已经停止,银杏树的枝干上被裹得白白一层,白氏的起初的尖叫声震得那新落的雪花扑簌簌抖下,很快就渐渐变小成了一声声哭泣的闷哼。可见这打得是没有放水的。 罗氏放下茶盏,微笑着说道:“祖母,孙媳已经叨扰许久,这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阮老夫人氏没精神的挥挥手,让她去吧。 …… “小姐您是不知道呀,白姨娘那个嚎得呀,听说树上的雪搜被她的声音抖落了,那分呗,整个阮府都听见了,就算是老夫人不打死她,丢脸也丢死她!这回世子夫人可真是彻彻底底帮咱们出了一口恶气。没想到世子夫人看着高高在上的,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呢。”英子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在外面听到的那些以讹传讹。 真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又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最看不惯自然是那些宠妾灭妻,庶出爬到嫡出头顶上的做派。刚好阮兆麟两样都犯了她的忌讳,大好的机会送在她面前,罗氏怎么会就此放过呢。 世家虽然规矩多,但是这样的人,脸面看得有其中尤其重呢!阮明心喝着素兰喂到嘴边的药嗤笑一声。 “小姐你笑什么?”百灵真是个百灵鸟,一刻也停不小来,长着大眼睛问道。 “没什么,现在地龙也有了,点心糕点也有了,这下你开心了吧。”阮明心小大人样的取笑着她。 “小姐,奴婢是替您开心呢,这下子您就可以好好养身体了。到时候老夫人寿诞您一定要好起来,风风光光的出席。”百灵说道。 “好,我的百灵,真是时时刻刻都为我着想呢。” “那是当然!”百灵骄傲。 “还有奴婢,奴婢也为小姐着想。”英子不甘寂寞的附和道。 屋子你地龙暖绒绒,氛围也其乐融融,烤的人心都软了,两位嬷嬷素兰等人都看着她们三个小孩子笑。 楼下却是有人打上门来耀武扬威:“阮明心你给我出来,出来,别以为你躲着当一个缩头乌龟我就怕了你了,你敢欺负我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童稚的男声从楼下传到楼上。伴随着他的不可一世,期间还小声的夹杂着一个弱弱的女孩声音:“二弟……你小声点,要是……你想想母亲,四妹毕竟省份比我们尊贵……” “尊贵什么尊贵,不就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连父亲都不喜爱她,姐姐你怕她干什么!”男孩毫不听劝阻,越说越荒唐。 “二弟……” 来者,正是白侧夫人膝下的公子和小姐。 气势嚣张,明显是为母出头来了。 素梅素心已经下去了,却是没能将那个小霸王弄出去。“小姐她太过分了,我这就找他理论去。”百灵撸起袖子就要下去跟他干架。 “你去什么去?”阮明心阻止她,与两位嬷嬷对视一眼,点点头,两位嬷嬷就下去了。 阮明心这才对着百灵教育道:“对付这种人,你又打不得骂不得,你做什么,看着两位嬷嬷解决就好。两位嬷嬷是外公的人,他们拿她没办法。” 百灵笑了,“还是小姐厉害。” 连几十名家丁护院都被两位嬷嬷吊着玩耍,阮云修阮琳琅姐弟俩跟两位嬷嬷干起来,那就是两位嬷嬷一个小手指头就能轻易解决的事情。 百灵跟英子另个趴在窗户边上看着下面阮云修阮琳琅一起被摔出秀楼的大门给阮明心现场解说。 “两位嬷嬷威武,看着他们狼狈真是大快人心。”百灵说道。英子也嗯嗯嗯的不停点头,学下面的情景学得绘声绘色的。 “阮明心你等着,今日你这样对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阮云修捂着被摔疼的屁股放狠话,那样子滑稽的可爱。 他却一点也没想着,自己会被如此修理完全就是自找的。 只允许他欺负别人,不允许别人反击。阮明心可不会顾忌什么“兄妹”情深。 很明显,这阮府,是不平静了。 【作者题外话】:第2更 第87章 打什么鬼主意? 另一边罗氏带着崔嬷嬷等人穿过月洞门回到一墙之隔的淮阴侯府,到了自己的庭院的之后站住脚步,挥退其余下人,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不见:“说吧,你在二房那边还没说的话是什么?” 崔嬷嬷左右看了看没人才附耳说道:“奴婢查到,今早二老爷回来的时候在正门给了四小姐冷脸,说的意思怕是变相的想要四小姐自己禁足,所以白氏一授意,下面的人就二话没说就照做了。” 罗氏冷哼一声,“二叔还真是,四妹妹到底还是他唯一的嫡女呢,更何况大家都看着,人还是他自己亲自接回来的,就这样子大庭广众的。亏他也做得出来。” 崔嬷嬷没应声,知道世子夫人只是说一说,这话不能传出去。 …… 下午阮兆麟从吏部回来就被老夫人叫过去,一进门就对上老太太的冷脸。 “母亲,何事如此生气?” “哼,还不是你做得好事情。”老夫人愤恨地跺着拐杖,“你说你早点把那个祸害解决了,哪里了能闹出这么多事情来,现在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议论咱们尚书府苛待嫡女呢。” 阮兆麟大惊,“母亲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昨日才亲自把人给接回来,难道还不够给她脸面!”阮兆麟说着,自己也生起了气来。 “顾嬷嬷,你给他说。”老夫人生气地将身子撇向了一边不看他。 顾嬷嬷将今天阮明心那身边的嬷嬷如何闹的,引来了她那孙媳妇逼得她不得不恢复阮明心的待遇还处置了白侧夫人的事情一一道来。 “要我说,当初你就应该给她一剂毒药,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就你怕这怕那的,现在好了,白氏那个贱人竟然胆敢接着我的名义苛待起嫡女来了。这要传出求有你要我这老脸往那哪里放?”老夫人气愤的说道。 “母亲消消气,是儿子考虑不周。之前内院之事都是白氏在管理,一直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儿子会好好说道她的。” “哼,你知道就好,我看那个白氏也确实不适合管家。” “是,母亲说的是。”老太太生气,阮兆麟万事都顺着他说道。 “还有,那个祸害要尽快除了,我现在看着她就觉得心烦。” “是,儿子一定尽快将她解决了,不惹母亲烦心。” 屋子里安静,两母子一直洽谈到深夜…… …… 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夜色已深,阮兆麟想了想,穿过两府之隔的月洞门,径自走向白侧夫人的院子。 明明已是子时,但院子李仍是烛火通明,还夹杂着隐隐的哭声。 阮兆麟眸中划过复杂的神色,抬脚走了进去。 “父亲!” 见到他进门,阮琳琅直接就扑进了她的怀里。 “琳琅这是怎么了?”阮兆麟心里有怜惜划过,眼见自己最心疼的长女眼睛已经哭得像是桃子一样。 “娘亲今天被打昏了,哥哥也被打了,父亲为我们做主啊!”阮琳琅在阮兆麟怀里哭诉着。 “琳琅,你不要乱说话。”白侧夫人如今躺在床上,但是挣扎着出言阻止着阮琳琅。 “老爷,是妾身没有主持好中馈,结果惹四小姐不快,是应该被责罚的。” 她目光柔婉地看着阮兆麟说道,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白侧夫人并不知道老夫人做了什么决定。 但是阮兆麟对这个嫡女并不看重,甚至想要让其自生自灭,这是她看出来的。 毕竟,这位嫡小姐惹得麻烦,已经够让老爷头疼。 但是这种话是不能说道明面的。 因此阮兆麟也只是上前帮白侧夫人掖了掖被角:“好生养着。” “父亲,难道我就被白打了吗?”阮云修不服气地开口说道:“纵然她是嫡小姐,但是就可以纵奴行凶了?!” 阮兆麟看着阮云修脸上的伤痕,不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两位嬷嬷大闹之后阮明心的秀楼从阮府最冰冷的院子一下子变成了最温暖的院子。 百灵与英子两个年龄还小沉不住气,整天在秀楼里叽叽喳喳,快活得不得了。 阮明心躺在床上,偶尔开开窗门看看外面的风雪,看着她们俩打打闹闹也是舒心。面庞上一贯的冷凝也在她们面前纾解了不少。 英子这个长耳朵,在秀楼里呆了几天就腻味了,整天有事没事要出去在那些丫鬟婆子堆里晃悠两趟。按照她的说法就是——掌握前线捷报,以防小姐被困顿在了秀楼里被浮尘蒙蔽了双眼,堵住了双耳。 她就是小姐的千里眼,顺风耳,英子常常自诩说道。 素兰有时候觉得她这样太浮躁,常常私下里管教她,两位嬷嬷却在阮明心的耳边说英子这样挺好。她们目前在各个院子里都没有耳目,虽然自己这里都是大将军那边带来的人顾若铁桶,但是圈进自己的同时不是一样绝了看清楚外面的情景不是?有英子整天在外面探听消息,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大致上咱们还是能够掌握整个府里的动向。 “就像今天英子说的,老爷最近情绪不对,最近更是在老夫人院子里待的时间过长,就是有问题。老婆子是新到小姐身边的,看人还不会错的,英子虽然活泼了些,但是还是一心为着小姐着想。不会刻意编些消息欺骗小姐。”两位嬷嬷说道。 阮明心捧着黑黑汤汁的药碗,一勺一勺的慢慢往嘴里喂,仿佛一点也尝不到苦似得轻抿着嘴角,安静听着两位嬷嬷把话说完。 “父亲这个人,我很清楚,后宅也前院分得很清楚。”多少年了,就算是自己的母亲,阮兆麟与老太太的关系都是如此,老太太无病无灾的,不可能一日突飞猛进,那必然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我们处理了白氏,不会是他找老夫人的原因,因为老夫人只会奚落于他,他怎还是自己往上面凑。既然他反常地往老夫人院子里跑,中间必然是有什么原因。”阮明心说道。 【作者题外话】:第3更 第88章 毒死她! 两位嬷嬷同意,“正是如此,奴婢也是如此心忧。只是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阮府这趟浑水哟,比起她想要还要浑浊,自己的身生父亲,亲生祖母想要置她于死地。难怪大少爷不放心,要大将军将她调派到小姐身边来。两位嬷嬷如是想到,心里对阮明心的主仆之情中更多了一份怜惜。 阮明心药喝完,将碗递给她,手绢试试嘴角,“不管他们打的什么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自己也觉醒些,总会发现他们手法。” 两位嬷嬷也如是点点头,私下里将秀楼里的人都鞭策了一顿,都搭起十二分精神,警醒着些。 英子与百灵从外面采回来两大把的梅花枝,火红与蜡黄花瓣交交杂杂,花与木枝上面还凝固着雪白的白沙,两人相视捧着宝贝嬉嬉笑笑、轻手轻脚,生怕弄掉了上面的雪沙。进入到院子里感觉着气愤一下子就禁固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起,互相对视的眼神中表达的意思就已经变了。 ——要有大事了! 两人的脚步也不再轻松,安安静静地捧着梅枝就要往楼上走。遇见素心是被素心姐姐睇了一眼,干干的缩着脖子,快速地往小姐处逃去。 “小姐。” 两个瓷玉一般的人儿,献宝一样捧着自己精心折回来的梅花笑。刚才与两位嬷嬷交谈的情绪也被她们两个这样纯真的笑容轻易带走。 “你们这样子把它拿到暖房里来很快就会折了它们寿命的,落雪梅花虽然诗意好看,可是你们看,这才一会儿上面的雪已经被暖气蒸化了,等雪水化完,热气烘烤着梅花,只会加速它们的枯亡,你们这样采回来是让我看着它们枯萎吗?”阮明心笑着水。 两个真小孩急了,“那怎么办啊?”她们出去看着雪染红梅诗情画意,就想着小姐闷在屋子里好些天了,就想着给小姐开开眼,高兴高兴,哪成想,给小姐看的是这样枯败的过程。 “无碍,你们把它拿下去埋在庭院的雪堆之上,我开窗就能看见。” 百灵和英子这才开心地跑下去。 阮明心坐在床上摇摇头,真是两个孩子。却没觉得自己是别她们两个还要小的孩子,偏做出这副老大人的模样,一样是滑稽得可爱。 她们梅花采得多,两大把合并在一起就像是一盆老树的盆栽一样,花开满树,有时候阮明心走在阁楼上开窗,即便是不用风吹都能闻到梅花的清香。 如此开了几日,那梅花在雪地里依旧傲骨,喜好不见灰败。 阮明心招来两位嬷嬷素兰等人,“去梅园多采些梅花回来,要枝干健壮有意境的,用白瓷瓶装着雪,把梅花枝插进去分别给老夫人和父亲那里送去。” 素兰疑惑,阮明心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就说是孙女无意发现冬日下雪天不用出门也能赏梅的妙法,特地献给老夫人和父亲,让他们也赏心悦目一番。” “是奴婢这就去。”素兰福身退了下去。 两位嬷嬷依旧留在二楼之上。 “小姐刚才的意思是……”两位嬷嬷刚才看着阮明心的一笑就觉得她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阮明心笑着点点头,确认了她心中的想法:“没错,我就是给他们一个漏洞,让他们有机可乘。我们都知道他们对咱们这里心怀目的,如今我伤势渐好,却还没有动静,怎么能不给他打开一条道路让他们跳进来。别人自己要往坑里跳,我们还能拦着不成?你说是不是,嬷嬷?” “小姐的做法是对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样一来我们才能有所准备,不至于到被人害了还无知无觉。” 话说另一边,老夫人与阮兆麟书房那边同时收到后院送来的梅花新枝,阮兆麟一听门童复述,看着门童手上捧着的梅花瓶,还真是越看越喜欢,然当听到是四小姐送来的当场就冷下了脸。 “哦,就放在外面的树下吧。“ 老爷声音之冷淡,门童都差异侧目凝望。 刚刚老爷还挺喜欢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不过四小姐还真是聪明又孝顺,门童捧着手上这瓶意境清幽的梅花真是远看越喜欢,喜滋滋地把它埋在雪地之上。这样一样,他守门的时候看着这么漂亮的花也不会无聊了。还真是香呢! 想起刚才门童说的老夫人那里也收到了这样的花瓶,才进书房门的阮兆麟就坐不住,大步往老夫人的飞鹤院走去。 老夫人这边比起阮兆麟刚才冷脸的反应还要不淡定,当场就一拐杖敲掉了丫鬟手上的花瓶,花枝与瓷瓶碎了一地。 火红与蜡黄柔嫩压杂着褐色的树枝碎落在雪地,零落又残美。 阮兆麟进来的时恰好看见丫鬟正在地上收拾,脚步一顿就知道老夫人是什么反应了,脚步加快走了进去。 老夫人看着儿子进来面目狰狞狠狠地跺着拐杖,阮兆麟赶紧安慰:“母亲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坐在红木大椅上,一边喘气一边抚着胸口顺气,“她这是挑衅啊,挑衅,什么雪地种梅,她这是讽刺我们,我们的什么动作在她眼里都是想拿青天白日下的梅,什么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不行,不能再拖了,你得赶紧将她给我解决了,一日留着她,我一日不得心安。”老夫人拉着阮兆麟的手咬牙切齿的说道。 “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将她很快解决不惹母亲烦心。” “那你什么时候动手,你要是狠不下心来,老身不怕,我亲自给她一剂毒药就了事了。我就不信我亲自喂到她嘴边她还能拒绝了!”老夫人不放心儿子画的大饼,催促道。 阮兆麟一惊:“母亲万万不可啊,阮明心这件事请风波闹得够大,这要是被人查出令她致死的东西是您亲自给她的,那让天下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这世上最让人不齿的,也无非就是父不慈子不孝。 而祖母不慈,这也不是什么好的名声。 【作者题外话】:第4更 第89章 药里下毒 “你就是这也顾那也顾,迟迟拖到现在那丫头如今都能走路了,都还没下手。你那么怕做什么,我们找隐秘的毒药,寻常大夫查不出来的,你看凤凝香年年看大夫不也没有被人查出来。如今谢含蕴也不再京城,正是下手的好时机。正好她身上有伤,我们依旧将那药下在她的药里,她天天喝日日喝,我就不信毒不死她。”老夫人狰狞着,到了最后一句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顿出来。 “可是她院子里放得滴水不漏,一切吃穿都是自己人经手,咱们如何下得了手?”阮兆麟低声。 …… “小姐,老爷与宫里请来的沈太医来了。”素兰领着阮兆麟和一个身穿深蓝飞鹤朝服的中年男子上楼来。 阮明心正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看着下面的那雪包包上的梅花,白雪种梅,寒冬而不枯败。真是可惜她的祖母不知道赏析。阮明心勾了勾嘴唇,牵扯出一丝冷笑。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父亲,沈太医。女儿身子不适,就不能行礼了。”阮明心转回身子,打着招呼道。 阮兆麟沉着眉点头,倒是沈太医笑呵呵的,在凤府的时候也是他来给阮明心看病的,所以甚是熟悉的回道:“阮四小姐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并无大碍,劳烦沈太医这么大雪天气出诊了。” “怎么没大碍,”素兰快步上前给阮明心披上狐裘披风,白白的绒毛衬得阮明心瓷白的小脸玉雪可爱,一边责备一旁站着的百灵:“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不知道给小姐加件衣裳,窗口的风这么大,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阮明心压下她肩膀上的手,“是我自己不穿的,屋子里烧得这么热,刚才出汗了才取下的。莫要怪百灵。” 百灵嘟嘴,委屈地去给沈太医端来一个凳子放在阮明心贵妃榻的旁边。至于阮兆麟的,百灵像是忘记了一样,压根没有看见。还是素兰,连忙补救从另一边给阮兆麟端了一个来。 “沈太医劳烦您了。”阮明心伸出皓雪的白腕。 阮明心双眼一目不错的盯着李太医搭在自个儿手腕手的三根手指,面色担忧的问道:“沈太医怎么样呀?我的身体还能好么?以后还能练武么?” 老太医收回手捻着胡子微笑说道:“阮小姐请放心,身体没有感染,老夫再给你开些调理补元的方子吃着,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地了。” “至于以后再练武的问题嘛,阮小姐没有伤到筋骨实属万幸,身体好之后自然可以继续。” 阮明心听后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若是不能练武,那她这一生不知道又要遗憾多少,万一以后遇到危险我岂不是就要连累别人再来保护她。 至于连累的谁……阮明心脑子里不甚明确,却依稀有个模糊的概念让她心跳扑通扑通的不规律。 “太医,小女身体怎么样了?”阮兆麟忽的凑近身子问道。 “阮四小姐恢复得很好,大人不必忧心,老夫再开一服药方调养调养就可以完全恢复了。”沈太医在桌边一边写药方一边说道。 “劳烦沈太医了。”阮兆麟接过沈太医的药方看也不看就折叠放入袖口。 见李太医写好方子后,百灵收拾着就准备送李太医离开。 在伺候着阮明心躺回去的素兰回过神来,看着太医说道:“沈太医请再等一等,奴婢还有点事情想要请教。” 沈太医放下药箱问道:“请问留下老夫不知还有何事?” “素兰,沈大夫可是太医,不是你一个丫头想留就可以……”阮兆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素兰却一脸的担心,正色说道:“正因为是太医所以奴婢才想帮小姐问问,毕竟沈大夫可不是这么好请的,小姐年少未及思虑其他,如今府内也没有主母为小姐分忧,所以奴婢这才斗胆恳请太医留步。” 她话语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带着风凝香大丫头的傲气。 之前她对老爷还抱有期待,觉得那是小姐的依靠。 可是这几日下来,那些期待就淡了。 “姑娘请说。”沈大夫看着素兰说道,都说阮家薄待嫡女,如今看来,可能还真是如此。 阮明心其实也不知道素兰要问什么,也疑惑地看着她。 素兰见到沈大夫相询,立刻一咬牙还是问了出来,“沈太医,小姐这一身的伤会留疤吗?上次那位太医说可以开一个去疤的药方,等可以沐浴后,视伤口情况再泡上一段时间的药浴就好。” “哦,对对对,药方就在这里,是老夫忘了。”沈太医立刻拿出药方递给素兰,还拿出一个小瓷瓶:“用这个外涂也是好的,这可是梁太医专门让我带来的。” 素兰立刻帮小姐收了起来。 “爱美之心之心人皆有之,阮小姐若是无事老夫就先行告辞了。”沈太医说着就准备离开。 “沈太医,本官送您。”阮兆麟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伸出右手指向楼梯口。 “大人先请。” 两人先后下楼,一种送到正门口,阮兆麟拿出药方交给贴身的所从,“去给小姐抓药。”他递出药方,一张薄薄的纸在两人手中交接,侍童接过一瞬间阮兆麟的手紧了一下,没有立即松开。 “老爷请放心,小人一定完完整整的将药抓齐。”侍童低垂着头,声音透着无尽的阴冷。 阮兆麟这才将手松开,一张药单又没入侍童黑衣的袖筒之内…… “小姐喝药了。”素兰领着一个面生的丫鬟端着托盘上楼来,一边说着:“这是老爷特地命人煎好送来的。” 阮明心嗤笑一声,“先放着吧,冷了我自然会喝的。” 送药的丫鬟有些着急,“四小姐药冷了药效就没有这么好了,还是趁热喝最好,老爷吩咐了要奴婢看着您喝了才算完成任务。老爷嘴上不说,还是关心四小姐的。” 阮明心睇了她一眼,看着她托盘上的药碗,“那等温了再喝吧。” “是,小姐。”小丫鬟喜笑颜开。 【作者题外话】:第5更 第90章 败露被擒 “素兰,你去看看两位嬷嬷去哪儿,我找她有些事情要问。”阮明心躺在床上淡淡说道。 素兰看了阮明心一眼,又看看后面站着一直乖巧等着的小丫鬟,顿了顿,“是,小姐。”就下去了。 “小姐,已经温了。”小丫鬟俏生生的说道。 阮明心打量着她,小丫头才十三四岁,青葱一样的年龄,此刻不安地捏着裙角,“小,小姐,奴婢有做错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是想问问这药是你煎的吗?” 小丫鬟笑着说:“嗯,从谢哥哥给奴婢的时候,就是奴婢亲自守着炉子,一直到煎好都是奴婢一个人负责的呢,哦,对了还有谢哥哥一起,刚才就是他送女婢过来的,说等会儿小姐喝完药了,等奴婢一起回去像老爷复命。” “谢哥哥?” “就是老人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总是穿黑衣服的长随,老爷出门总带他的。谢哥哥在咱们府里可有脸面了呢。就是……就是为人冷了点儿。”小丫头老实地说道。 “你去叫他上来吧,我这就喝药。” 小丫鬟颠颠儿的把药碗递给阮明心,高兴说道:“小姐您等等,奴婢这就去。”她以为,小姐这是看着她与谢哥哥有功要一起打赏他们。 两位嬷嬷上来时与小丫头错身而过,小丫头看见她飞一般的屈膝就跑开了。 两位嬷嬷狐疑的看看她的背影,“小姐?” “这药的味道还真是熟悉呢。”在两位嬷嬷疑惑的目光中阮明心端着药碗一下一下舀着药汁滑落感叹。 “两位嬷嬷,等会儿……”阮明心停下动作,端着药碗吩咐,那平静无波的声线下眼神冰凌,蓦地看得两位嬷嬷心里一突。 这般凌厉的眼神哪里是一个六岁小姑娘能有的! “小姐”小丫鬟领着谢华上来的时候阮明心正在喝药,沾着黑汁的调羹正轻碰着红唇。 阮明心抬眼,谢华那方正中常年透着阴柔的脸上眼珠跳了跳,那是一种隐忍着的剧烈激动情绪才会导致即便是肌肉绷住了,但是灵活眼珠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的动作。 阮明心轻抬喉头作势吞咽,与两位嬷嬷对视一眼。 说时迟那时快,在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额瞬间,江嬷嬷就风驰电掣的对谢华狠招过去。挖眼掏心踢下胯,稳准狠,几步就将谢华擒住,迫使他半跪在了地上。 边上的小丫鬟才反应过来惊叫出声:“小姐——这,这是?” 她指着那个谢哥哥语不成声。 阮明心手上的调羹早已经放下,此时端着药碗过来,小丫鬟才看清楚里面竟是一点也没动。 谢华年轻的脸上被阮明心用勺子撬开嘴唇,淋漓的黑色药汁一整碗灌下去,还剩个汤底粘在碗底,挣扎的谢华终于停下动弹面如死灰,一脸灰败的再也动了。 他还活着,甚至现在谢华的身体依旧自我感觉良好,但是那刚才还闪光激动的双眼此时已经僵硬得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自己喝下去的是什么。 只是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他心如死灰的看着阮明心想要求个答案,就算要死了,他也要做个明白鬼。 “叩”的一声,阮明心将碗放在桌上,冷声道:“你不用看她,她什么都不知道。”阮明心说着眼神狠毒的看着端药进来的那个丫鬟。 凡是中药,各有味道。除了苦,细细分辨还是有很多种气味杂糅的,她见过她娘的药,阮兆麟千不该万不该就是用了毒死她娘的药来害她。 他这是担心她死不快吗? 还用了那么大的剂量! 原本她最初的打算是让那个小丫鬟来试药的,但是她就像百灵一样天真,有什么心事一眼就能看出,阮明心不觉得阮兆麟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这样一个丫鬟来完成,是以才随便追问了两句,小丫鬟就将什么都说了,还亲自将人给她带来。 此时此刻那个小丫鬟正被她一心崇敬的谢哥哥阴毒的眼神吓住,瑟喏地惶恐说不出话来。 药送出去之后阮兆麟就一直坐在书房里敲着手指等待谢华回来复命,门童进来禀报说谢华请他去四小姐秀楼时,阮兆麟皱眉,等到见到等在门外的两位嬷嬷是那眉头就渐渐舒展开了。 忠心的奴才最是看重的就是主人的生死,“老爷求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现在脸色惨白,浑身冒着虚汗,奴婢们是在是担心。” 两位嬷嬷拽着阮兆麟的袍子焦急说道。 阮兆麟踢开她,“还不带路,”一边吩咐身边的小厮:“快去通知老夫人,四小姐不好了。” 阮兆麟年轻又是男子,脚步飞快,等他已经安静地坐在阮明心绣楼上时,楼下传来了老夫人急急忙忙的叫喊声:“明心啊,我的孙女哟,你怎么了啊?” 阮兆麟脸上清白交加,脚下倒着的可不就是他的贴身随从最得用的谢华——脸色惨白,浑身冒着虚汗,跟刚才两位嬷嬷说得可不就是一模一样。这才多长时间,好好的一个青壮年就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 而两位嬷嬷口中那个应该虚弱的四小姐此刻正面色红润的靠在贵妃榻上对着下面的老夫人饶有兴趣地喊道:“奶奶,孙女很好,雪地路滑,您可小心莫要摔着了。” 阮兆麟皱眉,闭了闭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还焦急飞奔过来的老夫人,阮明心想着就觉得好笑,不自觉的她也真的笑出了声来,正对上冷凝着脸的阮兆麟,阮明心顿了一下说道:“明心真开心,原来父亲和奶奶都是这么的关心明心的身体。明心一定会早日好起来,不让父亲跟奶奶再操心。” 阮兆麟看着她脸上轻俏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刺眼,父女两个不说话就此久久凝视,无声地传递着眼神较量。终于还是阮兆麟先划开了眼球,点了下头。 阮明心看着被顾嬷嬷扶着上来的老夫人,甜甜的叫了声“奶奶。” 老夫人却是冷着脸看着地上的谢华质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身体不好的是你吗?” 【作者题外话】:第6更 第91章 太医验毒 阮明心轻笑,“是啊,刚才明心确实是跟他一样呢,不过,明心现在已经缓过去了,只是他……”阮明心看着地上的谢华为难的说道。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老夫人质问着自己的儿子,不是说毒杀小祸害,怎么现在药倒了自己人。 母亲心心念念的事情办砸了,阮兆麟也是尴尬,但是除了刚才阮明心给出的那个不像解释的解释,他却无话可说。只能重复道:“这小厮是来送药的,刚才明心觉得药烫,让他试了一试,没想到就成这样了。” 说完阮兆麟就撇开了脸。 老夫人却是不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用眼神睇了睇自己阮兆麟就将矛头指向了阮明心,假意慈爱道:“刚才不是身体不舒服吗,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你到底是个女儿家,女子的闺房怎么能随意让外男进入!”最后那句连装模作样都已经不远,疾言厉色不为如是。 “奶奶,明心刚才只是被吓到了。现在您来了,明心心里就有底了,所以不怕。” 紧接着阮明心又委屈起来,指着地上的人说:“他说他是父亲派来的人,孙女总归不好将它拦在门开,还有,那,那药,”她伸手指着桌上,刚才还空空的药碗不知何时又已经满上,冰冰冷冷,显然是放了一段时间了。 “那药有毒,有人要毒害孙女,而且这人是府里都见过,大家都说是父亲身边的贴身之人,父亲,女儿倒要问问您,这事您要如何给女儿一个交代!” 阮兆麟瞪眼看过来,老夫人跺拐杖,木质的地板被敲得“砰”一声响,“明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你的意思是你父亲要害你不成?” 她揣测那药除了谢含蕴没人能查得出来,多少年了,凤凝香天天看大夫都没用。 阮明心一惊,做出在床上一缩的动作,手抚着胸口,“明心不敢如是想,只是,他——” 她说着惶恐地指着已经大冬天冷汗已经浸湿衣衫的谢华,“是怎么回事!今天要不是明心让他试一试药温,现在这样子的就是孙女自己了!奶奶!” 本来就是给你的,偏被你识破! 老夫人心里有大火气,却拿着阮明心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耐心安抚她:“也说不定是他身体不好,犯了病,不一定是药有毒,那药可是沈太医给你开的啊,你之前不都是喝的他开得药,不也没事吗?” “小姐沈太医到了。”两位嬷嬷引着依旧晌午一身飞鹤朝服的沈太医上来。 阮兆麟惊讶,他们怎么能请得动沈太医,没有她的命令,她这院子里的人出府都困难。 老夫人也是一副震惊得回不过神的模样,干嘎嘎地问着沈太医好。 “沈太医真是不好意思,又劳烦您来一趟,请看看这人的症状是不是中毒所致?”阮明心指着地上谢华说道。 沈太医虽然惊疑,但是在皇宫那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看病的地方混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该说些什么,心里那杆秤平衡得比谁都准。 如同此刻,一看就是宅斗,二话不说就娴熟地替谢华检查起来。只是一边动作的同时,一边暗暗心惊,这才六岁的小女孩刚才回来就遭到毒手,看来阮府比起外面看来,不太平得多了不知几多。 “阮大人,不知此人是吃了什么?”沈太医一脸凝重问道。 “太医他是否是中毒?”阮明心追问道。 沈太医沉重点头,“此人确实是中毒,然这毒药是毒药却也不是毒药。此毒药名为‘绞丝’,无色无味,与红芝一起服用可使功红芝功效加倍;但若是单独服用则是一剂狠毒。中毒者少量服用,有身体衰弱之症,若是长久服用,则将人只精力榨干丝毫不剩,所中毒者只会觉得是身体体弱,找不到丝毫其余症状。” 他看着地上谢华说道接着,“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还有人会如此大剂量的下毒,这是要将他五脏六腑迅速枯竭而死啊!如今他这样子即便是用灵芝雪莲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阮明心身子仰倒,额头冒着虚汗,无力说道:“这,原本是要给我喝的。父亲!” 阮明心靠在素兰身上,撑着身子紧张说道:“沈太医,你快看看,说上那碗药!”她颤抖着手指指着说上药碗,“那是今天上午你开给我的药方,我还没有来得及喝的。” 沈太医走过去,拿起药碗闻了闻,“这是我开的药,但是里面的绞丝草却不是我开的。” 阮明心脸色灰白,看着阮兆麟的方向,只呐呐地的叫着“父亲,父亲。” “明心莫要乱讲。”老夫人看着有外人在迅速的制止她。 “奶奶,难道那绞丝草还是我自己放进去的不成吗?这药可是父亲亲自派人送来的啊。”阮明心说着,眼眶蓦地就红了,声音哽咽了。 “明心,你莫要多想,为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阮兆麟站起身来,“沈太医劳烦您再跑这一趟,我亲自送您。” “啊——老爷,沈太医是奴婢请来的,就让奴婢去送吧,您开解开解小姐,莫要钻进死胡同了。”两位嬷嬷其中的一个突然冲出来撞了阮兆麟一下,抢着背起了沈太医桌上的药箱。 阮兆麟被撞得腰痛,伸手揉揉,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那是他的腰牌,到现在他都还没搞懂,这个老婆子是用怎样的能耐将沈太医请来的。 瞥了眼两位嬷嬷狗腿的背影,只觉得武夫家出来的就是没教养,一点规矩都不懂。同时又觉得她说得不错,现在确实是要解开阮明心的怀疑比较重要。 “还愣着做什么?快点把做个人带下去,碍着小姐的眼了唯你们是问。”阮兆麟对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吼道。 除了顾嬷嬷,阮明心的几个丫头都有些迟疑,“不行,沈太医已经说了这个人已经活不了一会儿了,现在这件事他是唯一线索,父亲不能将他带走。必须立刻马上将他审问清楚,到底是何人指使他像女儿下毒的。” 【作者题外话】:第7更 第92章 再动歪脑筋 阮明心顿了顿,“父亲如此紧张他出现在女儿面前,难道是主使之人就在这在座吗?毕竟他是父亲的贴身之人!”阮明心看着阮兆麟意味深长地说道。 老夫人不由着急:“明心不可污蔑你父亲。” “那是何人?”阮明心不甘示弱与老夫人犟着。 寒冬腊月,屋子里气愤紧绷到可滴出水来,贵妃榻后面的窗户还开着,呜呼呼地一阵风出来,送来一缕梅花的清香,正好吹拂摘阮兆麟的脸上,面庞的冰冷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他看着依旧在他脚边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谢华,目光深沉,正对着他的眼睛冷声说道:“去查一查谢华的背景,与他有关系的一律严加盘问。”、 谢华一直希翼着的瞳孔瞬间放大,咩喏着嘴唇颤抖。这是威胁,用他的家人威胁。也罢,也罢,反正他也活不了了。 谢华艰难地蠕动着,面朝着阮明心缓缓说道:“小姐不用再查了,药是我抓的,也是我守着熬的。那毒也是我放的……” 刚才他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是沈太医临走前为他扎了针,这才勉强能开口。他缓缓地看了阮兆麟一眼,原本他还想要告诉他,那毒没有这么剧烈,至少现在还不会要他的命,是后来阮明心又灌了他一弯药,一碗有着剧烈绞丝草的药。沈太医只查出了绞丝草的毒,却没有查出原本他们下的“梵生花”却是一点没有察觉。 “说,为何要毒害我的女儿?”为了增加阮明心的可信度,阮兆麟追问道。 “因为桂嬷嬷是我的姨母,四小姐害死了她,早年裴玉莲小姐对我们一家都有恩,四小姐却害得恩人身败名裂,下入天牢。老爷,”谢华看着阮兆麟,“裴小姐对您情深意重,奈何您却别娶他人,裴小姐伤心,奴才为报道裴小姐的恩情,才自愿入了阮府到您身边当差,替她照顾您,传递您的一些消息给她,以解她的相思之苦。奴才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望老爷不要牵连奴才的家人。” 阮兆麟凝视着他,郑重点头,“好!” 谢华仿佛是要牵起一个笑容,嘴角拉扯,直到临终也没有拉出来,倒下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于他要谋害的人,苦大仇深的人——阮明心一句狠话也没有,更是连看也没有看上一眼。 此时就这样无疾而终。阮兆麟带着老夫人临走前随意关照了阮明心两句就带着人离开后,那个厨房煎药的小丫头才被素梅素心两个从后面放出来。手上提着食盒的手颤颤悠悠,脸色是还没回过神来或者是极度惊吓的煞白煞白。 阮明心看着她想要安抚她一下,但是看她对她惧怕的眼神,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素梅将她手上的食盒扣了下来,里面是小丫鬟回去二次提药时顺带回来的第一次药的药渣,而被她替换的那有绞丝草的药渣是他们早就在秀楼小厨房煎好的药渣,就算是阮兆麟后来发现不对去查,也只能查到那药里面多了的只有绞丝草,而不是很么梵生花。 他以为他迅速将药方收好就阮明心就不知道沈太医写的是什么了,却忘了当时在旁边磨墨的可是她的丫鬟。 “还好沈太医开的那些药与之前的基本没变,就连那绞丝草和红芝咱们也从凤府有带过来,不然这么快速的时间里还真找不到万全的法子呢。”素梅笑着道。“就是可惜了,最后最让一个下人顶罪了。” “谁说的,你让两位嬷嬷将今天那个小厮的话原原本本传回将军府去,外公和舅舅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素梅一愣:“小姐的意思是……” 阮明心瞥她一眼脸上的兴奋,应道:“正是!内帷不修,我要让他被所有人知道。” “还是小姐高明,那,今天那个小丫鬟怎么办?她可是知道咱们今天全部行动的人。”素菊有些担心消息走漏。 阮明心沉思,看着窗外那小小一簇的梅花,面上的冷凝与狠绝也诞下了不少,轻声道:“留着她的性命吧,想办法把她送到将军府那边去。” 毕竟那样纯真的性子在这阮府的染缸里可惜了。最重要的是,那份纯真,她再也不会拥有的年华,她希望不被破坏。 翌日阮兆麟夏朝回来,整个府里都气氛低迷。大家都知道是老爷在朝堂之上被圣上训斥了,谁人也不敢到老爷面前蹙了他的逆鳞,整个阮府内就只有老夫人还能在阮兆麟的面上说上两句话。 飞鹤院院内,只有老夫人与阮兆麟两人在屋内,顾嬷嬷留守在门口防止任何人靠近。 屋内。老夫人脸色不善,阮兆麟难得在自己母亲面前也是沉默着脸。就是暖融融的地龙也不能蒸化屋内寒冰的气氛。 好一会儿之后,老夫人打破僵局,“没想到到最后还反被阮明心将了一军,看在这个祸害不除,咱们阮家是没有顺遂日子了。你看她才回来几天,就连翻将白氏与你都弄得伤痕累累。” 阮兆麟不由抬头:“母亲?” 难道母亲还要执意动手吗? 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正是。,们这些人都还年轻,该狠的时候到底还是不够果决,阮明心不能留,无论如何老身也要将她替你除去。那个小祸害就是你的克星,一日不除,家宅永不安宁!” 阮兆麟眉头已经快拧成了川字:“那母亲有何打算?” 老夫人面色如常,但是眸光却阴狠起来:“再过不久就是我的六十岁寿诞了,我准备带着府中的女眷去弘福寺祈福,到时候将阮明心也一并带去。” 阮兆麟担心老夫人的身体,说道:“可是看如今的情况恐怕是她不肯随您出门出。更何况广佛寺的想活比起弘福寺高出许多,离咱们这里也更近,住宿斋饭方方面面都好处许多,母亲何苦劳累自己,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莫非,这一次老夫人准备亲自安排?! 【作者题外话】:第8更 第93章 出门祈福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二儿子慈祥一笑,“亏你还是在官场这么些年,后宅这些阴私之事,到底还是不熟悉,不过不熟悉也好,男人就该把心放在外面大事上面,之前是母亲差了,让你也搅入这浑水之中。” “广佛寺虽好,但是阮明心到底是自己人,我要让她有去无回,还是去弘福寺偏远些更好。以免再碰见了谁,出了岔子。” “至于你说的她不肯去?孝字头上一把刀,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到时候我就说带她去化解灾厄,去去身上的怨气,先放出风声去,自然她也就去了。” 果然在阮明心刚收到老夫人要带她祈福的消息时后脚没超过一个时辰英子就来禀说外面传开了。边说还边唾沫成飞地形容老夫人存心折腾她们小姐。 引起百灵出声附和,两位嬷嬷素兰几大婢女也是面露忧愁。 可不就是存心折腾么。以如今她这样的身体,一旦邪风入体,那就是浸入骨子里,伴随她一辈子羸弱体衰。而且还有一件事,她不确定老夫人是否已经知晓还是另有打算。 阮明心坐在床榻上,淡然的脸上有些凝重。 她记得在前世的时候弘福寺有人撞见里面僧人**,后来彻查更是爆发出僧人用施粥的方式拐骗城内小乞儿将之贩卖。虽然那时多年后才被发现的,但是也不排除现在那些人面兽心的和尚已经在开始为非作歹。 越想越是蹊跷吗,都是祈福,老夫人偏偏跑那么偏远的地方去,她实在是不能相信老夫人不是有意图之。 “素兰姐姐,你亲自去把这封书信交到我师兄霍铮手上。”阮明心将书写完还饱满的毛笔放在玉质笔山上,信纸递给素兰是郑重补充道:“记住,一定要亲自交给他。” 阮明心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在信纸中写清楚,结尾处特地嘱咐明日一定要跟她一起上山去。不要求他跟她一起,两人一明一暗,她身边还有两位嬷嬷这个武力值强悍的存在,还不信解决不了那些什么妖魔鬼怪。 她现在别说是武力值,要真动起手来那就是个累赘,这身体恢复再好,现在也是在卧床修养着。 还是找找霍长焰跟他的跟班小崖比较可靠,至少那两人的飞渡剑法,撂倒一群人没什么问题。 翌日,阮明心被裹得严严实的拥上了马车,从秀楼到正门才几步路就累得她头冒虚汗。素兰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拭,阮明心压下她的握锦帕的手,宽慰道:“不要紧,动动反而更加活泛,精神头都好了些。” 马车从城东往城西徐徐而行,晃晃悠悠一直除了西城门才不见了众人喧嚣。城西地处贫瘠,从西城门出来就开始荒无人烟,马车颠簸,阮明心撩开帘子看向外面,沿路乞讨的乞丐都所剩无几;土黄色的官道上石头泥巴小包包起起伏伏像是癞蛤蟆背上的脓包。 “这样颠簸的道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阮府老夫人真是偏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祈什么福?”小崖坐在车辕上这样抱怨着。 “忍着吧,越往后面走只会越来越难走。”霍铮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同样拉开车帘往外面看。 对比常出没东城门,这西城门真的是荒芜啊,就连乞丐都不往这边扎堆。小崖如是说道。 霍铮却应他,面色还有些沉重。若是没有看见师妹来的那封信,他说不定也是这样认为:乞丐都往有钱的地方冒,这些年老体衰的老乞丐们只会是平时被欺负得不得已才在这边行乞。 然而现在看来,那些乞丐们不仅穷困,有些面庞上还不乏悲伤。这让他更加坐实了阮明心信上所言。 “小姐小心。”在素兰准备搀扶阮明心下马车的时候,两位嬷嬷直接越过素兰将她抱了下来。热的阮明心脸红红了一下,她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都跟两位嬷嬷差不了两岁了,两位嬷嬷这突然把她当小孩的举动,着实让她羞耻了一下。 “两位嬷嬷快放我下来。”阮明心轻敲她的肩膀两下,小声说道。 “咳咳。”那边老夫人冷冷的咳嗽声传来,“明心,佛门重地不得无礼。” 两位嬷嬷看了看这荒凉的佛寺,总觉得说不出的哪里感觉不好。她倒是不在乎老夫人的威压,就是小姐的话不能让她违背,这才将阮明心小心放下来,亲自拉着。 老夫人这才满意,笑盈盈说道:“大师,劳烦您了还请带路。大师?” “啊,哦,好。”那个中年的的光头和尚才觉醒过来,慈祥的地笑着,“请随老衲来。”他在其那面引路,转身的那一瞬间,阮明心清晰可见地他舔了舔嘴唇,紧接着喉咙吞咽。 阮明心目光紧了紧,不知为何身后素兰叫了她一声,轻轻的声音中,竟然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忐忑。 阮明心对她点点头,一行人才跟在他们后面进入,那有些年头的石牌匾额上书“弘福寺”三个字苍劲有力,看着就令人觉得慈祥。然,那漆青的青苔在字里行间爬行,无端增添了没落和诡谲。想来是许久没有人打扫过了。他们进入的时候恰好有沙沙的小沙石往阮明心的头顶上落去,被一旁的两位嬷嬷眼疾手快的拂开。 两人穿过正方形的大门相视一眼,又淡淡移开。眼中的诡谲都是对这个佛寺的深深怀疑。 进门沙落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其中隐藏的含义,阮明心不关心,两位嬷嬷却是很迷信,越发将她看得紧了。 穿过方形大门,那直通往正殿的道路被打扫干净,积雪都往两边堆积出一条宽阔的道路,阮明心却注意到,除了他们住的厢房那条路除外,道路两旁的小路上却是无人问津,甚至有的直接就被大道两边的高高雪边堵住了去路,一副草草了事的门面子功夫都做得如此敷衍了事。 “大师辛苦了,还望立即为我孙女祈福做法事吧。”老夫人身后顾嬷嬷立即递上一个鼓鼓的荷包,“这是我们老夫人的心意,权当给贵寺的香火钱。叨扰大师们清修,还望大师不要介意。” 【作者题外话】:第9更 第94章 昏倒遁走 “老夫人驾临本寺,使我寺蓬荜生辉,哪里还敢妄提叨扰二字。”那边老夫人与慈祥方丈寒暄,这边阮明心静静的打量他们现在所在的大雄宝殿。 大殿内十八罗汉已经有些斑驳,不像广佛寺或是其他佛寺那些镀金的罗汉金身,弘福寺的罗汉是用彩绘而成,显然已经历史悠久,且无人细致打理、修补,有些背光的角落已经掉漆一块一块,正面的那些向光的前身也是色泽暗淡。 看到老夫人还要说个没完,到最后甚至在问祈福的话是不是需佛前跪求更显虔诚。 这明显是借机磨着她本就病弱的身子,阮明心干脆双眼一闭,直直向后面倒去。 “小姐,小姐……”两位嬷嬷立即接住忽然倒地的阮明心:“老夫人还望恕罪,小姐如今身体有碍,不能在佛前侍候了。”两位嬷嬷僵僵地说道,抱着阮明心小小的身体就往寺院安排的厢房走去。 后面跟着一溜儿的丫鬟呼天喊地,表达他们小姐的身子体弱。 百灵甚至哭了起来。 顾嬷嬷扶着几乎将全部身子重量都压倒在她身上的老夫人,顺着她一起一伏的胸口说道:“老夫人消消气。” 老夫人是真的被气得狠了,战抖着手指指着外面阮明心一行人消失的方向半天没出说话来。 另一边两位嬷嬷抱着阮明心快速行走,除了两位嬷嬷其余人等都是一副凝重的面色,百灵一路拉着阮明心的小手声声呼唤“小姐,小姐。” 企图将她叫醒,应一应她也好。 “怎么了?”素梅拉着落后的百灵往前走。呆愣愣的小丫头,刚还哭得呼天抢地的,怎么一下子就没魂儿了。 百灵被拉着反应过来,就是这样揉捏的感觉,刚才她拉着小姐的手手,也被这样子捏了捏呢。明明是她拉着小姐的,怎么反被,捏了呢? “啊——”百灵放映过来,撒丫子狂奔,依旧呼唤着她家小姐,只是这一次的声音中不见了急切,那欢灵灵喜悦的声音,被两位嬷嬷呵斥打断。 她瘪瘪嘴,拉着她家小姐的衣襟蹦蹦跳跳的跟着进入厢房。 她的这个反应,素梅等四个丫鬟也反应过来,跟着进门瞬间就将房门关严实了。 果然躺在床上,刚才还面无人色的阮民心倏地睁开了水润润黑耀耀的双眼,看着她们轻轻的眨啊眨。 “小姐,您刚才可吓死百灵了。”百灵委屈地第一个冲上前表忠心。 其余介个丫鬟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听见老夫人的话,本就提着心,然后她们小姐站得好好的,就突然往后面一倒,“小姐,您也是吓死奴婢了,要是两位嬷嬷没能将您接住,真要是磕着了可怎么了得,奴婢们可如何向去世的夫人交代。”素心心有余悸的说道。 百灵虽然还小,但是不是那种无知的人,抢嘴道:“要不是小姐刚才急中生智,那老妖婆可就真的让小姐跪佛祖啦,小姐如今身子这么弱,哪能真的跪啊。活该气死她,现在要跪也是她自己跪,咱们小姐可不奉陪。” 百灵雀跃的说道,“现在咱们小姐走了,看她还如何脱身,最好是跪到天黑,不,跪到明天才回来。” 一想到她要这么折磨她的小姐,百灵又不解气的说道:“看她还有没有精力再来折腾我的小姐。哼!” 阮明心听着她的童言童语真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一想到前世她的结局,就对她说不起一点重话。 然,虽然她不说,可是有人却是要说的,两位嬷嬷是习武之人,从前做为暗卫的时候都是混迹在男人堆里,从来不拘这些小节,几个从小在凤凝香身边接受礼仪熏陶的四大丫鬟可听不得这样子的话。一人一句的开始训她。 百灵委屈,“我就在姐姐们面前说说,又不在外面说,老妖婆——”看着素心那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撇嘴:“老夫人又不会听到,咱们谁呀,谁要是说出去,谁是小狗。”百灵呛声。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还敢污蔑我们对小姐不忠心。”素心挽起袖子就要收拾她。 “小姐——”百灵往阮明心身边躲。 “好了,”阮明心制止素心。“百灵还小,说说就可以了,她会改的。” “小姐您继续这样纵容她,她这张嘴迟早惹出祸事离开。”素兰这次也不偏帮阮明心了。 “我相信她,是不是呀,百灵。”阮明心对着她眨眼,百灵接受到她的眼电波,快速点头,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姐姐们放心,以后百灵一定守口如瓶,坚决不乱说话。” 素梅哭笑:“守口如瓶是这样用的吗?” 百灵“嘿嘿”揭过。 阮明心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首当其中的便是素兰,问道之前在佛寺门口为何突然叫住她。虽然她基本上已经知道答案,还是要给她一个警醒。 素兰被发问,突然就变得脸色惨白,白中还带着那种羞耻的嫣红。她糯糯嘴唇,几次没有开口,在姐妹们殷切的注视下,觉得这话还是要说出来才好,她总觉得这个个寺庙太过安静和诡秘了。 “就是……就是,”该怎么说?素兰有些着急,其余姐妹看她这表情也重视起来,一向淡定的素兰,她们姐妹的领头羊,会出现惶恐的神情。这不得不令她重视。还有…… 素心说了出来,“素兰姐姐是不是觉得当时有人在盯着你?” “对就是。”仿佛有人打破了突口,素兰立即接道:“那目光有许多,奴婢当时就觉得像是被人扒光了赤裸裸的看着,背脊阴森森的发寒。素紫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正是,”素心应正了她的猜测,“当时奴婢也是这样的感觉,”她疑惑道:“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阮明心神秘一笑。她当然知道,这和尚庙里的和尚一个个的都是老淫棍,他们一行人当中就属她带的四个丫头长得突出,其中素心和素兰是最漂亮的,她们会被盯上是在太正常。 【作者题外话】:第10更 第95章 寺院生波 几个丫鬟摸不着头脑,只听小姐接着说道:“在这里期间,你们都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包括晚上。” 在丫鬟们疑惑的时候,阮明心接着说:“晚上的时候你们就把被褥全都搬到我这边来,还有两位嬷嬷也是,百灵就跟我一起睡。” “小姐,这样做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了?而且小姐这里虽然宽敞,奴婢们都来了,夜间小姐起夜的时候会不会太拥挤了?”素兰担忧,主仆间的规矩在她心中亘生。 想到另一方面,她淡淡说道:“小姐晚上不必害怕,这几日夜间奴婢们会轮流在小姐的外间守夜的。”她指着外面的小隔榻说道。 最后目光停在百灵身上,百灵立马巴紧了阮明心,一副谁要把她跟小姐分开,她就跟谁急的模样。素兰就住了嘴。 “不必了,都搬过来。”阮明心强势。毕竟两位嬷嬷人数太少,在一起才方便保护。 “就像今天素兰素心都觉察到了有人窥伺,到了夜间大家分散了,到时候谁失踪了都不好办。”阮明心冷声说道。 一听见这样的话,素兰素心俱是一个寒颤,素心素梅也没了意见。大家都在一起,万一真出事好歹还有个照应。 “素梅,你去门口台阶下随意丢两块石头。”一切安排妥当后,阮明心吩咐。 素梅疑惑了一下,出去照办了。今日这一次她意识到她们的小姐不能真的将她当做小孩子对待了,当机立断的谋断和气场都有着凤家人的特质。 夜晚子时刚过二更天,正是夜深最寒冷的时候,阮明心的房门被轻轻有规律的敲响。 五长一短。 两位嬷嬷是最先被惊醒的,她躺在被窝里悄悄的握上了枕头下面的匕首手柄,静耳聆听。 接着是素兰素心两个丫头,她们经历了白天的事情一直有警觉,摇醒了素梅,分开将阮明心的床保卫了起来,凑近了才发现,她们小姐一直醒着,等到敲门声停止了,阮明心才吩咐两位嬷嬷去开门。 从头到尾就只有百灵睡得最死,她今天舟车劳顿,又是大哭大喊的,累惨了。 霍铮进来后阮明心也没弄醒她,盖着棉被让她继续睡。 她们也不点灯,听着黑暗里的声音确定了是霍家的大少爷后那颗一直紧绷着砰砰砰跳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素梅想起傍晚的时候,小姐让她丢的石块。果然是思虑周全啊,最令她心境的是霍家少爷居然一直暗中跟着她们。 虽然之前有了那封信的前提,素兰越来越觉得,她们这一行弘福寺不简单。难怪小姐要所有人都在一起呢。 霍铮已经适应了黑暗,虽然阮明心没有说的话,但是他知道,她那双水润到能感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看着她的方向一笑,开口却是吊儿郎当:“师妹我帮你困了那几个和尚,你该如何谢我?” 不知是不是刚才紧张的气愤影响了百灵,只听她雀跃的声音悠悠说道:“霍少爷就知道邀功,那贼人明明是我家小姐捉住的。” 原来今天几个大丫鬟将自己床铺棉被帮过来之后,阮明心就让她们将房间布置成有人睡觉的模样,并且晚上入睡的时候在里面放了大量的迷魂香。 素兰几个也是后怕不已,若不是小姐早有准备的话,她们几个,恐怕就已经…… “那他们现在人呢?”阮明心问道。 霍铮在众人面前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让小崖看着了,师妹,你不会是就想就这样解决了他们吧。虽然你杀人师兄不阻止你,但是突然死了几个‘佛法高深’的和尚,你这是要屠弘福寺满门啊。啧啧啧啧。” 阮明心眉头微微一蹙,她也是凭着记忆行事,并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人数很多?” 霍铮有些幸灾乐祸:“是挺多呵,这破落寺院在外有些名望的几个都在里面了,也不知道你家老夫人怎么选到这么个淫窝。” 霍铮吐槽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问题的?” 阮明心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方丈在不在人数之列?在的话将他放了。” “为什么?”素兰、素心百灵惊问出声。 前两个是心有余悸,后面一个是纯粹觉得那群窥伺姐姐们的坏人就不能那么轻易放了。 阮明心安抚她们,“只放方丈一个人,后面我还另有安排。” 百灵拍拍胸口,这才放下心来。 霍铮这个大冬天的,也不嫌冷,穿着薄薄的素衣在房间里踢踏踢踏,一点也没在意她们内部争执的样子,直接开口说道:“你是想借方丈之手找到那些孩子。” 他用的陈述语句,两人对视,胸中就有了沟壑。 接下来两人分开行动,除了素梅、素心、素紫那里几个依旧被捆着的和尚除外,小崖将方丈解开放回了素兰的房间。 然后一声尖叫,将事前被解开了迷魂香的方丈震醒,屋内灯火通明,方丈眼见事情败露,顾不得其他,踱窗而去。 而后是那女子清脆的声音,“是方丈!” 方丈顾不得几个同伙,直接就奔逃道后山隐藏。 第二天白日,一对官兵就来将整个弘福寺和尚看押带走。跟随者官兵离开的还有阮家的一行人。方丈在山上躲了两天,见搜查的人全部都离开了才鬼鬼祟祟的回来。 “他身上没什么钱财,定然会回来打那些小孩子的注意。”这是阮明心离走前留下的一句话。 霍铮跟小崖一直注视着那方丈的行踪,他以为自己藏得隐秘,其实从一开始就被跟踪了。 那个漆黑的地道内阴冷又潮湿,没有火把,地道很深,他们谁也没想到原来藏匿孩子的地方竟然会是那结冰的湖水之下。 等到那群孩子被方丈阴狠狠地拖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被冻得面色发白唇色发紫。 一个个围剿在上面的官兵纵然是铁石心肠,平常极度看不惯这群要他们天天驱赶的乞儿也心生不忍。 本就守株待兔的兵士立刻围拢上去,把面色惨白的方丈困在中央。 【作者题外话】:第11更 第96章 计谋再生,败坏名声 方丈被擒,那些兵士顾不得脏乱快速将他们身上的绳子解下,小崖将早就准备好的那些馒头和水递给他们。 小乞丐们哆哆嗦嗦挤到墙角狼吞虎咽,他们只会吃东西,甚至忘记了现在或许哭一哭才能更好的博得衙差们的同情。 这些年幼的乞丐被用施粥的名义骗进寺内,被私下变卖,卖的都是那种腌臜地方,下场凄凉。 而收益,却都是寺内僧人的。 小崖看得心里了很不是滋味,走到那个一出来就被官兵刀架在脖子上的方丈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 虽然他人小,奈何方丈是跪着被反绑着,无情地迎接他接二连三的拳脚。嘴里塞着麻布,啊啊地叫着,谁也没有阻止小崖虐待的动作。 虽然只是乞丐被绑了,奈何作案的对象实在令人憎恨,从下山起,到牢房,那方丈坐在囚车里,一路上都被百姓们扔石头。 佛刹啊,那是多少人虔诚跪拜的地方,一个个的高僧平常都是被人尊敬到天上的,没想到如此丧尽天良,今天是一切小乞丐被拐,那下次是不是就要沦落到自己的孩子了呢! 此次案件影响严重,除了全京城的百姓们都度重视,朝廷上也时刻关注着案情的走势。 京兆尹一结案,皇帝就表利功章。 “皇上此次最大的功臣还是霍侯爷家的长子霍铮也,微臣不敢贪功。”京兆尹启奏。 皇帝来了兴趣,不仅当场表扬了霍家教导有方,还钦赐了许多金银玉石给了霍铮。 霍铮跪在家里领赏的时候,整个人都恹恹的,接得不情不愿。 他直接被他爹博望侯府霍侯爷一阵好说。还是一向疼他的爷爷霍老侯爷将他从魔脚之下解救出来。 阮明心从老夫人那里回来时看见屋里不动声色坐了一个浑身发散着“我不高兴”的雕塑愣了一跳。 什么时候,霍铮竟然来了。 脚步一顿,在进房间前将后面跟着的丫鬟挥退。 她这才没好气地看着这位师兄说道:“我说你领了那么多金银玉器怎么还不高兴,跑我这儿来怄气?” “那些本就不该是我,明明是你发现的,你非要把功劳推给我。现在又酸我,我那还能高兴?”霍铮狭长的眼眸轻轻扫了一眼面色犹自苍白的女孩儿:“那些金银我留着又没什么用,要不然我全部都给你弄来得了。” 阮明心不由扑哧一笑:“说什么傻话,我家老太太一回来就病了,这回她没能如愿,你还那么多金银往我这儿送,是要气死她么。” “本来就是么,气死了她最好。”霍铮现在也是看清楚了,阮府里不仅是阮兆麟容不下她,就连那个老太太也是容不下她的。想到这儿,他看着阮明心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温柔的怜惜。 阮明心心里一柔,但是却不想让他担心:“师兄,可别那么看着我。我现在好得很。” 霍铮却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她塞进了被子里:“你哪里好了,我看你哪里都不好!” …… 这次祈福,没有来福,老夫人还受到了惊吓。 那晚寺院出事,官兵围剿,这让一向讲究名声的老夫人直接快要气死。 “母亲……”阮兆麟实在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次次事件,不但是那丫头自己无事,但凡是对她有坏心的,却不知道怎么都招了灾:“不行这事情就再缓缓。” 现在,实在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不行,这口气我可是出不出来!”阮老夫人这次倒也是犟上了,她就不信这她能那么邪门。 对,邪门…… “咳咳咳,这事你不管了,我倒要看看她这次再怎么躲灾!”阮老夫人虽然躺在床上,但是眸中依旧是寒光凛凛。 淮阴侯府由于老夫人病了,还病得挺严重,一直到寿辰的前夕都还没有好起来,筹备良久的六十大寿终究也没有办起来。 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现在秀楼内众人最担心的还是那不知何时谣传起来关于阮明心不祥会给家人带来灾难的传闻。 年纪小小,这不就是一颗移动的扫把星么,才回到家里就不是官司就是给亲人带来灾厄的,将来谁还敢娶她啊,这不是给自家招灾嘛。 素梅是个急性子,愁得在屋里走来走去,放出狠话,让她知道谁传出去这等风言风语,她去撕烂谁的嘴巴子。 “就怕你没那个本事。”素兰也算是看清楚了,也顾不得了这是在阮府,一直端着的规矩都约束不住了,冷不丁的出口打击她。 她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亲人,平常人家再怎么过不下去了,卖孩子前还要给孩子吃一顿好的呢,这个老夫人倒好,一心要将亲孙女置于脍炙人口的刀刃之上。 若是有心制约着,也不会叫这种流言飞上天。 “那怎么办?咱们总要想想办法,总不能由着她这样乱给小姐安排罪名吧,小姐的一声才刚开始,名声坏了,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底下侍候的人急红了眼,上面的主人却像是完全不知道似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样不落的轻松养病,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阮明心经过这几日心宽体胖,吃嘛嘛香的休养生息,身子已经好了大半。 尤其是见到他们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现在走路心不慌了,气不喘了,腰不酸腿也不疼了。原先担心出门一趟会受了邪风,回来天天几幅姜汤的灌下去,大冬天的排汗排得她通体舒畅。担忧的寒疾一点症状没有。 因为师兄的天蚕甲,她受的终究只是外伤,在见好之后阮明心是彻底放下心去,接着就有了心情来开始给丫鬟们敲打敲打了。 看着眼前一个个心浮气躁的丫鬟婆子,一向端得住的两位嬷嬷眼中也是隐隐的担忧。阮明心轻轻放下茶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让她们自己想通不知道还要等到何年何月,说不准还会越想越想不通,倒是后作出什么她顾及不了的事情就不行了。 【作者题外话】:第12更 第97章 阮琳琅被激失态 阮明心轻轻地抿口清茶,茶香清幽,满室幽香。她也不多说其它废话,只勒令不许多想,跟从前一样,该干嘛干嘛,越是在这样紧张时候,越是要看后她们的小楼,不许任何人出去多说,更不许被任何无关紧要的人钻了空子。 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像是一颗定心丸狠狠地将秀楼里素兰等人的浮躁压了压。 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恐慌,但是她们也切身体会了夫人忽然崩逝和弘福寺一事,深切知道小姐不是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千金小姐。 虽然流言蜚语这事情她们一直瞒着小姐没有说,但是她每次的举动都先是知道了什么一样,今日这一番话一说,就更加确认了她们要一直跟着小姐的忠心。不以年龄小而有任何轻视。 “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们不必瞒我,万一真有什么事情,我才能及时反映。像这次弘福寺之事,先下手才能为强,出奇才能制胜。咱们胜就胜在早做了准备。”阮明心如是说道。 “是,小姐,奴婢们知道了。”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将她当做一个领头人一般的信服着。 “那小姐外面的传言……咱们怎么办?”素梅开口问道。 阮明心不可察觉的嘴唇轻勾了下,眼神幽远的看着窗外外面的远方,漆黑的眸子里空洞又像万千沟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今日雪花再度飘降,这几天京城都是一片暗沉沉不见日头。 连日的风雪让京城内一片压抑,也因此当阮明心的流言传出,才会越传越广,意思是这个扫把星害的整个京城风水都坏了。 这一招不所谓不狠,流言一旦入宫,那不管是不是真的,最后上位者为了避讳,那肯定她之后也没什么好果子。 “真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呢,不如去逛逛吧,百灵她们采回来梅花都被风雪吹得只剩下个枯枝了,这寒冬腊月每日都被这白色包裹着,都看不到一点颜色了。”阮明心站起身往楼下走去,近日她已经开始有意识的自己多走走转转,恢复身体。 素梅几个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答案? 更疑惑的是,现在天空都是暗沉沉的一片,怎么就是个好天气了。 终究也没有再问了,小姐那自信的样子莫名的就让她们也跟着放松下来,收拾的东西跟着阮明心一起出门去。 阮明心吩咐她们可以走的张扬一些,因此不多时,整个阮府都知道这还在养伤的嫡小姐要出门游玩了。 因为有伤,她是直接坐着软轿出了门,结果刚过二门,就被府内的庶长女阮琳琅给拦住去路。 “阮明心,你现在这是要去哪里?!”阮琳琅因为母亲和哥哥的事情对阮明心讨厌极了,听说她要出门玩耍更是气愤的直接带着丫鬟婆子就冲了过来。 “继续走。” 软轿内只传出这三个字。 抬轿的是粗使婆子,一咬牙径自大步生风向前走去,竟是撞上大小姐也要不管不顾了。 阮琳琅被迫狼狈地让开,见到阮明心竟没有回答她的意思,立刻带着丫鬟婆子追了出去。 直到软轿在尚书府的大门停下,阮明心要改坐马车,阮琳琅这才追了上来。 “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是嫡小姐就了不起了!”阮琳琅此时也不过是一个九岁幼子,此时还没有像是之后那样成为一颗心藏坏水的毒瘤。 阮明心此时软软倚在素兰丫头的身上,一副柔弱但是又无辜伤心的样子:“姐姐您为何如此说明心呢?” 底下丫鬟一见,小姐这是又开始冒坏水了,因此也都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既然知道嫡庶之分,你说你不过是一个庶女怎么总是要来找嫡妹的麻烦?!你不知道我家小姐有伤在身吹不得风见不得寒气吗?!”百灵十分气愤的指责道,接着又忧心地看向小姐:“小姐,您还是赶快上车吧。” “都是姐妹,怎么好让姐姐误会,不知道姐姐想说什么?”阮明心说着立刻咳嗽起来,看上去更加病弱。 那些行人见到不由观望起来,这些天阮府门口热闹多,这不,现在又有热闹了。 “我想说什么!阮明心,你陷害庶母,如今祖母卧床不但不去侍病反而要出门玩耍,你说阮家怎么就有你这个扫把星!”阮琳琅见到阮明心势弱,立刻强势起来。 “啪!” 她的话刚刚说完,脸上立刻挨了一个巴掌。 阮琳琅被一下子打蒙了,并且,连谁出手的都没有看清。 “谁,谁敢打我!” 她不由气急败坏地吼道。 那些路人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是老奴打的!”李嬷嬷直接站了出来,凛然不惧地看着阮琳琅说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打我?!”阮琳琅气急败坏:“给我把这个刁奴打死!” 这一刻,小女孩怒气冲冲,加上被打肿的脸庞,顿时显得面目狰狞。 “老奴不才,也是皇上亲封的六品安人,予以女子表率,以行教化。”一向不显山露水的李嬷嬷神情傲然地说道,看着面前的阮琳琅语带鄙夷:“庶小姐看来《女诫》肯定未修,不然怎么是这样一幅嘴脸,竟然敢直指嫡小姐为扫把星!这不知是自己所言,还是庶母教导?!” “你母亲白氏于前日里苛待嫡小姐,冬日不给炭火取暖,意图谋害小姐性命,杖责都是轻的!并且连日饭菜都是残羹冷炙,若不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明是非,我家小姐性命都难免不保!” “小姐爱护姐妹,如今好好与你温言,你怎么就说出那种诛心之话!” 李嬷嬷气势凛然,言语铿锵,不只是压制了对方的气焰,这中气十足的话语,更是让围观的那些人听的明明白白。 …… “这尚书府真是不像话啊!一看这庶女真是气焰嚣张,怪不得这嫡女的身子吃吃不好!” “真是天可怜见啊!” …… 阮琳琅听到议论不由脸色苍白,她一时冲动追了出来,却没有想到在大门口让人看到会惹出什么是非。 【作者题外话】:第13更 第98章 两位嬷嬷有来头 “你故意的,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阮琳琅恶狠狠地指着阮明心,她故意把她引出来羞辱。 阮明心的脸色却更加苍白,她看着庶姐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记着解释,却是一阵长咳。 “姐姐,明心有事要出门,你非要拦着不让,现在更是在门口拉扯纠缠,如果让别人看到会见笑的。” “你知道会见笑所以故意的是不是,你说你安的什么心!你不去伺候祖母,现在竟然还要出门玩耍!”阮琳琅年幼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状况,但却知道不能让自己名声败了,要败,也是败坏阮明心的。 “姐姐,你误会了,明心自己也是身染疾病,也怕祖母过了明心身上病气。加上祖母儿孙满堂,不缺侍疾之人,所以才想出门去广佛寺为祖母祈福做力所能及之事。”阮明心眼圈红红地说道:“现在风雪盈天,多少人流离失所,明心也想为这靠天吃饭的百姓祈福停了风雪,晴了天日,不然,明心着实难安。” “明心现在年幼,且伤患在身,有的也只是一颗虔诚之心。” 这番话,说的恳恳切切,认认真真。 让阮琳琅顿时无话可说。 “四小姐,都是琳琅无状,回去一定好好责罚!”一个温弱的声音传来,只见白侧夫人被丫鬟搀扶着也走了出来,显然听说了这边的事情。 “娘,您怎么出来了,您还在病里!”阮琳琅说着狠狠瞪了一眼阮明心。 “四小姐,之前事情都是妾身不对……”白侧夫人说着就要直接给阮明心跪下。 显然,她已经知道这边的事情难以善了,这是出来想要扳回一城。 可是,她想要下跪,阮明心却不能让她真的跪下,不然这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 因此阮明心立刻踉跄奔了过来:“您这是干什么?难道您是真的想明心就死在这里吗?明心没有怪您的意思,毕竟饭食和炭火也不是您亲自在管,那些心腹难免会有异心……” 她这话说的又急又快,眼见着腿一软,直接就倒了下去。 江嬷嬷接她这活已经做得熟练,立刻在她摔倒之前抱住了她,瞪向白侧夫人:“您是真想逼死我家小姐吗?!” 阮明心苍白着小脸,却还是哀哀切切地说道:“嬷嬷,您别怪她,明心没有母亲,现在很羡慕那些有母亲护着的,别怪白氏,她毕竟只是为了护女而已。” 这一番话,全然把罪名又推了回去。 “白侧夫人和大小姐,我们家小姐赶着祈福,也受不得风,就先离去了!”李嬷嬷也傲然说道,说完,径自和小姐上了车。 两辆马车直接扬长而去。 白侧夫人没想到她们还有这招,直接不应激,不应战。 坐实了她们母女的逼迫嫡女。 现在看着那些望过来的目光,就算像是大吼一声不是这样都没人相信。 …… 金玲马车晃晃悠悠,阮明心伤重在身两位嬷嬷左右扶着才不至于磕碰到车辕璧上。 大雪飘飘,百灵缩在马车的一个角落,一脸嫌弃的瘪着嘴。 “老爷真是抠门,外表这么华丽的马车,除了铺着的半厚不厚的垫子,里面竟是什么都没有,如今行至半路寒风暴雪,没有暖炉冻得人手脚僵硬。”她哈着手不停的搓着,一口一阵白气的冒。 “也怪,是老婆子没有考虑周到。”江嬷嬷小心的圈着阮明玉尽量不压着她身上的伤,“大将军府里的马车常年都是不被火炭,竟然忽略了小姐的如今受不得寒凉。” “嬷嬷……”素兰叫了她一声,给阮明心拢了拢兔毛的披风。 “嬷嬷不必在意,是我也忽略了如今我着身子的虚弱程度。”前世就算的千里冰封她都在马背上顶着风暴策马扬鞭的,哪里想到这样的细节。 虽然她才六岁,但是一身气度已经极具威压。 两位嬷嬷跟了她几日,垂手的同时也暗暗为自己就如此轻易的被震慑感到惊讶。不管怎么说以后她就是自己的主子了,有一个精明又强悍的主子总好过那些天真拎不清的好过,主子强,他们做奴才的才会好过。 何况,她们也是为了报恩。 “小姐您真是要去祈福吗?”百灵好奇地问道,这个小姐之前可不曾说过。 “天气这么好,不去祈福一下岂不辜负了大好冬雪。”阮明心唇角微勾,那些名声被损的事情,只要用一个大功德就可以补回来了。 “不过嬷嬷真是深藏不露,明心以前真是怠慢,都不知道二位嬷嬷是有官品的。” 阮明心说着正视起自己面前的两位嬷嬷,看来外公还真是费心了。 既然李嬷嬷有品级,看着这江嬷嬷也不像没有的。 要知道女子悎封只能靠丈夫子女,一般品级为九品。 一品是夫人,二品也是夫人,三品是淑人,四品是恭人,五品是宜人,六品是安人,七品是孺人,八品是八品孺人,九品是九品孺。 一品至五品称诰,六品至九品称勅。 虽然李嬷嬷不是上五品,但是六品安人,她身份绝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一个七品官的妻子或者母亲才能是孺人。 六品安人,代表着她们丈夫或者子女最起码是六品以上官职,而且有大功,才能荫及妻女。 “不过伤心之人,那不算什么。”李嬷嬷却似乎不愿提起这些,今天显然说出来只不过是为了打脸而已。 “不过是伤心人,如今能有人收容我们老姐妹,就已经不错。”江嬷嬷也是一脸沧桑地说道。 素兰那些丫鬟却都鸦雀无声,她们看着两位嬷嬷的眼神已经肃然起来。 “如果两位嬷嬷不嫌弃,以后就一直陪在明心身边可好?”阮明心眼眸黑碌碌地看着两位嬷嬷,感觉到她们的伤心。 “那是老身的福气,只要小姐不嫌弃,老身自然是愿意的。” 两位嬷嬷齐声说道。 “那以后我们就风雨同舟吧。”阮明心淡淡地说道,这马车里的人,都是她要护住的人。 到了广佛寺,风雪连天,几乎无人上山。 寺庙在半山,因此上去都要迎着风雪。 而阮明心下了马车,竟然要叩头而上。 【作者题外话】:第14更 第99章 一路跪拜显诚心 “小姐,您这要磕头上去,这身子……”素兰眼圈都红了,滚钉板她没见,可是这999级台阶要是上去,小姐的身子也是毁了。 “您要真想跪着,百灵替小姐跪啊!”百灵也是泪汪汪的眼睛。 “不自己跪怎么显得心诚。”阮明心却笑笑,其实她的身体自己知道,早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剩下的病弱,都是给外人看的。 今天选择登寺,也是有缘由的! 她六岁这年,其实大事不断,母亲死了,她病了,京城连月大雪,京畿难民成灾。 而连天风雪,皇上私访广佛寺,在寺院出单衣祈福,大雪骤停。 不是别日,就是今天。 而与龙翼轩成亲后她才知道,龙翼轩曾跟着皇上一起祈福,最后心愿得偿,因此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从此,也是惦记着这一份情谊。 所以,这山要上,这头要磕,这愿要许。 这名声,也要拿。 最终,她们都拗不过小姐,只能陪着小姐从山脚拜山。 一步,一叩头。 明心祈愿自己大仇能得报。 全寺院僧人都在念经祈福,这个时候许愿,也是最灵的吧。 这台阶上的很难。 很疼。 很累。 可是,这是她要走的路,只能一路向前,披荆斩棘。 不过是上了一半,寺院内皇上就得到了消息,知道阮家女叩头上山,为了祖母和风雪求祷,这心不由一提,怎么又是她? 法事已经做了三天。 皇上都有些顶不住了,但是漫天风雪未停,国师也说未见到雪停风住的契机。 小小女子,竟有如此胸怀不成?! 他让人去探。 阮家小姐似乎中途昏厥,但是醒来却继续上山,甚至连方丈僧人也知道了她这个举动。 “皇上,卦象有变。”国师却突然占卜说道。 …… 没人知道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阮家嫡女会被皇室仪仗送回,并且皇上下旨恩赏赐。 秀楼的一切照旧,仿佛与世隔绝般的生存着。清清的、幽幽的、安安又静静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而在外面那一波波换新的谣言中,阮明心就像是被竖立在岸边上的筏子,被谣言的大浪拍了一下又一下,一波比一波凶猛。 就是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出游的药王终于接收到了徒弟谢含蕴的来信,回往京城。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北国与他同行的国师——於清韵。 於清韵批命算卦名震海内、闻名四方,手相面相,上坎下坤乾坤八卦,梅花算无一不精,从他出世起就从未断错一例。有道是闻得於国师一卦,此生足矣。 药王回到京城去的第一个地方不是徒弟信中所说的风大将军府,而是听闻好友於清韵之言去了阮兆麟府上。 问他为何偏偏要往阮府上走?这可就要从於清韵从一进城就不绝于耳的阮明心三个字说起。於清韵不是一个八卦之人,平常他也不会乌云不顾的给人算卦。但,就是这样一个,他刚进入京城听见的第一个名字且,一路上上还被三番两次被人在耳边提及,於清韵就心血来潮的用梅花算起了一卦。 梅花算——无需生辰八字,借由起卦当时周边事物,随时随地皆可起卦。 这一算就不得了,此人命格竟然极其贵重,当真乃是天定贵命之人,就问起好友药王是否知道这个阮明心乃是何人? 这一问药王也想不起来,只是觉得怎么有些熟悉? 嘿,一听,这不周边处处不都是在谈论着阮明心这一名字。 药王问起为何忽然关心起她来,於清韵将他刚才为阮明心算的卦像一说,顿时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那人就不满了,“什么天命之人,那就是人人憎恶的扫把星,才刚回来就把阮家的老太太克病了。” 那人不认得药王这人,看他身边的刚才说话之人穿着也不像是南庆服饰,只当他们外地而来不了解阮明心是如何的‘险恶、邪门’,将这些天疯传的那些凡是阮民心不孝,克母克夫可亲祖母的事情调油加醋一通说。 於清韵却是听得皱眉,这样一个人他倒是更加想要见见了。 恰逢有官老爷的轿子通行,有侍卫鸣兵开道,那小风一吹,就吹开了阮兆麟的轿窗帘子,那不是闻名九鼎的药王吗? 药王是有衔的,正品的亲王头衔,官职自是在他之上,遇见了自是要下来拜见。 轿子停下,阮兆麟与药王寒暄时候就说道:“家中母亲病重,还望药王可否移步寒舍?” 药王本不想摊这个麻烦,然对上好友目光,他也想要看看那个好友口中游戏盒天命之人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点点头,阮兆麟亲自让下轿子,让他坐上。 等到那一行人完全走开之后,刚才讽刺於清韵的那人才缓慢的吁出一口气。 天哪,药王啊,皇帝老爷亲封的异姓亲王啊,尚书老爷都要下轿让步的人啊,他竟然刚才还跟药王与药王的朋友呛声,还嘲讽人家,药王要是回过神了会不会找他算账啊? 那个男子真是觉得光荣又忐忑,心绪一直激动地不行。 “喂,刚才你跟药王说什么?”旁边有刚才撞见的人上前来问他。 难以依旧回不过神来,情绪激动万分地要说什么,一回想却是除了那句天命贵人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干干地回道:“那……那人说阮明心那个扫把星是天定的贵人。命格极为贵重。” 上来文化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切,你开什么玩笑。”的样子。 然后看着男子忐忑又忐忑的样子,“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说道,“要不,要不咱们跟上去……去看看?” 先前的男子看着他,猛地反应过来,重重地点头。两人当即就走,却不知何时,等到他们围在尚书府门前的时候已经不仅仅只他们两个人,身边一大帮子的人几乎小半个长安街的人都过来了。 明显这阮家,又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京城风云,这些天都被阮家占尽了风头。 【作者题外话】:第15更 第100章 天命贵女,决定学医 那个第一个撞上药王的男子就问道隔壁卖猪肉的张大叔:“你们怎么也跟过来了?” 张大叔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卖鸡蛋的李婶子抢先回答道:“按我就说,阮家四小姐那么为母亲告御状的姑娘不会是个不孝顺的娃子,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听人说那个同药王站在一起的是天下大名鼎鼎的那个最会算命的,我就来听听他是怎么算的,待会出来,运气好,让他也给俺算一卦。” 她旁边的大汉就嗤笑她,“就你这样的,得了吧,人家那都是给有钱人家算的。” 李婶子不依,“人家刚才不也该阮家的那个女娃子算了吗,她可没有给他钱。栓子你说,是不是!”栓子就是那个撞上药王和於清韵还将人家嘲讽一顿的男子,此时此刻他被邻里邻居围绕着七嘴八舌的追问,将刚才云清韵的话大致说了一遍,引起了不小的一个轰动外,立马又补充道,“说不定人家就是来收钱的,现在认可不就进去了嘛。” 李婶子拰着他的耳朵,气急败坏。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更多的人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当菜栓子全部防备就落下的炸弹上——阮明心是天定的贵人,命格极重! 既然是命格极重,那之前传出扫把星传言…… 众人等了又等,一直没有等到药王和於清韵出来,府里的丫鬟小厮更是一个没有。眼见天色擦黑,人人都有自己生活,看八卦无望,俱都三三俩俩的走了,就连坚持要大国师给她算命的李婶子都在戌时的时候提着自己半框子鸡蛋走了。 阮府门前又渐渐地回复了深夜的寂静。 这放寂静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冷晨的五更天的时候,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药王抵不过尚书大人的盛情相邀,亲自给阮家的老夫人看了病。但是,你猜结果怎么着,哪里是被克病的? 人家药王亲口说道——阮家的老太太是忧思过重才得了重病。这就是心病,自己开不开,自己把自己给折腾病了,不知道怎么这恶名就赖在了自己孙女的名上。 恰好此时,从宫中传出消息,说阮氏嫡女诚心动天,求风停雪止黎民安康,最后京城大雪在她回府之后,竟然真的停了。 这阮氏女,再度被街头巷议起来。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雪粒子上熠熠生辉,京城终于迎来了晴天白日。 而广佛寺也传出皇上祈福,阮小姐叩头等阶的诚心之举,顿时前面那些议论暗淡了许多。 扫把星能让着连日大雪风停雪止吗? 笑话! 天命贵人,贵不可言,阮家老夫人有病,那可能是福气弱,压不住那贵气。 一时间各种说法都传了出来。 但唯一一点,阮明心成了天命贵女。 自此老太太就一下子成了京中的笑柄。 就算是如此,那说书的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最多的还是她的亲孙女——那个被大国师成为天定贵女的女子。 阮明心就此,在京城的圈子里就像是砸下一颗重雷,将那些还在看笑话的人着实惊吓了一跳。自此对她这个小小女童也不敢轻视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这么无形的成了那些上层圈子里贵女们无形的敌人。命定的贵女,皇室传出的消息,那隐含的意义是什么?他们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秀楼内,素心赞道:“小姐的计策真是高明。这下子老夫人就算病好了,也攸地她头疼了。药王回来得真是时候啊,还有那个算命的,小姐你说他算得准吗?” 当然是准的。 前世她可不就当了皇后吗? 只是这一世恐怕那位号称神算子的大国师可能要砸招了,她选定的两人已经不再是前世的那一个人,更甚至是与皇家一点关系也无,无论如何都是扯不上什么天定贵女的名号了。 阮明心淡漠唇角不语,看着楼下雪地里百灵与英子两个正在堆雪人,白白的雪人被她们堆得有一丈人高,用弯树枝做的嘴唇活灵活现的,看得人的心情也变得愉悦了。阮明心看着看着,也跟着玩起了唇角。 素兰素心也看着,两人相视一笑,感叹无忧无虑的童年真好。可以尽情的开心,尽情的欢笑。只是目光落在那个一直静坐的女童身上又带出了浓浓的怜惜,“小姐若是喜欢,也可以下去与百灵她们一并玩耍的。”素兰说道。 “不用了。”阮明心撇开目光,整个人从窗户边走开,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沉默。“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清净清净。”她如是说道。 纵然有千般话要说,素兰素心也只能无奈离开。 此时阁楼上的阮明心却陷入了重生以来少有的重大决断的沉思。 这世上能保人性命的,除了武力值之外还有的不二选择就是医术。 药王当前她没有不下手的道理。 是以当素兰出现在二楼叫阮明心准备晚膳的时候闺房内早已经没有了人影。 此时的阮明心肚子带着两位嬷嬷一人行走在冰天的雪地里。那道路上的积雪被人泼了水凝结成了冰,然后中间镂空,点上一盏盏黄豆大小的煤油灯,一个个冰灯笼就做成了。 冬日的天色黑得快,还未到酉时,天色就已经擦黑,冰雕中的煤油灯被点燃,透过不厚不薄的冰层发出滢滢的黄光,将道路的中央照得明明晃晃的,夜色中走在上面别有一番意境。然而就是这样精致的,被府中夫人小姐们驻足观赏了又观赏的冰灯冷却一点也没有引起阮明心的注意,只见她与两位嬷嬷两个目不斜视,一路径直从中央穿过,如鬼魅一般迅速,没做一点停留。 阮明心前世没有见过药王,更加不会什么医术,所以才会被那群庸医欺骗耗费了一生功力为龙翼轩解毒,其实现在想来,那毒根本就不是无药可解的,只是她当时太过关心则乱了,那群庸医说什么她都信了…… 不,其实是龙翼轩说什么,她都信了…… 【作者题外话】:第16更 第101章 药王刁难 龙翼轩那杨自私的人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以身犯险呢?! 阮明心不由冷笑,他是算准了她一定会不惜自己救他。还真是傻呢! “你们就在门外守着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阮明心站在东厢房药王门口说道。 “小姑娘既已经来了,又何必这么大阵仗。”屋内有低沉的雌性的嗓音传出来。门口的两位嬷嬷都心口一震,不觉所以然。 两位嬷嬷却是有些忧心的,在阮明心安抚的眼神中,镇定下来。然后就目送着那个小小人儿推门进去,房门紧闭。 “先生既然说我聪慧为何就不肯收我?” 这是她家小姐的声音,语气有些急促。 “我说过了我的医术只传男不传女,这是百年来药王谷亘古不变的规矩。小姑娘还是死心吧。”雌性的嗓音有些沉,不再平稳,隐隐有着被纠缠的隐怒。 “呵,说白了,先生还是瞧不起我们女子,你们这是偏见,连我南庆的大剑师都没有这种对女子的歧视,药王何以这样自抬身价。” 药王的呼吸粗喘了几下,稍微平静了下来,“莫要用激将法在激我,我与你师父大剑师不同,我药王谷的规矩不能破。还有你已有师傅,何必再拜入我的门下。” “可是我想学习医术。”阮明心还是十分坚持。 “一身不容二门,这样的江湖规矩你不知吗?”药王已经有些气急败坏,怒目圆瞪就差拍桌子。 “我想学习医术。”阮明心静静看着药王。 “你想学习我就必须教你?”忍无可忍,药王一拍桌子,阮明心依旧不动神色,反倒是把外面站着的两位嬷嬷拍得心肝一震。 “好,你想学习医术,那本王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学习我药王谷的绝学。”药王冷笑着说道。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出,明心定能全部做到。”阮明心咬牙说道。 “小姑娘说话悠着点,不要信口开河夸大其词最后哭鼻子。”药王已经冷静下来,想着这个年级的小姑娘,顶多就是光有一股子养尊处优的憧憬,实际能力胆量其实小的可怜。 “学医者,最重要的是有勇于尝百草的精神。所谓不深入了解哪能了解病症。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就自去找一条眼镜蛇,然后自己给自己解完毒再来找我吧。”药王轻轻松松的说道。这在药王谷是最轻松的考验,但是对于一个初次接触,还年级幼小的孩童来说,无异于天堑。就连外面的两位嬷嬷都瞪大了眼、呼吸紧了一下。 刚才药王拍桌子的时候,她们就认识到事情不简单了,俱都凝神静听。 此刻等到阮明心一脸开心的出来,全部围上去,“小姐不可啊,那蛇毒是要人命的,京城多少大夫都是对他束手无策的啊。” “先回府再做计较。”阮明心却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小姐?小姐?” 回到院落,百灵见到小姐直接跑了上来:“小姐出去怎么能不带着奴婢呢?” 在百灵委屈的视线中,阮明心让她去把大家都叫出来。 看着自己信任的这些丫头们,她直接说道:“你们等下一起都随我出去走走吧吧。” 低沉沉的语调中,百灵没有注意到阮明心那决绝的决心,重心完全被小姐说的出去玩所吸引。 “好呀好呀。”她兴奋地把阮明心身上的披风再度重新系了一下。 蹦蹦跳跳的准备去备着出门替换的披风、软垫、和零食点心,甚至连温温的热水也想着弄好了装在葫芦里。 “小姐想要去哪儿,百灵大发现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奴婢这就带小姐过去。”百灵蹦回来积极的推荐着她新发现的秘密基地。 “是出去办事的。”阮明心表情有些严肃说道。 “百灵别闹,听小姐说。”素兰说着看向了两位嬷嬷:“不知道小姐刚才去了哪里?” 两位嬷嬷说去了药王那边,百灵还以为小姐看身体去了,因此也担心小姐身体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可是刚被素兰训斥,她又不敢说话。 阮明心看着她的样子直接说道:“现在我需要你们帮我准备些活鸡、牛蛙,就算是冬眠了,也要给我把它从山洞里撬出来。” “啊?弄那些东西干什么?”提到那些百灵忍不住惊叫,不知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有大用。”阮明心淡淡说道,看了一眼百灵,这孩子确实忠心,但是这张嘴确实也没有把门的。 “百灵,听小姐的就好。”素兰稳重地说道。 于是,整个秀楼的丫头们都开始忙了起来。 等备好东西,阮明心亲自带着两位嬷嬷和胆大的丫鬟再度出门。 药王居所。 不到傍晚的时候才离开的阮明心又折身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呼啦啦的声势浩大。 但是后面跟着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脸色刷白刷白,仔细看还与阮明心两位嬷嬷中间有点距离感。 “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药王亲自开门出来,站在门口,他身子魁梧,站在门口就一下子堵住了全部进门去路。 阮明心睁着黑峻峻的眸子不作回应,“若我做到了,你上午上的话可要说话算话。”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药王笃定了她不敢,看她这面色红润的模样就什么也没做。 小小的人儿不动神色走到两位嬷嬷身边,细腻的手指搭上两位嬷嬷手上提着的笼子上的黑布,有胆小的蠕素心已经啊的尖叫了一声捂住了眼睛,素兰也捏紧了手上的食盒提手。 阮明心看也不看那黑布之下,只一双黑目盯紧了药王,看着他的表情一点一点从幸灾乐祸变成了惊讶至极。 那临时找来装金丝雀的鸟笼子里一条黑峻峻的东西在蠕动着,仿佛是摘了黑布的原因,受到周围寒流的侵袭,满满的从散乱的一条蠕动成一坨屎一样的形状,扁扁的三角形脑袋堆积在最上面,猩红的蛇信子一嘶一嘶的,甚至还能看清那小小的黑漆漆的小眼睛镶嵌在倒三角的两个中央偏上位置成对称模样,睁得圆圆的注视着前方猎物。 【作者题外话】:17 第102章 她赌赢了 几个丫鬟啊啊的尖叫,百灵被素心护在怀里,饶是淡定的素兰也浑身颤抖往后退了两步,更加捏紧了食盒提手,眼神往后闪躲,不敢看向前方。 竟是条活蛇! 药王没想到这小女娃子竟然真的弄了条活蛇过来,但是习惯的面子令他不变声色,淡淡道:“就算是你找来了眼镜蛇,但是我要看的是你自己解毒,这只是前提。” 意思是后面还要你自己去喂蛇,你敢不敢。 怎么不敢?她又不是没被咬过。 在丫鬟们尖叫呼喊中,阮明心撩起袖子就将手臂穿梭了进去。 那黑蛇像是等待已久的狩猎者,终于捕获了最佳时机,冲下去直接就扬起脖子刺了进去。 一阵冰凉的液体被两颗同样冰凉的牙尖注入体内。 那蛇像是还不过瘾一样,嘴上不放松,身子还爬行过来往阮明心手臂上缠上去,像是要将猎物活活绞死。 “啊——” “小姐——” 有路过的丫鬟小姐撞见,活活吓昏了过去,那么大一坨缠在那么白嫩的小手臂上。 两位嬷嬷见情形不对赶紧将备用的雄黄纷撒了下去。那厚厚的黄灰生生将黑色掩埋不见它才放松。 阮明心抽出手来的时候整个手臂眼角嘴唇都已经乌青。 这是一条陈年老蛇,毒素是一般眼镜蛇的好几倍大。 两位嬷嬷一把将蛇关好,一手接住站立不稳的阮明心,素兰立即冲上前打开食盒将已经从滚烫变得温温的药壶端出来就地到处黑褐色的药汁端近阮明心的嘴巴。 咕噜咕噜,阮明心一连喝了好几碗苦药下去,嘴唇眼角的乌青都还未退去。素兰见此药还不见效,放下药碗就蹲下身去,拉着阮明心的手臂要给她吸毒。 阮明心昏昏沉沉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要抽回手臂,“你干什么?这毒剧烈,你会死的。” 她很清楚刚才所有药都已经被她喝光了。 “小姐,咱们不学了,不学了行吗?”素兰泪眼汪汪地看着小姐,她们已经知道了小姐是为了学医。 阮明心笑笑没有说话。 “你是真不要命了吗?还敢乱动。越动血液流动加速,毒性蔓延全身,直入肺腑,你就真的死翘翘了。”药王看着阮明心淡淡说道,没有想到她还真有那股狠劲。 阮明心还有精神笑,说道:“那,你救我。”轻轻的语音,比起呢喃大不了多少,还是就那么气定神闲的样子。 其实她也想要大声一点的,至少他听到了,同情一下就真的就她了呢。只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就连脸上的那一点点微笑都要维持不住。 她怎么就那么犟呢,小小的影儿看着零落有破碎的样子,像是快要消失于世间一样,药王看着忽然就心软了下来。 几步下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银针在她手臂脑胸口上一顿扎,活脱脱顺江将她变成了一个针人。 “就跟那巫蛊之术诅咒的小人儿一样。” 胸口的难受缓解了,头也舒服了一点的时候,她还有心情这样开着玩笑。 两位嬷嬷心疼的嬷嬷她的额头,这个孩子真是太苦了。 当阮明心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药王床上的。统一的青纱帐,是前院统一的客房规格布置,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看。 可现在,阮明心此时却觉得这是最最让人心暖的床帐了。 她缓慢地偏着头搜索房间的活人,心中还不住感叹一下——好不容易可以自由行动了,又要卧床养病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吗? 没想到困住她的庙竟然就是这四四方方的一张床而已。 “小姐醒啦!”百灵捧着药碗进来惊喜道,脸上那红肿肿的眼睛跟大大的笑容滑稽得不成样子。 屋内守着她的是两位嬷嬷,只是两位嬷嬷此时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可能是看望素兰姐姐她们去了吧,小姐喝药。”她走近了就突然止住前面的话题把药碗捧过来,一口一口小心为她,仿佛这是她要专注一声的事业一样认真对待,其余什么都要靠边站。 等喂完了才接着说道:“素兰姐姐她们都吓惨了,本来也是要留在这里照顾小姐的,但是两位嬷嬷说这里是前院外男住的地方,她们年轻女孩儿不合适在这里。” 看见阮明心打量着这里像是在搜寻着什么的时候,百灵机灵的说道:“小姐不用找了,这里不是药王爷的房间,只是药王说小姐中了毒不宜移动,就在药王的这边客房将小姐安置了。药王爷在隔壁呢。奴婢这就去禀报他小姐醒了。” 百灵将碗放在桌上也不收拾就跑了出去。 静静的青纱帐下,阮明心抿起了嘴角,眼眸中有星辰闪耀。 “小丫头醒啦。”沉稳磁性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温和。 是药王的声音。 阮明心闭着眼复又睁开,心情是无法抵挡的逾越,就连一贯习惯了的清冷声音中都不可抑止的融入了浓浓雀跃。 “药王。”她微笑着叫他。 “哼,小丫头倒是还挺机灵。”药王看开了,对着这个勇敢的小女孩也是由衷的欣赏,“还有几分小算盘,知道在老夫面前来试毒,就你配的那解毒草药解那陈年老蛇的毒害早着呢。” “其实明心也没有配错不是,只是运气实在太好,找了一条多年的老蛇了。”阮明心戳破他那撇开眼的别扭,直淋淋的指出来她破了药王出的考题。 药王哼哼,不想她太得意,说道:“虽然你的解药是没错,老夫也不追究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那解药配方的,终究最后还是老夫救了你性命,医术是不能传授给你了,这……” 药王不知又从哪儿摸出一包革布包好的银针,显然是相当爱惜,他眼神说不出的温暖在那革布包上流连了一瞬后说道:“就将这针灸传授给你吧,先带你熟悉穴道试针。” 阮明心看着药王倒是一惊,没有想到药王竟然连针灸之术都是那么精通。 要知道,针灸比起来其他,其实是最难学的一门东西。 捻针刺穴,一有差池,轻则麻痹,重则瘫痪。 【作者题外话】:18 第103章 药王针法 药王抽出一针长长的闪着凌凌寒光的银针就往阮明心手上扎,接二连三一根又一根。 看得百灵在后面抱着手臂、咬着牙齿打颤,她那嘶嘶的倒抽气呻吟配合着眼前扎小人一样插着的银针。 阮明心也不自觉的头皮发麻,之前疗伤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现在清醒着再经历一次,丝丝麻麻冰冰凉凉的疼,一条手臂都麻木了。 看上去,她就像是一只人形刺猬。 药王还不尽兴似得,抽着针又往她脑袋上扎,还冷喝一声命令“别动!” 阮明心就真的不敢再动了。 像个僵硬木偶似得保持了半柱香时间,药王好像终于舒坦了,丢下手上的书本,过来给她一阵阵取下,阮明心才终于敢松掉一口气,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仿佛经历一场打仗。 百灵嗖的一下冲过去把她扶住。 药王取下银针后,看也不看她,一心一意的将自己的宝贝银针收好,同时凉凉的说道:“手法看清楚了吧,力道你自己拿捏,以后就你自己给自己施诊。” 收拾好自己的革布包就要出去。 “师,师父?”阮明心不由喊道。 “谁是你师父?”药王怒转身,那隐忍的眉头褶子都能夹死蚊子,“放心你剩下那点余毒就算施诊,喝两日你自己配的药也就好了。”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说道:“要是你自己把自己扎死了,那我也没办法。”说完就真的干脆利落地出门走了。 “小姐?”百灵叫道。 她虽然还小,基本道理还是懂得,药王这就是故意刁难,存心不想教小姐医术。 阮明心拍拍她小手,“你去给让素兰给她找一套银针回来。” “小姐你不会真的要扎自己吧?”百灵大惊! 阮明心还要更加给她确认似得,“顺便再给我找一副人体器官穴位图解回来,越详细越好。” 她前世学武的时候是有了解穴道的,只是那些都是粗粗的武学有关,跟扎针的半点关系没有,也不知道能不能下针,贸然出手,万一真把自己给扎死了她上哪儿哭去。 百灵就一步三回头,能拖一时是一时的归宿往门口移去,随时等待自家小姐放话,她立马嗖地回来。 可惜返回没等到,反而得到了阮明心的眼神压制,鬼追似得跑走了。 次日阮明心就回了阮家,之后阮明心就根据当日感受自己对着穴位回忆手法和力道给自己下针,头顶上看不到的,也不照镜子,就拿着针尖那一头,摸索着穴位找准了一点一点往下螺旋下去,感觉到差不多了就停下。 吓得百灵素兰等人呼吸都停止了,一目不错的盯着她的反应,誓死在观察到一丝不对应的时候拔针、找药王! 出乎意料的,等药王两日后来给她把脉的时候竟然一点余毒也没有了,若是喝药的话,余毒虽然会清,脉搏却不会这么强劲有力,是药三分毒嘛,还要事调一段时间才会有这样的体制。 眼光惊疑的从她身上移开,阮明心也不催促,但她那淡淡的表情上,药王总觉得是胸有成竹,心气儿有些不顺。起身的一瞬间就在她远处的案几上看见了绸缎裹着的银针包和摊开的穴位图解。顿了顿他就转回身来,“小丫头悟性不错嘛!” 声音是轻盈的,阮明心就笑了出来。 “那您现在愿意收我为徒弟了吗?”阮明心问道。 “不能!”在她变脸要质问出声的时候,药王又说道:“不过,老夫这套针术倒是可以传授与你。” 阮明心大喜,虽然不能系统的学习医术,但是药王针术一绝,许多疑难杂症用针灸比起那些药石更加快速有效。 至于小病小灾的,找外面大夫就好啦。 药王就从怀里掏出一本黄皮卷的书籍丢给她,阮明心看着有些眼熟,这不就是那天药王给她施诊时空闲时间看得书嘛,移开题目,《谭湘子针术》。阮明心看着那黄皮上墨迹都已经犯花却依旧苍穹有力的四个字,眼睛就完全的黏在上面了。颤抖这都敢翻不敢翻的。 听闻这《谭湘子针术》乃是失传已久古籍,具体是从何处来已经无从考究,但是那些大医们对它的推崇,阮明心却是亲眼所见。 在前世的时候龙翼轩就是找来了这本书的半卷,仅仅就是半卷就获得了太医院那个宁死不屈眼高于顶的顾太医顾南枝的誓死追随,从来明哲保身的顾南枝可谓是在他多位的后期帮助他良多。 她紧紧地握着这本书,那喜不自胜的表情在脸上绽开了大大的迎春花,素兰等人就惊讶了,这还是小姐从夫人去世之后,第一个这样由衷的喜悦。想起前两日扎针时的提心吊胆,总算了有了回报了。一屋子的人都高兴了起来。 阮明心压抑了又压抑了激动地心情,发现一直平复不下来,就着这样面热心跳的激动情绪从床上下来,担着身体的不适也执意要给药王磕头致谢。药王无所谓地受了。 这一次把阮明心身体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额几个丫鬟们都没有阻止,只是在阮明心起身的时候上前将她搀扶。她们虽然不了解江湖事,但是两位嬷嬷清楚,其余人从阮明心的珍重中也能感知。她们一群人可都是受过良好教导的大丫鬟! 阮明心这一边的喜悦自是不说了,另一头从秀楼出来一只绷着脸的药王也终于露出了含笑的表情。 含蕴这小子,你以为你不学我的针灸术我就找不到传人啦,老子今天找了一个比你还有天赋的人! 等走远了秀楼只后就一路哈哈哈的哈回了他的东厢房。 一路上见着的下人们都远远的多远了,这药王突然这样,莫不是自己试药把自己给弄疯了吧,万一是羊癫疯怎么办?还是把自己藏远一点好。 嗖嗖嗖的几下子刚才还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迅速就没了影儿了。 隔天药王出发去凤府为凤准看诊,临到出门时候被阮明心追着大喘气地追了出来。 【作者题外话】:19 第104章 救治表哥 迎视着药王那嫌弃的眼神儿,阮明心平定喘息,“我是凤准表哥的亲妹,药王从我家前去为表哥看诊,明心也理当该去看望一下凤准表哥。” 她没说自己还有一个小心思就是凤准中毒多年,这么些年年年看大夫看御医都没人察觉,毒素肯定不简单,她自然要去观摩一下如何化解。 多了解一样,就是对自己和对自己所关心之人生命的保障。 可是,药王却冷淡看了她一眼,转身骑马走人。 百灵气愤,对着那个看她们两眼就骑着高头大马头也不回就走了的药王跳着脚指指点点:“什么人啊这是!” 才对他升起的好感就被那一拂一拂的马尾巴扫得一丁点不剩。 阮明心也不管她,只偏过头淡淡的对着素兰吩咐:“去备车吧。” 拉着百灵红彤彤的小手上了马车箱,一块绿豆酥塞进她嘴巴,耳根子就清净了。 药王的马骑得不快,等阮明心到凤府的时候跟他就是前后脚的时间。 百灵还在琐碎念,“要你跑那么快不等我们,还不是跟我们一起到……” 阮明心无奈轻笑。这么冷的天,除非是真的赶死的事情才会大雪天的跑马,那逆袭的风刀子可不是说着笑的。听说从前天气寒冷就真的有人被那迎头的风雪吹在耳朵上结了冰的,把冰弄掉了,耳朵也一并跟着掉了,那跑马的人耳朵也就没了,更可怕的是那人还无知无觉,没冰了的时候还开心的去摸自己的耳朵。 “小姐笑什么?”百灵问道。 阮明心摇摇头:“无事,我们快去看表哥吧。” 阮明心到了的时候除了外公其余人等连同二舅舅、二舅母都被关在门外。 “药王说,人多了打扰到他。你说他毛病怎么这么多!”凤泽天急得在门外搓着手走来走去。 阮明心看他,联想到药王给自己看病,就明了了。 虽然这很不孝,但是换她,她也不想看病的时候有个这么毛毛躁躁的在一旁打扰。 二舅母君舒芸见着阮明心过来,对着她和蔼笑了一笑。到底是在小辈面前,拉了拉焦急没一点风度的丈夫一下。 惹得凤泽天小声嘀咕:“你拉我做什么?” “让我进去吧。”阮明心如是说道。 “不行,药王说了不准人打扰。”刚还嘀咕不满的二舅,这下子又成了第一个反对别人进去的人了。 “无事,二舅舅。”在凤泽天惊讶的目光中,阮明心敲了敲门,他爹竟然真的亲自来给她开门了。 凤泽天赶紧拉着凤追追问:“爹,爹,准了怎么样了?” 君舒芸虽然没说话,可是看那与凤泽天神一样的眼神,也知道了她想要说的内容什么。 凤追看了他们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一下,最后肯定地说道:“药王说还有救。”然后就关上了房门。 留下外面一群人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凤泽天也不乱晃悠了,两手握拳头轻敲,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阮明心却是注意到了她外公刚才那不合时宜的沉默。按道理说孙子有救了他该是很兴奋第一时间说出才对,那这沉默铁定是有什么内情在其中。 “外公,药王已经确定了凤准表哥是何时中毒了对吗?”她一针见血的问道。 凤追那张从前精神奕奕的脸就像突然被一场暴风雪打了一样,焉了吧唧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菊花。 “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凤追感叹,那轻轻的声音是无力的。 就这两句话,两人已经走到了凤准床前。 药王乜了一眼那个小丫头继续给床上被扒光衣服的男孩施针。 凤准就关键部位盖着布巾,阮明心就那么大大方方的看着。 凤追也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唯一感觉不自在的就是凤准了。虽然表妹还小,到底男女有别,她就这么赤裸裸的看着他,他还不如刚才就喝一碗昏睡的药好过呢。还免了这一身的疼痛。 等待全部针都扎完了,凤准也变成了一个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巫蛊小人了,还是那种密密麻麻型的。 药王洗了手,擦干后说道:“他这身毒沉寂多年,如今毒性已经沉入五脏六腑,要是再晚上两个月,估计也就没救了。且多年来基本上都喝些没用的药,早就把吸收的肠胃喝出了抗性,药石已经对他没有什么作用了,所以老夫采取用银针给他排毒。每日一次,以后施针的时候你都过来。” 凤追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左下方就有一个脆脆的声音传来——“是”。 应声的人,是阮明心。 凤追不由一愣:“?” 药王走后,外面凤泽天、君舒芸等人先后蜂拥进来,阮明心与凤追坐在桌边给他解释:自己已经成了药王针灸的传人。 凤追大喜,这是好事啊。 二舅舅二舅舅和另外两个舅母就围着她夸咱们心儿真能干。 夸得阮明心清冷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红晕,被亲人疼爱呵护的感觉令她的心柔柔软软的。 从此之后连续一个月都是如此,药王来给凤准施针,阮明心跟在屁股后面,其余什么人也不带,她在凤府就是这样子的放心。 以至于到了最后凤准都已经被她看得一点羞涩感都没了,换了谁天天被看还天天被摸的,早就免疫了吧。 更何况,男女之别,七岁才不同席,表妹现在才六岁呢。 就这样,药王一边给凤准施针,一边给阮明心讲解医理。短短一月时间,可谓是倾囊相授。三人都很高兴。 “老夫已在此处逗留许久,如今那小儿的体制已经好转,后面的施诊就让你自己去琢磨吧。”药王如同他来时一般,空手而来空手而去,边往将军府的正门口走去边说道。 自己琢磨去吧……?! 谁琢磨?! 一个小丫头吗?! 后面跟随相送的凤泽天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阮明心就跟没事人儿似得,“学生会谨记先生教导,不辜负先生此生愿望。” “唉——”药王轻拍她那矮小的肩膀,“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一说完翻身上马就扬长而去了。 【作者题外话】:20 第105章 君家别院起冲突 回程的时候,凤泽天心惊胆跳提心吊胆地围着阮明心,“心……心儿,心儿你可以一定要好好琢磨啊,二舅舅可就这一个独苗,你下手的时候一定要想好了下啊,你想想啊,二舅舅平时很疼你的对不对,你凤准表哥也很疼的的对不对……二舅舅的后半辈子可都交在你的手里啊了!” “二舅舅!”阮明心停住瞪住他,什么叫后半辈子都交到她的手上了啊! 后面忍笑的终于忍不住了,两位嫂嫂看着自家这个兄弟不由悠悠说道:“二哥你可要想好了啊,你的后半辈子太沉重,心儿可承担不起你的后半辈子啊,还是留着给你儿子去承担去把。哈哈哈哈……” 她们开怀地直接走了。 嘿,嘿,说得什么话呢,凤泽天郁闷。 二舅妈笑了好一会儿子,才控制住声线说道:“药王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相处这么久夫君怎么还没摸清楚他的性子。” “就是,”阮明心也难得没有冷着脸子甩手就走,留下来调皮捣蛋的说:“心儿可是学得很认真的好不。二舅舅若是信不过心儿,给心儿造成压力的话,到时候心儿一紧张,一不小心!手一抖!” 迎着凤泽天那惨白又僵硬的脸,她接着说道:“呀,二舅舅,心儿会很内疚的。我还是不给表哥施针了吧。免得到时候心儿手误了。” 阮明心说着作势就要跑走。 “别!别呀!二舅舅信你!信你!”凤泽天说得委曲求全又呀呀切齿。 阮明心就笑嘻嘻的跑走了。身后是她大舅舅震天洪亮的大笑之声。敞亮的胸怀像是将这两日来的郁气释放得一干二净。 在这天空明媚的日子里他们每个人都得偿所愿了。 阮明心的针灸之术受终于出师,多年来一直笼罩在凤府头顶上的那一块乌云也已经散去了一大半,众人都站在阳光之下接受这那久违了的温暖。斯以昂扬,尽情欢笑! 她要做的就是将剩下的那一小片乌云用手剥去,将凤府的温暖一直延续下去。 凤准以后的治疗还要靠阮明心,于是在当老太爷凤追安排人去阮家告知一声以后要将孙女接到自己府上来住时,凤泽天就显得尤为积极。生怕外甥女在凤家住得不舒坦,不但给她添置了许多东西,还将阮府内上次阮明心回去本就没带多少的东西又全全本本的悉数带了回来,就连那惯常用的贵妃榻都给搬了回来。 游街走过,呼啦啦一长串子,一直从城东走到了城南,全城百姓都给围观了个遍! 气得老太太躺床榻上边咳嗽边摔了药碗!阮兆麟听说后又是一顿好劝! “走了好,走了她就别想再回来!省得我看着还要心烦!”老夫人指着门外咬牙切齿的骂。阮兆麟沉着眉,一声不吭的受着了。他们阮家丢的这个脸,迟早要讨回来! “先生说表哥这是寒毒,需辅以温泉治疗。外公知道在咱们家或者是亲戚哪里有温泉吗?”阮明心收了针,问道。 凤准默默无声地坐在床上穿衣上,屋里的炭火很浓,他只需要穿一件单一就够了,不然那两个时辰的针灸没把他病死就给冻死了,屋里的几个人都穿得甚是单薄。 全家老少都围了过来,主要因为今天是阮明心的第一次施针。 凤泽天在边上是阮明心下一针他就要问一下凤准感觉怎么样的人。 害得阮明心也想要把他给关到门外去了,还是老爷子凤追强制制止了他。 此时听到阮明心说到温泉,他第一个就有话要说。 老爷子一个眼神瞪过去,他的气势就弱了下来。 “爹,我是真的知道。芸儿的娘家就有一个,且还不远,就在京郊的百花山庄。”凤泽天说道。 凤林看向同样眼睛晶晶亮的君舒芸,后者郑重点头。 “既是准儿的外家,那就无疑了,立即安排准儿、心儿去百花山庄。”凤林安排道,“记得提前去给亲家说道一声。” 凤泽天欣喜窜出门,逗趣了一屋子的人。除了阮明心这个面瘫跟床上面无表情的凤准。 接下来就是凤林并着几个舅舅舅母们一次问了凤准的身体状况,凤准一一答了,于是一伙人又是将阮明心夸了又夸。 现在以及冬末,外面已经不再落雪了,街道两边的积雪也已经都处理干净,唯还剩下些许屋顶有着一辆坨白,还有远处京郊上的那些高山顶上,远远看过去格外清晰脱俗。 “小姐天冷,将车帘放下吧。”素兰坐在阮明心对面劝到。至于百灵那个丫头,她自己都整个脑袋凑了出去,留给她一个黑漆漆的后脑瓜子,还指望她劝阮明心,等着阮明心将她抓回吧。 最后她也却是是被阮明心给抓了回来,嘟着嘴不满的看着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素兰姐姐。 马车摇摇晃晃一会儿子就行过了她与母亲居住了六年之久的康山别院。阮明心暗暗惊讶,她在这里住了六年竟然不知道二舅母的娘家在这里还有一个山庄,可想而知前世她与外公家的隔阂有多深。 …… 百花山庄不愧是百花山庄,春还未到仅是站在这山庄门口就已经隐隐闻到了混着冬日气息的寒香。甜甜的,味道还挺多。一走进这边空气都湿润了许多。想必就是那温泉的原因,使得这边四季如春,故而有了百花,才叫做百花山庄。 “那是些什么人?”阮明心下车站定看着远处也直奔这里而来的几辆马车。她的身边下人们正在收拾箱笼,凤准被凤泽天派来的护卫推着过来。 “哦,那是我们家二少爷的马车。”百花山庄的管事回道。 他在凤准面前站定,右手做请的姿势,“表少爷还请先请,奴才这就为为您与表小姐安排房间。” 一边吩咐人去迎接那位二少爷的马车。 阮明心与凤准对视一眼,这位管家的态度也才主次不分了吧? 往里走的时候阮明心就漫不经心的问了出来,才知道这位二少爷原来是君家的庶子,且经常呼朋唤友的到这百花山庄来显摆。 正在凤准要推着轮椅进门去的那一瞬间,轮椅的轮子却忽然被人抓住一甩,直接向后退去。 吓得凤府的丫鬟惊呼,阮明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轮椅的扶手才将凤准的轮椅稳住。 动手的人,是个年少公子。 【作者题外话】:21……好像是小暖算错了章节数了,把更新字数当成了章节数,上架当天爆更字数是3万+这是网站规定,好像是算错了章节,因为一章是两千字,以为三万字是30章,算成一千字了,不过既然答应了大家,今天狂码字一天腰酸背疼没够数的,明天一定补上,喜欢文文的话请多多支持,因为后面会更加精彩,这个月每天都是至少万字更新,也就是每天5更+,终于算对了……请原谅高考数学只是别人零头的人…… 第106章 动手打人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二少爷。 穿着浓绿色的锦袍,腰束红色的腰带,腰带下面坠着好几个玉坠,叮叮当当作响。 这种搭配,把他的俊秀面孔生生给衬出几分俗气。 这是君家二房的庶子,君子棠。 阮明心眸光骤寒。 刚才表哥如果摔到,先不说会摔疼的事情,光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终将会成为将来的一个笑柄。 凤准的脸色有些青白。 一瞬间两方人马就对峙了起来。 “这里是二爷我的地盘,谁准你让这个外人住的!”那位二少爷明则对管家发火,实为嘲讽凤准为外人。 管家也是虽然低调,但是却是不卑不亢,“二少爷,这是老夫人吩咐下来的,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与众位公子暂居东西厢房。” 今日里,是两位公子同时要入住山庄。 “老东西,没看见我们这么多人吗?两个厢房哪够住!让这废物将主院腾出来,把他们两个塞到西厢房去!”那位二少爷喝道。 “啪!” 一个巴掌狠狠扇了上来。 “嘶!” “你说谁是废物!” 那位二少爷捂着左脸不敢置信。 那一巴掌落得太快,谁也没有看清楚就被打了。 周围都是吸气声,都是那位二爷带了的狐朋狗友发出来的,赶忙上前叫唤“子棠兄你没事吧!”那明褒暗贬的声音中不发灾乐祸。 君子棠就更气愤了。 他两肩膀一扭甩开左右拉他的朋友,狠狠地看着阮明心:“我就说他是废物!” 尤显不够,还准们跑到凤准的面前大叫:“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风准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是二舅家的庶子,行二,一向为长辈不喜。 “不准再骂!”阮明心眉头微拧,眸光一寒,一把推开他。 “还有你!” “你竟然还敢动手,小爷今天不收拾老子就不姓君!”君子棠大吼道,反手就要去甩阮明心巴掌。 但是,凤准的轮椅却突然挡在了阮明心前面。 “你起来,再不松开小爷连你一块儿打!”君子棠挣扎。 “心儿表妹年幼,二表哥看在我的面上不要和表妹一般计较……”凤准淡淡说道,没有让开的意思,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却再度激怒了君家这个蛮横的庶子。 “呵,你的面子,我凭什么看你的面子。西厢房哪里够。”君子棠眉头一横:“除非你现在就给我下跪磕头认错,否则……” 他凝视着阮明心的方向,放着狠话:“休想我我放过她。” 主子们的事情,管家没有劝说。 君子棠和他带来的那几个世家子就洋洋得意地笑着看笑话。 “好啊,我也想看看你怎么不放过我?”阮明心冷冷一笑,按住了想要起身的表哥,对着表哥轻轻摇了摇头。 她没想让表哥这样难做的,真的。 她刚才那么冲动动手打人,是因为君子棠她还有些印象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小的时候竟然是一个无赖混混属性。 “小丫头你别以为你跟着这个废物就了不起,告诉你……”君子棠还没有说完。 阮明心的脸上再度出现厉色:“江嬷嬷,掌嘴!” 她这次没有自己出手。 只见身边一阵风掠过,接着,是“啪”的一声重重巴掌响。 君子棠的另一边脸,也肿了。 “你竟然敢……”君子棠被打蒙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这么狠的打。 “我就是敢!”阮明心抬着小腿往前一迈,眉目凛然,气质冷冽:“我都敢直接告御状滚钉板,你说我敢不敢打你一个竟然敢口出妄言试图害我家表哥的庶子!” 她这话说的犀利。 君子棠和那些人顿时一惊,阮明心的事情已经是京城皆知,谁也没想到就是面前的这个孩子。 没错,看上去就是个孩子。 身量不高。 长的不壮。 甚至,还只是垂髫之年。 但是那张小小的面孔,已经初露绝色的端倪。 更让人侧目的,是她的气势,站在那里,竟然生生压住了君子棠。 “谁要害你家表哥了!”君子棠的那些狐朋狗友有人禁不住辩解道。 尚书府家的嫡长女。 将军府的外孙女。 大剑师的徒弟。 前阵子传闻的天命贵女,现在,就在他们的面前。 阮明心却仍是一脸淡定:“难道不是他吗?!我表哥身子已经好转,君子棠你是什么身份竟然也敢让大将军府的小将军给你下跪,你凭的是什么倚仗竟敢如此大胆!” “而且还说我表哥是废物,你这是针对我表哥还是针对将军府还是针对我外公家血战沙场的那些儿郎?!我表哥才华内蕴,智谋天成,你这是诅咒我表哥出事是吗?!” 江嬷嬷此时已经退了回来,李嬷嬷也走上来,两人一边一个拉起阮明心的销售。 阮明心拉着两位嬷嬷那粗糙的大掌,两位嬷嬷虎口硬硬的老茧磨得她小手生疼生疼,此时却觉得这茧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东西。 凤准表哥跟这个君子棠有亲缘关系,她可不是。 敢说她阮明心的家人,她绝对不允! 君子棠最恨的就是别人总是提及他庶子的出身,此时一听更是气急败坏:“废物废物废物!” 他说着狠狠瞪向凤准坐在轮椅上的双腿,“你说你光长条腿站都站不起来,还做什么人!” 凤准的脸色一白。 他还嫌不过瘾地咬牙切齿狠狠地骂道:“还将军,一个瘸子做什么将军。哎,你们听说过从古至今可是有那个瘸子做了将军的?” 他吆喝着他那群狐朋狗友一起嘲笑道。 “没——有——” 他那群朋友也很给力,齐声声地答道,还三三俩俩的数落列举这那些有名的将军都是如何的矫健英姿,英勇善战。 阮明心就心疼的看着那个轮椅上的男孩子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对着她笑,而握着轮椅手柄的那双雪白的修长的小手,根骨分明,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要突破表面的皮肤一样紧绷。 “笑什么笑,一群没见识的东西,想必你们每天也就做点东游西逛像女人一样说三道四的事情!” “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司马迁受腐刑而著《史记》,你们凭什么以为身有疾而心亦会残!” 第107章 打赌为期,一月为限 “再怎么样也没有你们眼瞎心盲,好男儿志在四方,世上可做之事不知凡几,偏偏在这里说人是非!” “两位嬷嬷,将他们全部都赶出去!” 阮明心曾经沙场领兵,也曾统帅后宫,气势言辞都不是他们能敌。 她受不了凤家的骄傲被这样屈辱着,被人肆意践踏。 君子棠立即被丢了出去。 他那些狐朋狗友看着站在山庄门口的少女微微一怔,太阳当空,红梅应景,山门前的女孩看上去凛冽高贵,当得起传闻,也让人不虚一观。 而感觉丢脸的君子棠却不由发狂:“阮明心你看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地方,这是我们君家的山庄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恨恨地爬起来,他的贴身下人拍着他身上的灰尘。 阮明心却一脸淡然的站在门口之内,用着蔑视的眼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就你,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形势,愚蠢!” “你自己看看着偌大的百花山庄怎么说也是你们君家的地方吧,我跟凤准表哥怎么说也是外来人,你们的管事不仅没有阻止我们入驻主院,甚至对我将你赶出来的行为都没有一句说情。你到现在难道还看不清楚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我劝你还是有点脑子吧。” 君子棠紧握了拳头,像一头发怒的大猩猩。面红耳赤,脖子上的青筋一股一股狰狞跳起。 庶子,庶子,他恨这两个字! 更恨就连一个奴才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 尽管心里很是清楚,但是外表上的气势却是做得十足十,他压着牙齿一字一顿缓缓说道:“就算是我的身份不如他,但是那个窝囊废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永远也当不了什么大将军,他一辈子也是凤家的才耻辱。” “是么?”阮明心牵起一边嘴角哧笑,终于一步一步缓慢走到了他的面前。 明明她身形矮小,但是看人时却让人感觉实在居高临下:“我们就以一月为期,若是凤准表哥站了起来,那你就跪着来给他对今天的话赔罪。” “那要是他站不起来呢!”君子棠毫不放过。 “那我你向你赔罪。” “我要你跪着!” “好,跪着就跪着,就怕到时候某些人不肯承认!” “老子说话算话,李兄,陈兄给我作证。” “那就如此说定了。今日我俩就此做一个见证。”被君子棠叫道的几个人说道。 “哼!” 阮明心冷哼一声就命人关了大门。 风准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小小的玉人儿把他从绝望的泥沼拉出。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却没想到不但不用死,还有机会像正常人一样起身。 凤家男儿笑傲沙场,俯仰无愧天地。 只有他被困在四方院内,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家人心安。 看兵书识权谋,不想做无用之人,可是终年缠绵病榻。 凤家的爷们不会注意到他的愁肠,他也不忍心让亲人惦记着,所以一直在微笑,在说他很好。 可其实,他并不好……他也想雄鹰般搏击长空,游龙般纵横四海。 可是,这个女孩儿说的话却一点点砸在心头。 身残并不意味心残。 她说他会好,一定会好。 还说他将来一定是将军。 真是……孩子气…… 可也真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期望。 “走吧表哥,苍蝇被赶跑了!”阮明心唇角勾起,显然十分愉悦。 将这别庄的君家主人关在门外,他们一行等到回去的路上遇见那个管事的,嬷嬷随意说道他们已经和平解决,管事的就没再问了。 阮明心就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 看在这君家的斗争不比他们阮家的干净多少。 这管事的倒还聪明,知道中立派,忠于权利的中心。 既然狠话已经放了出去,那么接下来阮明心就要狠抓凤准的身体治疗了。 具体的体现就是凤准泡温泉的时候阮明心在旁边守着,一分一秒的掐算着时辰,什么时候进去,什么时候出来,一天泡几次;凤准吃药的时候阮明心在旁边守着,一点一毫都要喝干净了;扎针的时候阮明心也在。 这事儿她亲自动手,而且是第一次在没有凤泽天的情况下。 凤准到底是个男孩子,阮明心的那些个丫鬟婆子全都没允许进来,照顾凤准的护卫也没能进的来。 理由是,凤准不想被人看到他被人看光光。 于是——屋里就凤准和阮明心两个人。 凤准迟缓的拖了衣裳,露出刚泡完温泉还红彤彤软绵绵的身子,棉被搭在腹部,其余区域俱是光溜溜的。 气氛不知怎么的就变得那么紧凝了,像紧的弦,一触就要紧张得人跳起来。 凤准蠕动的嘴唇想要说说话缓解尴尬,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别动!” 阮明心小脸肃然,话语冷冰冰的一点也不有爱,哪里是他想象的尴尬不知从何下手? 凤准呼出一口气有一点气累,至少也要紧张一下啊,显得他堂堂一个男子汉跟个小娘子似的。 像是长了一双透视眼一样,阮明心在他的背后扎针,也能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鼓舞道:“表哥可要快些好起来才是,想想外公和二舅舅,表哥将来可是要有大作为的人,怎么能被一张小小轮椅束缚住。” “就算表哥不想那么长远的,也为心儿想想,表哥要是站不起来,心儿可是要给那个混蛋下跪呢,你忍心让心儿去跪那种人么?” 她可怜兮兮的说道。 这也是在缓解凤准可能尴尬的情绪,其实在她眼里,凤准就是一个小小的孩子,所以她怎么会觉得难以自处。 她可比凤准不知道老了多少岁了。 凤准的唇角也微微勾起,他怎么还不如一个女孩子了。 他转头看向阮明心,淡淡说了个“好。” 这一动,一只本该扎进他肩头的针立刻走偏。 吓得阮明心顿时收手,但是看到他坐正了身子、目视着前方显然做好了准备,她不由就笑了。 所有的治疗其实都需要患者配合。 她调整了刚才被他晃得在手上有些偏动的银针,旋转着轻刺入肌里。 …… 第108章 赌约兑现 流光易逝。 立谈之间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凤准的余毒已经全部排出。但是阮明心没有立刻急着就回凤府去。 温泉可强身健体,活血化瘀,那都在这大寒天有这么一个舒服的所在,最近凤准练习站立又总数摔得浑身是伤,泡温泉是最好的解乏方式了。 说好了住一个月,她干嘛还要提前离开。 回去还要面对阮家一院子的牛鬼蛇神,而她正好也趁机开始修习起自己的内功心法。 是以几个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又蜗居到了二月份初才动身回去。 俗话说春捂秋冻,倒春寒,倒春寒,冷到骨子要人命。 凤准在这练习期间多多辛苦阮明心全看在眼里,她哪里还舍得让才刚刚适应站起来的表哥就骑马再被冻着呢。 于是来时几辆马车,回去的时候还是几辆马车,踢踢踏踏的就往城里去。 京城里永远没有秘密,凤家那个常年病弱的小公子去君家温泉山庄疗伤去了,现在看见这么大张起鼓标志着凤家的马车从城门进来。 还没走多久,君子棠就知道了。 他在阮明心这里受了罪,回去告到君家老太君那里去,老太君却把他给数落了一顿。芸儿那孩子伤了身子后,可就这一个孩子准儿好不容易亲近她君家一回,那凤准要用百花山庄那是她亲自准许了的,一个庶子去为难她盼望了许多年的外孙还是她女儿的唯一命根子,她不生气才怪。 告状不成,君子棠就又回去纠缠他姨娘,他姨娘是如夫人,是个有些头脸的人物,手上要么是有人,要么就是有钱。恰好,她还有点官太太威风,又是有钱的那一类人。 她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儿子受了委屈,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早早的派人盯好了百花山庄那边的动静,山庄内有老太君的人,她就不信离得远了老太君还有千里眼不成。 儿子的赌约她也知道了,于是凤府马车一出动,她那些用钱撒出去的混混们也早就准备好了去围堵。 前脚她儿子才出门,后脚就派人暗暗尾随去保护好公子。 今儿啊街上拥挤得慌,别绊着她的眼珠子了。 她是算准了凤准那个病了十多年的病秧子,哪真能一个月就站起来了呢。 说道这里也真要感谢君家的老太君,有她把持着的百花山庄,愣是一点儿风声也没走漏。要不然这位姨娘也没那么大的自信。 话说回来,也不知是算好了还是就真的有那么恰巧,阮明心与凤准马车刚到风府门口,就被人围住了,凤府大门大敞开,就是入不得里面去。 “这是堂弟回来了,不知道身子可养好了?”君子棠得意洋洋又阴阳怪气地问道。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就来了两个,其他人也没那个胆子在凤家门口作对。 “是啊,听说阮小姐和君家少爷打了赌,也该兑现了吧!” 那些围着的“百姓们”凑热闹的起哄着。 君子棠看着自己这边声势浩大立刻心里得意,这下看那个残废怎么办,他要让他丢脸死! 在君家,他们就算是冤家对头,他比不过家里的嫡子嫡女,连这个外来的小残废也比不了,这下让家里的那个老太婆心疼去吧! 最前面的马车门帘掀开,阮明心走了出来,淡淡的看着那个人群最前面的那个纨绔子笑。 没有一点温度的笑容,看得君子棠心头跳了跳。 输人不输阵,他喊得更加大声了。 反正所有人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很有信心。 而阮明心的出来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现在京城里她就像是一个传奇人物,现在又能看到阮家小姐的热闹,恐怕又够茶余饭后说道说道了。 凤家的人站在门口很是着急,这,这,少爷小姐回来了却还入不得门,赶紧去禀报老爷夫人吧。 阮明心在京城本就是一个移动的话源体,凤家与君家有时大家族,这还是亲家啊。如今在大门口闹掰了,可有的热闹好看了。 阵仗越来越大,等到凤老爷子和二儿子出来的时候场面已经控住不住。 他们到底也是偏于保守派的,这个赌约倒是也听说了,那个君子棠回京之后就在散播这件事情。 现在凤准现在都还没露面,也不敢轻易的让他出来,这要是万一,岂不是…… “阮小姐当日可是请了我与李兄做了见证,怎么今日就是要信口食言了吗?”那日的陈公子与李公子一人站在君子棠的一边。 “就是,凤准要是不出来走两步,那你就给我当众下跪赔罪!”君子棠趾高气扬。 “出来走,出来走。”那陈李二公子带头道。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从包围的最里圈一直蔓延到整条街不管是能看见的还是不能看见的都跟着瞎起哄的齐声声叫道:“出来走,出来走……” 阮明心气极,这分明就是煽动人心:“我凤家的儿郎都是骑马杀敌哪能就这样给你们当中表演猴戏的!” “君子棠,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我现在是给你留两分颜面。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君子棠:“呵呵,输了就明说,藏着掖着算什么好汉!快点跪着过来给本大爷赔罪道歉!” “住——嘴——你这个孽子——”君家的老太君老大远的赶过来,两边的侍卫硬性将人群给她分出一条道来。 “奶奶是他们打赌输了,现在不承认,您老怎么老是偏帮外人!”君子棠不服气地说。 阮明心凉凉说道:“君二少爷可要想清楚,我表哥可不是那等可随意别人轻视的人。” 君子棠:“哼,有什么不敢,你倒是快点放他出来啊。” 那语气可叫一个不客气,就跟看大戏的砸钱再唱一个一样,且这还是不要钱的大戏。 既然有人要作死,死拦着岂不是太没风度。 阮明心就轻轻的让开了,离开前还笑语晏晏的叫了一声“表哥。”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望向了马车,看着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场景。 君子棠心里一突,看着阮明心脸上的笑容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09章 凤家男儿 君家老太君就揪紧了心脏一目不错的看着,那是她芸儿的孩子呀,是她的亲外孙。 凤追等人也同样不好过,既高兴又担忧。 这场热闹,京里很多官宦人家也在派人观望,主要是凤家军权在握,也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丢脸,那也是大快人心的。 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小手伸了出来,手指搭上了帘子,虽然还不慎宽大,却也可见日后的修长。 刚才的哄闹声已经全部消失,先是被这只手所消音了一样,全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那一点一点扩大的那车帘子。 正在马车正对面的那些个人,呼吸都粗重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生怕多眨了几眼就错了眼前的风景。 那是怎样清绝的一张脸啊,或许是长久坐轮椅的缘故,他的坐姿与常人不同——端正、背脊挺直却又看着一点也没有那种刻意的拘束感。 风雅清绝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气质,站在其他三个位面的人看着那边人的反应也提起心来。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那个少年已经缓缓出来,没有人扶,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他并没有跳下马车车辕说要走几步给他们看,因为已经完全不需要了。 从马车的坐凳上到外面的车辕上,他们是清清楚楚看清了少年的迈步,脚步蹁跹又轻盈,站直身来如同高昂的芝兰玉树一般翩然若仙。 世间怎会有如此不识人间烟火的男子! 这是所有看到他人的心声。 “君表哥,你输了。”不急不缓的声音从他亲启的唇口吐露,全场都被他的华光所吸引。 “准儿。”凤准情绪难忍的轻轻叫了出来。 凤泽天已经喜极而泣了模样。 君家老太君心口受不住,让人扶住,她的亲外孙,她最疼的女儿那个可怜的孩子,随时随刻都在等死的那个亲孙啊,如今终于也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能够站立起来行走了。 佛祖啊,就算你再让老身折十年寿命老身也愿意啊。只愿您永远保佑,保佑她的孙子从此平安康泰,此生都无病无灾。 凤准先是对着凤府门口的凤家人笑了笑,那一笑风华绝代,迷了多少青春女子的眼。 然后在乱花迷眼中看着那位向他走来的君家老太君,他从车辕上走下来,一步,两步,三步,三步的脚凳被他走出了与舆论比的风华。 “老太君。”他叫着,声音是如此的清润令人沉醉。 老太君拉着他的手摸了又摸,捏捏脸,捏捏身子的,“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外婆,没得叫得生分了。” 凤准笑笑,示意知道了。 接着他看着那厢呆若木鸡的君子棠,重复道:“君表哥,你输了。” “不,不。”君子棠后退,打定了主意不认账。 而凤准却唇角轻勾,突然伸手,拿出了仆人递过来的一张小弓,搭箭在手,微微一笑:“表哥不是一直想知道准能不能征战沙场,不如亲自来瞧瞧。” 说完,弓满箭直,一个松手。 手中箭矢像是流星一样冲向君子棠。 “子棠!” 人群中一声尖叫,躲在一旁偷看的君子棠姨娘吓得尖叫。 君子棠也惊恐地睁大眼眸,眼睁睁看着那只箭迎面而来。 “啪!” 头顶上束发的玉扣应声而碎,他的头发散落下来,脚步僵硬在原地。 “子棠!”君子棠的姨娘冲上去两手抱着他的头顶一通乱摸,确认真的没事时候对着那边凤准就一同狠话:“这样是射偏了怎么办?你要是伤着我的子棠,我要你偿命。” “徐姨娘!”君家老太君喝住她。 徐姨娘哭诉,“老太君子棠可是您的亲孙子,难带还抵不上意外外姓的人嘛?” 老太君:“住口!老人将她拖下去!” 那些庶出的孙子它不看重,可是芸儿的孩子却只有一个。 那些真正的围观百姓却是大惊,没想到这凤家的病秧子在君家是这样有地位。 啊,不对,已经不是病秧子,如此玉树临风的公子,瞬间就开始向周围人打听他有没有说亲。 徐姨娘不甘心,“老太君就算凤准是您疼爱的外孙,难道您就这样由着他胡作非为吗?” 不得不说徐姨娘说话之艺术。 那些最外层看不清情况的凭声音还真就容易被她带骗。可是往往消息传播最快的也是那些不明就里听风就是雨的人传播最为积极。 凤准被人议论了十几年,关在府里了十几年,可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什么也不懂的软柿子。 “徐姨娘这话就错了,凤家武学以武传世,就算是我这双腿不行,可我的手还没废!残废这个词,准儿当不得!” “好!”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喝了一声,紧接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整个新桥胡同都是为凤准少年身残志坚的喝彩声。 真不愧是凤家男儿! 君舒芸不知道,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孩子是如此的努力,她快步从台阶上冲了下来,拥着凤准又哭又笑。 凤府其他人也是惊讶又高兴的模样。阮明心和凤准连并这君家老太君一并被簇拥进了府。 进了大厅,还没说话,凤泽天和君舒芸竟然直接就要跪下拜谢。 “二舅舅、二舅母您们这是做什么?” 阮明心一把拦住要下跪的两人,“表哥,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二舅二舅母起来呀!” 她对着一边的凤准吼道。 凤准左右为难,竟然也要跪下去。 还是老爷子发话,凤泽天、林舒芸两个才不再坚持,凤准却是没有再拦着。 “表哥快请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没得听说哪家还有跪妹妹的,你再如此见外岂不是把我当做外人。”她如是说道,凤准才打消了念头。 君舒芸上前亲亲热热地拉住阮明心的小手,“心儿,真是辛苦你了,舅母与你二舅舅都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 阮明心也面色舒缓,调皮道:“二舅母要真是感谢我那您就长长久久的收留我好不好,以后都对我好,比凤准表哥还要好。” 长长久久这个词一出,让站在一旁的凤准眸光不由一动。 第110章 回阮家 凤准的目光落在阮明心的脸上,虽然年纪尚幼,但是风仪天成。 小小的孩子,已经知道护在他的身前。 明明是女生,但比男儿还有风骨。 不过,她这话齐却让老爷子不高兴了,“哼哼”清清喉咙般的咳嗽,脸上明显带着醋意。 阮明心依偎过去,“外公最好了,心儿最喜欢的人就是外公了。心儿最想的就是长长久久的地陪在外公身边。” 凤追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模样:“你个小滑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外公何时说过不让你住了,偏你还要去求你二舅母。” 君舒芸也笑:“就是就是,二舅母疼你还来不及呢,肯定比准儿更加疼你。” 一边的君家老太君看着那个众星拱月的小女孩偏了偏头,目光落到身边同样也一脸喜意的外孙身上,拉着凤准的手说:“外婆疼你。” 那一瞬间心口如蜜糖一般甜。 再过不久就是新年了,凤家一片热热闹闹的采集年礼,布置府邸,台楼阁假山柳树,就连演武场都没有放过,到处都是红彤彤一片。 今年是个大喜年。不仅外孙女要留在府上过年,就连常年生病的随时令人提心吊胆的孙子也好了起来。怎么能不令一家人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大操大办一场。 他们从没想过阮明心的东西都搬回来了,阮家还会来派人接她回去。 以至于当阮府来人送帖子说迎回小姐的时候,凤府全体人员都怔楞住了,手上拿的东西都忘记放下。 凤家人都是一门子武将,不会文人那神神叨叨,阮明心当时没有在场,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用礼义廉耻一通乱扣逼迫她的外公一家的,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于是当时是如何风风光光像抬嫁妆一样将她的东西搬来,此时回去的时候就是比之之前更加多的陪送回去。 凤泽天夫妇感激她,凡是她在这边用的都给她送回去,管他是凤府还是阮府的,临走前还给她登记造册,防止被阮家私吞。 阮明心感动不已,清丽脸上也是难得不舍。阮家人是有多难缠与无耻她是清楚的,如今还是不要给外公一家增添麻烦了,免得连个年都过还不好。 就这样,像送出阁女儿一样,阮明心又被风风光光送了回去。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只觉得这阮明心在阮、凤两府可是真真的受宠! 其实话说回来,阮老夫人又突发奇想的要把阮明心接回来到不是真的觉得过年少了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大事情,而是眼看着阮明心得了药王真传,如今又医治好了凤准那个人人都看好了要死的病秧子,顷刻间可谓是在京城的风光可谓是更上一层。 他们原本还以为凤府至少会管教好女儿,不会允许什么抛头露面的事情出来,没想到反倒还解放了那个野丫头。这要是在这么放纵她下去,说不定就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牵涉到他们阮家。丢脸不说,阮兆麟心头总是隐隐觉得那个丫头知道些什么,所以不放在身边,还是有些不放心。 大年过后阮明心的伤基本就好得差不多了。 往年的大年宫中的晚宴凤凝香虽住在京郊,但是这个时候也会回来跟阮兆麟进宫一同参加宴会。往年的时候母亲总是跟阮明心说她还小,等她再长大一点就能带着她一同进宫了。 幼子不知薄情苦,阮明心总是兴奋的跳起来又快快的期盼自己再长大一点,快点长大就能与母亲一同进宫去见识皇宫的红墙绿瓦,金碧辉煌。 今年皇上对她有了印象,特意嘱咐赴宴的时候将阮明心带上。 带上做什么呢?阮明心一点也没了往年期盼进宫的兴致。 况且阮府没有女主人,就算阮明心进宫,宫宴之上也没人照顾她。 阮明心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女眷的座位上。由于她的父亲阮兆麟是二品大员,所以她的位置还是挺靠前的。 小小的孩童,独坐的身子,在这宫廷大堰上她也紧紧着一身素兰的衣裳,除了衣裙镶边的银色钩花暗纹在在这四壁辉煌的衬托下隐隐闪着华光,全身无一点装饰。 青黑的头发梳着幼童的总角两个小包包,唯一点缀的就是那小小的糯米珍珠。 既不暗淡又不出挑,在这姹紫嫣红的富丽华贵中无形中形成一股清流。 周围的太太小姐们都各有各的交流圈子,但是百灵总是觉得她们都在看向这边,她有些担心的叫道:“小姐。” 阮明心安慰性的佩佩跪坐在自己身后的粉手,示意她不要慌乱。 她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去吧,在前世里早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回。阮明心左手端茶,右手挡袖,轻抿一口碧绿小圆瓷杯里的茶。 偷偷议论的夫人们见她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旁边的右丞相夫人裴氏因为裴玉莲的事情在上层的交际圈中已经消失了好久,此时恨恨的说道:“有什么气质凌然,我看是心狠手辣才对,对自己都能下得如此狠手的,别人在她眼当然什么都不是。” 毕竟右丞相夫人身份在那儿摆着,别人虽是不满她,也只能做着点头的附和。更何况她们也是真觉得阮明心这个人不好惹,能不对上就尽量不对上。 忽然在进门的的地方热闹起来,帷幕另一方的官员们都三三两两起来往门口迎去,恭敬的喧哗声忽然就多了起来。 一会儿子自后这边的夫人们就知道了,是凤大将军一家到了。 屏风这边一个同样素净衣着浅紫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阮明心的舅母凤泽天的嫡妻君舒芸,尖尖的鹅蛋脸上略施脂粉,依旧抵挡不住她苍白的面容。 虽然嫡子的病已经好了,但是她的身子看着却还十分虚弱。 当年阮明心丧母伤病的时候,她的舅母已经病了好些时候、卧病在床,所以在阮明心同样生病的时候凤家就只有凤老爷子和舅舅来看过她,反而身为内宅妇人最应该过来探望自己的舅母没来。 前世因为这件事阮明心一直都没太满意过君舒芸,今生的时候同样的事情发生,而阮明心毕竟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小孩子了,之前舅妈回娘家时候她问起舅舅时才知道,君舒芸是因为流产去将养身子。 而今表哥的事之后两人又亲近许多,因此君舒芸一进来虽然被许多的夫人太太们围住,她略略点头算作是打过招呼就直往阮明心这个方向奔来。 【作者题外话】:第1更 第111章 决定去千仞山 坐在阮明心身旁的君舒芸慈爱地看着她:“今天就跟在舅妈旁边吧。” 现在,她看着阮明心的目光就像是看着自己女儿。 凤准能好,她俨然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别说是亲戚,就算不是亲戚,她都想要认下这个女孩儿当干女儿。 “嗯!”阮明心笑眯眯地点点头,有些孺慕地往君舒芸身边靠了靠。 两世之中,她母亲缘淡薄。 两家里面二舅母是她现在最亲近的,这种天然的亲近让君舒芸也不由勾唇,摸了摸女孩儿的头。 两人体贴的说着贴心话,说来说去君舒芸就是叫着她出去散散心情,最好还是去千仞山去,明显,这是给外公当说客来了。 阮明心淡笑着点头表示知道了。 宫宴之上官员们凤大将军是来得比较迟的了,没等多久一声皇上皇后到后面就是跪着的三呼万岁,阮明心也在这以群人中跪着随着人群机械喊话说道:“吾皇万岁挖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一声“众爱卿平身”宫宴开始。御膳房的深绿曳撒小太监提着食盒一长溜的走在宫道上,驻足在乾清宫前,宫女们依次接过食盒里的菜品开始一道道上菜。伴随着载歌载舞,大臣们依次开始给祝新年贺词。 到了阮兆麟这里,皇上突然顿住:“阮爱卿今日可有带令媛前来?” 阮兆麟诚惶诚恐赶紧跪着说道:“回禀皇上,小女今日就在宫宴之上。” 皇帝点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皇帝皇帝叫着了,阮明心就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缓缓起身,一身银丝暗纹的衣裳随着她的动作闪闪华光,像流淌的的溪水一路追随着她的脚步。 君舒芸有些担忧的拉住她的小手。她才那么点儿高,手臂细小,整个人站着都还没有自己高就要独自上前去正对天子威严。 一个看着她的官太太嗤笑她,语气不阴不阳道:“凤夫人您何须担心苏小姐呀,面对圣上她可比我们有胆量,不然怎么敢去告御状呢,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干的!” 君舒芸瞪了那个人一眼,但是拉着阮明心的手却是放开了。只轻轻地说道:“小心。” “嗯” 年轻的女孩儿,身条儿瘦小,从座位到殿宇前方的位置不算远,她缓步而来,引起了多少世家小姐的嫉妒。 走到殿宇正前方,凤追对她微微点头,眼角余光扫到那个坐在霍侯爷身边的清秀男孩,阮明心拎裙跪下,端庄恪礼地开口说道:“民女阮明心参见皇帝陛下。” “免礼平身,”皇上右手虚抬,哈哈哈笑道“阮爱卿的爱女果然不同凡响。来人,看赏。” 皇上对着侧边的桂公公一颔首,桂公公就上前一步,拂尘一甩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口谕,阮氏明心娉婷秀雅知书达理,兰心蕙质义不背亲孝感动天赏赐杨凝式书法《孝经》一本谨身节用,以养父母,为天下之表率!” 杨凝式是谁?颜真卿的书法可都是承自于他啊! 下面的太太小姐们炸开了锅。 阮明心听到最后愣怔抬头,很快又低了下去,恭敬领旨:“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铮看到阮明心的做派眼角余光看向边上的阮兆麟嗤笑一声,撇撇嘴。众人只当他是还跟阮明心不对盘,见不得她好。 皇上的突然旨意,打得阮兆麟也是一时半刻呆愣,孝道啊……心中就有了主意。 阮明心捧着那本杨氏《孝经》恭恭敬敬的回到了座位,君舒芸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阮明心把孝经轻轻放在案首,对她回以一笑。 心中毫不在乎。 此时此刻她的心神都集中在她刚刚在王子公孙的那一堆里没有看到龙翼轩啊,难道很快就被送到质子封地上去了? 一晚上阮明心都心不在焉,往事如潮水向她流淌而来。 再加上这大冷的天气宫廷的晚宴为了保证从御膳房到乾清宫还能温热入口,上的菜都是些炖品,扣碗,味道难吃不说,还都因为在御膳房从早就开始备起,到晚上足足蒸煮了一天,就是鲍鱼燕窝也难以下咽了。 桌子上的菜食几乎各家的夫人小姐都没用几口,她们不能像对面的大老爷们儿们一样相互进酒,显得不矜持优雅,那么交流感情的方式就只剩下姐姐妹妹的“亲热”数数京城实事新闻了。而最近最热大家都感兴趣的就属阮明心! 宫廷年底的大宴上阮明心可谓出尽了风头,口舌相传一时间阮明心在京城中的热度再次声名鹊起。 既羡慕又嫉妒,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然人们在遇上自己敏感的情绪的时候总是排斥,他们既羡慕阮明心,背地里又总是提及她的狠戾,最终与阮明心总是隔着一个距离。 阮明心见多了那些笑里藏刀的我尔虞我诈,也没真心想过要他们接受自己什么,反倒是百灵情绪不高抑郁了好久。 今年这个年对阮府来说是清冷萧瑟的,尽管往年阮明心也不曾在府里感受到什么温暖,今年由于丧事原因还没过三个月,府里的红灯笼都没挂上几个,一府素朴,与阮明心记忆力的繁华相差巨大,她记得前世里即便新丧也是有年味的,今年的新年别说热闹,比她记忆中的普通日子都要寡淡。 对此结果阮明心是满意的,这还要归功于年宴上皇上赐的那本《孝经》,表明这件事在皇帝那儿记着了,阮兆麟不敢明目张胆的大肆庆祝,否则这头一个御史台的赵大夫就不放过他。 这个新年里最让阮明心高兴的事情的是师父苍离也下山来了,虽然是住在霍家威远侯府上,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阮明心的愉悦兴奋。 正月十五元宵一过,阮明心和霍铮的师父大剑师苍离在京城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离开的时候问道阮明心是跟自己回去还是继续待在山下。 阮明心仅是思考了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决定跟师父回千仞山去。 毕竟,这也是外公的期望。 【作者题外话】:2 第112章 他手放哪儿了! 反正为娘亲的守孝在哪儿都行,但是要阮明心整天面对阮兆麟这个杀母仇人,自己却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阮明心仅是想想就觉得憋屈。 而且,她也需要先静心提高自己的实力。 阮明心跟着苍离回去,带着百灵一起,素兰姐姐那些丫鬟被她留下看家,为了怕她们被欺负,那两位嬷嬷专门留在秀楼成为大管事嬷嬷。 她也总需要有人留在这里随时掌握着阮家的情况,本来已经得阮明心青眼的英子起初还很不乐意,但是阮明心跟她两个人在屋子里关了一会儿一出来她就立马改变主意了。 阮明心的原话是:“如今这样小姐我继续留在府里你觉得过得更好还是离开了更好?” 英子想想都没想当然是离开这儿更好,她跟百灵不同,她八面玲珑成天里跟着秀楼外的那些人东拉西扯,更能清楚小姐如今在府里的处境。 从从前起大家都默认不宣的知道老爷不喜欢小姐,今儿个这些小姐姐的种种做派令老爷在外面的名声也受损,过年礼还不能抄之大办,老爷是越发的不喜欢小姐了。 从前再怎么样还会来看小姐一眼,今年过年连给小姐的准备的礼物都敷衍的不给了,还美其名曰怎么够比过皇上了去! 他倒是真把杨凝式的《孝经》当做普通的《孝经》了!天下独此一本的东西,就是在贵重的金山银山堆砌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阮明心还说:“让你留在府里就不是真的不管你了,你是我的心腹丫头,且天生就擅交际之术,你比百灵在外不惹人注意,更容易在府中生存和打探消息,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不是两眼一抹黑,你明白吗?” 英子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明白,原来小姐将如此重任交付与我,女婢一定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英子欢欢喜喜的就留了下来,阮明心离开阮府的时候百灵在府门外看着淹没在人群中来相送的素兰和英子她们微微蹙了蹙眉。 这个场景何其熟悉,几个月前小姐被大理寺带走的时候她也是偷偷躲在大门后面隐忍落泪。 虽然她知道她们必然能在府里过活下来,但是依然是很担心她。 马车刚刚启动转过街角,阮兆麟一转过身来就一甩广袖,恨恨瞪了听雨楼的几个丫鬟一眼。 听雨楼就是阮明心一直在府里所住的两层秀楼,等病好之后,她专门为秀楼提了名字。 几个丫鬟吓得浑身一震,头埋得低低的。 马车转过几条街停在霍家威远候府后门口,门庭风雪,小崖早就收拾好两大包袱背在身上跟着霍铮的后面站着,旁边就是同样等着的一身青色直坠的苍离。 大冷的冬天除了小崖穿的厚厚的,这两个人都像是不怕冷似得袍角翩飞,露出里面雪白的长裤跟半桶高的靴子。 “师父,”阮明心扶着百灵的手跳下马车,奇怪问道,“你们的马车呢?” 三个大男人虽然不怕风雪,可在这湿冷的天气里还是坐在马车里更为妥帖吧。 怎么三人除了两边的石狮子一个人都没有,好歹她在自己家不受宠出门还有人相送呢,这霍家的大少爷可是被老爷子捧在心窝子的,怎么如此受冷落? 苍离上前将阮明心的拱手礼扶起,说道:“不必多礼,是为师不让的。” 人多口杂,而他一向性喜清净。不想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早日离开也是耳根清净。 “明心若是不介意为师可否与你共乘一车?”苍离淡淡问道。 明明是享誉国内的大剑师,四国之中的国之贵宾,可是,单单看着形貌,他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颀长的身形有些单薄,即使是寒天正月,仍只是穿了一件单衣长袍。 月牙白的长袍未系腰带,长衫广袖,风一吹衣决飘飘,更衬出身形的清俊。 周身上下无一个坠饰,恰似他整个人已经是最好的风景。 头上并未戴冠,长发随意地被一根彩色的缎带绑着,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那个彩色的缎带已经有些年头,上面的七彩织锦已经洗的有些发白。 这是他身上唯一的色彩。 那双眼眸,狭长上挑,如大海般辽远,又如空山般寂寥。 眸光好似看透一切,又好似一切都未曾放在眼底。 这是她的师父。 阮明心哪有不愿意的,“师父愿与徒儿共乘一车是徒儿的荣幸。” 说完就请苍离先行上车了,再在百灵的帮助下阮明心也爬进马车,哪知百灵进来后又接着挤进来了一个清瘦的身影,少年眉目如画,桀骜又不逊。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瞬间就显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阮明心被百灵抱着束手束脚的坐在角落,嘴角微扬:“你怎么上来了,堂堂威远侯府现在连个马车都不派给你使了吗?!” 这话语听着像是嘲讽,但里面却带着隐隐的关切。 霍铮眼眉一挑,像是要和她争执,但是嘴角也在微微勾着:“小爷今儿就是要做你的车,你奈小爷何?” 说完又对着车厢门外的小崖喊一声:“小崖,走。” “是,少爷。”鞭子扬起甩了一个空想,马车哒哒的跑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到城门口了。 气氛莫名的变得变得紧张起来,就连小崖都爬进来了,阮明心惊奇:“嘿,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小崖看看霍铮又看看苍离,道:“他们没给你说么?老太爷不让少爷出来。” “所以……”阮明心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扫,作势要开口叫喊。 霍铮一看她这样就感觉不好,还没在阮明心没叫出声的时候就一把扑过去捂住她的嘴。 他一只手臂勾住了她的颈项,另一只手捂住了女孩的樱唇。 阮明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绯红。 明明是小孩子没什么避忌,可是这家伙的手臂好死不死的正好横亘在她的胸前。 就算那里一马平川,但是……她可不是小孩子呀! 【作者题外话】:3 第113章 小姐不一样了 就在百灵担忧和小崖一脸“少爷你死定了”的目光双重夹击下,马车顺利通过城门。 在过城门的瞬间,苍离对着不停挣扎“呜呜呜”的阮明心也轻轻说了句,“明心,别闹。” 这马车立刻就被迅速放行。 那些城门的守卫一听是阮小姐要去千仞山学艺了,加上又听到了大剑师的声音,连打开马车检车都没查,就直接放了过去。 过了城门,百灵从外面探回身子,收起阮府的牙牌,看着被放开的阮明心欲言又止。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一句,“人在江湖飘呀,哪能不挨刀啊。”这明显还是背后捅的刀。 被自己的师傅和师兄联合威胁,百灵万分同情自家小姐。 “霍长焰!” 出了城门,霍铮松开手的刹那阮明心不由怒吼出声。 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对这家伙怒目而视! 再一马平川,那以后也会长成小馒头的不是吗! 他的手臂怎么可以就这么毫无避忌! “等到了山上师兄给你抓只小貂赔罪好不好,刚才是情非得已!”霍铮有些无辜地看着阮明心,以为她在生气他捂着她嘴巴的事情。 想到刚才手上的触感,小女孩的肌肤娇嫩的不可思议,尤其是现在看上去就像是樱桃的红唇,少年不知为何脸色飞红起来。 阮明心抬目一扫,车内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包括看上去就像是谪仙的师父。 真是可恶! 她小孩子不记大人过可以了吧! 百灵看出小姐要恼羞成怒,立刻继续回到刚才的座位把小崖换了出去,让小姐靠着她坐着。 现在离千仞山还很远,这一路上上即便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一路坐过去必然也是颠得很。 本来没人的时候她跟小姐还能在马车里在路上躺躺的,现在别说躺着了,坐着都是拥挤的。 马车里寂静无声,谁都不说话。 百灵抱着阮明心感叹,小姐身子真是馨香甜软,马车里也是暖暖的,不自觉的莞尔,她都有点同情刚刚替换出去的小崖了。 外面的寒风吹得可冷嘞! 千仞山其实并不是适宜居住的最好地点。 南庆的北山之北,东海之东,常年积雪,终年不化。 那是南庆的东北点。 普通人,其实很难在那里长期生存下去。 因此住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种历练。 立春还没到,一路上雪细细绵绵的下,马车越走越冷,最后车里的暖炉都有点使不上供暖的功用了。 此时此刻阮明心竟然还是有点庆幸车里多了两个人,至少人多还是更加的温暖的。 滴滴答答,马车奔驰了一天,马儿也累了,因为赶路,几人早已错过在路上最后一个小镇,此时正是冰天雪地荒山野岭之中, 前世里从军打仗,这些情况她遇得多了,自是一点也不怕,反倒是百灵有些害怕,抱着阮明心的双手都有些僵硬。阮明心也察觉出来了,拍拍她的手安慰,“有师父呢,别怕。” 百灵这才真的放松下来,大剑师啊,那可是无人能敌。 就算是来千军万马,也可以一剑迎敌。 晚上赶路,隔着窗棂子她都能听到呼呼的北风那个吹,她没正式的出过什么远门,就连阮明心当初上千仞山学习都是凤家的人送去的。 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跟着阮明心出门儿,又是深夜赶路,自然就害怕了,更何况这深山里面,饿狼呼啸。 由于没有住宿客栈,就只能将就露营,阮明心自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层面的事情。但是看着小崖和苍离动作熟练的从小崖一个包袱里去除帐篷等事件的时候,惊讶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这也准备的太齐全了吧! 霍铮没下马车,在她旁边解释道:“师父急着回千仞山,所以在出门的时候就转备好了。” 阮明心看他一眼,虽然语气不佳,但是现在的阮明心也已经习惯了霍铮的行事作风了,这已经算是在跟她解释了。要是换做前世,阮明心才听不进去这些,早就跟他呛起来了。 但是现在也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倒是霍铮有些不太习惯,凝着眉,看了阮明心好久。 阮明心不甚自在,冻得通红的手指扶着自己的脸,说:“怎么了?我脸上脏了吗?”说完就换头就叫百灵帮忙擦擦。 通红的手,雪白莹润的小脸,黑玛瑙一样亮晶晶的眼眸,车厢里都是那夜他取下锦帕的馨香,霍铮险些沉迷在这朦胧的幻觉里,一见阮明心真的拿着手帕在擦脸,轻咳一声,“没有,” 他突然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话语,“师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说的是陈述句。 不仅是她这么觉得,百灵也是认可的点点头。本以为只有自己觉得小姐突然长大变得沉稳刚毅了,后来相处的时间愈久,百灵发现,除了刚毅,是小姐整个人都有点闪闪发光的感觉。 从前的小姐虽然年龄还小,但是总是会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与愁苦。虽然很淡,但是整日伺候她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往常身边伺候的人总是小心翼翼的,害怕提着老爷,害怕提到阮府。 但是现在的小姐好像是真的都不在乎了,特别是对待霍少爷这件事上,以前小姐也与他斗嘴,互相埋汰,甚至是被霍少爷气哭过,但是从来没有真的将霍少爷放在心上。 而今的小姐也同样是斗嘴,百灵发现小姐的脸上多了真挚,她是真的将霍铮这个人放在了心上,没有了以往的那种疏离。 不只是她,素兰姐姐也都能看出来,小姐待霍少爷不一样了。 甚至在无依无靠的时候她唯一信任的人变成了这个整日与她斗来斗去的霍少爷。 如今被霍铮突然提出来,百灵也是猛然醒悟过来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等着阮明心解惑。 阮明心被他们两人这灼灼的目光看得全身不自在,有些不安的挥了挥手,“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本小姐哪儿不一样了?” 她凑到百灵的眼前眨眨眼,“你看,你仔细的看,哪儿不一样,是脸不一样了,还是鼻子眼睛嘴巴不一样了?” 重生这种事玄之又玄,总不会被他们看穿了吧。 【作者题外话】:3 第114章 师兄你手往哪儿摸呢 百灵被阮明心这猛地凑近,本能的后退才能看清眼前这张小小的精致的脸蛋。 两只总角小包包立在头顶的两边,点缀着两颗海东珠垂挂着,随着她的脑袋一晃一晃的跟着打打的摇晃,明明就是一副圆圆的鹅蛋儿笑脸,明眸皓齿,小嘴儿嫣红,每天都是自己给她梳洗的,现在突然这么近看,百灵突然发现小姐居然在她还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渐渐的开始长开了。 只听见她愣愣的说:“小姐变漂亮了!” “噗” 阮明心没忍住笑出了声,白让她紧张一番。 她退回身子得意道:“你们俩观察了这老半天现在才知道呀这还用你们说,本小姐花容月貌当然漂亮了,不对是一直很漂亮。” 就前世里,她长大的样子,不敢说全天下,就她自己见着的,就没见过谁家的小姐夫人比自己更加漂亮的了,只是可惜再漂亮,那个人也还是不珍惜。 阮明心一想到这,自以为掩藏的好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百灵霍铮都不说话,静坐马车中,一会儿之后霍铮就借口出去看看也出了马车。 百灵也认为是阮明心突然想到了阮父的薄情才如此难过,也不说话。 马车外面声音西西索索,很宽帐篷就搭好了,帐篷前面燃着篝火,映照的马车的纸糊门框都黄绒绒的,看着就是一片暖意。 阮明心和百灵下了马车与苍离一起吃过考干粮后两个女子又回到马车上。外面风雪交加,呜呜作响,阮明心探出身子看一眼那还没刚下帘子的帐篷,里面空空如也,就再地上铺上了两层地垫,连一个盖的都没有。 一会儿之后百灵冒着风雪又下了马车来,抱着一床织锦厚棉被,那是他们马车凳下唯二的棉被之一,原本是留着在路上以防万一用的,现在果真是用上了。 百灵一站在外面问话,霍铮先开帘子摆手拒绝:“你拿这个做什么,我们几个大男人还能冻着不成?你家小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了?” 百灵刚想说话,霍铮却又开口:“她的身子才好,再冻着了怎么办?” 此时已经深夜,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百灵站在雪地里被霍铮训得头一点一点的。 阮明心听到声响从马车里爬了起来:“你训她干嘛?夜寒风重,我这辆马车可是外公特制的,能遮风避雨保暖防寒,只匀了一床被子过去没事的。” 因为临睡,所以她头发已经披散下来,被夜风吹得发丝飘拂,霍铮看不过眼地立刻走上去把她推进车内:“这晚上的也不知道着了凉,你是女孩子和我们又不一样!” “师兄你手哪儿摸呢!”阮明心的小脸再度气得通红。 之前是手臂毫无避忌,现在推人也直接推胸了是吧! 这是欺负她现在一马平川不分前后?! 霍铮这才注意到刚才手碰到的位置,脸立刻发烫起来:“这被子你还是自己用吧。” “就算你不用师父也要用的,这是我让她拿给师父用的,不是给你的,少自作多情了!”阮明心气他刚才那只惹祸的手,不由开口没好气的说道。 霍铮闻言也有些气结:“你——你别后悔,给我!” 说完一他把抢回那床过锦被,蹭蹭进入账内。 苍离不由摇摇头说他:“你跟个小丫头置什么气?” 他说着从霍铮手里接过锦被又走了出去,阮明心的身子看着是可以了,实际上他白天给她把过脉,内里虚弱得很,这要是风寒入骨,说不得就得落下病根儿。 一床锦被就这样又还了回去。 “师父,明心这里被子够用的。”阮明心却不想收。 苍离锐利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他就仅仅是这样看着她,阮明心就落下了下风,即便是她并没有多说什么。 阮明心面对着师父,低下了头。 苍离宠溺的说道:“师父知道你是担心霍铮,你放心吧,他那身子骨铁定比你好,一晚上没什么事。” 想也知道,大剑师境界,四季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区别,御寒与避暑对他来说只是内息调节就可以做到。 霍铮听着马车的对话,本来气闷的面孔似乎放出光来。 “少爷,您还真是……”小崖摇摇头,感觉自家少爷似乎被阮家那个丫头给吃的死死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阮明心一醒来就有些着凉,苍离为她把脉,“前面镇上停下,为师给你配一副药。” 这锦被还没被送出去呢,自个儿就给病倒了,反倒是那几个睡地上的男人,一点儿事都没有。 到了镇上的时候,百灵抓紧时间问着一路上都为他们赶车的那个车夫:“你们怎么一晚上都没事儿?” 车夫原来是风将军府上给阮明心送过来的,说是一路上有一个自己人能保护她安全。 可别小看他只是一个车夫,实际上凤追为了阮明心可是将自己自己的贴身侍卫都给给了出来。 若不是怕阮兆麟介意将来对阮明心心存疙瘩,凤追就是把凤家的一骑军队给了阮明心来护航都是没问题。 车夫看着百灵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们都是练功之人,自然是有内力护体,你与小姐不同,自然身子骨有些受不住也是正常的。“ 百灵恍然大悟点点头,想了想走向霍铮身边的那个小崖:“霍书崖,你家少爷说过要你教我武艺的,那在千仞山可以开始了吗?” 她说过,要成为对小姐有用的人,不想再那么无力地看着小姐靠着自己孱弱的身子一力承担。 其实小姐说她身体也是不错的,小小年纪内息近境惊人,之所以身子骨还弱着就是因为那一场钉刑之祸。 如果她当时替小姐去服刑,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她答应过夫人要照顾好小姐的。 她不能食言。 她的名字可还是小姐亲口改的,小姐希望她长命百岁呢,她也希望小姐以后平安顺遂。 “习武是要根骨奇佳才好,你资质一般就别练了吧。”小崖摆摆手,可不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他可不是教人的那块料。 在京城偶尔见到教下还行,要是在千仞山住在一起时候教她,他感觉自己会折寿。 【作者题外话】:5,刚才那一章应该是4,数学没学好……晚安了亲们 第115章 到达千仞山 “那可是你家少爷问我想不想成为一个能帮到小姐的人,是他说你会教我武艺的!”百灵一叉腰:“你是想让你家少爷成为言而无信的人是吧!” “我家少爷……他惯来喜欢胡说,你可别真当回事!”小崖皱眉摇摇头说道,想劝说她打消了主意。 “霍公子,你管管你家书童……”百灵见他不答应,立刻抬眼看向正面色不善掀开马车小窗帘对里面训话的霍铮喊道。 阮明心也没想到自己身子会这么不经折腾,她还是太小了啊,内功进境不够,再加上养伤时候还有给表哥治病忙里忙外自然没有功夫潜心修习。 也难怪昨晚霍铮要发飙了,她果真是有些自不量力。 “阮明心,以后先照顾好你自己,送被子这种事就没必要了!”霍铮正一脸冷沉地看着轿内的女孩。 “哦!”阮明心躺在轿子里恹恹的没有精神。 霍铮听到百灵的话直接给小崖下了死命令,让百灵一下子洋洋得意起来。 在药方煎服一次用药后,苍离再打包了两幅药和一个药罐再在集市上给阮明心多加了两床棉被,一行人又上路了。 马车又是一路飞驰,终于在两日后抵达了大剑门的山门千仞山脚下。 大剑门。 南庆第一剑门,今日的掌门人苍离更是本人一出天下动的人物。 不只是南庆,整个九州大陆都尚武,武将的地位即便是没有战争的时候也是天然受到尊崇的,这也是阮兆麟即便是到了二品大院也依旧被凤追压得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原因。 苍离剑技神通,在九州远有闻名。而千仞山恰在南庆与东圣的扶姬交接之处,多年来两国即便是有所争端,但是在千仞山这个地方一直是和平的。 千仞山脚下的百姓丰衣足食,不担心土匪,不担心霍乱。但是即便是他们生活在千仞山这一片,对于传说中的大剑门依然是陌生的。 千仞山冰雪封山,烟雾缭绕,他们上不了山,大剑门的弟子也甚少下山,几乎山门不迈。所以,这里是很神秘的所在。 谁都想要一步登天,就算不能拜大剑师为师,拜在外山门也是好的,每日前来拜师的大有人在,这里老百姓索性开启客栈和集市。明明一个小山村,硬是比上面的镇子还要繁荣。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这样策马奔腾直奔千仞山脚下,一点儿也没有引起山下的农民注意。 想要上山的人太多了,每天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别说马车这么平淡无奇,若是换上一辆华丽的马车说不定他们还会多看两眼,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一般来求见拜师的都会被山下竹林里的五行八卦阵所阻挠,据说这是千仞山为测试新弟子的测试,走过阵法,后面还有万丈崖。 说起千仞山上面是剑门,有时候山下的人更觉得像是道观。 晨钟暮响,大剑门的弟子一日作息全部囊括在这敲击的大钟里了。 大剑门的弟子除了基本的剑术,其实还有别的课程可以学习。譬如苍离除了是南庆的一级保护剑师,医术和观星术更是了得。有时候他总是神秘出山,别人不知道,阮明心却是依稀记得都是奔赴在皇宫里的。 钦天监测不出来的,国师有犹疑的事情,皇上都会求助于苍离。 马车就快要进入竹林了,阮明心记得前世也是这位车夫送她上大剑门的,里面的五行八卦阵左拐右拐的畅行无阻,连小崖都对他投去了惊讶的目光。要知道以往上山的时候他可从来都是要少爷带路的啊。 马车停在竹林的尽头,前面就是一个有着大瀑布的悬崖峭壁了。 速度太快,刮在脸上的寒风像刀子一样,生生的疼,百灵的脸蛋儿却热的可以蒸鸡蛋。车夫单手搂着她,一手水平保持平衡,百灵起初是两只手都拘谨的不知道怎么放,但是很快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个足尖点落在一块凸起的冰石头上,车夫带着百灵的身子剧烈后退,由于车夫只是一套手臂抱着她,百灵的身子惯性的往前甩出去,百灵吓得眼睛紧闭,双手哧溜地就抱上了车夫的劲瘦腰身,心跳噗通噗通。 一会儿之后大着胆子偷瞄人家,棱角分明,皮肤黝黑。目光即便冷凝着也好深邃。 而几个黑点儿的领头那个就不一样了,苍离抱着阮明心轻轻松松,甚至还不需要像车夫和小崖他们一样为了保持平衡,整的像是大鹏展翅一样。 苍离两手紧抱着阮明心小小的身子,山崖吹着的风冷冽,他一手紧裹着阮明心的小腰,一手挡在她的后脑勺,生怕这刀刮似的风将她吹到了。 呵护,疼爱,温暖,小心翼翼。 这些都是阮明心从前不曾体会过的疼爱。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高大男子何尝不是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疼爱。若是师徒,如此细心? 阮明心将脑袋往苍离的怀里拱了拱。擦掉了那眼角的湿润。 苍离感受到她的动作,问道:“嗯?” 阮明心埋在这片温暖中不忍抬头,声音嗡嗡的从苍离的胸膛传来,像是他自己发出的誓言一样。 “师父如此博学,徒儿以后一定好好学,定不负师父所望!” 阮明心的前世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何尝不是因为她看不透人心。 谋算再精略又如何? 她看不透人心,分不清好坏,就跟个傻瓜一样帮助敌人,危害自己人。 这一世她不仅需要武功,师父的医术,观天术她也一定要精通。 苍离只当她冷着了,或是害怕着山崖的陡峭,将她搂的更紧了,说道:“好,等你以后学成了自己上下山,就不害怕了,你看你师兄现在不也自己一个人独行!” 阮明心也不解释,只用力的“嗯”一声点头。 这里宛若仙山,冰雪覆盖。 可是,却是心底很温暖的所在,最冷,冷不过人心。 这是她幼年第一次来。 比不得成年后千仞山被毁,一片疮痍。 现在,山尚在,人安好。 【作者题外话】:第1更 第116章 车夫卓伟 从山下看,千仞山的这道山崖陡峭如刀削,山间的雾气飘浊,就像是山峰耸入云霄,可望而不可即。 但是真正上山的时候,几个人轻功一点一点,没多一会儿就跳到了峰顶上。 峰顶视野开阔,往下眺望,一望无际,雾气缭绕,真像是坐落云端的天宫俯瞰大地。 山外冰雪晶莹,山内藏谷,却是葱白翠绿,一片一片,连绵不绝。 百灵稳住身子,从车夫怀里退出来,羞涩道:“多谢大哥,还不知大哥何名?” 车夫冷脸惯了,他从前接受的就是只听从命令,不需要自己情感的训练。此刻面无表情的声音无波的说道:“卓伟。”就再也无话。 百灵嫣然一笑:“我叫百灵。” 卓伟只是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 百灵有些失望,她期望他再多说一点的,既然已经知道对方名字,谢也谢过了,就立即跑到阮明心的身边。 前面就是大剑门外山门的宫殿,开阔平旷的石板操场上有以群白衣弟子在熟练整齐的练剑,弟子的后是台阶,正对天极殿。 恢弘大气的天极殿青砖和瓦,古朴悠然,在房顶的两端各有一只极大的獬豸阵脚瑞兽,单角矗立,面容狰狞,栩栩如生,触目惊心,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它。 第一次见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它的凶恶气场。 周围之人都是来过大剑门的人,见过了这两只瑞兽,虽然也被震撼过,但是现在都已经像是当做平常雕塑对待,反倒是百灵第一次,一直到回到房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阮明心挥挥手将她唤醒。 百灵惊魂尤未安定,惶惶的开口:“小姐,你们怎么说也是江湖第一大门派,怎么弄着这可恐怖的东西在房顶啊,还那么大,看得都让人害怕。 阮明心给她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它只是长得凶而已,其实是一种神兽。” “麒麟知道吧,有没有很像。” 百灵一回忆仍然打冷战,而后愣愣的点点头,“却是很像,但是麒麟有两只角啊,它只有一只角。”像是怕被阮明心忽悠,想到了有力证据,立即戳穿。 阮明心无奈,“谁跟你谁那是麒麟了,人家是獬豸。是上古时代神判与神裁思想下的产物,叫做‘法兽’。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识善恶,辩忠奸。也是勇猛和公正的象征。人家只是长得比较狰狞而已。你看上古时代的那些瑞兽哪一个长得好看了。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各个都丑不拉几的,还不是一堆人崇拜喜欢。” “原来是这样子。”百灵表示理解了。 而他们,却是不住在外殿的,这里与其说是大剑师的弟子,倒不如说是皇室的恩养弟子,外山门这些人由朝廷特派人选来统领,负责护卫山门的奉养内山门的大剑师弟子,以及把那些想要拜师有潜质的苗子纳入麾下。 大殿之后另有几座山峰,而内山门,就在天池之后。外山门弟子有大贡献者可以入天池练功,另有奇效,也可以获得内山门大剑师真正弟子的指点。 百灵已经看呆,向来只知道在内院和丫鬟婆子打交道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光是千仞山就有这么大。 师父早已经交代好阮明心住在哪里,她看着百灵的呆样不由一笑:“看够了就快服侍你家小姐洗漱吧,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 阮明心感叹的往罗汉床那边走。 这里是她在大剑门的闺房,虽然没有阮府的华丽,但是朴素的风格正是她如今所需要的,守孝期间即便是出门在外,该做到的也还是要做到。 离开大圆桌没走几部就是一面泼墨山水的素面屏风,这还是当年她看苍离画画好看,硬是讨来的。 当初的她内心孤独,特别喜欢这幅画的幽远意境,仿佛谁都不懂她。 现在阮明心依然喜欢这幅画,但是原因已经不再像小孩子那么可笑了。 经历过世事苍苍的她更能看懂师父在这幅画里所表达心境开阔,天下之大,一幅画就能囊括。 阮明心坐在床上,看着眼前几步远的屏风。终有一天她也能像师父一样,踏遍千山,游遍万水。见识这天下的大好河山。 百灵对这里还不熟悉,打水花了一会儿功夫,她端着铜盆搭着白色毛巾走进来,“小姐水来了。”将毛巾浸入热水中拧好轻轻地招呼在阮明心的脸上揉搓。 阮明心纳闷,她刚有心事都忘了告诉她水房怎么走,怎么她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一没注意,心中想的话就问出了口。 阮明心闭着眼睛,没看到她的脸色,只听到她声音有些娇颤的说她出了没没找到路,正好遇到卓大哥,他就帮我打回来了。 阮明心知道卓伟那个车夫一向面冷,她以为百灵是害怕他的冷酷,于是安慰道:“你不用怕他,卓伟只是面冷了点,人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前世她那为数不多的忠仆里,几次战场厮杀都是卓伟将她救了下来。最后鹿门关一战,卓伟更是为了救自己而死。 这一世,阮明心这段路还是第一次见他,真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冷冷酷酷的。 阮明心想对他好又怕自己的举动太奇怪了,一直没想出个法子。毕竟如今她还年幼,举止太出格也会看着不像是这个年龄的。 现在听到百灵问道让她不由灵机一动,她不行,但是百灵可以嘛,让百灵平常多注意注意卓伟,看看他日常都缺什么,都让百灵给她送去。 这也免了她整天在背后瞅着一个男仆的尴尬,不然让人看见了,对他对自己名声都不好。 说道就要做到,阮明心这么想到就吩咐百灵多加注意。 “啊?”百灵惊讶。 “怎么你不愿意?”阮明心看着她在水盆架子上拧帕子的背影疑问。 百灵脸色通红,心口的小鹿扑通扑通的跳:“没有,没有不愿意,小姐的吩咐,奴婢定当照做。” 幸好她是背对着小姐的,不然,她的脸色小姐一定能看出不对来。 【作者题外话】:2 第117章 五位师兄 阮明心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就躺下自己拉过被子睡下了,她赶了三天两夜的路实在是被颠簸得厉害,中途还病了一场,所以基本上沾床就睡着了。 百灵将帕子搭好,过来轻轻地给她把被角掖好,端着铜盆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一出门来就遇上几个穿着统一白衣服的少年结队过来。看见她从阮明心的房间里出来,逮着她就问:“姐姐,姐姐,阮师妹好些了么,现在她怎样了?” 刚刚阮明心他们上来的时候,他们正好在练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小师妹就这么随着师父消失不见。等他们好不容易练完剑就飞奔去找师父,结果又扑了个空。 好说歹说那个讨人嫌的霍铮小师弟才说阮师妹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他们就商量好一起来看小师妹。保证生病的小师妹一看到他们就开心得龙精虎猛。 此时看着伺候小师妹的丫头出来了,怎么着也要逮着机会先问个清楚。 百灵端着个水盆子,站在门口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是搞清楚了他们原来是小姐的师兄们,商量着来看小姐的。 百灵为难的说道:“可是小姐刚刚睡下,你们等会儿再来吧。” “啊——?!” 几个少年刚刚还和颜悦色兴冲冲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百灵知道他们的好心,但是又不能真放他们进去打扰小姐休息,于是说道:“要不你们先回去吧,等小姐醒了我给她说你们来看过她了。” 几个大男孩见只能如此了,于是拉着百灵意重深长的说:“你可一定要给她说啊,我们师兄弟几个会一直等着她来传召我们的。别忘了啊,你给她说三师兄易书航最先到的。” “什么你最先到的,明明是我最先到的。”一个十多岁大娃娃脸的小男孩一把推开易书航的身子,自己顶替他拉着百灵的衣袖,“姐姐,姐姐,你给小师妹说,是她的四师兄最先来的。” 百灵看着看这个看看那个,尴尬! 一个面容严谨,一脸严肃的少年站了出来,拉过拉着正抓着百灵的小男孩的后衣领子拉过来,说道:“我说宝宝,你就不要抢了吧,就你那小短腿跑得过谁?” 说完他又转身对着易书航,“三师弟,下回你能不能想好了再说话啊,什么叫做‘召见’?咱们见师妹用得着师妹召见吗,师妹在休息,那就等师妹休息好了去拜见师父的时候,我们在那儿等着就行了,哪用得着我们去见师妹,是师妹来拜见师兄们。懂?” 二师兄徐少宁一脸看傻子般的样子看着三师弟易书航。 阮明心都快被他们几个活宝给弄晕了,到头的最大男孩终于说话了。 他清清嗓子,示意他们规矩一点儿,大家都规规矩矩的站好,了解大师兄示意这是在外面,有外人在要矜持一点儿。 于是一瞬间刚刚还恨不得粑在百灵身上的几个孩子瞬间高冷的从高到低一字排开,站得冷冽高瑟的,眼睛都快翘到天上,一个正眼都不留个百灵了。 百灵被这一瞬间变化弄蒙了! 怎么回事儿? 小可爱都拽上天了! 刚刚咳嗽的大男孩又咳嗽了一声。 于是一群白眼快要翻上天的男孩子们又正眼目视前方,齐刷刷的威风凛凛的八只眼睛怒目圆瞪‘敌视’着百灵。 百灵是心理那个怕呀,小姐的这些师兄们都好恐怖! 咳嗽的男孩终于忍不住了,一开口就是公鸭嗓尖叫,对着左边的一群吼:“眼睛,眼睛,眼睛怎么睁的?!” 然后又歉意的看着百灵抱歉的笑笑,公鸭嗓放低,“这位姐姐真是抱歉啊,师弟们不懂事,吓着你了吧。” “呵呵,呵呵。没有……”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呢?这群熊孩子可真的是好恐怖啊!怒目圆瞪得跟屋顶的那只獬豸一样凶狠。 难道这就是大剑门的风气不成? 百灵不禁暗幸,幸好她家小姐还是正常的。还好还好。要不是手上还端着水盆,她都想要拍胸口安铺一下自己。 可是,可是她现在已经快呀坚持不住了啊。这大冷的天,还是在这高山之顶,别说是飞雪的冬天,就算是炎热的夏天说不定山顶上都还会残留积雪。她的手真的快要冻僵了啊,要端不住了啊。 刚刚出来的时候水盆还是热的,这一会儿的功夫表面上都已经开始在凝结冰花了。 然而对比自己的惨烈,对面的这群熊孩子都是怎么练的啊?轻飘飘的衣裳,身条儿修长。相反自己裹得跟个大大花彩球一样! 大男孩看出了百灵的艰辛,一手接过百灵手上的铜盆。然后左手一一指着左边的男孩子们开始介绍。 百灵一边看着他的介绍,一边暗自的不着痕迹的搓着红彤彤的手。 左边第一位是阮明心的三师兄,刚才说话口不着调的那个易书航。长得倒是跟他的名字一样眉清目秀,就是这嘴里没什么文化啊。 百灵暗暗想,跟他的名字真是不太合拍啊。 左边第二位就是刚才教训娃娃脸小男孩和数落易书航的,看上去清新俊逸,丹凤眼,眉目微挑,那双深沉睿智的眼眸精亮,很是狡猾的样子。 这是阮明心的二师兄,叫做徐少宁。 可是短暂的接触,百灵就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少宁。 接下来第三位就是刚刚娃娃脸的小男孩了,她的眼睛水润润的,湖水般清澈,看着就让人怜惜。公鸭嗓说这个是四师弟,他最讨厌别人叫他的名字,以后你就叫他‘姚公子’就好。” 姚公子嘻嘻的对着她笑,百灵也回以一笑。 最后公鸭嗓指着最后一位羞涩腼腆的男孩子介绍:“最后这一个就是五师弟,叫赵长渊。别听他的名字威武,其实五师弟很腼腆的,最喜好的反而是读书,师父的真传观星术就他学得最好。” 小男孩笑容腼腆,仿佛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最后公鸭嗓指着自己,“至于我,是他们的大师兄,叫傅东山。” 傅东山介绍完这一句就不说话了,他今天已经说了好多话了,这段时间他正处于变声期,能不开口就尽量不开口。要不是是师弟们实在不开窍,他也不用说这么多。 简直是让小师妹的丫头见笑了。 【作者题外话】:3 第118章 受人喜爱 大师兄却不知道站在他们正中间的徐少宁一直笑眯眯的,傅东山和他并列,介绍的时候也只是看一眼,没觉得什么。 百灵站在他们正对面可就就看得仔细了,她总觉得这个徐少宁笑的有点不太对劲。 百灵记下这些名字,说她等小姐醒了会告诉她师兄们会来看他的,就接过傅东山手中的铜盆离开去到水房。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好像手掌暖暖的。一低头发现,这在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她手中的铜盆竟然在冒烟? 她不确定的仔细的看了看,是真的有白烟。最后索性将铜盆放在地上,将手伸进去试了试,是真的热的!? 不对啊,她明明刚刚给傅东山的时候都开始结冰花了,怎么已转回来就变成滚热的热水了! 百灵蹲在地上,将手浸泡再水中,舒服得一声长叹——总算是舒服了! 却不知道不远处的几个男孩将她的这一举动尽数看在眼里。 徐少宁唇角一勾:“哈哈,你看她那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说着撞撞傅东山的肩膀笑着说:“大师兄没想到啊,你还真是好心!” 二师兄语气揶揄,几个男孩都看向了傅东山。 傅东山面无表情,就事论事的说:“她是小师妹的丫鬟,冻坏了,那受苦的岂不是变成小师妹了。” 徐少宁点点头,“说的也是。” 然后一群人默无声息的在远处消失。 百灵等泡得差不多了,全身的血液都活泛了才站起身来,边走还边感叹,小姐的这群师兄们没想到看着挺凶狠的,人好挺好。 最重要的是,这有武功是真的好啊。结了冰的水说热就热了,大冷的天儿也不用跟她和她家小姐一样裹得跟个熊似得。 等阮明心醒来,百灵就边给她张罗衣裳,一边念叨着下午的事情。 阮明心听得但笑不语。 她的这群师兄们啊! 这也是前世阮明心明明都那么艰难了,就算是后来真的被逼上山自保,仍没有用尽全力去学艺的缘由。 师兄们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坏人,她可以依靠他们一辈子,哪里知道最后会害人害己。 突然百灵说道:“小姐你就这五个师兄啊?” 她记得小姐说过自己是排行第七的,怎么还差一个? 阮明心沉凝一瞬才说道:“六师兄是霍铮。” 百灵恍然大悟:“所以,小姐一共是六个师兄对吧?” 还好没有多的人选了,这些人名她还记得住。 百灵跪在地上给阮明心整理裙摆,“对了小姐,我听李公子说不能叫姚公子的名字,这是为什么啊?” 阮明心一听她说起这个,嘴角就不自觉的想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因为他是宝宝啊!” 百灵不解,对于她来说姚公子的年级就是她的弟弟,“是宝宝也不奇怪啊,他本来就还是个宝宝嘛。” 阮明心:“我说的是他的名字叫做‘保堡’。” “姚保堡?” 阮明心“嗯”的点头,看着百灵笑。 百灵也笑了。 谁愿意自己还是个十岁孩童的时候有男的天天对着自己叫“要宝宝”,如果对方是个女的话,那话就更加说不清楚了。当然不愿意告诉别人全名了。 虽然是笑着,但是阮明心眸光中却多了一丝惆怅。 她的这些师兄,对她那么好……可最后…… 姚保堡,是姚家堡的少主。姚家堡被满门屠戮,他的娘亲千里奔逃,把孩子生在了千仞山脚,这个名字听着可笑,可也不是那么可笑。 这是姚家堡一门的血债在身,他的责任,是保住姚家堡。 这个在幼年时大家都不知晓,等到师父临终之前,才交代了他的身世。那么爱笑的娃娃脸师兄,从此以后再也没了笑容。 但现在,谁却也不知道他这名字的来由。 师父没说。 他们便不知。 “小姐,你怎么了?”百灵看着小姐发呆的样子晃晃手:“奴婢觉得这里是极好极好的,看着那些师兄们都挺爱护小姐的。” “是啊……”阮明心有些怅惘地点点头,现在差不多快到酉时时分,正是晚餐开饭的时间段。 她们主仆收拾好就往饭厅去了。 在大剑门,除了特别情况,基本山上的弟子都在外山门饭堂用饭,用水也是在公用的大水房去打。 阮明心带着百灵去到饭堂,此时正是开放的时间,已经有好些师兄师弟们成群结队的往饭堂赶去。 百灵就见着她家小姐从出门拐出月洞门开始就一路都是跟她打招呼的弟子,惊得她眼珠子都快要掉了。 他们明明才刚到,而且小姐以前没来过千仞山,怎么那些人好像都认识小姐似的。 阮明心安抚性的拉着她的手说:“别太惊讶,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于是就带着疑惑,一路跟随阮明心踏入饭堂。 饭堂里宽阔明亮,且人还很多,阮明心跟百灵一进来就被一股热气包裹,瞬间身心就开始舒畅了。 等到打饭的时候,阮明心也带着带着百灵去拿餐盘,百灵起初还不解,为什么小姐还要亲自去。到了排队才知道,饭堂的饭菜都是大师父大锅煮的,弟子们要吃什么就自己去排队请大师父打菜。 之前阮明心一直没给她说过,等到了地方,百灵就觉得她家小姐过得太苦了,这还不如她们丫头在府里的伙食呢,至少还是小锅小炒的。 阮明心一看她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拉拉她的手说:“你可别看不起咱们的大师父,大师父做的饭菜可好吃了。”离开了那么久,阮明心最想念的就是大剑门的大食堂了。 她不由开口:“等会儿到我了,你把我抱起来。” 队伍快到阮明心她们了,百灵不停地惊讶于周围的弟子们好像都特别喜欢她家小姐,谁人都争着抢着的想要来抱她家小姐一起打饭。 前面还差三个人,百灵终于看见大食堂的庐山真面目了,高高的料理台子方面摆着荤素齐全的各色各样的菜品,看着都色泽光艳,让人食欲大开的样子。最重要的是还一直冒着热气腾腾的。 【作者题外话】:4 第119章 霍铮闹别扭 要说百灵上山来最不能适应的就该是这吃饭和提水了,都没自己府里方便,最怕的就是东西提回房了,却已经冷透了。所以有一口热热的饭菜吃还看着很不错,百灵还是挺满足的了。 心里也不由感叹她的标准在这里真是一日千里的在直线降低啊。 对着那些实在太过“友好”的师兄们,阮明心非常“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理由是: 她拉过百灵表示:“我现在有丫鬟了,不能饿着她了,冷着她了,往后的后半辈子我可都指望着她才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面对众位师兄怨念的目光,说得百灵那个忐忑。更是紧紧的拉着自家小姐的小手,生怕自己落下了,被这群饿狼给生吞活剥了。 看着各位的表情的精彩纷呈,阮明心那个乐呀。 这样的场面,有多久没见过了? 百灵也很高兴,出门在外小姐愿意维护她,最重要的是,自从夫人去后,小姐好久都没这么毫无心理负担的快乐高兴过了。 很快前面的三位师兄端着餐盘离开了,百灵看了一样,餐盘上的每样菜不是很多,但是够一个人吃的量是准准的够了,不过就是师兄们的表情有点感觉太少了的意味,百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到了阮明心这儿,阮明心整个小小的六岁女孩也一样穿着统一的大剑门弟子白色衣裳,长条儿的身条儿还没有料理台高。 百灵将她抱起,把两个餐盘递给打菜的师父。 原先百灵以为的是小姐是想看看都有些什么菜,要自己选择。只是这后面的越看越不对啊! 只见打菜师父看见手中两个盘子,抬头一看就见着了从未见面的内山门小师妹,于是愉悦的开口问道:“是小师妹吧?想吃点什么?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吧?” 阮明心也是一副一点也不生疏的样子,噼里啪啦的报起了菜名儿。 她报一样,打菜师父打一样,百灵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多了吧,小姐点的可都已经是刚刚过去的那是师兄们餐盘里的两倍多了啊,而且还份份都那么有分量。她原还以为食堂是规定了每人只能打两荤一素一汤呢,毕竟刚刚过去的那些师兄们全都是这样的啊,原来不是呢! 百灵将阮明心放下来,接过魁梧的打菜师父递过来的餐盘——满满的两大份高山,在周围艳羡的目光下跟在阮明心的身后往外面走去。 一挤出人群就遇上了远远地从另一排端着餐盘出来的下午过来看阮明心五个师兄。 先比自己上上的满满两大山,他们手上的实在有点少得可怜。 师兄们太热情,一见到阮明心的飞奔过来,待看到百灵手上的两大山,徐少宁把自己的餐盘往傅东山的上上一放就接到自己手上,还不忘客气的说道:“百灵姑娘辛苦了吧,给我给我,我来我来,这么劳累的活儿怎么能让女士来做呢!” 说完他还专门看向阮明心:“明心小师妹,我是你二师兄……” “我知道,徐少宁师兄。”阮明心点点头,忍住了鼻子的酸意。 这是她的二师兄,沉迷书画,以书法入道,书剑风流,最后却在对上北狄国战中一人一剑挡住十万铁骑,力竭而亡。 “您是大师兄傅东山。” “您是三师兄易书航。” “您是四师兄姚公子。” “您是五师兄赵长渊。” 一个一个,是她的至亲之人。 可到最后…… 全化为尘土…… 看着小师妹精准地叫出每个人名,看着小师妹那双黑色琉璃般水润的眸子,五位师兄不免觉得惊喜。 百灵晕晕乎乎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这群人到底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还有这整个食堂的少年弟子怎么都围绕着那五男一女的团体看呢? 百灵恍恍惚惚的跟着被簇拥着的阮明心走,这般众星拱月的感觉——难怪小姐在这里这么放松,开心呢! 疼爱与保护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全部给予那个被动的小女孩。 走到靠里墙边的一桌,傅东山几个咋咋呼呼的把饭菜放到桌上。 天外的飞雪,明朗的光线,色泽艳丽的菜肴,怎么看都是一副幸福的画面。 长条的桌子上已经做了两个人了。正是苍离和霍铮,两人各霸者桌子靠墙的一边座位。 大打开的窗户光线正好全部落在桌子上,人坐在两边又不会被冷风吹到。 师兄弟几个高高兴兴的把小师妹放到师父苍离的身边坐下,百灵自然而然的跟着坐在阮明心的另一边。 尽管百灵现在晕乎反应迟缓,但是那本能的感受却是能体会出来: 他们是真心的疼爱着小姐的。 人心这个东西,特别是他们这些在底层混过的丫鬟下人最是能体会,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能看出你是否是真情,还是假意。 而这群人,一点也没有避讳的直接将最亲近师父的机会推送给了他们的小师妹。 霍铮坐在角落面无表情,看着师兄们也只是点点头。 苍离倒是取笑道:“你们今天这是又专门逮着你们师妹来吃饭啊!托明心的福,为师也好久没吃到这么丰盛的膳食了。” 阮明心羞涩不语状。 徐少宁最是狡猾,打着哈哈:“哪里哪里,师父别冤枉人,我们下午去看望小师妹的时候,小师妹还正在睡觉,原本估计着是累着了,要睡到明日去呢,就自己来的。哪知刚打完菜出来就见着小师妹的丫头捧着‘两座大山’,百灵姑娘那么柔弱,哪扛得起山呀,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就乐于助人的帮她端过来了。” 徐少宁说完还笑嘻嘻的凑到苍离面前,“师父您看徒儿谨记您的教诲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逞强除恶乐于助人。” 苍离推开他的脑袋:“走开,就你最闹腾。” 另一边对面傅东山等人也都习惯了小师弟冷清不说话,嗯,偶尔还不太近人情。 不过相处久了,易书航坐在他旁边,看了眼霍铮的餐盘,“哟,小师弟今天是没得大师父好脸色呀,你这么可爱就该多笑笑,你看人家小师妹,多得大师父的喜欢,看看人家那!” 他指着阮明心的两大座小山,又指着霍铮面前的餐盘,“看你这光可鉴人的盘子,二十师兄待会儿分你点儿哈!” 说完不过瘾,虎爪还准备往霍铮的头上摸。 被霍铮一个擒拿手给掰得手腕反扭:“三师兄,现在不比往日,有小师妹在,还要注意些斯文礼仪。” 他说着,冷淡地扫了阮明心一眼,眸光透着闹别扭的情绪。 【作者题外话】:5 第120章 不是看到的那么简单 易书航:“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小师弟小师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 他表情夸张要多惨有多惨。 徐少宁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哈哈哈哈大笑,“三师弟,往你比六师弟早入门这么久,怎生反倒被六师弟给擒住了!” 傅东山严肃脸:“够了少宁,你少说两句。” 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徐少宁不满意大师兄偏袒一般,哼哼一声,转头讨好阮明心,“小师妹咱们吃菜吧。” 苍离也发话让大家不必约束,都很放得开。 阮明心端着新拿的空盘子也开始吃了起来。 嗯,她原先的餐盘已经贡献出去了! 只百灵坐在凳子上扭扭捏捏。 阮明心就做她旁边,疑惑看她,好像从出来起,她就一直没说话了。 “怎么?”阮明心问。 百灵尴尬,并且内心忐忑,她是个下人,这跟主子坐在同一桌上吃饭,她会消化不良的。 阮明心像是看出了她所想,小声说道:“不必忧心,在这里没有主仆之分。” 为了缓解百灵的忧心,她下巴往地面一扫,正是对着易书航和徐少宁两个人,正在筷子打架,哼哧哼哧的往那两个‘小山’之一的餐盘上戳去。“你看他们两个,可有任何的尊卑之分?” 说着阮明心更是凑到了百灵的耳边,哑声道:“你别看着三师弟老是被二师兄欺负,实际上他爹可是易郡国公,世袭的呢,他的身份可是郡国公府上的世子爷。” 百灵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尽是些身份不简单的! 阮明心笑:“没看出来吧!” 百灵猛点头,是没看出来。 易郡国公是谁啊,三代前的开国功臣啊,三代下来几个异姓国公府都没落了。 就是这样,易郡国公在前朝又立一功,皇上封无可封,直接赐郡国公府爵位世袭。 现在在她对面的那个下午被口头欺负,晚上被功夫欺负的就是下一任的郡国公爷? 真心没看出来啊! 还有,那个坐在末尾的卓大哥怎么也跟他们在一桌? 啊!刚没注意,原来在卓大哥的旁边还有小崖也在。 百灵内心是既淡定又不淡定! 一晚上吃饭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露出不雅给自家小姐丢了脸面,可看那对面还有她身边……那些人和礼仪似乎没办法挂钩。 就连她家小姐都跟府上的用食礼仪比豪迈了许多。 距离上次食堂打菜事件,后来又有好几次好几拨人来抢着抱着她家小姐去吃饭打菜,百灵才了解到,在大剑门的食堂,每个人的饭食其实都是有定量的,两荤一素一汤才是正常一个弟子的规定,但是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知道为什么小姐可以特殊。 虽然他们都说是大师父也是食堂的掌勺人,他喜欢小姐,就乐意给小姐多打很多很多的菜。 再后来百灵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小姐的那帮师兄们疼宠她的样子就跟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似的。从出门开始,一切都给她安排得妥妥帖帖。 众星捧月也不过如此吧,在这千仞山雪顶上,无论是走在哪里,做什么,周围都是一大波关注着,宠爱着你的人。 百灵终于了解此时的小姐就是这样的存在。她就像是一个闪闪发光体,不仅是苍离的几个徒弟,喜欢她的人,甚至是打菜的师父,甚至是烧水房的婆子。 就算没有她,她家小姐也能在这里过得很好。 晚上百灵闷闷的给阮明心铺床。 阮明心看着她问:“你最近都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百灵不说话,觉得自己整天想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该拿到小姐面前说,她家小姐好不容易才开心了起来,不要为为了自己无谓的小九九儿烦忧。 阮明心也看出来了。 关于自己在千仞山上的上生活状态,她是分外的清楚。只不过她当然不是单纯的带着百灵出来随便来这雪山顶上住住就完事了的。 在这里跟山下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这里谁都没有奴仆成群,能自力更生的都靠自己,虽然许多师兄们都是达官贵人家出来的,但是从来不摆纨绔架子。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霍铮在这里都是不一样的,至少他能平等待人。 阮明心看着百灵眸光温柔地说道:“百灵我带你来这里并不是因为你在阮府里没了我活不下去,我相信以你的才能想要活命还是可以的。只是想要带你看看看我喜欢的环境,希望你能站在不一样的地方……” 能理解她的格局和观念,以及在将来需要用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足够的成熟。 看到百灵还有些懵懂,她笑了笑开口说道:“这里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的。” 天下第一剑门,怎么可能那么单纯没有勾心斗角呢! 只是她还没有看到罢了。 百灵不理解小姐说的,她放下被子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她,阮明心却没有立刻给她答案。 她目光出神,像是突然陷入了什么回忆中。 百灵等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做过屏风将一直包裹着的新灌的汤婆子放入阮明心床上的被窝。 唉!小姐现在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呢! 百灵将一切准备就绪,过来唤醒阮明心把她扶到床上,一番宽衣解带后没将她放入被窝。 依旧是在房间里留上一盏黄豆大小的煤油灯,自己在靠窗边的小塌上窝睡着。 今晚莫名的主仆两个都有了心事。 百灵觉得自己与小姐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以往的时候小姐还会有什么事情会跟她说和商量着,现在她每天能为小姐做事请越来越少,百灵本能的心里有股不安。 深夜的时候,屋内昏暗,煤油灯的没有好几天没有添加了,睡到半夜就不声不响的熄灭。 屋内昏暗下来的一瞬间,阮明心瞬间紧张。 她想要清醒过来,但是怎么也醒不过来。那些昏暗的世界里,鲜血是鲜艳滚烫又沸热的,满目的红,染红了原本雪白的天地。 那些守城弩,对准的那个人是她。 也是……他…… 【作者题外话】:第1更 第121章 霍铮,不要来 箭林如雨。 他长枪怒马,义无反顾。 无数的箭矢射向他…… 阮明心汗流浃背,想要挣扎着醒来。却怎么也不醒。 “小姐” 百灵听见阮明心的嘤嘤衣服都来不及穿衣服就扑了过来。借着窗外的月光,豆大的汗珠挂在阮明心的脸上。 她不停的给她擦,怎么也唤不醒那个陷在梦靥中的人。 没办法了,百灵穿起衣裳就往门口走去。 “霍铮……霍铮…………不要来……不要来………………” 小姐的声音循环往复,就是这几句词。 百灵在门口面色凝重,关上房门二话没说就往霍铮几个是兄弟住的院子赶去。 大剑门内山门的弟子居所随意,不像是外山门等级森严,一代长老,二代长老和自己的弟子住在自己不同的院子。 六个师兄弟都挑了自己喜欢的地方建立居所。 阮明心因为是女孩儿,所以她的住所比较规整,有一个自个儿的专门小套院。 大师兄守着天池。 二师兄临水而居。 三师兄建了树屋。 四师兄、五师兄在山巅。 而霍铮的院子距离阮明心却是最近,看上去也比较规整。 百灵不熟悉别人住处,因此她直直冲向霍铮的屋子。 “砰砰砰”敲门声,又急又猛。 小崖来开门的时候还哈欠连天的。 一见到来人,“砰”的把门给关上,一边找外衣一边吼,“你怎么都不出个声儿啊!” 幸好小崖夜晚要给他家少爷守夜的,里面穿得还算厚实。 他一开门,被百灵气喘吁吁苍白的脸色吓一跳,看她想说话又指着自己喉咙的痛苦样子,连忙进屋给她倒一杯水,“给,水,先喝点儿润润嗓子。别急,慢慢说。” 百灵三两口一杯水就下了肚子,深夜的水,冰凉刺骨,流经喉咙,进入胃里整个人都是冰冰凉的,百灵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语气着急,“快,快,我家小姐生病了,我不熟悉这里,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夫啊?” “走” 说话的间隙霍铮已经出来,显然是已经听到了百灵的话。 小崖惊讶看他已经穿戴整齐,这速度得是他开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啊。 霍铮直接领着百灵和小崖径自往通向外山门的天池赶去,到了那边的一个小楼,霍铮直接敲响房门。 百灵疑惑的看着这里住的是谁? 霍铮敲完门还忍不住喊道:“大师兄!” 平静的声音下,无不掩饰着加急的语气。 没一会儿傅东山开门,差异的看了一眼这个意向淡定自若的师弟,还没来的问就听见百灵焦急的话语插了进来,“傅公子,你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 傅东山诧异,忙问道:“小师妹怎么了?走。” 几个人边走边说。 百灵很是担心:“我家小姐半夜发高热,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呢怎么办?” “而且,还,还,还胡言乱语。” 她想起出门前阮明心叫得|“霍铮,不要来。” 阮明心闺房内,傅东山坐在小凳上给阮明心号脉,百灵跪在床头一直给她擦汗。一副想问又怕打扰了他的样子。 霍铮站到傅东山身后也看向那个像是被梦靥住了的女孩。 豆黄的灯光下,她的脸颊都已经烧得红彤彤的了。 傅东山走大桌前拿起笔边写边说,“她现在烧得太严重了,百灵你先拿酒擦她的额头手心腋窝和脚底板心几个地方。我这边给她开一副退烧的药,看明天温度应该就能降下去。没事,不用太担心。” 他的从容不迫,百灵到底放心了很多。 来了也有段时间,她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小姐的这几个师兄们的事情。 苍离精通剑术,医术和观星之术。 而他的七个弟子除了新入门没多久的阮明心却是各有所长。 大师兄傅东山擅长剑术和医术,尤其是医术,几个是兄弟中最为精通的。 二师兄易书航三个都学,却三个都不是最拔尖儿的,经常被徐少宁取笑,就两只手,还是你什么都抓,随后很肯定都抓不稳。实事也确实是这样,看起来不错,但是论一样一样比试,几个师兄弟都能胜过他。不过他这人想来心宽,什么都不计较。 二师兄就是徐少宁了,专攻剑术,恰好霍铮也是。两个人的剑法路数又不一样,一个刚猛激进,以为温和绵长。跟他们的为人倒是恰恰相反,都说他们两个当初学习剑法的时候互相学了对方的剑法。 还有姚宝宝,别看他长得可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学的剑法却是几个师兄弟中最好的一个,徐少宁和霍铮都不是他的对手。 别看苍离很宠爱阮明心的样子,其实,他最喜欢的弟子却是这个世事不通的四弟子。 至于五师兄赵长渊之前傅东山介绍给太百灵就说了,这个孩子在几人中唯一选择的就是观星术了,其余的几个弟子对于其他两门怎么说还会有一点儿皮毛,他是压根儿睬都不睬。腼腆又固执得很。 有了傅东山的保证,百灵放心多了。 写好药方,傅东山就对百灵说他去煎药。 霍铮和小崖也退出去了。百灵专心的用就给阮明心擦身子降温。 擦着擦着,豆点儿的泪珠就落下来了,要不是她这两日跟小姐置气,她也不会不早一点察觉到。 现在小姐就这么羸弱的躺在床上,百灵难过的恨不得代替自家小姐生病。 “小姐,您快好起来吧,您醒了,您说什么百灵都听,再也不跟你置气了。” 她早就应该察觉到小姐不一样了的,自从夫人去后,小姐整个人都变了。 百灵觉得,小姐心里很定是压抑着什么大事,不然当初也不会那么决绝,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只是百灵不了解。 边擦边哭,耳边恍惚听到晚间的时候小姐给她说过什么? “这里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的。” 不简单么? 可是这里明明就是其乐融融的,在百灵的眼里美好得几乎都觉得像是幻觉,明明那么多人都在疼爱着小姐,为什么说不简单呢? 【作者题外话】:2 第122章 病倒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阮明心这一病来得突然,后面都需要慢慢调养。 其实她这也不算是突然病倒,自从重生时候,阮明心心中一直绷着一根弦,虽然那根弦已经松开了一半,可毕竟还是绷着的,且随着时日越久,阮明心心中一直有没有想出个办法。在经过这段时间的放松,然后突然一刺激就绷不住了。 睡梦中阮明心都还放不下心来,一是在胡言乱语着。 好在第二天人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百灵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来。几个师兄们连着带霍铮都到她房门前来探望。 虽说是在大剑门不像山下那样极度讲究男女之嫌,可毕竟这是阮明心的闺房,外男最好还厚不要入内。几个人就在门口隔着屏风和阮明心对话了。 瑾秀背靠在迎枕上,盖着天青色的被子,虚弱的回应着师兄们的关爱,屋里烧着炭盆子,又隔着屏风,所以空气清晰又不冷,透过那泼墨的山水素屏风,阮明心影影约约看见介个人影挤在门口。 其中有一个小小的靠门边影子最得她的注意。 那桀骜又冷清的身影啊,即便是他不说话,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她都能一眼就分辨出哪个是他。 他一直是清瘦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不知是不是在大剑门呆久了习惯了的原因,还尤爱着白衣。却总是浓墨重彩的披着一张漆黑的皮裘,黑白鲜明,就像他认定的事情一样,是黑非拜,一点儿也不容许含糊。即便是又是后他是狡黠的,但是对于那个认定的结果,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她知道昨晚大师兄来的时候他也在。多年的患难扶持,她早就熟悉了他的一切。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你们回吧,我很好了,不用担心,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易书航老大不客气,“嘿,师妹你跟我们客气啥?不冷,你啥时候看到过我们冷过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衣襟单薄,阮明心不说话。 其实是有过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天气,枯木寒鸦的雪地里,易书航终究倒下去的时候,是她一把接住了他。 那个时候他就口吐鲜血地说道:“好冷好冷,师妹,师兄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无论她怎么温暖他,他却都说冷,最终她一个人将他留在了那片荒山野岭之上,没有墓碑,终年与积雪为伴。 她知道三师兄也是怕冷的。 他说过你看他们整天装腔作势的在那儿耍风流,要是就他一个人裹得跟个球似得,那岂不很没风度? 所以多冷他都忍着,忍着忍着就忍习惯也就不冷的。但是那颗怕冷的心却一直都在。 而他却没用,让他的灵魂都被冰冻着。 阮明心沉默。 “师妹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易书航吊儿郎当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你要有事你告诉师兄啊,师兄这就来看你!”易书航说着就要提脚跨进门槛。 “别!”阮明心赶紧深吸口气,压下那一股突如其来的难受,好一会儿才嗓子舒服了可以说话,声音却怪怪的。 “我没事儿,你们先回去吧,”擦下那不知何时留下的眼泪,阮明心强打着笑容,语调上扬,“我很快就好了,好了就去找你们练剑,下山的时候答应好了的,你们可不许赖皮啊!” 易书航收回家脚,“那好,师兄们到时候一定好好磋磨你!” 徐少宁那手肘寸他,低声道:“说什么呢你,不会说话别说,什么你磋磨师妹,说话请去掉那个们,小心师父回来收拾你!” 易书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头,“没错啊,师妹不是要我们陪她练武功吗,师妹不会,那还不是被我们吊打。想当年,我就是这么从大师兄手下过来的。” 他还说得尤其无辜,像是要找到一个同盟,转头对着傅东山,“是吧,大师兄。” 这回不止是徐少宁,五个人齐齐的对着他摇头,傅东山都不好意思应他了,显得自己特傻。 连最腼腆的五师弟都忍不住开口说他了。 赵长渊戳戳他的腰肌,惹得易书航本能的一闪,想要对他发飙,看着是他腼腆内向的五师弟,到嘴的话又给忍下来了。 赵长渊弱弱的说:“那是‘指点’,二师兄,” 然后又继续拉着易书航让他凑近,自己点着脚尖在他耳边说,“你小心大师兄真的‘磋磨、吊打’你。” “不都是一个意思嘛!”易书航还是不太明白。 徐少宁说:“枉费易郡国公文韬武略,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在易书航的瞪视下,摇晃着走了:“可惜啊,可惜,苍天不长眼啊!” 其余几个人也是一副爱莫无奈的表情,跟着徐少宁的步子摇头晃脑的走了。 “切,你们什么意思嘛!”易书航指着几个人的背影说,急急忙忙转过身跟阮明心告别,“小师妹,三师兄也还有事,也先走一步了啊哈。” 立刻蹬蹬蹬蹬的跑了,一副火烧眉毛的焦急模样。 三日之后,阮明心的病彻底除外了。 或许是那日食堂的大师父见过了百灵抱着阮明心去打菜,这几天阮明心病着,百灵从食堂提回来的食盒也是格外的丰盛。 她刚从别庄带回来的琉璃滚球小炭球放在食盒的底部,隔上一层再在上面两层放上饭菜,这样从食堂提回院子里饭菜就还是热的。 那个琉璃滚球小巧精致,镂空的金色雕花,无论怎么滚,里面的炭火都不会漏出来,听以前的老嬷嬷说是夫人的陪嫁之物。以前常常给阮明心暖被窝用的,这回上千仞山来,百灵收拾行李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把它也给带上了。这会儿子正好用上。 饭菜提回来,百灵正在摆饭,阮明心自个儿穿好衣裳绕过屏风坐在圆桌上,看着她的眉眼,说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没什么事,又不用你的原因。” 百灵听见阮明心这样说,心中更是愧疚。 【作者题外话】:3 第123章 北狄国师,左丘衍一 饭菜还没摆完,百灵眼眶就已经红了。 本来阮明心就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这会儿子看她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倒把自己整的手忙脚乱。 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么几句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小姐会将奴婢送走吗?” 百灵低着头小心的说,眼角余光却是窥觑这阮明心的神色。 阮明心一听,原来症结在这儿,总算是找到了落脚点。 阮明心反问她:“我不要你,那怎么会带你来?” 百灵一听有戏,神情顿时放松了了一大半。果然啊,小姐还是舍不得她的。 “坐下来吃饭吧。”阮明心拿起筷子说。 百灵局促,“小姐,这怎么是好?” “怎么不好了,”她从下往上仰视她,“这里不讲究那么些规矩,在食堂怎么样,在屋里还是一样。要改也是要回去再改。” 百灵窃喜坐下,吃饭却依然不太放松。 不过阮明心也知道她这是奴婢规矩守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只当做看不到,自己吃自己的。 其实在阮明心的心里是真的没有将百灵当个下人的,就算没有这一生,前世里,她对自己的陪伴,阮明心也是把她当做自己亲人在看待的,毕竟在那她亲生父亲都放弃她的时候,只有她是一直坚定的陪在自己身边。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以前阮府里她为自己挡了多少难,受了多少委屈暂且不说,就是这一世的稚子少年,也是她一直陪伴自己度过艰难时段,早不是一般的奴仆情了。 “是真的当做亲人的。” 这句话想着也就脱口而出。 “啊?小姐说什么?” 百灵不太明白。 阮明心放下碗郑重地看向她,看得百灵紧张不已,赶紧放下碗筷,就要站起身聆听小姐的吩咐。 阮明心按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 “我说,我是把你当做亲人的,母亲去了,我身边再也没有可依靠的人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阮明心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很认真。 百灵心跳加速,惶惶不已,她,她,她刚刚听到了什么?“这,这是真的吗?”她结巴的问道,唯恐自己听错了。 阮明心拉着她的手“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再这么紧张了,以前怎样,我们今后还要更加亲密。” 阮明心拉着她的手对她笑。那刹那芳华,浪漫了山花,直看得百灵晕乎乎的一个劲儿点头。 “从明天起,你跟我一起练功吧。”阮明心说,这也是她将她带上山来的一个原因。 百灵自是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秋去春来,日月转换,说实话除了终年的白,在这千仞山顶上除了松柏抽出了新芽,不见一丝绿意。 苍离终于闭关出来了,然后终年平静的大剑门终于迎来了阮明心上山来的第一个客人。 当时百灵跟阮明心正在广场上练剑,两个小小的女子逐渐长得亭亭玉立,修长儿的身条儿一高一矮的拥簇在众弟子当中。 阮明心手腕轻转用力,刺出一个凌厉的剑花。相比她旁边比她高一个头的百灵剑花舞得就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只听一个呼呼两道风声轻响,阮明心舞剑腾空旋转之际就看见两道身影从后方行来。 黑色的袍子盖住头顶在这雪白的山顶尤为醒目,阮明心借机打量,眉头微拧,不像是南庆人的服饰! 却不想那个跟在那个魁梧身后的少年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小小少年才十岁稚龄就有了一双犹如古潭一般漆黑深不可测的眼眸,他看人的时候斜目微调,仿若看着你,像是毒狼锁定了目标。 白净的脸庞,漆黑的眼眸,还没张开就已经可见那深邃的五官将来必定棱骨分明。 配上那身诡秘又漆黑的衣裳,在一个小孩身上阮明心居然看到了“邪魅”的气质! 旋转的速度太快,阮明心似乎好像在那漆黑的一片中,看见了一点深沉的绿色,在他胸口的位置。不过偷窥人家被抓了个现行,阮明心再也不敢看了,继续刚才的剑招练剑。 午膳的时候苍离没有来,阮明心就想应该是在招待今天上山来的那两个神秘人。 果不其然,在阮明心和百灵吃得正香的时候,大师兄傅东山找了过来。说是师父有找。 阮明心带着百灵跟上,“大师兄什么事啊,我着饭还没吃完呢!”阮明心遥望那越来越远的餐盘,念念不舍,还有还多呢! “我也不知道,师父将我们几个弟子都叫上了。”傅东山走得很急,好像是在赶时间。 阮明心问不出来,又人小腿短,只能在后面跟着快步小跑。 还好是她这两年武功是练上来了,不然还得像刚上山那会儿让别人抱着、背着才赶得上。 到了苍离的后院果然看到了其余五位师兄站在师父身后,庭院石桌对面坐着的就是刚上山来的那个神秘人,他已经放下来来时戴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副沧桑的脸庞,胡子花白,比起自己的师父苍离老了太多。 而那个小孩就站在他的身后依然帽子盖住了整张脸庞只留下了下巴,但是那微低下的角度,阮明心可以确定他正凝视着前面的石桌,一点也非有感觉到有人来了一样。 反倒是那位坐着的长者看向了前来的阮明心一眼,对着苍离说道:“这就是你那个小徒弟啊,久闻你收徒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见着果然气质非凡。” 少年像是刚才听到话回过神来一般,抬头快速的看了她一眼,接着撇撇嘴移开了眼光。 阮明心才不管它呢,只一心对着边上的霍铮眨眼睛。 听闻长者的话后她才上前一步,以江湖人的姿势直接作揖:“过奖了,小女子愧不敢当。” 阮明心越加看他的面向越觉得熟悉,始终想不起这到底是谁人? “明心2,还不快拜见左丘大师,他可是东圣的第一大剑师。”苍离给阮明心介绍道。 左丘珩一! 那个拥有巫蛊之术的北狄国师! 前世师父得道后联合其他几国的大剑师一起血洗她大剑门的那个人! “怎么了?”苍离察觉阮明心的气息突然不稳定问道。 【作者题外话】:4 第124章 败纳兰子墨 大剑师之于国家的重要性不可言说,本身这已经是超越武境九阶的存在。 前无古人,后亦无来者。 和天地时运而生,破九州十国之乱,分四国鼎立。 这是一种制衡,也是四国不像以前十国之乱之间互相征伐的原因。 但是大剑师之间,在境界上已经不可能互相压制,往往就寄希望于下一辈的比试。 当时阮明心一心扑在帮龙翼轩夺嫡之上,并未察觉师门有变,等她接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大战已经发生。 都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可那几日的千仞山雪顶一片鲜红,在厚重的雪都掩盖不了那空气中飘荡着的血腥味。 “怎么了?”苍离察觉阮明心的气息突然不稳定问道。 “没什么?”阮明心被霍铮推了一下赶快回神,恭敬回道:“就是,没想到居然是名震九州的左丘大剑师,一时有些惊讶,久仰久仰。” 阮明心边作揖边说道。 左丘珩一嘴唇微勾,花白的胡子,喂喂翘起。眼神慈爱,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辈样子。 他勾唇看了看这个四国之中唯一的女弟子:“小姑娘不必紧张。我与你师父是故交了,只是突然想起老友,想来拜会一下。不知可有叨扰?” 最后一句是对着苍离说的。 苍离回礼:“哪里哪里,左丘兄能来我千仞山是在下的荣幸啊,又怎会有叨扰一说?” 两个大师互相推脱恭维。 “对了,”左丘珩一突然想起还没介绍自己的弟子,指着自己身后一直静默不语的少年郎:“这是我的嫡传弟子,纳兰子墨。子墨还不见过苍离大师。” “见过苍离大师。”纳兰子墨恭敬作揖,然后目光又低了下去。 来往而不往非礼也,苍离也指着自己身后的弟子依次介绍。 阮明心看着对面的少年,因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将目光顺着他微低的角度也移向了石桌上一直没动的铁盘棋局。 只感觉目光凝落的那一瞬间,棋盘上深寒的剑意厮杀扑面而来。围棋她没少下,但是用剑意融合的厮杀棋局阮明心却第一次见着。 一入眼就着了迷,不可自拔。 难怪刚刚那个纳兰子墨看都不看她呢。 这两年阮明心除了学习武功之外,在奇门遁甲,天文八卦医术上都有所涉及。其中唯棋艺最精。 古人云,棋虽小道,却自有一人一棋一天下直说,可见一盘棋局的厮杀,斗的还有心怀天下的胸襟伟岸格局。 棋盘上黑白两方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两股势力你围着我,我堵着你,谁也不让谁。 “苍离,我看不如我们俩也别下了,反正下了这么久也没个甚结果,你看我们身后这两个小娃,眼珠子都快定在上面了。不如让他们两代替我们继续可否?”左丘珩一活动一下肩膀感叹,“上山这么久,以来就跟你在这儿对弈,赶了一早上路,午饭你需请我一口。” 主随客变,苍离看了一眼后面同样着了迷的阮明心,站起来让身。 “明心,你来对弈纳兰子墨。” 阮明心摩拳擦掌,她看了好久,那个纳兰子墨很明显也是想要跃跃欲试。 两个稚嫩的少年各坐一方。 两个大剑师但笑不语,他们这次,其实比的就是弟子。 很明显在人数上阮明心是占优势的,她身后一群沉默观战的人碾压了纳兰子墨后面仅一个的左丘珩一。 但是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郎却好似一点也没察觉到,一心都铺在棋局之上。 铁棋棋盘巨大,是完完全全镶嵌在大圆石桌上的,方方正正的四个角正好全部落在大圆桌的边界线上。旁边两处空余的地方大大的石槽内堆放着所剩无几几个黑白大棋子。 纳兰子墨看了半天早就蠢蠢欲动,左丘珩一一起身他就坐了下去,对面的阮明心也毫不客气。 真是看着这两师徒就来气,今天就要好好杀杀你们的威风,还敢来挑衅我们师父! 阮明心暗下决定,除了报仇还要好好保护各位师兄,保护好大剑门。 两个年龄相当的小孩坐在杀气炽烈的棋盘两边像是也被棋局深深感染,瞬间凝入了战场厮杀一般,针锋相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用手指凝出内力抛起棋子,“啪,啪,啪……”两人下棋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后的易书航、姚宝宝、赵长渊三人也跟着紧张不已。 他们为小师妹着急啊,这可不像是普通的下个棋就好了。 棋艺之外更讲究剑意拼搏。对面的小破孩子大黑帽子兜头罩,看不清容面,但是他们小师妹已经明显快要不行了,额头豆大的汗珠滚滚流下来。 要知道,小师妹才在千仞山修习两年,纵然她天分过人,但是和对方比,终究是力有不逮的。 百灵忍不住想要上前,被身边的大师兄傅东山拉住:“别” 可是,这,百灵手足无措,“我就给小姐擦擦汗,她的汗水都快糊到眼睛里去了……” 傅东山还是拦着她不让过,“不要去打扰小师妹,一不小心她会走火入魔的。” 这么严重,百灵不敢动了。 她学武的根基不好,又是外门弟子,除了剑法很多深层的东西都不太懂。若不是小姐私下指点,或许在外门都出于中下游的水平。 傅东山看着她这担忧的模样,不好放任不管,小声说道:“她快要赢了,莫慌!” 场内其余师弟看不出来,但是他和两位大剑师都已经看出来,这棋局,如果说论输赢,阮明心已经占了上风。 可是这,明明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 百灵看不懂棋局,更不懂什么剑意。只听大师兄这么说,内心就想吃了定心丸一样安定了下来。 果不其然,阮明心最后一子落下。 伴随着棋盘上弹起大量的棋子落入右边的棋盒中,纳兰子墨突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是百灵这么久来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声音清脆,似泉水叮咚,黄莺出谷,若是不见人就像是一个开朗大男孩在唱歌一般的天籁,与他的整个神秘气质形成鲜明对比。 他没顾上擦拭嘴角的鲜血,先是直直看向了左丘衍一:“师父,对不起。” 左丘衍一眸中有阴霾一闪而过。 【作者题外话】:5 第125章 师妹闺房谁能进? 百灵来不及多看那个纳兰子墨一眼就奔上去扶住了浑身虚弱摇摇欲坠的阮明心。 她刚想拿锦帕擦拭阮明心额头的时候,眼中突然映入一双白净修长手也扶在阮明心的肩膀上。 那双不似成年人的大手,比她的还大,骨骼也要硬朗一些,她顺着手指一路往上就看到霍铮不知何时站在了小姐的身后,而且才发现她虽然也扶着小姐,但是小姐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是靠在了霍少爷的怀里。 “师父,徒儿先送师妹回去休息。”霍铮扶着阮明心开口,打破了这场僵局。 苍离看了眼阮明心惨白的脸色点点头。 霍铮就让百灵扶着阮明心一同回去了。 无人注意到那个头戴兜帽的少年郎轻轻地抬手用衣袖试了一下唇角的血迹。他的动作舒缓,在嘴角停顿片刻,像是掩饰了什么。 左丘珩一看了眼站在他身边只见冒顶的黑色身影,对着苍离淡然一笑:“苍离果真胜愚兄良多,一个女徒竟然也如此了得。果然教出的弟子不同凡响,小徒拙劣,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苍离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得意门徒,与有荣焉的说:“哪里哪里,令徒小小年纪,如此也已也是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他本就容貌年轻,在他这个白发苍苍的人面前这样一副捧着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架势。 左丘珩一面上赔笑应是,那紧抓着权杖的手上白色骨节却出卖了他心底的情绪。 苍离身后的徐少宁看到后但笑不语,心情甚好的对着苍离一拱手说:“师父,师妹不舒服我也去看看她。” 苍离点头应是,徐少宁就扬着大步直接离开。 易书航见了道他小人,又要去是师妹面前刷好感,哪里肯依也一拜首,“师父我也去看师妹”。 说完,他蹭蹭蹭的就追上去了。 后面的几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蠢蠢欲动,想去又不敢去的样子。 苍离一见他们这个样子,慈爱道,“罢了,知道留你们不住,都去了吧。” 他一挥手,留下的姚宝宝和赵长渊呼啦啦的就没影了,仅还剩个傅东山还站在这儿,依旧谦恭守礼。 回过首来,苍离对着左丘珩一歉意笑笑,“小孩子顽皮好动,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令徒们师兄妹感情好还羡慕不来呢。”左丘珩一了解的说道的,看着纳兰子墨的目光有点责备,又饱含宠溺。 因为千仞山与东圣扶姬相邻,加上也与北狄相隔不远,在男女之防上不像京城那样严格。 另外霍铮与阮明心的关系也非同寻常,一离开人群视线,霍铮就将阮明心从百灵的手中接了过去,自己背着她快步往阮明心的闺房走去。 虽然早有察觉霍少爷跟她家小姐关系亲近,百灵依旧在后面看得跺脚,嘿,她又不是扶不动她家小姐,用得着他从她手中抢人嘛! 十二岁的霍铮已经身条儿修长,虽然身子依旧清瘦,从小的练武使他即便是背上背着个人依旧健步如飞,百灵在后面追得困难。 等她回到小姐房间的时候,霍铮已经将阮明心放在床上被子盖好,正把在桌边给阮明心倒的水往她手上端。 百灵看见了立马冲上去拦住,“霍少爷,这么凉的水你就要这样给我们小姐喝?” 百灵责备的看着霍铮,虽然已经正式拜入大剑门两年了,对着其余众位师兄的叫法也都改了过来,唯独对霍铮和阮明心这两个一直保持着“霍少爷”和“小姐”的称呼。 或许是在百灵潜意识里就知道迟早他们还是要回到那个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世中去,嘴上就一直没改过来。 霍铮听到话楞了一下,他一心想要好好照顾阮明心,却连最基本的都忽略了。此时一经提醒,才真的感受到上的茶杯却是触手冰凉,不禁责备自己还好没有给心儿喝。 他一向心绪内敛,但却总是在她的事情上冲动,近来随着心儿不断主动亲近越来越有些难以控制。 这还没完,门外的几个师兄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不出个声,现在看见他被一个小丫头教训了,立刻噗哈哈的嘲笑就来了。 一阵说辞就属易书航的“六师弟是傻了啊,鉴定完毕!”尤为突出,霍铮的心率有点不整齐,他还是第一次犯这样的失误。 抿着唇,瞪着他不说话。 虽说千仞山的民风相对松懈,但男子进女子的闺房总归不太好,加上这一次阮明心手上霍铮也只进过这个房间不到十次。 此时霍铮终于从师兄们的取笑中清醒过来,见阮明心脸色已经恢复一些了,顺手就把茶杯塞入百灵的手中,对着阮明心说道,“你好好休息。” 就如来时一样快步离开了房间。出了门口,见几位师兄还不走,冷眼凝视着他们。 这才是他们认识的六师弟啊,刚刚那个是谁啊? 赵长渊和姚宝宝首先扛不住跟他们同龄的六师弟冷眼,默默地让开了路,看着二师兄和三师兄两个求助。 怎么办? 这个从霍铮上山对他们就一直冷漠的师弟,那必须是师父才能驾驭的住啊,连大师兄跟他说话都是用商量的。 哦,对了,还有屋里那个他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师妹,无情冷漠的六师弟也抵挡不住小师妹的可人风,在她面前化做了绕指柔。 易书航和徐少宁在霍铮的眼神冷冻下终于扛不住,往屋里阮明心的方向望了望,可惜透过朦胧的山水屏风什么也没看见,两人的步子终于挪动了一下,也给他稍微让开了一点儿道路。 百灵在拨弄桌上的茶炉。 徐少宁可乖多了,自动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做,等着三师弟给百灵使眼色的结果。 只要霍铮发话,他们也无需走人的。 奈何百灵也不敢触怒这位主儿啊,没看见他从她手上抢了小姐她连吭一声都不敢吗? 这要是一惊动别人毁了小姐的名声,她可悔不得杀了自己以死谢罪的。 【作者题外话】:第1更,以后更新应该都是在零点第一时间发出 第126章 她要杀他! 于是百灵专心致志生起火炉,放上茶壶,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易书航见没戏了立马转变笑脸,“呵呵呵呵,师父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情况了,师弟我们去看看?” 他抬起右手想要拍到霍铮的肩上,霍铮一个眼神落在他手上,又呵呵尴尬的放下,带头大步往外走。边走还边碎碎念,“小师妹真是的,明知道六师弟这样,也不帮他们说下话。” 徐少宁跟在他后面踢了他一角。易书航就彻底闭嘴了。 接着是姚宝宝和赵长渊,一路无话,霍铮走在最后,临走前还跟百灵交代,“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百灵取茶叶的手停顿,见人没影儿了,对着门口一顿龇牙咧嘴。 时间一晃就是三日过后,阮明心除了比试当天整个人虚脱外,第二天睡一觉就又活蹦乱跳了,倒是霍铮这两日面色凝重。 霍家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封信。 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是一个温暖的天气。 阮明心练完剑就让百灵给她打水来,她要沐浴。自从那日被送回来,百灵总是担心她邪风入体约束着她。今日天气这么好,怎可错过。 当然打水这么体力劳动活儿,百灵一个“弱女子”是做不动的,这时候她这两年的“关心问候”的成果就显露出来了,原本伺候阮明心是卓伟分内的事,如今百灵请他帮忙只要说一声这样的小事就万事大吉了。 热水提来,百灵伺候着阮明心在屏风后脱衣解发。 屏风后面细柔的乌发浓密黝黑如瀑布般滑落,大剑门内弟子统一的白色直坠被百灵搭在屏风上,一件又一件,霍铮路过窗前的脚步就这样停住不可自拔。 窗子的缝隙没关严,现在还是初春的天气,千仞山顶上还处于寒冬的温度,阮明心屋子里的炭盆子还没撤出去,留出一道小缝隙通风。窗子平时一直这样关着,百灵看门窗都都是关着的也没太过留意。 凝脂般闪着光泽的身影消失在木桶里。 子曰:非礼勿视,克己复礼为仁,为仁由己。 霍铮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离开那个方寸之地。却不想刚走到小院的月洞门外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声响。 纳兰子墨是在霍铮之前就在这个院子里了,他看见那天跟她比试的丫头身后站着的那个女子从一个粗衣男子手中接过木桶,正想出去的时候就听见有脚步声往他的方向来,情急之下就一闪身躲了起来。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那个脚步声离去的声音,当然还有屋子里不是传出的水声。 离开的时候不知怎么他也在霍铮驻足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一看不打紧,原来木桶里的不是那个接水的姑娘,而是跟他比试的那个死丫头。 这一惊讶,就没控制好呼吸。 因为,很明显,里面的人在沐浴。 半人高的木桶散发着蒸蒸热气。 水雾缭绕间白皙的身子和如黑瀑的秀发对比明显,看上去别有妖娆。 她坐在木桶中背对着窗子,所以看到的只有香肩背影。 “谁” 阮明心回头,一把扯过屏风上的中衣遮挡。 神情骤冷。 师兄克己有礼,绝对不会在她窗前偷看。 而她现在这样子,也不适宜被人看去。 纳兰子墨有些尴尬,但却也不服气地开口道:“小身板儿有什么好遮挡的,切!” 他的声音透着不屑。 捏起的双拳却有些紧张。 他天资过人,是左丘衍一最钟爱的小徒弟,如今却在棋术上败在这个小丫头手下,心底的不服气始终没有散去。 所以现在虽然是偷看旁人,但想到自己终究占了上风,不由有些洋洋得意。 这个清脆的声音虽然只听过他说一句话,但是那深刻的印象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一开口阮明心就知道外面的登徒子必是那个左丘珩一老头儿的徒弟,眸中锋芒一闪而过。 左丘珩一你不是不服我师父嘛,那我今天就断你师门奇才,以除后患! 阮明心几个大起落的呼吸,猛地站了起来扯过长袍往身上披上。 在她站起身的瞬间,窗外的黑影快速背过身子闭上眼睛:“你你你……” 她怎么敢在他面前站起来。 那可是裸身啊…… 惊讶间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毕竟他也还是一个十岁少年郎,再怎么沉默在突然刺激下也会无措。 阮明心见他这样不由冷讥:“小身板儿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用他刚才的话回敬。 脚步却是轻轻地往身后移去,取上那把挂在床头床柱上的佩剑。 凌冽破空声音传来,纳兰子墨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杀自己! 足尖点地后退,黑色的身影在小院里滑出一道黑色的光,后面紧追着一道白色闪着凌凌剑光的白色狐影。 霍铮闻到动静出现在小路尽头,前后将纳兰子墨夹在中间。 此刻的纳兰子墨早没了刚才的调戏,雪地黑影更加衬托除了他周身的森林漆黑。 黑黑的身影周身就只有胸膛那一块古朴诡秘的绿松石是唯一的色彩。 “师兄,杀了他!”阮明心剑笔直地指着中间的纳兰子墨,对着路尽头的霍铮说道。 说完手执利剑直刺纳兰子墨。 在这一刻,她难掩心底的杀机。 多年后此人绝对是南庆的祸患。 并且,也是大剑门的祸患。 这个人,终究会得尽左丘衍一的真传,并且更是有一身诡异的巫蛊之术。 霍铮一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偷看我洗澡!”阮明心冷冷说道。 现在,这是最好的理由。 而且,她确实需要霍铮的帮忙,因为她衣服并未真正穿好,所以出招犹有顾忌。 此话一出,霍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也看出阮明心的出招匆忙,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拭。 杀意顿时从身上迸发,他提剑也加入战团。 阮明心并没有在霍铮杀来的时候撤出,因为,她真的存了杀心。 无论如何,一定要借着这个前所未有的时机把这个潜在的威胁斩于剑下。 而这里的杀气动静,已经被其他那些师兄弟也注意到了。 【作者题外话】:2 第127章 他们是敌,非友 霍铮剑随风动。 金属铿锵交击的声音。 还有纳兰子墨在闪躲霍铮剑的时候转身诡秘雕刻绿松石下垂着的几根绿红相间的玛瑙吊坠相互的撞击声音不断传来。 阮明心和霍铮不同,霍铮虽然冷厉,但是剑招犹有留手,而阮明心却剑剑致命。 “你们别欺人太甚!” 到最后纳兰子墨也没了玩笑之心,面色凝重起来。 “欺辱之仇,不共戴天!” 阮明心小脸绷紧冰冷地说道。 霍铮挑掉了纳兰子墨的兜帽,阮明心乘胜追击,一剑刺去,若不是纳兰子墨闪避得灵活,恐怕落下的就不是那一缕黑发而是他的项上人头了。 纳兰子墨一个足尖轻点极退,三人变幻的位置就变成阮明心与霍铮站在一起,而纳兰子墨站在了刚刚霍铮出现的位置。 阮明心这才算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完整的见到了他的脸。 或许是因为常年都笼罩在大黑袍下,他的脸色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嘴唇也不同于一般人的颜色浓郁,他的唇色几近于透明,这样一来配上他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眸就尤为醒目。 刀凿斧刻的脸颊,明明还没长开就已经可见未来的犀利。 师兄们早就赶来,见到他们凶险的杀招不由面面相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左丘衍一的怒喝声传来,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被苍离徒弟联手追杀。 苍离也很惊讶,因为阮明心虽然年幼但是从未胡闹过,而霍铮做事更是难得的稳重。 “他偷看我洗澡还出言侮辱!”阮明心见到事情闹大,知道杀纳兰子墨的时机已经错失,但又不肯这样放走他,立刻在霍铮开口之前开口说道。 左丘衍一和师父还有几分交情,也因此,师父对他不太有提防之心。 现在,她要让他们之间关系不复往昔。 “你胡说什么!”纳兰子墨在这么多人面前终于忍不住反驳。 要是被定下这种罪名,他以后也不用抬头做人了! 说话之间,他们剑招未停。 “师父,他无耻之极,不但偷看我洗澡还出言不逊!”阮明心见到势头不好,当机立断立刻弃剑跪拜在苍离面前。 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初长成,看上去冰雪玉洁,花朵蓓蕾般可爱娇艳。 可是这副样子却不免有些狼狈。 看上去像是刚刚洗完澡的样子,长发披散未擦未绾,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情急之下披就,也透着湿气。 那双漂亮如山间小鹿般澄澈漆黑的眸子现在眼圈都是红的,雾气在里面不断凝聚,委屈的眼泪一滴滴掉了出来。 那些师兄们不由义愤填庸,他们捧在手里的小师妹,现在却委屈成了这般模样。 “找死!” 冷冷地两个字从霍铮口中吐出,不像是刚才那般的下手还知道轻重,这一次,他出招不再容情。 “住手!” 左丘衍一不由怒吼。 可是终究晚了,霍铮一剑已经刺中纳兰子墨的肩头,在左丘出声的刹那,他的手猛一翻转,看上去像是要直接把纳兰子墨的胳膊废了。 情况紧急,左丘衍一再也无法坐视不管,立刻飞身一掌击飞霍铮,把徒弟护在了身后。 “左丘兄这是何意?!”苍离也不由动怒,徒弟之间的事情,该由徒弟之间解决。 “你这徒弟心够狠的!”左丘衍一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在被他一击之后已然吐血的霍铮。 刚才要不是他出手,纳兰子墨的手臂已经直接被斩断。 苍离已经飞身到霍铮身边飞速给他喂了一颗丹药,刚要开口却被阮明心抢了先。 “自作孽不可活!”阮明心此时站起,小脸泪痕未干,身上眸中却已经是杀意凛然。 纵然面前站着的是北狄大剑师。 她也凛然不惧。 “你徒弟坏人闺誉私德败坏,我师兄为护我清白才对上他,你是非不明伤我师兄!”阮明心说着捡起了地上的长剑:“现在我们习武尚晚力有不敌,但是来日阮明心必报今日之仇!” 这番话语调铿锵,没有转圜余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张小脸欺霜塞雪、眉目如画。 披着的白色长袍随风轻摆,显出少女如细柳般窈窕的身段,长发此时已经基本被吹干,青丝如瀑般逶迤于腰际。 她是师门最小的徒弟。 尤其还是女儿身。 平时娇俏可人,但是此时却显铁骨铮铮。 挺直的脊背正气凛然当仁不让。 手执利剑直指左丘衍一。 这一次,她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明明白白告诉对方。 他们是敌,非友。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左丘衍一面色冷沉,眸中有利芒划过。 “那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带着徒弟登上山门我师父待你是客,你徒弟闯我居所偷窥我洗澡还语出不驯,这就是你们北狄的剑门风范?!”阮明心却仍是针锋相对。 在这一刻,她能看到左丘衍一眸中的杀气。 既然心有杀机,何苦要装作和善! “我师兄有什么错?!如果南庆有这样的登徒子,被抓住之后按律鞭五十,断一手,流放千里!你为了护住你这个徒弟竟然还以大欺小伤我师兄!” “别看你现在是大剑师,但是我不服气!” 这话带着孩子闹别扭的执拗,也透着绝不妥协的倔强。 除了霍铮,没有人想到阮明心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执剑在手看上去竟是一言不合要直接杠上大剑师般的人物。 他顾不上和师父多说,径自捂着胸口提剑站在了阮明心的面前。 如果对方要仇视,那就先仇视他吧! 就算是面前刀山火海,他也要挡在阮明心的前面。 谁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他们少男少女,竟然直接剑指贵客。 一时间场面顿时变得冷凝僵硬。 左丘衍一气得脸色发黑。 这小女孩还有那个少年,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可是,还没等他说话或者苍离说话。 一向爱说话斗嘴的那些师兄们,却罕见全部保持了沉默。 接着。 大师兄抬脚,走到了霍铮面前站好。 虽未执剑,但是态度明确。 然后,是二师兄。 三师兄。 四师兄。 五师兄。 他们,全部站到了阮明心的身前。 【作者题外话】:3 第128章 少年意气,两小无猜 这一下,看上去就像是南庆的大剑门,对上了北狄。 “你们这是要翻脸对吧!”左丘衍一的眸子看向了苍离。 苍离看了一眼左丘衍一身后的少年,脸色平静地说道:“让他出来道歉,给一个交代吧。” 此时此刻,已经不是一句话可以揭过的事情。 “交代?!我徒弟受伤还没有让你们交代!”左丘衍一护犊地说道。 阮明心的师兄们不由生气。 可是阮明心却垂眼眸中有一丝笑意划过,左丘护犊这种事是闻名的,所以他的徒弟性情一向乖张。 而现在,他这样的态度一定会导致他和师父间的关系再没有任何转圜。 “那你倚老卖老打伤我怎么算?!”霍铮冷冷出口。 “哼,今日你们以多欺少,这笔账算是记下了!”左丘衍一见到苍离完全站在徒弟这边,不由抓起纳兰子墨的手臂丢下这句狠话飞身准备离开。 但是半空之中,纳兰子墨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阮明心。 他其实只是意外看到她洗澡,并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但是少女披帛赤足站在草地之上,两人的眸光在空中对上。 那个女孩却直接举剑遥指:“你记着,以后最好别让我看见,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说的清冷凶狠。 那双眼眸也尽然都是排斥。 纳兰子墨的眸光一暗,被师父带下了山。 阮明心还在狠狠瞪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一个带着暖意的外袍却突然兜头罩下。 “就不怕着凉是吧!”霍铮的脸色不太好看,看着少女忍不住怨怪。 “小姐,您还是先换了衣服吧。”百灵早就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果不是因为她实力不够,一定狠狠砍那个纳兰子墨几刀。 “明心,先去换衣服吧。”苍离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也开口说道。 “师父,您以后不要对那种人和颜悦色!”进屋之前,阮明心却一脸认真地看着师父叮嘱道。 “好。”苍离点了点头。 他身上自然有一种超然世外的缥缈感,即使站在你面前,也感觉像是在远山之巅。天下万物,似乎很难在他眸中动容或驻足。 但是,此次,却是对着阮明心认真地应了一声好。 阮明心这才满意地进屋,觉得至少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师父所追求的是最终的那个道,所以那些人世纠纷的纷纷扰扰向来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至少,那个左丘衍一在他心中已经有了恶感。 “小师弟。”大师兄傅东山却赶快帮霍铮把了把脉,眉头不由一皱:“他竟然下这种重手!” 一代宗师,却直接对一个子侄辈下这样重手。 “果真都说北狄人蛮不讲理,现在算是见识了!”二师兄徐少宁也是一脸冷意。 “下次别让小爷见到,见一次打一次!”易书航挽了挽袖子。 四师兄和五师兄跟着附和。 苍离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想要成为打人而不是被打的那个,你们还需要勤加练习。” “是!” 这次的答应听上去要少了几分敷衍。 左丘衍一这件事,显然也激发了这些师兄弟们的愤慨。 本来师兄们还想要一起等着阮明心换衣服出来,但是大师兄却开口说道:“明心是女孩子,刚出这种事未免会不好意思,我们先散去吧,让六师弟开导下明心。” “我什么是六师弟开导啊,难道我不行吗?”易书航不满地说道。 每一次只要是小师妹的事,直接就划分给霍铮。 霍铮闻言眸光清冷地扫了他一眼,易书航立刻改口:“算了,看在你马上下山的份上,今天就让给你了!” 说完,这才嘟哝着跟着师兄一起走了。 “那个纳兰子墨真是可恶,怎么可以偷看小师妹洗澡,我都没有看过!” “易书航,你皮痒了是不是!” …… 斗嘴声渐渐远去。 霍铮站在阮明心的门口,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是的,他要走了。 手抬在空中想要敲门,却似乎在犹豫什么。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屋门却一下洞开了,阮明心刚穿好里衣和中衣,披上外裙开门就走了出来。 “师兄,刚才三师兄说什么?你马上要下山?” 小女孩一脸的惊疑不定。 她年少沉稳,这已经是很难得的失措。 霍铮收回了自己举在空中的手,看着她稚嫩脸庞似是觉得怎么也看不尽。他伸出手揉揉阮明心的头顶:“以后好好练剑,好好听师父的话,不要跟易书航那个人走太近,也徐少宁远一点,有事情就找大师兄……” 他似有交代不完的话,第一次这么跟她这么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 阮明心有些茫然:“师兄,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她微微摇着头像是小孩子闹别扭般不满地说道:“师兄我有你呀,我有你就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为什么要找大师兄,我找你不就好了?” “霍家来信,要我回家一趟,可能会需要些时日。”霍铮看着阮明心开口说道。 本来从来不觉得离别有什么,但现在却觉得不免苦涩。 很多事想要交代,但是却交代不完。 阮明心不舍地拉着他袖子走到了天池,霍铮温柔地帮她系好了衣扣,她又不舍地跟到了外山门。 从山上跟到了山下,她却始终不想放手。 山上的这些日子像是偷来的,弥补了之前的那些错失。 只有真的用心去看才知道,他对她有多好。 就像是在左丘衍一面前毫不犹豫挡在前面一样,他始终用他坚实的臂膀帮她在挡风遮雨。 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好像不用说他也明白。 师门一共七人。 他不准别的师兄太亲近她,也不准她和别的师兄调笑,那分明明白白的在意大剑门谁都清楚。 他们都以为这是两小无猜,年少无忌。 却不知他始终如一。 她现在,全部明白。 可是他,可曾知晓她的用心? “霍铮……” 阮明心抓着他的衣袖,好像不放手他就不会离开。 想要说什么,但是还没开口,他却急急说道:“你以后洗澡可不要再开窗子了!” 说完,他收袖离去。 竟像是有火烧眉毛的急促。 也像是一路纠结,终于说出了这句。 【作者题外话】:4 第129章 霍铮,我喜欢你! 阮明心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有些可笑,因为没想到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却是这个。 “霍铮,我喜欢你!” 少女的手卷成喇叭,对着那个快要消失的背影大喊道。 远处的背影一个踉跄,差点直接从空中栽下。 阮明心想笑又有些心酸,她的心情随着他的离开终究是变得低沉下去。 在那些师兄们看来,却还以为她是因为洗澡被偷看而郁郁寡欢,因此都磨刀霍霍准备到时候找那个纳兰子墨算账。 百灵最近新学了一项技能,她会做点心了,见着小姐心情不好,她这几日变着法儿的跟着食堂的大师父学做豌豆黄、芸豆卷、豆沙酥饼、肉夹馍给阮明心尝。 即使已经上山三年了,百灵依旧没搞懂食堂的大师父为什么几乎对她家小姐那么喜爱,甚至连他这个丫鬟都能享受到爱屋及乌的待遇。 大师父的手艺烧水房的多少婆子想学啊,就连三师兄她都私下里见着好几回他缠着大师父要请他教授他家厨师呢,大师父愣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回给他。当时百灵就对大师父崇敬了!要知道三师兄的身份虽然大家都不提,可是毕竟大家都知道啊! 在百灵的细心调料下,阮明心消瘦下去脸蛋儿总算是渐渐的开始有点肉了,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总算是又回来了,几位师兄们都高兴的不得了。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阮明心专心习武,时光飞逝,眨眼间又过了两年的冬夏。 而霍铮,始终未归。 其实师父七个徒弟,能全部聚在一起时候也是难得,谁都有回家省亲的时候,尤其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师兄们留在山上的时间便少了。 这两年间,苍离也曾带着几个徒弟历练。 阮明心这回是真的做到了今生再次看到房间里那副师父的山水画时的冲动——踏遍千山,走过万水,可惜就是这一路上她最想要人陪的那个人却不在。 随着见识的增长,阮明心越来越发现前世的自己竟是一叶障目,多么的愚不可及。 自以为才智无双又能指点江山,还可带兵打仗,最后却拜在了那个她一直信任的枕边人身上。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人心看不透,猜不透,想不透,天下辽阔,为何偏偏想要蜗居一隅。 在那个男人的眼中,江山永远是排在第一位。 四年家里信讯全无,阮明心十岁那年入秋,却接到了阮兆麟的家书。 信中言简意赅,只说他要娶继妻她作为阮家的嫡长女不能缺席。 总之一句话:速回! 阮明心拿着那张信纸看了好久,越看越觉得信纸上说得那个名字熟悉。 裴玉芳? 这名字和裴玉莲怎么那么相近? 阮明心停下走动的脚步坐下来喝茶,“啪”地放下茶杯,她想起来了,不都是裴进的女儿么! 裴玉芳是右丞相裴诏的三女,前世上层交际圈子里出了名的刻薄难缠,却没想到他爹今生没了裴玉莲又娶了裴家的嫡三女,还真是与裴家的孽缘无论如何躲不过啊。 就算是换了个人还依然纠缠不清。 阮父信中给阮明心的时间很紧,这要是换了平常正常的马车代步阮明心根本就来不及赶回。 显然,这像是故意晚通知她,故意让她赶不回去。 可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她却只能往深坑里跳。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今日的她,已经不是刚重生时候还无知无能的小丫头。千仞山的四年时光可没有荒废,现在谁想要害她,可要掂量一下斤两。 她唤来百灵收拾行李,自己就去往苍离的院子去辞行。 等到百灵收拾好包袱追出来的时候,却被广场上的师兄们告知,“小师妹已经骑着白雕先行一步了,让你慢慢回去。” 百灵那个奔溃,她都收拾得这么迅速了,小姐也怎么不等等她呀。 她不知道阮明心赶时间,只一心埋怨霍少爷! 真是的,就算是人不在身边了,带回来鸟都要跟她抢小姐! 说起她家小姐骑走的那只白雕,还是当年霍少爷还在大剑门的时候在后山找到的一只母雕儿的孩子。 那是一只巨大的大花雕,不扇翅膀的时候有成人那么长,可惜天不留其命。 听说雕儿通灵性,当初那只濒临垂死的母雕儿在林中嘶鸣,声音凄惨,吸引了霍铮。 霍铮原本是想要将它就起带回大剑门疗伤,却不想那只母雕儿硬是垂垂挣扎,拖着疲软的身子一步一步地带着霍铮回到了山洞。 那是母雕儿的巨巢,在黑褐色的树枝与枯草团团围住的大鸟窝里站着两只才出生没多久的小雕儿。 两只小雕鸟羽雪白通透竟无一丝杂色。 母雕在将霍铮带到洞前像是终于找到孩子的托付之人,哀鸣相求。 两只小雕儿摇摇摆摆从窝里挪动到山洞前母雕的身体旁,用啄子轻轻地戳碰着那个再也不会回应着它们的母亲,声音嘶鸣,稚嫩的啼叫响彻山谷! 原本依照霍铮的冷情冷性是不会多管闲事,可是那天可能小雕儿的啼叫太过刺戳人心,也有可能是母雕儿临死前的护犊之心感动了他,还有可能是他仅仅只是看着两只小雕儿长得不错想要将它们送个阮明心而已。 终究,他点了点头。 母雕这才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 于是,他将两只小白雕儿带回了大剑门。 两只小雕儿才刚会蹒跚走路,它们仅才当时十岁的霍铮半个手臂上,提醒还处于半椭圆形,不像是雕儿,倒像是漂亮的山鸡。 一踏入大剑门的山门,霍铮怀抱着两只雪白小雕儿就引发了围观。 苍离说这对雕儿通灵性,曾经有江湖志怪传说中神雕侠侣就是以雕作为坐骑。 他说现在雕儿还小,善意培养训练将来腾飞也能像是传说志异中充当坐骑,载人飞翔日行千里。 阮明心听说过那些江湖志异,也看这对雕儿雪白可爱,当即就鼓动着霍铮将两只小雕儿留下,还高兴的说和他一起喂养训练,一人一只。 两只雪雕的名字分别叫做追风、逐月。 追风两年前就跟着霍铮离开,如今独留在阮明心身边的就只有逐月,现在阮明月骑走的,就是逐月。 【作者题外话】:5 第130章 遇到围猎 四年后的逐月雪白通透,性格也是古灵精怪,时常借着这雪顶环境隐匿身形,山上的中师兄弟们不常见到它,再加上阮明心宝贝得很,雕儿不仅能自己觅食,偶尔难得一见的一次投喂都是阮明心自己亲自送到后山去。 一直到刚才巨鸟腾空,他们才见到小师妹传说中藏匿的雪雕。 一丈多长的圆润巨大白雕肚子从天极殿的后方冲出来略过广场上的众位弟子。灰蓝的天空下雪雕白色的躯体与天极殿的屋顶融为一体又迅速分离,呼啦啦煽动的翅膀带起的飓风刮得他们袍角翻飞猎猎作响。 一身白衣的阮明心与银乌像是长成一体,唯独那扬起的黑发是唯一视角落点,然后注意到她那凝脂般光滑的俏丽脸庞。 大鹏展翅冲天起,飞过众师兄们的头顶,划过陡峭的悬崖峭壁,自由自在的翱翔于九天之上,下了千仞山就看见绵延万里的绿意森森,这才是真正的春回大地,春天就该是这样一个绿意盎然朝气蓬勃的季节才对,与千仞山雪顶上的漫天白雪鲜明对比。 虽然山上也很热闹,但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飞出了千仞山,看见了自然的森绿盎然,郡县的人来人往热闹繁华,阮明心终于明白,大剑门里的师兄们都太过纯真,他们一辈的童年半辈子的青年都献与了千仞山,没见过什么勾心斗角世事变迁,阮明心猛然觉得那里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虽然生活安乐,却不再适应尘世的繁华喧嚣。 她这才明白的想起自己上一世为什么会输,输的那么凄惨。霍铮为什么那么不顾一切帮助龙翼轩,他喜欢她,他们同是出于大剑门,大剑门的和平已经深深的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纵然深谙谋算,在对待人心上,他们永远都是报以友好相处的,对自己人从来都不设防。 既然做好人没有好报,那她为什么还要再继续,这一次,她要做个快意人生的恶人! 阮明心坐在逐月的背上如是想着,越发坚定了未来的道路。 逐月的速度真的很快,阮明心这一路感叹,一个深思,才半日的时间她就已经飞到了京郊,再不过二十里的路程就是京城了。 阮明心想着是现在就下来还是等会儿到了城门外再下去,否则直接骑着这么大一只雕儿飞过京城的上空会不会引起恐慌,如果直接就落进了阮府,很有可能给心怀不轨的人可乘之机伤害了她最喜欢的雪雕。 在思忖之间,她离京城越来越近。 却突然看见下面的树林中枝叶不规则的晃动,并且马蹄扬尘,有人! 她这一路为了低调些除了刚下山的时候专心看了下山下的村民热闹,一路上都是让逐月飞的很高,几乎都快接近云层。 而且雪雕速度极快,一眨眼就过去了,下面的人根本察觉不到。 刚才她是看着京城快要到了,怕一个不慎就给飞过了才降低了高度和速度。毕竟银乌的羽翅巨大,一个腾飞间就是好远的距离,若是一个村子小点儿,它扇两下翅膀就给过去了…… 下面的树林子策马奔腾扬起尘烟滚滚,两辆华丽、顶盖雕麒麟瑞兽的马车各由两匹骏马拉着奔跑,周围围着几匹上好的大宛驹跑得飞快,在扬起的灰尘中,阮明心透过林子顶上的间隙依稀可见几个镶红与正红的旗帜起起伏伏若隐若现。 一看这阵仗阮明心期初还以为是哪个赶路的镖师,打算直接飞过,却不想有人惦记上了她的雪雕! 只见下面跑在最前面的一个稚嫩响亮的十岁少年郎扬起马鞭指着天空喊,“三哥、四哥你们快出来看啊,天上有一只巨鸟,我们把它射下来献给父皇如何?” 他虽说实在像另外两个人征求意见,阮明心却分明已经看见他抽箭搭弓,箭头已经瞄准了在树林顶上飞翔的逐月。 父皇? 呵,原来是皇子! 阮明心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下面的地形和与京城的距离。虽然不甚清晰,但是影影绰绰间林子外面很明显是被彩色的锦旗给围了起来,这里的方向是京城以南。 阮明心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这里应该就是皇家的小型京郊御射园,供皇上和皇子们的业余放松之用。现在又是早春时节,万物复苏,动物出没,正是打猎的好时候呢! 阮明心拍拍逐月的脖子让它停下,雪雕顺着阮明心的手势向下降了一点看下去,一副高傲的模样,仿佛根本就不把那对准它闪着凌凌寒光的三角铁头看在眼里。 下面的六皇子龙司远见着这巨鸟不跑,反倒勾着头两只黑溜溜的圆眼睛一副挑衅的样子,不由气得不行骂道:“畜生果真是畜生怎么还生出好奇心,也一会儿就把你射下来,看你还怎么看。” 他正是出于变声期,声音听上去狠厉之余又有些可笑。 由于阮明心同时一身白衣几乎与银乌融为了一体,又是正在龙司远他们一行人的正上方,所以下面的人就只看到一直颇为灵性的大鸟驻足好奇的观望他们。 随行的各府年轻世子公子和随从都驻足不语,在这京城里他们虽然年轻尊贵,但是在真正的皇家面前到底还是个奴才。 六皇子的话明显是对着鸾车里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说的,他们就是再好奇,也没有他们接话的份儿。 此刻他们这位围观人群唯一能做的就是勒紧缰绳,不让马儿发出一点儿声响惊走了天上的大鸟,否则以六皇子的骄纵指不定他们怎么受呢! 更何况六皇子说着这是要射下来献给皇上的,那就是皇上之物,将皇上的东西弄丢了,就是他们家里父亲再受宠,那也是真真儿的得罪了三位皇子,以及会在皇上心目中留下了几个办事不沉稳的印象了。 龙司远说话间已经停马弯弓搭箭,对准了树上的雪雕。 弓弦拉满,直指长空。 天上地下的两方对峙着,谁也不出声。 阮明心看着下面那个皇子射箭的方向不由冷笑,眸光也变得锋利起来。 【作者题外话】:1 第131章 杠上皇子 在这静默的时刻,鸾车的帘子动了。 一直手指修长的手撩开暗红色和靛蓝色的马车帘子,已经脱离了少儿郎的粉嘟软嫩,有了少年郎的坚毅硬朗的风骨。 随着帘子越撩越开,阮明心渐渐的看清两个从鸾车里出来的少年男子。不同于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龙司远仍未脱稚气的脸庞。 十六岁的皇三子、皇四子已经渐渐在往少年郎的身影儿发展,身体儿修长,真是身体快速成长之际,各个男性特征都开始逐渐明显。 皇三子龙以墨温润如玉,浩览群书真真儿人如其名,即便是身穿镶红皇子正袍也掩饰不住那通身的墨香气息。 他,是以说话简短,顺着龙司远箭指的方向看去。 空中的大鹏吉光凤羽光滑柔亮通身雪白无一丝杂色,更重要的是那黑石榴的眼睛即使隔得老远就能看到那闪翼的灵动华光,如此巨鸟体型巨大。 龙以墨在逐月观察他的时候也通用对视着,他忽然想起那本瀚书阁里翻阅的古籍上描写的: “是鸟也,谓其为雕。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奇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入削。下有回屋,放百丈,现任九府治之。上有大鸟,名曰稀有,北向,怒而飞,白鸟从,其翼若垂天之云,一万九千里也。其鸟铭曰:有鸟稀有,绿赤煌煌,登之自通,阴阳相须,灵智也。” 还有他从瀚书阁一个角落下翻出来落满灰尘的野志中写的: “古有神仙眷侣,羡鸳鸯有坐骑,遨游天地不羡仙。” 野志中描写的坐骑力大身大,形态优美,势力敏锐,飞行力强也,飞翔时翼长而宽,尾端稍圆形。这就跟他眼前所见的这只巨鸟岂不是一模一样,而且全身雪白,可谓是雕中难得一见的极品雪雕。 一向淡定温文的三皇子不太淡定了,他声音小声吩咐生怕惊走了雪雕:“都给我小心点,不许射中要害,抓活的。” 六皇子一听三哥都吩咐了,更加得劲儿了,弯弓拉满,寒箭咻的射出去了。 后面紧邻他的鸾车里正红领口袖口金线琉璃绣华虫的四皇子也感受到了三哥话中这只鸟的不同寻常,紧抿着唇,一目不错的看向天空。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那微风扶动的黑色雨丝般细腻的黑绸……是女子的秀发? 寒箭向银乌的右侧翅膀射去,它却不躲不避,笔直地向下俯冲而来,直逼六皇子而来。 “小心!” “上面有人!” 三皇子和四皇子龙御川大喊。 雪雕顺势俯冲,向前倾斜的身体露出背上那个清丽无双的容颜。 凝脂白嫩的鹅蛋脸上一双瑰丽摄魂的黑葡萄眼睛闪着晶亮亮的光芒,茭白丝绸的袍子仿佛生长在雪雕的背脊之上,配上那男子束发的羽冠,青丝精致飘荡,盈盈腰带一束,精炼中透着女儿家的柔媚。 在这绿意森森的参天森林里,后面是初春还没完全散开的阴霾,她的妩媚是这寂静静态中唯一的一抹灵动,仿若痴了一般,她就是那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光艳逼人。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龙以墨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女子脑海中第一映象竟然是出现了前朝诗人的某个名句。 此女只应天上有,奈似青女与嫦娥! 六皇子毕竟年纪还小,欣赏美女没有那些年长的想得多,且巨鸟直冲他而来,赶紧勒紧马缰避开,惊醒了怔楞中的众人。 但是却依然晚了一步。 细长的柔软皮鞭编成三辫,破空击响,犹如银蛇向他飞来,哧啦一声就将龙司远抽到了地上,打掉了他左手拿的弓弩。 “六弟——” 两声急促的喊声从鸾车那边传来。 龙司远整个左手臂颤抖得发抖,恨恨的坐在地上看着那个站在他面前的白衣女孩:“你,你凭什么打我,你可知道我——?” 声音嘶哑怪诞,正是青春男孩的特殊时期。 不等他说完,又是破空的鞭响向他抽来。 “你,你——” 龙司远在地上左闪右避,却每每总是被皮鞭打中,疼得说不出话来。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个妖女给我看团团围住!”四皇子龙御川跳下鸾车大吼。 护卫们像是才反应过来,他们真的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惊呆了。立即抽出武器将六皇子和阮明心隔开,在阮明心身边形成层层包围圈。 四皇子赶在三皇子前头快步过来,将地上的皇弟扶起来,愤声道:“妖女你可知罪!” 与他们的大动干戈相比,阮明心淡定从容得多了。 只见她一边收拾鞭子轻轻挽着别再腰上,一边温柔的抚摸身旁的大白雕,仿佛是在轻轻地安慰它刚才受惊了。 她仿佛不经意的抬头这才撞上那两双很瞪着她的眼睛,却一点也没有移开,漫不经心的说,“哦?不知我何罪之有?” 说完还小心的扶了扶银乌,好似在说:还好你没受伤。 龙御川看着她这样子气得牙痒痒,将受伤的龙司远递给过来的三哥,一抬手立即下令:“给我把这个妖女抓起来!” 那些护卫呼啦啦刀剑出鞘,寒光凛凛,透着杀气。 阮明心广袖长衫,随风飘摇,身边的雪雕更是把她衬的有若谪仙下凡。 看到这一幕她不由抬起右手:“等等!” 皇子和护卫们全部一愣。 阮明心立刻一抬下巴扬声说道:“这天下有没有王法了,堂堂天子脚下就在京郊城外就有人公然抢劫!竟然还要射杀我的爱宠,现在抢劫不成,居然还要杀人灭口了!” 她说话间好似并不知道面前是一群贵公子哥,并且也没有给他们说出身份的机会,她越说越理直气壮,指着靠在龙以墨身上的龙司远怒喝:“你可看清楚了,我这雕儿可是有信物的。” 说着她就从一片白羽覆盖下掏出逐月挂在脖子上的水晶吊坠。 黄橙橙的水滴状在这灰沉沉的天空下依然显出耀眼的光芒,仔细看在各个棱角的反射下,水晶的中间似乎还有能反射光线的存在,更加显得此块双水晶由内而外的光芒璀璨。 【作者题外话】:2 第132章 那个魔女,回来了 逐月颈项上戴着的是当初霍铮带回来两只小雕之后她特意请师父用剑意给雪雕刻的两块铭牌。 将字刻在水晶的中央也不用时间日久鸟羽摩擦字迹脱落。 光这一手刻字的手段,就是国内独一份。 两只雕儿长得一模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她跟霍铮还真靠这两块水晶才真的将它们俩区分开。 龙司远吃打不记痛,明明此刻站都站不稳了,但是看着那块闪耀耀的黄水晶立刻靠在自家三哥的怀里蛮横命令道:“那块吊坠我也要了,给我抢过来!” 而后像是想起什么,立即补充道,“不许伤了雕儿,还有我的吊坠儿。” 由于折射反射,距离又隔得远,他没看清吊坠儿里面是什么字,只觉得华光耀眼,是平常都没见过的好物什,他要拿回去送给母妃!保管母妃见了可欢喜! “你!” 阮明心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在那外围的侍卫们自以为隐蔽的牵网准备活捉雪雕的时候,她不由轻蔑一笑。 抬手将黄水晶吊坠儿继续掩入雪色的毛羽中防止飞行晃荡以至于脱落后,温柔不舍的抱着银乌脖子蹭了蹭,依依不舍的与它惜别,全然不顾周围的氛围已经剑拔弩张。 “逐月,乖,快回去找师父!”阮明心说着眼神一扫周围,像是要雪雕也跟着她记住周围都有那些人一起欺负她一样,一字一句道:“告诉师父,他们都在欺负他最宠爱的小徒儿呢!” 她话语还没完全落下,周围拉紧的扑天巨网已经扑了上来,却四中慢了一步。 雪雕在大网落下之前已经飞离地面,巨翅扑腾冲天起,在广袤的树林顶端盘旋不去,在它飞起的屁股后面跟随者数不尽的羽箭。 冲天的羽箭越发密集了。 “去找师父!”阮明心仰着头跟它告别,像是让雪雕看清自己的脸,确认自己目前还是安好。 “来人,将这妖女围起来!” 三位殿下还在一边,侍卫长没能捉到大鸟,不能跟三位殿下交代,将全部的怒气与恐惧都发到了阮明心的身上。 在包围圈的一边,侍卫长慢慢走近圈子的最里层,眼神阴鹫的看着阮明心,声音冷绝无情犹如来自地狱:“不管你师父是谁,你就别想活过今日。” 他说话缓慢,就像是他从前对待犯在他手中的凡人一样,要让他们慢慢的一点一滴的感受来自死亡的恐惧。 他回头看了三位殿下一眼。三皇子龙以墨无所决断,仿佛是事不关己,只眼神示意四皇子和六皇子。 六皇子全身是伤,他又被四皇子龙御川接到了自己怀里,安心的靠在自己亲四哥身上。 他忍着周身的疼痛死命地瞪着那个春风吹拂着飘荡着白衫衣摆而面不改色的女孩,“杀了她!” 龙御川扶着弟弟微不可查的对侍卫长示意眼睫轻眨点头。 有了主子们的许可,侍卫长就是拿到了令箭,意气风发直指阮明心,声音洪亮毫不犹疑,“乱、箭、射、死!” 周围的侍卫拉弓搭箭,阮明心总算是有了表情,她转过身,侍卫长以为她这是恐惧了,得意道:“现在才想着给自己求情?晚了!” 却不想阮明心却连一个眼尾都没施舍给他,眼神轻蔑扫过。 侍卫长嚣张的嘴脸气得肝色胀红。 阮明心冷笑,正对着四皇子说道:“即使是苍离也完了么?” 此言一出,周围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除了皇子外的那些贵公子哥儿们本来事不关己,还在想谁家的女孩儿这么倒霉。 可是阮明心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眼儿圆瞪的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不相信?” 阮明心已不是四年前做事还需要跪求同意的孩子,如今她扫视周围那些拿箭正对着她的侍卫,眼神冰冷又桀骜,嚣张得不可一世,就像是在看死人一样没有一点感情。 她的眼神足以说明了一切。 一般人是做不到她这样狠戾的,只有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才能更狠! 在她的逼视下侍卫们拉箭的手都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放松。 大剑师啊,那个连皇上都要敬重万分的人,在南庆国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所有人都只有敬重与畏惧,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挑衅心理。 就现在只是光听到而来他的名字都令他们色厉内荏惧怕得身体打颤。侍卫长是不想活了么,居然下令让他们拿箭对着大剑师的徒弟! 已经有胆小惧怕的开始垂下了握着弓箭的双手,熙熙穰穰神色犹疑的超过了泰半。 阮明心勾起一边唇角,嘲讽的看着刚还嚣张而今脸色煞白的侍卫长。 阮明心回京了,那个魔女回京了! 龙御川和龙以墨心中也是无不震撼,就连龙司远都心跳加速。 苍离的女弟子,全天下也只有那么一个。 阮明心! 四年前告御状滚钉板的那个丫头! 皇子们见过当年情景,此时仔细打量这个丫头,虽然已经开始初具少女风姿,但眉目如画的五官,依稀和当年那个孩子重叠了。 “你是阮明心?”五皇子龙司远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京城里若说哪个女孩能像她这样有名,哪恐怕根本没有。 但是谁都知道她去了千仞山。 当年事件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而她则是大些京城大户口中的小魔女。 阮明心啊! 那个六岁时候就御前状告右丞相之女,连钉刑都不怕的魔女啊! 父皇还当众夸过她“致纯致孝”,要是就这样杀了她,回头父皇追究起来,龙司远想想那些被鞭抽的地方更疼了。 他不可抑制的在四哥怀里打了个颤。 刚刚被打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怕过。 现在,却有些后怕幸好没有下令直接乱箭射死。 她好像,长大了。 三位皇子沉默了。 侍卫长就更加沉默了。 他是学武之人,学武之人一声中最大的梦想便是能拜入大剑门,能拜入大剑师的门下。无疑他对大剑师是绝对的崇敬与畏惧,连带的对看阮明心都有了不一样的目光。 【作者题外话】:3 第133章 归家被阻,鞭打门房 “是的,我是阮明心。” 如今,她回来了。 龙司远抬抬手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又没说出口。 其他人更是缄口不语。 就在众人的沉默之下,阮明心足尖轻点,广袖蹁跹,几个点滴间就跃上了树林顶端。 仿佛一个山间惑人的精魅,恍惚的消失不见。 而在下的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此离开,没有任何办法。 等到她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后,在龙御川怀中的龙司远彻底昏倒。 刚才阮明心出手,并不算请。 “六弟!” “回京!” 他们是临时出来打猎的,根本就没想过会受伤,此行没有任何御医。 皇子们的华盖仪仗快速的打马穿过京城热闹街头,从东直门直奔皇宫而去。百姓们不知其所以然,在后指指点点。 第二日皇宫中传出风声,六皇子打猎受伤了。也算是对昨日街头打马惊了百姓们一个交代。 然而几日后不知是从何处传出的风声,六皇子的伤不是打猎受的,御医看诊说的是鞭伤。 谁人敢打堂堂尊贵无比的六皇子,一时间直接京城里的猜测一片。 有说是兄弟们打马误伤的; 又有说是几个皇子兄弟阋墙想要除去六皇子,毕竟几个皇子中,六皇子是很得皇上宠爱的。 然而又是几日过去,还传出了说是被户部尚书家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女打的。 京中一片哗然,都道是绝不可能。 小魔女现在还在千仞山之上呢,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京城。 有人给出证据,说是亲眼看到皇子们回京后两天有看到一辆马车进了户部尚书府。 有眼力见儿的当年围观过阮明心受钉刑的都说那个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就是当年阮明心的贴身丫鬟,还拿着包裹。 这下百姓们就有点儿怀疑了,每每路过阮府的门口都格外注意。 然后有一日他们居然就真的在上香的庙口见到了那个白衣素衫的小小少女。 看到她的第一瞬间,会让人恍然所觉,似乎她还在孝中。 可其实,三年孝期已过。 依旧是那个明朗清丽的样貌,但是相比较于四年前,这少女却像是更加有了风骨与英气。 目光下落,素淡的衣裙唯一色彩的点缀就是腰上的三色腰带。 可仔细辨认居然是一条软鞭! 这可不就是当日传闻留在六皇子身上的三角鞭伤的软鞭!? 一时之间阮明心一回京就边打六皇子的消息传遍京城。越加坐实了她魔女的称号。 …… 京城东东筒子胡同。 两边青砖白墙连绵不绝,偶有几簇出墙的红杏招摇着。 这边都是世家大族朝廷重臣们的院子,看起来地方广阔,实际上没有几家的人。 一路上都是寂静无声的,跟大剑门里的热闹天差地别。 阮明心一个人走在平整着斑驳错落的青石地板路上,眼前都是那一年十一月大雪:一路上的行人连绵不绝,她走在最前面一身孝服捧着娘亲的新牌,后面跟着的是她的生生父亲,还有边关赶回来的舅舅。 那一次也是这样的寂静无声,明明有那么大的一行人,她的内心依旧孤独,是对未来彷徨又无依的。 这一次又走在这条青石板路上,不同于上次的雪白一片,即使在这静谧的地方也被春天的朝气笼罩。 阮明心看着前面自己门前的石狮子边上的那颗柳树,长长的枝条儿上面挤满了内绿的新芽,热热闹闹的,在迎风招摇。 阮明心不自觉的挂上一抹微笑,透着淡漠和蔑视。这座府里的那些人啊,她阮明心回来再给他们掀起狂风爆澜吧。 一手握着腰上鞭子的手柄,阮明心敲开了阮府朱漆鲜红的大门。 果真是要办喜事了啊,新漆的大门比她那年回来时还要红艳。 “吱——啦——” 紧闭的朱红大门从里拉开一条缝隙,一个瓜皮小帽的年轻小厮探出头来,看着外面站着的白衣小姑娘问:“你是谁呀?” 估计是见惯了那些锦衣华服的达官贵人们,阮明心这一身白衣长袍周身素净没有坠饰。大剑门的衣服除了料子还过得去,一点也华丽,更是没有任何值钱耀眼的装饰,看样子也不像是那个府上的小姐丫鬟。 于是小厮语气更加不善:“你找谁?” 阮明心看着这个一脸居高临下狗腿子模样的小厮,不由讥诮一笑:“谁招你进府的,府上的人都不认识。” 她这话用的陈述句,语气不急不缓,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原来就这样一样。 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眼珠子一转,就说:“抱歉姑娘,我虽然在阮大人府上待得时间不长,但怎么说也在这门房位置干了两年了,府上大大小小的夫人小姐丫鬟小厮这进进出出的不说全部认识,但你这一看就不是咱们府上的丫鬟吧!” 他眼神鄙夷的看着阮明心那一身纯白的衣裳,“小的我眼界儿虽不高,记忆力却顶好,想要冒充我们阮府的人,麻烦你再去打听打听,去绸缎铺子再去裁一身新衣裳来。” 阮明心轻呵,暗讽她连个阮府的丫鬟都比不上呢。 阮明心没了耐心,语气不耐,“谁说本小姐是丫鬟了的,开门!我是阮明心。” 这下门口的小厮可就是看她跟街上行骗的骗子一样的眼神了,“我说你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冒充咱们阮府的丫鬟不成,竟然还想冒充我们家小姐,我们小姐出门可是车马前呼后拥,”他眼神嫌弃又鄙夷,不耐烦起来,“赶紧走,不然我叫你好看!” 说完就要把那掀开的大门那一条仅供一个人脑袋漏出来的缝隙重重关上。冰冷的眼神对她投来鄙夷。 好像是连没有生命的朱漆大门都看不起她的把戏,不准她通过。 阮明心握鞭子的手捏紧,说时迟那时快,在大门关上仅剩一个缝隙的时候,鞭子一甩,直接穿过缝隙缠上了门房小厮的脖子。 鞭子如走蛇游刃有余,左突右帅,高大的大门就被大打开,像是用最大的阵仗迎接她的回归。 小厮被鞭子甩飞,瓜皮小帽掉出门外。 小厮从半空砸在地上,发出闷哼,捏着脖子大口喘气,声嘶力竭的喊:“来人啊,有刺客——!” 【作者题外话】:4 第134章 掌掴姨娘,祖母上门 看门的守卫本就不止一个人,另一个门房看见同伴被甩落在地,迅速的猫着腰消失。 府上的护卫听着声响大批的集结过来将影壁前面的阮明心团团围住。 阮明心的气势比背后的黑色石头还要寒烈,鞭子地上一甩,“谁敢过来!” 一时之间大家都被她的气势所迫,无人敢进前一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柔美的声音由远及近。 “哎哟哟,我说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大小姐吗?大小姐一回来就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做什么哟!” 刚被甩在地上的小厮看见那个身穿团花妆花缎长裙、头挽风流别致圆翻髻的妇人过来,委屈的走上前弓着腰:“叶姨娘。” 叶姨娘睇他一眼,斜调的丹凤眼又转而温和的看着阮明心,“大小姐回来了,就算没有车马仪仗,要脸面您通知我们一声,府上给您准备好了去接您回来不就好了,怎么能这么没教养的私闯宅邸还鞭打家仆呢。” 听着叶姨娘字字句句都是为了阮明心着想,实际上暗讽她没有仆随,一个千金大小姐进家门还要靠自己强行开门,真真的没个教养。 跟着叶姨娘后面的小女孩跟着附和:“就是呢,大姐当年走得时候多洒脱啊,我们还以为你就从此一去不回了呢,咱们这户部尚书府这些年就当没有过您的存在不也过下来了,是吧,姨娘——” 阮琳雪撒娇的拉着叶姨娘说道,好像这些戳心的话不过就是想博得娘亲一笑罢了。 叶姨娘拍拍阮琳雪拉着她滑腻白嫩的玉手,在对比阮明心手指紧握鞭子,略显苍白的右手,宠溺的对着阮琳雪笑笑。 旁若无人跟阮琳雪两个聊起私房话一样:“可不是,五小姐当年还小不知道,这夫人当年啊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就搬到庄子上去了,老爷真是的十年八年的也不去探望探望,府上那些不知情的传的可厉害了呢,说是夫人在外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这才一直避着老爷呢。” 说着她像是指正给阮琳雪看证据一样,眼神猥琐的看着阮明心,只用自自以为小声,实际上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其实呢,你看大小姐这一回来,这大眼一看,可不就是还真和老爷一点也不像呢,不然就算没有仪仗车队府上的小厮就看着像你一样跟老爷神似的脸也不会误会她。” 阮明心的手越握越紧,在棕色皮鞭的影城下发白的手指骨节分明。 她明明知道她娘去别庄是因为照顾当年幼小的她才不得已去的,现在她娘人不在了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侮辱她! 叶姨娘就像跟阮琳雪看稀奇一样斜觑着阮明心那张越来越冷凝的脸,阮琳雪有些害怕阮明心那种冰冷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小声的叫了声“娘”往叶姨娘的身上靠了靠。 阮明心走后叶婉娘的身份就被老夫人提了上来,甚至用二房没有管事当家夫人为由直接就把二房的管家权利给了叶姨娘。 再加上阮明心又常年不在家,她这个五姑娘名义上是庶出的,实际上可是一直都被当做嫡姑娘养的。且这一路上都有她娘护着,不免生养得娇气些。 阮明心的回归令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在阮府的地位即将发生变动,那种深深的不安在加上阮明心那强势又狠戾的眼神,让她心里不由得一缩,本能的就要靠近自己的亲娘寻求庇护。 说到底她年龄小又被娇养长大就是个纸老虎,可是叶姨娘不怕,她当家了这么多年,早就练出了一身气魄,虽然阮明心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权势给了她勇气,她一点也不怕的回望着阮明心。 拿出一副要比气势是么,那就看谁笑道最后的模样。 然而却没想到阮明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她阮明心是谁? 户部尚书的嫡长女,跟一个妾室比其实那岂不是自降身份还高台了她。 阮明心解决事情的办法一贯简单粗暴。在叶姨娘自鸣得意不可一世的时候上去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叶姨娘头被扇得一偏,清晰的五指印厚厚的粉都遮不住。 “你——”她愤懑的瞪着阮明心不可置信。 阮明心嘲讽一笑,冷蔑的看着她,“谁给你的胆子,一个妾,竟敢当众污蔑当家主母,看见小姐不行礼不说,还敢跟本小姐叫板!” 周围的侍卫和赶来的管事被震慑,要知道自从白侧夫人被削了脸面,叶姨娘在府上可是后院当家掌事的存在,如今竟然被一个刚入府的小小女孩打脸。 叶姨娘暗恨,狠瞪了旁边的大管事一眼。 大管事收到眼神示意,犹豫一下,立刻消失。 阮明心就那么看着,一点儿也不阻止,撞开叶姨娘往大堂的椅子上坐去。 她的气势如虹,围绕成圆形的护卫就那么给她静静的让出一条道来。 叶姨娘看着这群人的敬畏样子气得不得,想当初她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在府里立威,阮明心就那么踩着她的脸就越过了她去。 看着那个坐在上首被椅子衬托得更加娇小的阮明心,叶姨娘嘴角冷勾。 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阮明心对她回以一笑,仿佛在看蝼蚁一般,就那么端着茶杯轻抿,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来呀,我就在这等着。 半柱香的功夫不到一群人拥簇着一个身穿靛蓝褙子,梳子时下老夫人都爱梳的如云高髻簪着填丝五福捧寿带帽簪下面两边各配着一只翡翠如意碧玉簪端庄高贵,圆形的脸上肌肤依旧年轻,一点也不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阮明心一看见老妇人踏上台阶,嘴唇微勾,黑曜石的眼睛晶亮。 前世里老夫人因为不满她娘当年对她侄女叶婉娘先生出庶长子的打压,令叶婉娘一直屈居于通房丫头的位置,所以一直不喜欢凤凝香,连带的对阮明心这个嫡长女也憎恶。 在前世阮明心也一直保持着你看我不顺眼,我也不热脸帖你的冷屁股态度无形之中被老夫人打压。更加加重了阮兆麟对阮明心的不重视,甚至当成是随意可弃的棋子。 而今生,她离开之前那被下的毒药,父亲夜夜去隔壁淮阴侯府的商谈,出自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如今,既然回来了,老夫人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要过的! 【作者题外话】:5 第135章 一屋子牛鬼蛇神 想要在阮府站稳脚跟,必须先让老夫人站在她这边。 想到这,阮明心立马放下茶盏作出一副欢喜的样子从椅子上蹦下来,奔过去就“奶奶,奶奶”的叫。 阮老夫人一看她这跳脱的样子没个正形就蹙眉,她这样子粗陋无比,哪一点像个世家千金的样子。 好好的一个户部尚书嫡千金,衣着如斯简陋粗鄙就算了,还在腰上憋着跟鞭子,这是他们阮府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吗? 更何况四年之前,她本来就没有想留下这个孽孙女。 想到现在侯府和尚书府的名声好不容易依旧如昔,那件事终于已经在京城淡忘,但是她竟然这样张扬回府,而且还足足晚了两日才归家。 这次叫她回来本是想直接将当年那事揭过去,但现在鞭打皇子,简直是比以前更无法无天了! 阮明心却仿佛一点儿也没看见老夫人嫌弃的目光一样,一个劲儿的摆出盈盈笑脸往阮老夫人跟前儿凑。 叶姨娘和阮琳雪简直看得目瞪口袋。 这阮明心的变脸速度未免太快了吧,刚还摧枯拉朽要毁天灭地的女霸王一下子就变成柔弱可怜围前围后讨好人的小麻雀了! 阮琳雪放开叶姨娘,给她投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阮明心奉茶的手丝毫不停顿,就跟完全没看到一样。 老夫人不接,她也丝毫不在意。 一直亲昵的叫着奶奶,还一声比一声撒娇,跟个久别亲人的乖乖女想要一展孝意似的,一直举着。 反正她从前扎马步的时候举着石千金可不知道比这重了多少倍,那可是一举就是好几个时辰。 叶姨娘看着老夫人一点儿也不理会阮明心就放了心,虽说心里知道老夫人不喜欢阮明心母女是一回事,这没亲眼见到总是不安心,深怕老太太太久没见到孙女,脑子里指不定哪根弦就崩坏了。 叶姨娘施施然的捂着脸走上来,一见到老夫人就拜了下去,哭诉道:“姑妈您可要为侄女做主啊,” 她说着擦拭着眼泪指着阮明心说:“大小姐一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侄女一个大耳刮子。姑妈您看!” 叶姨娘放下手来,把左边脸凑到老夫人的眼下,委屈万分。 阮明心看着叶姨娘这讨好卖乖的样子,忽的笑了。她把茶盏放下,看着叶姨娘说,“叶姨娘这么急着凑过来,是想我再送你一份礼,来个左右对称么?” “你,”叶姨娘可怜兮兮,“姑妈——” 阮老夫人狠瞪了阮明心一眼,刚要教训阮明心,外面老夫人身边的丫头青紫就进来了,“启禀老夫人,外面二爷的几位姨娘听说大小姐回来了都说着要过来探望呢。” 老夫人看着阮明心,收起到口边的话,扶起叶姨娘,“你先起来吧。” 然后看着青紫说,“让她们进来。” 几个姨娘带着庶子庶女一窝蜂的进来,身条盈盈,姹紫嫣红,“拜见老夫人。” 接着那些姨娘看向老夫人身边的阮明心,最终衡量之下没有说一句关于大小姐的话。 老夫人很满意她们的识趣,笑盈盈的让他们起身。 拉过白姨娘身边的阮云修,爱怜的问着吃住可好,学习可靠,又与几个姨娘话家常。 所有人都当阮明心不存在一样,阮琳雪幸灾乐祸的挑衅看着她。 阮云修回复着老夫人的问话,一边冷眼斜睨着今日归家的府内嫡小姐,当年白侧夫人的仇怨两人算是结下,现在她被人晾着他正心里高兴。 阮静琳、阮琳芝两个的双胞胎姐妹如今已经十二岁,长得杏仁儿眼桃心脸,唇红齿白,一模一样、 当年阮明心轰动京城的时候她们也还小,加上林氏一向低调,所以没机会和嫡女杠上。 在渐渐长成的年岁里府内早对这个嫡女讳莫如深,此时见着难免就没有与阮琳雪一样一比高下的挑衅。 且在从各自的院子里来的路上都听说过自己姨娘讲了当年阮明心的狠戾和决绝,一时间见对这个嫡女不免带着惧怕与敌意。 在她回来之前她们都是尚书府的宝贝,但是回来之后那种嫡庶之别顿时就爬上心头,从一开始就对着这个归家的长姐怀着深深的恶意。 只见屋子里的众人都一副上慈下孝其乐融融的表象下,阮明心索性自觉的坐在左上首打量这一屋子的妾室成群。 奈何有人总有看她不顺眼,阮静琳语气怪诞的看着阮明心,“这位就是大姐么?怎么回来也不跟咱们打个招呼就独自坐在那儿,未免太不合群了些。”她说得疑惑又无辜,仿佛阮明心不跟他们说话就是异类。 阮明心端庄娴雅的坐在座位上,既然有人要找着打脸,她也不甚客气,嘴角却是嗤笑的:“我是嫡长女,跟你们一群,岂不是自降身份!” 她说的是那么的一本正经,阮静琳脸红又羞恼,转头委屈道,“老夫人——”。 阮老夫人不满的看着阮明心,“明心是不是出去几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语气是斥责的。 阮明心却丝毫不在意的,手上的茶盏盖子放下去发出“噌”的声响。 屋子里片刻就寂静无声,全都看着她。 阮明心也不给老夫人敬茶了,反正敬了她也不接,反倒是给自己丢脸。 她转过身子正对着老夫人,语气严肃的说:“奶奶,不知明心失仪在何处?我接到父亲的家书,千里奔波,连行囊都没来及收拾,却不想到家门而被个小妾拦在门外,进到屋内没有拜见,对我这个嫡小姐视而不见。难道这就是奶奶口中礼仪规矩不成?” 老夫人知道自己侄女的秉性,但是当着她面被阮明心这样斥责叶婉娘,那她这个叶婉娘的姑妈岂不是一样没脸,老夫人一拍桌子,“阮明心你这是对祖母应有的态度?” 刚被阮明心明里暗里讽刺了一番的阮静琳捂着帕子幸灾乐祸,“大姐原来这就是你的嫡女风范啊!”她说完还不算,手臂轻碰自己的妹妹阮琳芝要她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 【作者题外话】:1 第136章 连消带打,献玉奉茶 “大胆!论身份,我是嫡长女,你们不过是父亲的小妾、庶子、庶女,见着我不行礼就算了,还居然跟我大小声、明朝暗讽,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嫡小姐回来反倒过去慰问你们不成?” 阮明心坐在座椅上气势全开,声音清脆响亮,掷地有声。 这是明显将这一屋子的人都给骂了,却没有一人敢顶嘴,因为她说得都是事实。阮静琳给老夫人投去委屈的眼神。 老夫人不满阮明心在这样一屋子人面前声势浩荡反衬着自己没有阮明心这个小女娃有威严,刚想顺着说她,阮明心却突然滑下椅子对她走来,脸上挂着温婉又得体的笑容。 老夫人的话一时被噎在喉头出不得倒要看看她又要出什么花样。 阮明心来到老夫人跟前,满脸笑容的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锦盒打开正对着老夫人,里面是一块洁白的通体莹润的圆形璞心玉,“奶奶,听说奶奶每年秋末到春初身上的寒疾就会发作,这是明心专从师父哪里求来的温身暖玉,此玉圆润光滑,通体透润,触手温润是难得一见的解寒暖玉,您佩戴上它,以后就再也不用畏寒了。” “这” 一双手想碰又不忍心怕碰坏的样子,眼里是满满的孺慕与胆怯。 轮做戏,这些年和师兄们斗智斗勇,也算是实战不断。 老夫人不是想逞威风吗? 当年就是个好名爱利的,恐怕如今依然如此。 老夫人一看见那黑色锦盒里躺着的璞心玉就能感觉的一股暖暖的暖流在向她全身袭来,还没拿到就已经感受到了温暖。 她这畏寒的毛病已经折磨了她多年,年年吃药看大夫甚至是宫里请来的御医都说只能温养慢慢调理,可是都调理了这许多年一点没有改善不说,近两年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今日遇见了这难得一见的暖玉,说什么她都不会放手。 何况,这是从大剑师那里求来的,绝对是天下无双的宝贝。 老夫人将手慢慢的靠近璞心玉感受那令人通体舒畅的温润,就在手要靠近抓上的一瞬间,阮明心“咻”的一下将锦盒从她手下方滑走了。 “你”老夫人不满的瞪着阮明心,是那种欲望没有被满足的贪婪和责备。 阮明心却是温温的笑,一点一不受影响。 “奶奶这可是我央求了师父好久她才给的,您说大剑师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的吗?” 阮明心看着她笑,一副你懂的样子。 老夫人确实懂,不仅是她,周围的几个姨娘们也都明白了阮明心话中的含义。 大剑师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想要得到必须有足够的理由。 而阮明心现在要的就是名正言顺的回归阮家,并且必须给她该有的嫡小姐的尊重。 老夫人立即挂上慈爱和熙的笑容,“当然,我们阮府的嫡小姐回来当然是要大设宴席,等起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就总算是能吃上团圆饭了。” 阮明心一身素衣在老夫人面前裙角翩跹地跪了下去,拿起刚才的敬给老夫人她却没接的那杯茶。 早春气息虽不像寒冬那么严寒,却依旧算不上温暖,老夫人本来晾着她跟一堆妾室庶子闲聊,那杯茶早就冷了,但是阮明心却故作不知,依旧举着茶盏,老夫人想要那块璞心玉明知道茶水冰冷,依旧咬着牙喝了下去。 “奶奶,给。”阮明心表面恭敬又欢喜的送上璞心玉,弯弯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亲人有爱孝顺,满满的都是冰冷讽刺,嘴角轻勾。 老夫人怎么看都觉得那微笑的弧度不对,伸手拿过璞心玉就不耐烦的挥手让她下去。 阮明心从大厅出来,门口边上有个小丫头看着她目光犹疑,欲言又止,最终在阮明心走了几步之后跟了上来,“四小姐,奴婢您几年不曾回家,奴婢送您回您的院子?” 她笃定阮明心从小离家回来一定不熟悉,加上统共没在府内住过几天,估计这府内布置早就忘光了。 刚才看她在院子里对叶姨娘和四小姐那么有气势,刚刚又在门外听到她跟几位姨娘和老夫人的谈话,老夫人分明是一点儿也不想接纳她的,现在却让她分号无损且还承认了她大小姐的身份不说,还让她在府里住了下来。 小丫头只是个低等丫头,府里姨娘们争斗厉害,各自都有她们自己的势力,小丫头地位太低没什么利用价值插不进去她们的一方阵营,只能天天都受着各个姨娘们手下丫头的欺凌,就连个门房洒扫都能对她呼来喝去。 小丫头不甘心,现在终于让她发现个强势的又新归家的四小姐,她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大小姐一定会是这府里的新一股势力,她要好好的把握机会,说不定搭上大小姐的这股顺风车,将来她也能做一名大丫头呢,看看那些曾经欺凌过她的人,她谁也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她笑得越发的精心小心翼翼。 阮明心站定打量了她一会儿,脑海中同样风云翻腾,她在府中的根基尚浅,四年不见也不知道英子是否依然还是忠心,现在有个丫头主动送上来要给她当做心腹、眼线的,当然是好。 只是……这突然冒出来的不知是否是个两面三刀的,万一又像素菊那样不可靠或者背后捅你一刀的……还是要再考察考察可不可用。 而且,横竖还有素兰姐姐她们。 阮明心看着小丫头期盼的眼神,很是清冷又不失人情的回道:“我虽离府多年,毕竟是在这府上生活过,如今刚回来,想要一个人静静走走。” 那言外之意,就是不想人打扰。 阮明心的眼神是慈爱友善的,小丫头顿时迷失在大小姐的善意当中,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阮明心已经走远了。 她突然想起二夫人原先的院子已经被白姨娘给住了,她提步追了几步,然后又犹豫了。 反正大小姐总会知道,如果现在就追过去,说不定讨的不是恩赏就是罚了。 【作者题外话】:2 第137章 母亲院子被占 小丫头底层生活得久了,看惯了那些上位者的残忍手段,经常躲在角落里听到主子们心情不好就那丫头出气的事,犹豫着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毕竟大小姐身上是有带鞭子的,说定她会更惨呢,一想着就觉得皮肉就痛了起来。她又默默地回到大堂的下房,做着自己最粗重的伙计。 不过耳朵却支着偷偷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希望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下次遇见大小姐可以让她看见自己的忠心。 另一边阮明心与小丫头分别后一个人默默地在路上走着,阮府里小院曲折,游廊环绕着百花盛放的湖心花园,阮明心却一点也没有欣赏景色的心情。她直直的一点儿也没有停留的绕过湖边进了旁边的一个二进院落。 湖心阁,临着后院的花园中心湖又称湖心花园,虽不是阮府后院最大的院子,却是风景最好的,还没进院,就已经闻到了春日的杏花香甜气息。偶有春风吹过,带出一片一片的粉色花瓣飘过院墙落在阮明心脚下的青石板上。 她深深的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母亲最爱的杏花,在别院也有好大一棵,每年春天母亲都收集花瓣为她做杏花春饼。 那是阮明心最快乐的时光。 阮明心深吸一口气沉下百种思绪,推开那道院门,没有了影壁的遮挡,庭院里春色峥嵘,除了那棵杏花树外多了许多盆栽,将庭院装点得五颜六色,百花争荣,虽是漂亮,却多了一份俗气,完全没有了母亲在世的风骨。 穿过垂花门,阮明心站在院中杏花树下久久回不过神。 她的秀楼本来就在院后不远处,母亲的住处当年未曾变过,可是看如今这样子,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发生了。 一个年轻的丫鬟走过来,“姑娘请问您是谁?白侧夫人后院大厅了,恐怕一时还不能回。” 丫鬟的态度恭敬有礼,却掩饰不了对阮明心上下打量的目光。 阮明心静静的看着她碧色秀菊深衣、头簪的珠花样式,年轻又沉着,显然是一个白姨娘手下得力的丫头。 阮明心看她一眼,转身就离开。 丫鬟长元在背后摸不着头脑,看着阮明心出了门去,转身就教训倒座房守门的小丫头,“怎么看门的,净叫些莫名其妙的人进来,小心姨娘回来剥了你的皮。” 小丫头唯唯诺诺应是,也不敢争辩她就去了趟茅房就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而且哪有些人,明明就这一个! 阮明心出门,头也不回,径直往自己的秀楼走去。 果然是白姨娘,上一世也是,今生还是晚了一步。 只是今生她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委曲求全一味避让,该是属于她的她一样也不会退让。白姨娘既然您们这么贪心,她又怎么好不给你送上一份大礼呢! 看来,当年的教训她并没有吃下。 柔弱只能为他人做嫁衣,阮明心受够了,这是世,你们欠我的,我都要一样一样的拿回来! 阮明心站在湖心桥上看着那掩映在招摇柳树枝条儿后面的小院儿眼神意味深长,闪着晶光。 阮明心的急切,明明秀楼就离湖心阁不远,她甚至是用上了轻功。 脚步在地上虚浮,甚至是没有落到地上。一进门就看见自己院子里的沉寂。几乎没有人气。好在院子还算是赶紧整洁。 阮明心踏进小楼就被英子的热情迎接撞得内心波动,四年了,四年不见英子还是那副一见着她就叽叽喳喳有出不完的话。 阮明心坐在圆桌边上喝着英子为她斟上的观音茶。茶香清爽,茶叶在圆瓷白杯上下虚浮飘荡,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跟英子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慢慢地往杯底沉寂下去。 英子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她见到小姐一地句话不是抱怨自己这几年这府里的几经艰苦,而是—— “小姐,夫人的院子被白姨娘给占了去了!” 她的语气是委屈的,像是终于见到可以为她撑腰的人那样坚定。 夫人对她有恩,而小姐走前对她那样叮叮嘱咐,她要想要阮府里平安待下去等着小姐回来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眼睁睁的看着白姨娘得意洋洋的搬进了那属于夫人的院子。 阮明心放下茶杯,郑重看向她,“白侧夫人是何时搬进去的?” “就您走后三个月就搬进去了,老爷夫人跟老爷都没说话。”英子委屈,那时候夫人都还尸骨未寒啊,白姨娘无耻就算了,老爷竟然一点也不管不顾! 阮明心咬唇,目光狠戾,很好啊! “听到是什么原因摆进去的?” “说是有了二少爷,院子不够住,湖心院宽敞又明亮,正好在湖心院为二少爷装一个书房读书。” “哼,想得倒好!”阮明心一拍桌子站起身气势汹汹就往垂花门后的老夫人院子走去了。 她料定了这些个姨娘们在她走后会缠着老夫人应和说她坏话,但是前院毕竟是外男的地方,老夫人这人贪图舒适又讲究“规矩”,铁定是会回自己的院子的。 走近飞鹤院果不其然,还没走进呢就听见白氏那尖锐又娇媚的嗓音。 “老夫人不是妾身说大小姐,确实是太没规矩了点儿,您是没看见啊,她走的时候那个趾高气扬,仿佛是咱们一屋子的人都欠了她似得。她是比切身尊贵,可屋子里还有老夫人您在呢,她那是做给谁看呢!” 做给谁看?砰地一声,老夫人茶杯跺在漆了桐油的梨花木桌上,原木偏黄的桌面上淡淡的映出青花瓷杯的影子。 阮明心赶在老夫人开口之前先于老夫人出声:“奶奶——” 娇娇俏俏的小甜音宛若黄莺脆鸣,老夫人正待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她压在喉咙下。没好气的看着她,“不是让你走了,又回来作甚?” 阮明心娇笑着走进来,直接在老夫人下首坐下,本来她还想要去握住老夫人的手以示亲近的。 但是看老夫人刚被白氏刺激的不轻,还是不要去蹙那眉头了,万一老太太一个不爽,不管不顾的把她甩开,那才真没脸呢。 【作者题外话】:3 第138章 要回院子 “奶奶,孙女不是想您了嘛,您看我着还没走到自个儿屋呢,就想起刚刚回来看见您一时高兴,忘了行礼了,这不正准备回来给您行一个大礼,以示孙女对您的敬重和孝心嘛!” 阮明心说的娇气,仿若自己真的忘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 白氏一噎,这不是自己刚说得阮明心不规矩,人家转身就这么郑重的又回来专门为了行礼,哪里还不规矩了! 眼睛里看得喷火,帕子都快扭断了。死丫头,走了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阮明心看着她的眼睛,嘴角似笑非笑。 白氏暗道不好,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是老夫人发话了,“不是说回来给我行礼?怎么还坐着不动。” 阮明心扭着不知道从哪儿抽来的帕子,欲语还休,兰花指压着在眼角轻按,一抬头眼眶都红了。 老夫人搞不懂她这是做什么,却不好直接敷了她,一副慈母作样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奶奶给你做主。” 语气亲昵,她不自觉地也跟着阮明心自称自己成了她的奶奶。 “奶奶——”苏锦秀帕子继续按,一眨眼就落下了泪来。 白氏越加的惶恐,这小贱人作态不对啊! 阮明心看上去有些委屈地说道:“奶奶,瑾秀一回来就在路上听人说母亲,母亲的,母亲的院子被白姨娘给强横的霸占了去,这,这是真的吗?” 白姨娘心头一跳,果然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她说呢,刚那诡异的笑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这——”老夫人看向白姨娘,这事做不得假,白姨娘都在那院子里住了三年多了,阖府的人都知道。那湖心院当初叶婉娘也看中了,奈何她还是一个通房,之前一直被凤凝香压着,凤凝香一死就急着从通房的位置上爬上来,晚了一步就被白姨娘夺了去。 此时见着,叶婉娘站在老夫人身后,“可不是嘛,当时白姨娘下手可真真儿的快呢,夫人都还尸骨未寒呢,白姨娘就迫不及待的搬了进去!也不知道是和居心,难不成以为住进了夫人的院子就能取夫人而代立?” “你!” 府上姨娘一直争斗得厉害,白氏当初却想的她是御史家的女儿,虽是庶女,好歹也是正经的妾室进的门,既然阮明心当初给她没脸,那阮明心既然走了,她只要住进了凤凝香的院子,借此立威。下一步就是重掌阮府二房后院的管家之权,却没想到,最后管家之权却被叶婉娘一个通房丫头给夺了去。 为此,这些年来白氏和叶氏一直是明抢暗火的。 白氏深知此时白氏和叶婉娘这个贱人斗嘴的时候,转头对着老夫人委屈道:“老夫人您是知道的,我原先的梅园只是一个一进的小跨院,原先只有琳琅一个丫头的时候还能住得下,可是二少爷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住吧,将来还要读书识字,这书房可怎么办呢。是在是没法了,才搬到湖心院去的。” “哦?白姨娘可真会选啊!”阮明心看着她笑:“你要说是为了庶弟,明明海棠苑更幽静,茂林修竹,离府上的学堂也更近,怎么非要搬到一个离学堂最远的院子去呢?难不成是想要锻炼庶兄独立能力不成?” 阮明心抢在白氏要狡辩之前又立即开口,“白姨娘可要注意了,湖心院可是出门的是大湖口,出门就是水,夏天蚊虫有多,冬天结冰庶兄要是一不小心在冰上玩耍掉下去了……” 阮明心话未说完,就这样看着老夫人,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威胁和警告。 “而且,如今庶兄已经年长,早该有自己的院子,怎么还能跟没断奶似的和妾室住着,这也凭白堕了男子的眼界。” 十三岁的年纪,早该自立了。 这番话说出来,老夫人倒也是有些赞同。 毕竟二房的男孩还是太少了,而且是还没有正经夫人打压之下。白氏和叶姨娘整天明争暗斗,没得教坏了少爷也拘泥于内帷之争。 不过是一个思量老太太就已经拿定了主意:“白氏,你就搬到海棠苑去吧,那里清净,府内也该拨出个院子给修哥儿单住了。” “老夫人……”白氏不可置信! “就这样说定了。”老夫人看着她不容置疑。 适时,阮明心跪下,仰着头一脸天真的说,“奶奶,明心这次回来东西比较多,都还字路上,恐怕进府后秀楼里搁不下,到时候府上乱糟糟的也不好看,明心想要搬进母亲的院子,奶奶?” 老夫人:“那本就是你母亲的院子,现在你回来了,理应当物归原主。” “多谢奶奶。”阮明心声音雀跃,手臂伸直平行滑到身前,叩首伏跪。 大礼完成。 当天阮明心就带着英子去监督着白氏立即搬离湖心院。 叶姨娘站在阮明心旁边,笑道:“大小姐真是好手段,才有回来就让白姨娘在这住了四年的院子搬出去。” 阮明心不屑她,看都不看一眼,直盯着那些丫头小厮打包的有没有故意破坏院子的,“奶奶都说了这叫物归原主,怎么说是赶出去呢?叶姨娘这话可要当心了,您这是不满意奶奶的安排吗?” 叶婉娘被她一噎,“大小姐说什么话呢,妾身掌管这府邸大小事务,大小姐回来不是说东西多么,妾身见着大小姐原先都是在别院住着,府中的丫头也没几个,唯二的几个还都是看门洒扫的粗使丫头,妾身琢磨着大小姐要写什么样的丫头,各院的丫鬟名册都给您带来了,您看……” “不用了,原先母亲身边的丫头都还在,丫鬟够用就好,不讲究那些奢侈华丽的排场。”阮明心冷淡地说道。 素兰她们目前并没有在阮府,听英子说在白氏搬进湖心居的时候她们就被凤家直接派人接走了。 本来也想把英子带走,但是终归还要有人守着秀楼,加上英子想为小姐探听消息,因此并没有离开。 叶姨娘见她趾高气扬,也知道是当年夫人留下的心腹丫鬟都被直接送到大将军府去了,现在阮明心想要要回来,要不要得回来那就不关她的事儿了,反正她是来问过了。 【作者题外话】:4 第139章 府内庶女,魍魉魑魅 “既然如此,大小姐您就自便。”叶婉娘冷哼一声,妖妖娆娆的走了。路过湖边花草,狠狠的踩了几脚,留下一片狼藉。 英子张望回来,“小姐她走了,看她气得脸都绿了呢。可惜了那一片的山茶花,那可是白姨娘最喜爱的呢。”英子笑意不明的看着里面指挥者小心搬花儿的白姨娘。 阮明心看了眼比自己已经高出近两个头的英子,什么话也没说。 阮明心一拿回院子就着人去大将军府捎信,当天晚上素兰和几个可靠的丫鬟嬷嬷们就坐着马车回来了。 她们一直忙忙碌碌,知道天黑戌时才将将将白姨娘弄得乱糟糟的屋子大致整理出来。 英子在看着几个粗使婆子将阮明心秀楼闺房里的家具刺绣摆件都搬过来好好摆上,她这几年一直留在阮府,天天儿的都要给阮明心打扫一下那些东西,最是熟悉不过,素心几个比她年长的丫头也不跟她抢。 英子看着往前几个总是说她规矩的几个姐姐包容宠溺的看着她,别提多高兴了,于是就指挥得更有干劲了,看见珍贵的,还要自己上手去。 阮明心坐在杏花树下的石桌前静静喝茶,听着屋里的挪动声响,和就别的丫鬟们的叽叽喳喳,嘴角勾着恬静的微笑。 岁月静好。 她不求时光停在这一刻,只愿今晚有个好眠。明天又是战斗的一天。 但是老天爷似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这不,麻烦上门了。 阮明心放下茶杯,冷冷的看向不请自来的阮静琳、阮琳芝和阮琳琅几个府内庶女。 唯唯诺诺的阮琳玉明明比阮琳雪还要大,却低着头跟着走在最后。进到院子她小心的抬头看一眼阮明心,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阮明心知道她这是被迫而来的,前世里阮琳玉就是这幅胆小如鼠的模样。其他庶女不将她放在眼里,阮明心也一样不看她。一是见不得她上不太台面的样子,二就是她娘丹碧是凤凝香的丫鬟,她总是觉得丹碧背叛了她娘,所以即便是阮青璃那个身份比她还要下贱的女人都针对她。 阮明心曾经都一直视而不见,甚至是默许了阮青璃的做法。 她从前可天真,以为阮青璃是因为自己是外室女身份的原因,在这府里过得艰难,总想找一个自己可欺凌的人来显示自己的优越和存在感。 她怜惜她与自己同命相连,总是默默纵容和维护,却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她心中一向柔弱需要在别人身上找到存在感的庶妹,竟每次都是打着她的名号在欺凌阮琳玉。 原先阮琳玉虽然柔弱,可是对阮明心却是好的,她总是默默地在背后给阮明心背后示意其他庶妹们的意图,令阮明心躲过了好多次的陷害。 是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关心的呢? 好像是丹碧死了之后阮琳玉就再也没有正眼看她过一眼,更别说是暗中传信。 丹碧的死不是意外。 那是府内的姨娘和阮青璃的杰作。 而她,并没有插手。 没害。 当然也没救。 之后关系就更加疏淡…… 现在…… 似乎一如以前,阮琳玉小心的看她给她做着口型,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期间瞥见阮明心含笑看她,飞快的低下头去,耳尖绯红。 四小姐果真是娘说的像夫人一样温柔又漂亮呢,哪里凶狠了!? 但是很快她就见识到了四小姐的厉害。 阮琳琅今天被狼狈的夺了院子,满心愤恨在花园里揪花泄愤,花草大杀了一片总是不甘心,后来遇见饭后散步的阮琳雪。 阮琳雪毕竟年纪小,又被叶婉娘宠得无法无边,今天姨娘受了可大气,她说什么都要为姨娘出一口,此时见到大姐就想起白日白姨娘一房都被赶走的事情,就说要来找阮明心泄愤,她心里可没把阮明心当做嫡女敬重。 可阮琳琅不同,如今她已经即将及笄,作为府内的庶长女,一向被宠着护着,但并不像是阮琳雪这个幼妹因为老夫人的关系一直被当嫡千金一样宠着, 她还是知道事情的厉害,略一思索就拉上她把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全都拉上。 于是就出现了现在正对着阮明心嘲讽的一幕。 “哟,妹妹这儿可真乱呢!”阮琳琅如是说,呵呵呵的掩帕娇笑。 阮静琳不是个甘于落后的性子,立马紧接着,“哎呀,看四妹这儿忙活得,还没吃完饭吧!”她说得肯定。 因为阮静琳两姐妹的姨娘林氏是永昌候庶女,就算是给吏部尚书做妾,那身份也是够够的高了的。 在阮府的后院,一月中阮兆麟总有一半的时间是去林姨娘处的。她们姐妹俩可是最得阮兆麟欢心的,因此被人捧惯了说话总是没个顾忌,一点也不掩饰林姨娘在阮明心晚膳的事情上动过的手脚。 阮琳芝虽是妹妹,到底谨慎些,拉着她,阮静琳却一点不理睬。 阮琳琅这时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叫道:“哎呀,我说四妹,你好歹也是咱们府上的嫡女,原来你这么的‘清寒’,回头姐姐给你屋子添点物什!” 她回头仿若是郑重的征询几个女孩的意见,“是吧妹妹们?” 阮静琳也一副鄙夷的看着阮明心那搬进正房的家什,真的是清水的可以,那个丫鬟居然还那么宝贝的捧着,放到她们房里真是摔了都只为听听那破碎的声音而已。 阮静琳一副理解你的怜惜又无奈的表情看着阮明心,皱着眉头又摇头,声音可同情,“四妹——” 英子抱着大肚粉彩青花瓷瓶听到声音过来,动作可小心,那是当年夫人送给小姐的生日贺礼。 英子在府里安安静静做小伏低了四年,终于有了小姐撑腰,正要发飙说说她这花瓶价值多少,素心赶忙过来压下英子的暴躁脾气。 四年过去,素心比起当年无疑是更加的沉着和睿智。 她中气十足的开口,句句不离规矩礼仪,全部都是你们一群庶女见到嫡长女不守仪态反而大呼小叫,而且大厨房苛待大小姐,府上是谁人管事?说着立刻就要去找侯府的老夫人来评理论论规矩。 【作者题外话】:5 第140章 辣手杨威 谁人不知道阮老夫人好面子,最是重视规矩礼仪。 这要是捅到老夫人面前,少不了要被罚抄女戒经书。阮琳琅跟阮静琳愤恨又不甘心,袖子甩得呼呼作响大踏步走了。 临走之前,阮琳玉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阮明心,但终究是不敢单独留下,也随着人群离去。 昨晚一群人精神振奋,收拾完毕早已经过了亥时,正常情况下此时已经睡在了梦乡中,大家累了忘了还要吃饭一回事、 但是第二日,即便是依旧兴奋,但身体已经发出了警号。 好在昨晚素心的威胁还有点作用,不知是否是阮静琳两姐妹回去告诉了林姨娘,今晨英子去膳房领会了清粥和凉碟咸菜一笼冷掉了的灌汤包。 灌汤包里面汤汁浓郁,若是趁热肯定是吃得酣畅淋漓,舒爽无比。但是这要是冷掉了,那里面的汤汁都凝结成了腻腻的油花,既恶心吃了人又不舒服。阮明心只得勉强配着咸菜喝了一碗白粥。 原本英子是以为自己早上去得晚了,所以才领回来了这些冷掉了的东西,中午特意早早的就过去了。 但是提回来依然是冰冷油腻的膳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厨房故意的,明明一点荤菜有没有,却把每道菜都做得用用油泡着,这如何吃得? 一连几天,英子都快要哭了。 素兰却仍是淡定,拉住她说道:“不是你的错,这是有人故意整我们小姐呢!” “那?那怎么办?我们院子又没有小厨房,总不能一直吃这样的东西呀!”英子不满地说道。 阮明心此时已经专门按捺了几天,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收拾起桌上的东西跟我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厨房出发。 英子忙不迭的把桌上一筷子未动的饭食收入食盒中提着紧追出去。 厨房内。 阮明心站在厨房正中间,几个厨房的厨子嬷嬷围在她边上形成一个圈,前面的桌上摆着英子拿出来的菜盘子。 白白的猪油凝结在盘子表面,偶尔露出青一点绿一点的蔬菜尖尖。 “你们倒是给我好还说说,这炝炒白菜是这个做法?” “就是,我们小姐的堂堂嫡小姐,又不是和尚顿顿都吃素,你们是不是暗中替换了小姐的分例!”英子紧随阮明心之后对着嬷嬷吵架,每回都是这个嬷嬷给她的分菜,食盒装好,期满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哎呦,我的姑娘喂,您可不能冤枉我老婆子啊,这,这,我可是都是按照大厨给小姐炒的菜直接装的,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大小姐您是不知道,这厨房里每一房都是有各自配好的厨师,老奴只是个装菜洗菜的啊。”老嬷嬷被吓一跳,一股脑儿的全部推到了大厨的身上。 阮明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声音清冷,仿佛带着寒冬的凛冽:“就是你负责湖心院的?” 胖大厨害怕呀,大小姐年龄虽小,可是看眼的眼光,不知怎么的竟然像是刀子在凌迟一样。 胖大厨身子颤抖,强自镇定的说道,“是,是小的负责湖心院的膳食,” 阮明心目光一狠,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把秀剑。 她长年习武,身上气势和一般闺阁小姐自然不同。 本来这种事应该用后院的手段给连消带打,但是如今,她更喜欢这样的风格。 胖大厨立马就跪了下去,不受控制颤抖,“大小姐饶命啊,这真的不是奴才故意的,是,是林姨娘吩咐的啊!” “哦?”阮明心漫不经心用剑尖挑起胖大厨肥厚的下巴,一身月牙并绣着暗花云锦裙与这乱糟糟的厨房格格不入,更适与她此时的凛冽气势不相容。 她明明是那么的明亮照人,仿若错下凡间的九天仙子,说出的话语却是那么的冰冷无情:“你既然那么听林姨娘的话,我留你何用?” “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胖大厨止不住颤抖得身子致使肥厚的双下巴在阮明心寒亮的剑尖上蹭出细微的血丝。 “大小姐——”此时一道急切又洪亮的声音冲出了人群,传入阮明心的耳中。“不可啊!” 阮明心闻言转过头去,一个身穿兰色素面刺绣蝶花陪深蓝马面裙的嬷嬷冲了上来,跪在阮明心面前,满面殷切,似是无限欣喜又有许多话语想要述说。 阮明心凝惑的看着她,总觉得此人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恭嬷嬷!”素兰惊讶叫道。 眼前苍老的恭嬷嬷哪里还像当前那个容光焕发的厨房掌事,就连载厨房呆久了那丰腴起来的身子骨都销售了下去。 难怪,阮明心暗道。 原本母亲手下是有四个陪嫁嬷嬷,那些年阮明心一直住在别院,甚少回到京城,见过四大嬷嬷的次数本就少,更何况还是现在这个憔悴的不行的老人。 这哪里像是四十岁的人,那头上偶尔冒出的花白头发显示着这些年她在府中过得艰难。 是母亲身边的老人,阮明心伸手扶她,“恭嬷嬷请起。” 恭嬷嬷顺着阮明心的手起身,受宠若惊,看着大小姐身后的素心等人,心中甚感欣慰。 小姐长大了,还接回了夫人身边原来的伺候等人,不论当年还是现在,甚有凤家儿女的明智决断。 也不枉费她在这厨房里隐忍四年之久如今终于可以一展眉气,抬头挺胸! 虽然心中畅快,恨不得这些姨娘们的爪牙全都杀了,可是依然设身处地为阮明心考虑:“大小姐此人不可杀,虽然杀了他畅快,可连带的小姐的名声恐怕有损。” 恭嬷嬷这是说得比较委婉的,经历了一世阮明心当然知道这些人会如何谣传她,她其实也没有真的打算杀人,不过就是想要吓唬吓唬他们而已,不然谁都当她阮明心软弱可欺。她要拿回厨房的大权,必须得有些强硬的手段! 虽然敲打或者别的手腕她倒也不是不擅长,可是如今技艺在身,她为何还要隐忍。 阮明心移开剑,冷蔑的看着那两个跪着冒冷汗的嬷嬷和胖大厨,既然恭嬷嬷替你们求情了,那本小姐今天就先刚过你们。” 【作者题外话】:1 第141章 摸底清算 那柄选在喉咙上的剑终于拿开了,胖大厨紧绷的身子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 她狠狠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两个人忙不迭的跪着叩谢小姐恩典。 “不过——” 阮明心冷幽幽的声音再次在他们头顶响起,“本小姐不杀你们,但是暗中算计本小姐的这一帐不知道你们要怎么还?” 胖大厨和老嬷嬷对视一眼,立刻跪正在地上,“还请大小姐明示!” “两个选择。”阮明心声音清脆从不容置疑。“一,我杀了你们,好顺了我这几天的气;” 胖大厨和老嬷嬷听得身子一颤,趴跪得更低了,全身心的聆听着阮明心的第二个选择。 “这第二嘛,你们给我指出来这厨房里哪些人都是谁的人?否则死的还是你们!” 她声音陡然飚高,气势慑人。 厨房的人全都夹紧臀股,头压得极低,回忆自己以往的行事作风有无露出马脚。 这嫡小姐的行为处事也太不像是后院的小姐,杀伐气重,尤其是哪有这样直接明着阳谋的,要知道后院可都是隐私的手段。 因为不曾经历,所以心中更加忐忑。 老嬷嬷和胖大厨一听,抬起头就开始只认自己日常在注意到的那些人。 厨房重地,鱼龙混杂,各房的人都混杂其中,那些原以为掩藏很好的也被一一揪出来。 原因无他,阮明心将威胁老嬷嬷和胖大厨的方法同样施加在他们身上,谁人都不想死,这时候能认出一个人就是保命。 再加上恭嬷嬷在厨房被打压隐忍的四年之久,总会看出些蛛丝马迹,一时之间,厨房那不宽敞的空地上竟然跪下了一大半的人。 “呵,很好!很好啊!”阮明心气得发笑。 秀剑往旁边一挑,剑气凌人,吓得众人集体发颤。 跪着的人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这可是大剑师的弟子。 此时此刻,这些人终于意识到,嫡小姐和府内小姐的不同,至少这种底气,也就只有她有。 而跟着阮明心来的则怕大小姐一时忍不下这口气要大开杀戒,这可不是杀一个两个厨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京城到时候恐怕除了魔女,又出传出跟家可怕的风声,甚至给小姐带来性命之忧! 秀剑被阮明心一掷,飞过跪着的众人头顶插在了跪着众人身后的木柴树干上,力道之大,剑身,没入几寸之深。 众人冷汗,见识到了阮明心的实力,这要是偏差一分,插入的可就是自己的头颅了! “恭嬷嬷”阮明心声音清冽,在这寂静到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厨房,犹如惊涛拍岸,巨石滚尘,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气势:“从今日起,阮府二房的厨房就由恭嬷嬷负责,恭嬷嬷挑选些人重新负责各方膳食,我看着厨房的人也确实是太多了的,以至于某些人的手伸得太长!” 阮明心强硬接手厨房的事情就像是敲响一记警钟,凤凝香当年留在府里的几个嬷嬷前后都到了湖心阁来探望阮明心一表忠心,愿意誓死再为大小姐效力。 四个嬷嬷除了恭嬷嬷当天就就来了两个,无一不是备显疲态,显然这些年因为嫡妻不再,她们几个被几个姨娘夺权迫害得不轻。 阮明心奶娘白嬷嬷与恭嬷嬷三人就别叙话,恭嬷嬷三人欲言又止。之前四小姐不用到她们就算了,如今大小姐明显是要重掌阮府后宅大权,有些话虽然伤人却也不得不说。 “怎么了?”白嬷嬷拉着老姐妹们粗糙的手掌,不由有些辛酸。 她这几年在大将军府修养得好,虽然也是做伺候人的伙计,却也算是小半个主子的待遇,生活安泰,而她们明明与自己差不离的年龄各个手掌粗糙,比同龄人都还要苍老。 恭嬷嬷为难,旁边一个身穿中阎罗紫色的李嬷嬷结果恭嬷嬷的闭了闭眼,沉重开口,“是陈嬷嬷。” “陈嬷嬷现在已经到了白姨娘名下做事。” 白嬷嬷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啊?那天晚上我们看着白姨娘搬的院子,怎么没有看到她?” 李嬷嬷继续道:“陈嬷嬷原本就是管内宅和外院交接之事,她在白姨娘,她虽不在白姨娘处,我们这些老人却是知道的,她消息灵通,经常与白姨娘身边的大丫头长生交头接耳。 “这!”白嬷嬷仿若受了巨大打击,她们多少年的姐妹啊,从来没想过背叛,猛然一个消息砸过来,还是当年与她最好的陈嬷嬷,白嬷嬷的身子受不住的踉跄了一下,“嬷嬷小心!”素心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们这些忠仆啊,认定了一个主人,就从没想过再伺二主,还是原先主人的敌人,这不是小人是什么! 花开两支,各表一枝。 另一边几个姨娘们也陆续聚在一起了。 外面细雨霏霏,白侧夫人在长生称着的藕塘荷花伞下迢迢走来,水墨色的荷叶在灰蒙蒙的天空映照下浓次渐开,鲜艳的绯红荷花间或两三个花骨朵滑下细细水滴,与脚下的荷塘相映成辉。 这把伞的画还是前段时间白姨娘专门管阮兆麟要的呢,那日也是下着雨,两人被困湖心亭,阮兆麟无事就作了这幅画。 白姨娘觉得这是她与老爷的感情的亲密,每到下雨天都要带着这把伞出来招摇晃荡一番以示老爷的宠爱。平时撑着都是格外的宝贝和自我陶醉。 然而此时却脚步匆匆,即便是撑着藕荷伞路过藕荷塘都没有了一点欣赏自鸣的性质,下了石拱桥顺着林青小道拐过阮明心原来的吊脚秀楼就是林姨娘的芙蓉园了。 细雨似雾洒在巴掌大的的芙蓉叶上,留下一层像盐粒子一样的晶莹,朦朦胧胧霎时惹人眼。 林姨娘是一个专一又执拗的人,就像是林姨娘喜欢芙蓉花,满院子都是芙蓉树一样,不像是白姨娘各花都能入她的眼。 白姨娘跨进芙蓉园的二道门,长生收起藕荷伞跟着她从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到芙蓉园的正厅。长生留守在门外。 “哎哟,姐姐来晚了,妹妹们都久等了啊。”白姨娘边走边拍了下袖边粘上的雾一样的水珠。 【作者题外话】:2 第142章 谁技高一筹 厅堂不是很大,仅只有老夫人正厅的一半大小,虽也是二进的院子,毕竟只是一个妾室居住的地方。此时白姨娘林姨娘叶姨娘和丹碧等有几个姨娘都坐在厅里,再加上旁边站着的四个伺候丫头,顿时屋子里就显得满了。 丹碧坐在最下首,听见白姨娘的话抬头对她笑笑,白姨娘仿佛没看到一般,径直在右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上首的林姨娘脸色就有点不好了。但是好在好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也只是把茶盏放下,和气的笑着说:“白姐姐离我这儿远,这天儿也不知怎么突然说变就变,白姐姐来得晚了也无碍,索性也就是几个姐妹们坐着一起说说话,没个什么正事情。” 白姨娘娇笑,“妹妹不怪我就好。” 看着林氏吃瘪,白姨娘不爽的心情也散开了一点。捡起小几上的茶点精心的吃了起来。 叶婉娘坐在对面看着林氏对白氏无可奈何,谁让她除了和老夫人有亲,家世低微,身份再高这么些年还不是被白氏压得死死的。 林氏眼眸儿一转,“听说白姐姐已经搬到海棠院去啦,不知琳琅和云修两个孩子住的可还习惯?” 哼,让你在她这儿摆姐姐的款,同是侧夫人,谁又比谁地下,林氏就是要故意往白姨娘胸口上戳刀。 跟林氏斗了那么多年,白氏哪儿那么好欺了,“多谢妹妹关心,海棠院院子还挺大,琅姐儿住的正好,我们修哥儿已经开了修竹院独住。” 修竹院离老爷院子最近,这也是一种宠爱。 “哦?是嘛,那正好恭喜姐姐了。”林姨娘似笑非笑地说道。 “对了,妹妹。”白姨娘突然开口说,“午膳的时候听说大小姐到厨房发了好大一通火气,还把妹妹在厨房的管家权给收走了,不知是否真有这回事呢?”她就是明知故问,口头上的便宜一点儿也不愿意放过。 林姨娘一说起这个就来气,她今天把她们叫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叶婉娘放下青花莲纹杯子,“可不就是,大小姐这是要向我们出手了呢!” 阮明心一回来就给了她跟白姨娘一个下马威,现在阮兆麟后院一直自持身份高的林姨娘往常重来都不屑于跟她们几个姨娘走在一起,今天也都坐不住了呢。 一想到这儿,叶婉娘就笑了。 丹碧小心的看她一眼,依旧默不作声。 白氏林氏叶氏三个姨娘同仇敌忾,对于坐在角落不支气儿的丹碧也不管,她们要的是她一个态度,反正一个通房丫头,又是婢女出身,她们也没指望她能干什么。 虽然还有一个通房珂兰,但一直无所出,所以也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 反正这二位凤凝香丫鬟的身份已经够老夫人和老爷不喜了,如今不过找丹碧来就是为了气一气阮明心而已。 凤凝香不是自命清高吗,还不是被一个丫头爬了床。 却不知丹碧本身就是当年凤凝香送个阮兆麟分林姨娘宠的,只是没想到当时她在阮兆麟心目中已经那么可憎,就连丹碧生下了孩子都不愿意给她抬成姨娘,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个通房丫头的身份。 另一个丫头珂兰更是连孩子都没有一个。 今天也就是林姨娘想要她的支持才勉强赏她一个坐,不然平时可没她坐的地儿。 阮明心这次对厨房的突然出手看在是真的在姨娘们的心中敲响了警钟,谁也不当她是一个小女娃娃一样轻视了。 就连林氏这个自持身份不予姨娘们同伙的人都被她惹毛了,推己及人,姨娘们各个唇亡齿寒也为不可有。 府内无夫人,姨娘称霸王。 三个姨娘讨论得热火朝天,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事情宜早不宜迟,明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将阮明心一军最好。 阮明心听着英子打听回来的消息勾唇一笑。看着英子的眼睛闪亮亮的,英子不知道大小姐又在打什么注意了,不过看小姐还能笑的出来,她砰砰的心也就舒缓了一点儿。 第二日早阮明心在素心的伺候下穿上了一身银红配暗花梅纹百褶裙,脚步迢迢,裙摆飘飘,仿若移动的雪地红梅在招摇。 这看上去比之前的素淡多了一些喜庆。虽然老太太不喜欢她,可这明面上讨好眼皮子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况且这一世,阮明心自从孝服除去就一直穿着大剑门统一的白衫,此时才终于下山换回了红尘俗世的衣裳。 其实她很适合红衣装扮,张扬又朝气,与她前世总是温柔低敛的浅色宫服成鲜明对比。 明明她是皇后,是最应该浓墨重彩的,想来没有宠爱让她连自己最骄傲的身份都顾不上了。 那种为了别人而活的感觉不好,这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活。 阮明心走在清晨凝露的小路上,露水沾湿了她的裙摆,影印出银线钩织的红梅躯干,华光潋滟! “给奶奶请安,奶奶昨儿个可曾睡得安好?”阮明心一福身,娇俏愉悦的说道。 老人家都喜欢红红火火颜色鲜艳的东西,大清早的还是有一个愉悦的表情最能勾起他们的高兴敞怀。 “好,好,好,”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自从又有璞心玉,这几日的日子过得真是痛快,畏寒的毛病也不再犯了,饭吃的好,觉也睡得香。” 显然是真的很是高兴,不然她不会扶起阮明心请安的身子,还拉着她的手说了这么多的话。 阮明心起身,眼角余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姨娘,叶婉娘一看到她也那轻视的笑意就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阮明心一起身还没坐在座位上,顺势一直拉着老夫人的手,撒娇的请求道:“奶奶,孙女如今也回来了,明心想着咱们阮府总是一个姨娘管家总是不好,这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咱们阮家没人了呢,说不定还会传说奶奶您家教不严,纵容姨娘以下犯上。” 这些话柔里藏刀,偏偏少女还带着无辜的表情与笑容:“更严重的是要是跟以前我娘总是身居别院联想起来,说不定啊还会说成是父亲宠妾灭妻的话,那对父亲的仕途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作者题外话】:3 第143章 再送贵礼 阮明心这番话说得是句句站在老夫人站在阮兆麟的角度上想,字字句句都像是钢针戳在了叶姨娘的心口之上,也打乱了林氏和白氏即将出口的话。 老太太这一辈子最在乎的什么? 老太太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和规矩,当年是她自己看不惯凤凝香的,就算是凤凝香再怎么打压叶婉娘她也都忍了。 毕竟婉娘生下的男孩是阮府的第一个孩子,凤凝香又嫁进来久久没有身孕,这要是不将云庭记在她的名下,传出去没有嫡子先有庶子,他们阮府百年世家的脸面可怎么放! 第二老太太在乎什么? 阮家虽说是簪缨世家,说到底近些年没有特别优秀的后辈已经开始没落了,就连老大继承的淮阴侯都变成伯爵之位,降了一个等次,好不容易这一代老二是个出息的,当年打马长安街,红绸状元郎大么意气风光,而今年纪轻轻又是吏部尚书,将来进阶宰相也不是不可能,怎能因为后院不协就影响了他的前程。 明心说得对,她是他们府上的嫡长女,又是大剑师的徒弟,如今学成归来,是该将府上交给她来打理了。 老夫人正要点头,叶婉娘骤然出声,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老太太就应允了。 “姑妈——” 叶姨娘看向林氏跟白氏,白氏是个滑头的,她现在反正已经搬到海棠院去了,况且那里环境也不错,离私塾又近,还少了夏日蚊虫多和近水水汽的困扰。实际上于她也没甚区别,就安然如山稳坐不动。 林氏却忍不下这口气,平常府中斗得厉害,那些都是私下的小动作,公然这样给她没脸的,阮明心还是第一人。 但是若要让她帮着叶婉娘牢固她手中的权利,却也是不肯的,于是一起身对着老太太一福礼,“老夫人,这大小姐管家不太好吧,她现在还如此年幼,从没有什么经验,不说别的,进昨儿个大小姐风风火火的把厨房闹的是天翻地覆的,今儿个送上来的饭菜都不合胃口呢,不知老夫人这里情况是否?” 林氏看老夫人面露犹疑,想着老夫人这两顿也一定是被怠慢了,心中高兴,再接再厉,“再说了,这新夫人马上就要进门了,按理说,填房进门,那也是正妻,老夫人若是这时候将管家之权交给大小姐了,那新夫人进门了裴家又会怎么看咱们阮家?” 林氏说得有理有据,老太太陷入了难题,她看向自己身边的陪嫁顾妈妈,顾妈妈也是面露犹疑,只是看向林氏的目光有些奇怪。 虽然说昨日大小姐大闹了厨房,可晚上跟今早送到他们飞鹤院的膳食明显更合老夫人的胃口,准备得也更加精致了,怎么说是怠慢了呢? 林氏还在得意想着很快就能拿回厨房的管事之权,却不知道阮明心就在昨天将厨房大换血之后,刻意将以前厨房不得重用的两个资格较老的大厨提上来为阮兆麟和老太太院子准备膳食。 这还得感谢她前世不得老太太跟阮兆麟的看中,为了讨好阮兆麟和在府中过得舒适一些,她特意留意这两个阮府最尊贵的两个人的不少习惯,其中包括两人的口味,阮明心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即便是老厨师久不掌勺,可是知道了主人家的口味,还能做不出他们满意的饭食吗? 阮明心不着痕迹的对着林姨娘冷笑一声,继续对着老太太撒娇,“奶奶,真是因为新夫人即将进门了,孙女更要抓紧这段时间来好好学习才是呀,明心已经十岁了,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出嫁了,平常人家谁家的女儿不是这个年龄就开始学管家之事呢,这要是孙女出去交际,别人家小姐太太问起明心平常在家都学些什么,明心一问三不知,那岂不是丢了咱们簪缨世家的里面?更是丢了老夫人和爹的面子啊。” 阮明心一席话直戳老夫人心窝,她转身得意的看着林姨娘,又转头看向老夫人:“更何况林姨娘怎么就说奶奶饭食用得不周呢?” 林氏搞不懂阮明心哪来的自信,只听老夫人说,“这两顿饭准备的确实甚合我意,明心管着厨房确实没有任何差错。” 老夫人这个月在尚书府暂住,也在为阮兆麟的婚事统筹安排,因此吃住都主要看尚书府的安排。 听到老夫人如是说,再看阮明心那导高贵又得体的笑,似乎无声的在说:本小姐分明做得比你还好。林氏整个人都懵了! 但是这依然不足以让老夫人对她放权,她还在犹豫。 阮老夫人看向眼前这个举止从容,小小稚嫩脸颊上还明显的婴儿肥,身段儿越长开越像凤凝香的神态,心中就有一种止不住的反感。 虽然她在厨房的事情上处理很好,但是那强硬的手段也是听顾妈妈背后描述心惊胆战。 于是越发的对她这个人喜爱不起来了,况且当年告御状那件事始终是心里的一个疙瘩。 前世阮明心虽然没有可以的去讨老夫人欢心,但是怎么说也是跟她一起生活了多少年之久,将她的脾性不是十分之十摸到了,十之八九还是有的。 此刻一看她颦蹙就知道老太太不高兴,于是上前乖孝道:“奶奶,明心前些天回来的比较急,一直没有来得及收拾箱笼,好在孙女的婢女百灵都给明心带回来了,所以特意把为奶奶准备的礼物奉上。 阮明心从百灵素心的手中接过一个雕花繁复的黑漆木盒,黑子淡淡的散发着百年古木的幽香,一打开顿时华光万丈,奶白色拳头大的东珠温润细腻的散发着盈盈光芒,耀眼而不刺眼。顿时吸引了一屋子女性的眼睛。 “据说这是藩国师父到京城来,皇上赏他老人家的,但是师父总觉得这个东西女儿气了些。您也知道,咱们大剑门不是那种主张奢华铺张的格调,所以孙女回来的时候除了求师父送一块璞心玉,师父他老人家还另外为祖母准备了礼物,奈何旅途遥远,此物太过贵重,孙女怕随身携带在路途丢失,所以才晚到了几天,还望奶奶见谅。” 【作者题外话】:4 第144章 掌家事,准备出击 这是大剑师的珍藏,还是皇上赏下来的,最重要的是,这可是藩国的贡品,就算是永昌侯夫人也不一定有上一件的宝贝! 老夫人看到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一目不错的移不动。 阮明心说得委婉有诚恳,这明显就引起了老太太的兴趣,想着反正过半不了多久就是新夫人进门了,这段时间就权当是给阮明心弄着玩耍。反正从昨天的事情看来她的飞鹤院是没收到任何影响,且膳食更加合胃口,说明这阮明心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于是老太太拉着阮明心母慈子孝地说道“奶奶当然是相信我们明心,”然后看向在座的几个姨娘,郑重说道,“明心的年龄也确实不小了,她又是嫡长女,管家之事也该捡起来了。你们要好好从旁协作她,莫让她走了弯路。” “是老夫人。”三位身整整齐齐的一福。 “谢奶奶!” 这个老狐狸说是从旁协助,还不是不放心直接放权给她,让几个姨娘看着她,为着以后阮明心交权做准备。 从飞鹤院出来,叶氏在他背后冷嘲热讽,“四小姐您别怪切身多嘴,咱们这府里来来往往的事务可不光是只有厨房一个地方,这其余的需要操心的可多着呢,四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可随时来妾身处,切身随时都是不吝赐教的。“ “那可还要多谢叶姨娘了呢。”阮明心讽刺冷笑,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的样子,叶姨娘拿不准,妖娆的走远了。 林氏跟白氏更直接,她们俩现在是被阮明心直接给多了权,心中愤恨,找不都不打直接走了。 英子看不惯她们的做派,在背后跺脚喊小姐。 自从出明心回来后,她发现英子是知道有人撑腰了越老越往以前的活泼回归了。她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眼底满是包容。 一路上英子的嘴就像是地上捡粮食的麻雀一样,一会儿是叶姨娘那铁青的脸,一会儿是林姨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会儿又是白姨娘一看就是尖酸刻薄,反正一个个姨娘到了她口中一刻都不停。 阮明心是包容她不说,反倒是素心实在是忍不住了,“英子,闭嘴,你要说话也要有个分寸。” 英子撅着小嘴委屈的看她,素心姐姐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这么严厉的对她呢,她搞不懂自己哪儿做错了? 她们不是赢了吗,气得那些个姨娘嘴唇都快要咬破了,帕子都快要揪烂了,怎么素心姐姐都还不让人家高兴高兴。 素心看着她与重深长的道:“现在才正是该紧张的开始,小姐只是拿回了管家权,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不在府里,整个阮府早就被各方的势力浸染得盘根错节了,想要管好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你府上呆了这么久,懂了吗。” 素心虽然是问她,但是最后却用的称述语句,因为英子那凝重的表情已经表示出她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们都不在,那四年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府上苦苦支撑,伏低做小的等着小姐回来,她一直记得小姐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你帮我好好的看着,我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是的,她一直帮小姐看着,所以比起素心姐姐白嬷嬷他们更加懂得这个府上的混乱。 啊,对了还有恭嬷嬷和李嬷嬷,她们两个的日子比起自己也好不到那儿去,甚至更惨。 至少她年龄小,当时没人将她房子眼里,顶多就是多干些重活儿,吃不饱饭。其余两位嬷嬷却要被尊严践踏,英子想想就辛酸。 回到湖心阁,百灵听到动静蹭的冲出了门槛,看着小姐和英子素心姐姐激动不已。刚刚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她紧赶慢赶的将小姐的行礼装上马车一路飞奔回来,干好就是早膳时分,才见上一面就又匆匆分离。 之前已经在屋里和三位嬷嬷报告了小姐这几年在千仞山上的情况,尤其是白嬷嬷,事无巨细,连每顿吃什么都要问清楚。 说道正兴起,猛然的听到院子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是她这几年在大剑门练就的绝技。因为小姐总是到处乱跑,害她找不到总是担心,久而久之她焦急的在院子里等待的时候每每听到远远传来声响就静心聆听,不只是小姐,其他几位师兄们的她都能听出来。 三位嬷嬷还不信,跟在她后面跑出来,居然真的见到了大小姐,顿时看百灵的目光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带着赞赏的眼神。 百灵特别自豪,她如今也十四岁了,但在大剑门那个单纯的地方从来不需要勾心斗角掩藏情绪。 一行人拥堵在门口,还是素兰谨慎:“这样拥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于是是三个嬷嬷三个丫头拥簇这她们的大小姐进了湖心阁的正厅。 阮明心坐在上首,几个嬷嬷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嬷嬷,小姐成功啦!”英子欢喜的说道。虽然刚刚才被素心姐姐教训了一通,但是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的心情,她也明白了刚才是在外面,隔墙有耳。 现在在自己地盘儿果然嬷嬷们高兴,素心姐姐也是一派喜气洋洋。 李嬷嬷曾经是后院的账房管事,大起又大落,看得事情总是考虑的更为广泛深远,很快就跟素心一样提出了后面姨娘们会给大小姐使出各种绊子。 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再度凝重。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以攻为守。” 阮明心说道。 这是她前世作为谋士所得来的经验,她英明了小半生,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候都聪明绝顶,却在荣耀至极的时候放松了警惕,她为那个男人放弃了作为长枪的锋利,只在后宫女人攻击的时候竖起了盾牌。 可是盾牌就只有那么一个,长枪却是四面八方,她伤不了人,就唯有自己受伤,最后丧失了性命还连带了别人。 李嬷嬷:“大小姐的意思是?” “主动出击,我把你们各自都安排到管事原来的位置,这样也方便我们行事。”阮明心证实了李嬷嬷的猜想。 【作者题外话】:5,晚安 第145章 侯府赏花宴 白嬷嬷提出担忧:“可是我们都已经好多年没有管事了,下面的人恐怕会阳奉阴违。” “白嬷嬷忘记了恭嬷嬷的例子了吗?”阮明心安抚道。 白嬷嬷一想,确实,厨房的人换了之后,却是安心了很多,恭嬷嬷这两日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只是,毕竟是上了年纪,锐气不免不足,她还是有些担心:“都这样的话,小姐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而且总是这样也不易收服人心。” “嬷嬷忧心了,方法不再多,管用就行,而且那些别人安的钉子,我收服他们的人心做什么?你看恭嬷嬷那边现在谁还敢怠慢,再说了你害怕外面那些说我名声怎么的么,反正他们已经管我叫小魔女了,即便是如此,那我不如坐实了这个名头!”阮明心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人心不古,我焉然故我! 时不负我,我亦不能负我自己这一生! 肆意飒然才不枉重来这一遭! 果不其然阮明心将李嬷嬷白嬷嬷各自提拔到后院账房管事和后院丫鬟总管事的位置上后,下面的人小动作不断。 又是一番雷厉风行,后院打板子的声音哀嚎了几天后终于消停了,三位嬷嬷总算是能够顺利掌管后院的各种进项支出和人情往来。 紧接下来就是阮兆麟续娶右相嫡女裴玉莲的三妹裴玉芳的大婚事宜。 之所以前面阮明心如此兴师动众毫无余力的将后院整治一番也是为了后面的大婚,纵然阮父再娶妻,阮明心再不满,但是定然还有更加不满想要给她使绊子的人。 阮明心可以不在乎自己小魔女的名声如何谣传,但是定然不会再允许自己在贵族圈子中将自己子虚乌有且被冤枉的后宅之事上让人钻空子。 毕竟小魔女从另一方面反应了自己坚贞孝顺的品性,那是美好的品德,而若是在婚礼上出错,必将令人联想到她个人的能力,将在无论嫁人还是上层圈子的交际必将受到限制。 后院的哀嚎终于清净了下去,阮兆麟终于忙完了近期的考生事宜,回到府内被几个姨娘女儿连番围缠,终于在书房气愤的召见了阮明心。 却没想到,阮明心一见到他一反多年前对自己的冷漠态度,笑嘻嘻的递上了她为迎娶裴玉芳准备的聘礼单子。 正红色的硬壳折子礼单,翻开就飘来一整清清的墨香,入眼是长长的秀气簪花小楷写着的物品详称,折子连续折了近一手臂长。 阮兆麟详细的看了过去,上面的物品全面又隆重适宜。 阮兆麟满意,甚至是他在礼单开头的地方看到了好几样贵重的御赐之物,显然不是阮家库房能够拿出来的,那必然就是阮明心从大剑师那里带回来的。 阮兆麟看到后种种的别有深意的看了阮明心一眼,“礼单理得很好,后面的纳征和迎亲婚宴事宜也要谨慎不可懈怠。” “是,父亲。”阮明心规矩又不是优雅的一福礼。“父亲若是没有吩咐,女儿就先告退了。” 阮兆麟挥手表示自己要处理事情了,阮明心告退。 回湖心阁没多久,英子就匆匆跑进来,一脸喜色。 素心撑她一眼,食指撑得她额头往后仰,“你呀!” 英子嘿嘿一笑,满是邀赏对着阮明心报告自己在外面打听到的消息。 “大小姐您是不知道,奴婢光是听听就觉得白姨娘肺都快要气炸了。听说把多多宝阁上最珍贵的粉彩百花不落地包耳瓷母瓶都给砸了呢!就还有林姨娘的院子里听说连林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出来的时候脸都是青肿的呢!倒是叶姨娘那边只听到了叫骂声,没听见谁说碎了玉器瓷器和丫鬟被罚的传闻。” 叶姨娘先前被母亲压着位份,后来又有了掌事之权,自然是比起其他两位姨娘要沉得住气的,阮明心又问道:“丹碧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丹碧原始母亲的丫头,这些年也一直不得宠,但是说到底名下还是有一个六小姐的,不再是普通的通房丫头那么简单,总归是有个伺候她的小丫鬟在。 阮明心想想起前世,丹碧跟阮琳玉一直很乖巧,也默默的帮了她几次。 阮明心想这一次在好好观察观察,若果真心依然跟前世一样,那她就帮她一把,抬了姨娘身份,这样阮琳玉的日子也好过一点。 她想起前世丹碧去世后,在她也被远嫁龙翼轩没过两年,阮琳玉就被送给了一个东厂的老太监做妾。 那些不男不女的东西心里早就阴暗得不成了样子,阮琳玉到了他手中听说是没过半年就死了。反倒是阮兆麟抓住了那次机会,令老太监在皇上面前为他进了不少的美言。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早就入阁拜相! 那么温柔恬静的一个女孩啊就这样成了阮兆麟的踏脚石。 阮明心目标杀不了阮兆麟也要让他身败名裂,对他来说如此重要的一颗棋子,阮明心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阮明心连轴转了半个月后总算将父亲的聘礼全部整理好,就等纳征时阮兆麟亲自送到右相府。 这日阮明心接到了阮静琳炫耀与施恩般送来的一个帖子,是文馨公主赏花宴的邀请帖。 一场夹枪带棒的讽刺与反讽后,阮明心算是答应下来,阮静琳走后她坐在湖心阁西厢的花厅看外面飘落的杏花略微发呆,这帖子,似乎有点蹊跷。 粉色的杏花花团锦簇,与樱花的神态有些相似,就连花期繁盛的时候受不住那绚丽的生命要凋零的神态都一样。粉色的花瓣随着风在地上铺洒了一等浅浅的花瓣地毯,阮明心也不让人清扫,就那么任由它们堆积着。 这是母亲最爱的话,以前母亲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杏花树下独寄哀思,然后晚膳的时候桌上总有一叠杏花酥饼。 她的春天总是在杏花香气和绚烂中度过,如今花树依旧在,人已长相思。 赏花啊,文馨公主是当今圣上的长公主早已经嫁人。 她的赏花宴邀请的也应该是些同龄人才是,再不济也应该是十三四岁的那些适嫁儿郎女儿,怎么会邀请她一个小小的十岁孩童呢? 【作者题外话】:1 第146章 谁害谁落水 阮明心不由暗暗深思,猛地想起皇上八公主今年应该十三岁,与阮静琳的关系很好。 因为文馨长公主嫁的就是永昌候世子,而阮静琳阮琳芝两姐妹身为永昌候庶长女,永昌候府也算是她们外家。 阮静琳从小就会讨好人,九公主又粘长公主,她们俩来来往往的就这样凑到一起去了。 阮静琳既然主动将请帖送来,少不得又是一个陷阱! 但是阮明心却不得不接下这个阮静琳给她带来的“甜头”。 她如今都回京城一个月了,除了坊间谣传,一直没有正式的在上层圈子里亮过相。 她所谋的,一直都不是只在阮府后院再度一生。 老夫人年纪大了,交际本来就没有多少,她不带她出去,阮府又没有主母,阮明心也只能靠蹭着庶妹的帖子出门了。 总归过了这一次就好。 下次,她有自信京城里宴会的帖子她定会收到不少。 第二日阮明心一身撒花洋绉刺绣刺绣鹅黄迎春花配在裙摆边上落落错错,绿色的叶子撑起偶尔一片或是间或一两朵,随着她的脚步若隐若现生机勃勃,仿佛闻到花香。 腰间又束以四指宽的辟尘苍珮流苏,耳坠明档,脚踩珍珠绣鞋,走起路来清清爽爽又不是华光潋滟,头上两个孩童的总角髻坠以宝石吊坠,摇摇晃晃,既娇俏又优雅。 阮静琳与阮琳芝一处大门口来就看到站在阮琳琅和阮琳玉中间光照四方的阮明心,愤恨又不甘心的眼光差点撕碎了阮明心的皮。 不过一想起等会儿的计划,阮静琳又亲亲热热的走上前来,“哎呀,四妹,对不住了,我们姐妹俩来晚了,谁让我们是回外祖家呢,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好好给外祖父和外祖母请安,啊,还有文馨公主。” 她一副抱歉的模样,可谁让林氏这个庶出的子女也要喊永昌候夫人一声母亲呢。 这声外祖母她们姐妹俩当真是当得,也总是凭借着这在阮府格外高出别个庶女一等。 阮明心声音平静无波无澜,“我们姐妹们今日可是沾了三妹的光呢,自然是林姨娘的交代为重。我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就此上车吧。” 听到这话阮静琳脸色才算好看了一点儿,带着不可掩藏的得意之色。 三辆华盖马车陆续除了东筒子胡同往同在城东的永昌候府行去。 城东住的都是有底蕴的簪缨世家! 行过两刻钟,马车停下,侯府的小厮明显是对阮静琳阮琳芝两姐妹熟悉了,阮静琳介绍了后面跟着的三位少女就进去了,连名帖都没用到。 因为她是第一个进去的,阮琳芝落后一步,终归是在阮明心的后半步才走,小厮以为后面三位少女也都是阮府的庶女,还感叹了一声,吏部尚书大人福气好,生的女儿各个如花似玉! 如此一来也就无人知晓她就是前段时间盛传刚回京的那个魔女了。 永昌候府内亭台楼阁,与阮府的精致相比,多了些公侯之爵的大气沉稳。 花园内小桥流水,假山错落,绿意环绕。最为特别的就是那一池塘的碗口睡莲漂浮在水面面之上,小巧的睡莲花瓣儿尖尖,鹅黄的、浅粉色、深绯色、还有酱紫色的竞相开放。 现在可是三月的天气,湖水冰冷,那是莲花开放的气候,也就是这是百年世家中财大气粗的才能这样一盆一盆的在暖房培育好了在植入湖中,以供鉴赏。其实真实的寿命却活不过七天就会枯冻而死。 花园里湖岸边置了几案长桌,地上铺了地毯团垫,争相斗色的女眷有的坐在条案后品着茶点,有的绕着湖边娉婷婀娜的走着不是在欣赏湖里的睡莲还是眺望湖心亭的一群年轻公子。 更有风趣活泼的直接撑着小船在湖中游玩,看见喜欢的捡起一朵姐妹共赏,娇啼声混着朗朗诗句遥遥传来。 “四妹,是大哥在赛诗呢,咱们乘船去看吧!”阮静琳开口建议道。 阮明心静静看了眼湖边刚下了几位娇俏女子的小船,穿过人群的间隙,她看见几个有些熟悉的背影,深深看了阮静琳一眼没有拒绝。 几个阮府的小姐就上了刚刚的那艘敞篷小船。 船尾一个碧色衣裙的年轻丫头手持双桨,湖水荡开层层涟漪,打得漂浮在水面上的睡莲跟小圆荷叶一起一伏,像是生命在流动。 阮明心站在船头没有太注意湖水中的睡莲,反倒一直关注着湖心亭的一个少年郎,她总觉得身影有几分熟悉? 顺便眼角余光瞟着蹲在她脚边一直对湖里兴致盎然的像是要找出最美丽的一朵睡莲的阮静琳。 “四妹,你看那株睡莲多漂亮!” 像是终于有所发现,阮静琳立刻开口唤着阮明心,也让撑船的丫头停下了划桨。 只见重重碧叶之间,确实有一株火红的花瓣若隐若现。 阮明心知道八成阮静琳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她如今对于这些小儿科的手段没什么必要专门避忌,顺带也想看看能不能反整一下,所以装作无知无觉地向阮静琳靠拢。 “在哪里,好像没有看到。” 阮明心装模作样地说道。 阮家其他的女孩儿不由远远避开,大约已经知道了要发生什么事情。 “在那儿!”阮静琳向前指去。 阮明心也跟着眺望,就在这一瞬间,船身突然因为她们两个向外探身而开始倾斜了一下。 “小姐们,危险,别往外探身了!”撑船的丫头赶快警告道。 阮静琳似乎这才若有所觉地吃惊回身,但却不知为何偏偏像是不是故意和阮明心身子绊在一起。 在两人身子相叠别人看不清的时候,阮静琳猛一用力推向阮明心。 这次一定要她好看,如今这么多公子小姐,她若落水,春衫轻薄,那狼狈的样子足以让她被人看出丑态。 可是,阮明心虽然像是被她一推的真的落向了湖水,但是她却一声惊呼:“二姐你推我干嘛?” 这声惊呼声音不小,立刻吸引了岸边的一些目光。 接着,阮明心落水的刹那不引人注意的一拽阮静琳,顿时阮静琳也向水中落去。 【作者题外话】:2 第147章 翩翩若仙 一直在观察她们这边动向的阮琳芝见势不好,顿时扑过来死死抓住了阮静琳的腰身。 这样,她只翻出去了半个身子又堪堪稳住。 但是阮明心却直接滑了出去。 岸上看到这一幕的人惊呼声四起。 可是,预料中的落水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惊呼声越来越大。 湖心亭的人也正在宾客交融,谈笑宴宴的时候不只是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众人顺着人流涌动迅速的赶到亭边。 只见碧绿如玉的湖水智商,一个水秀红衣女孩足尖在湖面上轻点,翩翩若仙。 每一步跃开都是衣衫翩翩,身姿袅娜,宛若惊鸿。 镶着明珠的鞋尖每一次都落在水面漂浮着的小巧圆润的荷叶之上。 荷叶却只是轻轻拂动,竟像是那个女孩儿本没有重量。 红衣映衬绿叶,伴随着小巧精致的五颜六色睡莲,让阮明心宛若谪仙从九天扶摇而下。 宽广的湖面恰似成了她舞动的阶梯,不过眨眼间,她已经飘飘然落至湖心凉亭上。 那里可是年轻才俊的集中地,也是此次年轻女孩子们最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啊! 她们或羞涩或身份不够,即便是都知道这样的宴会暗地里就是一种相亲方式,依旧放不开自己的矜持。 当终于有一个人突破了她们所一直所不敢做的事情的时候,没有欣喜,没有骄傲,身为竞争者的女孩们,眼神中释放的是浓浓敌意与嘲弄。 就如同刚刚在湖中摇晃中停稳的小蓬船上阮琳琅那担忧神情下的不甘与嫉妒。 没把阮明心挤下湖水反倒是差点把自己弄下去的阮静琳好不容易拉着阮琳芝稳住身子,拍拍胸口抚下惊魂,看向从船篷里走出来担忧看着自己的阮琳琅,说道:“真没想到那个贱人居然一直防备着,现在还让她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大姐,现在可怎么办?” 原来,这主意竟像是大姐出的。 她身边的阮琳芝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拉着阮静琳,警醒的看了阮琳琅一眼,“对呀大姐,现在可怎么办呀?” 手却一直没放开自己的亲姐。 阮琳芝无疑是聪明的,刚刚要不是她一直注意着阮琳琅跟阮明心两人的动静,还真不知道软琳琅居然借刀杀人都借到阮静琳身上来了。 这个蠢货,要不是看着她是她亲姐,她才不救她呢。 阮琳琅如意算盘打得好啊,让阮静琳去推阮明心,一成了是把自己摘出去了,二要是没成,不管是阮明心落水还是阮静琳落水,对她都是百利。 初春的湖水寒冷刺骨,现在离岸边又远,船上就她们几个人,除了那个划船的丫鬟谁也不会水,这要是在里面泡久了丢脸不说,伤了身子才是大事。 一想到这儿,她手中就重重的掐了阮静琳一爪子。引得阮静琳惊呼看向她,却是什么也没说。 她们俩是双胞胎的亲姐妹,妹妹比她聪明,虽然平日里总是埋汰她太冲动不动脑子,可是却从不会害她的。她以为阮琳芝是怪她刚刚又没跟她商量就自己动手的原因,也不解释。 另一边湖心亭上,阮明心落到凉亭边沿,像是一个仙子降临。 她的红衣太过耀眼,像是闪闪发着晶光,将这一片灰暗的男子人群中放入一棵明亮的太阳一般。 绚烂,明亮,夺人眼球。 对诗的忘记了自己刚想接的下句是什么,墨字的宣纸上滴入了好几滴漆黑的墨点。 只听寂静人群中突然道出一句“有一美人,自天来此。动如春燕,恰似飞天。”打破了寒蝉。又有另外少年郎接着对句—— “颜如琬琰,” “眉似远山,” “静若春兰,” “观之如画。” 他们竟生生将刚才的阮明心的出现续上了联句。 被一旁的执笔公子默在了宣纸之上,后来不知怎的,这首诗就被流传了出去,阮明心的名声再次起伏。 魔女竟然也会有像仙子的一面,从那以后就有人注意到原来他们从来想象中如凶神恶煞母夜叉的容貌竟然会是给天仙美女,而且小小年纪竟然已经出落得如此清丽娇俏。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微幽兰之芳靄兮,步踟蹰于山隅。不若尘间女子纷繁,像是一股天上汇聚而下的清流,却偏偏总爱穿着一些争芳的红色,清丽与俗艳在她身上强烈碰撞,却又自成一体,任谁也穿不出她的清流妖娆,仿若落入人间的仙子。 虽说是公子哥儿们的对诗联句,但是在这样的圈子里总归与好友私下里切磋不同,在湖心亭上的对句每隔一会儿就有小厮到夫人小姐们的花园里的去唱报,甚至是前院官爷们也会知道。 这就像是一场公开的才华比拼,不甘沉寂的人总是使出浑身解数。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优秀的人,甚至名声远扬,还有机会获得特殊举荐入朝为官。 不过一瞬时间,岸边就聚集了不少人影。 这里本就有许多适嫁年龄之女。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居。湖心凉亭上的青年才俊可都是京城有名的博学少年,听人说远远看见还有三皇子子其中呢。 听说三皇子可最是温柔,又以博才著名,小小年纪就已经帮着皇上修筑经史。那可是京城多少贵女们心中的乘龙快婿! 有了阮明心的开头,远近蓬船上的贵女们坐不住了,纷纷令人摇船到湖心凉亭上来,一时之间凉亭上竟然涌入了十几人之多。 这还不包括丫鬟们的,全都是各个府上的小姐,其中三品以上官员家的较多。她们总是比较有所倚仗的。 礼部尚书家王小姐向来以才女之名享誉京城,这样的此次聚会,凡是有女眷参加,她必然是所有女子中最大放异彩的唯一女子。 此时她都上来有一阵子了,那群公子们竟然无一人注意到她不说,甚至还为这个第一次露面的女子吟诗作赋,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从旁边人处了解到阮明心的身份,与自己不过同为正二品之女,就无所顾忌地提议说:“只有诗书而无雅乐怎么好?阮四小姐今日可是颇得诸位公子的雅兴,不若就回复一曲以应了今日的雅诗,让我们一赏阮四小姐的风姿如何?” 【作者题外话】:3 第148章 再度刁难 在座的人从前虽没见过阮明心的真面貌如何,她那名声却是早有耳闻。 京都小魔女,欺横霸道,从小就敢直言面圣,滚了钉刑一身是疤。 而且后来上山学武,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 南庆虽然以武治国,可是身为女子还是养在深闺的才叫做大家闺秀,她笃定了阮明心一个粗人什么都不懂。 九公主早令人下去取琴去了,她早就在阮家姐妹的挑唆下对阮明心印象大大下降,又看见她身轻如燕,水上飘逸,抢足了大家的视线,这更令她这个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公主实在看她不惯。 既然有人要出头,她当然得帮她一把。 王小姐嘴角微笑,那种鄙夷之色掩藏如是之好,站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周围众人莫不如是。 一时间凉亭有些寂静,期初公子们都不知道阮明心的身份,听着小姐们的几经谈话才明了过来,看向她的眼神就有些审觑。 阮明心神色意味不明,大大方方任由它们各种目光的考量。他们笑,她也笑,倒在诸位心中留下了一个沉稳有度不屈不挠的印象。 很快琴取来,两个碧衣侍女,一个摇船,一个抱琴,迢迢而来,放在几案上。 阮明心坐在众人身前,素手焚香,飘袅的清清青烟细细升腾,她的手放在了琴弦上。 或认真看笑话的,或聆听的还有无关紧要的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阮明心手指轻挑,轻拢慢捻,琴音杂糅错落,她仿佛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渐渐地却不受控制,那是猩红的杀戮,激昂的背叛,无敌的悔恨。 有仙女出尘,不亦乐乎。 是惊艳的以及惊讶的,毕竟刚开始知道她身份的时候都以为仅是一个会武功的漂亮姑娘而已,身轻功夫不见得多么难,毕竟她是大剑师的弟子。 众人对她的印象也就如是而已。 却没想到泉水叮咚悠扬悦耳,静静聆听下烦躁的心绪就被她这样抚平。 忽而蜿蜒连绵似高山流水气势磅礴,不绝如缕如朱攀碎玉梦入神山有石破天惊逗秋之势。 女子一般温柔如水,所以琴音一向缠绵入骨。 但是阮明心的琴音,却让人于软玉温香间听到了那骨子里的峥嵘洒脱。 直到曲终,周围人都还闭眼静静享受,仿佛余音未歇。 “啪啪啪” 鼓掌惊醒了还在沉醉中的人,有公子从沉醉中睁开眼看清眼前独坐的少女。 “阮四小姐的琴音清逸无拘,如雪舞纷纷中的一点红梅清寒高贵,又有高耸入云瑟音低沉的气势磅礴,犹如那三千年古战场,让人久久沉醉瑟瑟发寒。” “好技艺呀,余音绕梁缠绵不绝,若不是谢兄将我叫醒,恐怕我都得迷失在那杀伐的古战场上。” 又有一公子接上刚才最先睁眼的谢屹然的话语,称赞道:“阮四小姐不愧是大剑师的弟子,这等胸襟气魄,我等生活无忧的远不可及。” “此等琴音,与靡靡之音不可等同!” 礼部尚书家的王小姐本就是才女,此时更是沉浸其中,身边的贵女唤了她好几声才将她唤醒。 她恨恨的看一眼阮明心,周围小姐们看她奚落的眼神令她脸颊烧红再也没脸待下去。 本来是想要阮明心出丑,但是没想到却会让她出彩。 而那所谓的靡靡之音,就是她所擅长的。 从前有多众星拱月,现在就有多落魄。 她不甘心,她看不惯所有贵公子们对阮明心欣赏的目光,尤其是谢屹然,从前她多么渴望谢屹然能够看她哪怕一眼,她每日里勤学苦练不过就是想要让自己更加配得上他,南庆国的第一世家才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谢屹然是多少规格女子们的向往啊,得他一句看中羡煞了多少少女心,阮明心这一下是将在做的女宾全的得罪完了。 所以当王小姐再次提出:“阮四小姐师承大剑师,那些舞刀弄枪的我们也不懂,不过大剑师想来博学广志,贯通古今,想来阮四小姐在行文著诗方面也该颇有见解。刚已经听了在座公子们的佳作都是顶实上好,特别是谢公子的一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匠心独运,流传魏晋之风,阮四小姐如此‘才女’怎能不献上一首好诗呢?” 她眼角轻笑,分明是嘲弄阮明心只懂舞枪弄棒,不懂诗书礼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女子。 况还特意点出了谢屹然的诗词与之相比,谁人不知她这是想要看阮明心出丑。 南庆第一才子岂是一个小小不学无术的女子可与之肩比的? 莫说是女子,在座的诸位游学归来的世家公子在谢屹然面前也是从未赢过。 谢屹然有些蹙眉的看了王小姐一眼,对阮明心投去关怀的目光。 这时候他是万万不能开口的。 触及他的眉眼,阮明心轻柔一笑,似春风化雨纾解了谢屹然心中的干涸。他也回她一笑。 泉仙不若此,月神将无形。 他这样子直直将王小姐一种闺阁之流看痴了去。 “以何为题?”阮明心问向王小姐。 王雅沐眼珠轻转,“就以莲为题。” 她这是故意难为她,周围小姐们轻笑。 反倒是公子们有些担忧的看向阮明心,之前已经有了谢屹然的文章雅致,无论阮明心做出了什么都将是云泥之别。 阮明心却不以为然,那看向王雅沐的眼神跟笑意令她遍体生寒,仿佛在居高临下地看一个蝼蚁上蹿下跳想要破开一片天地一样不自量力。 王雅沐强自镇定,喉咙咽下一口自己的平定心跳,“你若是不行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们都知道你勇敢妄为,胸无诗书也不是你的过错。” 她话音刚落就迎来女子们掩唇嘻嘻,嗡嗡窃语,“谁人听说过哪家的闺阁小姐竟然不通文墨,尽是连自家的庶女都还不如。” 恰巧九公主跟阮琳琅站在她们旁边,九公主一双眼睛也早就黏在了谢屹然身上,京城内若论文采斐然他无人能及,自然也是闺阁小姐们最向往红袖添香的那个人。 【作者题外话】:4 第149章 被指剽窃 那句连庶女也不如,这是把在场的庶女都骂了进去。阮琳琅黑了眼睑,愤恨的瞪着阮明心。 阮明心心内轻笑,就这还想要羞辱她? 在前世阮明心确实是吃了这样的不少亏,甚至出门交际还没有阮琳琅吃香,她以为这些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女子的目光怎能局限在这小小后宅方寸之地,所以她即便是不通诗书不一样是出谋略,上战场,亲自打下了一片女子的传奇! 之后后来的后宫枯寂生活,龙翼轩偶尔提及的女子才德,令她不甚沮丧,在那无宠的岁月里,她竟然幻想自己是否成了才女他就能多看她一眼?却不想那人早已做好了灭她全族的谋划…… 讥讽声越来越多,将阮明心从迷茫中拉了出来。 眨眼间又是那副自信沉稳的样子,谢屹然好整以暇看她,居然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 阮明心在湖心凉亭来回踱了几步,看者湖中开得姹紫嫣红的睡莲,却仅有几天的绽放,且仅有今日才是它们生命最绚烂的时期,过了今天就会慢慢的枯萎。 诗句就不自觉的从口中吟出: “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 “解语诗人意同,辞柯霜叶,飞来就我题红。” “好一句飞来就我题红!”谢屹然是真心没想到阮明心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如此绝句,虽然她在始终用的是落尽梧桐,单着初春的时候将夏日的荷花强行开放,生命不过瞬间凋零,何尝不是落秋时节。 阮明心无形之中就讽刺了他们这些只顾赏花却不爱惜生命的人, “阮四小姐的胸襟确实开阔,在下认输了。”谢屹然洒然地开口说道。 有才识的几位都能品出阮明心诗中的意境,霎时之间对她的目光就隐隐有了钦佩之意。 长公主吩咐下人将诗句写下来与谢屹然的一同传到前院去,前院可都是贵人们的宴席,居然让一个刚踏入贵圈的小女子捷足先登与文家公子的诗作相提并论。 阮琳琅揪碎了帕子脸上却一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阮静琳却是静悄悄的不知与阮琳芝耳语什么。 只有王雅沐不愿意,“谢公子,她这分明诗不对时,怎么就是您输了,她又有何德何能与您相提并论。” 王雅沐说着转身,愤恨又鄙夷的看着阮明心,语气轻挑,“依我看啊,她这分明是作弊,这根本就不是她自己作的!” 阮琳芝本想要开口反驳,但却被阮琳琅抢先一步:“王姑娘,您说话可要讲究证据,我妹妹‘众目睽睽’之下作下的诗词,何以说她作弊!” 阮琳琅特地将“众目睽睽”咬字用力,无论是表情还是行动都是一副力挺阮明心的做派。 阮琳芝看着她微微蹙眉,原先她是觉得阮琳琅跟她一样心系大局,毕竟是同出阮家的,阮明心丢了名声于她们姐妹也不好。 现在听她语气深意,却是另有含义。 她分明是在提醒王雅沐阮明心众目睽睽做出的题不对时的是早就原先就有的。 一时间在座的各位都明白了王雅沐话中深意。 不过尽管如此,好在阮琳琅表面上是维护阮明心的,这样就将他们姐妹摘了出来,还表现了一副家族团结的景象,阮琳芝就听之任之了。 反正阮明心于她没有任何干系。 “是啊,她这分明就是剽窃,怎么算她的?” “阮明心骗子!” “滚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老实交代你剽窃的是谁的诗词?” 王雅沐的闺蜜带着几个官女子七嘴八舌,气愤越吵越烈。人群中央才游学回来的阮云庭看只不过上来拉着阮明心一下。 阮明心摆开他的手,直逼王雅沐,“你说我剽窃可是有何证据?” 她声音冷冽,不含一丝温度,甚至有着隐隐的威严。 王雅沐身子一颤,她恨死阮明心这样的神情了,就像是天下的王者一样,目空一切,将她碾压进尘埃里。 她看见阮明心身后刚过来的阮云庭,瞬间就有了说法,“怎么还不承认,分明就是剽窃你哥哥阮公子的,如若不然,他怎么会上前来拉你,明摆着就是提醒你不要乱数话。” “对呀,阮公子有才,可是游学了整个南庆国的和相邻的东圣半个国家,能作出此等诗词非得是见识广博的云庭公子才是。” 有人如是说,且越说越像,刚才看向阮明心欣赏目光的人群已经有了隐隐动摇。 阮云庭看向四妹的目光也是怀疑。 他也想要相信,可是他太清楚自家的妹妹了,他小时候是记挂在凤凝香名下的,当时还经常住在别院与两三岁的阮明心经常相处,她虽然经常被嫡母带去聆听佛经,性子却是坐不住,更别说后来又整日与刀剑为伍。 实在是他找不到相信她的理由,如此她若再死鸭子嘴硬下去这能被越说越不能反驳,甚至后果就不仅是剽窃诗词,就连其他品性都要被怀疑。 阮云庭不忍心小时候疼爱的妹妹就此毁于一旦,展出身来挡在阮明心前面:“那词是我做的,去年我游学在扶姬,那边的荷花秋天末了了都还烈烈争辉,我看着欣喜,刚巧又临近千仞山,变将诗词写好送与了当时在大剑门的四妹。” “看,我就说她是剽窃……”王雅沐得意。 “真是没想到啊,享誉京都的魔女果真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整日与刀剑为伍的人,胸中能有几道沟壑!” ……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阮云庭一直挡在阮明心身前,替她迎接那些鄙夷的唾弃的目光。 只是如此而已,事情很快就会过去而来。他偷偷的给边上的小厮打眼色,让他回去找他的伴读临摹一篇他笔记的《天净沙·秋》来。 事情越闹越大,阮家小厮取了词过来,递给阮云庭,周围几位公子一同蜂拥上来一睹为快,纷纷赞叹阮云庭的字清俊优异,落笔有意,熠熠生辉。更有赞他学识过人,游学经历丰富等等。 那种不属于他的光辉,阮云庭受之有愧却依旧力持镇定。 他觉得,这是在为阮明心好。 【作者题外话】:5,晚安 第150章 千夫所指 阮明心却在众人蜂拥之外在阮云庭耳边轻声道:“将别人的成果占为己有,大哥可还觉得消受得下?” 她看出了阮云庭微红的耳根,却依然故意这样说。 阮云庭转过身了,看着她,是担忧的,“四妹,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大哥也不怕天打雷劈么?”阮明心轻嗤他,不屑于他的一丝一毫关心,这样的将她推入地狱危潭的关心,她一点也不需要! 阮云庭有心想要再给她说说事情的严重性,却被上来的阮静琳打断,“可不是啊四妹,你剽窃了大哥的诗词不说,现今被人识破,大哥帮你解围你好怪这怪那的,有本事刚才就自己作一首词啊,也免得我们一整个阮家都跟着你一起丢脸。” 阮静琳哼哧她,正眼都不屑于给阮明心一眼。 阮琳琅上前来,拉住她,“二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好歹我们几个是一家人亲近的姐妹。” 阮静琳冲动,阮琳芝拉都拉不住,“谁跟这个不要脸的是亲姐妹!” 说完她拉起阮琳芝跟阮琳琅就走开了,仿佛跟她再在一起就是对自己的污秽。 只有阮琳玉一直站在刚才的地方不动,既不上前来,也不后退。一直静静的看着前方,仿佛目光放空,阮琳琅姐妹几个也不管她,一个不得宠的通房生的,还用不着她们自降身份跟她为伍,还是个不开窍的。 只有阮明心知道,阮琳玉是在担心她,她不知道阮琳玉是怎么想的,但是她能不上来落井下石,并且也不给她添乱就是对她最好的帮助了。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怨恨的瞪了阮云庭,虽然刚刚已经对他口出狂言出了一点气,可是心中的股懊恼却仍然还在。 她都明明已经将对手化敌为友,这人突然跑出来加深对手的仇恨值是要闹哪样? 指责她的话络绎不绝,阮明心都一点不在乎, 因为她注意到了岸边出现的外男中夹杂的一个身影。他虽然衣着依然普通,然那通身的贵气和几年天下稳定带来的容光焕发,让阮明心依然一眼就注意偶到了他。 皇上,当今的皇帝陛下。 阮明心忍不住腹诽,他们这位陛下是有多么爱微服私访啊,她重生两次回京,每次一回来就会遇见他! 接着目光游移,就看到了上次要跟她抢逐月的那个少年。 依旧是一身蓝色袍服,只不过六皇子今天比较低调,只是绸缎的素色直坠,想必是跟着皇帝微服私访的原因。 阮明心回首看了人群中的三皇子一眼,他倒是掩藏的好,一点也不争辉,风头尽让谢屹然占了。 虽然年轻的公子哥小姐们不认识皇帝,但是随着皇上过来的那些他们自家的父亲却是没有不认识的。 早春的时候湖心亭上风景虽然优美,可是毕竟四面透风,又是在水中央,公子们年轻力壮作诗词追求意境选择了湖心亭,可毕竟地方又小,空气又冷。 自家的老子还来了,总不能自己在这边风流倜傥,让自家的当家人在岸边吹西北风吧。 于是这些人纷纷划小船上岸各自找到自家的大人站好。 好在长公主规划得好,赏莲宴,虽说是女眷们的情趣,可是好花不独享,男宾们来了不可能一直在前院干巴巴的手谈正事,况且还有一个她酷爱微服私访的父皇。 后花园宴席的地方准备得倒还宽敞,夫人小姐朝城们错错落落地坐下来,到有几分大年宴的齐整。 可就就在众人都拘束的这片齐整中,有个貌似天真烂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蓝色素服的六皇子龙司远坐在座位上,“刚我听说有人恶意剽窃别人的诗作冒充自己的,不知道是哪个这么……这么大胆啊?” 他原本是想说不要脸,可是瞥见父皇还坐在边上,深深给忍了下去。 他的眼睛一目不错的落在阮明心身上,嘴唇勾着,一副就是找你的茬你怎么样的挑衅神情。 上次把他给打了,机会来了不报仇岂不是非君子所为。 六皇子任性肆意经常出宫,坐在自家三哥和长者的身边一点也不同于他们的拘束,明摆着就是不由分说站在阮明心的对立面。 在场的都是人精,稍微一想就想起前段时间阮明心回京当天将六皇子给打了的事情,虽然是谣传,可今天看六皇子这样子,以前的八九分,到变成十成十的确定了。 六皇子可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皇子,就连皇上坐在边上都敢这么不加追查的说,皇上却没有发任何话,就知道皇上也是任由的。 纷纷将方才对阮明心的指责再度推上高潮,甚至更加浓烈。 其中说得最戳阮明心心的就是阮兆麟了。 别人的指责她可以当做听不见,可阮兆麟尽管憎恨,毕竟是血亲,众目睽睽,当朝重臣都在此,与前世当朝断绝父女关系何其相似! 阮明心站在场中央,静静的小小的瘦长的一个女孩,有风袭来,红衣吹得扑簌簌作响,她却眉山不动,仿佛事不关己。甚至还有心往皇上那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是沉静如止水,阮明心却看不明白皇上眼中的深意。 一直到阮兆麟的声音传来将她拉回现实。 什么时候周围的声音这么寂静了? 静得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在她耳边拂过,带来阮兆麟的斥责。 那些话从左耳流经右耳,然后再大脑中安营扎寨,久久回荡不惜。 “你已经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还如此任性胡闹!” “做错事情就要认错,怎么还直立立地蹙着作甚?” “可是几年没在家里变野了,闺阁女子就要三从四德,诗书礼仪!不会作诗以后好好学,莫要再窃取你哥的佳作充当门面!” 他似乎是气狠了,几乎有些口不择言,将他多年的怨气在共众场合就撒了出来。 又或许的阮兆麟的以退为进法,至少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教训阮明心了。 可是,这言辞之间,却是把自己给摘了出去。因为她这几年未在身边,所以就算是野了也不是他阮家家教的问题。 【作者题外话】:1 第151章 五步成诗怒打脸 “七皇子,阮小姐那里……” 重重院落街道之外,龙翼轩正在廊下的长桌挥笔疾书。 似乎不是这样,无法发泄心中的那股愤懑。 从阮明心回京,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阮家的内斗,今日的赏花宴,一个个消息更是直接递了过来。 现在,他更是已经知道她被指剽窃长兄的诗作。 “你觉得她会吗?” 龙翼轩倏地抬眼,看了欲言又止的属下一眼。 “这……”属下并不敢说。 “我觉得她不会的。”龙翼轩想到在钉板面前那双无所畏惧的眸子,那样凛冽的女孩,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所以,那就是污蔑。 “就算是不会,现在那情形……”属下后面没有再说,但是也可想而知的凶险。 “她会没事的,一定会的。”龙翼轩收起了手中的笔,沉吟了一下对着属下耳语着吩咐。 属下领命离去。 …… 而赏花宴上,阮明心不可思议地看着阮兆麟,不知道他究竟生了一副这样的心肠。 竟然能对嫡妻嫡女半分情面都不讲。 她宁愿是外人在咒骂她,这样她说不准等会儿还能再骂回去,可是阮兆麟她却只能生生受着。 手越捏越紧,指甲扣着掌心,生生的疼。 阮明心冷笑看着全场,你们不信,那好啊,等会儿看谁再来打脸!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天纵奇才! 她的目光太过森冷,竟然生生将阮兆麟还要继续话语瞪回了口腔,一口气出不来,只能愤恨的瞪着她。 所有人噤若寒蝉。 微风带出了湖中的莲花倾向融入每个人的鼻息,却一点也没有让现场的冷意得到纾解。 这些人心中不住感叹,大剑师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论文不成,在气势上却从来都有高人一等的存在! 阮明心环视一周,基本上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在了,在左边上首坐着一个胡子花白头发,头发也花白的灰青直坠老叟。 旁边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夫人,带着福字绣花扶额,谢屹然就坐在二人身边。 他们那儿是在座少有的没有年轻女子的一堆。 谢家百年世家,第一清流,却在谢屹然父亲一代人丁凋落,嫡系中就仅留下谢屹然一人。 其祖父谢恒是倾其余生在培养这个嫡孙,谢屹然本身也确实灵秀,在同辈中一直都是佼佼者,甚至前世的时候大家都不看好龙翼轩,他却孤注一掷的选择他。成为最年轻的左相大人,接替他祖父的位置。 阮明心走上前来,对着老叟谢恒一福礼,红润的嘴唇轻启,清清冷冷不被也不抗:“谢家百年世家,是天下文人的表率,且左相大人还兼当朝大学士,是咱们南庆国最有文才的人,今日明心就像请左相大人做个见证,当场出题,小女也想做一回三国曹植,若小女七步之内不能成诗,愿凭各位处罚剽窃之罪。” 阮明心一语话出震惊四座。 阮云庭对她投去不赞成的目光,与他相邻的阮琳琅那表情可谓表情到达了极致,那种又是担心,又是心痛到无以言说还有能够与当朝左相的交流的羡慕种种杂糅。 她这样子令边上好几个小姐都对她投去了关心释然的目光,甚至是连九公主都忍不住过来慰问了一下她。 相比较阮琳琅的多面情绪,剩余的阮氏三姐妹可就简单多了。 阮静琳一如既往的看不惯阮明心,甚至是投去了幸灾乐祸的眼神,而阮琳芝跟阮琳玉两个还是一个默然一个木那,更加衬托出周围小姐们的热情。 左相大人啊,那可是五十年前的状元,所做的文章至今无人所及,不仅如此他好监考了无数次,时至今日,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在南庆国一直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谚语流传—— “文昌远,武苍离,大剑师,兴南庆” 昌远,是谢恒的表字。 谢恒谢昌远,不仅是世家清流,更是当代大儒的代表,震惊四国,天下文人莫不向他看齐。 谢昌远看着站着娉娉婷婷的小姑娘,周身自有一股凛然于世的傲气风骨,不由多看了两人,点头。 谢昌远捋着胡子:“古梅花多文人墨客所歌颂,不若你就一梅花为题,赋诗一首吧。” 谢昌远一话一出,除了阮家,所有人都将目光凝聚到了阮明心身上,只见她轻轻踱步,那小巧的明珠绣鞋鞋尖微微从花色的裙摆中露出来。 一步、两步……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尖上一样煎熬,反观她自己却神色从容。 不过才五步,她已经停步。 “我想到了!”阮明心转身。 这才几个呼吸,有些人都不相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问着旁边的人“我没数错吧,她刚刚是只走了五步吧?!”旁边的人动作几乎与他一模一样,说道:“听见你这样说,我就相信自己没有数错了。” 曹植七步成诗,这个小女子竟然只用了五步,不仅是阮兆麟,就连皇上和龙以墨两父子都对她投去了异样的眼光。 然而这还不是最惊讶的,更令他们不可置信的确实,只见阮明心大步来到中央铺着宣纸的几案前,左右手执笔同时蘸墨? 两支笔? 已经有看不起的人窃窃私语,但是更多的当朝大臣们依然目光沉练。 他们这些人平常在朝堂都是刀山火海的来去,见惯了尔虞我诈,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却依旧被阮明心一身气度所折服。 且不说她到底能不能作出诗来,光是这一身火烧眉毛依旧处变不惊的姿态他们之中就少有人能做到。 所以当看到阮明心执两只笔开始在宣纸上左右开弓不仅没有嘲笑,反而有一种果真如此的笃定。 阮明心笔翰如流一气呵成,不时两张宣纸上就落下几行墨色字迹。 长公主一挥手就有两名身着粉色衣裙的漂亮丫鬟将两张宣纸平拉于胸前到了左相谢昌远的身前。 在这走过的短短几步期间,两张宣纸在众人眼前一晃而过,只见那字迹工整,行云流水,张扬又潇洒,竟然是王羲之的草书! 且就连笔尖走峰都临摹得格外真传,若不是她年纪还小笔锋不太成熟不然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作者题外话】:2 第152章 阮兆麟负气掌掴 一时之间在场的公子官员竟然对这个小女孩有了浓浓的审视之意,全都默默看向评审的谢昌远谢阁老。 而那些小姐们见到字迹的也表现出了惊艳之意,特别是阮静琳格外的关注文阁老的评审话语。 坐她旁边的阮琳琅面带笑意看向阮明心,十足的一副关心妹妹,与有荣焉的大叫闺秀模样,赢得了在场好些人的好感,却不知道她几案下的手帕绞得绣的蝶戏牡丹都快要脱了线。 阮明心冷淡看一眼阮家坐席,一看阮琳琅紧绷的肩膀就知道她下面的小动作,而阮兆麟对上她的目光有片刻的不适,尴尬移开。 反而是刚刚为了帮四妹解围冒顶了阮明心诗文的阮云庭察觉出自己反倒给四妹带来了麻烦,心怀愧疚,目光也有些游移。 阮明心只是清冷一笑,就移开了目光。 她的云淡风轻,气得阮静琳差点掀桌子,同时咔嚓一声,是布料丝线扯开的声音。 她的背后谢昌远只需瞬息只见就理解了阮明心诗中的寓意,更难得的是小姑娘居然同时写出了一诗一词,而且其中的言表的寓意还不一样! 一些肤浅的女子见到左相久久不吭声,以为阮明心胡乱涂鸦,左相大人给她留面子不忍心揭发她。自告奋勇的在座位上替左相发言:“原来气势做得足,却不想原来徒有其表,不过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更有甚者更鄙夷的说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以为胡乱装模作样就能蒙混过关,还口出狂言七步成诗,下去吧,还站在上面做什么?还想要继续装模作样么,谎言就是谎言,无论怎么编排终究会被戳穿。” 阮兆麟何时丢过这么大的脸面,气得脸色肝红,上来就要给阮明心一巴掌。 “你这个逆女——” 他走过来一边喊一边举起大掌。 阮明心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森冷又无情。阮兆麟被她看得心口一颤,更加气愤。更加加大了力气,巴掌就要挥下去。 “慢着!” 一声急叫打断了他,谢昌远赶忙出言阻止。 却不想大掌已经落下,看阮父的气愤,想也可知那力气有多大,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忍直视。 却不想等待的耳刮子声音没有传来,睁开一条缝隙,那个才到阮父胸膛高的女孩,伸出年轻的小手直接抓住了那个粗犷的大手手腕。 水红的广袖越发衬托得手腕纤细又稚嫩。 “父亲,您不妨先听听左相大人的说法,再决定是否要打女儿也不迟!” 阮明心说得不紧不慢,丝毫不见慌张。 一旁坐着的皇上都不仅对她投去了赏析的眼光,然而他旁边的龙司远却不由冷哼出声。但是刚才紧张的神情却不由放松了,惹皇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左相坐在皇上对面的几案前没有起身,只是手抚着梳理整齐花白胡子对着阮兆麟说:“尚书大人且慢,令媛——” 他目光赞赏看着阮明心说道:“确实是很有才华,一诗一词做得精妙绝伦!” 他话语缓慢,摇头晃脑闭上眼睛似乎依然还沉浸在诗词意境中不愿超脱出来。 在众人等待中,谢昌远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向阮明心,说道:“阮四姑娘小小年纪竟不知仅有如此广阔胸襟,真是一语道出了老夫的心声啊!” 谢昌远的话太过赞扬,愈发激起了诸位对阮明心诗作的好奇,谢阁老也不藏私,将两张宣纸传递下去。 宣纸入眼就是被那一篇龙飞凤舞自由洒脱的字迹所吸引,不说那些闺阁女子平常练得都是些簪花小楷,就是像王雅沐这样第一才女有才识的练的更加深层次的就是姬夫人馆阁体小篆。 在场女子大多都是一些清秀婉约的字体,何曾见过谁家姑娘如此豪迈的写得一手潦草草书呢! 笔锋婉转不留一丝停顿,就连在座才游学回来的谢屹然都自诩做不到这样洒脱,更别提那些早就在朝中桎梏了半辈子的朝廷大臣们了。 他们羁绊太多,早已练就了一身谨慎,就连平常的字迹都在不自然中透出一股小心翼翼,陡然见到如此不羁的笔迹,难怪震撼。 俗话说见字如见人,能写出这样豪迈不羁草书的人,难怪连南庆国第一大儒文阁老都要称赞她的胸襟广阔。 只是才见字他们就已经对阮明心撇去了好几眼,且那些又是惊艳夸赞的目光,令那些看不惯阮明心的小姐们愤懑不以。 毕竟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在父兄大臣们都在场的情况下,还没有她们先睹为快的道理。 都察院检督御史大夫赵大夫为人一向刻板守旧,是个一心循规守制的人,四年前阮明心状告御状他斥责了阮明心不遵循礼法,女子孩童之身状告长者,理由是小孩子胡闹。 其实他当初没说的更深层原因是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女子,从来在他眼中女子无才便是德。今日忽然见到阮明心的诗词不知是否因为他与谢阁老一样胡子花白年近古稀的缘故,深有感受。竟然破天荒的对阮明心赞赏了一番。 “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星点点,月团团。倒流河汉入杯盘。阮四小姐同是写出了老夫的心声啊!”赵御史感叹,忽而倒酒入青樽,一饮而尽。 大浪淘沙,岁月无情,梅花无论是再峥嵘又如何,到底是已经迟暮之年,老了啊! 左相和赵御史有感而发两人隔了几桌对峙一杯。 赵御史又继续将宣纸传了下去,而后整个人都已经有些情绪低落了起来。坐在他边上的赵小姐关心的安慰自家爷爷,对场中央那个孤清桀骜的那还投去了艳羡的目光,她的爷爷一向高傲,却是第一次赞赏一个女子的才德。 他们家的教育与大多世家大族所不同,因为赵御史是江南人士,骨子里就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赵家的女儿们除了女训、女戒几乎没有读过其他诗书。 爷爷在家虽然和睦,却也从来不谈及她们的学问。想到如此,温柔雅致的赵小姐不禁有些落寞,在这热闹的环境里显得有点萧条。 【作者题外话】:3 第153章 再度出题 而另一边,皇上却是明显更喜欢那首诗: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 皇上正值青壮之年,不同于左相赵御史的英雄迟暮,如今九州大陆四国鼎力,他还有好大的等着他去施展,正是要像梅花一样顶风冒雪。 无论多么艰难困苦,没有一番努力作为,怎有扑鼻芳香的收获?! 两首诗词各有风骚,并且还都一致得到左相和皇上的喜爱与称赞,顿时刚才怀疑阮明心的那些人神色发生了变化。 龙司远对此表现出一副气愤的样子,但是闪烁的眸光却显示着他内心似乎并不像是表面上这样的情绪。 对面有公子看出了他的不满,年轻公子是庶出公子,往年都没有机会大年夜进宫赴宴,这次也是游学归来跟着自家长兄一起才有机会来到长公主的赏荷宴,然而他不认识皇帝却是认识那个京城谁人都知道的六皇子。 刚一回城的时候就道听途说六皇子被阮明心鞭挞了,现在一看六皇子那别扭的模样,他已经兴奋到了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看着坐在自己边上同样一副不是滋味的嫡妹身上,嘴唇轻勾,撑着长兄不注意在嫡妹耳边耳语几句。就听到场中有了质疑的声音,且还不止一处,三三俩俩附和着说阮明心这分明与先前一样是背好了的, “她既然能够背下先前的莲花词,那再背几首梅花的以备不时之需有什么奇怪?刚刚左相大人分明是说了做一首梅花的诗,她自己打肿脸充胖字,结果肚中没了备胎,就用一首词来糊弄过去!” “是啊,分明就是作假,还想要,故技重施就此搪塞过去,真不要脸!” 千万不要小瞧了女子,刚才还陶醉点头的姑娘们,在有人牵头的时候,一有机会拉下她们共同的敌人,是谁都不会手软。 周围附和的声音此起彼落,几个姑娘的家人都蹙起了眉头,但是毕竟没有说什么。 他们这些女儿家的争斗长辈们参与进去总有些不合时宜,况且谁也不希望自家的孩子被别人的谁给比下去。 阮明心站在场中央一一将那些出声的人环视,说话的姑娘们被她看得身体打突,却依旧口中不饶。 清冷的声音仿佛使用了内力一样震撼人心,灼人肺腑:“本小姐的诗是当场做的。” “你们如是说,难不成是认为我跟左相大人合谋了不成?!”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寂静一瞬,左相大人啊,不提他在朝为官顶顶受皇帝重用,就是那闻名天下的清骨就令他们闭口不提,一时间都惶恐的向左相大人偷瞄去。 但却在谢阁老的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戚戚然惶惶然,闭上了嘴,眼神却是将阮明心盯得更恨了。 若不是她故意污蔑,他们也不用害怕左相大人心中嫉恨。 谢昌远捏着胡子似笑非笑,看着那个从来都正定自若的小姑娘。 倒是个敢作敢为,信口雌黄天不怕地不怕的奇女子。 这样想着他意有所断的看了自己孙子一眼。 可惜,太小了些,谢屹然已经十八岁了,若不是游学拖着早该谈婚论嫁了。 阮明心不屑于与那些目无点寸的女子相计较,面朝左相继续满面含笑从容道:“相信左相大人心中自有决断,不过——” 她扫视一周刚才说话的几个女子,嘴角轻弯,“既然有人不服硬是要说我作弊的话,这次还请左相大人出一些比较偏僻的题,不然又有人说我是跟您合谋或者是事先背好的那就实在是令人苦恼了呢!”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质疑于她而言不过就是几个看不过她的女子的玩笑。 这副淡定自若的气韵实在是令刚才搭话的几人既羞怒又气恼,被家中父亲兄长一瞪眼,不只是愤恨还是羞愧脸色通红,头脑低垂。 左相当然清楚,自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个名满天下的大剑师的入室弟子,今日得见文采斐然深深引起了他的兴趣,也有意想要再考考看到底是真正的通达到了何种地步? 于是还目四周,思愈片刻说道:“今日长公主宴客,宾朋满座,你便为长公主作一首诗吧。” 阮明心点头,环视周围,确实人很多,还都是达官贵人,甚至其中还夹杂着真龙天子,长公主的身份人缘都很好啊,阮明心心中感叹。 莲步轻移,裙摆翩跹,四步不到就转身再次左右两首取笔,墨汁饱蘸,在宣纸上挥斥方遒。 在做宾客瞪大了眼,或许是因为刚才已经见识过了阮明心的惊世骇俗,心脏已经有了壁垒,不像是之前一样惊呼出声。 但是那砰砰跳的心胸依然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为快。 片刻尔尔,阮明心落笔铁画银钩,收笔先后放在右手边的玉制笔山上。 两名丫鬟再次上前来将两张宽阔的宣纸提起往左相身前站。 阮明心站在原地轻微一福身,恭敬道:“还请左相大人指教。” 少女言笑晏晏,语调轻扬,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在自证清白,与周遭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左相也同样回以一笑,目光落在宣纸上,霎时间就移不开,击掌赞叹:“好一个‘迎宾莫道无佳物,密酒三杯醉一君。’此情此景可不就如是也!” 长公主看后也是连连赞叹:“这首《客至》也是相得益彰,意境深远,有缘千里来相聚,今日我也沾一沾阮四姑娘的光,引用一下‘蓬门今始为君开’,虽然永昌候府这院子不说平日没有打扫,但为着今日的赏莲会也确实破费周张,阮四姑娘深体本宫的用心,本宫心里也不甚欢愉。” 长公主微笑着看着她,目光里有一张欲要与之深交的含义。 “皇姐,真的这么好么?”九公主坐在她身旁,天真的问。 “你呀,叫你平时多读书,就连左相大人都夸赞,能不好么?”长公主宠溺的点点九公主的头以示惩戒。 【作者题外话】:4 第154章 众星拱月,少女成名 九公主看着跟她一向好的阮琳琅也一副微笑赞赏的样子,无奈的噘噘嘴,哼哼一声,不说话了。 诗篇传送完后,左相看着阮明心意犹未尽,“不知阮小姑娘可否再接老夫一题?” 阮明心知书达理微笑:“还望左相大人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说,只是阮小姑娘由此才学,老夫确实很是欣慰!”他摸着胡子,花白的头随着手轻微的摇晃,恍若思考。 不过一会儿,左相就再出一题,问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阮小姑娘可有何独到见解体会否?” 谢昌远一心向学,是当世大儒,可身兼左相之职,心系天下,这看似芙蓉繁华家国,其中隐藏的种种起伏,北有俘虏,东有鞑靼都令他不慎担忧。 原来是边塞诗,阮明心看左相一眼,表示理解其深意。 同时周围的世家公子与大臣们都凝皱起了眉头,阮明心纵然有才华,可无论怎么说都是一闺中女子,如何品评得这天下家国大事? 龙以墨与谢屹然领头为她担忧,就连皇上都多看了左相一眼,用手压了下坐他身边明显身子紧绷开始僵硬的龙司远一下。 其余大臣也不妨与皇帝一样想法,左相大人太高看了阮明心,目露担忧,心中想着,即便是她做不出是诗了,就平刚才的四首诗词也远胜了一般的小姐们数丈之远。 阮琳琅紧紧看着场中明显比刚才更加沉寂了的阮明心,袖中的手指都揪得用力发白,指甲深深扣入掌心才能维持得住表面上的担忧。 阮静琳激动得很是想要说些什么,被紧挨着她的阮琳芝紧紧拉住,手臂都抓的发疼才没有机会说话,一直与胞妹拉拉扯扯。惹得阮兆麟瞪了她们一眼。 阮明心提笔,笔走游蛇,迅速就完成一首,而原本左手上的那一首却还没完,阮明心直接右手接过,继续写。 有奴仆过来将那首已经完成的先拿走,长公主刚才惊叹于阮明心才华,自降金身从上坐上下来,到左相一旁,朱唇微张,清灵的声音缓缓道来—— “一封朝奏九重天,西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江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此诗一出,真乃绝句是也,就连皇上心中都无不震动。 “古闻韩愈正气凌然‘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今有明心‘肯江衰朽惜残年’我南庆何以不衰朽呼?”谢昌远举诗大呼。 周围官臣听闻,无不发自肺腑振奋“南庆昌盛”! 几呼吸间,阮明心放下狼毫毛笔,亲子将左后一首长诗决绝捧上奉于左相案几前,宣纸长长,竟是连写五张之多。 谢昌远一张张看过,看向阮明心的眼神早已变色,那炙热的神情几乎抑制不住,赶忙又地下头连番鉴赏。 “鹫翎金仆姑,燕尾绣蝥弧。 独立扬新令,千营共一呼。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野幕敝琼筵,羟戎贺劳旋。 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 调箭又呼鹰,俱闻出世能。 奔狐将迸雉,扫尽古丘陵。 亭亭七叶贵,荡荡一隅清。 他日题麟阁,唯应独不名。” 左相内心惊叹,比之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竟然,竟然用精巧的五绝句组成了这幅如画佳作。将将军出征发号施令、涉猎破敌、奏凯庆功一系列的军旅生活都融汇于了这一诗之中! 他看向团名的目光赞赏又怜惜。 “阮小姑娘才学憨厚,真是可惜了生为女儿身!” 一时间整个后花园几乎落针可闻,除了呼吸间在空气中冒出的白气,几乎不见任何生机。 他们从不曾想到这个看似比其他闺阁女子只多会了一点武功的女子内心竟然有如此丘壑! 阮明心仅是静静微笑,黑亮清透的眼眸在造作诸位脸上那或惊讶或赞叹的脸上轻轻扫过,特别是看见刚才几个为难她的愤恨目光,轻挑一笑,几乎不可一世。 “等一下!” 一个沙哑的男声出演打断这静谧时光,众人随着阮明心一起将目光向他齐齐看去。 是刚才鼓动自己嫡妹出言诽谤阮明心的那个庶子。 想他辛苦游学,永远都被那些世家公子压在最下,一辈子辛苦,他不相信就凭阮明这个小小女子决然能作出如此佳诗巨绝作。 他语气激愤站起身来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在做的都是哪些达官贵人,只一心想要拆穿这个伪女子的骗局。 “我虽不知她到底抄袭了谁?但是观其诗意,这些何以是一个小小稚子可以做得出来的,不说在下,在做诸位又有多少人能有诗文作者的那份胸襟你?” 他说的坦荡又绝对,然而事实却又是真实如此,阮明心的胸襟就连左相刚才都夸赞,还扬言说“可惜了她身为女儿身”,一时之间,众人无言以对皆有些动摇。 目光在阮明心身上梭巡,那种怀疑的隐匿感看得阮明心反感。 她目光清澈地与男子对峙,“呵,你既然拿不出证据凭什么说我抄袭?”阮明心冷笑,看向在座诸位,“他没有证据,而我却是有证据可说。” 她的声音清冷摄入人心,仿佛所有人都被她所蛊惑,众目凝滞,清脆又自负说道:“请三位在座学子帮我一个小忙,我讼诗你们帮我临帖可好?看看到时我究竟是如何抄袭的?!” 她的决绝,站在场中央就像是九天的仙女一般,那么的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勾引着人心,不忍她离去。 只想让人紧紧地抓在手心,无论如何都不放过去。 “我来!” “我来!” “我来!” 三到声音同时响起。 左相之孙谢屹然跟三皇子龙以墨先后出列,阮云庭在阮兆麟的瞪视下也来到场中央。 长公主的大丫鬟识时务的让奴仆将案几铺垫迅速送上来。 三张桌子宛若三星拱月,更衬出站在中央那个女孩的气韵天成、风仪出众。 【作者题外话】:5,晚安 第155章 诗百首,惊众人 阮明心站在那里,气质卓然。 她只是负责念诗,龙以墨、谢屹然、阮云庭三人分别临帖。 到后来阮明心越念越快,甚至诗兴大发站了起来在场地中央来回踱步,一樽清酒在手中喝了一杯又一杯。 那种魏晋风流的狂放与文雅在她身上矛盾又并列,深深的吸引着他人的目光。 临帖的三人手中的笔显然已经跟不上她念诗的速度。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一点头分工合作一人一首。 几乎是三皇子龙以墨才刚写完第一首,又紧接着听到阮明心的诗又开始第四首。 谢屹然则是从第二首接上第五首。 阮云庭从第三首接上第六首。 三人往复循环,手腕飞舞不停,笔走游蛇龙飞凤舞。 到最后甚至是连蘸取墨汁的时间都没有,三个男子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了三位美貌侍女,专门负责给他们替换狼毫毛笔蘸取墨汁再递给他们。 阮明心脸色已经托红,酒却不停,甚至是拿上了酒壶自斟自饮。 面前的这些人都是京城内最尊贵的人物,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三人中央的那个女子身上。 而她此时却像是挣开了枷锁,既然这些人想要看她笑话,她就让他们也知道什么叫做不能招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文人墨客本就清迈,喝酒助兴是常用的伎俩。 除了阮家的阮琳琅阮静琳两个目露嫌弃,其他人甚至对阮明心送上了崇敬的目光,特别是刚才一直针对她的六皇子龙司远。 他的目光炙热又灼烈,阮明心眼尾轻蔑他一眼,不以为意。 然而行者无心,看者有意,龙司远不知为何竟然觉得那个女孩的眼光竟然有丝娇媚,与她清冷的身形是那般的不相符合。 一时间竟然看痴了去。 而遥遥的,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衫的少年顿足站在那里,遥望着场内的情形。 因为现场一片安静,所以少女的声音也能清晰入耳。 龙翼轩站在那里,终究是因为担心赶了过来。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安排,但是没想到不用他出手,阮明心竟然能自己解决。 几乎是艳压群芳。 不只是女子,就连才子也被她的光芒压下。 沙漏翩跹,有人痴愁,有人酣畅。 阮明心竟然一口气背诵了百余首诗词。 她终于停下,目光冷冷地看向刚才说她抄袭剽窃的庶子,嘴唇轻勾。 别人只看到了她神色中的妩媚,却没看清那水潋美眸中深藏的蔑视。 剽窃的又如何,抄袭的又如何?! 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就算她确确实实是剽窃的你又有何证据? 因为—— 那些将来作出这些佳作的人现在正深深的被自己将来自己的诗作所震撼着呢! 醉意微醺,阮明心环顾周围,那些所谓的才子们是真有才,但是每日吟诗作对却不食人间疾苦,是该早点长点教训才是,现在她帮他们一把,将来也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用之事上了,多为国家百姓做事多好。 呵呵,这可还要感谢龙翼轩呢! 当初要不是他嫌弃她不通诗文经书,何来她苦苦收集民间名家佳作,今日倒是为她所用了啊,不枉费过去的辛苦! 一想到过去她曾经因为不若普通闺阁女子那么精通诗文而有意无意接收到龙翼轩的错眼,就愈发的神情悲愤,念得诗文也越来越急促,终于将最后一首背完,砰地一声将就樽和酒壶砸落在地,目光狠戾的看着那个庶子久久凝视。 庶子不敌,垂下头去。 阮明心才转回身子看着那边还在奋笔疾书的三人,三人背后不知何处除了丫鬟,又上来了三个小厮各自站在公子们的身后,手上都捧着厚厚一塔的宣纸,都是写完了的。桌子上摆的乱七八走,根本来不及整理,只能用人捧着。 啪、啪、啪。 左相大人先是拍手鼓掌。 有他带头,鼓掌声顿时响起。 他这才看向那个庶子:“现在你可还认为阮小姑娘是在抄袭?” 庶子错目,惊讶的看向那个胡白胡子的老者,他是当朝左相啊,南庆第一文阁大学士,是天下文人的表率,今日竟然会为了一个莫不相关的小姑娘出头! 庶子抱拳福礼,深深的看向阮明心和那还在整理后续的三皇子和谢屹然与阮云庭,以及他们身后的厚厚纸张。 现在形势逼人,已经不是他可以再胡乱攀扯的。 因为阮明心,已经狠狠打了他的脸。 这无声的耳光十分响亮。 “是在下错了,在下目光短浅错估了阮四姑娘,还请丞相大人见谅。”庶子当机立断立刻认错。 左相负手而立:“你错了,你不应该是对我道歉,是应该对阮小姑娘道歉,更加是该对天下文人墨客们道歉。学问不是抨击人的武器,他表现了一个人内心的丘壑,正所谓看人看字,看字看文。” 谢昌远深深的看着他,期望他明白自己话语中的深意。 到底是一个读书人,他还是怜惜的。 庶子弓着背,依旧保持做礼状不变,深深的闭了闭眼,仿若天人交战。 让他跟一个女子认错,那几乎就是在打破他的道德标准。 但是左相大人。 天下第一大儒。 “……是,左相大人。” 庶子转身对着阮明心深深行了一个大礼,那还是跟左相一样的礼仪,他弯下去的不仅仅是腰,更是他身为文人的风骨! “在下刚才口出狂言,还望阮四小姐见谅。” 阮明心不动如山,就那么看着他轻笑。 她看不见庶子的神情,但是却看清了那握得发白了的手,青筋毕露,阮明心就知道他自己觉得自己是受了多大委屈。 阮明心不动,大家都以为是她不肯原谅,毕竟刚才庶子给了她多大的羞辱。 阮兆麟有些激动,在座位上动了动,就要出言替阮明心回了话的时候,阮明心开口了。 “没关系,公子的风骨小女子能理解。”阮明心故意慢慢地开口说道,并且说的那么温柔又委屈无害的样子,也显出了她的知礼大度。 第156章 断他后路! 阮明心想这个庶子现在恐怕是更加气愤了吧。 她就知道她没有说原谅叫起身,庶子不敢起。 可是她就是那么静静的,委委屈屈的像是在酝酿情绪,庶子的手捏紧的几可见骨一般凌厉。 她就是在故意折辱于他,阮明心可不会再做什么善人,别人伤她一尺,她是一定会换回去一丈的! 直到那个庶子看上去整个人都微微颤了起来,阮明心才淡淡说道:“公子下回可要仔细了,不是谁胸无点墨就是抄袭的,” 接着,她用细小的声音就他们两人可闻:“像你这样,只能永远一辈子被人欺压在脚下。” 她可没忘记眼前这人,心思狡诈,前世是龙翼轩的门客,可没少给她这个经常进出龙翼轩书房的女人脸色,甚至是言语攻击,偏生龙翼轩一直站在他那边,可把阮明心好受。 前世她以为龙翼轩是为了团结尊敬门客们所致,所以一忍再忍,却没想到…… 现在有了机会,她怎么能不把这个仇给抱回来呢? “你——”庶子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憋得面红耳赤。 “我原谅你了!”阮明心称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说道。 庶子正要起来,阮明心又紧接着道:“我说了让你起了吗?” “你到想要干什么?” 他死死瞪着面前的女子,是他小瞧了这个女子,他的声音不由的咬牙切齿。 阮明心云淡风轻一笑,声音洪亮清脆,在场可闻:“公子以后可要好生学习,不要再自己学识不够输给我一个小女子不说,还强硬的不肯承认,硬是掰扯些有的没的,引得大家都跟着你误导,白得瞎了自己的眼光,起来吧。” 她这句话说得意有所指,果不其然场中的小姐们几乎一面倒的将刚才自己的过错全部推到他的身上,更有些世家公子们也一并奚落于他。 庶子自尊,一口鲜血喷薄而出,阮明心赶紧侧身散开。 庶子嫡兄失望的看他,着人将他带了下去。 阮明心回到自己座位上,又因她是嫡女且阮兆麟还未娶亲,她的座位就直接在阮兆麟的旁边。 阮兆麟没想到阮明心竟然会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且还做事做么决绝,将吴大人家的公子气得吐血。 不由心底暗恨,因此立刻诘问她何时学会作诗的。 他的声音可不小,左右两边的大人顺耳就能听到。 阮明心明白阮父潜意识是在给别人灌输从前她可是一点儿不会作诗的,这是挖着坑给她跳呢! 阮明心未语人先笑,轻启朱唇,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相邻的左右四桌都能听到的声音,回道:“回禀父亲大人,明心一直都会作诗啊?” 她故作不解的看着阮兆麟,等到阮兆麟快要发怒的时候,用更加清晰的声音说道:“女儿从小与母亲独居别院,父亲从来不曾过问,也不曾来与明心与娘亲见上几面。父亲从不过问明心的学习,女儿以为这个不甚重要,就没有主动提及。” 阮明心做出一副无辜而且诚挚的表情,看着阮兆麟继续说道:“后来在外习剑四年明心也从来不曾接到过父亲的一封家书,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明心更加关心父亲是否身体康健,是以每次送往回家的书信都是只提及父亲与奶奶以及家中亲人身体健康与否,从不曾有一句父亲认为的多余废话,生怕惹来父亲烦恼。” 她说得情真意切,声音又清又脆,在这寂静的环境下,特别的惹人耳朵,更有在最后述说到自己委屈的时候不再刻意压抑,声音不自觉的放得高扬,在场几乎没谁没有听见。 一时间各人脑海中这个传言想起—— 从前都听说吏部尚书是靠凤大将军才这么迅速崛起的,而且去了人家闺女就纳妾不断,更是庶子庶女比嫡子都先出世。没想到啊,原来暗地里居然对待嫡女都已经差到这样的地步! 嫡出的那意味着什么? 是一个家族的传承,若不是主母不能生,未有嫡子而先有庶子岂不是乱了纲常。 后来又一想阮大人不就是二房出身,却是在下一代开始就不再是阮家嫡系,可就这样那也不应该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啊! 众人心中思虑良多,看着阮大人目光表面上没什么,心里都是各种小九九。 坐在阮兆麟对面相错一个几案的谢昌远将她的话语深深听入耳朵,流入脑中,看着那个委屈又倔强的女孩又联想起方才她的风姿绰约,那么的孤傲清高,原以为是她特有的风骨,却没想到,原来只是她表面上掩饰自己委屈的伪装。 顿时左相大人就对那个小小女孩有了一股别样的怜惜之情,相对的对她旁边的阮父就目光不再那么友善了。 阮明心看见左相表情,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嘴唇轻轻勾起,眼带深意。 她刚才这番话,别人不管怎么想,方正是她最想让听的那个人是已经听到了这就够了。 其他人与她何干?不过若是能够顺势坑阮兆麟一把,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前世阮兆麟之所以爬得那么快那么高,前期是凤家帮助的就不说了,后来他做到首辅宰相位置可不仅仅只是娶了右相之女裴玉莲就能够达到的。 最重要的是后来还得到了左相大人谢昌远这个南庆第一大儒的赏识,才开始一步步青云直上。 而这一世么? 他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阮明心一抬头又是婉约可人,对着左相释放着温柔又礼仪的微笑。 但是她眼角余光却看着旁边的阮兆麟,眼神正视着谢昌远。 父亲大人,女儿今生一定好生报答您,这第一步就是亲手帮您斩断您的上位之路如何?! 阮明心有一个特点就是,她的心中越是决绝,越是狠戾的时候,脸上的是笑容就越是甜美! 那个笑容久久散发不去,左相也回她一笑,最是乱花迷眼的还是那个六皇子龙司远,那个在这场宴会进行一半前都还是它的死对头的人。 第157章 师兄不用和他们比 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阮明心根本就没有看见六皇子的眼神。 酒过宴憨,各府的马车依次过来,一波波人相继离开。 在这人群中阮兆麟的身份不算特别突出,只是是个中等,于是离府的顺序就排在了中间。 本来是宫宴结束热热闹闹的告别。 可是,突然一只雪白巨鸟从天而降,直冲阮明心而来。 周围人全都手忙脚乱惊慌失措散开,只有那个红衣女孩,静静的站在巨鸟蒲扇的飓风之下,狂风将她发丝吹得往后乱颤,露出她那种雪白清丽的小脸。 杏眼圆咕噜的看着从天而降的逐风,这是霍铮的坐骑。 她面上带着的甜蜜笑容,几乎晃花了龙司远的眼。 只听一声从天而降的喊声—— “师门急招!” 这句话宛若天音,落下之后,红衣少女立刻腾空而起,翩翩若仙,消失在了那片空地之上。 众人的视线内,只剩下天边巨鸟越飞越远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个颜色。 大剑门啊! 大剑门的坐骑未免也太威武了些! 众人抬首仰望天空,久久回不过神来! 霍铮拉着阮明心坐在自己身前,飞行时的风在他们耳畔吹得呼呼作响。 逐风停在了京郊大雁塔顶,塔身百丈高,远远地就能俯瞰京城全貌。 这么一看阮明心第一次见到紫禁城全貌,它真的没叫错,四四方方九道门,名副其实四九城。 而刚才他们身居的永昌候府竟然只有鸭蛋大小,长安街上,城西集市车水马龙摩肩接踵,阮明心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景象,那些一个个矗立着的小点点,竟然就是他们平常大到在家都要使用轿子的府邸?! 霍铮的声音从她身后轻轻传来: “今日的风头可是出得满意了?” 嗯,浓浓的醋意。阮明心闭着眼睛,往后靠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坚硬如铁,明明见着依然清瘦,却与以往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了。阮明心闭着眼睛,深深的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多年不见他更加的硬朗,气息间也更加多了男子汉的浓厚沉着。 这是她的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那么令人安心。 阮明心转过身来,看着他嫣然一笑,看着他的样貌静静的不说话。 刀削斧凿,他的容貌越大的俊朗了,凤眼明亮,多了些战场过后的沉练与沧桑,喉咙上还多了一个小包包,就连声音也开始变样,些微的沙哑,接近于清脆,竟然……令她觉得非常的磁性。 阮明心竟然看痴了去:“你变了!” 霍铮看着眼前红衣招摇娉婷的女孩。 最先接触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三岁大小的奶娃娃,喜欢穿着粉色的衣裙,然而动作却一点也不粉嫩,爬树爬墙玩泥巴,还跟他打架,打也打不赢。 后来在师父的管束下终于老实了些,可是还是个闷声的性子。 最大的变化就是六岁那年,凤母早逝,仿佛那个还懵懵懂懂的女孩一下子就长大了,可也是沉练的不像现在这么招摇。 “哪里变了?”阮明心笑着,纯真的问他,在他面前一点也不伪装,就像是这时间最纯净的孩子一样全身心的放松和信任。 “变得耀眼,华光夺目。” 这是霍铮刚才在人群中看见她的第一感觉。 “其实我很想看看,师妹刚才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少年磁性的嗓音有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落寞。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明明不该来,但他还是来了。 不想让她继续留在那里,被那些世家公子一起瞩目。 阮明心听了却是天真的歪着头看他,直把眼前少年看得脸色潮红偏过头去才罢休。 霍铮有些恼羞成怒,话不经脑就那么冒了出来:“我是你师兄,你是我师妹,凭什么他们可以看我就不能看了?” 这话语中醋意明显,阮明心嫣然一笑,仿若那三月的桃花刹那花开,明媚恬美。 在霍铮微微呆滞的眼眸中,小巧红润的朱唇一张一合。 就像是那洁白微软又坚硬的长杆羽毛在他心口轻轻骚动,扰乱了霍铮的一切思绪。 悠悠晃晃的声音在他耳边像是催眠又像是黄鹂鸟在唱歌,清脆婉转,虽然依然有种清晰清丽的滋味,却一点也不同于刚才他在远方听到的那样冷清孤傲。 也不见了刚才浓浓的愤慨,总之是甜的,就像她现在的人一样。甜晕了他的眼睛,甜晕了他的大脑,女孩柔美清甜的影像一只映入了他的心底。 直到学多年后霍铮都依然清晰的记得那年他急急赶回来与她初见女孩终于长大的第一面。 “师兄与他们争夺什么?不过就是一群凡夫俗子而已,只有师兄在明心心中是不同的。” 阮明心凑近他的耳朵,略带酒气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耳洞里,温温的,又有一点儿凉。“他们那些都不关紧要,有些东西,明心只为霍长焰一人绽放。” 那是他的字! 霍铮疑惑地看她。 阮明心却轻轻一推就离了他的怀抱,往身后退去。 塔顶地方狭窄,霍铮本能地伸手去够她。 阮明心只是笑。 笑的温柔又清丽,然后手起足点,两只脚尖并在一起,双手打开旋转,宽阔的袍袖全身舒展开。 塔顶大风,吹乱了她背后长长的秀发,勾勒出纤细的身影。十岁的少女已经开始发育,玲珑剔透展现的青涩的性感。 婀娜又轻挑,一撇一笑,在她清丽的脸庞上不见魅惑,风吹衣衫,偏偏若仙,反倒呈现出一种不一样的出尘贵气。 配合着身体的轻舞踢踏轻点,虽然一直站在塔顶的边沿,但是阮明心的足尖却是一直都控制在一掌范围之内,她专心的舞着,一点也不担心背后的百丈深渊。 一身红衣绽放着的全部热情。 像是吸人的妖精! 随着舞步越来越炽烈,霍铮看得越来越惊艳,他的小师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真的越来越迷人了。 翩若惊鸿,桎梏一掌,舞技惊艳不说,配上阮明心此时的名明丽,确实是非常的招摇。 回想起刚才耳边轻语,只为他一人所跳,霍铮的眼眸温柔,嘴唇勾了起来。 第158章 亲了师兄要负责 可是,霍铮心底的担心却也依旧没能散去—— 不能让她就献与人前,此时此刻她就是万种瞩目的明珠,会将所有看到人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霍铮在沉思着,忽而又放开了轻皱的眉头。 水红广袖翩跹,一整迎面的风顺来,伴随着丝丝酒味。 原来是醉了。 借着醉意,阮明心将她所有的热情呈现。 这是前世她不学无术却为了讨好龙翼轩特意去学得,四书五经她那个年龄起步都太晚了,只有舞蹈,以她一个武者的柔韧简直就是驾轻就熟,所以也颇得了一番成就。 今生她隐藏了一切,此时,只想为他而展颜。 霍长焰! 忽然远处有横笛声音清脆悠扬传来,节拍明朗,像是刻意与阮明心的舞蹈相合一般。 好像是,那个吹笛子的人看到了她的舞蹈,专门吹笛来迎合。 阮明心维持着手摘明月、半袖遮脸的动作皱眉不动,静耳聆听,然后就将手放了下来,广袖一甩,像是负气。 眼神阴冷的往后瞥了一眼那空旷幽远的长安大街。 “师妹怎么不跳了?”霍铮疑惑问她。 阮明心转身看着霍铮,又是笑容明媚,“明心的舞姿只为给师兄一人看,可不想要被别人窥了去。”阮明心说得娇笑又意有所指。 霍铮宠溺刮她鼻头,“你呀。” 而后顺着阮明心的背后也看向那遥远又近在咫尺的繁华京城。屋檐错落,密密麻麻,实在看不清有谁? 恰逢那悠扬的笛声也飒然而止,霍铮若有所思,他原还以为是偶然。 转而一想到刚才阮明心那耀眼吸人灵魂的舞姿…… 嗯,还是不要跳了得好! 阮明心与他一起并肩看着那锦绣繁华,眼神阴冷。 一想到再次被龙翼轩看到她曾经专为他而学的惊鸿舞,没有恼怒只有暗恨,那就像是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痴傻! 呵,怎么会是偶然呢,有些事有些人无论是经历几世,什么年纪,该发生总会发生。 就像是她会掌上惊鸿舞,就像龙翼轩会专门为了她的惊鸿舞用横笛作曲这些都是悠悠不会改变。 岁月长河的逝水洗不去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更别说是人的性格。只有人定胜天,任何事情都是要靠自己双手去谋取才能得到! 阮明心心中的那股信念越来越坚定。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龙翼轩会看到她,还这么专吹笛来迎合?! 该不会是,现在他也已经把目标对准了她吧?! 只是他现在一定不能如愿了! 她看着霍铮那种理解和庆幸,然而眼底掩饰不住的意犹未尽,瞬间就有了一个笑意,仿若樱花,动人心魄,直将远处阁楼上拿着望远镜的窥觑的龙翼轩的魂魄勾得一颤。 “师兄不若明心再给你看一个他们谁有没有的机会的见到的?” 她微微笑着,俏皮的杏眼下掩藏着狡黠。 霍铮一愣,不待他反应阮明心就直接踮起脚尖亲到了他的唇上。 这也是,故意做给龙翼轩看的。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心仪与他! 大大的眼睛,砰砰的心条,是此时霍铮的形象—— 呆若木鸡! 阮明心同时也不好过,她第一次如此主动,就连从前如如何喜爱龙翼轩都不曾。 酒壮熊人胆,她的脸色绯红,像是打了厚厚的两团胭脂一般。 迷离的神态不仅醉了霍铮,远处的龙翼轩更是握紧了拳头。 他原先是得了千里镜这个宝贝所以才专门张望天空巨鸟,顺着看过去,发现了那个纯美如误入凡尘的精灵一般的女子。 却没想到,她,她竟然如此放荡,就直接亲了别的男子。心中那口郁气憋得他心肌梗塞。 “师兄的嘴巴好甜!”她说着醉话。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激烈的运动和激动的情绪令她体内的酒精迅速挥发,阮明心不仅脸红红,脑袋也晕晕的,反正她也不敢看霍长焰此时的神情了,索性就直接往他怀里一靠——醉倒! 霍铮不得不迅速反应接住她。心脏狂跳,手心里的女孩馨香甜软,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刚才被她亲过的嘴唇,仿佛还有余温,品尝余韵。 “甜么?”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怀抱中女孩那异动的情愫。 眼神片刻涣散后又回到怀中醉倒的女孩身上,不由得有些失落,“丫头,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怀里阮明心听到了他的呢喃叹息,却是不能回答他,只能能故意将醒未醒的咋咋嘴,翻身动了一下,接着梦话轻轻的沉沉的呓语出一句来将本就紧张的霍铮身体愈加紧绷! “明心要嫁给霍长焰……” 那一瞬间他仿若被大火点着,全身的血液沸腾,翻江倒海之势,再也静不下来。 就连在战场上厮杀性命悠关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激动过。 “师兄娶我可好?” 六岁时,她如是说。若当时她年少无知,霍铮不当真。 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 十岁—— 已经是开始定亲的年纪,阮明心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何为男女婚嫁。 而她还这样说…… 霍铮抱着手上这个烫手山芋心中思绪万千,却是一点也舍不得丢掉! 看着旁边一直陪着他们的金乌,这个在边关挥斥方遒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犯了难。 她现在醉了,且是这样一副娇媚模样,如若再像刚才一样坐着大雕回京不太过高调,到时候阮明心一个不好岂不就是失忆于人前。 霍铮前面小半辈子都在保护着她,怎么忍心? 思来想去,突然想起京郊两家人紧挨着的别院…… 阮家的别院是不能回了,当年阮明心一回京,这个别院就再也没有人来住过,如今还不知道她自己的房间荒凉成什么样子了呢,且阮兆麟又是那个德行,一传了回去,没事也要被说得有事了,他不想她被受到伤害。 从追风身上下来,霍铮拿着斗篷包裹着她,打横抱着就几大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现在,也只有这里的别院可以让她休息! 第159章 获封才女 霍铮的房间还算齐整,一切都四年前他离开时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动过。 中规中矩中透着奢华与纨绔。 那是四年前还不成熟的霍铮给予自己的保护。 海青色的床帐里是月白蜀锦的织花棉被,埋下她小小的身子,越发显得显得小脸白嫩,两家嫣红。两蹙弯弯的秀眉,微微上翘的嘴唇,就连睡着都像是在笑一般。 这样乖巧惹人怜爱的她怎么令人忍心拒绝? 霍铮看得心里痒痒,最后坐在了床前,抓住了她埋在被子下的小手。锦被下他们十指相扣,霍铮看着那微微冒起的弧度,嘴角满足的轻笑。 他看着她的睡颜,终于下定决心,“现在你牵了,以后就不准放了。” 轻轻短短的一句话,是坚毅的不会背叛也不容背叛的誓言! 阮明心躺在床上心中何尝不是激动,她默默承诺着她的誓言,砸了咂嘴,仿佛是给了他的回应。 嘴角小小的弧度彰显着她的欢愉,一如当初,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跟霍长焰在一起的! 空气静谧,呼吸间有轻微的酒气,她想她这回真的可以完全的醉过去了,不是醉酒,而是醉在某人的话中,那虽然不甚甜蜜,却是她的一颗定心丸。 终于可以安心,然后就真的睡了过去。交握的手指也放松要滑落,被霍铮一紧,又黏黏的抓在了手心…… 另一边阮明心被霍铮接走,因为那一声“师门急招”谁都听见了,除了感叹一句阮明心小小年纪命好被大剑师收入入室弟子,从此身份不简单外,倒也无人敢过问她的去向以及来接的是谁人。 反倒是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阮琳琅在出大门口的时候过去跟陪在长公主身边一起送客的九公主打招呼而被九公主冷落,受到了边上同出门的几个贵女嘲笑。 “癞蛤蟆就是癞蛤蟆,以为攀上公主的高枝儿就可以为所欲为,把公主当枪使了,现在人家还不是对她像是见到地边的一滩烂泥一样,身为庶女就该谨记自己的身份。” 此话一出周围好几个女子都为之色变。 王雅沐是嫡女,从小又是天之骄子一般被众人捧着长大,礼仪之家最重视的就是嫡庶之别,规矩之教。 阮琳琅在公主的漠视和阮静琳的幸灾乐祸目光中退下来回到阮兆麟身边。手中的帕子揪得变成了麻花,一向矜持得仪的神色终于有些绷不住。 送完客人,九公主终于不再是冷漠脸色。 “长姐?”她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一边往门槛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自己也看见了,以前你不顾尊卑跟她一起玩就算了,可是现在,没听到王小姐说么,她把你当傻子一般去对付阮明心。” 长公主说到这儿听来下,仔细的看着自己这个同胞的妹妹,“九儿,你该懂事了,其他就不说了,就是单凭阮明心是大剑师的入室弟子这一项,我们就不应跟她作对,父皇器重苍离,甚至是连咱们整个南庆国在一定程度上都依靠着苍离他老人家,你还不明白?就算是我肯,父皇也不会允许你胡闹的。” 九公主低下头去,“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跟琳琅来往了。” “乖” 长公主牵着她的手,一道往侯府内走去。 阮明心先就喝了大半壶的陈年竹叶青,又因为得到了自己最可心的定心丸,这一睡可就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才醒来。 一看就不是自己的房间,问伺候的丫头霍铮哪儿去了,才知道他一回来就赶先来见自己了,现在已经回了京城霍家侯府主宅,不由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一想到昨天被自己亲的呆愣模样,和他牵着自己手许下的承诺,心底的甜蜜就抑制不住的一直往上冒。 熏得脸颊发烧。 阮明心消失一天,慢慢踱回京城,周遭行人漫漫,也不介意他们隐隐的目光窥探。 当时离开都知道是大剑门的事情,无人敢上去询问具体事宜。回到府内阮兆麟在家里急得转圈,倒不是担心她的性命安全,而是因为公里的圣旨下来了,点名要阮明心接旨。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阮明心就被阮兆麟拉到了前院大厅接旨。 远远看见来传旨的竟然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桂公公。 阮明心有些诧异,想不通皇帝又是闹什么情况? 反倒是阮兆麟快步上前迎了上去,“桂公公难得来一次,有失怠慢还望海涵。”阮兆麟殷切的拉着桂公公奉茶恭迎。 “怠慢倒不必说,”看向他身后跟来的阮明心青葱玉白,放下茶盏说道:“竟然阮四姑娘回来了那就开始宣旨了吧。” 那种明显与之刚才截然不同的热情,令屋里的阮琳琅等人眼神几乎快要将阮明心射成了筛子。 阮明心看一他们,不卑不亢,无视过去对着桂公公笑着说道:“请公公开始。” 说完就带头跪在了众人最前面,就连老夫人秦氏跟阮兆麟都不得不跪在她紧邻的后面,更别说那些个不甘不愿的庶女。 这里面依旧是只有阮琳玉与丹碧两个眼睛低垂沉默,反倒是在一群争锋相对的人群中显得特别起来。 阮明心特意往她们母女两放下多看了一眼。 香案早已经准备好,明黄绣长龙的圣旨唰的展开—— “奉天承运,阮家四小姐阮明心得天独运,幼承庭训,淑女巧慧,小时收入大剑门门下拜入内门,今有佳作倾城,才智过人,温文尔雅乃大家闺秀之楷模,特赐赏‘才女’,赏江南制造进宫孔雀锦绣三匹,如意流花琉璃簪一对,昆山白羽花雕手镯一对……钦此。” 那一声“才女”一出,阮琳琅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最前面阮明心的背影。 她的目光阴狠都丧失了她一贯维持在脸上的端庄高贵和一向为妹妹高兴的优雅。 而阮静琳虽然也被“才女”打得措手不及,可是后面那一连串的奇珍异宝,将她的耳朵震得晕乎乎的,那颗都是贡品啊,眼前仿佛不停的有金星在飘转。 第160章 阮兆麟娶亲 就连老夫人都是惊讶至极。 虽然昨日二儿子回来已经跟她细说了四丫头在赏莲会上的表现,却是没有实际上的什么概念,甚至是后来下午几家送来的奇怪拜帖她都以为是几家老夫人因为是四丫头是嫡出又因为他们家身份的原因才与之结交。 现在一道圣旨没将她猛然打醒,看着那收起来递到阮明心手上的圣旨都是片刻的惊讶。更别说是她身后的几位妾室姨娘了。 旨意宣完,阮兆麟上前恭敬得有丝谄媚,“桂公公一路辛苦,请喝杯清茶再走!”说完不着痕迹的讲一个湖蓝荷包递到了桂公公的手上。 今儿宣的是喜意,桂公公收好拿在手上颠颠轻飘飘的,面上的笑意就更盛了。笑着喝完茶恭喜了阮明心好几句才离开。 桂公公的马车那是专门标志了宣圣旨的,一路从东直门出来经过长安大街,那可是全程都少百姓都看着进了阮家大门的,再加上阮明心昨日出尽了风头,那些达官贵人府上大人们多少都能猜到一些。 但是那些整日无事的太太小姐们可一直没闲着,他们的消息来源从来都是除了贵圈的交流更要是其他方面掌握了其他渠道,因此桂公公前脚刚走,后脚基本上京城的贵人们都知道了阮明心被钦此“才女”的事情,更是御赐贡品精品许多。 京城的小姐们艳羡的有之,嫉妒不平的也不再少数。特别是礼部尚书王大人家的嫡女王雅沐,气得将闺房里的霹雳哐啷能砸的都砸了! 别说是她,这次就连王夫人都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赶来约束规劝女儿的礼仪教养。 她的心中何尝不很,王大人又何尝不恨。 虽然都是同为朝廷二品大员,可是阮兆麟的吏部尚书排在他上头,还是那种直接授予朝廷四品官员一下官职的实权, 若不是他娶了凤家的女儿,论资历论实力他哪一样不比他强。现在就连他女儿都要来跟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争夺,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在此之前他女儿王雅沐可是一直都被奉为京城“第一才女”称号的啊! 话说回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家大小姐怒砸了陶瓷玉器京城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那抢了她名头的阮明心更是一时间风头无俩。 她的归来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总是能迅速引起京城说书茶楼的经久不衰传奇话题。 阮府内阮兆麟听到京城外面关于阮明心那些天女下凡,举世之才就连她当年金榜题名的状元爹都要望其项背,阮家能生她做女儿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的传言,甚至就连死了好几年的凤凝香都在此被人提及,更是引史到了当年凤凝香被害一事上。 因此阮兆麟对阮明心的憎恨又上了一层楼。这个女人他从不当她是女儿,只是仇人,阻挡他前进步伐和诋毁他名声仇人,却又不得不跟他一直绑在一起。 可是,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整治阮明心,而是,他要娶妻了。 阮明心接过管家权后大刀阔斧的将后院一通大换血后不久就是阮兆麟的娶妻之日了。 红红绿绿翠浓,正是三月花好的时候,天气不冷也不热。阮尚书府内一改往日的冷清,满眼都是让觉得热闹的红灯笼红布绸悬挂在廊檐之上。 今日家主大婚,忙忙碌碌了一个月终于到了时候。阮明心从湖心阁走到飞鹤院短短的距离,一路上一波又一波的捧着红布绸铺底盘子的下人们从她身边路过,匆匆忙忙向她行一个礼接着又脚步迅速的走了开去。 阮明心带着素兰素心两个丫鬟走在这穿红挂帘的庑廊之上,脚步翩跹,飞扬的红色的裙角与结成大红花朵的红布正正一个颜色。 江嬷嬷和李嬷嬷还有百灵英子素心素紫几个留在湖心阁内看院子,一则百灵年纪还小,出息这样重要的场合难免会压不住人,二则今日混乱,素心谨慎,两位嬷嬷心思通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止有人乘乱作妖。 穿过庑廊,绕过青松翠绿的小树林就是飞鹤院的地界。 还没走到院内顾嬷嬷拉高了的嗓音就透出了院门,阮明心与素兰视线交汇,略一停顿就抬脚跨进了院门。 敞院内顾嬷嬷穿着一身暗红偏青的上襦和青色秀红花马面裙,正有条不许的指挥者丫鬟们东西哪哪往哪儿放,一抬眼看见大门口一袭正红阔袖束腰裙衫的小身量,眉头几不可查的一触,立马又拾起笑容迎了上来。 “四小姐过来了,老夫人正在屋内等着您呢,快快随奴婢进来。” 阮明心刚刚还清冷的面庞也拾起笑容来在她身上略一打量,笑着说道:“顾嬷嬷辛苦了。”就带人当先走在了前面。 顾嬷嬷被她那一眼看得身子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正兀自感叹这丫头自从千仞山回来之后是越来越有威压了,随即就要跟上去。 此时她身后一个慌慌张张的丫鬟捧着托盘跑上来与她耳语几句,正左右抉择,一回首那丫头已经一抬脚就要跨进屋门里面去,脚步就紧张的跟了上去。 “嬷嬷?”丫鬟叫住顾嬷嬷,显然是事情紧急,恰逢这时一身正红喜袍的阮兆麟看见她们间拉扯,同时也见着了正屋门口消失的那一抹小红背影,笑着说道:“嬷嬷自且去吧,我去拜见母亲。” 顾嬷嬷脸上瞬时就笑开了花,夸赞着:“二老爷今日真是玉树临风精神奕奕。”放心的跟随着下丫鬟下去了。 阮兆麟双手捏住胸前长袍的如意滚边一整,簌簌精神大踏步就走了进去。 屋内阮老夫人正坐在左上首说着下面依旧屈身行礼的阮明心今日怎么这么不规矩,哪有父亲迎娶继母当天还有子女穿着正红色抢新娘子风头。 “母亲。” 阮兆麟微微颔首一下,又抬起头来,却刚好凑巧打断了老夫人的训话。 她不悦的看着衣冠楚楚的二儿子一眼,倒是不好在拘着阮明心不让起身了,遂让阮明心也起了身。 【作者题外话】:1 第161章 幺蛾子再出 老夫人转移注意力,满意的看着自己相貌堂堂的二儿子,走上前来推着他转着圈儿的看了一遭。 “母亲。”阮忠麟无奈的叫她一声。老夫人这才整了整仪容,继续坐上上首。 二儿子来了有了帮手,老夫人更有了底气数落阮明心。 阮明心无声耐心的听她说完后轻描淡写道:“今日父亲大喜,府上丫鬟都簪花带粉,不说顾嬷嬷,祖母不也是一身枣红图一个喜庆吗,明心这是在为父亲大人贺喜呢。 她说着抿着无害微笑看着阮兆麟,“您说是吧?父亲,女儿的衣柜里除了千仞山弟子的统一服饰就只有这红色的衣裳了,那千仞山上穿的衣裳可是白色的,父亲与祖母难道是要明心回去换了那一套不成?” “你——”老夫人一拍桌子,“你这是要成心捣乱?” “明心可不敢。”阮明心低下头去,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没有消退。 没错,她的确是故意的。 可是那又怎样,他们能说她什么? 说她穿的太喜庆?! “母亲消气,时辰不早了,明心这一身喜庆,就让明心与我一同去裴府迎亲好了。”阮忠麟关心说道。 “这……”老夫人犹豫,哪有男子成亲,子女也去跟着一同迎亲的道理,还是一个女孩儿家家。 她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阮忠麟却是一笑,胸有成竹的跪了下去,那目光中晶亮的含义恰好被上首的老夫人所看见,很明显他是故意这样安排的。 想着现在阮明心高涨的气势,阮老夫人算是默许。 这是成婚的礼节,成亲当日不仅是女子出门是要拜别父母,男方同样也要叩拜父亲母亲,感谢他们的生育和养育之恩。 作为父亲的都跪了,身为子女的阮明心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三叩首的。 老夫人就笑盈盈的扶起儿子将他们目送出了门。 门口的素兰焦急地捶手想要拦着,苦苦思索着却没有一点办法。阮明心出门的时候对她微微点头表示放心,素兰灵光一闪就带着素心回了湖心阁去找两位嬷嬷。 大门口处顾嬷嬷解决完宴席那边的事情回来代表老夫人相送阮忠麟出门,看见上马就竟然除了二老爷竟然还多了一个四小姐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了。 与此同时周围一同来看热闹的围观百姓和早早到府吃喜酒的那些老爷夫人们也是指指点点。 阮兆麟的大哥淮阴侯携着夫人在门口停着耳边那些不堪言语的话语都燥的脸红。 身为嫡女,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官家小姐,莫要说是官家之后,就是普通百姓续娶的也没得见过谁家的孩子跟着自己的父亲一同去迎亲的。 淮阴侯世子阮兆文一脸黑沉的走上前去拽住阮明心的马缰,怒不可遏低声:“你给我下来。” 他看着旁边的阮兆麟也同样一副咬牙切齿:“二弟,她没分寸,怎么你也没有了分寸。你是吏部尚书,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阮兆麟等的就是这一刻,看一眼周围议论纷纷的咬耳朵,高声道:“明心你下去,这样的场合岂是你一个女孩家家可以去的。” 身为后背还是嫡女竟然要跟着自己的父亲一同迎接继母,这不仅是没有规矩的表现,更是在当众挑衅继母将来在家中的威严。 阮明心不紧不慢也看一眼四周,轻启薄唇声音不高也不低,除了周围阮家的几个人,旁人恰好听不见的音量说道:“父亲是确定要让明心在这里下马?这周围——这是有不少人呢。” 她目光流转,似笑非笑,像是在看看周围都聚集了多少人一样。“如今女儿也是上了迎亲的队伍了,要是还没出发就下了马,岂不是暗示人们父亲要悔婚的想法。父亲确定要让女儿这时候就下去吗?” 阮兆麟气结,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眼见来访的宾客与他们撞上都奇怪的围在大门之处。在众多常常嚷嚷中阮兆文耳尖的听到: “这还没出发,离吉时不久了,拿到是要在成亲当日悔婚?” “不知道呢,我刚过来时长安街上也有一堆迎亲的队伍,锣鼓喧天的围挤了好一会儿才过来呢。” “还没过去呀,我比你早到一刻钟,那时候就已经在长安街上了,哎呀,你们是在哪段路遇上的?” “我是在有道书肆那……” “这么近,我是在天鹤楼,看来那一队确实够壮阔的,这平常哪用得了一刻钟啊,半刻钟都不需要。” “就是,就是,看阮大人这是家事不平呐,估计今日不无了吉时,亲事也悬着呢。” 淮阴侯世子松开手深深看了阮明心一眼,然后才转向阮兆麟的方向:“别多管了,快点出发。别误了吉时让裴家那边久等。”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阮兆麟一跨马鞍走了出去。 阮明心优哉游哉跟上,耳后是她大伯招呼客人进屋去的声音,细细杂杂越来越听不见。 转上长安街可不就是围得水泄不通,遥遥的还能看见前面那一队迎亲的残影。 一边走,阮兆麟一边驾马与她平头,“等会儿人少的时候你自己看着走远一点,不要再跟在迎亲的队伍里。” 阮明心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一直到阮兆麟咳嗽一声,阮明心才冷冷地说道:“父亲,刚才可是您亲自让我与您一同去接裴家新娘子的,现在中途就让女儿离开,这意味着什么父亲难道不知道吗?若是让右丞相大人知道您的迎亲队伍中途有人无故回头还是一并骑着枣红大马的,这么多人看着,您是想要右相大人知道您以后要半途悔婚还是想要休妻再娶妻?” 阮忠麟咬紧牙关,吸气吐气,握紧缰绳,一夹马腹将阮明心甩在后面,眼不见为净。 阮明心丝毫不在意的跟在他一丈远的后面。 索性阮兆麟娶妻后面有红衣侍卫跟随,一看就是官老爷的排场,围观的百姓们不敢过分的靠前。 不像前面那一队商人的迎亲队伍,或许是太有钱的缘故,走一路撒一路铜钱。 阮兆麟接亲队伍和对方两队相遇正好是在长安街的与裴府方向的浅桃巷岔道口处, 第162章 请母亲牌位 两队同样都是接亲,一队往浅桃巷,一队继续游长安街。 这一耽误,就算阮兆麟后面加快行路,到了裴府的时候才堪堪晚了一点时辰。 到达裴府朱红正门时,府内管家正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等待,一听将敲锣吹唢呐的就立即冲下啦台阶,眼一挑,看见旁边同样高头大马的阮明心一愣,停顿一下迅速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新姑爷可算了是来,快快请进。” 裴府厅堂内右相与裴夫人高坐高堂,看见管家引领者那个红色人影进来时因为太兴奋没有而没有察觉到管家那复杂的神色,本能的期待着女婿的到来。 可是,当裴夫人在看见同时进来有两个身影时,那表情真真与管家当时的一模一样。 反应过来后裴相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去,裴母表情僵硬且带着愤怒的质问出声,“阮大人,你这是何意?” 她捏着手帕的兰花指食指指着阮明心的方向。本想叫的女婿也不叫了,直接称呼为阮大人,配着那刚才与女儿泪别的眼睛,红彤彤的格外凌厉。 阮明心料到阮兆麟还想用刚才出门是搪塞大伯的那一番说辞来欺骗裴家,抢在他之前开口道:“是父亲让我来的,父亲见我穿着喜庆,于是想要带我一起给婚礼添彩。” 与她同时开口的还有另外一道男声,两道声音叠在一起。是阮兆麟:“四丫头不放心新母,央着我想早点见着玉芳,我看她乖巧便带着一起。” 相比较于阮明心的直来直往,阮兆麟却是抬着手作着揖。 阮明心暗恨被他小人得逞,再行礼也是不想了,反正待会儿也是要跪,干嘛折腾自己的膝盖。 裴母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伸手扶起阮兆麟作揖的手,微微说道:“女婿宠女儿也要有一个度,这么大喜的日子适合带着子女到出乱走的吗?” “岳母大人说的是,是小婿欠考量了。”阮兆麟轻声笑着说道。 裴夫人放开他,吩咐令人去请三小姐出来后,才将目光移向了阮明心的身上上下打量。 小丫头长大了,记得那年初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公堂之上,小小的身子一身血衣的跪在公堂中央,是她小看了她,致使她的大女儿栽倒在她的手上。 “好歹你也是一个嫡女,十岁了规矩还没学好。就算是再好奇你的继母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你这样要跟着自己父亲一同来接亲的道理,让人看着像个什么样子。”裴夫人眼儿倾斜说道。 阮明心轻轻一福,说道:“裴夫人见谅,明玉常年在千仞山上,师父是男子,只教了明心家国大义、尊师重孝,父亲让来,明心不敢不从。” “你——”裴夫人竟是被她堵得无话可说。一甩帕子坐在了重新坐在了高堂之上。 这时右相终于发出了刚才回应阮兆麟向他问好后的第一句话,也是他今日对阮明心说得唯一一句话:“既然已经来了,等会儿府内就另外派马车送你回去,一个女孩子家家跟在迎亲的新郎旁边总归不像话。” 阮明心轻轻地一福首道:“是。” 新娘此时就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之下头盖红盖头一身金线龙凤呈现刺绣嫁衣的裴玉芳到了厅堂。 阮明心跟在阮兆麟的身后对着裴相夫妇扣了三叩首,默默出了门去,等着小厮牵来一辆马车。 前面的迎亲队伍因为有官兵开道走得一路通畅,后面的马车本就因为避嫌隔开了一段距离,现在也不知道是那小厮故意的还是真的太堵了,慢慢腾腾像是故意跟她耗一样。 阮明心撩开窗帘,看见一抹眼熟,“停车。” 阮明心跳下马车来到江嬷嬷坐的青布马车旁边,一边上车一边说道:“快,赶在拜堂的前面。” 刚才丫头已经告诉了嬷嬷前院的事,因此江嬷嬷早就备下了马车跟着。 现在眼见那辆马车故意拖延时间让阮明心误了吉时,他们立刻换了马车。 于是小厮甩起马鞭,刷的一下窜了出去,回到阮府的时候正好是在拜堂的时候。 阮明心看着那一对刺眼的对拜,阮兆麟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芸芸宾客夸赞的金童玉女,怎么都为苦苦等候的母亲所不值得。 高堂之上只有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左首的位置笑盈盈。随着唱官一声“礼成——”阮兆麟拉着那一抹身姿苗条的红影就要出得厅堂往新房里面去。 “等一下!” 阮明心走进大厅高声喊道,引来全听人的灼灼目光围观。 “继母虽然是父亲娶的正妻,可是到底是填房,怎么就能不拜见原配?” 此话一出四座俱惊,明目可见的新娘子身影就是一僵,阮兆麟跟老夫人脸色黑沉不好看。 “胡闹!大喜之日拜祭什么死人!”老夫人愤声说道。 阮明心的伯母淮阴侯世子夫人罗氏过来拉她,阮明心对这个伯母心里还是比较敬重的,缓缓有力不容置疑的摆脱她的桎梏,“咱们南庆是诗书传世,最令别国仰视的就是无论何时都注重的礼仪气度,伯母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这样的道理不会不懂吧。填房跪拜原配,天经地义。” 满屋子瓮声瓮语,话虽是没错,可是那也不是在成亲拜堂的时候拜祭啊。 正当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阮明心的脚步已经走出了屋内,满屋子的眼睛追随着她的背影。、 她,她,她,竟然真的真的捧了一块牌位回来。 漆黑的木底上,是描金的字体,龙飞凤舞的写着“妻阮凤氏凝香之位”。 裴玉芳听见周围的吸气声,大约是猜到了什么。抓牢了连接在她与阮兆麟之间的红绸,不可置信地轻唤了一声“相公”,声音都有了颤抖。 阮明心不管她,只一步一步的抱着灵位走到高堂前的右上首座位站定。 “母亲,请吧。”她清清淡淡地说道,没有一点感情,仿佛她只是一个托着什么一样的使者。 事实上她也正是一个使者,是一个讨要她对她母亲应有尊重的使者。 第163章 婚配人选 裴玉芳不是何时已经抓上了阮兆麟的衣袖,红盖头下络子打得哗啦啦摇晃。 阮兆麟抚上新婚妻子的肩头,看向那个一脸冰冷正经又严肃少女身影,手掌轻轻拍了拍,像是铁锤一样拍碎了裴玉芳筑起的城墙。 只见她不可抑止的将肩膀从他手中滑落,倒退数步之远被她身后陪嫁丫鬟扶住,轻轻唤了她一声“小姐,”裴玉芳才稳住身子。 阮兆麟一脸无奈的上前拉住她的手,语重深长叫她“玉芳!凝香她毕竟是我的原配夫人。” 众人面前阮明心将话说得那么决绝,甚至上升到家国大义,他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才能拒绝。 裴玉芳心理建设了许久,才缓慢扬起了头,虽然看不见,但是红布盖头下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穿透红布与珠帘一样,看进阮兆麟的眼睛,看透进阮兆麟的心里。 阮兆麟同样倍感难堪,众目睽睽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捏了捏裴玉芳的柔荑。 “相公?”裴玉芳是不可置信,然而最终依旧是无可奈何地妥协了,声音字字泣血:“相公,你记住,我是为了你才跪的。” 阮兆麟隐忍着握紧了她的手拍了两下表示委屈她了,裴玉芳转过身子正对着阮明心的方向轰的一下跪了下去,红裙曳地散开成了一朵鲜红的花,空旷的瞬间引得周围一片唏嘘。 那一瞬间喜庆的喧嚣瞬间静止了下去,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阮明心尤嫌不够地对着那跪着的直挺挺的红色身影正气凌然道:“按照规矩填房须得对原配三叩首,母亲——你还没有磕头!” 宽大的红色袖笼下,裴玉芳捏紧了拳头,只有指甲掐进进肉里疼痛才能抑制住她想掀翻阮明心的冲动,战抖着身子一拜、两拜、三拜。 唱礼官收到尚书大人的示意,抓紧了时机,高声:“礼成——送入洞房——” 寂静的喜堂才再度热闹了起来,只是这尴尬的喧嚣怎么都与直前的不太一样。阮兆麟扶起裴玉芳的身子在众人的拥簇下出了大堂往夕阳阁走去。原本应该喜庆的闹洞房也因为之前的影响没能进行下去,草草的喝完合卺酒喜娘子结完发众人就统统散了出去。 热热闹闹的喜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阮兆麟与裴玉芳双双坐在床边。裴玉芳看着这满屋子的红,一下子忽然哭了出来,阮兆麟连忙将新妻揽入怀里安慰。 “相公你那女儿今日太过分了,你无论如何都要为妾身做主啊。”裴玉芳哭泣着,印湿了他的肩头。 美人落泪,梨花带雨,与玉莲何其相似,阮兆麟的心也跟着她的哭泣扑通扑通,舍不得受一分委屈。 而且现在妻子的委屈还是那个来自那个他也憎恶的丫头之处,一边安慰一边目光切切凶狠道:“玉芳放心,为夫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一定为你这一口恶气。” 他拍了拍裴玉芳的肩膀,把她拉出怀里,擦干眼泪,说道:“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下,唤人进来伺候,为夫先出去招呼客人。” 裴玉芳哼哼唧唧用鸳鸯戏水红锦帕压了压眼角,委屈又不舍的点点头。 虽然这是姐姐喜欢的人,可是从今以后他就是自己的相公了,她一定会在这个阮府里过得很好!裴玉芳看着那个临出门还关切看她的英俊男子想着。 …… 成亲事件大家有目共睹,因此气得阮兆麟一连几天都没有给阮明心好脸色,就连叶姨娘去给他送汤都收到了牵连。 阮兆麟从来就不是一个亏待自己隐忍的人,从当年凤凝香的事情上就可看出。 而裴氏,更不是。 就在他们夫妻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老夫人秦氏找上了他。 阮兆麟带着裴氏一起到老夫人的飞鹤院恭敬的请安,“不知母亲找孩儿何事?” 阮老夫人表情凝重,拿出十几封名帖摆在了桌上。 阮兆麟和裴玉芳面露不解。 阮老夫人指着桌上的帖子说道:“这是都是这几日京城各个府上送来的名帖,你看一下吧。” 阮兆麟带着疑惑,翻开最后是那个面的帖子,看了一眼,皱眉,又迅速放下第二封,第三封……居然全都是求娶阮明心的帖子! 这可令真是大出乎他所意料。 老夫人适时开口说道:“你一见到了,求亲的人众多,且都还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你需得慎重考虑才是。” 裴玉芳静静地看着那些帖子,眸中光芒流动。 想想老夫人又隐晦的补充了一句,“至少得对咱们阮家有所帮助才是!” 这就是要将阮明心一个嫡女做庶女一样用联姻处理了! 阮兆麟沉思。 不过他一个从来看不惯阮明心的人,考虑她前途做什么,阮家养育她这么大,是时候该给阮家做出贡献的时候了! 阮兆麟看着母亲郑重说道:“孩儿心中明白了。多谢母亲提点迷津。” 裴玉芳收起了那些帖子,和阮兆麟一同离开回了主院。 “夫君,这婚配人选可要好好选下啊!”裴玉芳别有所指。 “放心,总要夫人满意才好。”阮兆麟说着搂住了裴玉芳的腰肢。 第三日阮明心就被阮兆麟叫到前院书房里。 阮兆麟看着眼前娉婷的女孩儿,她还如此稚嫩又青涩,可是那种越来越冷张开的脸跟凤凝香越来越相像。 第一才女又如何,于他而言不过就是权力上位的踏脚石。 阮兆麟不再看她的脸,将桌上昨日裴玉芳最后选好的名帖递给他。 “这是?”阮明心接过,展开。 一个与永贤候世子相约的帖子,内容是邀她明日聚贤楼一聚。 “你如今年龄也大了,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你母亲不在为父就只能为你多操心一些你的亲事了,永贤候世子容貌上乘,又兼之博学多才,是个不错的年轻后辈,明日你就去见见吧,不要辜负了为父额一片苦心。” “是。” 阮明心蹲身一福,恭敬又守礼,做着一个女儿该有的一切规矩。她现在还没有能力扳倒他,就只能屈膝了。 第164章 相亲公子踢下楼 聚贤楼顾名思义,来的可以一般都是那些博学多才的才子们。 聚贤楼的老板甚至还抓住商机,每月都会专门举行一场斗诗大会,以此招揽客人。 阮明心一席金线镶边的水红撒花群张扬又妩媚,带着青色的绢纱斗笠在百灵的陪伴下来到聚贤楼,在小二的引导下上了二楼雅间客房。 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年轻公子在等待。 本来两人不该见面,因为对女子名节不好,可是显然阮父并没有考虑这些问题。 刚进门阮明心还惊讶了一下这回阮父还真是真给她找夫婿啊。 月白长袍的直坠穿在他身上丰神俊朗,腰间束缚的玉带给他平坦了贵气。 阮明心摘下斗笠递给身后跟着的百灵,“公子久等了?” 她礼节性的轻问,声音清脆优雅。 顾秉郡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她。 只见眼前女子眉清目秀,大大的杏眼中央含着耀眼的黑曜石,小脸清丽娇俏。 一身红衣张扬又火烈与她恬静的五官本该是很是冲突的,但是在她周身又萦绕着一种个神秘的清幽冷艳仿佛吸人魂魄的妖精一般,令人移不开眼! 阮明心在顾秉郡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他。 阮兆麟不像是那么好心会为她找一个好夫婿的人啊! 尤其是现在还专门安排这种见面,好像就是为了让对方把她迷住似的。 这个男子倒也算是长相气质出众,只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眼前的公子虽然风神俊秀,但是那眼底的淤青和淡淡的憔悴却是逃不过如阮明心一个医者的眼睛,且他看着她明明都已经精神困顿了还赤裸裸的看着她,那不是一个客观的初次见面该有的礼节。 “你是患有肺痨吧,居然还敢出来和人约见!” 阮明心不客气的指出。 肺痨那可是一般大夫眼中药石无灵只有等死的毛病,虽然他是轻度,而且看他疲惫还一点不掩饰的眼神,分明还是一个色中饿鬼。 “你胡说什么?”顾秉郡明显没想到阮明心一见面就点出了他身患的毛病,而且看他还是那样一副嫌弃的模样。 “你凭什么嫌弃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整日里抛头露面不说,你看看全京城谁人看见你不是绕发道就走,但凡有一人说你好话的?自己嫁不出去还妄想我娶你?你倒是想得美,要不是表姐求到我这儿来了,你以为我原来来看你这个母夜叉,你求我我都不来!” 阮明心气极反笑,“母夜叉?好呀,那本小姐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母夜叉!”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要不是阮父在家里施压谁要来见他这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人,反倒是连累得她都愧对霍长焰了。 说着阮明心就从腰间抽出鞭子狠狠地甩了过去。 顾秉郡到底是比龙司远年长,练过几年武功,不过说到底一个身子废了的人能有什么能耐? 顾秉郡在地上滚了几圈不仅没有躲开阮明心的鞭子,还反倒是把自己整得更加狼狈。 “我告诉你,本小姐要嫁就要嫁当世的大英雄,才不会嫁给你这么个无耻之徒。”说完一脚就将顾秉郡从刚才被顾秉郡撞得破开的窗户里踢了出去。 楼下传来“哎哟”一声长长的喊叫。 阮明心将鞭子继续别在腰上,不细看真的就几乎以为那就是一个装饰。她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站着的百灵眼神直勾勾的。 百灵立马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奴婢保证什么都不说。” 阮明心满意,两人看着对方都嘚瑟的笑了起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出门的时候素心想要跟着阮明心却不肯的原因了。 论忠心,几个丫头都是一样的当仁不让,可若是要说道心意相通,就算是英子的那颗玲珑心也是及不上百灵常年跟在她身边的情谊的。 江湖儿女不被约束,她这四年跟她一起天天与师兄们相处,早就抛开那些中教大义了。 阮明心要教训一个藐视她的男子,百灵就从来只有拍手叫好的份儿。 毕竟小姐从前在大剑门可是有多少人宠着呀,一回来就被受到磋磨,她心中看得真是难过不已。 出了厢房,周围的人就自动自发的在她两边围住开始指指点点。 阮明心看他们一眼,脊背挺得笔直的往家里走,一路上再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百灵有心想要说两句,看小姐的面色一直冷清并没有开口。 来往的行人一直到了东筒子胡同口才少了,那前面几个院子重兵把守的就有一万之多。 这条胡同行人除了早市那儿和买宵夜的,几乎是不允许摆摊儿的。 等到回到家里,阮兆麟显然已经是知道了消息气得将杯子摔在了阮明心的脚边,溅起的茶水打湿了她的裙摆。 百灵想要分辨什么,被阮明心拦下。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父亲,眼神幽冷。 阮兆麟就不说话了,愤怒的甩袖离去。 回到湖心阁,素心第一个迎上来。 百灵立马冲到阮明心前面去,“素心姐姐这可不能怪小姐,那个顾秉郡可是有痨病的他们这是故意骗婚,小姐如何嫁的?!” 素心无奈,默默地捧上一个小小的卷纸。 “这是霍少爷刚刚飞鸽传信来的,奴婢刚取下,谁人也不知道。” 该还一副乖巧任人念道的阮明心,瞬间就来了精神,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小纸条就飞奔回了房间。 “今日之事吾已知晓,勿扰,吾已安好!” 阮明心拿着小纸条坐在床边笑了,小腿乱晃。 她才打人霍铮就知道了,她就知道霍长焰一定会做好准备的! 她相信他,她一直都相信他,永远也不是让自己置身于险危之境。 时间就那么静静流淌。 在此期间他们没有见过面,后来也在没有书信往来,但是心中的那股甜蜜一直会散不去。 这是两世以来,阮明心初尝情义的美好。 这令他们两人的心灵都悸动不已。 以前相隔千万里都能心灵相通,现在同在一个城池内,就连每天的风都是甜的,顺带着彼此的味道。 与霍铮阮明心之间的湖水波光粼粼不同,京城又一次将阮明心的话题推上高潮! 第165章 霍铮出手,婚约没有 原因还要从那次阮明心当众打了顾秉郡说起。 原本顾秉郡是应表姐裴玉芳的要求去羞辱阮明心的,奈何事情闹得太大,顾秉郡被打了,然后事情就被永贤候夫妇知道了。 儿子有痨病他们是知道的,原本一直隐瞒得很好,没想到却被阮明心一眼点破。 大剑师在南庆国出名可不仅仅是因为剑术,那出神入化的医术以及观星术可一直都是专业领域里众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尤其是药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找到。 大剑师当然更不可能会专门出山为人治病,现在终于有机会找到治儿子的病了的,而且对方还是皇上钦封的“才女”,永贤候夫妇当然要抓住这次机会。 于是阮明心打了顾秉郡不仅没有结怨反而对方有了结亲的意思,这可把阮明心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之后没过几天,双方就要开始交换庚帖。 虽然阮明心已经知道霍铮已经做好了安排,而且内心一万个相信他,也依旧是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而百灵简直是阮明心还要焦急,小姐跟霍少爷的感情她可一直是有目一睹的,现在小姐有可能和别人结亲,她着急的上火嘴角都起了燎泡。 就在阮明心也坐不住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时候,霍铮那边传信:事情已经彻底解决好了。 解决好了?! 百灵不信。 永贤候府的人可谓是拿着庚帖就在大堂跟老爷老夫人商谈呢,英子都已经去打探好几回了,这可就要定下纳吉下聘的时间了! 然而百灵不信,阮明心却是相信的。 霍铮不会骗她,而且她相信他的能力。 就像是他当年明知是陷阱,却还依然只身而来陪她共赴黄泉一样。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抛弃她,唯有他一定不会。 百灵看着阮明心居然还坐下来喝茶,不由着急上前:“小姐,你怎么都一点不着急,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啊!霍少爷他——” 百灵话还没说完整,英子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谈到哪一步了?”百灵急得丢下她刚还缠着的小姐就奔向了那个进门来的大姑娘。 阮明心也不着声迹放下了茶盏,静静的等待聆听英子打探回来的情况。 “让我先喝杯水。”英子是在是跑得太急,喘气不说,还喉咙发干,竟是一时半会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着急得百灵又连忙跑回来给她送上一杯茶水。 这一来一往连阮明心都有些急切了,眸光落在了英子的身上。 英子喝下水总算是缓过气来了,气喘吁吁说得断断续续:“宫……宫里……来,来人了!” “什么?”百灵惊叫,“宫里来谁了?说了什么?这跟咱们小姐婚事有什么关系啊?” 她连珠炮似得,把阮明心想问的都给一次性说了出来。 果真不愧是跟了她最久最得她心意的丫鬟。 阮明心默默地给她一个赞赏,依旧盯着英子继续说。 “就是宫里来了一个公公,”英子回忆,突然想起来说道,“就是上次来咱们府上传圣旨的那个公公,老爷还给了好多银子打赏的那个。” 她的关注点永远在八卦和银子上。 百灵凝眉问道:“是专门给小姐传旨的那个公公吗?” “对对对,就是他。”英子忙不迭的点头。 “那位公公进来就说传皇上口谕:‘阮家明心乃朕钦赐才女,现不及笄,不考虑婚配。’” 英子学着桂公公捏着公鸭嗓的语气,一本正经地学得唯妙唯俏,逗得百灵轻笑,素心白嬷嬷等人也是看得发笑。 阮明心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你辛苦了,这个月的月钱涨两倍。” “谢——小姐” 英子大大的给阮明心拜了一个大礼,在她眼中八卦是调剂,银子是生活的根本。 阮明心环视周围,众人都是一副开心的模样,说道:“你们也担忧了,都涨一倍的月钱。” 她们不像是英子那般夸张齐齐福礼,但是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意,顿时屋里一片喜乐洋洋。 霍铮他倒是是怎么做到的呢? 阮明心透过门口的光看着远方。 当初说好了要相信他阮明心就没有过多的过问,现今问题已经解决了,而且看皇上居然找了那么一个不成文的理由,说明这件事请是不能让人知道的,那就更加的引起人的好奇了。 阮明心飞鸽传信给霍长焰,第二天就约在了京城一个茶楼里见面。 依旧是聚贤楼。 掌柜看到她都退避三丈远,阮明心跟百灵对视一眼,百灵上前说道,“上好的雅间一个。” 说完就扔出一锭银子,动作干净又帅气,好歹她也是练武之人呢。 两人随小二上楼,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揪心漫长。 距离上次见面都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呢。 从前不觉得,这次回来,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好在霍铮没有让她等太久,远远阮明心就听见他的脚步声,步伐有力,才在楼梯上听起来就比别人的要重一些,料想不错。 果然那个脚步停在了她的房门前。 “百灵去开门。” “啊?”桃红不解,不过还是依照小姐的吩咐做事。 打开门一看一个劲瘦少年不是长大了的霍少爷又是谁? 两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桀骜不驯,两年的随军历练让他更加沉练。 从前眉目如画的面庞也更加深邃,还是原来喜爱穿的白裳,却由于从前的感觉不尽相同。 原来这就是成长。 上次见面阮明心还在醉中,所以记忆还有几分模糊, 但是现在,是明明白白地重新见到了他。 这个在她心底有一席之地的男子。 霍铮也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丫头,真的长大了。 以前只是一颗青涩的小芽,现在就像是一朵还在蓓蕾状态的花苞,不过已经显出女儿家的娇态。 今天她穿着一身男装,所以身上英气和娇美并存,透着属于自己的韵味。 和京城里如出一辙的大家闺秀们并不相同。 百灵让开门扣得位置让他进去,自觉的出门去外面守着。 第166章 诉衷情 霍铮进去的时候阮明心红色的广袖正好拂过茶几,一杯泛着青烟白雾穿的青花瓷小杯在她白嫩青葱的手指中央翻转,见他进来遥遥地就往他的方向递过来。 少女脸上的笑容明媚,好像一点没有前日里发生的记忆,也不见她这段时间对自己婚事的着急。 霍铮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接过茶水,坐在她对面静静的看着她。 阮明心嫣然一笑,手抚脸颊,“怎么我脸上有花么?看得这么认真!师兄是被明心的美貌给迷住愿意娶明心了吗?” 她的话语半认真半带着玩笑,看上去真真假假,但霍铮刚刚说不清的心境豁然就变得开朗。 原本他担心她只是一时迷醉,可是现在看来,那就是她心中所想。 少年唇角微勾,默然低头喝茶,也不揭穿某人的“酒后吐真言。 小丫头比起两年前看上去活泛成熟了,也更加懂得先下手为强为自己造势。 那天离开之后他其实是有过担心,万一她真的只是醉酒胡言乱语又如何? 他的心跳已经乱了,而她如果并无此意,那两人又如何面对。 可是,在今日看着阮明心那张似笑非笑娇颜,少年的心却突然定了。 就算是胡言乱语又如何,他是不想放开她那只手的。 青花瓷杯掩映下,霍铮的嘴角勾起,那是愉悦的味道,比她醉酒的时候更加确信。 “师妹今日找我来是为何事?”他语气轻挑就是想要故意逗逗她。 阮明心读懂了他话语里的恶趣味,无非就是想要她先低头承认自己喜欢他罢了,她都主动求婚了,再说一下喜欢又怎么样呢? 初初的爱情里面两人斗智斗勇,不想先做失势的一方,只是有些人天注定了就是要为另一人而前迁就。 前世里霍铮迁就了她一辈子,那么,现在她迁就一下他的桀骜又有何不可呢? 到底是有一些娇羞,阮明心浅笑盈盈:“师兄明知明心想要嫁的人是霍长焰,还明知故问?” 这句话一出,饶是霍铮自认为脸皮不薄,突然也不敢正视面前少女的面孔。 阮明心看出霍铮的窘意,紧接着话锋一转又问道,“师兄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居然令皇上都来插手。” 她在他面前从不伪装,想要知道什么做什么一直都是直来直往。 霍铮转回目光,宠溺的看着她,喝尽了在手中把玩的瓷杯放在梨木花桌上,“昨日是全国武试的日子,你应该知道。” “这是当然,师兄拿了全国第一!”阮明心与有荣焉,自发自动的已经将他归属于自己的人。 “这是契机,”霍铮说道,“后来我在最后第一名觐见皇上的时候,请皇上屏退众人,将师父的一封书信呈现给了皇上。” “那师父信中怎么说?总不可能直接说让皇上管我的婚事吧?”阮明心好奇,按着她师父这几年对她的宠爱,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倾向。 之所以说是倾向,因为看信人毕竟是这南庆的九五之尊。 如果如此直接岂不是像是命令自家徒弟,纵然皇上再器重他也是要生气了。 她认真的看着他,等着被解惑。 霍铮微笑:“你是当师父宠你昏头了么,师父只是在信中提及了继任的事情。” “你是说?” 阮明心毕竟是聪明的,一猜就猜出了大概,不由惊呼,“师父是要令我来接任大剑师?” 就连外面的百灵听到这一声都十分诧异。 山上的事情历历在目,一想到门内待小姐的特别与宠爱,也一样觉得这个事情有些眉头。 “不是你,是我们。”霍铮打断她,表情终究是变得凝重起来。 当年天地元气泄漏,四个大剑师改变了九州大陆的格局,如今四国安然,主要就是因为四大剑师还在。 但是一旦有哪个国家的大剑师故去,战乱一定会再起。 所以继任者就变得重要起来。 但是武境九品,很难突破。 “大剑师能够超脱九品之上,讲究剑心通明,师父提及了他属意的接班人——就是你我。既然要讲究剑心通明,那就不应该为俗事所累。大剑师于一个国的重要性,皇上当然能迅速做出裁决。” “只不过待敌这关乎国运,不能当众提出,所以只是先暂时缓住当前局势再说。因此皇上口谕在我不及冠、你不及笄之前不考虑婚配,以免导致最终选决出现意外。” 阮明心若有所思点点头,“原来如此。” 弄清楚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阮明心对着这个自己心心念念恨不得时时撩倒的师兄就起了别的心思。 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看得霍铮越坐越不自在,一向镇定自若的他,就这样拜倒在一个还没他大的小姑娘暧昧目光下。 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猛地盯紧跟她对视起来。 聚贤楼都是提供才子对书说诗的地方,环境清幽高雅,难得的繁华街道里一个清净的地方。 没有了人说话,房间就显得格外的静谧。丝丝缕缕流淌的空气都几乎可见,带着一种可疑的温度。 其实,不是没有犹疑,如今明心尚幼,所以很难说她此时的想法,又有几分定性。 可是,霍铮却是知道自己的想法的,手一伸,直接就这样握上了那双凝脂般的柔荑。 “明心,这双手牵上了以后我就不会再放开,你想好了吗?” 少年的手抓的很紧,似乎就是她没有想好也不准备放开。 “嗯” 阮明心的眸光变柔,重重点头,反手也紧紧抓住霍铮的手:“背叛的人下地狱。” 她是绝对不会放开这只手的。 就算他放,她也要死死抓着。 两人这样静静的呆着好像就能天荒地老。 奈何幸福之中总是会有煞风景的出现,百灵在外面越来越焦急,里面也没个声响,眼看日落山西,终于“扣扣”敲响了房门。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不然夫人又该在老爷那儿念叨了。” 百灵口中的夫人就是现在阮兆麟新娶的裴玉芳,就在三天前,婚事还是她亲自给他们操办的。 第167章 陪继母省亲 一想到裴玉芳那个不省心的,还给她安排那什么顾秉郡,阮明心就感觉阮兆麟果然不是她亲爹! 现在婚事搁置,裴玉芳如意算盘没有打起来,还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好不容易见次面,离别的时候总觉得时间在跟他们作对。 太阳完全落下去的时候,阮明心的马车到了阮府大门。 “哟,这不是大小姐么,怎么现在才回来?”一个梳着牡丹盘头妇人发髻头戴赤金朱钗的女子从门内婀娜的走了出来,同样也是一身红色上身。 只不过她是正红,阮明心是水红,再加上阮明心年岁轻,像是刚冒出芽的嫩萝卜似的。 这一相对比,就更加衬托出阮明心青葱水嫩妖娆张扬,将原本但看年轻明艳裴玉芳衬托得像是个昨日黄花。 裴玉芳一看见这样的她就来气,她一个新婚妇人穿得喜庆那是天经地义,府中谁人不在这风头避开她穿红色,唯有这个阮明心整日里跟她做对,时时刻刻都要压她一筹一样。 裴玉芳也不是一个认输的性格,你偏要跟我杠着来,那好呀,她还非就当仁不让了! “明心啊,明儿个呢就是母亲回右相府省亲的日子呢,你看母亲才嫁进来家中又只有你一个嫡女,明天你就陪母亲一起回去省亲吧。” 裴玉芳想得好,阮明心不是一贯看不惯我以你母亲自居吗,那她还就非要霸者你嫡母的位置不放了。 与宗教于礼法阮明心是不叫也得叫! 看明天回去裴家了她怎么收拾她! 阮明心巧笑一边往门内走一边说道:“母亲说什么呢,您虽是我的嫡母现在,但您毕竟是填房,这——” 她表情为难,“恐怕不妥吧。” 古朴的雕花影壁映衬着她明亮脸庞,气得裴氏脸上清白交加。 她是拿捏着嫡母的身份压着阮明心,可是成也这个身份,恨也这个身份。 继室的身份再说是嫡妻那等级也是没有正妻尊贵的,更何况原本阮兆麟原本想要娶的是自家姐姐,她能用这个身份压制阮明心,阮明心也同样可以反过来讽刺她,正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裴玉芳对她哼哧一声,甩袖而走,那最后的眼光阴冷又恐怖。 阮明心耸耸肩,与百灵无奈一笑。 然而到了晚间百灵就面色不愉的掀帘子进来了。 “怎么了这是?”阮明心正坐在床沿边上,脚下踩着一个金色铜盆,一个小丫鬟正在给她捏腿。 看着百灵那满脸的气愤,阮明心挥退小丫鬟。 百灵自发的上前去接替小丫鬟继续给她捏,头埋得低低的。 阮明心也不主动问她,闭着眼睛享受明显比小丫头更加有手劲儿的按摩,最后终于还是她自个儿绷不住,“小姐,你怎都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百灵的语气有些嗔怪跟不满,自家小姐永远都是这样慌慌不忙。 阮明心神情自若:“若是好事情按你的习性早就一进门就说了,憋着这样要我主动问的那百分之百就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了,那我是不如等着你先给我先放松放松一下腿筋再说。” 百灵噘着嘴,有些不满。 阮明心挑起她的下巴,取笑道:“哎哟,小心双下巴噘出来了,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啊!” 素心端来银耳莲子羹,看着百灵这副委屈的模样,“怎么了这是?” 阮明心晚饭间没怎么吃饱,此刻有些饿了,云淡风轻的说道:“不外乎就是裴氏到父亲那儿去告状了呗。” 说话间她看着莲子羹,馨香扑鼻,不由觉得更饿了呢。 素心也看着桃红等她说明情况,百灵见到总算是有人关心了,激愤说道:“老爷真是太过分了,夫人回家省亲凭什么要咱们小姐跟着呀!而且居然就派一个小厮过来说一声,当打发小姐要饭的呢,到底还是亲生女儿呢!” 她是真心一心为自家小姐委屈,都忘了这家里谁才是当家做主的了。 素心的脸色听闻后也不甚好,忧心的看着阮明心的反应,做好一有难过自己就冲上前去安慰的准备。 却不想阮明心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还云淡风轻的来了句,“百合,水有点冷了。” 接着就陷入了出神中,良久这才开口:“明天给我准备一套最艳丽的正红色华裳。” 素心惊讶的看着她,正红色小姐一向都不甚喜欢穿的觉得太过老气了,有些意料之中的惊讶,她们这个小姐可以向不是个任人揉搓的个性。 “以后我们院子的人就喊她继夫人吧。”阮明心接着说道,话语淡淡,但是心意已决。 底下的丫头心头一震,这是明摆着以后要杠上了啊。 果然第二日清晨在正厅请安遇上的裴氏也同是一身正红镶金边的华裳,两红撞衫,一时间火药味浓郁, 丫鬟婆子间的眼神气势就已经来回杀伐了好几回。 阮明心福身请安,“母亲,可是已经准备好了,明心今儿就跟您回去?” 裴玉芳脸色铁青,几乎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两个字。 “走吧。”她铁青着脸带头走在前面。 阮明心轻笑也不发生,她到时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马车悠悠晃到裴府时辰已经不早了。 太阳正空照着,新嫁娘归府,裴府前面的青石板路老长一段乱就已经用清水冲刷干净。 阮明心看着,没想到这个裴玉芳在裴府还颇为收到重视。 到底是嫡出的三小姐! 踏过朱漆大门,影壁前一排的夫人太太已经等着,后面是一些年轻的小姐们和几个娇笑着穿着朴素却很耐人细看的妇人。 右相裴进跟裴夫人站在最前面,两人身边有两个年轻的公子,和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目测着年长的两个公子与裴相有些神似。 而那个年纪小的少年看上去却有些没个正形,痞痞的错着嘴巴,站着也静不下来动来动去,一副纨绔子弟形象。 阮明心在他的身上多看了两眼,接收到了那个少年的一对白眼。 可以很清楚看到,那个少年对她的敌意。 第168章 再谋婚事 一看这个少年就眼高于顶。 他看不起谁呢,阮明心心底冷笑,不再看他。 裴玉芳亲切的上前拜过父母亲就拉着裴夫人说起了小话。言笑晏晏,一片和谐,然后目光就转向了阮明心。 裴夫人也顺着她的目光将阮明心上下打量,神色思量。 “拜见相老爷,小女阮明心是父亲的嫡长女,继母新归家,父亲不省心,让女儿跟着过来照顾继母。” 她说话滴水不漏,让刚想先她一步介绍的裴玉芳气结。 听上去言语和善,但是继母那两个字却是直接戳在了在座所有人心上。 可是,却又不能说她说错。 因为,裴玉芳的的确确是继母。 裴玉芳咬碎了银牙,也只能笑着接话道,“是呢,相公不放心女儿,特意让明心跟来,还有就是带来认认人的意思,到底以后都是长辈了呢,她的终身大事,我们也要为她操心起来早些相看相看。” 这言谈之间,却像是一点也不介意昨天皇上才传来口谕,阮明心及笄之前不得婚嫁。 裴玉芳得意,反正皇上说得是不得婚配,又没说不能提前订亲好! 此话一出,阮明心倒是掩藏得好,倒是那个刚翻白眼的男子震惊,瞪大了眼睛恼怒地瞪向了阮明心。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阮明心冷笑,蔑视着那个对她张着铜铃大眼的少年,背后的后轻轻安抚新的拍拍百灵的手。 纵然裴府是龙潭虎穴又如何,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不能自保的孩子。 千仞山的时光,她可是一分一毫都没有浪费。 裴相看着女儿,深以为然,摸着留着的两撇八字美须看向阮明心,后者回他乖巧一笑。 裴相回过神来,“都站在这儿做什么,进去说话。” 一行人又有拥簇着裴玉芳往正厅走去。 徒留下阮明心跟那个少年走在最后面。 少年走在阮明心身边语气阴沉地小声道:“别以为我会娶你!就你这样的不安于室整日了哗众取宠的人,别说是我谁都看不上你,我劝你自己等会儿识趣点别想着拖我下水。” 阮明心笑而不语,小年气愤甩袖大步离去。 阮明心看着少年的背影,那身衣裳虽然华丽,却不是最新的。 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除了那几个朴素的姨娘,谁人的衣服不是穿得新崭崭的。 到了正厅敬过茶后,裴相跟裴夫人坐在正上首,裴玉芳坐在下手第一个位置,阮明心坐在她的下方。 对面是刚才的两个年长少年,看样子是裴府的嫡子。 几个年岁跟她差不多的小姐分坐在他们下首,刚对阮明心放狠话的少年也一并挨着两个少年邻座。 裴夫人发话,“刚在外面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的两个儿子,” 她指着左边第一座位十五六岁的青袍少年说道,“长子裴广立。” 指着下面以为略显青涩的十二三岁年纪的说,“二儿子裴广源。” 接着是挨着裴广源刚才的少年,裴夫人在这特意郑重的停顿了一下才说,“这位是我通州远方族弟的三子,有事再咱们家借住一段时间。名唤裴广宇。” 最后才是下面的一群小姐们的一一介绍。 阮明心又将刚才在影壁处的介绍再郑重的说了一遍,接着姑娘公子们相互见礼。 到了裴广宇处,两人眼神擦枪走火,无形的火花噼里啪啦。 阮明心回头看向坐在喝茶的裴玉芳,眼睛看着他们,嘴角似是愉悦的勾起,那个笑容一看就不怀好意。 一会想起刚才进门她说的那些话,再一看眼前的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想要她嫁给这样一个痞子,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她这个后母为了她的亲事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一个顾秉郡不成又来一个裴广宇。 阮明心看着裴玉芳冷笑,她到是要看看你们都有些什么手段能令她就范。 陷害女子的也不过就不外乎那些,从前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她可没见不少! 省亲时间原定为三天,是要出嫁的女儿好好与家里话别。 既然是陪着来照顾裴氏的,阮明心也理所当然的要跟住裴氏住满三天才行! 当天中午吃过一桌山珍海味后,裴氏让家里的几个庶妹领着阮明心好好在院子里逛逛。 嫡女有话,庶女们哪有不从,更何况嫡母还在边上看着呢。 现在正是展现姐妹亲热的好时候,表现的好了得了裴夫人青眼,将来她们自己的婚事说不定就能一个不错的如意郎君。 女子成婚那就是第二次投胎,既然已经生成了庶女,那以后想要什么就更应该靠自己的双手争取。 这些在后宅院里每日都是勾心斗角洗礼的人可不能看不出裴氏眼中的深意,一联想到前两日才到府中的堂三少爷,不过是个二老爷的庶子,父亲还特意将他接来暂住。 他来府才两日时间她们就基本上已经了解了他的为人,绝对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这样一个人接来起初她们还为自己担心,现在看来,原来是等着这位阮家姑娘,那就更要为他们创造机会才是啊。 一群女孩儿拥簇着阮明心就往后花园走。 几近春末,天气回暖,现在不再需要暖阁后花园的景色也是姹紫嫣红、花开峥嵘。 一个身穿水蓝色额梳着双丫髻带着珍珠耳饰的女孩与另一十二三岁身穿茜素青色女孩在阮明心身后对视一眼,身穿水蓝色的女孩就上前来拉着阮明心往湖水边走:“阮小姐还没见过吧,今年咱们府里的湖边的迎春花开得特别好,是今年春天的第一枝花,明艳艳的映衬在湖水里别有一番风趣呢。” 那位茜素青色女孩也赶快接着说道:“听说阮小姐的诗词做得特别好还得到皇上的夸赞,今日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能一听佳音呢?” 她边说着话也不用等阮明心回答就一边用着巧劲儿暗推着她往水边走去。 阮明心也不说话只是一路笑着,任由她们推搡。 她也想看看她们有没有新鲜的花样,也算是给她自己解个闷子。 第169章 落水 明黄色的小花称着暗绿的细小叶子一片片簇拥,又有长梗延伸出去刚好落在水边与水面无限接近,几乎连流水的波动都能带动那可爱的小花摇曳。 “果然是不同于往常所见,裴四小姐真是个懂得赏美的人,就这么细微的景致都能被你发现。”阮明心淡淡说道。 水蓝色衣裳的女子听不出她到底是讥讽还是赞赏,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后面她姐姐已经将那个裴广宇引过来了。 于是她干劲说道:“现在它开得正盛,再过不久就该谢了,要不阮小姐采回去插在白瓷水潭里房子房间岂不是将春天搬进了房间?想一想就是一个美好的场景。” 灰蓝色衣裳的女子说得痴迷,看着后面愈来愈近的姐姐和裴广宇,目露急切。 说话间她伸手直接拉着阮明心娇笑,“阮小姐觉得呢?” 阮明心点头:“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水边湿滑,若是滑下去就不好了。” 她做出一副想要又不敢去的样子。 真是可笑了,原来又是赏花宴时候一样的伎俩。 “没关系啊,我在旁边拉着阮小姐就好了。”水蓝色衣裳女子急急说道。 “这个主意可行,那你一定要拉稳了啊。”阮明心十分配合地说道,拉起水蓝色衣裳女子的手慢慢小心翼翼的往湖边滑下去,一副深怕掉进水中的样子。 但那面对着水面的表情了却是一面平静,甚至是一点也没有对什么迎春花的喜爱可想要的渴切。 水面映衬着后面的影子,近了,阮明心不动声色的将下盘扎稳,左手做出去摘花的样子。 背后甚至隐隐有男声传来:“哎呀,你推我作甚?这冷的天,不再屋里好好待着偏要跑出来吹冷风,你们女人是不是有毛病?” 裴广宇嘀嘀咕咕的不满还没说完,前面就传来惊叫声—— “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阮明心站在水边焦急的大喊,一转头仿佛发现救星一样:“快,快,裴四小姐落水了,哎呀湖水这样冷,掉失去生病了可怎么是好,啊,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她跑上来抓着裴广宇的胳膊就往水边推,“快呀,待会儿要是出人命就不好了,我又不会水,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阮明心看上去像是着急疯了,在水边走来走去的就是不去远处叫人。 刚才裴四小姐果真是打着一样的主意,阮明心很轻易的闪过了她的推档顺便给了她一臂之力。 裴广宇不由疾呼:“你这女人在这里做什么?” 阮明心也着急说道:“快快四小姐落水了,快去救她。” “什么?”裴广宇二话不说跳起来就往冲进水里。 裴广宇可不是什么好人,来到裴府才两天就将府上的小姐们了解清楚,其中就属四小姐长得最漂亮。 他是看上了她好久一直没有机会借接触,现在上好的机会送在眼前,怎么能错过。 四小姐很快被救上来,茜素青色的女子意味深长的看了阮明心一眼,走上前去,“四妹你没事吧?” 冰冷的湖水将女子修长的身形勾勒出来,胸前的山包虽然不大,但是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优越,特别是阮明心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几乎平板一样的前胸…… 裴广宇的眼睛更是胶黏在上面不放,关切的呼唤着昏迷的四小姐。 后院厅堂刚三没多久的众人再次凝聚。 阮明心走到裴玉芳身前低着头:“继母都是女儿的错,若不是四小姐提意说迎春花放在屋里就像是搬进了满园春色,女儿也不会想要,若是女儿当时站稳点儿,四小姐也不会为了救女儿而把自己摔进水里了。” 阮明心又转身正对着上首的裴相和裴夫人,“裴相大人,裴夫人都是明心的错您如何您如何惩罚我都接受。” 她声音委屈,略带哭腔,众人又看不到她低垂的脸,真的就以为她在拿帕子擦拭眼泪。 裴相夫妇对了一下眼,这还能说什么。 是四丫头自己怂恿阮明心去摘花的,现在反倒把自己摔进去了,还是以救人的名义,难不成说你怎么不自己摔进湖里去? 裴夫人安慰阮明心,“没事,没事,大夫也看了,四丫头就是略微呛水,什么事也没有,你不用自责。” 阮明心抬头,眼睛有点红…… “可是,刚刚裴三少爷将四小姐救起来的时候看到了四小姐的身子,这恐怕——” 裴夫人瞪她,阮明心却像是一点没看到似的,挥着手绢,声音不小的说道,“当时后来过来饿了好些下人都看到了,而且三少爷还——” 她后面的话欲言又止,既然是外男救上来的,那么肯定姿势不雅。 两人难免有肌肤接触。 裴相也看向阮明心,话音冷了下来:“明心!” 裴玉芳面色同样不愉,裴广宇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裴府里谁人不知道就算是一个庶出的女儿,他们裴家的女儿那也至少可以嫁一个从四品的官员做正妻了,更别说长的好看的裴四还有其他用途。 那个裴广宇有什么,虽说是远房,到底还是姓裴的,他们裴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更别说裴广宇一个痞子德行! 裴玉芳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明心,三少爷、姓、裴!” 阮明心张大嘴像是才反应过来,愣愣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看了一眼裴广宇低下头去。 那一眼裴广宇却是读懂了,这是在挑拨他和裴府关系呢。 少年嘴唇带笑,坐在厅堂里仿佛十分惧怕裴相爷的官威,一句话也不说,眼睛却是晶亮晶亮的。 姓裴又怎样,玩玩儿而已,又不要娶回去,家里的妹妹又不是没有被他调戏过。 夜深,晚上百灵跟素心伺候她梳洗的时候,素心有不可及的拍胸暗幸:“还好当时是裴四小姐滑下去了,这要是落水的变成小姐,那今天可不就变成被他们逼迫跟着裴三少爷的人变成小姐!” 百灵练过几年武功,在这方便最有话语权,她有些嘚瑟的跟素心炫耀:“素心姐姐可别以为是幸运,这都是小姐自己的功劳呢,是吧小姐!” 想整他们家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斤两。 第170章 裴府蹊跷 素心看向阮明心,阮明心张开手臂给她们脱衣,微笑着点点头。 想要害她,而且是赏花宴那样的手段,是说她们没脑子呢还是没脑子呢。 素心虚心请教,“这么说来是裴四小姐要害小姐不成反倒将自己折了进去?那小姐当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其实这不难,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在水边动手,站在水边头稍微低一点就能看清后面的情况,况且我是练武之人,警觉这个少不了。她推我的时候我就甩开了她的手,直接错开了身子,于是她就自己冲下去了,这怪得了谁?”阮明心表示自己不能阻止一个想要下水的人,无奈耸肩。 “原来是这样。”一想到当时裴广宇看四小姐的眼神,素心就心有后怕,百灵依旧笑嘻嘻的,仿佛点儿没当回事儿。 这些基本功她们在东山上早不知练了多久了,怎么还会稳不住自己! 第一天就这样安然无恙的渡过去。 第二天白天可能是昨天事情的阴影,倒是没有人敢上前了找麻烦,悠闲的在裴家后院乱逛。 “小姐,这里您不能进去。” 不知不觉间,阮明心带着素心跟百灵走在裴府后院一个边缘僻静的角落,周围遍植幽幽湘妃竹。 阮明心也是无聊远远看见就走了过来。没想到近了更是看见洞开的小门的别院里魏紫、鹅黄等牡丹花争相开放,这季节可不是牡丹花开的时候。况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已经属于丞相府的边缘地带。 牡丹花。 她突然就想起前世里家里后花园处处峥嵘的牡丹园。 那是裴玉莲的最爱! 现在一走进就被从里面出来的婆子给拦住了,她的心里就忍不住觉得有些荒唐。 脸上却是不变,素心会意上前微笑着说道:“我们家小姐是阮家的女儿,是陪夫人回来省亲的,因为在屋子里呆的无聊所以就出来随便走走,看中间这边这片竹子不错就将我吸引了过来。不知妈妈里面住得是何人?牡丹花开得这样好!” 阮明心面上谦和有礼,婆子是裴府的家生子,一直很得裴相裴夫人的信赖,否者这等辛秘之事也不会交给她来做。 但看这小姐一派天真无心,用一贯的对外说辞说道:“这里无人居住,是裴府的禁地,旁人是不允许进去的,小姐还是去别处赏景吧。” 素心看了小姐一眼微微一福身:“那打扰妈妈了,我们这就离开。” 阮明心带着两人离开,临走的时候回头看见婆子将门内的食盒提出来,将小门关上。 食盒。 既是无人居住,那还用人专门送饭食过来? 阮明心冷笑,直接就回房去了。 夜晚,百灵伺候阮明心上床后正准备出去,被阮明心叫住:“百灵你帮我看着我要出去一趟,别让人发现了,特别是素心。” 百灵不解,“小姐去哪儿,女婢陪您去。” 百灵边说着,边看她家小姐翻找包袱,居然翻出来了一套漆黑的夜行衣?! 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她收拾的包袱怎么会不知道? “嘘——” “别吵,记住千万别让素心知道了,否则又要在我耳根念叨了。我去看一下今天我们经过的那个别院。” 百灵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素心姐姐念道人的那些规矩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当初离开阮府的时候本就还小,规矩不成方圆,又在千仞山上逍遥了四年,回来这段时间素心姐姐妹妹抓到她小辫子,一有空就要教育规矩。 百灵看着阮明心从窗户翻越出去,消失在夜色里。顿足一会儿,把床上的枕头竖下来用被子盖好才出去。 素心与百灵在外面搭了两张铺子守夜,见她出来问道:“小姐睡了吗?” “嗯呢,睡了!”百灵第一次对素心姐姐撒谎,低着头很快把自己埋入被子里。 素心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也上床睡觉了。 另一边,阮明心越过几个屋檐,就落入了那个被湘妃竹围绕着的院子。 阮明心将身子藏在廊下顺子房子往前行去,前面一件房间还亮着豆点儿的微光。 她小心的将窗户纸捅破,被屏风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夜色中,阮明心静静聆听了一阵,周围一片寂静,微微有一些飞虫煽动翅膀的声音。 抬头看天,天色漆黑,今晚无月,于是她脚尖一点就跃上了房,轻轻揭开一片瓦片。 屋内,一个穿着寝衣的女子正坐在桌边翻阅信纸,信纸有点黄了,显然是已经有些年头。 阮明心正愁看不清她的样子,女子就将灯罩取了下来,将灯挑得更亮。 那一瞬间,阮明心如遭雷劈,僵硬在屋顶之上,周遭寒凉得几乎连血液都停止流动。 不是裴玉莲是谁! 她费了那么大劲儿来解决她,没想到都判了斩立决了都还能令她逃脱到庵堂里去。 更没想到才四年她就又给回来了! 啊,不对,说不定是根本就没有去。 阮明心看着桌上的信纸,那是父亲的字迹! 她倒是痴心,阮兆麟都要娶了她妹妹了她居然还在这里心心念念着。 阮明心打量四周,小院的背后就是裴府的院墙,还真够偏僻。 西南角,就连后门都是离得最远的,想起那个妈妈说的“禁地”,阮明心不禁想是不是裴玉莲还不知道父亲已经娶了她的妹妹了? 不然这心爱的男子都已经背叛了,她还这样心心念念着? 阮明心将瓦片盖好,几个起起落落原路回到卧房里。 百灵一直没睡,听到动静小心的起床进去内室,果然小姐刚进来。 阮明心问她:“素心没有怀疑吧?” “小姐你看!”百灵眯笑着眼睛指着床上。 “还挺聪明的嘛。” 百灵好奇的眨眨眼:“小姐又发现什么了吗?” “无事,去睡吧。” 阮明心将衣服换下来收好,躺进被窝里后百灵就出去了。 百灵边走边感叹第一回夜探,真是的她比她家小姐还要紧张,现在终于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反正在她眼中她家小姐几乎都已经可以与天媲美了,就是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的事情。就像是那作诗,连她都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是怎么突然间做到的,真跟四年前夫人去世时候一样神奇。 百灵是安心了,阮明心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裴玉莲,她竟然活的好好的! 第171章 计谋揭穿 这一下就成了阮明心的心病。 她的母亲去世了,她又受了那么大的苦,她怎么可以,她绝对不允许。 阮明心被子里的手握得紧紧地,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一样惨白。 什么叫做天要顺你,挡都挡不住! 第二天起来洗漱还没完,就有裴府的丫鬟来通报说今日为了庆祝三小姐归家和三小姐的新婚之喜,夫人专门宴请了宾客举行赏花宴,三小姐说了,请阮四小姐好好打扮! 百灵进来将小丫头的话一字不落的复述阮明心听。 素心有些不解,这不是才成婚吗还要专门办什么赏花宴,还有庆祝什么新婚之喜。 他们裴府这样庆祝,那他们阮家那么大阵仗办的婚宴又算是什么? 她将自己的疑虑说给阮明心听,阮明心但笑不语。 百灵替她接道:“裴相家的排场大,要办就办,只要别再牵扯咱们小姐就行。” 她没考虑那么多,但是处处都都是以阮明心为先。 这也就是有些时候百灵虽然老是在小事情上不那么周全,但是阮明心依旧将她列为第一信任人的原因。 素心素兰和三个嬷嬷众人是将她奉为主子忠心耿耿,但是思想也太过顽固,总是想着阮家好了她才能好。 她们对外许多时候都是以阮家的利益为事情的出发点考虑,而会忽略了阮明心本身的利益。 阮明心让素心伺候穿戴。 素心略微奇怪,小姐今天也怪怪的,她一向都是喜爱红色衣衫,今天难得的主动要穿那身鹅黄广绣牡丹的袄裙穿上。 嫩嫩的鹅黄色将她衬托得玉雪可爱,裙子上广绣的大朵大朵的红色牡丹花又适时地的张杨艳丽。 素心给她穿戴好后推开两步上下打量她,赞道:“小姐真是如花般的年纪,就应该多穿穿其他艳丽的颜色。” 阮明心只是笑着挑选着梳妆台上的首饰,“今天是有特殊情况,” 她看着镜中人的眼神深邃,说道,“毕竟是为母亲办的眼会,今天外人多若是抢了母亲的风头与我们阮家的名声也不好。” 素心舒心,小姐总算是懂事了。 一般像这种宴会,参加人是几天前就要开始准备的。 阮明心当天早上才接到信息,大张旗鼓的收拾打扮那是不可能了,好在她年龄还小,没及笄的统共就是双丫总角髻,戴得发饰也简单灵活。 阮明心掇拾好后就带着素心和百灵往后花园走去。 她头上的琉璃翡翠蝴蝶瓣一甩一甩甚是灵动,与她大片的红牡丹相映成趣,远远看去仿若牡丹仙子下凡来。 后花园中已经热闹非凡,阮明心真心佩服裴夫人的手笔。 昨日晚间她夜探的时候还一点动静也无,没想到才一晚上的时间就已经不值得富丽堂皇、百花争艳,怕是暖房里的花都拿出来了吧! 远远地就看见有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她飘来。阮明心也不闪躲,一路维持着娇笑,将一个世家小姐的礼仪步态做到极致。 众人就不由得有些侧目,毕竟之前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阮明心都是强势的,说着说甚至比之男儿郎都还要硬朗和不羁,一点儿也看出作为闺中小姐该有的姿态。 而她们不知那其实只是阮明心不想要表现而已,毕竟曾经作为一国之后的她,论规矩,谁人能敌得过她呢? 另外每次都遇到有人给她找麻烦,她如何能做到一个正常的闺阁女子的格调,难不成还要当中用手绢按眼泪么? 若是眼泪有用,又何须她做一个女强人。 家族不可靠的时候,就唯有靠自己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细细看来阮明心虽然是微笑着,但是她的笑容真心与那些接受退休宫嬷嬷指导的千金小姐所不同,那种天生作为上位者的自信与潇洒,这令第一次认真注意到她的长公主欣赏不已。 眼神是最最不会骗人。 她是巴结你还另有所图不管如何伪装都是有瑕疵,只有当清澈见底的时候才最能反映一个人的人心跟性格。 长公主带着九公主最先从人群中走出来像阮明心走去,惊呆了后面多少世家夫人小姐。 话说上次长公主府上的聚会这个阮明心多多少少是有些抢尽了作为主人家的长公主的风头,还有间接地算是与九公主摩擦了纠葛,怎么皇帝最受宠爱的两个女儿反倒还不计前嫌主动结交? 她们看着那个华光潋滟的阮明心巧笑嫣然的对两位公主行礼,手中的帕子那个纠结,生生扯成了麻花,面色也僵硬得不太自然。 其中气得最狠的就是站在人群中招待宾客的裴玉芳了,那个脸色僵硬又铁青。 她故意告迟了阮明心宴会时间,本是想看她在本家府里不早点出来招待宾客还自己迟到而遭人病诟的。 但是却没想到她一来就吸引了长公主和九公主的注意,且看两位公主的意思似乎一点也没有嫌弃的存在,她怎能弄不气? “长公主、九公主万福金安。原本着今日母亲该安排回程了,却没想到外祖母疼爱母亲,突然临走前又给安排了一场赏花宴以示庆祝,臣女来回掇拾就给耽搁晚了,还望公主勿怪。” 长公主看着她礼仪得当,说话又条理清晰,几句话不卑不亢,又恰到其处的解释了自己迟到的原因。 长公主是深在皇宫里浸染出来的,一思量就明白了她话中深意,于是看她的目光就更加的友善了几分。心想不愧是父皇亮度嘉奖的奇女子,还将身边依旧有些不自然的九公主给她引荐。 “这是我的小九妹,天真浪漫,容易受人欺骗,你们年龄相当,以后倒是可以常往来呢。” 阮明心福礼,“是,谢长公主,九公主抬爱。” 九公主看她在自己面前恭敬有礼,不像是之前那般咄咄逼人天下唯我的气势,脸色才好了。 看着长得清丽娇俏美丽的事物谁都喜欢,人也一样,于是对她也展露笑颜。 三个女人一个已经初初为人妇,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年龄,坐在一起别有一番风景,羡煞了旁人。 第172章 计谋揭穿(2) 这下裴氏想要再让阮明心出错出丑已经是不可能了,看着她们言笑晏晏,只能无能为力干瞪眼,还要维持假面的笑意招呼其他宾客。 长公主与阮明心交谈甚欢,九公主坐在一边起初还有一点兴致,那些大道理她越听越百无聊赖。 她目光停留在阮明心精致的鹅黄裙的牡丹上,大朵大朵的红艳艳的开得热闹非凡!看了一会儿眼睛又转向花园里其他夫人们,一个个的不是坐着嗑瓜子就是停在一盆花前聊天,真心赏花的几乎没看见。 “这么无聊的赏花宴还没明心的衣裳好看呢,真么她们就那么喜欢办啊?”九公主转回头来插话进去跟长公主撒娇道。 长公主无奈摇头看着她说道:“这……只是一种交际手段,不然还能怎么让官太太小姐们都聚集起来呢。” 九公主却还是一脸的天真:“长姐办的赏莲会有京城才子们来添色,这裴夫人也真是的,女儿还办了婚宴,还又专门回娘家办一场,” 她说着看向阮明心,“你们家是不是婚礼上哪里亏待她了啊?这么落你们阮家脸面。” 站在阮明心身后的素心脸色有些不好,真是让她早上说中了。 而紧接着阮明心一句话让她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了,阮明心轻飘飘无所谓的说道:“可能吧。” “小姐?”素心小声的提醒一声,再怎么说也要顾及一下阮家脸面啊,这毕竟是小姐自己的本家啊! 九公主也听到了,看着素心,“人家明心说的实话,怎么了?” 素心吓得双膝跪地,“奴婢无状,请公主恕罪。” 她不过小小声的提醒一下没想到公主的耳朵这么尖! “阿九,素心是母亲留给我的丫头,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她就是顾虑得比较多。” 九公主嘟嘟嘴,她也不是非要处置个人,她就是实在是太无聊了,刚好这人都细声细气的惹得她心烦,“既然明心都给你求情了,起来吧。”她说完又对着阮明心笑,仿佛她做了一个大好事,你要欠我一个人情。 阮明心理解她天之骄女,这样的宴会参加多了,众人都捧着她,无聊是难免。 而她,其实也很明白这个公主。 皇室之内,同室操戈纯属正常。 但是这九公主,却难得保持着单纯的性子,关键是,她还同龙翼轩交好,也一向护着这个七哥。 可是,到最后,却成了龙翼轩的垫脚石…… 但是她的性格,却是最适合给人当枪的。 阮明心深吸口气,唇角勾出淡淡的笑,装作不经意的说道:“说道这个赏花宴,我倒是昨儿个在后花园里发现了一片湘妃竹林,竹子青翠茂盛不说,难得林子还很大,斑竹上的泪斑甚是清晰,与外面常见的别有一番风采。竹林还有个幽静的别院,我昨儿透过小门看见里面的牡丹可谓峥嵘繁盛呢,比之这花园里可不逊色,难得的是品种还多。” “真的?”九公主眼睛放光,摇着长公主几案上的手臂,“皇姐——” “好好好,去吧去吧,”长公主拿她没发,看向阮明心,“既然明心觉得如此特别,我也想要去见识一番是如何的好看。” 三人起身,后面女仆跟随,起身离开就是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阮明心往身后看一眼,果然一些世家夫人小姐也一并跟随着呢。 眼神冷凝,嘴角微冷,回过头来又是一派巧笑嫣然,素心都觉得那是她看见的错觉。 她跟小姐也有一段时间了,小姐做事一向有分寸,在阮府里无人可欺,但是这样狠戾的神色还只有当时小姐六岁的时候才见过一次。 她看向百灵,对方仿佛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心中略微惊讶,不禁感叹难道这就是大剑门出来的弟子威压? 浩浩荡荡一行人,越走越偏僻。 九公主指着前面茂密的一片竹林惊呼,“果真还有呢,没想到裴府后花园那么群花环绕,在这偏远的地界,竟然还有如此刚硬的一片呢!” 阮明心微笑,三人就要往竹林里走去。 见到客人相继离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留下裴玉芳自己跟过来的裴氏见到不由惊恐。 那片竹林掩映中的小院可是大女儿的住处啊! 这要是被人闯进去了那还了得? 裴氏透过人群缝隙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阮明心目光难掩憎恶,又是这个惹事精。 不过现在可不容她多想,她立即快步上到前来,“公主万福。” 说完她有些焦急,一起身接着说道:“公主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这里杂草荒僻的,碍着您的贵体就不好了,咱们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说着她指着花园另一边的水塘出,裴氏也是精细,除了水塘边的迎春花又连夜移植了一些碗莲大的荷花进去,错错落落甚是雅致。 明心站在边上一句话也不说看着裴氏,九公主也狐疑看她,她已经看见竹林掩映中的别院了,大门关闭,边上的角门也一点缝隙也无。 天之骄子就是这样,你越不想要她看见的,她越是想要去看。 九公主就像走过去看看里面是否真的有牡丹花,一点也不顾及裴氏阴沉的脸色。反正她的身份谁也不干忤逆,至少是在这里她能为所欲为。 裴氏看来是真着急了,在九公主快要上去推开正门的时候一个婆子收拾着两堆半人高的稻草走了上来。 草扎子高耸,盖过了她的头顶,她直直的往前走。眼看就要冲撞到九公主,大公主看九公主没发现,喊了一声就立即拉了她一把,九公主是拉到她身后了,大公主自己是被婆子滑落的两堆稻草蹭脏了衣裳,甚至连头顶上都还立着两根。 “长公主——” 九公主惊魂不定一抬头就看见自己长姐一身狼狈,“大胆裴氏,你是何居心?”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是老婆子走路不看路,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那个婆子跪在地上一边求饶一边啪啪的自扇耳光。 裴氏也是立即跪下,“公主饶命,请快快随臣妇去厢房更衣。” 她原本是想让婆子抱着稻草进去以示院子里是拉杂的肮脏地儿,这样九公主就不会老想进去了,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脏了公主金身。 第173章 发现罪女 长公主让九公主取下头上杂草,丫鬟婆子围绕清理身上。 场内一片静寂。 都在忐忑的看着长公主,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裴夫人还在劝说她去别处换了衣服,长公主眼神微冷的看着裴氏,“不用了,这里离得近,就在这儿了。” 说完带头就往院子里去,婆子在前大步就要推开院子的大门。 裴氏不甘心,声音洪亮:“长公主,那院子肮脏,您去不得呀——” 长公主看她的眼神越发冷了,她就在边上,用得着她这么大声吗? 这是要给谁通风报信? 这里还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她眼神示意要去开门的婆子,婆子颔首,一脚踢开院门—— 一系列动作不过是一瞬间。 长公主跟阮明心吃惊的看着那个拉开左边卧房门就要往里躲的那个身穿藕荷色金丝软烟罗的窈窕背影。 庭院里的牡丹花开得姹紫嫣红,映衬着那个黑发垂直的背影如花间仙子如梦如幻。 “什么人!”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立刻厉声喝道。 这一声立刻打破了沉寂。 那个女子无奈地转过身来跪下,长公主看清的她面容僵硬在原地。 裴氏却是原本跪得笔直的身子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再也立不住一下子瘫倒。 阮明心依旧站在原地不出声。 她的表情亦是如这里大多数人一样惊讶,却又有些不一样。 准确来说只有她跟九公主这样年轻一辈的女子才是惊讶,而那些稍微年长些的夫人们却是如遭雷劈,其中包括长公主。 九公主指着里面的女子问话摊坐的裴氏:“你不是说里面很脏吗?这花团锦簇的可比你给我们看的赏花宴上的花开的可好呢,我就说呢赏花宴怎么没有牡丹这样的花中之王,原来是都藏在了这儿,裴夫人,你把我们请过来就是为了当猴耍吗?” 九公主一怒,将裴氏从可怕的幻想里拉拔出来,“九公主恕罪,九公主恕罪” 一向能言善道的裴氏一时间除了“恕罪”两个字竟然说不出其他话来,她跪着目露悲切的看着元门内那个同样跪在台阶上垂着头的女子。 女子已经不年轻了,在场的夫人们都惊凝不言不语。 “九儿,不怪裴夫人,裴大小姐最爱牡丹花,她紧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甚可非议的。”长公主看着这一切凉悠悠的说道。 她可真没想到啊!裴氏竟然这么大胆! “裴大小姐?裴玉莲?” 九公主与所有人一样看向那个站在角落悲戚不言不语的女孩。 此时的阮明心看上去十足十一个饱受委屈,有冤不得伸的可怜女子。 当年才年仅六岁的阮明心为了替母亲沉冤昭雪受了多大的苦啊,这才将裴玉莲扳倒。 他们可都是派着下人去打听过的,那钉子有小手指长,滚了一遭可都是一身是血。 却没想到她非但没死竟然还在裴府依旧活得好好的。 那可是御状啊! 一些还记事的女孩们还依然记得当年那个全京城的跑马接力。 大雪的天,遍地的红,寸长的钉子扎进肉里,她们只是光听听就觉得疼。 因此看向阮明心的目光就多了一些同情! 虽然这些年一直都有所传闻说有人见到裴玉莲在月泉庵,长公主当然也知道,那里面再怎么说也住着她的皇姑姑。 却是没想到裴相家这个大胆的竟然公然违抗皇命,不仅求着父皇放了这个十恶不赦的女子,竟然还暗自把人给给接回来! 这是要将她父皇的命令当做耳旁风么?! 长公主不由发怒,“欺君罔上,裴氏你该当何罪!” 事实已经摆于眼前,裴氏只是恭敬地跪着,五体投地不多言语。 不能再多说了,她的身后还有整个裴家!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一个哀切的声音清晰传来, “公主,我想进去跟她说两句话,不知可行?” 是阮明心。 她惊凝又恐惧,像是对当年所受的钉刑余威后怕,还怀着满满憎恶。 长公主爱怜的看着她点点头。 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一切目光。 阮明心看着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子抬起头来恨恨的看着她。 “无耻的人我见得多了,但是向你这样惦记别人家相公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女孩的声音不像是在外面那样悲伤柔弱,此时冷笑而疏离。 裴玉莲依旧瞪着她,凤凝香孩子啊,跟她那个娘长得真像。 “到底是谁人惦记谁的?”裴玉莲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当年我跟阮郎都已经谈婚论嫁了,是你那个无耻的娘硬是求了圣旨,不然哪来的你,阮家二房当嫁富夫人该是我裴玉莲才对!”她吼得气愤。 “呵,谈婚论嫁?”阮明心冷笑,“是阮兆麟给你说的吧,事实的真相就是当年可是我爹自己亲自答应后我外公才去请旨的,什么郎情妾意谈婚论嫁,我娘死了又如何?你现在出来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乖乖的给别人让道!” 裴玉莲凝视着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阮明心指着那扇关上的大门说道,“你很久没出这个院子了吧。” “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们裴府吗?”阮明心看着裴玉莲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最最卑微的可怜虫。 “看上去你是不知道的,那我就告诉你,”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向外面,“我,现在,是你们裴府的名义外甥女!懂了吗?” 她看着裴玉莲惊疑的瞳孔,“那我在给你说仔细一点,我的父亲,阮兆麟,现在、娶了、你的、嫡亲、妹妹、裴玉芳!” 裴玉莲受不住的后退,“这,这,这不可能,你是在骗我!” “我父亲很久没给你写信了吧!”她突然说道。看着那个明明惊惶还嘴硬强自镇定的人打破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你自己去问问外面的人,你母亲今天举行这场宴会是为了什么?给你的三妹庆祝婚嫁啊!” 阮明心看着那个扶着柱子失魂落魄的女人,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你不是一直念着从前的那些信吗? 那好啊,她就是要打破她最渴望的信念! 第174章 那你就去死吧! 当年,裴玉莲害死她的母亲,并且成功嫁入阮家,在阮家如鱼得水。 她阮明心虽然是嫡女,却一向被斥责排挤。 而阮家后院,更是被那个女人死死控制。 要不然,最后阮青璃也不会那么恨阮家的大夫人。 她害过的人不计其数,这一回,终于也轮到了她自己伤心。 裴夫人举办的赏花宴最后匆匆落幕,长公主梳洗过后带着九公主率先离开。 小九儿离开前还依依不舍的好是安慰了阮明心一通。阮明心也不言不语,落寞的伤心的受着。 然后接着就是那些夫人小姐们纷纷离去。 出门的时候裴夫人没有来送客,门口送客的只有裴玉芳跟阮明心和两个人。 阮明心本来不必出来,但是她就要站在这里让人看着,看着裴家怎么薄待了她。 看着他们欺上瞒下,而她像是个委屈的受气包一样任他们指挥。 那些夫人们看着这个门口后面的宰相府摇头又叹息,最后看着那个乖巧的站在继母身边的女孩欲言又止。 原来这孩子之前表现的那么强势并不是本性如此,实在是家里妖魔鬼怪太多,这孩子也是不容易的! 至此为止,在这一刻,那些夫人小姐的心中,已经忘了之前阮明心的嚣张名声,都充满了叹息。 裴玉芳受着那些夫人们的奇怪眼神终于将客人们全部送完,狠狠的剜着阮明心。 阮明心冷笑,“母亲,您还是好好想想给怎么去给‘大姨母’解释吧!” 那个大姨母,就是裴玉莲。 接着,她转身姿态傲慢的离开。 气得裴玉芳面色狰狞,身边的丫鬟更是狰狞着欲哭无泪。 丫鬟跟在裴玉芳身后往裴家大院走,悄悄拉开衣袖,五个红红的指甲印,深可见血,瞬间周围就已经乌青了一片。 三小姐这是真的动怒了。 裴家的大厅内,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十分明显。 “我就说了当初不能留她!”裴进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 “那毕竟是我们的孩子,老爷!”裴夫人一脸哀戚。 “啪!” 巴掌印顿时响起。 裴进怒气气冲冲地甩了妻子一个巴掌。 “那不是女儿,那是冤家!”裴进冷冷看着妻子:“你是想要整个裴家为她陪葬吗?!” “父亲,你为什么要打母亲!”一直没有说话的裴玉莲面容惨淡,如今的她,已经在那个偏僻的角落被关了四年。 四年的冷窗足以让心里的那腔热血渐渐冷却。 尤其是现在,听到那个死丫头说的话,心更是已经凉透了。 她说着又看向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你明知阮兆麟和我是什么关系,你怎么可以嫁给他?!” 谁都可以嫁给他,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她! 裴玉芳咬住嘴唇,没有说话,她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更衬出身上正红衣衫的喜庆。 “脱下来,你给我脱下来啊!”裴玉莲疯了一般冲上去撕扯着她的衣服。 裴玉芳低着头一动不动。 “给我拉开,这像什么话!”裴进看着那个大女儿就不由头疼。 有心腹下人立刻要拽开裴玉莲。 裴玉莲却像是疯了一样:“你们放开我,我都不知道原来咱们府上的姑娘是嫁给了阮郎,你们这是往我心口戳刀子呢,你们是不是恨不得我去死啊?!” 她多年的期盼,到现在终于全部泡汤。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和她一起分享秘密的妹妹。 她告诉过妹妹阮郎多有才华,喜好和憎恶……如今,竟然全是为妹妹做了嫁衣。 “玉莲……”裴夫人跟着痛哭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往你心口戳刀子?!”裴进却不由冷笑:“裴玉莲,父母生你养你,你不念慈恩,现在在这里撒什么泼?!” “当年要不是我进宫跪求,现在哪里有你站着说话的份儿!” “是谁免你死罪?!” “是谁把你偷梁换柱带回府内?!” “难不成就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想让阮兆麟娶你?!” “你以为你是谁?!” “你想害了裴家,我也不会让你害的!” 裴进此时的表情已经是完全的冷漠:“不是说恨不得你去死吗?!那就去死吧!” 这句话一出,整个厅内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家的当家人。 裴玉莲傻了,她能那样说,就是因为仗着家人的宠爱才说的。 可是现在,父亲的眸中,带着明显的杀意。 裴玉芳也傻了,但是看着自己被长姐扯坏的衣衫,想到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夫君,那双眸中有光芒一闪而过。 只有裴夫人一愣之后立刻扑向了丈夫:“老爷,这可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能那么狠心啊!” “所以,你想等着欺君的圣旨下来才肯罢休?!”裴进直接狠狠推开裴夫人,冷冷吩咐着手下:“来人,把大小姐给押下去!” “不!你们不能这样子对我!”裴玉莲立刻惊惧的向后躲去。 “爹,你可以再找个人冒充我啊,这次我再也不出来了!” 她的尖叫声被人生生用布子堵上,直接拖走。 …… 第二天阮明心跟裴玉芳回到阮府,气氛也是一片压抑。 派了英子去打听,就听闻阮兆麟回来说道皇上宣召了右丞相大人到御书房秘密商谈,听闻似乎是发了很大的脾气,右相大人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 中午就传出裴相被罚俸三年。 但是阮明心房里的人还义愤填膺了好久。 裴玉莲当年犯得可是杀人罪,皇上只是将她关到月泉庵就已经处置太轻,而今裴家犯得可是违抗圣命欺君罔上的罪名,竟然只是被罚了一下俸禄!? 这朝廷俸禄才值几个钱,随便一个田庄的收成都比这多! 阮明心比他们要平静得多。 她很清楚皇上是明君,就算是裴进当年有再大的功劳,裴玉莲一事上就已经用尽了,皇上不可能再给裴家姑息养奸! 所以,以后且走着瞧!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阮明心正在饭厅用晚上的时候,英子急匆匆进来,白嬷嬷睇她一眼,又忘了规矩。 英子也不害怕,喜笑颜开上来,“小姐,前一会儿采买的李嬷嬷派人来回话说看见裴府的人在制白帆呢。” “白帆啊……”阮明心若有所指的重复道。 第175章 裴玉莲之死 很显然百灵和素心两个跟去了裴相府的也若有所想。 素心给一旁疑惑不解的白嬷嬷小声的解释着昨日在裴府经历的事情。 白嬷嬷听后一拍大腿,“真是大快人心啊,那小贱人早就该死了,当年害死了夫人,白白让她多活了这么些年。” 叹完白嬷嬷又担心的看着阮明心,现在裴玉莲的亲妹成了阮家二房的当家夫人,“小姐以后打算怎么办?二夫人现在毕竟是您的母亲,特别是小姐以后的亲事可都拿捏再她的手里啊!” “嬷嬷怕她作甚,皇上都已经说了,我的亲事不着急,况且我早已经有了要嫁的人了。”阮明心一脸淡定,但是嘴角的笑意却透出几分甜蜜。 任何人,这辈子都别想拿她的婚姻作为筹码。 她嫁人,只嫁霍长焰! 前脚裴玉莲被秘密养在裴府别院的消息刚传开,隔日就接到裴府小厮送上的丧贴。 裴玉莲居然、就、这、么、死、了! 昨日才积极传播消息的夫人小姐们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这也死得太快了点吧! 不会又是裴相家使的调虎离山之计吧。毕竟他们家可是有前科之鉴的。 不过不管真假,这个丧礼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毕竟裴玉莲这个事情上他们是真看到了皇上对于裴相的宠溺,欺君罔上之罪居然就这样将他骂一骂然后罚一罚俸禄就平平淡淡的拂过去了! 裴家的丧礼阮明心是没有去的,就算是为了伪装她也不会去! 那个女人死掉,她不大笑三声都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而凤家,在这件事上更是很直接的表态。 裴进虽然没有得到皇上的重罚,但是下了朝就被凤老将军直接堵住给打了一顿。 文武官员都在看着,但是却没有人上前阻拦。 曾经破北狄铁骑万人的老将军,如今气势骇人,谁敢阻拦。 当初裴玉莲的事情爆出来时候他隐忍未动,但是此时,却再也不想忍了。 害死唯一的女儿,而且还让凶手好生生藏在裴府,裴进这顿打,算是只能生生受了。 到最后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出来,这才算是止住了场面,但是却也没有苛责凤老将军。 因此这圣意,大家也都在琢磨。 而阮明心在第二天一早就被凤家的二舅母亲自过来接走了。 阮明心坐上马车还有些惊奇,因为凤家的马车除了那顶棚上的标志旗帜,在京城这是世家大族中实在算是寒酸。 一向除了马车行驶得又快又平稳外,是在是在里面没有意见可以算得上是舒适的东西,更别说是软垫这种女人家坐马车必备的东西了。 现在马车里不仅备了软垫茶几,就连茶水糕饼也是一应俱全,阮明心看着旁边的二舅母君舒芸撒娇道:“多谢二舅母还亲自过来接明心,且准备了如此多的茶点。” 到底四年不见,君舒芸还能想起四年前那乾清宫里的一见。 一眨眼当时粉雕玉琢清清淡淡的小女孩都已经长得倾国倾城了,君舒芸将墨摸向她的手改为拉着阮明心的小手:“傻孩子,谢我做什么,是你外公想你了,特地叮嘱我要好生将你带回去,少了一根头发他可都是唯我试问呢。” 阮明心但笑不语,若不是真心的来接人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精心准备。 不过就是从城东到城南的距离而已。 京城里不准纵马,凤府的马车就算是跑得快,也摇摇晃晃的跑了一个时辰才到。 拐进新桥胡同就离了闹市喧哗。 小径清幽,两边的房屋都透出一股硬朗的威猛。 与城东世家居住不同,城南的新桥胡同是近几十年才新崛起的新贵,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些武将和一些六七品的边缘之臣。 阮明心的外租凤大将军府就在新桥胡同的中间那处最大的院落。 之所以说是做大,并不是凤府奢华,而是凤大将军的三个儿子都跟着父亲住在一起并未分家。 原来的凤府也只是一个规整的三进院落,凤追和三个儿子刚好够住,后来三个儿子各自成了亲加上三个儿子各自的媳妇子女,原本刚刚够住的院子就显得拥挤了,近十年才慢慢的往外扩建。 阮明心到的时候就看见大舅二舅三舅跟大舅母、三舅母和外公一起站在大门口的石狮前张望,一见到她马车拐进胡同就几步从台阶上下来,热热闹闹的笑着来迎她。 “外公——” 马车还没停稳阮明心就急着从马车上跳下去,奔入凤追的怀中,紧紧地环着凤追那魁梧的腰身。 外公的身体看起来依旧是如四年前一样的硬朗,只不过从前花白的胡子而今已经全白,阮明心抱在他的怀里,紧紧地呼吸外公身上好闻的味道。 英雄气概的味道。 “回来了就好啊,回来了就好啊!”凤追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爱怜不已。 发自肺腑的声音,低沉而舒缓。 阮明心全身都围绕着股暖融融的温暖,这才是亲人间的相处,不知为何,眼眶就有些温温的,她将手紧了又紧,一刻也舍不得松缓。 “爹,”凤追的大儿子凤泽涵从后面上来,“您先放开心儿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是啊,这外面人来人往,您看心儿都哭了,”凤泽天跟凤泽川两个也是上来劝。 阮明心从凤追的怀里出来,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羞涩的叫着“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大舅母、三舅母。” 她是真没想哭的,眼泪不知怎么就是控制不住。 凤追一脸慈爱:“好好,进去说,进去说。” 凤追说完,拉着阮明心的小手,一下也舍不得放开的进门去。 阮明心也是一样,那只暖暖的大掌,赐予她无限依恋与力量。 她也不想放开,反手与凤追握得更紧。 一行人往屋里去,百灵与白嬷嬷跟在最后。 素心留下来指挥家丁搬东西。她在凤府住过,在这边人熟又比较熟悉,回来了也很是高兴。 就算是启程前小姐收拾东西的时候她也什么都没说。 第176章 凤家团圆 可这一大箱一大箱的是明显是要常住的节奏。 话说回来,素心本就是一个聪明的。在小姐身边伺候久了,她自然感觉得到小姐待她没有百灵跟英子和白嬷嬷亲近。 甚至于现在因为得了别的吩咐长期在外面的素兰姐姐,似乎也和小姐比较亲近一切。 起初她以为是小姐与她们相处得更久的原因,后来特别是裴府之后,她才渐渐发觉,小姐平时待她也是不错,只不过每次在她提到阮家大局的时候小姐都会做出很得体的微笑,但是行动一点也没有往那方面考虑。 甚至她当时都看不懂小姐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渐渐的她就发觉到了这点,甚至这次明显小姐不想回阮家的情况她都一直忍着没说,果真小姐一路上都甚是欢乐,也没再做出那种表面世家闺秀的姿态出来。 所以,小姐和阮家,其实是已经离心了是吧? 厅堂内。 阮明心端着茶杯一一给凤追等人敬茶。 她步伐轻快,语调欢欣,仿佛一只终于回归森林的喜鹊叽叽喳喳,引得在一旁的白嬷嬷欣慰不已。 小姐好久都没笑得这么真实快乐了。 凤追声音洪亮,乐得牙花乱颤,一脸说几个好。 “快快坐下来别忙活了,这儿都是家人,咱不将那套虚礼。快让外公好好看看,咱们的心儿都长成一个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风老爷子笑着笑着就感叹了起来,“心儿长大了,外公都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着咱们心儿成亲嫁人。” 老爷子这话一出,客厅里的后辈都变了色. 阮明心赶紧安慰,“外公正是老当益壮,肯定还要再活五十年呢。” 凤追刮她鼻子,“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那外公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 阮明心不依,“过了百岁那就是人瑞,是有福气的象征,外公乱讲。” 凤追不由一声长叹:“世上又有几个百岁老人呢!” 那该是多大的福气?! 凤泽天插话,“心儿说的人瑞,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阮明心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活到百岁之后就是有福气的象征,是师父东游回来之后说的。据说东海之上有个蓬莱仙岛,岛上的人都很长寿。人瑞就是他们那里的叫法。” 凤追的长子凤泽涵长得文雅英俊,擅谋略,是那种谈笑间强撸飞灰湮灭的清俊少年将军,不知道身份的真以为他是一个世家当中那些从文公子。 他在京中颇受欢迎,当年他娶亲时候闺阁中的小姐们哭湿了多少张手帕啊,就算是做妾她们也都是愿意。 奈何凤家一生只娶一人的传统,令她们只能望洋兴叹,暗骂伏静如一个六品小官之女,祖上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才能遇上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此时当年那个京城第一郎的佳公子已经娶妻生子,并且留上了八字美须,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温柔有涵养,“心儿这些年在千仞山上可还好?” 阮明心点点头:“嗯,谢谢大舅舅关心,师父很是照顾心儿,大剑门里的师兄们也很疼惜心儿。“ 凤泽涵欣慰地点头:“那就好,心儿这些年除了学习武功还学了什么?” 阮明心也是一脸的乖巧:“回大舅舅的话,心儿除了剑法之外,还跟随师父修习了医术和观星术。” 她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心儿学艺不精,医术不如大师兄,观星之术不如我师兄,就连剑法也比不过六师兄霍长焰。” 凤泽川插话:“心儿不必难过,你已经学得很好了,术业有专攻,你能同时学习三门功课已经是很了不起而来,不像你弟弟,整日里调皮捣蛋,上个学还要老子逮着他去。” 他说到痛处爆了自家儿子的料,他夫人林如月拉他胳膊还不耐烦。 阮明心眉头轻挑:“弟弟?” 三舅母林如月点点头:“就是你六表弟,是我与你三舅舅的幼子,今年已经七岁多了。” 早已经是入学的年纪,但是在学堂算是闹翻了天。 阮明心微笑,跟她前世一样呢。 三舅舅的幼子凤恩是凤家最顽皮的孩子,却也是他们那一辈被聪明的一个。 阮明心想起前世她从阮青璃那里听到的情形。 她说三族皆斩,又刺激她说他们凤家满门抄斩的情景,凤家足足七十二口人跪在菜市场的台上,血洒满了整个菜市场,连天都是红的。 凤恩是后来凤家的家主支撑,背脊挺直跪在最前面,他本是可以走的,却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 人们都说凤家忠烈,那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天现异像,龙翼轩却利用这个情景将凤家时候的名声都要抹去。 徒留下万人唾骂。 大舅母林氏有些担心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心儿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说着还伸手在她眼前挥舞。 阮明心立刻回过神来:“啊,没事。” 她接着微笑着说,“坊间都流传调皮的孩子聪明呢,三舅舅三舅母也不要太牵挂了,没准儿将来六表弟还有大造化呢!” 她笑着说着,语气里满满都是认真。 凤泽川跟林如月却面露狐疑,他们实在是被这个小儿子折腾惨了,或许是在闯祸这方面有很大造化吧。 凤泽涵跟凤泽天夫妇都是但笑不语,一家人和乐融融。 晚上几个家里的子孙都下学回来了。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在饭桌上,一张桌子居然坐不下。阮明心才发现,从前没注意,原来三个舅舅都这么能生。 大舅舅家就有大表哥凤炎凤世翊现已经十五岁了,现还在外游学未归,二表哥凤安凤世昊现今十四岁。 二舅舅家人口简单一点,就三表哥凤准凤世淮一人,如今也十四岁了。 三舅舅家就比较愁了,却是三个儿子,分别是十一岁的四表哥凤昭凤世钦,九岁的五表弟凤林凤世卓,七岁的六表弟凤恩凤世昌。 加起来,一共六个儿郎,看上去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阮明心觉得自己好像总算是发现三舅舅为什么总是脾气火爆的真相了…… 第177章 噩梦再临 除了还在外的大表哥外,现近凤家的子孙都在新桥胡同的族学里上学。 说道这个族学,其实这原本并不是凤家自己的族学,而是这里原本就有的一个私塾。 新桥胡同都是近二三十年才崛起的新贵,自然是没有那些世家大族的底蕴,所以反倒是这里家族都各自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原本一个破破落落的私塾完善成了京城里一个大学校。 甚至隔着几条街的那些没钱上学的人家也会将孩子送过来,反正都是大杂烩的了,他们也不介意再做做善事。 孩子们都还小,又大多都是男孩,再加上凤家本就是习武家庭,孩子们除了正常的上学外,在家了还有另外的骑射习武之课。 可想而知一群人聚上之热闹。 如今难得两位驻守边关的舅舅也一起归家,所以凤家真的算是一个大团圆。 好不容易家中来了个姐姐妹妹,总之就是来了个女孩儿,一群人都兴奋地不得了。 一听说她是大剑师的入室弟子,吃饭也不消停缠着她问东问西,完全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还跟她约定明天要校场比赛。 阮明心仿佛觉得自己是又回到了大剑门的食堂跟师兄们坐在一起一样,只不过不同的是这里现在坐着的都是与她真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凤家热热闹闹的,直到回去就寝的时候阮明心嘴上的笑意都还没落下。 素心眼里看着,心中再次感叹小姐搬回来其实是不错的,至少在这里她是真的活的开心。 莲花纹的水红色轻纱床帐放下,隐去了刺眼的光线,阮明心闭上眼睛,心中是满足的。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快乐过,这是她前世不曾体会过的亲情。 前世里阮兆麟阻止她回到凤家,而她也总是渴望阮兆麟能够给予她渴望的父爱,而多次拒绝了一心想要接她回家的外公,甚至最后都寒了外公的心。 到最后却亲情没有得到,终究被人利用。 一想起她曾经的努力,阮兆麟金銮殿上决绝断绝父女关系,心口就忍不住窒息得发痛。 还好她重新活过来了,尝到了亲情的美好。 阮明心微笑着入眠。 这是阮明心从前的房间,一切都是那熟悉又温馨,虽然多年不曾回来过,印象里却从未将之遗忘,一有触碰往事如潮水纷至沓来。 睡梦里阮明心睡得并不安心,今日她见到久别的大舅舅跟三舅舅了,还有大舅母三舅母也依旧是那么年轻漂亮。 然而此刻阮明心却陷在泥沼里挣扎不出,满心凄然又彷徨。 她看见整个凤府寂寥安静,大舅母与三舅母风霜凋零再也不展笑颜,从前绝美的女子如枯萎的花朵,毫无生机。 她想要上前去叫醒她们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她们隔离,阮明心无论如何拍打冲撞都无济于事。 忽而场景一转,整个凤府都挂上了白帆,刚才还熙熙攘攘天真可爱的孩子们也不再吵闹了,一个个披麻戴孝的的跪着。 是谁? 凤府的谁死了? 阮明心想要进去看个清楚,同样的屏障将她拦住,只能孤凉的独坐在大厅的门口上,看着他们悲恸恸哭。 她戚戚然的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见是外公过来了,她快速地起身迎上前去,外公仿佛看她不见,直直的往那个满是森黑亭灵的大厅走去,她进去不得,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个沧桑的背影满头华发,像是突然间就被抽走了精气神。 从前挺得比之的背脊也佝偻了下去,比一个普通的七十岁老人还要苍老。 而从前那个英武不凡的二舅舅凤泽天发了疯一般要披甲上阵嚷嚷着就要去报仇,二舅母在院子里死死地抱着他一脸悲泣。 这究竟是怎么? 为什么一夕之间全都变了样? 阮明心惊恐的挣扎醒来。 阮明心惊魂不定的喘息,“小姐出什么事了?” 今晚是素心守夜,她睡得迷糊间突然听到内室里传来一身尖叫。 素心一撩开床帐,“呀,怎么着了,这么多的汗水?” 床上的阮明心坐起身子,汗水将头发打湿,凌乱的贴在脸上,眼神空洞回不过神来。 素心坐下去摸她的背,里衣也湿透了,她赶忙去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寝衣过来。 阮明心才将将回过神来,眼神迷离的任由素心抬胳膊动腿儿的穿衣服。 重生归来这安逸舒心的日子令她除了除了霍铮跟复仇几乎将其它3前尘往事都忘尽了,而今天的和乐融融太过温馨,将她迷醉。 然而心中总是惶惶,终于在夜深人静时那种恐惧爆发,过去的种种纷至沓来,如潮水将她湮灭。 阮明心一掀薄被就要下床,素心连忙将她拦住,“小姐,您要去哪儿啊?” 阮明心一脸急切:“我要去见外公,我有事情跟她说。” 素心不由着急:“那您也不能现在就这样子去啊,现在老将军都已经睡了,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明天再去不成?” 阮明心总算是冷静下来。 屋子里灯火灰暗,素心还没来得及将烛灯挑亮,透过朦胧的窗户,外面切黑一片。 算算也将近夜半子时了,外公年龄大了若是叫醒了就很难在入睡了,况且她也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跟外公舅舅他们说才行。 她要说的事情兹事体大,空口白话的又关乎万千人性命,没有有力的理由是在难以令人信服。 阮明心被侍候着重新躺下,她挥挥手让素心下去了。 昏黄的黄豆灯光穿透灯罩,发出一片朦朦胧胧。 阮明心躺在床上看着那床帐上影影绰绰的荷花莲纹水波粼粼,已经春末了,很快就是夏季了。 她还记得今年的荷花开得别样好,京城中一时间赏莲盛会层出不穷,不仅世家夫人们办,就连那些京城公众的场合凡是有荷花塘的也每日都是热热闹闹。 学子们、小姐们、就连普通的平头百姓都驻足围观,荷花成了这个夏天最负盛名的高洁之物。 而然它们最特别的不是艳阳高照暖暖娇艳,反而经常雨打荷花别样美景。 是的,今年夏天的雨水特别的充沛,以至于在最初的兴奋之后,人们就不再出门了。 水涝发生了。 第178章 出言示警 南庆决堤,好些人家的房屋被冲塔,甚至低处的一些人家直接被淹死。 接踵而来的就是瘟疫。 饿死浮漂,大街尸横遍野,跪着乞讨的哭天抢地。 盖因为那些寺庙城隍庙已经收容不下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了,朝廷的就救济发放下去了,每日死去的人依旧在成倍数上增。 九州大陆南庆地处南端,这里每天都在水深火热,百姓们苦等朝廷救治无法,只能自救,然后成群的人们开始北渡避难。 然后就是阮明心梦境中的场景,那些都是前世里真实发生过的事。 南庆国的百姓北渡避难却给北狄现成的借口,说南庆却将瘟疫传入了北狄,然后一直虎视眈眈的北狄国在南庆国库粮仓都最困的时候借机打来。 凤家的两代四个将军同上战场,在那场坚毅又困难的战役中,凤家的下任家主最擅谋略的京城第一公子凤泽涵跟凤家最勇猛善战排兵布阵所向无敌的三少爷凤泽川牺牲了。 凤泽川将自己置之险境,换取了二哥凤泽天的生还跟南庆边境的平安,直入腹地将北狄铁蹄逼退三百里。 凤泽天怎能不恨,老爷子怎能不被抽去精气神,凤家八十万大军撑着饥饿与寒冷打仗折损大半,而他最为出色的两个儿子也同样在那场战役中的失去。 为今之计若要杜绝事情再度发生,必须要从源头上下对策。 再过半个月就正式入夏了,而一入夏南庆就会开始连绵细雨,然后雨越下越大一点不停歇,从而引发水灾跟接踵的瘟疫。 不行,绝对不可以让历史重演! 阮明心暗暗捏紧了拳头。 第二日清早凤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饭厅用早膳。 老爷子疼爱她把她安排在自己边上,一个早上都不停的给她夹这个点心,舀那个糖粥的,笑得合不拢嘴。神清气爽一副精神模样。 阮明心笑着的吃着饭,心中思量着如何开口。 早饭过后,阮明心跟着几个舅母一同辞别凤府的第三代们后独自一人坐在院落的石桌前。 她看着院子一角的修竹,眼神放空。 “心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 “啊……啊?”阮明心惊讶转头,“大舅舅怎么来了?”她看着坐在她对面凤泽涵问。 凤泽涵依旧温润如玉,多年的出生入死,令当年的美公子更多了一份坚毅的沉练。 他轻声的开口,带着一种独属于亲人的温柔与亲近,“我看你早上用膳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啊,没有。”阮明心赶紧摆手,害怕被误会自己刁钻难伺候。 “那就是有心事了。”凤泽涵看着她亲昵说道,“这里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有什么事情自己解决不了的都可以跟外公舅舅们说。” 阮明心看着他,舅舅不说话。 她不由为如此英明亲和的大舅舅心里疼痛,他才刚过而立之年,正是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候。 凤泽涵关心地看着自己这个外甥女:“怎么了?面色如此难看。” 四年前的时候他们未在京城,但是事件原委却都清楚。 是这个外甥女告御状滚钉板,给他妹妹报了仇。 现在,这个孩子长大了。= 阮明心下定决心,郑重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缓慢的说道:“若是我说今年很快南庆就会有一场很大的水灾,大舅舅可会是信我?” 凤泽涵轻笑着模她的头,“傻丫头,说什么傻话,然是遇到水灾都会是有异相的,你看现在家畜安宁,土地肥沃,哪里是会有水灾的前兆。况且朝廷还有钦天监呢,也没听到他们预测出什么谣言来啊!” 阮明心就知道她突然这样说会没人信,大舅舅博学多识是她的亲人都不相信她说得话,更遑论是天下千千万万的人了。 阮明心着急,“是真的,大舅舅,现在钦天监还没测出来是因为还并未显露那种天象。更有今年的水灾与往前的那些都大不一样。它先前半个月会连续的下连绵小雨,之后雨越下越大,转而特大暴雨,到时候房屋冲塌,粮食被浸泡,百姓们流离失所,更有甚者处理不当会引发瘟疫袭来。到时候事情不可意象啊!” 凤泽涵面上总算有些重视,如若真有她所说的所谓“水灾”,那么后面可能还不止如,他是一个将军,万事都是从国家安危层面考虑。 如若果真如此,到时候恐怕还会国库空虚,百姓暴动,内乱不止,然后一直与南庆北方接壤的北狄就会蹭此机会一举入侵,只要冲破了北方边境的函谷关,那么,南庆危已。 凤泽涵神色凝重,郑重问她,“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阮明心:“大舅舅可还记得吗,心儿说过跟师父修习的除了剑术之外还有医术跟观星之术。虽然心儿在观星之术上不如专攻这方面的五师兄媲美,但好在学艺还行,比起一般的钦天监的那些观天象师门还是能够略胜一筹的。” 凤泽涵微讶,他昨日听她说学艺不精,只以为是略有皮毛,没想到在她心中自己竟比之钦天监都还不遑相让。 “那你说说你都观测到了什么?” 阮明心端正坐好,“今次的这次灾害,实乃难得的一次异数,最多半个月后已进入立夏,咱们南庆就会大面积的降雨,期初基本上就是一些细雨,虽说细雨绵绵好务农。可是实际上在立夏半个月后雨势依旧不会停,还会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然后就是连续的磅礴大雨。” 阮明心想了想又接着补充一句,“因为之前一直都是利农的天气,钦天监不一定会测得出来。” 凤泽涵微微郑重看她一眼,问道:“雨势会持续多久?” 阮明心面色凝重:“还未可知,至少从星象上来看,细雨绵绵后至少一整个月都是这样的天气。” 一整个月! 瓢泼大雨一天都能积水,三天就可能会泥石流,七天就能将一个不慎坚固的陋室冲塌,别说是一个月,半个月南庆就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第179章 有了难题找霍铮 一个月如此长久,这期间大雨阻挡朝廷发放的物资救助,等雨停了,那就是大面积的瘟疫跟随即而来的暴乱! 凤泽涵最后沉重地问道:“可有几分把握?” 阮明心看着大舅,郑重地说道:“百!分!之!百!” “……” 凤泽涵先是沉默,这才开口说道:“这事情必须慎重,我还要好好想想。” 说完,凤泽涵站起身来就要离开,阮明心看着他的背景竟然一时恍惚,“舅舅,我可以保证的,水灾一定会发生的!” 她在凤泽涵的背后喊道。 后者没有给她一句话,脚步一顿后接着离开了。 阮明心知道舅舅的考量,这件事如若到时候没有发生,那么到时候同出这么大一个乌龙的凤家不说是被天下人耻笑,更有甚者,甚至会被皇上所厌弃。 那他们凤家就是真的完了。 还有就是毕竟她才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就算是跟着大剑师修行有术,毕竟才上山几年呢,钦天监的那些可都是钻研这些几十年的了,总归不会真的抵不过一个小女孩。 她想舅舅肯定是会去问钦天监的那些老道的,可是他们就真的测不出来啊,前世就没有一点风声透出来,后来皇上发怒,发配了好些人呢。 她现在又不能请师父来,因为自己那三脚猫的观星之术确实敌不上钦天监的那群老匹夫,师父以来可不露馅儿了吗? 重生回来她就一直想着复仇跟霍长焰,细细思量了一生也没觉得她这辈子在除了武功跟医术之外会用到观星之术啊,何况还有五师兄在,所以惯性书真的就是略懂皮毛而已。 而且前世师父传信回京的时候已经开始大暴雨了,提前救资已经来不及,做的更多准备就是灾害之后的百姓救助跟暴民镇压,这也就是为什么舅舅他们去打仗还会缺衣少粮,因为衣物粮草都已经派发给了那些灾民了。 若不是舅舅们跟凤家军以性命相拼,南庆说不定早就不是龙翼轩后来能夺得的那个南庆国了。 可是现在舅舅不相信她,这件事又确确实实是会真是的发生啊,她前生亲身经历过。 有些事情可以认为的改变,可是天道,是永远不可逆的。 该来的就一定会来! 阮明心着急,在细雨之前就一定要做好救灾准备,不然细雨绵绵天运送物资就算是不被打湿,那些一路上的潮气也会让粮食发霉,衣服潮烂。 怎么办?! 她思忖良久,突然一拍桌子,把手疼的直甩。 对啦! 舅舅那边走不通,是因为怕连累到凤家,可是最终要决定的还是皇家啊。想要天下人重视,皇家表率岂不是最佳捷径! 阮明心一不小心就打了个响指,为自己的机智点点头! 现在天下在靖康皇帝也就是龙腾的治理之下天下太平,可是正因为如此繁华掩饰了争斗。 龙腾有大志,是一代明君,生的儿子们也各个英武不凡。 虽然现在中宫已立,可是皇位的竞争一直未停止过,不管是朝堂竞争,还是私下擦枪走火,一直都摩擦不断。 这也就解释了为甚在前世明明龙翼轩是最不起眼的却能坐上皇位的原因。 龙腾一世英名,却在老年的时候在皇位继承人上各种放任,九个儿子各个都有争夺的野心,他也运用平衡朝堂的权术同样来平衡各个儿子,一起一伏,一抬一压,九个儿子争夺不断,而他一直坐观,只有在发展不受控制的时候给予插手。 可是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最后夺嫡的竟然是那个他从未放在眼中的七子。 阮明心要复仇,不仅仅是母亲的仇恨,她原本要报复的就是龙翼轩,那个杀害了她与霍铮还栽赃陷害阮家通敌卖国的龌蹉小人。 既然重生归来,她怎么还会让他有机会!? 现在时间还早,九龙都还未正式长大,至少表面上还是兄友弟恭的,再加上现在皇帝还对太子甚是宠幸,那这件事当然是让太子来办最好。 最重要的是,太子除了是皇帝儿子这一重身份,更重要的他还是一国储君,现在已经渐渐开始参与朝政。除了他,阮明心想不到第二个人既有这样的威望还有这样的实权可以去做。 其实说起来,现任的这个太子厚慈仁德,从出生开始就被立为太子,皇上也一直将他当做未来的接班人培养,现在国之大定,下一任皇帝其实他是很适合。 因为他虽然没甚其他突出才干,但是他的性格是非常适合守成的,只要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太子,将来的皇位也不会出现意外。 坏就坏在他后来过于急躁,俗话说得好久病床前无孝子,皇帝也是同样如此。 当今圣上养生有道,长期霸着龙位不放,那下一任接班人铁定会着急造反。 毕竟岁月有限,老子爹活得太久,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在当太子? 所以后来龙腾晚年的时候诸位皇子长成,而这时候一直评价中肯的太子不干了。 别人都是相互斗争,绝对是将他老子放在头顶供着的,太子却开始将主意打到了他爹的头上,龙腾这还如何忍得。 在太子多次动作了之后,终是将他的耐心慈爱耗尽,最终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 而现在太子的那些小动作还没开始,正是受到朝臣拥戴皇帝喜爱的时候,阮明心决定了将让太子来当这件事的主导人。 想到就要做到,阮明心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来去找百灵备车去博望侯府。 侯府内,霍铮书房内。 阮明心老大不客气的坐在三面三面书架围起来的中间那唯一的一把座椅上,前面就是霍铮平日写字的书桌。 霍铮一派悠闲地靠在窗边,任她霸占着自己的座椅。 晌午的阳光明媚打在他的身上,照出浅浅的一层光在他的身上,眼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下面的眼眸漆黑幽邃,倒映着少女的身影。 有风吹来,是芭蕉晃动了阴影打落在他的身上,令他有了人间的气息。 见到阮明心久不说话,霍铮抬脚向她走来,到她面前后伸手抓住她那个椅子两侧的扶手,面孔渐渐向她俯来。 【作者题外话】:明天的五章更新在今晚零点 第180章 霍铮吃醋 阮明心心脏一紧,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兄似笑非笑的嘴角,脸颊不由飞红。 干咳两声,暗恼自己竟然被他男色所迷。 才一月的光景不见,他好像又变了。 似乎是长高了一些,还有棱角更加分明了,英挺的鼻子就像是他骄傲的心劲儿一样笔直坚挺着。 “不知道师妹急急来找我干什么?” 霍铮看到她脸红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双臂却还是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像是把她整个人圈在了怀中。 阮明心想到正事,看着他认真说道,“我想要进去太子东宫,你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霍铮听后神色骤变。 她来找她,是要去找太子的? “你要去太子东宫?”霍铮的眸中光芒明灭,嘴角的笑意却是渐渐收了。 “是啊,有没有办法让我私下见见太子,我有事找他。”阮明心声音中都是急切。 霍铮想到太子如今已经是要立太子妃的年纪,听说皇后已经开始给他挑选人选了。 “师兄,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就帮我见见太子,我有话要对他说!”阮明心一向是信任霍铮的,觉得只要找到他,应该是会有办法的。 “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少年的脸色此时有些阴沉。 “这个……”阮明心犹豫了一下,想到大舅舅的态度,现在告诉霍铮,他也未必相信啊。 可是这份犹豫却被霍铮当成了心虚,没想到她才跟他表白不久,就想着要入东宫当太子妃还是太子的婕妤良娣了。 霍铮收回了双臂,站直身子,语气有些酸醋却故作冷硬,“你们女人都这么都这么善变!” 阮明心不由一愣:“啊?什么?”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痴呆着答应。 难道醉酒说的话就不算是话吗? 他当时可是…… 阮明心的眼眸眨了眨,想到霍铮的那些话,他可是说过牵了手就不放的呀! 可是什么? 霍铮看着她那一副无知的模样就暗恨,她之后来见他可是都没有一点要反悔的意思,现在是看着太子的身份高,看不上他了吗。 想要入太子宫就算了,竟然还来找他帮她出主意,她倒是打得好算盘啊。 霍铮气极反笑:“就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人家太子爷可不会看上你!东宫你就别想了!” 不怪乎霍铮这样说,太子今年已经快及冠,是皇上的第二子。 他乃是先皇后临终前拼着自己的性命遗留下来的孩子,是以皇上格外的疼爱,小时候都是住在乾清宫皇上自个儿手把手养大的。 太子比起比他早两岁从小被送到宫外寄养的大皇子得到太多宠爱,因此太子的眼光有多挑剔就不言而喻了。 更别说就算是阮明心现在小小年纪,虽然她已经很漂亮可毕竟也才十岁,一点也没成熟。 太子仁慈宽爱,可不会冒着被言官弹劾天下人唾骂的风险放她进东宫的。 “你——” 阮明心吃瘪,她好心好意来找他商量,没想到他连听都不听自己为什么来就对她发脾气。 这关太子看上她看不上什么事情?! 再说,太子可不一定看不上她! 因为,她和太子还是曾打过交道的…… 阮明心生气,桀骜地说道:“那可不一定。” 她轻抚自己的倾世容颜,看着霍铮眼神挑衅。 明明她已经几乎低到了尘埃,堂堂女子却先表白无数次,又借着酒醉亲了他,这已经是她一个大家闺秀能做到的极限。 现在他又在这个闹什么脾气啊! 霍铮一口郁气哽在心田出不来又下不去,他将真心献与她,没想到她竟是冥顽不灵,一心想要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去。 他深深的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拂袖离去了。 既然她已经忘了从前的承诺,那他也不应该再纠缠,免得挡了人家的青云之道。 阮明心不懂他突然又发什么脾气,她以为他喜欢她,就会极尽所能的帮助她,就像是前世默默帮助她打天下一样。 可是她却忘记了前世她是直到临终时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霍铮原来一直喜欢她! 阮明心坐在红木杉座椅上,瘪瘪嘴,这是霍铮的书房,到处都是他的味道跟身影。 她看着他甩袖离开的过道,窗外阳光射进来,照出空气中粒粒尘埃。 刚刚他还在那儿站着呢! 阮明心突然有些委屈,眼眶蓦地就红了。 眼泪滴在茶水里,这是刚刚霍铮亲子给她斟的茶,她还一口都没喝呢,现在摸摸,杯子都凉透了,她端起来碰到唇边。味道苦苦的,涩涩的。 百灵进来就看见她家小姐捧着个空茶杯哭得稀里哗啦。 她有些无措茫然。这是怎么了? 先是霍少爷生气的拂袖离去,现在又是小姐哭得这么伤心。 她找不到好的安慰,只会静静的陪着。 阮明心哭着趴到她怀中,泪水很快浸湿了她春末单薄的衣襟。百灵手扶着她的被,被捉的安慰着“小姐别哭了,一定是霍少爷不好,我们去打他一顿。” 随而又想到她们俩都打不过他,改口道,“咱们去骂他一顿,然后让他给小姐赔礼道歉。” 阮明心:“对,必须得给我赔礼道歉,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他了。”她委屈着说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百灵回首凝思,从前她们与霍少爷相处她基本上都在场,小姐从前是跟霍少爷很不对付,后来关系才突然好了起来。 小姐说从前不是这样,可是从前的霍少爷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百灵不懂小姐说的是什么时候的霍少爷。 但是现在也默默的不插口。 白嬷嬷教过,做奴才的要一心为主子着想,可也万不可越过身份,跟主子不分尊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要有个分寸。 这是她当时才从千仞山上回来没几天嬷嬷私下里找她谈的。百灵虽然有些不习惯,却一直谨记自己身为一个心腹婢女的身份。 看上去小姐是真的伤心了,不然都不会一直掉眼泪,当时一身是伤都没有掉金豆子。 现在眼见着这眼泪却止不住了。 第181章 敲门砖,见皇后 回到凤府,阮明心沉默着回了房间。 素心疑惑的看向百灵,怎么小姐兴高采烈的出去回来就霜打的茄子了。 百灵只是看着她无语地摇摇头,小姐的隐私,不该说的也不能说。 更何况她也不甚清楚。 但是,罪魁祸首是霍铮少爷就是了! 阮明心半靠在窗边的贵妃榻上,二舅母说这是特地从母亲从前的旧物中挪出来的。当初别院的东西伴随着白嬷嬷等人一并都送到了凤府,现在她回来了,舅母怕她住不惯,房间里多数都是母亲从前的旧物。 阮明心回到房间里就格外的安心,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了。反正霍长焰那个人她认定了,怎么也是不会跳出她的掌心的。 这个自信阮明心还是有的。 想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解决如何让太子知道陈情。 原本想着霍铮在军营历练,也立了功勋,是有为的少年将军。只要他提出陈情只要她稍微乔装一下,就能够见到太子。 没想到他却莫名其妙的对她发脾气,如今最为捷径的那条路走不通了,她得令想出路才行。 思来想去好几天阮明心都没有想出一个正经的好办法来,而时间却越来越紧迫了。 这时候就体现出她交友圈的贫瘠。 由于这一世她前些年一直在千仞山上,后来回京有基本上除了稍微关系有点点头之交更近一点点的长公主跟九公主之外,其他的除了凤府跟霍铮竟然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家倒是当官的啊,可是连大舅舅都不愿意冒险的浑水,想想也知道阮家会是个什么情况了,说不是父亲还会将她送官法办,治她个妖言惑众之罪。 阮兆麟那一家从上到下,从头发丝到地底踩的泥土没有一个人是看她顺眼的,百分之百逃不出一个好下场。 阮明心想来想去就只有长公主那一条路可以走了。 她终于从贵妃榻上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对着门外高喊:“百灵快进来。” “小姐,怎么了?”百灵看着她在屋里转来转去忙忙碌碌不知道要找什么。 “小姐,您要找什么?跟奴婢说一声就成,奴婢给您找。”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整天整理着主子的东西,还要记下来以备主子的不时之需,找起东西来要快的多。 阮明心一向就说,“你给我把去年大师兄给我最的那几盒香脂找出来,我有用。” “是小姐。”百灵熟练的去柜子顶上最上层的格子上拿一边问道:“小姐不是从来都不擦香脂的吗,怎么今年想起来要用了?” 不怪百灵疑惑,去年大师兄兴趣来潮特意收集千仞山最高顶峰的积雪按照古谱改良了几盒雪花香脂。 香脂涂在肌肤上冰冰凉凉不说难得的是还有一股雪花的般的沁人感觉,百灵也形容不出那是种什么什么感觉,总之就是淡淡的想身处雪地一样的幽香。 当时大师兄的香脂小姐那那里得了大半,她也得了两瓶。 奈何小姐嫌麻烦,还说整天都就在这千仞山上,想看雪还不容易啊,直接一抬头就看见了。所以一直没用。 阮明心神秘一笑,“拿去送人。” 送人? 送谁? 小姐在京中又没朋友,难道是要送给府上的三位少夫人跟两个表小姐。 百灵看着手中的四个瓶子不太够啊! 谁知东西递到阮明心跟前了,她却只拿了其中瓷盒花纹雅致的两个就让放回去了。 这是只送给表小姐们? “等等——”阮明心想想又叫住了要原位放回去的百灵,又将其中一个瓷盒纹样比较讨少女喜爱的粉色冰纹盒子拿了起来。 百灵瞪着她再吩咐。 阮明心挥挥手,示意她放回去。 阮明心狡洁微笑,没想到从前觉得没啥用处的东西现在还变成她的敲门砖探路石了呢。 到了长公主府上,果然长公主很是喜欢。 阮明心打开锦盒,里面刚好三个瓷盒。 阮明心笑容可亲微笑说道:“公主,此物难得,须得是当年千仞山之巅夏季白雪做原料再配合天山雪莲灵芝高丽参等奇珍之物秘法炮制而成,这世上仅这三盒,臣女想着难寻之物自然得配上这时间最尊贵的女子才可不枉费它们的存在价值,还望公主笑纳。” 百灵站在她身后,看见她打开锦盒总算是知道小姐拿来做什么用了,当她听到“这世上仅这三盒”心中一跳。 她的屋里还摆着两个用完了的盒子呢,其中一个还跟长公主手中拿的那个长的一模一样,还有小姐屋里隔架上摆着的那一盒早上是她亲手放回去的呢。 百灵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自己面部表情有所错漏。 长公主拿着瓷盒的手一顿,看她阮明心一眼,又目光撇过她后面的婢女。 “既是这么珍贵,明心不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就送给我吧。”长公主拿起手中的瓷盒拧开,将里面雪白的凝膏抹出一点涂在腕口。 没想到看着凝固的膏体竟是触手即化,细细抹开还有小小水珠在肌肤上滚动。长公主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香脂,笑道:“你这东西倒是不错。说吧,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阮明心优雅得体一笑十足的世家小姐范儿,捏着手绢轻轻开口,“哪里敢劳烦长公主做什么,不过是臣女想着好东西不能私享,想要将这三个香脂亲自敬献给皇后娘娘长公主跟九公主而已。” 长公主嗔她一眼,笑道:“好,我知道了,等我准备一下就带你去见母后跟九儿。” 坤宁宫内—— 阮明心跪拜在地上,“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岁安。” 皇后倒是一个不满三十的年轻女子。 桃心状的脸庞上白璧无瑕,羽蓝色宝瓶妆花薄衫笼罩下的身材苗条匀称,特别是那扶柳的蛮腰一点也不像是生养了孩子的妇人。 头绾风流别致如云堆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点翠花枝凤尾簪,手上戴着一个莹润的冰花玉镯,腰系牙白丝攒花结长穗网绦,上面挂着一个绣白底折枝花的荷包。 脚上穿的是玉涡色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锦鞋,无处不彰显着她身为皇后的华贵与高雅。 阮明心小心的瞥一眼低下头去。 第182章 向皇后陈情 耳边是悦耳的银铃声,“这孩子倒是有礼,快起来吧。”皇后娘娘温柔的说,“听说皇上都夸赞你你饱读诗书,礼仪有道,是天下孝道的表率呢。” 阮明心羞涩又诚惶诚恐道:“谢皇后娘娘夸赞,是皇上抬举臣女了。” 皇后跟长公主而对视一眼,后者暗自点点头。 皇后赐坐:“我儿已经给本宫说了你进宫的原因了,本宫甚是高兴。” “皇后娘娘这就是臣女献给皇后娘娘跟两位公主的香脂。”阮明心打开锦盒,长公主亲自下来接过递上前去。 “母后请看,这香脂肤如凝脂,揉之可化水,涂在肌肤上清清凉凉,更妙的是香气清幽,令人仿若在炎炎夏季置身冰天雪地一般清凉感觉。比冰块还管用呢。” 皇后也打开一盒试用,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也同样避开了那个粉色冰纹的瓷盒。 阮明心见到就知道她准备的没错。 “确实是个好东西,本宫收下了,本宫代九公主谢谢你的好意。” 阮明心立刻福身施礼:“多谢皇后抬爱,是臣女的荣幸。” “母后!” “母后!什么谁的好意啊?” 一个悦耳的声音清脆的传来,就如同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扑在皇后怀里撒欢。 皇后可以严肃声音训斥,但那温柔的眼神中却一点也不掩饰慈爱:“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是大姑娘了要讲究礼仪姿姿态,怎么老是这么毛毛躁躁。还有客人在呢。” 皇后尴尬的看阮明心一眼。 阮明心低着头可以避开她的目光,仿佛自己没看到。 其实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这样的情景前世每次进宫她都会见到。 皇后这一生就只有九公主一个女孩,真真的是把她当成眼珠子一样的疼宠,就连皇上多说她两句皇后娘娘心里都介意的不行。 九公主这才发现她后面似乎是还有一个人。 “是明心,我还正想着什么时候找你去玩呢,没想到你就进宫来了,咱们真是你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阮明心抬头看着她微笑。 皇后微讶,“原来你们认识啊?!” “是啊,这可是我的好朋友,母后你有什么事可不能怪罪于她。”九公主拉着皇后的袖子说道。 皇后刮刮她鼻子:“你这小滑头,母后重赏她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于她。” 说着九公主就从嬷嬷手中的锦盒里拿起那个粉色冰纹的瓷盒看着发愣,瓷盒里面清香,只是这么淡淡拿着就能感受到里面金的香气一样。 阮明心看着她发呆,说道:“明心一点小小心意,还望九公主不要嫌弃。” 九公主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就是觉这个香味太特别了。” 阮明心但笑不语看着她。 皇后看着她眸中带着深意:“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本宫能满足你的就尽量满足里。” 阮明心再度福身:“多谢皇后娘娘。” 说完她抬眼看一眼四周,意思不言而喻。 皇后深深看她一眼,看了眼周围,终是除了身边一直拿着锦盒的嬷嬷,就连长公主个跟九公主都出去了。 阮明心这才跪下来:“启禀皇后娘娘,明心此次前来是因为受家师苍离之名前来转达师父算出的天命。” 天命? 皇后略有兴趣,“哦?是谁的天命?” 阮明心铿锵有力说道,“天下万民的性命!” 皇后蹙眉重视,“大剑师是如何说的,你如实道来。” “是,皇后娘娘。”阮明心跪在地上将她曾经对大舅舅说的话有宠妃对着皇后说来一一遍。 最后说道:“因为家师说他不会入世,可此次星象关乎天下万明的性命,师父不得不珍重对待,是以告知徒儿代为传达皇上。可是明心一介小小女子,如何能面见圣颜,可否请皇后代为为皇上传达一下。” 阮明心说完头叩在地,“臣女自知用计面见皇后是期满之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此时内心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此时还在春末,再过几天就要立夏了。 而阮明心的话,几乎可以动摇南庆根本。 天气已经转热了起来,刚刚用过的香脂仿佛侵入了肺腑,进出了她一身的冷汗。 但是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就算是内心已经波澜壮阔,面上依旧是温润如花。 她温声道:“你起来吧,本宫知道了。” 阮明心点头:“是,谢皇后娘娘。” 皇后对着她挥挥手:“出去吧,刚才阿九就唤你,此刻应该还在殿外等你呢。” 阮明心看着皇后深思的脸色,“是,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等等——” 在阮明心里宫殿门槛还有三分之一距离时,身后再次传来那个悦耳的银铃声。 阮明心转身一福,“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此次皇后的声音略显得威严严肃,“今日之事你还有告诉何人有无?” 阮明心心头一跳,一想到还有知道详情的大舅舅,不过大舅舅也是叮咛她不可对人言。 此时事关重大,这么几天了大舅舅都还无动静,估计是顾及凤家没有行动,或是根本就没有相信她的话。 阮明心跪着从下至上的看着皇后温柔中透着严肃的面庞,声音坚定无比:“回禀皇后娘娘跟,因为事关重大,师父传信说只能对皇上说起,” 阮明心眼神微垂似是有些伤心又无奈,“奈何臣女一无封告,而无诏命,是在是觐见皇上不得,幸好臣女与长公主和九公主还算熟悉,请了长公主带臣女进来。” “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又是皇上的发妻,臣女将此事禀告与娘娘,也是与皇上无异,相信娘娘为了天下苍生也一定会慎重与皇上说起的。“ 阮明心跪在地上,一番话说得诚惶诚恐,又天真的表现出了了自己作为大剑师弟子的足智多才和有勇有谋,更重要的是还表现出了对天下之母的信任与崇敬,十足的她这个年龄女孩儿的聪颖与天真。 皇后显然也是很满意,微微抬手,“你起来吧。” “是,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阮明心站直身子。 皇后摆摆手:“退下吧。皇上那里有消息本宫会着人告诉你的。” 第183章 太子邀请 阮明心福礼,“多谢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阮明心恭敬的退足三步后才转身,刚才恭敬谨慎的面容不复存在,嘴唇勾起,眼睛亮晶晶的。 门外有皇后的心腹守着,九公主显然是等得不耐烦,在台阶上踱来踱去的。 一看见那扇大门里走出来一个清丽漂亮的石榴红身影,高兴的飞奔过去,喳喳的叫着:“阿心,阿心,你出来啦,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她语气轻快,嘟起的小嘴又显示着她欢快中的委屈。 正常娇宠长大的十十一岁的女孩儿谁人不是像她这样呢? 阮明心任她牵起自己的手,看着她微笑不语。 九公主也不再抱怨,一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问她,“刚才你都跟母后聊什么啦?这么郑重的样子。” 阮明心:“这是秘密。” 她的声音清晰悦耳又微微放低。 两个身条儿长长又瘦小的女孩儿手拉着手,在三丈红墙围住的院子里花团锦簇绿意环绕的白道上越走越远…… 阮明心回到凤府后一句话也不说,脸色僵硬谁也看不懂。 整个清馨园里寂静无声,院子里的丫头们都绷紧了皮子,走路踮着脚尖能不到表小姐面前露面就不去露面,刚刚可是连一直跟着表小姐的素心姐姐都被瞪了呢。 他们才知道从到府上以来一直都是娇俏可亲的表小姐原来瞪起人来这么可怕。她就那么两只眼睛瞪着你不说话,简直天都变色了一样。 素心姐姐从前在府上多得脸又有能耐的一个大丫鬟啊,表小姐一点情面也不留。 事情说起来还是要数昨天下午表小姐回来的时候说起。因为小姐上午的时候走得急,又没传回来什么风声,凤府的人都着急了。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门房急急忙忙跑进来禀告表小姐回来了,素心姐姐首先迎出去,叨叨着表小姐去干嘛了也不带人又不打招呼。 当时表小姐进门的时候脸色就是冷的,经过素心姐姐这一念,更是温度降了下去,黑咕隆咚的眼睛直直的向素心姐姐看去。 当时有个隔得远的丫头从庑廊下经过,过后回来都还后怕呢,说她隔那么远都被吓到,像是那一瞬间被厉鬼缠身遍体一道阴寒穿过,令她脚步挪不动,表小姐走后好久她才看见素心姐姐缓过神来。 老将军和少将军们在客厅里见了表小姐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表小姐就出来了。 后来大公子出来的脸色也有点不好。 大将军和二公子三公子一切正常,甚至有点愉悦的意味。 从那以后表小姐的清馨园就一直释放寒气,令他们更是看不懂了。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清馨园的寒冰终于解封,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松了一口气,而令他们感到不解的是起因正是因为一封请柬。 晌午的时候门房那里给清馨园送进来了一封说还给表小姐的请柬,然后表小姐的贴身丫鬟百灵就出来接了进去。紧接着没过一会儿表小姐出来的时候就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的。他们这群凡人就看不懂了,院子里的丫头们都有看到,那分明就是一封很普通的红壳请柬嘛,别说是烫金了,就连烫银都没有。 私底下你看看我,我来看看你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花开两支,另一边百灵将请柬洁接进去的时候她自己也很忐忑。小姐回来心情不好,素心姐姐都吃了挂落,她说话形式也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而且随着时间的推逝,小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阮明心起初还有点奇怪,多看了一眼那个普通的红壳子外壳。不动声色的结果去,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后止不住的嘴角笑了起来。 百灵敢肯定那不是霍少爷东来的,霍少爷一向都是飞鸽传书的,然后要么就是他自己亲自上门,反正就是绝对不会用红色,还有那文绉绉的字迹——请柬封面上“阮四小姐亲启”——一点也不霍少爷! 阮明心来来回回将请柬看了三遍,没错真的是太子的亲笔,她前世见过他的笔迹。 昨天阮明心出宫的时候其实是已经可以在九公主宫中逗留了三个多时辰甚至是在九公主那里蹭了午膳。她原本想着兹事体大,皇后应该会立即就去禀告皇上的,然后她留在公里说不定还能省下一点儿时间,却没想到,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直到下午她才不甘心的在九公主的不舍中离开皇宫。本来出来就已经心烦意乱,一回到家素心就迎上来叨叨叨,她一个没忍住就将前世那种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威严释放了出来。她看见了素心吓得一置,却没有一点解释的耐心了。 后面又跟外公和三个舅舅交谈,她也只是淡淡的说了自己将大师兄从古方上为她研制的几盒香脂送到长公主府上孝敬,却没想到长公主说是难得的好东西就带着她进了宫剪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年年很是喜爱,对她夸赞了一番。外公跟二舅舅三舅舅都为她高兴得了皇后娘娘的喜爱,只有大舅舅看她的目光欲言又止,阮明心故意当做没看到错了开,出来后就快速的回房了。 阮明心看着帖子沉思。 明明她禀报的是请求转告给皇上,如今朝廷上下都没有动静,反而等了太子的亲笔请柬。 看着皇后娘娘依旧是如上一世一样选择了站在太子这一边。 其实也难怪,皇后虽然已经入宫十几载,可是膝下除了九公主一个再也无所出。 后宫女人想要一辈子长乐永贵的除了皇后这一个位置,更重要的是无能能触及的太后,无论是为了自己儿子挣还是为了自己的后半辈子挣,就连后宫中最尊荣的女人也不例外。 皇后之所以选择站在太子这边除了她是皇后,更是因为她膝下的五皇子和八皇子已经早夭。 她膝下,只有九公主一个女儿。 更重要的,她和先皇后还是同枝,都是出身于三朝公卿的贺家嫡女。 第184章 霍长焰到底在哪儿! 太子乃是先皇后难产生下。 皇帝疼惜他不惜将他从小养在自己身边,可是中宫之位关乎设计,皇帝疼惜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要为他觅得安逸。 于是次年就接受了太子外家三朝公卿贺氏之女先皇后的嫡亲妹妹贺敏入宫,两年之后就迅速晋升到了后位。 皇后是太子的姨母,自己有没有儿子,贺氏家族的全部倚重自然全都压在了太子身上。 还有长公主,除了长公主是皇上的第一个女儿外,她更是先皇后的公主,她得皇帝宠爱,当然也得皇后的宠爱。 所以阮明心当初才会刻意的不露声色交好于她,这也是她请求她带她进宫的一最大原因。只要太子不倒,她相信在将来长公主一定会比前世活得更加的潇洒有权! 现在阮明心对于自己没听到皇帝诏书而是接到了太子请柬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这请柬的内容嘛—— 令阮明心有点为难。 太子言明宴请的人必须是阮明心跟霍铮一起。 可是,霍长焰那个家伙前几日也不知道是搞什么鬼突然就给她甩脸子,还拂袖跑了。 跑什么跑啊,自己家还跑,真是没脸! 阮明心坐在贵妃榻上撅着小嘴愤愤的想着。 她都先开口向他表白了他还给她甩脸子,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阮明心重重的“哼”出一口气。 然后就立即焉了。 百灵亲眼看着自己小姐一盏茶的时间内脸色从无聊,到惊喜,再到错愕,接着凝神思考,最后愤愤不平要找谁拼命算账一样。 眼下还没整装待发,就突然挺直的背脊软倒在了贵妃榻上。 百灵上千蹲在贵妃榻前,看着把脸压得嘟起的小姐,心中暗松口气,寒冬已经过去,现在是春暖花开懒洋洋时间。 她赶快帮阮明心分散注意力,“小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啊——”阮明心懒洋洋的翻一个身面朝窗外,目光落在了残存的几个零星挂在枝头的白色杏花瓣上。 杏花唯美像樱花又似桃花,特别是春末的时候许多人都傻傻分不清哪个是杏花哪个又是桃花跟樱花。 杏花有灵性,花开无枝叶,枝干陪着红红花苞慢慢盛开,簇簇拥拥,花开的时候变成粉色,越到凋零越变成白色。五月杏花白,那还是生命枯萎的信号,是为自己的哀伤挂白。 母亲喜欢杏花生命的多变与绚烂,前世里阮明心总觉得像杏花这种为自己挂白的都是不吉祥的,有谁还没死去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准备身后事? 可是重生归来,她好像理解了母亲,也喜欢上子这个孤清又自傲的花树。 它们不以生命的凋零而挣扎,用最热情的红色来迎接自己的降生,然后自己挂白。 它们这一辈都将自己安排得好好的,按着计划将自己一生有条不紊最完美的盛放。 她的上辈子就是将全副身心都交到龙翼轩身上了,从未为自己打算过,活得风霜又霹雳,所以最后才落败的那样凄惨。 百灵没等待小姐的答案,不过更加确定了小姐现在的喜悦之情。 良久—— 刚才一直久久都没回应的阮明心忽然欣快的吩咐她去给她找一身漂亮的衣裳,然后备马车出府。 还让她顺便去告诉白嬷嬷跟素心一声,让她们通知外公他们午饭不回来吃了。 女为悦己者容,既然他不来找他,那她就去找他不就得了! 反正求婚她都做了,还害怕再去主动找他吗? 百灵也被感染,打开衣柜,“小姐这件可以吗?” 阮明心回过身来,“不要,嗯……你给我那那件散花水雾绯萝草百褶裙。” 那件裙子明艳又温柔,跟重要的水雾状的广袖飘飘还仙气的很,衬得她更加的明艳娇俏。 阮明心甜甜的笑着。 阮明心眼光再次落在那个请柬上,“宴请大剑师的两位弟子切磋剑道”,时间就是明天了。 看来大皇子也是很着急啊,不过正好符合了她的意。 时间已经过去五天了,再有是十天就是立夏了,立夏之后就会开始阴雨绵绵不绝。 还有这个必须让霍铮与她一起? 不过是看不起她一介女流不相信她一口之言罢了。 阮明心换好衣衫整理了头发就跟百灵两个急急赶赶的出门了,毕竟霍侯府也是在城东,就跟她们阮府相邻两条街而已。 城南到城东可是要一个多时辰之久,还有傍晚前要赶回来,这样一算来,她能跟霍长焰相处的时间不过将将也才一个时辰而已。 这要是霍长焰那倔脾气还没缓过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呢。 马车急急的在霍侯府石狮子门前停下,百灵上前去敲门。 门房记性好,上次也是这个姑娘来敲门,大少爷亲自出来迎接那位小姐呢,于是恭敬道:“姑娘是找咱们大少爷吗?” 百灵点点头:“对对对,麻烦小哥通报一声。” “好勒,您等着。” 小厮哧溜溜地就往院子里跑去,朱漆的大门还开着半扇。 阮明心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百灵身边站定。 小厮还没回来,倒是一个熟人先他一步出了门来。 “小崖怎么是你?你家少爷呢?”百灵不知其缘由,还以为霍少爷会像上次那样亲自出来接小姐进去呢。 哪知道小崖蔑她一眼,鼻孔朝天上,看也不看她说道:“有我出来就不错了,你还想我们少爷出来亲自迎接您们不成?” “你——” 百灵被气到,被阮明心拉着她的手阻止。 阮明心淡淡说道:“小崖,麻烦你带我们进去找师兄,我有急事找他。” 小崖依旧仰着头,眼角余光微微扫她一眼,眼珠子又转回天上。“我们少爷不在,阮四小姐请回吧!” 说完就要进去关门。 “等等——”阮明心跟上一只脚踏进门槛里,手推着大门。 小崖不满地一瞪:“喂!我说你这女人……我们少爷不在,你请回吧。” 说完就要将她移出去关在门开。 奈何阮明心也不是吃素的,强势霸占着大门不放:“那你给我说他现在在哪里?” 小崖头背对着她,一声不吭。 “在哪里?!”阮明心继续问。 小崖依旧不声不响。 阮明心语气已经冷了下来了。“我最后问你一次,霍长焰到底在哪里——?!” 第185章 找到霍铮 小崖有些紧张,头部微微转动了一下,依旧一声不吭的站着不看她保持着动作不动。 “我家少爷为阮小姐殚精竭虑,阮小姐何时顾虑到我家少爷!” 两人冷冷对峙。 他不说,看上去真不知情。 阮明心忽然就松开推着门的手,抽出脚来。冷声命令道:“百灵我们走!”说完几步就踏上了马车。 百灵一时无脑,也跟了上去。 车夫驾着马车离开。刚才还一直僵持着的小崖像是突然软了身子,拍拍胸口,哎呀,那女人也太可怕了!只是也太没恒心了吧,害得少爷郁闷了那么久,他多帮少爷出出气都这么不过气。他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啊,他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他就要松口了,现在看在,少爷离开她是正确的选择。 如此薄情的女人要来有何用?! 长安街上,车夫驾着马车往东边的城门口走。百灵放下帘子问道面色不快的阮明心。 “小姐,咱们这不是回府的路啊?” 阮明心:“我知道。咱们这是要出城。”阮明心也看着窗开,微蹙着眉头。 百灵:“啊?出城?!” 这怎么就要出城了啊?这关出城什么事儿啊?她心中的疑虑千千万,可是小姐的脸上又没有表情了,前天素心姐姐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发问”被小姐瞪了的,这点眼色她还是有的。 于是百灵安静的坐在马车上,担忧的看着阮明心沉默不言。 长安街上热闹,国法律例里有一条就是不准当街纵马,再加上长安街是城东最热闹的繁华中心,任凭车夫的技术再好,马儿再能跑也是形如蝼蚁前进。好不容易等过了城门外面草地开阔。 阮明心“啾”的一下跳下马车。命令道:“快点帮我把着马儿解开。” 百灵疑惑一声:“小姐?” 阮明心:“没事,我要出城去一趟,马车太慢了,你们先去城里例外顾一辆马车自己先回去,我今晚一定回来。” “这?”百灵为难,“可是……可是……” “乖”阮明心拍拍她,车夫已经将马车全部解开,牵着缰绳过来。 阮明心却直接跳上马背,吩咐车夫道:“你们快回凤府报信,晚饭过后,今晚我一定回来!”然后目光特意转向百灵那边,“你回去帮我好好安抚一下外公舅舅舅母们。” 百灵知道她什么意思,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照做。阮明才骑着马策马扬鞭地扬起尘烟滚滚,快速消失在了京郊外的羊肠小道上。 百灵跟车夫就这样你看我一下,我瞪你一眼,最后齐齐将目光转向了身后的那个被卸了马匹的车厢。 两人心中不由哀嚎,哎哟,小姐你人走了,留下这么个东西他们怎么弄得走啊。风萧萧兮春风暖啊,心里拔凉拔凉的无语。 在这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边上,两人守着这么个车厢,顿时凄凉得很。 另一边阮明心驾着快马奔驰,京郊别院离京城本就不算近,在加上在城中这样奔波转折的,已经浪费了快要两个时辰,午膳时间都已经过了好久。她晚上还要赶回去,此时此刻恨不得将马儿跑出了八条腿的节奏!马鞭甩得唰唰响。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到了别院门外,树林幽幽,人跟马都跑得气喘吁吁。阮明心几乎从马背上摔下来,丢了鞭子就往树林里跑。 这是阮府别院跟霍家别院相邻的树林,阮明心忽然想起它来还是因为前世无意中霍铮说道他此生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京郊别院的小树林了。 阮明心当时还笑话他是否是在哪里偷香窃玉了,今生今世才想起来,那片一片树林是他们小时候共同成长的地方。 当年她才三岁就被师父收为入室弟子,因为年幼师父不许她放松功课,尽管她不愿意,也一直都是由霍铮在那些时间里传授她剑法。 那是她六岁前与霍铮斗法最单纯的时光,那时的娘亲还在。 现在回想起来,霍铮喜欢她,而她所说的小树林也只有她与他的生活足迹,怪她当时太傻,竟然一点也没有听进心里去。 阮明心气喘吁吁趴在一棵树干上看着前面练剑的白衣少年郎,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上来了。 他明媚俊朗,出剑抬足间衣襟袍角翩飞,道不尽的俊逸潇洒。这么一个翩翩的佳公子她怎么会舍得不要呢? 霍铮耍剑,一剑刺破疾风朝她袭来都没有半点反应。 “你干什么?剑来了也不知道躲,这要是敌人你早死八百回了!”霍铮生气地对着她咆哮。 阮明心眨眨眼,会儿就笑了,仿佛阴霾的天气忽逢花开,虽然没有太阳,却依然惊艳了他的眼睛晃亮。 直到她身子晃动,霍铮才回过神来,他转身离开,暗自嫌弃自己竟然被她美色所惑而失了神。 他为她失神,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阮明心眨眨眼不明白眼前的少年郎又怎么走了,几步追上他的大步伐。 “霍长焰,你等等。” 少年不停。 阮明心跑到他前面去,拦住。 少年左拐继续走。 阮明再前,再拦。 少年再左拐。 阮明再前,再拦。 少年继续。 阮明还上前,一把将他拉住。 阮明心有些委屈又娇俏的说:“你跑什么?我为了来见你衣服吹乱了,头发吹散了,你就这样子对我?!” 霍铮停住,看向她的头,发髻松散将垮未垮,额前鬓边都垂下些短小的碎发,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狼狈,配着她哄哄的脸蛋儿,微微的娇喘是道不出的妩媚。霍铮再次有些失神看她,甚至手痒痒想要抬手上去为她将头发梳理到耳后别住。 却不想都上抓住一个薄薄的硬邦邦的东西。 原来是他刚才不自觉的抬手,阮明心瞅准机会一下子将请柬塞到他手中。 霍铮低头,看着前言红红的本本,黑体的隶书书写着“阮四小姐亲启”,愣愣地抬头用眼神询问——你给我你的请柬干嘛? 阮明心催促:“你快打开看看。” 霍铮不干,将请柬重新推回她的怀里。 他才不要看这个东西! 第186章 两人说清 两人站着推来复去,阮明心干脆打开将内容展示在他眼前。 霍铮顿时心都冷了。她自己要去太子府赴宴了,还要自己去给她送上祝福吗? 她倒是好大的本事啊,没有自己的帮助还能获得太子的亲笔请柬。 霍铮冷冷的看着她:“我不去。” “为什么啊?上面说了要我们俩一起去的。”阮明心跟着他的脚步在后面追。 霍铮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有完没完?你自己去谈情说爱还拉着我干什么?难道还嫌弃光线不够亮堂,让我去给你们做蜡烛吗?你自己不嫌丢人,我都还嫌弃尴尬!” 说完,霍铮甩开她的手继续走。 阮明心惊讶得在原地瞪大了嘴,都忘了去拉他走远的身影了。 “哎——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子啊!” 阮明心觉得自己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她苦哈哈的追上前去解释。 那边霍铮一心认定了完全不听她解释,阮明心无法使出绝招,一下子跳到他的背上。 这样霍铮走到哪儿都得带着她。阮明心就趴在他的肩膀上翻来覆去的给他解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兹事体大,你明天必须得去给我作证!”阮明心趴在他肩膀上撒娇。 霍铮被她念叨得耳边嗡嗡响,见她不是开玩笑,停下脚步将她放到自己房间的凳子上。 阮明心坐下来,定定地看着他坐在自己旁边,倒茶。她一杯,他一杯。 霍铮脸色无比严肃:“观星之术精妙,你自己偷学的那点观星术跟外面大街上的算命先生比好得了多少,你就敢妄言自己会什么观星之术,还有那个水灾其实你能开玩笑的?” 霍铮有些生气她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胡言乱语,还捅到皇后娘娘那儿去了,现在还惹来了太子殿下。 阮明心撒娇:“哎呀——你相信我嘛!” 见到霍铮面无表情,她忽然严肃起来,“就算是我不懂观星之术,我也不会妄自拿南庆主干河道十方河跟穿日河两岸数万名百姓性命身家性命开玩笑!” 她的话说得坚韧铿锵,霍铮一时间被她镇住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师兄,我没办法证明我说的话有多对,所以才只能用师父和观星术的名义。但是这件事明心不用开玩笑!” 阮明心说着抓住霍铮手臂摇了摇:“师兄,请你帮我!” 空气寂寞,不知过了多久,霍铮一声渐渐退去雌性快要变得清润的嗓音传来。 “好!” 短短的一个字,是他给予她的全部信任。 阮明心惊喜的跳起来,一把扑到他的身上,喜悦之情不以言表,又蹦又跳。 他明白霍铮这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为她做担保。他的信任如此沉重,令她受之是浓浓的甜蜜之下有些无所适从。 只是有的时候…… “师兄,为什么你对自己那么没有自信,不相信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你的呢?”阮明心在他耳边软软的,声音幽幽的,令霍铮一下就僵直了身体。 因为他是个庶子,不管多得爷爷喜爱,是否是她的师兄,就算是两年军营历练,现在他的这个从四品将军都依然不能改变他是庶出的身份。 他该如何告诉她呢,她如此的高高在上,外公是南庆的第一大将军,父族又是百年的簪缨世家,母亲还是当年冠绝京城的第一美人,就连你自己也是才华横溢,备受皇上华赞! 正因为她如此耀眼,他才会患得患失。 阮明心等了半天霍铮都没有说话。“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那咱们说好了,以后你都要相信我。我会做给你看的。”阮明心吧唧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霍铮愣愣的手扶她亲过的脸颊看她。后者笑的花枝乱颤。 少年的嘴角轻勾,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酉时时分两人才从屋里出来,日落西沉,太阳落下山去独留下一片红霞在天空像是女子展开的的丝缇迎风飘荡。 霍铮从别院另换了两匹骏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刚好在城门落钥前冲入门内。 霍铮将阮明心送回凤府,天色已经黑透。 百灵素心白嬷嬷三个都等在门外,一见到阮明心下马就急急迎上去。 小厮上前接过马缰,白嬷嬷担忧的拉过阮明心的小手,“我的小姐耶,您总算是回来了,大将军可担心您,一直在厅堂等着呢,您快去看看吧。” 接着她才注意到后面的霍铮,她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这个当年别院的少年郎了,将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是霍少爷吧,多谢您把我们小姐送回来,老奴再此谢过您了。” 说完白嬷嬷就屈膝一福,素心紧随其后。 百灵摸不着头脑,也糊里糊涂的跟着蹲下身去。心中还默默想着,从前她见霍少爷也没这么多礼节呀,霍少爷会不会集恨她呀。蹲着的身子,低着的头小心的将眼珠子往上翻,妄图窥觑一点神色。可惜对方只有客气的请起再无一点别样神色,百灵心里惴惴的。 阮明心最后看一眼凤府大红灯笼映衬下霍铮那明心的脸庞,后者对她点点头。阮明心就安心的进到院子了,绕过影壁,果然看到正对的大厅里灯火通明。 素心一路小声提醒,“小姐,大将军已经等了许久了。” 阮明心点点头走进去,看着坐在上面的老人,风霜华发,眼眶就有些红,外公如此和蔼英武的一个人,她一定不会再让他经历尚子之痛。 “心儿给外公、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请安。” 原以为会等来一顿责骂的阮明心,最后被凤追爱怜的牵着,问了一些今天去哪儿了的话,就放她离开了。 外公心疼她,在他眼里只要她平安快乐就满足了。 阮明心走在回清馨园的路上,周围漆黑,除了脚下白嬷嬷三人打着的灯笼外什么也看不到。 阮明心用手碰了碰眼睛,那里有些酸胀。 越加笃定了明天一定要一举成功。 她绝对不能看着外公一家蒙此厄难。 第187章 会见太子 第二日阮明心坐马车与霍铮在东直门外会和,太子派的小太监早早等在门内,看见两人过来,“敢问是阮四小姐跟霍小将军吗?” 霍铮点点头:“正是。” 小太监掏出东宫的腰牌给守门的侍卫看。侍卫交叉的刀戟放行。两人跟着小太监走。 阮明心对皇宫已经很是熟悉了,但那也仅限于后宫。龙翼轩登基后再也未让她参与任何前朝的事,何况当时无太子,东宫说正统的实际上是属于外男之处,示意阮明心从未来过太子居住的东宫。 越往里走,阮明心惊奇的就越是到处张望,同样听说也从未来过东宫首次被太子诏见霍铮却是目不斜视,仿佛这走的是他家后花园一样,熟悉又自在! 阮明心噘噘嘴,小声的哼哼两声。 小太监听见声响疑惑转头,眼神询问。 霍铮冷峻,阮明心微笑,小太监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也就继续带路。 毕竟他们去的可是东宫,那个天下未来储君的宫殿,这是多大的荣幸不是?! 正殿内,太子独坐上首,两面两边已经置了两副几案上面摆放着色彩鲜艳的时鲜蔬果。 阮明心霍铮先后进殿跪拜,三呼千岁。 太子摆手:“霍少将军、阮四小姐快请起,入座。今日是朋友间聚会,不讲究那些虚礼。” “谢太子殿下。”两人起身落座,阮明心观察着太子跟霍铮。 霍铮虽然年轻,但在这方面已经游刃有余。阮明心内心欣慰。 反观太子,穿着一身常服,大概是为了体现亲切。 皇室的尊贵从他的举手投足可以看出,而他身上的气质不是儒雅,也并不刚硬,看上去温和疏离,带着上位者的傲然。 就他现今而言,成熟稳重,知书达理。若是一直如此,皇上又何至于厌弃与他呢? 明面上这是以朋友的名义切剑术。实际上他们才刚坐下来就已经又美貌宫婢陆续送上茶水点心。 大家都心照不宣也不捅破,宴席正酣,太子简单寒暄几句大剑师的名声剑术跟霍铮的边关杀敌,话就转到而来阮明心这里。 太子亲切地看向阮明心:“听闻阮四小姐精通观星之术?那可是大剑师的精湛之艺,观星之术博大精深,有时候连父皇都要倚重大剑师,没想到阮四小姐小小年纪竟然也是如此精通此术也!” 阮明心莞尔一笑,故作谦虚道:“精通不敢当,略有皮毛,雕虫小技而已。太子爷见笑了。” “哦?”太子目光转向霍铮,眼神和蔼可亲又暗藏杀机。 霍铮不卑不亢,依旧是他一贯对外的冷峻:“我这师妹贯是谦虚,七个弟子中,她是师父中宠爱的弟子,有什么绝活经常给她开小灶。” 言下之意就是师父都对她单独开小灶了,名师成高徒,她的绝学都是深藏不露的。 太子饮酒点头,然后又对着阮明心说道:“听闻阮四小姐前日向母后敬献了一测今年夏季有涝灾的天象,不知可否确有其事啊?” 他这是明知故问,阮明心当然得顺坡下驴。走出席案背后,跪到大殿正中央。 “回禀太子爷确有其事。此消息原本是师父传信送入京城。奈何皇后娘娘不信臣女所言,还望太子也为了天下苍生早作处理。” “此事若是成,不仅是皇上,朝中大臣,就连天下人都会对太子殿下感恩戴德,于您的储君只为只会更稳。” 太子手捏着杯子,“可若是不成呢?你欺骗本太子如何说?” 阮明心不卑不亢,背脊挺直,“若是太子殿下不信臣女,臣女自然会为着天下苍生考虑,另选一人担此重任。皇上如今成年皇子也多了,朝中不仅是只有太子殿下以为皇子在当差。” 她的话语之中,已经透出威胁。 太子的杯子,砰地一声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声响。 他的眸光也骤然锋利,而阮明心毫不避讳的回视着他。 她曾坐在上位傲世群雄,这种眼神是不怕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击,似乎带着铿锵的火花。 良久,太子看着下面跪着的那个银红色身影,咬牙切齿道:“你威胁本宫!” 阮明心目视前方不出声,默认。 此时一直安静当做陪衬的霍铮发言了,“太子殿下,请听微臣说一句。 台州看向他,霍铮看了眼明心,算是帮她解围。“太子殿下现虽身在东宫,身为储君,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殿下行二,皇上的皇子又许多,如今成长起来能够在朝廷办差的就已经又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以后甚是是会更多。而太子爷虽是也跟着皇上办差,可出彩却难。皇上现在正当壮年,太子殿下除了头顶的太子名号,应该于名声上多做建树。此事若成,天下敬仰。” 霍铮坐在座位上略略拱手以示谦意,“微臣忠言逆耳,还望太子也不要怪罪。” 太子看着霍铮久久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现在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已经办差,往下说小六小七虽然还没长成,但是也快了,过不了两年也会陆陆续续帮父皇分忧。现今看着大哥三弟还没有什么动作,可是实际上大哥想在做事越来越激进,表面上是兄友弟恭,帮着他分忧,另一层意思何尝又不是对他的威胁。 三人就就僵持不动。 久久之后,太子说道:“这件事情孤接下可是要担很大风险啊霍爱卿,你不会就想这样无凭无据的让孤当这个出头鸟吧。” 霍铮看对面的阮明心一眼,“太子殿下有何要求请将,我霍铮能够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太子淡淡说道:“霍爱卿年轻有为,又是大剑师的徒弟,孤当然是不能勉强与你,孤是惜才之人,当然想要多多与霍爱卿,阮四小姐结交朋友。” 他特意将阮明心也着重点入,不仅仅因为她是大剑师的入室弟子,更重要的是,阮明心此次人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魅力,两次回京就将京城搞得天翻地覆,人人闻名而惧之。 更重要的是,恰恰两次父皇都特地搬旨褒奖于她。不仅是他,就连其他皇子他想他们也是极尽拉拢于她。小小女子有勇有谋,大才也! 这是要拉拢他们站队到他的阵营了。 第188章 太子阵线 霍铮沉默。 阮明心闭眼。 气氛再度僵直。 大皇子有勇无谋,打仗可以,但论到守国没有治国之道;三皇子倒是博览群书,但是却太过天真了些,治国不是只要读书就可以了。 还有四皇子,四皇子此人现在还好说,越是年长,越是滴水不漏,前世就连皇上都是“此子脾气古怪”,这样的人阴郁,有什么都压在心底,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是一击中的,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他得道。 五皇子早夭。 六皇子任性没有大才。 其实说起来七皇子龙翼轩心机智谋都是可以,治国也懂得权衡之术,但是她怎么能够允许他再次登上大宝呢? 阮明心看着太子,清俊温润的眉目,极是肖像于龙腾,这也难怪龙腾宠他。 除了是先皇后的遗留子外,他性格刚硬有度,更重要的是除了龙腾亲子教导的治国之才外,不乏本性里有些仁义之心。这样的人对于守成是最适合不过的了,既不会被朝臣拿捏,又不会卸磨杀驴,只要他继续保持,南庆的未来何尝不会更兴荣? 阮明心与霍铮相视一眼,对方对她点头,“好,我们答应你,还望太子登基大宝之后能够记住今日许下的朋友之约。” 太子:“那是当然,两位是大剑师未来的传人,孤仰仗你们还来不及,又怎会违背誓言对两位不利呢!” 霍铮站起身来举杯,“多谢太子殿下。”阮明心也一并站起举杯,气愤终于从刚才紧绷中解除,三人酒席畅憨。 翌日,文武百官如往常一样站在白玉台阶上几人抱成一团站在一起寒暄,等待太监唱礼。 宫殿巍峨,红墙绿瓦,卯时殿内唱礼“入朝——”。 一群着深青或暗红或紫色仙鹤麒麟狮子瑞兽扑子官袍的大臣们陆续进入乾清殿,身后的朝阳刚刚升起,橘红色的,照得人影颤动,刚开的大殿被打进一束光亮,空气中漂浮着的灰粒子被前前后后进入的袍摆打乱变得更加浑浊。 太子就是在这寂静严肃的氛围下站出列来,跪在大殿正中央。手上高高的举着一本杏黄的折子,象征着东宫的身份。 升朝的太监接上来递给皇帝身边的桂公公,桂公公再转呈给龙腾。 太子不说话,龙腾好整以暇的将折子展开,越看眉头越皱越紧,下面的众人不知内情,气愤凝重中带着微妙。俱都翘首以待待看皇帝如何发落。 皇帝面色凝重开口,“太子此事可是确切消息?” 皇太子一席杏色绣盘龙太子朝服跪在正中央,直坠的前摆摊得笔直平整就跟他跪着的身板一样。太子声音洪亮不卑不亢说道:“大雨将至,还望父皇早做准备,将十方河、穿日河两岸百姓撤居十里之外,并派人立即加固河提,以防大水突发,毁坏两岸百姓屋舍。” 此言一出,众位朝臣疑问解开,立即又面露激愤。 太子跪着听着耳边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身形巍峨不动。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出列跪在太子身后。 “皇上,如今天气干爽晴空万里,莫说会引起水涝的大雨,就连一颗绵绵的小雨都没见着,太子年轻,追功逐利。皇上莫要轻信啊。”转过身形对着太子的侧后脑勺批判道,“太子没有好大喜功的机会,可也不能随意就这样胡乱捏造莫须有的事实啊!” 龙腾微微蹙眉,太子依旧面不改色。 大剑师的星象与国师几乎从来不曾出过错。 所以,他信阮明心的话。而朝堂之上,然后一个接一个几乎一大半都是在批判太子乱报邀功,甚至是还有说太子莫不是想要正大光明的寻找机会私吞粮饷。 仅剩三分之一的人是相信太子为人,仁慈谦爱,是万不会为了贪功就妄议数十万百姓性命为玩笑的。 太子听着身后的那些臣子为他说情,心中感到欣慰。试试人数远不如那些攻歼他的多,这是他们贺氏一族以及门人的支持,太子心中有数。而那些反对他的那些家族,太子略微意外,没想到他们这次倒是紧拧成一股麻绳了。 反倒是龙腾意外看了眼站着的那几个突兀的人一眼。对方老神在在或低着眼,唇瓣紧抿一个字也不吐露,辨不清神色。 皇帝欣慰,至少左右两侧领头的左相跟凤大将军这两个南庆的文武表率是坚持己见维持中立。只是那个站在凤追身后的凤泽涵,以往看着总是坚毅的无事不会垂下头,今日怎么也想那些滑头一样当起了缩头乌龟? 底下吵吵嚷嚷一片不休。 龙腾不由眉头微蹙:“好了,是非曲直司天监占卜一看便知。都起来吧,太子也起来。” 龙腾对太子抬手,到底是自己亲自养大的,他对这个儿子迄今为止一直都是满意的。 懂事明理,对朝政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更遑论是他亲子培养的品格。 至今太子十八岁,才离开他身边没个几年,龙腾这个自信还是有的。 无事退朝,皇帝令太子单独留下。 半个时辰后司天监长监张大人正在紧赶慢赶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御书房,衣冠来不及整就被等着的小太监开门懂了进去。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坐在一侧看着这个气都还没喘匀的老头。 皇帝看太子一眼,问道:“司天监可有测出今后半月南庆会遭受暴雨袭击?” 张大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回禀皇上,微臣无能,自算出在立夏自后会有小雨降临,不知道有何暴雨的趋势。” 龙腾有些惊讶看了太子一眼,又有些不确信的再问了一遍,“真的没有?” 张大人不知是跑得还是紧张的,额头上的汗愈加的密集,他抬手小心的擦擦,“回禀皇上,却是没有。” 龙腾失望,挥手令他而退下去。他到底还是信任太子的,看着那个坐在下首虽然刚才听到张大人回话略有诧异,基本上还是保持镇定的儿子,问道:“太子是如何得知立夏会有小雨?”还有后面半句那奏折里的大雨倾盆是解释? 第189章 立赌约,谋婚配 太子知道父皇既然坐下来问他而没有发怒,那么心里还是信任他的,于是起身跪下说出是阮明心通过霍铮传信到东宫说是夜观星象测算出来的,而隐瞒了阮明心先是向皇后禀报之后在到东宫的过程。 “哦?”皇帝惊奇,“她还会观星之术?” “是的,儿臣已经想霍铮证实过了,她的师父苍离相比父皇也是知道星象之术了得,师承他门下的入室弟子,想必也是不简单。”太子无波无澜中肯说道。 皇帝想起从他登基以来虽然为数不多,但每次苍离都帮他解决的问题,是以点头,将太子扶起。 龙腾走上龙椅背对着太子,“朕知道了,我退下吧。” “父皇——” 太子看着皇帝的背影,有心想要再说什么。 “退下吧,朕自有定夺。” “是。”太子退步除了御书房。 太子看着那随之又紧闭的大门,虽不知父皇到底作何抉择,不过这件事他上奏了,将来不管有没有做到充分的准备,于他而言都是大功一件。 就算是父皇最后没有相信他呢,等到水灾已发生,他这个最先提出问题的人都会受到万民的称赞。至于水患的发生,他当然是坚信不疑,这可是大剑师测出来的,虽然他隐瞒了替换成了阮明心,若是父皇真的召见她,相信以她当日的才智表现定不会令他失望。 毕竟这可是以后就在同一条穿上了,自然是身边的人越有用越好! 当日下午太子就收到信息,皇上秘密召见了阮明心进宫。 当时太子正在跟谋士们议事,说得自然是水灾如何防备与处理的具体对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谋士们看见他们一向温润的太子难得的勾起了嘴角,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 却也无人赶上前询问。 御书房内,阮明心已经在地上跪了良久。 龙腾看着眼前依旧不卑不亢面不改色的女子,第一次将她如此正视。并不是因为太子所说的她会的那观星之术,而是此人的才智与胆魄。 当年才六岁的小女孩就敢那么豁出性命的要做成自己想要的事,这给每日日理万机阅人无数的龙腾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哪怕她只是一个无关朝堂国事家事的路边小女孩。 后来就是前段时间的那场赛诗会。她的文采以及气魄毫不输与那些即将或已经成为国之栋梁的才俊大人们,当时龙腾欣赏她,却也带着遗憾,恨不生为男儿身,投身以报国。 而今,又是这个奇女子堪破天机,四处投门以寻求帮助,并且一击即中就找到权利中心。他不知道阮明心在自家大舅舅哪里碰了壁,当时要查探皇宫何时有陌生人进入与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样的女子,可惜是个女儿身啊! 龙腾坐在龙椅上好久才说道:“起来吧。”声音是复杂的。 阮明心恭敬起身,跪得久了腿有些打闪,却依旧保持着最初的仪态。 龙腾挥手:“给她赐坐。” 小太监麻溜的搬上来一个椅子。 阮明心谢过之后方正的坐了上去,她也确实是累了,膝盖有些疼。 这就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谁坚持的久了,谁就是胜利者。 可惜阮明心笃定了龙腾今日宣召她来,就说明了龙腾已经重视了太子的奏折请示。 龙腾率先开口问道:“你以何来保证立夏之后必有暴雨?” 阮明心不紧不慢,“皇上不信可静待立夏时节,立夏之后必有梁连续阴雨缠绵。” 龙腾静静看着她,这倒是跟司天监所说的一字不差。 阮明心再做保证:“不若皇上与臣女打一个赌如何?” 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现在面对他时毫无惧意。 龙腾:“赌约你能给朕什么?” 阮明心:“若是立夏之后半月后没有降大雨,臣女愿奉上项上人头以平息此次民怨。” 她的眼睛晶亮,意味深长,“但若是皇上输了,皇上用什么作为赌约?” 龙腾看得分明她眼中的期盼:“你想要什么?” 阮明心跪下,“如若到时候天降大雨,皇上输了,臣女请求皇上为臣女降下赐婚圣旨。” 龙腾惊讶,深看她,真是越发的令他意外了。 “可是朕已经降下口谕,你的婚事为及笄之前不得谈论。” 阮明心急切开口,“明心是为了怕有人借明心婚配生事。明心可已经遇上好几次裴家外男了。” 她借机算是给裴家上上眼药。 “请赐明心空白婚旨,赐婚人处是空白的,皇上为明心颁下口谕,明心感激不尽,只是奈何家中长辈‘关心’明心,总想帮明心决断,明心不求其他,只求将来的夫君能够自己选择就好。还请皇上成全。” 龙腾看着那个跪着的小小身影,终于身子匍匐了下去:小小女子不简单啊! 皇帝当场允诺,言及要看她预言是否成真。 阮明心叩谢皇恩就下去了,一出宫门没想到整个凤府的风老爷子连同三位舅舅都在宫门口等着。一见着她出来四个大男人心总算是落了地,急忙的迎了上来。 阮明心捧着明黄圣旨娇俏的叫人。此地不是说话的时候,待将她好好看过没有任何损伤之后才让她上马车,四个男人跨上马背往府里回去。 风老爷子到现在都还后怕,狠狠地瞪了隐瞒不报的老大一眼。 凤泽涵被自家老子瞪无奈摸摸鼻子,与老三相视一眼,他俩性子谨慎,知道这样的事情,他们凤家是万不能参与进去的。 只有老二凤泽天还一副我外甥女了不起的模样,看得老爷子直来气。 却不想在东直门出来刚走完前面的东一长街,在城南一城东的岔路口上另一辆仆人拥簇着的马车早已等着那儿。 阮明心撩开帘子,外面大舅舅已经与阮兆麟寒暄起来。 风老爷子不搭理他,凤泽天却是坐在马背上吹胡子瞪眼睛一副大大不满的样子。 阮兆麟跟凤泽涵站在一边, 阮兆麟面色诚恳地说道:“小女离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她祖母想念于她,亲子央求我来接,老人家老了,她的心愿我也不能放任不管不是?” 他说的虽是疑问口气,却是势在必得的气势,他如今也有可以跟凤追几个儿子叫板的气势了。 第190章 回到阮家 凤泽涵虽擅谋略,可是更多得还是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上,阮兆麟处处以孝道相压,没多久就处于弱势了。 阮明心不忍心几位舅舅因为她屈理于人前,尤其是阮兆麟这样的伪君子,大舅舅高洁,是说不过他的。于是坐在马车边缘,说道:“大舅舅,明心离家多日,也甚是想念祖母她老人家,于公于私明心都应该回去看望她老人家。” 又转头对着阮兆麟说道:“父亲请先回,稍后收拾了行礼随后就去看望祖母她老人家。” 另一边阮明心走后,皇帝又着人将太子宣来,秘密降旨令太子着手处办水患规避一事。 阮明心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首饰就带着百灵素心以及白嬷嬷等人回去了城东东筒子巷子的阮府。 轻装简行与来时的大车小车成鲜明对比,就好像她到阮府才像是做客,而回凤府那才叫归家。 与凤府上的一家人等在门口迎接她,缠着她问东问西的关心呵护和同龄表哥表弟表姐妹们的稚语玲笑不同,阮府的大门口冷清清的,一个人没有不说还大门紧闭。 百灵当即就有些按耐不住要发作,就连素心白嬷嬷都蹙了眉。 当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经历了凤府的温馨暖暖,一来见到原本就熟悉了甚至是习惯了的环境竟然有些心中悲凉。 阮明心按下百灵的手,令她去敲门。 门房的看着是嫡小姐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将门大打开迎接。 这位嫡小姐真的是——人不在府里,威严依旧无处不在,手段固若金汤。 想想至今都还牢牢把握在她手里的管家之权,账簿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送到凤府离去的传言,门房脸上的笑容更加狗腿了,恨不得小姐还没下马车的话自己就冲上去当她下脚的脚凳。那说出去也是一种威风不是,证明他跟嫡小姐的关系熟悉。 阮明心进门不管一路上多少双眼睛注视,阮明心目不斜视问了门人,阮兆麟此时正在书房里。 当初他走的时候可是留下话了,回到府里率先找他谈一谈,他有话问她。 他能有什么话可以问她,阮明心冷笑,当真是消息灵通啊。 前脚她才从皇宫里出来,后脚他就围追堵截上了。 安排白嬷嬷先将行礼带回湖心阁安顿,雄赳赳就去书房了。 敲开书房门,阮兆麟到底自诩是君子,语气不甚好的问她是如何跟太子水患牵涉上关系的,皇帝为何单独召见她。 阮明心将欺骗皇后的那一套搬出来,大剑师说的,她只是信使,阮兆麟就没法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能从哪里骂她下嘴。 但是到了老夫人那里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一踏进老太太的飞鹤院就听见里面莺语连连。是白侧夫人的声音。 她的父亲是御史,那群人做事古板,鸡蛋壳里都要挑刺,太子贸然的奏折想必没有不弹劾太子狂妄自大一说。再加上阮兆麟消息灵通,她知道阮明心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里面交谈正欢的时候,阮明心进去,巧笑:“白姨娘,没得你这样明目张胆上眼药的啊。”转而看向最上方的老太太,“奶奶,孙女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数吗,孙女老实又孝顺,岂会是做那种大逆不道事情的人?何况,就是孙女想做也没那个能耐啊!”阮明心无奈说道。 老太太一想好像是这样,可是还是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去。小丫头片子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人都走了居然还把府里的大权带走。 “听你爹说你参与了朝堂之事,还跟太子搅和在了一起。”老太太一拍桌子,突然愠怒,“你想是连带着我们整个阮府都跟着你陪葬不是?那天老爷何时下雨人家司天监的都说不准,又岂是你一个小丫头可以胡编乱造的?” “奶奶息怒啊——”阮明心上前拉着老太太的手一甩一甩,老夫人甩了几次都没甩开,外人开着更像是她们祖孙俩亲密无间了。 阮明心无奈又可怜兮兮的说道,“那等事情又不是我一个小姑娘可以说了算的,左不过天下大事皇上做主,凝噎知道我师父世外高人不入世的,孙女只是做了一回传信使,怎么就被您们担了这么大个误会?” 说着意味深长的用眼神巡视了一周屋子里的妾室成群。 老太太干咳,“就算是如此,有些事情也不是你一个小丫头可以参与的。你可知道这一个不好可是要连累我们家族跟着一起掉脑袋的!” 阮明心继续撒娇:“奶奶——,怎么能这样说呢,我相信师父的能力,况且明知道天灾在即,却什么都不做非君子所为,那还是数万人命,怎们就此坐视不管?” 反正她怎么说都有理,阮老夫人本是叫她过来想要当着众人面给她一个下马威,却不想连累的自己没脸。更不能反着她说就是要不管。这要是传出去,他们阮家岂不是要被人戳在刀尖尖上说道了。 最后无奈说到了几句她是阮家的女儿,不要老是往外家跑,人家外面是看着像什么样子! 阮明心当然是嘴巴上依她,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且说东宫内,太子一路走路都带风的喜气回去,将刚才聚众的谋士们再次招来。 原本他们之前商量的对策是按照阮明心的说法将居民撤居十里开外,修筑工事,然后朝廷安抚粮食物资补给。 但是皇上刚才找他去两人再次商量,皇帝的意思是将原本本地的居民资源搬迁,然后把河堤加固。这样一来省了百姓们的物资受损,加固河堤工事的人手还多,只剩下七天时间了,自然会迅速许多,到时候趁着绵绵阴雨,百姓们还有十天时间慢慢撤离。 太子府的人听后都觉甚是可行,然后紧锣密鼓的开始分工合作了。 规劝百姓,工部派遣善于河堤修建的工事工匠,还有维护秩序防止暴乱等等。 然而他们干得热火朝天,外人真就将太子府的人做事当做是笑话来看。 在一片诗词歌赋的环绕下,立夏来了。 第191章 不能改的命运 真就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阮明心站在廊下看着院子前面的湖水,湖里养着一池子清荷,听着英子探回来禀报,“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几个人一起结伴出去了,说是在波光湖的荷花开得别样好,许多人都慕名而去了。” 阮明心感叹,真是一如前世一样啊,细雨中的荷花真是别样惹人怜惜,就如同她眼前的,被雨水冲刷的粉色花瓣,那不像是被雨淋,更小时有人拿着沾湿的棉花在轻柔摸摸它们,红的红绿的绿,娇艳夺目。 阮明心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再也没有兴致看着一池的雨打荷花了别样红了。这些都是不吉利的,说她迷信也罢,自从重生之后,她对这些就格外注意以及忌惮了。 立夏后第五日,当日在朝堂上知道详情的大臣已经有些眉头,看着那屋檐下一直滴答不停的雨水轻微蹙了蹙眉。 太子铿锵有力的声音犹在耳边——“细雨十日,之后连续三日将是特大暴雨袭来,带时候河堤坍塌,农田冲刷,百姓尸浮遍野,流离失所……” 细雨第七日,依旧有百姓看着自家田地里的粮食着急,在这样下去根都被浸泡得腐烂了可如何是好? 第九日的时候城中往日来往的繁华再也不在,摊贩们不再冒雨支摊,出门赏荷的也不再出门了,或许是腻了,又或许是家中父亲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第十日南庆全国都人民都绷紧了一根弦,太子当日朝堂所言已经在上层圈子流传了开来,下面的百姓们更是看着自家的粮食发愁,甚至有人用茅草在地里扎伤了棚子给粮食避雨。 还有就是住在十方河跟穿日河两岸的百姓们,他们发现河水真的是有些涨起来的趋势,还有那些墙角的蚂蚁从前两日开始就陆陆续续开始搬家,就连打洞的老鼠都在街上乱串了起来。还有些鸡鸭没能送走的整日在家里咯咯咯,嘎嘎嘎的乱叫。 起初还有人抱怨管好他们家的畜生,平白打扰人休息。但是谁家的鸡鸭都在叫,这畜生要叫,总不能拿根绳子把他们的嘴巴绑上吧。没办法,吵吵嚷嚷的不见人声,只闻牲畜。然后就是开始最后一拨人的强制撤离…… 皇帝坐在御书房里,大门开着,连续下了十日的雨,天气温度又降了下去,没有声响的寒气径直往大开着的门里面灌,扑到正对着门口的龙椅上。 太子爷同样紧张,细听滴答声,甚至是觉得有些美妙,该做好的准备他都已经做好了。他胸有成竹。 大臣们是真有点觉得大事不妙了,有些按耐不住都结伴上同僚家商讨去了。 当天晚上,电闪雷鸣,顷刻间暴雨扑簌而下,迅速果决,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人留。 谁都睡不着,爬起来坐在房门前或者窗台前看雨,闪电照得他们或胡子花白或皮肤娇嫩煞白,绷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至少人粮食能移动的都撤走了。 太子此举后响不凡,谁人都将他高看一眼了。 阮明心也借着这场大阮府的威望越加威严。 原本嘲笑她的阮家众人也不可坑声了,唯一庆幸的还好那不算是阮明心自己亲测的,若是如此,谁还敢惹她啊,晚上夜观星象,一句话就能看透你的生死。 暴雨连续两日,京中谁人都以为太子从此高枕无忧独霸圣宠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暴雨连续敲击着瓦砾碰碰作响,太子坐在东宫里也高枕无忧的时候有太监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直奔他东宫而来。 太子认得他,那是父皇身边得力太监桂公公的干儿子。太监都是无根之人,平常桂公公可都是将他带在身边学习如何侍候人的,今日没想到他居然过来了。 太子挥手,放他进来。小太监急惶惶,仅是取下斗笠就急匆匆进来了。太子最是清楚桂公公那人最是滴水不漏,没道理他的徒弟这么不求上进,还没问出话来,小太监就已经砰地一声跪了下去,沾湿了一路水汽。 “皇上有旨,请太子殿下速到御书房议事。”随后看着太子明显疑惑还没动,细提醒道:“太子爷快着点儿吧,众位大臣们都已经到齐了。” 太子乘着肩撵迅速来到御书房前,下来后仅仅是只有几步路依旧是把外衣的袍子打湿了。好在外面还有一件披风,太子绳子一拉解开就扔给了随行的贴身太监。 进入厅殿里面果然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已经齐聚严阵以待看着他,那些眼神很奇怪。氛围紧绷,仿佛拧紧得空气都要将这水汽滴下。 太子仅是扫视一眼就低下头去,如同往常一样摆袍跪下请安。 皇帝却看着他没有叫起,这实在是少有的事。 太子直挺挺的跪着迎视着皇帝的目光,问心无愧。龙腾深深看他一眼,依旧是不忍苛责的,他对这个儿子总是格外的偏心。 “太子起来吧,看看这些奏折。”皇帝声音有些无力地将桌上摆着的一堆奏折递给边上一直站着的桂公公。 太子疑惑起身接过,退到一边,看了皇帝那略带疲惫的容颜一眼才将那堆最上面的奏折打开。 竟然是废太子的! 太子惊讶,迅速看了皇帝一眼,接着是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其中居然有一一半都是请求废太子,另一半则是写着太子中饱私囊,明借修筑河堤工程,实际上暗度陈仓监守自盗。 只有一两本稍微委婉的说下面的人蒙蔽太子,造成工事敷衍了事。 太子翻了下那两本折子的落款,原来是姓贺。 皇上不由动怒:“现如今暴雨缠绵不过才三日就两河决堤,死伤无数。太子,此事你应当作何解释?” 太子跪下,面色尤带着惊疑的慌乱,“父皇明察,拨款可修筑工事工匠都是儿臣拨下去的,但是儿臣绝无半点私中受贿,这定时中间有人贪贿。” 龙腾大怒,令人彻查。 太子应嫌疑暂时被禁足。 如同前世一样,连续半月暴雨阻碍了朝廷的救助发放,即便是事前已经将物资转移,却只是防患潮水将之转移到高地,房屋被冲塌,没走多远的百姓被淹没,浮尸遍野。 第192章 瘟疫之害 阮明心的心无疑是被揪痛的,她做了那么多依旧是无法挽救前世那些百姓的厄运。大雨减缓,阮明心在家中待了半月有余,最后跪到了宫门前。 此时养心殿内龙腾这因为查到的事情震怒! 他的儿子做了那么多准备啊,就栽在了这最后关头。 两河总督将太子的话当做癔症狐言,尽是完全不当心,修筑工事完全不出力不说,还将太子打下去的响银尽数贪墨。 那些百姓为了自己的家园硬是自给自费的出钱出力,没想到两河总督居然还在这当中动了手脚,堤岸架构不坚固,将百姓们原本要用的坚石没下替换软烂的沙石,河水一泡就崩溃,更遑论是大雨淋漓河水惊涛拍岸这样的暴击,能够坚持三日已经是百姓们在沙石的缝隙中填充饱满的努力。 皇帝震怒用奏折摔了好些大臣的颜面,这就是他养的国之栋梁!? 就在这时,又宫人来报,说是阮明心那个小姑娘跪在宫外请求见皇上。 她阮明心算什么啊,不过一个稚女,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发声,端看她如何被羞辱。 却没想到龙腾竟然允准将她带进来。 养心殿是什么地方,这可是除了御书房外专给大臣们议事的地方,能够进入这里的自诩都是有身份有资历的人。 一个个目带疑惑的看着那个跪着不卑不亢的小女孩。 龙腾随意抬抬手,满身疲累,“起来吧。” 阮明心依旧跪着不动:“回禀皇上臣女不起,臣女是来向皇上讨要当初约定的圣旨的。” 众大臣惊,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讨要圣旨的。有些迂腐的顽固就忍不住了:“现在天下遭灾,真是国之动荡的时候,你一个小小女娃只想着自己的绣花踢毽子就算了,现在还将玩笑开到了皇上头上,你是养尊处优了,可何曾见过外面的那些饿死浮漂,一心只为着自己就算了,竟然还这么不知廉耻。” 这妥妥的阮兆麟版礼仪大义的伪君子作风,阮明心最受不得就是这样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诬陷自己。 当即就跟对方呛起声来:“我是只顾自己,大人不了解我为何在讨要圣旨就胡乱构陷与我,不知大人是何居心?还有大人说我不关心天下苍生,难道大人就关心吗?” 阮明心直盯盯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恶狠狠说道,“外面正在下大雨,百姓们流离失所饿死浮漂,而大人呢?到现在还在养尊处优,”她目光落在他干净整洁的朝服上,“至少我还能体悟百姓之苦,而大人,如此倾盆大雨,大人身上竟然连一滴水滴都没有,是浪费了多少人给你一个人打伞还是穿了多少民脂民膏在身上?!” 她的声音越说越大,说得那个针对她的官员心口一震,说得那养心殿里同样衣着整洁的官员们都哑口无言,俱都低下了头。 因为上方,龙腾听见那个小丫头的话也是一样观察他们的衣裳,按理来说从外面进来都应该像是阮明心那样的不说全身湿透,总归会在下摆留下水印了,而他们那赶紧的袍摆,没有一点水印的斑驳,顿时目光就寒了。 冷冷开口:“她的圣旨是朕亲子为她允下的,爱卿有何问题?” 几个大臣顶着深寒目光,俱都跪下,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哪里敢有什么问题?这时刚刚将他们遍踩了一顿的阮明心又似乎将它们解除于水深火热? 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解释道:“在细雨还没落下之前,我已与皇上打赌,若是真发生水灾,皇上输了便要赐予我一道圣旨。” 她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目光不复刚才的坚定,变得森寒,一字一句满满说道:“若是我输了,便将献上、我的、项、上、人、头!” 复而她又语气轻佻,“诸位大人以命相搏,你们敢吗?” 她那毫不客气,轻轻松松的话语,轻轻拂过耳畔,却犹如一股寒冰注入体内,将他们冻得遍体深寒。 不敢,他们俱都不敢! 阮明心又面对着龙腾跪正身子:“皇上一言九鼎,答应过的臣女的事情定不会食言,请皇上降旨。” 龙腾正对着阮明心那双明亮的眼,像是最耀眼的黑曜石璀璨,以命相搏,这个女孩啊! “朕,自是从不食言。”这是天子之威。 阮明心微笑,忽而又轻轻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只有两个字,但是却石破天惊! 引得龙腾与几位大臣纷纷凝视着她。 “瘟疫!” 《诸病源候论》著:人感乖戾之气而生病,则病气相染易,乃至灭门。 可见瘟疫的可怕,一人传染一片,且发病急传播快,往往是医治无力毁城之病,人人得而惧之。 而阮明心竟然说,现在首防之事应是瘟疫! 此言一出,在座诸位包括皇帝龙腾在内神色巨变。 阮明心继续看着龙腾悠悠开口:“每当干旱、酷热、湿雾瘴气后往往伴随着瘟疫流行,发病快一人毁一城。此次水涝也终将不会例外。” 她师父是大剑师,医术惊人,在这方面自然是有其独到的见解。 诸位大臣虽然害怕,却仍有些怀疑。 “你说会有瘟疫就会有瘟疫?可有可无凭证?” 他们好像是找到了希望的出口,“对,就是……”纷纷附和,还想只要阮明心说了否定的话,瘟疫就不会发生。 “朕相信突她!” 龙腾一句中气十足的话在大殿上砸出一片寂静,刚刚还吵闹不休的大臣们立即跪下去,无声抗议。 阮明心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她所想要的圣旨,而且还“有意”的将未来瘟疫之事透露了出来,这一世皇帝早作准备,相信再不会被打得错手不及,百姓北渡奔逃避难。 是以阮明心在走在出宫的路上都一路痴迷的捧着圣旨蹦蹦跳跳,这可是她跟霍铮的未来! 第二日早朝,龙腾公然提出要派遣医疗卫队出发去十方河跟穿日河进行防疫行动,问道诸位爱情有何领队人选推荐。 致力于坑害阮明心一百年不动摇的阮兆麟自然是早有准备。 第193章 阮兆麟举荐幼女 只见阮兆麟暗红色飞鹤朝服缓缓出列,拱揖的右手上夹带这一本暗红的折子,“起禀皇上,微臣有奏。” 他双手高高的将奏折平举过头顶,原本在金龙宝座高台下的小太监有眼色的上前结果递给了桂公公,然后再由桂公公桂盛转呈给了龙腾。 龙腾翻开奏折的时候,下方的阮兆麟温慈声音徐徐响起—— “臣之女明心,自幼跟着大剑师修习,身负绝世医术,此次国家危难,臣不可藏私,恳请皇上允许明心将所学之技用于民,以报效朝廷。” 此举一出,朝野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竟然有人主动请求让孩子去治瘟疫。 凤老将军不由怒目而视:“阮尚书,你说什么?!” 阮兆麟却一脸平静:“小女不才,既然能预言水灾瘟疫之祸,想必也有救活之能。虽然她是我爱女,我也不能置万民性命于不顾。所以兆麟愿意送小女去治疗瘟疫!” “难道老将军不肯么?” 他抬出了沿河万民,让凤追也无话可说。 龙腾和昨日的几位大臣不约而同的想到昨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姑娘,心中慰叹一句:可惜了…… 龙腾深深看了下面的阮兆麟一眼,头微垂着,几乎五体投地,可见只虔诚之心。 “可!” 皇上终于准奏。 此时朝臣们看阮兆麟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散朝之后阮兆麟身边群臣环绕。 “真是没想到阮大人这么大公无私啊。” …… “阮大人有福,生的女儿各个如花似玉,嫡女更是被大剑师守卫入室弟子,居然还有如此绝学。“ …… 阮兆麟一路谦笑,温润雅贵,背后全都是赞美他的话,为官多年,这是他经久不曾享受过的。 而凤老将军则气的拂袖而去。 当时阮明心正在廊下看那一池残荷,英子远远的奔波而来喘着粗气。 雨水已经小了不少,却还依旧没停,即便是长在水里的荷花也受不住这经久的打压,还好阮家的花园内湖是联通这外界的河水的,不然这一池清荷别说是哭惨,就连或都不一定。就跟那些难民们一样。希望这一次必要想太子那次一样,妄做了无用功。 “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爷,老爷竟然跟皇上举荐说让您也跟防疫瘟疫的卫队一起出发去往十方河跟穿日河。你说老爷怎么这样啊,好歹您还是他的亲身女儿呢,居然就这样让您去送死!”英子说着说着就替阮明心哭了起来。 阮明心安慰她,“好了,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不会那么快就没命的。” 阮明心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她没说的是,即便是不下旨,她也是要跟着去的,太子那样栽倒小人手里的事情她可不想在发生一遍。重要的是,这功劳,不能被人抢走! “相信你家小姐,乖啦!”阮明心还想心情调戏自己的丫鬟。 英子简直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卧室内百灵正在收拾行李,她现在已经成了阮明心出门的标配。 一则是她多少身怀武功,二则就是她对阮明心绝对忠诚,万事站在她的角度出发。 阮明心正在前面用膳,素心陪着她一起去,一家人围着大圆桌,阮兆麟难得和气一回对待阮明心,好好叮嘱他去了就要好好做事,报效朝廷等等。 阮明心也不揭穿他的虚情假意,甚至还一度对着老夫人虚情假意的撒着娇,卖着萌。 她给老夫人又是夹菜,又是摇手,“奶奶您可说好了,明心离开后湖心阁可是要永远给明心留着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还伤情的假意抹着眼泪,啜泣道:“就算是明心此次去了回不来了也一定要给明心留着,明心就是死了,将来归家也好歹有个处……” “呸呸呸,说什么傻话,”老夫人跟阮兆麟对视一眼,“明心是去立功的,就算是不幸身亡,那也是我们阮家的荣耀,奶奶当然是希望你或者回来享受这荣耀的。” 阮明心也笑着,一家人难得“其乐融融”,可是是健在对她死亡的期待上的。 阮明心回到房,看到收拾好的行李明知道是必不可少的,内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她沉寂了半天往书房走去。 出来后眼眶有些红,阮明心将一封“霍铮亲启”的信笺交给了素心,特意交代让她在自己走了之后才交给霍铮。 到底是要前往瘟疫重在区域,怎么都放心不了。 素心的眼睛比她还要红,时不时还要拿压一压眼角。 郑重接过信后,她保证一定会送到,现在也不说小姐不宜与外男交往的那些话了。 翌日清早,阮明心坐上马车出发,在城门口遇到了前来送行凤家几父子,她都没有来及得与他们好好道别。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这次的瘟疫势发猛急。 阮明心跳下马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三个四个英姿飒爽的将军站在城门下,背后各自牵着一匹骏马。 阮明心看着那个站在最后的白衣少年,疼得揪心,目不转睛。但是她跳下马车径直往老人身边跑去,一点停顿没有。 她清悦的嗓音带着故作的坚强,“外公您来做什么,让舅舅们来就好了呀,这大清早的,一路奔波,对身体多不好。” 凤追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军,此时那握惯了刀枪的手竟然有些颤抖,阮兆麟那不是东西的,这是在用他亲亲外孙女的性命来成就自己名声啊! 阮明心接过那双已经苍老到褶皱横生大掌,握住,暖暖的,暖到心坎里了去。 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还徒增悲情。 阮明心拉着外公,嬉笑着,临走的时候看着舅舅们,眼眶里闪闪的泪光,露着临别的托付。 三位舅舅对她坚定点头,说等她回来。 凤泽涵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会拒绝明心的请求,这样一来或许就没有两河决堤,就没有死伤无数,也更不会有现在的瘟疫蔓行了。可是那些怎么可能早知道,若是从来一次的话,他也然还是当初的决定,凤家不能为了未知的事情将之置于刀口火架上。 第194章 去治瘟疫,随行竟然是他 阮明心理解大舅舅,离别前还特意与大舅舅话别,期间并没有任何隔阂,这些都都是真心疼爱她的亲人呢。 最后轮到霍铮,他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不不止了,阮明就只在他胸口处高一点,与他离得近了看他的时候都要仰着头看。可是她舍不得离开他半步,保持着微弱的距离呼吸着他身上干爽的气味。 明明杀过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一点儿血腥气呢? 呵,阮明心心里兀自开着小九九。 她想到那封圣旨,幸好还没送出去,万一她这次回不来怎么办? 心里如是想着,可是出口的话却是另一番滋味。 他们离的很近,说话的声音也小。 那个小女孩调笑着说:“霍长焰,要是我回不来你一定要给我守满孝期知道吗,皇上可是下了口谕的,没到弱冠之年是不得议亲的,即使我不在了,你这六年也是要属于我的。听到了没!?” 她最后那一句有着不甘心的气愤,甚至叉腰怒瞪着他,但凡他有一点要反抗的意思就要将他就地正法的架势。 然后还没等他开口,她又兀自啰嗦的交代,“你及冠之后就是成年人了,到时候我就管不了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到时候你要是看中了中意的女子,自去成亲就好了。本小姐那是说不定早投胎了……” 说完她弱弱的叹了一口气,“唉,待那时我们的师兄妹缘分也算是尽了。” 她说得是“师兄妹”而不是其他。 霍铮心里比她还难受,他好不容易确定了这个女子是他一生想要守护的人,而现今自己却被困缚在京城,毫无办法。 霍铮第一次对生出了对阮明心独占的心思。 霍铮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 阮明心嗤笑:“谁要你等啊,说不定倒是后我又另找到看得顺眼的人了。” 她说着诀别的话,霍铮还要再说,城门外进来人催促了,是在外面的医卫队等得急了。 阮明心不再多说,在四人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出了城门跟刚刚的侍卫碰头,阮明心才想起来他们这一行人到底是谁带队的啊? 事出紧急,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毕竟龙腾不想引起百姓的恐慌,这次行动是绝对的隐秘,就连许多大臣都不知道这次的领头人到底是谁? 阮明心带着好奇看向侍卫手指的地方,那个普普通通的青色马车里据说坐得就是这次的主持者——七皇子! 龙翼轩?! 龙翼轩,怎么会是他?她记得龙翼轩比她年长不了几岁,就连六皇子都还没有开始办差,怎么龙翼轩就坐上了这么重要事情的主持人?! 他果真是一向出乎她所料。 阮明心和百灵坐在马车里,一路卫队环绕中间的几辆马车急行军,这里面除了阮明心跟龙翼轩可都是从太医院出来的御医,此次的希望可全都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时至午时,卫队停下来做饭,几个年迈的老太医都有些脸色苍白,下了马车还身子打晃。 阮明心目色有些忧心。 这样的大夫到了地方,也很难派上用场。她最后看见那个跑在第一的马车车帘子打开,一直青葱玉白瘦骨笔直的手露了出来,是龙翼轩! 这一世她第一次见到他,比前世还要早上几年。 前世他们的初见是在她知道他们有婚约之后。 婚约之事不能逆转,但是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女子,因此专程见过他一面。 而今生,没想到两人俱都还是半大不大的孩子! 阮明心哂笑,就站在树下林氏搭建起来的帐篷里看着那个玉手持青竹伞过来的蓝衣男子。虽然才十几岁,就已经瘦骨修长,身姿玉立,那双温柔的眼睛里闪动着灵光,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阮明心知道那灵光是深沉计谋的隐忍,风流倜傥下是阴锐狠绝。 一如既往清俊的身姿温润有礼的向着阮明心打招呼,阮明心看着他的脸,衣袖中的手拳头紧握,若不是紧紧地克制,她现在就已经恨不得拔了刀剑直往他的心口上戳。 万箭穿心啊,他亲自送与她的。 那血腥疼痛的一幕幕袭来,眼底的恨意忍不住就要爆发! “阮四姑娘?对吧?” 清润的声音拉她出癫狂报复的沉思。 阮明心回过神敛下目光,疑惑道:“你是?” 他们两个以前并没有见过面,所以现在疑惑纯属正常。 龙翼轩粲然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父皇的七子,名翼轩,阮四姑娘在外唤我七公子便好。” 便好?! 我是你的丫鬟么! 阮明心面上平静甚至是恭敬的行礼,那蹲下的膝盖,连骨节都在较小者疼痛。 “阮四姑娘可千万别见外。”龙翼轩连忙阻止,看着阮明心疑惑的眼神,笑笑说道:“出门在外,拜来拜去的多有不便,我们一起而从简,不用这些虚礼。”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眼下,就站在他的面前。 阮明心心里不满,却依旧恭敬的将礼节行完,笑着说:“话虽说是如此,可是您毕竟身份尊贵,该有的礼节不能少了,不然外面影响到您立威就不好了。” 龙翼轩没想到阮明心会如是说,心中觉得这女子果真聪慧头顶,甚至很是多为人着想。 心中感动,可是一想起城门外看见的她与那个青年男子依依惜别不舍的情景,还有那天在望天楼上用西洋镜看见的她红衣飘舞,仙姿怒放却最终依偎到了那个男子身上的场景他就不甘心,血脉叫嚣着沸腾。 她,本该是属于他的! 还会,现在一切还未晚。 阮明心看着他那清润的目光就止不住恶心,几乎难掩杀意。 她跟了他八年有余,太清楚他的为人了,即便是他隐藏的再好,也一眼就能看穿他眼底的侵略性。 她内心冷笑,他堂堂皇子去治瘟疫,好啊,瘟疫是恶疾,一不小心就传染上了。 世事难料,到时候可怨不得天怨不得人。 既然上天让他们在这里遇到,而且恰逢这种敏感时机,那么也别怪到时候命运无常。 第195章 再度并肩 明明朝廷就能成事,就算皇帝是想要出一个儿子作为皇家表率,可他第七,就算是大皇子、太子、三皇子、四皇子这些已经当差的皇子们忙着手中事物脱不开身,可是在他上面不是还有六皇子吗,遑论就怎么轮到他了呢!由此可见,在皇家龙翼轩现在的依然是跟前世一样,是个隐形人,皇家需要盾牌的时候就拖出来遛一遛。 阮明心弯腰行礼,“既然殿下无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龙翼轩坐在首位椅子上,看着出去的窈窕背影,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他怎么总觉得阮明心是看她的目光很奇怪?他们不过才初次见面,应该没有矛盾才是啊。 可是她的眼神,却带着明显的流离。 想来又是一个逢高踩低的。可是,他真不希望她是那样的人。龙翼轩自嘲一笑。 不过是因为他失了圣宠,他的母亲失了圣宠而已。曾经她的母亲也是多得宠的啊,在后宫谁人见到不礼让三分的。 可是就在五年前她的母亲失宠了,之后再无诏幸,后宫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地方,永远是锦上添花有,雪中送炭无,甚至人人都要来落井下石三分才过瘾。 龙翼轩独自坐在帐篷内,护卫将饭送了进来。还是在这里好,他是最大的主子。 在雨水的阻挠下马车马车跑不起来,三天后医护队进入两河百姓撤退到的临沼县,却不想瘟疫已经开始扩散。 龙翼轩犹豫一瞬后就立即派人将消息送回了京城。 然而紧接着他最怕的也是全城百姓最怕的来了,朝廷非凡没有再派人过来,反而带来了一卷圣旨—— 封县! 没有解药,在这个疫情四处蔓延的地方,封县就等于是将他们活活困死了在这里。甚至往更深一处说,这是被朝廷放弃了! 全城百姓收到极大打击,开始反抗。甚至连龙翼轩自己本人都有些站立不稳。 可笑啊,妄想他还在父皇心中有哪怕一丁点的位置也不会下令封县。他不仅不信任他,甚至为了皇家的脸面,不曾给他留下性命的选择。 而阮明心却不这么想,龙腾说到底是一个明君,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就算再不待见他这个儿子,可毕竟是自己生出来的,还有封县极容易引起暴动,到时候的场景可能收都收不住。 事实也确切是如此,远在京城里,龙腾收到临沼县传回来的消息,本是想加派御医,派送更多药物过去。然而坏就坏在他单独召见了阮兆麟。原本他是想着,阮兆麟为国为民将自己的嫡女都推了出来,现在眼见情况不好总是要告诉人家一声的。 于是阮兆麟进了宫,一副国之大义,为国为民,就算是阮明心为此牺牲了那也是她的光荣,劝谏皇帝趁着现在瘟疫还没扩散出城,迅速临沼县封了控制疫情扩散才是首要发展啊。 龙腾犹豫,挥手让他退下。后来又接连来了几个儿子均是为了天下苍生,临沼县的百姓不是不救,不是还有七弟在嘛,更何况七弟过去的时候带了好些药材跟御医呢,他们现在才刚到,现在他们讲外围控制了,他们在里面救治才是事半功倍啊! 于是龙腾被说服,就下了这么一道旨意。 可是这些都是性命把在自己手里,不像城里这些脑袋把在裤腰带上的百姓,以及跟来的御医们。瘟疫的险恶,身为医者他们比那些身受病疫的人更加害怕,还没开始就纷纷恳请龙翼轩高抬贵手刚他们出城。 不说龙翼轩本身连自己都出不去了,不可能放他们出去,更有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城里百姓生命的寄托啊,也是他生命的寄托。 治好了就大家都出去,治不好,一起困死在这里。 龙翼轩不肯,百姓们一听说刚入城的大夫人一个个闹着要走,这如何使得? 纷纷结对过来将县衙团团围住,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攻击城门。 城楼上的将士们,口袋白布,拉弓搭箭毫不手软,这是御赐甚至命令,违令者格杀勿论! 越是阻挡,越是害怕,百姓们看见那些倒下的街坊邻居,哭嚎漫天,然后俱都不要命了的往城门冲去。 “大家听我说——!” 阮明心听到消息,轻功而来,那从天而降的身影就跟九天派下来拯救他们的仙女一样,火红的裙裳迎风烈烈招摇,比那天上的骄阳还要炽烈。 冲击的百姓俱都停下来看着那个落在城墙上的小小身影,清丽的容颜比观音座下的玉女还要灵气。 阮明心用内功加重声音传播,道出的话语震撼人心! “你们这样是无济于事的,城门封了就连我们刚入城的人也一样出不去。你们这样只会无畏的徒劳。”她指着下面的那些尸体,“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冲击城门的后果,你们非但出不去,因为这些新增的尸体,反而还会更加的加重疫情又是何苦?” “这样做的后果非但不会拼得鱼死网破,只会是单方面的牺牲,甚至是最后瘟疫流传出去危害更多的人。” “三天!请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一定研制出新药为大家治病。” 此时霍铮也上来了,与她并肩,同样是内力加深的话语,“诸位尽情放心,如今城门被封,我们誓与大家共存亡!圣上没有抛弃大家,我本是皇上的七皇子,今圣派与我来就是要治好大家的病的,瘟疫不清,誓不回京!” 两人立在城头,衣袂飘飘,看上去宛若天人。 这样的话还是有震撼的,百姓们都静默了好久。 龙翼轩趁机调动县衙官兵出来与带来的那些侍卫们一起维持秩序,将尸体清理,百姓们继续安置了回去。 不过一会儿刚才热闹哄哄的地方就全部散尽,仅剩下城墙上那些醒来守着的持箭卫兵,和立在墙头的阮明心跟龙翼轩,一红一蓝,迎风招摇,还是两个青涩的孩子,竟然是这场瘟疫的主持者! 阮明心想想就觉得可笑。 何其熟悉的场景啊,当龙翼轩也是这样围杀她跟霍长焰的。 第196章 想办法制药 龙翼轩察觉的身边人气息变化,疑惑问道:“怎么了?” 阮明心转身往城楼下走去,无所谓说道:“没怎么。” 但是那加快的脚步出卖了她的内心。 龙翼轩几步追上他们拉开的距离,与她并肩而走,观察着她的表情,想了一下说道:“你好像很讨厌我?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何止是讨厌,有时候她看向他的目光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 他很确定自己以前是从未见过她的,她这种仇视从何而来? “你想多了。”阮明心停下脚步,“臣女忘了规矩,请殿下先行。”说着阮明心就落后他两部。 她讨厌与他并肩而行,这让她想到前世的那些龙翼轩许给她的承诺:并肩执手,共享这盛世繁华。 最后他杀了她,亲手,还不止一箭。 龙翼轩总觉得背后凉凉的,像是有万剑破空而来,令他恨不得架起全身的防备守护自身安全,可是这里除了他就只剩下阮明心了。 他又觉得可笑,更加的揣测阮明心看不惯他另有其因。 阮明心确实是在用眼神扫视着他,那句“瘟疫不清,誓不回京。”、“我与大家共存亡!”这些话很振奋人心,这不应该像是一个从未办过差的皇子所说的,甚至当时的情况除了城内的百姓,更有驻扎在城外的军队,那些话势必会传回皇宫里,甚至是一不小心谁漏了嘴或者故意传播,那龙翼轩不仅会在皇帝心中留下印象,甚至是他的仁心、坚毅等等都会被天下百姓所传送。 就算是没有留言呢流出去呢,等这里的瘟疫医好了,全城的百姓都感激他,还怕没有好名声吗? 即使是最坏的情况,他死在了这里,至少皇帝注意了这个儿子,会有所亏欠,怎么说也该弥补到他母妃身上去。 真是少年心机深,她一直都知道不是吗?阮明心突然有些烦躁,不想在跟他在一起。 “殿下,我答应了百姓们三天之内研制出新药解除瘟疫,就不陪殿下了,臣女告辞。”说完一福身就转身走了。 而另一边,果然不出阮明心料想,龙腾收到消息,京城的百姓也不知是谁透露,总之一夜之间龙翼轩、阮明心两人声名大噪。 阮明心还好,她本身在京城百姓眼中活得就像是一个传奇了,再多一项就是再惊艳一下。 而龙翼轩不同,他是皇帝没放太多关注的皇子,从前还小,后来更是长大了从来没有出现于人前。京中百姓知道他的很少,猛然一爆料,没想到他们的七皇子这么仁慈、爱护百姓,立时之间大街小巷都是他的歌功颂德。 阮兆麟气得摔了杯子,他那么处心积虑,没想到千里之外都还有她扬名的机会。 不过还有得熬呢。 那是什么?可是瘟疫啊! 自古以来发生瘟疫哪次不是烧村灭寨才能制止的。 皇上再不忍,不也还是下了那样的圣旨。 这些不过都是徒劳的努力。似乎马上就能听到阮明心生死的消息传来,阮兆麟心情斗转便好,出了门就左拐进了林姨娘的院子。 临沼县。 阮明心在城中一家药铺配方实验,全程的希望都压在她一个身上。她已经熬了两天没有睡觉了,看着那些一碗碗熬出来的汤药,为实验的病人喝下去一点起色都没有。 夜晚,她再也坐不住,收拾手边的东西,趁着百灵打盹儿的时候溜出房门,提着一盏惨白的灯笼就往城西的义庄走去。 城里那些无人收尸的人都放在那里。 却不想一打开门就看见同样提着灯笼的龙翼轩,他的灯笼比她的明亮许多,照得他的脸在黑夜里都格外清晰,甚至更加立体。 阮明心顿住脚步,“你怎么在这里了?” 龙翼轩淡淡说道:“我每天都在,只是你没有看见我罢了。” 阮明心回想自己这两天确实是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更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她说了,不要有人打扰。 阮明心斜瞄他一眼:“我去验尸,你也要跟着去?” 龙翼轩没说话,只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走。看着眼前俏丽的身影,现在不想着“殿下您先走了”。 他勾起嘴角,微微小笑笑,眼珠漆黑,眼中略有深意。 义庄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打理了,阮明心进去的时候甚至在门口都闻到了腐尸的气味,她抽出绣帕捂住鼻子,一点也不管身后跟着的那个人。 龙翼轩也不气恼,抽出腰间的汗巾也捂上嘴唇,甚至比她还要洁癖。但是他依然跟着进来了。 阮明心看着棺材里的尸体,小心的用布荆抱着手,反动死者的眼耳口鼻,还用银针试探。 龙翼轩站在另一边,提着明亮的灯笼将棺材里照得透亮,银针闪着寒寒凌光,将那阴森的尸体映衬得更加可怖。 这里面很危险,不仅有瘟疫,还有尸气,阮明心摆动的时候从来不直接用手。她抽着银针,像是无聊顺带开口问的一句,“皇子不坐危堂,你就不怕死?跟着到这里来。” 龙翼轩自嘲笑笑:“那是天子才万人拥护惜命,我没有那个命。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你若是研究出解药了,那好我们大家都活,要是研究不出,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跟着你一起呢?” 不知为何龙翼轩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你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你,至少在这里能护你周全。” 阮明心抬头看他一眼,那一眼很复杂,至少龙翼轩没有读懂其中的意味。 护我周全?这些都是瘟疫,自个儿还要我来救,还护我周全?说得这么好听,还想在她身上空手套白狼? 阮明心不管他在筹谋什么,反正是一点也不信任他的,自顾自的忙活手中的事情。 有条不紊。 凌晨的时候忙活了大半晚上两人终于归来。 医馆内百灵已经醒了,正忙得陀螺转的应付那群老太医。她也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走的啊? 老太医们认为阮明心是找不到解药独自逃了,毕竟她可是会轻功的啊,那天飞的简直比后城楼还高。还说什么三天出解药,肯定是拖延时间给自己逃跑做准备。 第197章 缺一味药如何是好 太医们缠着百灵要说法。 没想到正口不择言的时候,那个红衣裳的女孩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他们主持的七皇子。 几把老骨头爬起来“拜见七皇子。” “免礼,”看着百灵拉着阮明心那委屈的小脸儿,解释道:“刚才我跟明心去了义庄,老太医们莫要误会了阮四小姐。” “义——庄——”老太医们惊叫,而后拉着龙翼轩坐下给他把脉,“还好,还好,七皇子殿下以后可莫要去那危险之地了,义庄的尸气跟瘟疫混杂,一不小心就感染上了,且比传染的瘟疫更加严重……” 百灵一听到,小脸儿一绷,阮明心就知道不好,赶紧趁她还没爆发不来赶紧开口,“我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别来打扰我。” 百灵小嘴一瘪,委屈的看着自家小姐往药架走去。 那群老太医们原本听到阮明心一个小姑娘为了查探原理竟然孤身一人前往义庄,就已经极为震撼,现在一听说有办法了,纷纷丢下七皇子高兴想要上前,被后面那可以当他们孙子的七皇子拦住,只能跟百灵一样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小姑娘忙活的身影。 她的衣衫已经很凌乱了,虽然不脏,可是从小这些养尊处优的谁看不出来那已经几天都没换洗过了。一时之间有点五味陈杂,看她的目光也敬佩了起来。 第二日阮明心将熬好的药分给几个已经昏迷脸色青黑的百姓,然后观察,一天下来,他脸色越来越好,中午就已经醒了。但是太医们不放心,一直将他们留到晚上,最后几个太医轮流确诊真的无事了。 一时之间围观的百姓欢声震天。全县城都在欢呼,太医在百姓们期待的目光中拿着要放开始一次配药,可是…… 太医张老头问向身边的老伙计:“你那边怎么样?” 王太医摇头,复又看向新进来的杜太医,杜太医同样是摇头…… 他们自己带的药材中没有子母草,原本想着本不过是再普通的意味药材,在临沼县一定会有的,哪成想到居然阮明心那里是最要的药材。 缺一味药材如何配药? 这时有百姓们看着卫兵们在县城里的药铺翻箱倒柜,急迫的期望解药的他们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不是说已经研制出解药了吗,药材铺子都烦了,怎么还不开始配药?、 于是有些耐不住的来到阮明心所在的药店。 阮明心正要迎上去,龙翼轩拉了她一把,将她挡在了身后。 她是唯一可以研制出解药的人,全城的希望都在她身上。 百姓看到是龙翼轩,那天站在城头的七皇子,毕恭毕敬问道:“皇子殿下,草民看女神医已经研制出了解药,还有全城的搜集药草,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开始配药?” 这……这可是为难龙翼轩,龙翼轩衡量一番后说道:“解药已经配好,但是城里的药材当中缺少了一味药材,我们正在想办法。” “可是全县城的药铺都找了,都没有吗?不知缺少的是哪味药材?”刚才问话男子小心问道。 龙翼轩沉吟了一下:“……是子母草。” 男子的神色变了,惊疑的看着龙翼轩,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走了。 百姓们是打发走了,当天夜里龙翼轩却发起了高烧。 太医们都围绕着他急得围在一一起讨论了半天也没什么作用。 但是更严重的还在后面等着他们,白天那个问话的男子好巧不巧颇懂一点医理,子母草,虽然算不上最普通,可是那也不是什么名贵稀有的草药,怎么会全县城都找不到一点儿?! 男子越想越觉得是官兵们合起火来欺瞒大家,拖延时间,是想将他们都困死在这里。 男子回去将事情一讲,城里百姓暴动,势要找那个七皇子讨个说法。于是一群人举着火把站在县衙大门前叫嚣。 龙翼轩正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干燥,抬不起一点力气。一听见外面被围了,强撑着身子起来出去。 他本就是皇子,就算是在不得宠,那也是养尊处优,再加上年龄还小,一病倒,竟是比那些久病的成年人还要严重! 阮明心跟在他的后面看着那个长条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目光有些深深的复杂。 原本那个男子是来找她的,是他帮她挡了那一下。 不过很快她就清醒了,龙翼轩此人阴险狡诈又狠戾,纯粹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他这么帮她一下,以后说不定就会从她身上在十倍百倍的讨回去。 她不能让他得逞,最好就是死在这里。那她的大仇,霍长焰的大仇就真的得报了。 阮明心跟在后面走了出去,前院大门口,燃烧着的熊熊火把连绵好大一块,照得前面的人面孔清晰,房子清晰,甚至是连漆黑的天空都映得红了一片。 阮明心感受着那熊熊的热源,还有龙翼轩撑着病体那激愤人心的话—— “大家稍安勿躁——” …… “今时今日我亦同样染病,比起你们我也同样想要活……” …… “现在是真的缺了一味药,你们亲眼见证了那几个病人的好转不是?” …… “我也同样出不去……但是皇上不会抛弃我们的……” …… “我龙翼轩在此发誓:誓要与全城百姓共存亡!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 …… 暗夜之中,那个站在暴动人群前的皇子年幼、孱弱,但始终不曾折了脊梁。 在这一刻,阮明心似乎看到他登基大典时候的情形,万人之上,唯我独尊。 如今,他已经有了真龙天子的雏形霸气。 而这,恰恰是她不愿看到的。 龙翼轩安抚好暴动的黎民百姓挥退了身边扶着的人,自已一步一步摇摇晃晃的往回走去。 阮明心依旧冷冷地跟在身后一段距离,就算是龙翼轩不那么吩咐,她也不会靠近他。 屋内太医用醋煮了的帕子蒙面在给龙翼轩看诊。 他们此次带队的人配备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除了几个太医跟护送的人竟然除了龙翼轩外没有一个管事的人。 第198章 关城门,出不去了 按照正常程序来说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牵扯到大规模人命的,朝廷派人就不会只派遣一个管事的,就连小将军平定山匪都还有一个两个副将呢。 除了这次来的是瘟疫之地外,也侧面反映了龙翼除了不得皇帝宠爱。 不仅如此,而且看上去他在亲友兄弟朝臣中也没有任何关系,不然,怎么会没有人为他考虑考虑,毕竟才未及冠就正是担任这么大的事情。 龙翼轩看着此刻屋内的这些人,这些都是他从京城里带出来的主要团队了。 看得出来他最近以民为重的表现很得几个太医的人心,虽然他是病体,尽管没什么用,太医们依旧每日为他诊脉,开一下缓解的汤药。 龙翼轩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后,说道:“我已经禀明父皇我们这里的情况,虽然有解药配方可是却没有药材以熬药,不过就这样被继续困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先将阮四小姐送出去,毕竟她的医术最好,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不能徒留在这里继续被感染了,否者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就真的得困死病死在这里了。大家以为如何?”他的目光真挚,太医们虽然也焦虑自己的身家性命,可是也不得不承认七皇子的话不无道理。 至少不能让阮四小姐先病倒,否则他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众人纷纷以为可以。 阮明心冷着脸站在原地不动。 她的惊讶不是没有的,在这生死关头,她没想到他第一个要送出去人不是他自己也不是那群太医,竟然是她这个谁都不在乎的小女子? 阮明心那一瞬间想了许多,房间里寂静无声,她与他对视良久。 病榻之上,龙翼轩的眸光温柔而执着,那是她以前被他蒙骗时候见到过的样子。 后来回到房里之后,阮明心才回过味来。她当时不相信他说的那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后来一想,那说不定真的是龙翼轩的心中所想呢。 起初她一直低估了自己在他眼中的分量,现在事实分析,她确实有那个值得他保的理由,不说其他,他的命最终肯定是需要她来救的,在那之前,她可不能先死了。 既然有人好心保她性命,为何要放弃呢?! 阮明心吩咐百灵打包收拾行李,等着夜深的时候龙翼轩那边的安排。 然而变故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当时正值深夜,龙翼轩撑着病体亲自护送了阮明到城门下。漆黑的夜里那个凹陷的城门想一个怪兽张开的大嘴,随时准备将路过它的事物叼到嘴里。百灵本能的紧了紧跟着阮明心的距离。 其实按照龙翼轩睿智来讲他要出去真的不是没有办法的,只是出去的人数不好说,还有出去之后除了不好交代外,更是会受到万民的唾骂。 何况他自己本身身染瘟疫,出去也是被单独隔离了等死。那他为何还要出去,至少死在这里了他的名声会好,或许父皇看在他的面上,他的母妃要好过一些。所以他将这个生的机会让给了阮明心,这或许是他最后的一条生的希望。 但是城门还没从内打开,外面围住的侍卫已经将城门从外面出传进话来,有圣旨到,开城门。 龙翼轩面色有一些的古怪,按照他对他那些兄弟们的了解,是不会帮助他求情的,甚至会时时防着父皇反悔,而他们的父皇,圣旨一下绝不会给任何自己反悔的机会。否者他还如何一言九鼎。 城门打开迎进圣旨,龙翼轩没有让传旨太监跟两名护卫在外宣旨,而是返回了县衙。几个老太医衣着整齐地急急忙忙的过来,因为知道今晚阮明心要走才与她道别交代自家后事。 皇帝圣旨:兹瘟疫蔓延,为保国家安稳……将临沼县方圆十里封锁,任何人不得外出。 传旨的太监也是伤心:“就连咱家也是出去不得了……” 龙翼轩愣愣了好久。身边的太医们尽管已经被困在这里许久了,可是心中仍旧是有一份希望的,如今希望变成绝望,一个个涕泗横流。 “这是要逼死我们的节奏啊……” 太监也跟太医们抱作一团哭。他还如此年轻,因为在宫中当差没有关系,这个传旨的任务不知怎么的就被推到了自个儿的身上来了。 龙翼轩语气虚弱的看着阮明心开口,“真是抱歉啊,原本还想着要把你送出去的。如今……”他的声音微弱,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阮明心只是淡淡回应,“无事。”反正该交代的她都交代了。 龙翼轩整理思绪,如今县城已封,皇上根本就没有动机再将城外十里也封锁了。 他问向那个哭得鼻子眼瞳瞳孔,还打嗝的太监:“公公可否告知一下皇上为何会再下封锁的圣旨?” 小太监:“……这……奴才也不甚清楚,只是偶尔听到一句说七皇子在瘟疫堆里染病了,当时好多人都心里恐慌,奴才也害怕,奴才不敢揣测圣意,只是默默打算不跟回来的人接触了。后来迷迷糊糊的就被宣到养心殿被派了这个传旨的任务……呜呜……” 七皇子沉默一会儿,“可还记得养心殿都有些什么人?” 小太监冥思苦想状,“……不记得了,奴才卑微,无颜得见各位大人,只见朝服上绣的都是仙鹤、锦鸡的补子。” 仙鹤那是一品大臣的朝服,而锦鸡就是二品的朝服。看在想要他不会去都是些位高的人,更确切的说是他那些兄弟们的外家人了。 太医们更多的还是关心身价性命,“子母草,子母草又听说过这个吗?” 小太监做回忆状,各个太医们都紧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一丝一毫神色。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望闻问切了,除了他们,龙翼轩、阮明心也一目不错的看着他。 小太监被盯得紧张,结结巴巴的开口,好久才摇摇头,“……没听说过,不过听说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就连太子爷都劝不住呢……听说是为了什么草药,好像京城没有……哦,对了,临沼县也没有……” 第199章 是谁的阴谋? “不对,”龙翼轩打断他,在众人在太监和太医们的注视中开口,“是临沼县的周围都没有子母草。” “怎么会?”太医们不信,“那不过是一味甚是普通的药草而已,怎么会到处都没有。” 另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也说:“正是,前段时间不久刚好就是子母草的收成季节,现在正应该是药铺中子母草囤货最多的的时候才是正常。”正因为如此,他们当初出发的时候才没有带着这味药材。 却没想过,当初准备药材的童子们很可能也拿不出子母草了,阮明心怀疑。龙翼轩跟她对视一眼,想到一处。 这是一场阴谋! 除了他们如是想,龙腾也是,凤家跟霍铮更是。 阮明心留给霍铮的那封信中除了交代如若她回不来不要轻信龙翼轩外,还有就是如果北狄入镜的时候不管用何种方法一定要帮她阻止外公跟舅舅们出战。 霍铮奇怪,现在正好阮明心被困出不来,来到凤家相商。当然没有说阮明心那封信,而是转换成了师门秘密传信方式,阮明心才传话回来说现在临沼县蹊跷,然后将话题引向北狄今年灾荒。 凤泽涵与凤泽川本就是聪慧之人,除了打仗,凤家在朝政上的算计,更多的还是凤泽涵做主,霍铮如是话题一提,他就想到了北狄。 是啊,北狄窥视南庆由来已久,现在南庆出现内伤,不可能不借此机会袭击南庆。 他更多的还是以一个将军而非政治家的角度在思考问题,立马就与家人相商要请柬写折子奏请皇上加派北边驻防。 霍铮一听,凤泽涵要亲自去! 这还了得,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妹会让他阻止凤家人上战场,可是水灾瘟疫她都能“算到”,那再“算到”凤家人此次战争有危险也无不可。 危险? 对啊,有什么危险?只有打仗才有危险。可是北狄有何出战的理由呢? 霍铮才回来又驾马往凤府赶去。可是为时晚矣,凤泽涵已经进宫。 皇宫内,御书房。 龙腾高坐龙椅上,手边摆着的是凤泽涵的奏折。凤泽涵就站在他的正对面,头微微的低着,紧守君臣之礼。 “凤爱卿的意思是说子母草的事情与北狄有关?此话是何解?” “回禀皇上,北狄向来以放牧为生,听说今年北狄已经长久不下雨,青草都长不起来更莫说是他们的牲畜群存活,我南庆富饶,北狄向来对我们虎视眈眈,现在正好我国内重创,他们必定落井下石,到时候瘟疫蔓延,他们再趁我们分身乏术的时候大举进攻,微臣此次进宫就是请求皇上加固边防,以防北狄偷袭。” 龙腾沉默一瞬,“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凤泽涵欲言又止,但是龙腾已经对他挥手。 凤泽涵无奈只能先行退下。 回到府中,凤泽涵再遇霍铮,奇怪看他。 霍铮将自己推敲出来的来意说明,凤泽涵说道他也是如是禀明皇上,多谢霍少将军的关心。 霍铮谦虚笑笑,问起北边边关驻防的将军皇上说了派谁去?凤泽涵微讶,道:“圣上还未有圣裁。” 霍铮轻嘘一口,还好,接着然后告辞离去。 凤泽涵摸不着头脑,甩了马鞭子给小厮自己进到府里去。 却不知那日凤泽涵与皇帝的谈话如何流出,当日下午就有大臣们结队去往养心殿,禀明皇上他们推测子母草之事与北狄有关,北狄恶意收集南庆子母草就是不想临沼县的瘟疫得治,要让瘟疫在他们南庆全国扩散,现在已经传出前去的七皇子已经染病,现在又没有解药,那么后面其他人也一定会相继染病,城外的守军已经不可靠了,请求皇上再派人将临沼县十里之外再加固防守,千万不能让瘟疫扩散啊! 于是就有了那日小太监的荣光。 有药方,没解药。 还不知怎么听说外面被再次二重包围,这次是真的被放弃了,县城内人心惶惶。 大家都怕死,阮明心也怕,只是她一直冷着一张脸,谁也看不出来,包括龙翼轩。 昨天晚上被堵截回来阮明心就知道十里之外是真已经重兵把守,就算是出得了这一道城门,单凭她一人之力也铁定被外面的守卫射成马蜂窝。 真是可笑,从没想过会命丧此处。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龙翼轩现在身上的瘟疫已经很严重了,如今还能活动,全是靠他的内力压制,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龙翼轩坐在椅子上深思,想到他的那群兄弟们,已经半个多月过去,皇上是真的不会再对临沼县有任何动作。 龙翼轩透过窗外的光线,看向那萧条的景色。 这明明是盛夏时分,最是绿意盎然生命蓬勃的,他却在日渐枯萎。 远远的亭子里,有一道火红的身影,她正在跟她的丫鬟说笑。那团红真的是比太阳还要炽烈啊,无论只在哪儿都能一眼吸引人的目光,他还记得在塔顶上的惊鸿一瞥,翩翩佳人,霓裳羽衣,舞动的余影时常在他心上跳跃。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有着最火烈的容颜,最冰冷的性格。 不,或她不冰冷,她在那个少年面前就很开放,丫鬟面前也很生动,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永远都那么遥不可及。 龙翼轩是真心看不透她。 就如同此时阮明心也一样看不透他一样。 阮明心本是在亭子里与百灵在一起讨论等会儿做饭去厨房里吩咐一声,所有碗筷都要加醋煮沸了再用。 百灵在问她为什么,说自从进了临沼县做什么都要用醋啊大蒜什么的,她现在都觉得自己走在那儿都觉得酸,风吹都吹不散。阮明心笑话她,叫她吹风也好在院子里就行了,不要上街,更不要却人口密集的地方去。 话没说完,然后就被龙翼轩叫到房间里来了。 龙翼轩的房间他来了很多次,每次都是跟着那些老太医一起诊病,虽然她从来不上手。 这个房间的摆设就一直没动过。 其实她知道龙翼轩性格里隐忍的霸道,特别是他当上皇帝之后,任何不顺他心意的都统统被换掉。 但是此刻,却并未有任何表现。 龙翼轩静静地凝视着她。 【作者题外话】:今晚零点有更 第200章 龙翼轩的打算 阮明心不说话。 她知道他隐忍,就跟他现在也在隐忍着一样,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不是他所喜欢的风格,而他却忍着硬是什么都没换。 还记得那天初来的时候,县衙大人带着人侯在门外一副随时皇子殿下不喜欢就全部撤换的架势,龙翼轩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笑着说布置很精心,他很满意。 接着一直就用到了现在,比起他前世一忍就是好几年,就算是对于她也是,阮明心就不得不很客观的评价龙翼轩真的是一个很坚韧的人。 龙翼轩看着这个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的女子,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自己先打破僵局,“你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我会安排暗卫护送你出城,不论是付出什么代价,就算是冲也要将你送出去。” 阮明心侧目,惊讶看他,“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带头作用,现在城中已经隐隐暴动,你这一下无意于点火,消息泄露你可知道你会背上怎样的声名?” “我知道。”龙翼轩云淡风轻的看着窗外,这次行动他没有通知太医们,他很清楚最不能赌的就是人心,多一个知道就对一份危险,这次到底是遇上一次不一样了! 阮明心不明白,他那仿佛说得是今天的午饭太酸了一样平常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久久的看着他那俊削的侧颜,颚骨坚挺如刀刻般。 他瘦了,病痛将他折磨得厉害。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还依然选择将她送出去,这可能或许就是他自己的唯一退路了啊。 阮明心不懂,前世的时候他们大婚后龙翼轩奉命去淮东治理河患,也是这样传染时疫,人人避如蛇蝎,只有她,千里奔波去陪在他身边,那时候她将一整真心全部奉献给他,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可是结果呢?结果换来的是万箭穿心! 而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话都没跟他多说几句。而他却两次生的机会都送给她。第一次她尚可揣测,而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懂,“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想着想着就将心中的话语问了出来。 龙翼轩看着她,面色苍白,嘴唇干燥泛白,那黑洞洞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火红的身影,阮明心看着看着就觉得瞳孔里有他说不出的深意。 良久之后,龙翼轩才移开目光继续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色,那个丫鬟已经不见了,独留下空荡荡四面漏风的凉亭。 悠悠的声音有些低沉传来,阮明心恍惚间觉得自己听错了。 她不确定的问道:“你刚说什么?” 龙翼轩转回头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说:如果这次大难不死的话,将来我一定娶你。所以你好好活着。” 阮明心震惊,矗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开玩笑的吧,前世恨不得他死的人现在居然说自己不死的话就一定要活着娶她?!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阮明心震惊可想而知,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就连最后是怎样回的房间都不知道,只是当她清醒的时候百灵又在收拾行李,外面闹哄哄的。 如今这块被放弃之地不知还有何事值得他们这么高兴,阮明心看着百灵的背影问:“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百灵转身蹙眉疑惑看着她,她正在想很哪些东西要打包走呢,七皇子交代了东西不必带得多,还有这些被醋酸硫磺折腾过的东西味道怪怪的不说,还不知道能不能继续使用是个问她。 忽然听到小姐这么一句话,一时间都没有反映过来。才听到声音也是奇怪,“是啊,怎么突然热闹起来了?” 她把包裹的绳子系好,说:“小姐在这儿等一下,奴婢前去打探一下。” 阮明心点点头,看着她放好的兰布碎花包裹微微出神。 阮明心等了一会儿百灵还没回来,索性理了理裙摆自己走了出去。外面的百姓俱都往城门口移去,阮明心看了半天也没见着百灵的身影,也夹在在人群中想城门口移去。 她是没病的人,在这拥堵的人潮里了要不与别人接触是在艰难,阮明心走了一会儿就飞身跃起落在屋顶上,查看下面那里有那个青色的百灵的身影。 青砖红衣,风乍起,吹起她长裙飘飘,发丝飞舞,是一道绝美的孤傲。 全城的百姓几乎都已经认识她,突然见到她从天上落下,就像是仙女再度降临人间,有些人忍不住已经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仙女求您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 一人情绪带动一片,一片带动一群。整条街的人都跪了下来对着她磕头哭求。 阮明心不是没有受过万人朝拜,当年她封后的时候登上高台,群臣带领着百姓,周围侍卫万千,当时跪她的人远远比这里的还多,还要尊贵。 可是,她当时除了成功的满足还有什么? 阮明心已经想不起来,而现在却为下面的这群人悲哀,也为自己悲哀。 没有药,她再也做不出承诺,只能静静站在上面看着他们,如同慈悲的菩萨看着诚恳的信徒们。 可她毕竟不是菩萨,阮明心沉默。 而下面哭得更加大声,如幼兽绝地的悲鸣。 阮明心想,或许当年霍铮就是听见追风逐月这样孱弱的鸣叫声才决定将它们带回。 而现实的却是他们不是小兽。 这里也没有霍铮。 …… 她站得高,看得远。阮明心找了一圈没看到百灵,正打算离开,忽然看见远处的城门一阵骚动。 城门上的守卫们依旧一动不动举着弓箭,弯弓拉的满满的,似乎谁要敢多动一下箭雨就立即落下来。 恰在此时城门却缓缓开启,一人一马车疾驰而来。 像是天神降临!周身都围着光芒万丈! 竟然是,霍铮! 他怎么来了?! 百姓们动动身子,到底没敢上前围住。 而阮明心却是触目惊心,那个洁白的身影,冲进城门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往县府而去。 百姓们紧紧尾随,但是他们如何跑得过马车呢,不过一会儿,那辆马车就消失在了巷尾。 第201章 霍铮前来 阮明心的视线早被那个人夺去。 她心心念念的人儿啊,只需一眼就将他深深刻印在了骨血里。 视线内广阔的衣袖被风吹得鼓鼓,墨发往后飞起,头上的玉冠都快要束不住。阮明心的眼神一路追逐着他,足尖一点就已往他的方向略去。 多少个屋檐的起起落落,他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终于落到了他马车的旁边位置。周围吃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阮明心却一点也无暇去顾及,离得近了才看清他英俊的脸庞更加深刻了,整张脸上都是风霜的痕迹,衣服也是皱纹巴巴的,除了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她。 本是千言万语想要说,见到了却谁都不想开口打破这场宁静。 马车还在疾驰,阮明心鼻尖的药香更浓郁的,是一股清香中夹杂着苦涩的味道。 阮明心吸吸鼻子,期待的撩开马车帘子,窗户被封得死死的,里面堆积了一整个车厢的麻布口袋,一点空隙也没有漏下。 阮明心扶着车辕爬进去,解开最前面的而一个口袋上的麻绳,浓郁的清香飘散出来,细细的灰褐色的藤蔓在她指尖鼻下穿梭。阮明心闭上眼睛,神情迷醉,好像这是天上仙草一般珍惜。 这些确实是天上的仙草,一整车都是,真是他们所迫切需要的子母草。 救命的药草啊! 阮明心惊喜看着这个停下马车的人,千言万语只化作了那一道“师兄”。 府衙的门已经打开,里面有人出来就正好看中间在马车的车辕上身子玉婷的白衣少年轻柔的抚摸着他们这里最美丽的少女头顶,姿态亲昵,女子笑了笑,却没有躲开。 灵动的红色愈衬托得那抹白的清逸刚劲,有些晃人眼。 还是那个白衣公子率先反应过来,他轻轻咳嗽一声,阮明心就跳下马车,又是从前他们所见的冷漠,只听她冷静的指挥着“快讲这些药草都搬到药房里去,立即去通知几位老太医来检查,熬药。” 侍卫们反应过来,熬药?! 狂喜,瞬间无精打采的动作精神了百度,手脚也不无力了,走路堪比飞起来,抱着的那些布袋子简直比抱着媳妇儿还要高兴,死死的舍不得放手,深怕这救命的药草长了翅膀飞跑了。 阮明心看着他有些憔悴的容颜,也不知道是几天几夜没休息了的样子,吩咐人待他到客房区休息,让人好生伺候。 与他一点头,就急不可耐的往药房赶去了。 院子里人头攒动,几个老太医动作比她可快,已经抓着药草称斤论两的往那一长排排着的药罐里装药了。 几个小厮在打水,画着刻度线的量尺在药罐里比试水的深浅,还有抱着柴火快速跑的,一会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堆得老高。 阮明心眨眨眼,喜悦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太医们一见她进来就激动地语无伦次,七嘴八舌,都是在说这批药材新鲜,药劲好,是今年这屁新出产的野生药材。 阮明心笑笑,也开始着手煎药的事情。 往常空寂的院子里多了人气,忽然就有多了一分仙气。 那个一身白衣的偏偏公子猛然的出现在了院子里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阮明心看着他,走出来问道:“你怎么不休息休息,就过来了,这边烟尘大,仔细着待会儿熏你的眼睛。” 其实她更担心的是他怎么不休息,现金看着精神抖擞的,就怕他等会儿支撑不住直接晕倒过去。她可挪不动他。 却压根儿忘了,除了他,这里还有许多人,任凭谁也不会到要她动手的时候。 霍铮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这时候龙翼轩被人扶着过来了,他已经甚是虚弱,突然听到说有子母草了,可以治病了他的狂喜可想而知。 只是当他走进院子,看见那个站院子中央的男子,呼吸有瞬间的僵直。 那一瞬间,那个塔顶,那翩飞的身影,以及最后那一幕。龙翼轩倏地一下将目光转下里面熬药的阮明心,她就像是一个蹁跹的红蝴蝶一样,以一群青褂子中那么突出,还哼着小调。 她高兴的心情可想而知。 龙翼轩袖下的手静静捏在一起,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而另一边和他对视的霍铮也在不懂声色的打量着他,明心信中特别提及要翻防范的人。 眼前的少年一身宝蓝色的深衣,比他矮了大半个头,面色秀丽苍白。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他却浑身冒着泛着冷气,霍铮感受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居然一直在使用内力释放着寒气,也不知道他到底支撑了多久,这幅虚弱的模样。 两人都是平静的模样,隔着一层淡淡的疏离,这原本与龙翼轩的性格不相符合的。 两个都是气场强大的人,他们两人那么冷淡的气场凝滞交织,一时间大家都噤若寒蝉,各自小心翼翼的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阮明心当然也感受到了,但她也只是静静的监督自己手下的药罐子们。 很快药捡好了,太医们检查。 几个老头闻了又闻,还尝了下,激动道:“是,就是那天阮四小姐熬出来的药草的味道。” 正好龙翼轩在这里,张太医将药碗端过来。 龙翼轩坐在堂中央的椅子上,旁边有一张桌子,龙翼轩阴沉的脸转瞬即逝,亲切笑道:“麻烦张老了。” 接着亲自接过碗放在手边的桌子上,一下一下的搅动着调羹,等着汤药慢慢放凉。 阮明心可不会等着他,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百姓等着这汤药救命呢,一排排的汤药被倒出来分装在各个碗里,药罐里又立马加水开始新一轮的煎煮,反反复复,药汤分发下去,一直忙外深更半夜才将今天所有民众分配均匀。 阮明心一天下来没干什么活光抓药下来就累得手酸。 药房里的伙计们在收拾着善后,几个老太医都身子骨不行了,已经先一步离去,阮明心两只手互相转动着手腕出来,带出了满身的药味儿。 今晚难得有清明的月光,将院子里照得朦朦胧胧,院中的树枝像是承载着光辉,闪耀耀的,披在地上的青砖、石桌也像是铺上了一层薄玉面晶莹剔透。 最耀眼的还是那个人,霍铮早已经趴下,靠在院中石桌上睡着了。 第202章 怎么谢他? 阮明心看着那个匍匐着的白色身影,劲秀修长的弯折着,月光洒在他身上,抚平了他白日里的刚毅,多了一层清润。 他今天风尘仆仆的来,带来了他们救命的药材不说,更是带来了他们回去的机会。 原本她都已经真的做好了要随着龙翼轩的护卫冲出去的打算了的。 阮明心笑起来,笑得眼睛都朦胧了,有了水润的晶莹。 果真,一直都是他。 不惜一切,护她周全。 看着那个朦胧得揉眼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的少年,阮明心是真不想笑的,但是谁叫那个刚还把她感动的眼睛涩涩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呆萌了起来。 因为弯曲着趴久了,霍铮醒来的时候还不甚清晰,再加上旅途劳顿,他睡得太熟,梦里都还梦到那个红衣小姑娘缩在墙角可怜兮兮的哭泣,于是他一着急就直接站了起来。 但是,弯了一下午加半晚上的骨脊不是他身强力壮就也那么强壮的,一站起来“咔”的一声,疼得他一不小心就叫出了声音。 阮明心见他歪着脖子,撑着背,那身姿真不像是她英勇神武的六师兄所有,痴痴地嘲笑他人还没老,身子就衰了。 霍铮是真的疼,背脊骨刚突然打闪没一会儿缓不过来,狠狠瞪着她龇牙咧嘴,面色越来越冷。 阮明心就不笑了,到底是自己看中的男人,可不能就这样伤了身子,上前去帮他点按舒缓。 等霍铮好些了才虚扶着他任由他送自己回去。 路上月光照在一红一白的两个移动的身影上,有一种别样的宁静诗意。 阮明心问他关于今天的药草他是如何得到的?当初那个传旨公公可是说了,进了城都没有呢。 霍铮微笑,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不关己事,可是那话语中的内容却一点也不简单。 什么带着小分骑队重创北狄? 难怪在第二道圣旨下来半个多月都没有见到他的动作。 还有他一个才出去了几年的将军居然就有了自己暗中训练的军队?! 阮明心的震惊,私自训练军队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他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就告诉自己?! 而霍铮依旧只是笑笑,他现在已经站得笔直,走路身姿玉挺。 袍角翻飞间露出他的皂靴,这个人不声不响已经快要接近六尺的身高了,阮明心默默比了比只到他肩膀下的自己,默默有些忧伤。 “喂,阮明心,你说师兄这么辛苦,是不是该谢谢我?”霍铮突然问道。 “怎么谢?”阮明心微微歪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师兄:“亲师兄一下吗?” 她发现,这种话说的似乎比以前顺口多了。 本来准备讨要好处的少年听到,脸色立刻变得通红,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阮明心:“你现在啊……” 阮明心无辜地扬着小脸,直接师兄走了过去:“是不是明心现在说肿了师兄的想法?” 少女的话语带着逗弄,少年却直接踉跄地飞退,落荒而逃。 阮明心站在原地笑的花枝乱颤。 …… 第二天第三天救治依旧进行。 百姓们的瘟疫已经缠绵了好久,一副药下去肯定是不行,且煎药的顺序,火候都不易掌握,药房还在还有太医跟阮明心亲自坚守,如此才能发挥最大的药性。 忙忙碌碌几天过去,阮明心累瘫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百灵伺候她伺候得欢天喜地毫无怨言,对待来看望她家小姐的霍少爷也是眼睛光亮,主动的退到房间外去把守着。 霍铮坐在床边看着穿上的明艳女子睁着水咕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久久的发呆,在她眼前挥挥手,“想什么呢?”他都进来好久了,一直不理人。 “想你。” 触不及防,霍铮心跳鼓动。 小姑娘虽然时常说些露骨不着边际的话,可他依旧每次都对她难以把持。 阮明心依旧露骨的看着他,仿佛要从现象看到他的本质,看透他一身的命运一般。 在前世这场瘟疫是无救的,朝廷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原本那些村里的百姓们就已经开始北渡了,然后瘟疫一直扩散,死伤无数,甚至引来了战争。而这一次控制住了,凭他们的共同努力,没有大面积的死亡,也没有传播出去,更加不会有战争的到来。 历史是可以改变的,人的命运也一定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她足够努力,她就一定能阻止龙翼轩登基,然后跟她心爱的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一想到这里,阮明心看他的目光更加的热切了。 霍铮有些抵挡不住,微微偏过脑袋,露出了红红的耳朵。 窗外真是阳光明媚,就跟他的心情一样。霍铮偷偷斜眼余光看旁边的女孩,却被那个一直盯着他的人抓个正着。 这下好了,连脖子都红了。 霍铮忽然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是来问那封信的。 他将一直贴身带着的信从怀里掏出来,目光正视着她,不错过她眼神中的一丝一毫,迟疑问道:“这封信……这封信里面你提到的小心七皇子……”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阮明心接过信封,直接赤脚下床来到内室放水盆的潋洗架边,将那封信展开看一眼内容后就将扯平的信纸沉入了铜盆的水底。 很快那封信上的字迹浑浊开来,墨色氤氲着往上丝丝缕缕的漂浮,直到那张纸完全变得干净透彻般的灰蒙蒙才将手拿出来,拿起上面的毛巾擦干。 霍铮看着女孩的从容淡定,不觉莞尔。 阮明心却继续往床上爬。 霍铮不由错目,“你还要睡?” “谁睡上床就是要睡觉了?”那一瞬间,小女孩妖娆妩媚,如花朵含苞待放。 霍铮错开眼光去。 阮明心把玩着头发,哂笑看他。 某人自觉继续看窗外的风景。 阮明心不再逗他,靠在迎枕上,正经道:“龙翼轩的心机深沉,是个不得不防的人,还有我们现在已经跟太子一条船了,龙翼轩这个表面没有威胁,对谁都友善,其实就是那深林中默默结网的毒蜘蛛,看着小巧无害,世界上默默渗透,最终谁也逃不出去。” 霍铮侧目,没想到她对龙翼轩的评价这么高。 第203章 七皇子不容小觑 原先确实霍铮是低估七皇子的,这个皇子一向沉寂不出挑,母家又没什么势力,是谁都能在他头上踩一脚的类型。 可是现在回想一下,确实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不管他,这不符合宫中的生存规则! 在皇宫里从来都是雪中送炭无,落井下石多。在那个染缸中侵染过的人,几乎没有人不会在比自己落魄的人身上获取成就感。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阮明心,想到了龙翼轩看着她的目光,那种眼神,是他多心了吗? 在那之后阮明心一行人再在临沼县留了几天,用以观察那些生病的人的后期反应,结果反应良好。 临沼县的百姓们转危为安,对七皇子一行人感恩戴德。临走的时候几乎全城的百姓们都来了,城门根本拥挤不下,城门外面的官道上还排了老远的队伍。 霍铮骑在马上,走在阮明心马车的旁边,嘴角拾着笑意。在阮明心马车前面就是龙翼轩的马车,龙翼轩从锦衣玉食没生过什么大病,这一次猛然病势强悍,就算他用内力压制,也耗损了不少。 这几天太医留在临沼县复查百姓是其一,其二就是,龙翼轩身体虚弱,实在不成行,好生调养了几天后才稍微好转。回去的路上也是一路飘着药香,都是专门给龙翼轩补养身体的。 马车摇摇晃晃,与来时的急切却被大雨所阻的焦急不同,这次回去,虽然大家都不免风霜,却人人都是红光满面,谁都知道这次回去是要有赏的,于是照顾七皇子更加尽心了。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 龙翼轩、霍铮、阮明心还有一群随性的太医们跪在乾清宫内大殿,桂公公亲自宣读圣旨,自是一番褒奖和奖赏。 太医们满载而归,相互奉承着出门,笑的见牙不见眼,胡华子乱颤。 剩下阮明心、龙翼轩、霍铮三人依旧站在一旁。 龙腾凝视着他们三人,先是在那个他从不曾注视的老七身上停顿,他才大病初愈,又是舟车劳顿,脸色有些苍白;接着是那个少年英才勇闯北狄的霍铮,最后看着阮明心的眼神意味深长。 作为上位者,自是有一番气场。龙腾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似乎谁也不偏颇,豪迈说道:“此次你们三人有功,说吧,想要的什么奖赏,朕都答应你们。” 龙翼轩站在三人最前方,他看了看后面的阮明心,犹疑一瞬率先上前一步,跪下作揖道:“儿臣作为父皇的儿子,自是应当为父皇排忧解难——” 龙翼轩沉默一下,郑重开口,“儿臣此次与阮四小姐患难与共,同生共死……心中对阮四小姐倾慕有加,儿臣想要请求父皇为儿臣跟阮四小姐赐婚!” 这一句话犹如洪钟敲响,在当场几人心中余音震荡,一圈圈扩散,久久不绝。 霍铮的心跳一停,看着一脸平静的阮明心却是什么神色也无,猜不透她是何想法? 果真,那个七皇子对她有心。 皇帝也是一样,复杂的看着那个跪着的自家儿子,“这……”然后看了一会儿眼阮明心,久久没有了话语。 龙翼轩抬头,看不懂父皇是为什么,他蹙着眉,凝视着他,仿佛非要等出一个结果来。 一道女声从他身后不远传来,声音清铃,优雅悦耳,却像是碎了寒冰的剑一般直直的刺破他粉色的梦想。 “七皇子,皇上是不会给您赐婚的。” 龙翼轩重重不解,瞪大双眼猛地回头看她,看着那张红艳艳的小嘴一张一合吐出最绝情的话语,“因为先前皇上已赐给了我一道赐婚旨意。” 龙翼轩回头看着他的父皇,龙腾缓缓点头。将他希望完全打碎。 阮明心眼帘低垂,神色冷凝。 霍铮站在她的身旁,感觉她身上突然释放出来了一股强烈的冰冷气场,将他完全隔绝在外。 赐婚了? 她被赐婚给谁了? 怎么他从来不知道? 不是说没有及笄不谈论婚嫁的吗? 还有那种冷凝到蔑视,是对谁的? 七皇子还是他? 她不是说过要嫁给自己,果然是醉话么…… 霍铮的的心里思绪翻腾,皇帝问想要什么奖赏他也说没有,为国尽忠是他为人臣子的本分。 出了乾清宫门,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路走着,一路宫廷寂静,最后在就近两人府邸的岔路巷口分道扬镳。 马车哒哒的踏在青石板上。 已经盛夏了,炽热的骄阳烤的马车顶盖自上往下的轰隆着热气。 马车里气闷,阮明心让百灵将窗户上的帘子打开透气。 阮明心透过那个小小的三角光驱看着外面移动的墙壁,太阳真是午时偏北,照得东筒子巷子左边上的白色墙壁反光,刺得阮明心的眼睛白晃晃的,幸好偶尔还能看见一点钻出高墙的树枝缓解一下。 百灵边上防着从临沼县收拾出来的简易包袱,只有一个小瓷枕头大点,除了些荷包金银首饰外基本上其他的衣服细软统统都没有带走。 反正味道怪怪的,阮明心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也穿不了多久了,直接让她散发给了当地的穷苦家。 她看着她家小姐,好像是从皇宫出来后就一直冷着一张脸,跟回来的时候可差远了,难道是刚才跟霍少爷分别不高兴了? 想起一路上她家小姐时常将霍家少爷逗得脸红尴尬,百灵自认为找到了自家小姐郁闷的原因。 不过这个她是在不好劝啦,只好一个人在车厢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尽量不惹小姐眼烦心烦。 而阮明心呢?瞟了两眼百灵就移开了目光继续看着外面往后倒去的墙面,这个小丫头,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离阮府真是越来越近了呢! 阮明心嘴唇微微抿着,稍微有点紧。 马车停下,车夫拿来脚蹬,百灵率先跳下去,然后左手挎着包袱,右手伸出来扶自家小姐下马车。 谦谦公子,佳人如玉。 世家公子有该有的气度,世家的小姐们也该有应有的排场。 一靠近这个府邸,百灵就自觉的转换了一个丫鬟该有的规矩,而她们一向洒脱的小姐,也同样被规矩拘束了起来,如同这下马车一样。 第204章 阮兆麟气急败坏 一步一步,两人下车。 明明在路上两个女子都是直接跳上跳下。 阮明心敛着锦裙上前,阮府朱漆的大门开了大半,裴玉芳斜着白侧夫人林姨娘叶婉娘跟几个庶女一同等在大门的正前方。 阮明心台踏上台阶,裴玉芳亲昵的迎上来,拉着阮明心的小手怜惜着说:“看我们四小姐,出门一趟瘦了不少,这双玉手也粗糙了些许,你父亲正在上差下衙了就能见到了。” 阮明心看她一眼,抽回手,嘴唇微勾轻笑,“女儿不急,给母亲请安。”她声音无波无澜,清清冷冷,虽然符合礼制却毫无半点感情在里面。 哼,给脸不要。 裴玉芳看她这样也收起笑意,眼神冷冷的,中规中矩的说道:“起来吧。”一派当家主母风范。 “多谢母亲。” 然后是后面一片庶女妾室对她的问安。阮明心将她们一个个扫过去,虚虚抬手。 阮琳玉在后面微笑着绞碎了帕子,脸部肌肉都在微微抽动。 阮静琳阮琳芝依旧是一个外放,一个冷漠事不关己。 还有站在最后面的阮琳玉一如既往的勾着头沉默。 阮明心将她们的神色一一映在眼中,看着裴玉芳说道:“女儿还要去给奶奶报平安,不知母亲……?” 裴玉芳安耐住情绪,一副巧笑嫣然,“府上嫡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了,咱们姿势要去老夫人那里叨嗑叨磕,你们呢?”说完看着后面的一种姨太太小姐们。 众人齐齐福身:“听太太言。” 叶姨娘最会来事儿,边走还边说“四小姐离开后,老太太那里没了四小姐逗趣,孤寂了不少呢,妾身伺候着,还时常听到老夫人念叨着四小姐呢。是吧林妹妹?” 她对身边的林姨娘使一个眼色。 林姨娘最是清高,自恃身份比其余几个姨娘都要高贵,可是前儿几天阮静琳不小心打碎了老夫人最爱的一个瓷器,这几天都耐着性子在老夫人跟前儿尽孝呢,叶婉娘因为是老夫人亲侄女老是欺压她一头,回去可没少折腾房里的家什。 老太太怎么会念道阮明心? 这个家里估计没有一个人期望她活着回来的。但是此时此刻她也不好直接反驳了叶姨娘,只能顺着说是。 看着那个走在前面的红色身影,嘴角冷冷勾起,阮明心回来了,管家之权又不知道要怎样了呢,有你们好日子过得。 阮静琳虽然冲动又莽撞,做事不经大脑,可是自家亲娘自己疼,自己惹下的祸事,林姨娘帮她伏低做小赔罪。听着叶姨娘又拉自己娘亲下水,对着她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出意外又被妹妹阮琳芝拉住。 阮明心走在前面,奈何她有内功啊,别说是后面那些说话的小九九了,就是谁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只做不知情,踏入飞鹤院的院门周身的冷气退却,脸上嗜着灿烂的笑容,脚步飞快的往中间的大厅走去,刚夸进门就见着坐在正上首的老夫人一本正经的等着。 阮明心笑意加深,声音银铃动听,愉悦唤到“奶奶”就往老夫人的面前扑去。 后面裴玉芳一众人等,几乎咬碎了银牙,小贱人就知道装! 可是她们谁又不装呢? 也只有暗恨阮明心身份高贵又有皇宠而已,这次回来百分百皇上又要给她加赐什么封赏。 既然得罪不起,就唯有一个忍字而已。老太太又何尝不是。 这张脸出去一趟回来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老太太对阮明心是陌生的,她觉得几乎没见一次阮明心这张脸都在变化,越来越明艳,越来越跟她当年的娘一样绝色。 老太太不喜欢看到她这张脸,又不能对她加以冷色,她现在毕竟是一个有功之人。 于是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一直到阮兆麟回来,屋子里静了下来。众人都不懂他为何一回来就摆着一张脸,老夫人眼神询问他,阮兆麟只是恭敬请安之后就转身看着阮明心,眼神冒着寒光。 “跪下!” 屋内落针可闻,好一会儿裴玉芳才上前,“老爷这是发生何事了?” 阮兆麟拂开裴玉芳拉着他的手臂,胸口气得一起一伏,一撩袍摆就跨步坐在右上首,大马金刀地死死瞪着堂屋中间依旧站着的阮明心。 “我叫你跪下听到没有,反了不成?” “你别以为出去立了一个功就无法无天了!” “你别忘了,你这立功的机会还是我亲自给你争取来的!现在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回报我们阮家这十几年对你的栽培的?!” 阮兆麟气得,指着她,呼呼地喘着粗气。 阮明心呵一声,不屑一顾的撇开目光,然后又眼珠回转冷冷对视着他。 “不知父亲说这话是何意?我立功了没错。”她看着他,“你以为我是想立这个功吗?”她眼神冷凝,愤愤的指责,“有你这样的父亲吗?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瘟疫堆里去,在自己亲生女儿生死悠关的时候,自己非但不想方设法救她不说,还要火上添油的将她的出路堵死,你知道活在那里是什么滋味吗?” 少女的话语字字清晰:“那是每天都在与死人为伍,生怕自己哪天一不小心就染上瘟疫,要药没药,上天无门,明明出城就在眼前,却被你生生关上。” 阮明心右手指着天,拍着自己胸口,看着他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感情,大声吼道:“我立功,那是我用命换来的,不是你赐来的。” 她食指直直地指着阮兆麟的眼睛,“你这么伟大,当初怎么不自己去试一试瘟疫的滋味?要把我推去。你去啊,去了你也立功了,升官加爵,金银财宝数之不尽啊!”她的声音越说越大声,几乎是在声嘶力竭的嘶吼。 阮兆麟气得几乎把手中的椅子扶手捏碎,旁边的老夫人被她吼得眼晕,她几乎不认识这个眼前这个突然爆发的小女子是不是那个刚才还在刻意讨好她的女孩。 裴氏跟着几个姨娘也是一样,以前就知道阮明心厉害,可都是听说那是对外面狠绝,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的家人也是这么无情。 居然敢当堂跟自己的生身父亲呛声,还当庭诅咒他得瘟疫。 【作者题外话】:推荐两本书:《重生之爱妻有毒》作者十泉九美,不一样的重生文,亲们可以看看;另一本是不一样的校园文《丫头很拽:恶魔校草的头号独宠》作者意绵绵,都挺好看,书荒的亲们可以看看去~~~~~~另外,小暖的【扣扣号】:3494825211,建立了一个读者群,【群号】:529297072,新群无人,等待亲们加入,不过小暖一般都在码字,粗来水群时候可能不多 第205章 你为什么不允婚?! 阮明心和父亲的对话,其中最大的信息量却是——阮明心她之所以会被派到那个瘟疫爆发的地方去竟然是老爷一手促成的? 而且还生生阻断了她回城的路?! 老太太是惊疑的,这个儿子一向是看不惯这个孙女,没想到会这么做? 要知道这简直是授人以柄! 阮兆麟看着众人的视线,狠狠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那是圣上的旨意,其实为爹我能够做主的?” 阮明心右眼一眯,嗤笑着不回话。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功臣,他们可都不能拿她如何了! 阮兆麟当然也知道,真是因为知道,所以回来才会更要挫一挫她的锐气。可是没想到,她的锐气没有挫成,反倒自己被将了一军,气得他深呼吸了好久才平复下去。 “我问你,七皇子求婚,你为何要拒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阮明心前脚刚走,后面七皇子求婚被拒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然而以讹传讹的话,不可尽信,当时殿内的真是情况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阮明心当然不会道出自己手中还有一张赐婚对象没填的圣旨! 只是冷冷的回道一句,“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七皇子我不喜欢。” “好,好,很好。”阮兆麟气得连说了三个好,“皇家的殿下你都看不上,天下间你还想要谁?你说!”阮父也来了脾气,他一家之主的压面总要找回来。 阮明心站在屋子里转悠,仿佛在认真思考,忽然像是灵光一闪,食指点着太阳穴,“有啦,霍铮就不错!” 阮兆麟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虽然下午也听说霍铮后来了得了加封,官阶更上一层,可是哪能跟皇子相比! 他直接冷哼哼道:“你就看上他?他不过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七皇子相提并论?” “在我心中,霍长焰救了我的命,他比七皇子重要!”阮明心说完绝尘而去,因为她看见父亲那种已经气得清灰的脸。 她不想听见任何诋毁霍铮的话。 别人不行,阮兆麟更不行。 反正现在这个家里谁也奈何不得她,天下人可都看着呢! 回到湖心阁,白嬷嬷跟素心都欢喜的迎上来,拉着她上看下看,都说小姐出去一趟受苦了,人也清瘦了。 阮明心站在那儿任由它们看了好久才被放开,一副无奈的表情。 “对了小姐您不在的这几日府上发生了一件大事,”百灵颇有些感想的说道,“没想到这下年老爷居然还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真是一点儿风声也无。若不是前年老爷突然把那个外室的女儿接回来,大家伙儿可都还不知道呢!您是不知道当时夫人的表情,那可是气得脸都红了呢,差一点儿就在老夫人面前吵起来了。”百灵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外室啊! 那就是——阮青璃! 她终于来了! 那个她一心回护的庶妹,到最后却是早已经和她的夫君暗通款曲。 那个妹妹…… 现在…… 终于来了…… 阮明心回神,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八卦谁人都爱听的,百灵把新来的小姐阮青璃的母亲外室身份低微啊,自个儿在府里唯唯诺诺啊,最终重要的是她可就比自家小姐小一岁,那老爷说不准夫人还在的府里的时候就已经养在外面了感到愤愤不平,然后又是府上的夫人姨娘终于同仇敌忾了一回,这次不内斗了,一致将矛头对准了这个新来的早八百年不知道啥时候就开始抢走老爷宠爱的女人的女儿。 阮明心静静的听着,眼神冷漠,仿佛事不关己,到了了做了一个最后总结,“我爹就是女儿多。” 她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百灵费解,想着府上就三个少爷六个小姐可不就是生女儿的命么。 基本上还全都集中在了那一段时间里,几个小姐年龄都差不多,到时候要嫁小姐娶媳妇儿一年一年的嫁妆聘礼可不全部凑一起了,阮府家大业大也不知道能不能一下子之出那么多。 …… 消息传得很快,傍晚的时候整个府里都知道了下午老爷回来了跟四小姐大吵了一架,甚至阮明心之所以会去临沼县就是老爷刻意将小姐送去的声音流传到了府外。 自从经历那次长公主府上的赏莲宴之后朝堂之上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吏部侍郎不喜欢原配妻子生下的女儿,这次又亲子将她送到那么个危险的地方去,私下里都隐隐有些对他的议论。 如今从家里这段争吵一模糊的传开,大家看从前那个风度翩翩的状元郎都有些神色晦暗不明。 奈何阮明心非但没死,还立了功回来,一时大家对他的态度倒是意味不明了起来。 身为吏部尚书知人善用是没错,不说那是他嫡女,就是后面的那两次带头请求封闭城门的就令人难以接受。一时间上层的官员都对他敬而远之,不过下面的那些小官嘛对他更加的巴结。 吏部,那可是掌握着四品以下所有官员的提督调任之权的存在! 这些都是后话,不过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夜。 先是一向对她宠溺不忍多苛责一句的白嬷嬷劝到阮明心不应该跟老爷那么对着干,说到底他还是她的亲爹,小姐还要在府上生存,还有将来小姐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都掌控在他们手上。 阮明心也只是喝着清香可口甜甜的南瓜粥微笑,一副任由她说,我吃我的的架势。 白嬷嬷无法叹气,素心着急得嘴上起燎泡。这次就连小姐的奶娘说都没用,她就能没有什么说服力了,铺床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阮明心瞥一眼屏风背后,微笑与百灵对视一眼,后者噘着嘴也是一副担忧的模样。阮明心哼一声,继续喝粥。 她就是故意跟阮兆麟吵的,刚刚立功回来无人敢动她,这是其一,这其二嘛,她当然是要抓住一切能够毁坏阮兆麟名声的事情做啊! 阮明心得意,在一群担忧的目光中洗漱、换衣; 在百灵、素心、宝嬷嬷担忧的目光中趴到床上高兴的莫可名状。 阮兆麟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第206章 阮明心的决定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无奈状。 阮明心不想看见她们的一副苦瓜脸,麻利的挥挥手。 百灵与素心无奈叹一口气,一人一边的帮她放下床帐。 今天刚回来,素心担心百灵劳累,将她赶回去自己留下来值夜,就睡在外隔间的小床上。 湖心阁就是这点好,临水而建,盛夏时节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白天要比其他的院子凉快许多,夜晚更是微风徐徐,吹起一片水汽。 正所谓是夜晚寒凉,水汽氤氲,漆黑的夜空高高的挂着一轮圆圆的明月将湖水点亮,天上一个圆盘,地上也是一个圆盘。 忽然那个歌地上的圆盘就像是被谁丢入了石子,以圆盘的正中心为点,一圈圈往周围扩散。 阮明心睡不着站床边吹风,看着那个湖上的黑影足尖一点点从院墙的另一边径直几下就到了她的窗前。 她在内,他在外。 两人目光凝视。 他真是自信,半夜闯人家的府邸连个黑巾覆面都不用,就这么亮着这么一张俊颜仿佛在说自己光明正大! 阮明心嗤笑:“哪里来的小毛贼夜半三更擅闯女儿闺房,是想偷香窃玉不成?” 霍铮不懂她的幽默,连连摆手:“不不,你误会了,想我只是担心,过来看看你。” 阮明心看着他笑,仿佛一直要站到天荒地老。 霍铮的耳朵又有些热了,他看着她结结巴巴的道:“今天……听说……听说你跟你父亲说,说要嫁给我?”他抑制不住心中的跳动,纠结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来找她。 阮明心莞尔,傻小子,她曾经亲口给他说的,他不信,现在听到别人说了又跑来问她。 阮明心想到那种自己特意求来的圣旨,忽然脾气就上来了,“谁说要嫁个你了,那不过是我搪塞我父亲将我嫁给七皇子的理由罢了。” 原来是这样,霍铮一路提着的心忽然就失落了下去,月光下整个人都有些焉头焉脑。 阮明心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地打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哪想霍铮立即接道:“没关系,名声坏了我娶你,你要拿我当挡箭牌也没关系。” 少年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如今还只是七皇子,就算她将来可以魅惑天下,他也要为她斩尽桃花。 阮明心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今晚的他真是有些不一样。 霍铮久久没等到她的回话,有些不自在,“那,那我走了啊。”临走前还回头强调了一边,“我真的没关系。” 也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哪一个没关系,阮明心小声的嘀咕一句,“小时候也是这样闯让人家闺房。” 只是那个时候的霍长焰可比今晚的正常多了阮明心回忆的想着。 原本兴奋焦躁的心情经过霍铮这一打搅,阮明心奇迹的平静了下来,忽然有了睡意,于是手拉着一小撮头发玩弄着回到床上躺着。 阮明心看了一眼屏风的对面,昏黄的煤油灯照得素白底子的四叠屏风上的色彩朦朦胧胧,明明是艳红的牡丹花样也变成了夕阳的残照一样。阮明心静心听了下素心那边没有任何声响,然后满意的闭上了眼。 想来今晚阮明心是注定要不成眠的,起初还早的时候是因为兴奋的睡不着,现在想要睡觉了,外面的蛙叫“呱呱”吵得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阮明心烦躁地将头埋入枕头内,企图隔绝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唤。 夏天就是不好,住在湖心阁虽然凉快,晚上也真心被吵得无法。 阮明心愤恨的咻的一下坐了起来,烦躁得双手握拳重重的砸在被子上,恨不得制了一罐毒药将它们全都灭了,尽管有它们在整个湖心阁都没有了蚊虫的烦扰。 坐了一会儿没办法阮明心抱头仰躺倒下去继续翻滚,忽然她脑子里就灵光一闪! 青蛙要吃蚊虫是有益的动物,可是太多了就过头了,就像现在吵得她睡不着觉恨不得杀了他们。那——凤家呢? 凤家也是于南庆国那也是肱骨之臣啊,虽然前世水患用去南庆国库许多,可那再怎么多也不会超过三分之一,那毕竟才几个乡村而已,而且当时最终的处决办法是将剩余的几个村子都隔绝烧了,按理说前期大雨阻隔运送不去粮食,最多只有附近的县府就近补给,那银两就更好说了,村子都烧了还能花多少? 然而事实却是当年凤家军在前线抗敌,整个南庆国内都在谣传凤家军辛苦,南庆先是面临水灾瘟疫的侵袭,已经国库耗尽挪不出多余的粮草寒衣给将士们。 身为凤家儿女她自己也曾带兵打过仗,再是清楚不过军心的重要性,在那样的情况下,外有敌寇,内有忧患,将士们是只会更加的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凤家军胜了,却是牺牲了两位少将军。 她能想到,龙腾自然也会,他们当今的天子可一点也不昏庸。 就像是那池塘边多余的青蛙一样,凤家即便是国之栋梁又如何,南庆的将军不是只有凤家一家,而且他不是还留着了有勇无谋的二舅舅跟了年老体弱的外公吗? 去掉了凤家心思最活泛的两位少年将军,凤家军依然还是当年那个凤家军,削弱了他们的权利集中和谋算而已。 在天下太平的时候天家最忌讳的向来是大将军拥兵自重,更何况还是一门三虎将,个个英武不凡! 她就说当年十方河跟穿日河离北狄那么遥远,那些灾民们怎么会想着要危险地北渡? 仔细想来这可不就是有人挑唆的结果么,先放出要烧村的谣言逼得大家人心惶惶,然后再将他们圈围起来,可不是要逃跑。 最后那一把大火可不就是落实了,让那些灾民们在南庆再也待不下去,只能北渡,由此引发战乱。 皇上打得一把好算盘啊!阮明心僵直的躺在床上,手指紧紧的抠着床沿边上的木头,指甲断了都不知道。 现今表面上看起来凤家是没有什么危险了,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那还是一直虎视眈眈的老虎。 第207章 告别 路漫漫其修远兮,看她她必须得放大格局,必须要有足够的资本与皇帝对抗才行。 阮明心平躺在床上看着朦胧得轻纱,头枕在右手手臂上,右腿曲起,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一晃一晃。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有一个断尘渊的地方,是个四不管之地。即四国都不管管得地方,里面猛兽无数,更有九州罪大恶极之人的向往之处。因为逃到了那里,就再也没有追击性命之忧。 那里的人啊,可都是穷凶恶极无恶不作啊,更重要的是些能豁出性命之人! 她要给自己,给凤家留出后路。 阮明心小腿儿一晃一晃,眉头一紧一松,最终做出了决定。 这一次不像临沼县的瘟疫,而是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且事关重大不可走漏消息,阮明心只是对百灵稍加提及就留书出走了,说是回千仞山。 这一次,她没带百灵,因为她都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最后有人一统断尘渊,成为四国都忌惮的黑域之王。 阮家之人只道她是关不住,走了更好,省得看到烦心。 裴玉芳就更加开心了,阮明心一走,这管家主权不就继续由她主持了吗。 而凤家那边阮明心送信过去只说要跟着师父一起出去游历,虽然凤老爷子在家里叨叨了她几天一回来不来看看他这个糟老头子就走不满外,也是为了这个外孙女能跟大剑师这个师父出游高兴。 青天白日一直雪白大雕从天而降落入东大街一坐青砖瓦房连绵的院子里,皇城下的人都停下脚步跟手中的事情仰天而望。 一忽儿那只大雕又腾空而起,飞得还不甚很高,远远地侧面看去洁白的大鸟背上有一红色裙带飘飘,墨发在她的身后随之平行飞舞。 张扬,自由,肆意,宛若天外飞仙,艳羡了多少人! 一起落,阮明心骑着追月落到了城南新桥胡同,这边住的更多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们都出来围观新奇。 虽然昨天已经给外公送过信了,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阮明心觉得或许亲子来跟外公和舅舅们道别更好,还有就是信中忘了提醒着舅舅们收敛着些的事情。此去不知道又是多少时日,还是要亲子来说一说才能安心。 逐月直接落在了凤府的练武场上,迎来一阵骚动。 凤追跟三个儿子听到下人来报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擅闯他们大将军府。 一来看见那个从雪白羽毛背上滑下来的火红身影,一时间指着她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极具喜感。 看见身前亭亭玉立女孩儿粲然微笑,凤追板起脸训道:“还笑!”眼睛却是弯得皱纹一条条。 阮明心一点也不怕,继续弯着眼睛笑,终于凤老爷子的冷脸也板不下去了,拉着阮明心小手,不舍的拍了又拍。 “你呀!” 那声无奈的,宠溺的,是阮明心后来的三年里一次又一次困难艰险中支撑起去的动力,每每在她昏迷的耳边响起,将她从伤心、放弃的混沌中呼唤醒来。 风老爷子总算是等到亲外孙女来跟他辞行了,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外孙女一走,凤追转身就随着身后的三个儿子气哼哼道:“心儿的话都听到了吧,以后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收敛点,特别是你老二,做事上朝多跟你大哥学学。” 无辜躺枪的凤泽天摸摸鼻子看着他大哥,又看看他三弟。二者对他笑笑,意味不明,搞得他更尴尬了…… 告别凤家,她的动静早已经引起了霍铮的注意,空中响起雪雕的长鸣。明心抬头,就见到了逐风,她立刻让逐月追了上去。两只大雕在空中并驾,霍铮与阮明心衣袂飘飘。 两只雪雕已经飞出京城大半天了。 京城,说是一座城,却一样是跟哪些宅院围起来的房子一样,只不过是这个宅院更大,住的人更多,更复杂而已。 一出了那四四方方的城,仿佛整个天地都变得广袤无垠! “怎么想到要走?” 这事连霍铮也不知情,所以要不是他乘雕相迎,可能她就这样直接走掉了! “师兄,我用的理由是回千仞山。”阮明心看着霍铮,两人全部都用的传音入室对话,停在了空中。 两只雪雕看上去交颈亲切,而雕上的两个人隔空相望。 寒风烈烈,两人衣衫单薄却并不为惧。 “去哪里?”霍铮抿唇问道。他以为,至少他在她心里有不一样,可没想到她却是准备不告而别。 “断尘渊。”阮明心看着霍铮,本来没想让他担心,就让他以为自己贪玩出海了,没想到雪雕终究败露了行踪。 “原因?”霍铮挑眉,一向知道她心里有大主意,但没想到这么胆大。 “我要占了那个地方。”阮明心说道意气风发,很有气魄。 “需要我做什么?”霍铮直接问道。事已至此,什么帮到她才是关键。 “等我站稳脚跟会和师兄联系的。”阮明心看着霍铮说道。 “所以就准备不告而别么?”霍铮开口问道,脸色严厉,墨发被吹得向后飘扬,宛若墨色旌旗。 “怎么可能,明心让百灵去找师兄了,有重要的物品需要师兄帮忙保存。”阮明心唇角一勾,眸光放柔。 “什么物品?”霍铮心里一动。 “师兄一见便知。”阮明心却卖起了关子。 两人终于话别,霍铮身上已有官衔,终究不能像是过去随心所欲。 “你走不对我说,你来,我一定要第一时间知晓。”霍铮临走前叮嘱道。 “好,一言为定。”阮明心嫣然一笑,两人在空中分道扬镳。 阮明心挺着小腰杆儿坐在追月的背上,观赏着下面的那些此起彼伏的山川,分流道北又合在一起交叉往复的大小河流心情变的辽远空畅。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仿佛变成而来这天下间的主宰,下面那些广阔的土地都是她家的后院,任她遨游! 离开京城到了边境,那种自在感就连九天之上的冷风吹在脸上都觉得舒畅! 第208章 以后你就叫做长生吧 九州大陆岁名为九州,实际上却是分分合合,人类居住管辖的地界只有四国。 临渊治水,四国每国各占两州,泾渭分明,相互牵扯又相互平衡。 唯剩余一洲在九州大陆的最西角,那是个穷凶极恶又丛林密布的地方,常有猛兽出没。最初的时候几国还会为了它相互纷争,后来去过的人无一人能回,甚至连军队都消失在了里面,后来四国就默默的达成一致,都不要了,反正收来也是祸害。 经年累月,不知何时那里最边缘的地带断尘渊满满的变成了恶人谷,那些在江湖混不下去或者朝廷通缉的犯人都往那里逃去,谁也没出来过,谁也没进去探查过。 可能是被猛兽吃了,又可能是在里面相互残杀了。 虽然他们大多推敲的都是第一种。 这是四国皆不管的地带,也是她想要尝试收服的地方。 都说大鹏展翅九万里,雕儿的速度当然也不慢。 除去晚上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住了一个客栈外,第二天傍晚就到了断尘渊。 当时真是夕阳西下,太阳的残光橘红色的照得人陡峭的石壁都昏昏欲睡,莫说那些被洒下那些被洒下橘色光芒的树叶了。尽管郁郁葱葱,也阻挡不了阮明心觉得自己该找个地方安置睡觉的决定。 正当她骑着追月在天空盘旋考虑是否就在上顶上靠着追月将就一宿的时候,忽而听见下面有隐隐奔跑出喘息的声音,接着是兵器相接,内力震颤着她正下方那一片树叶哗啦啦抖动。 得了,这下别想光想着看戏了。 树叶都被他们给刷拉掉了,露出空空的枝干还是那种粗壮的枝干,别问她细小的都跑那儿去了,反正下面那一片正中间大树都被连根拔起震飞了。 阮明心就这样赤裸裸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追月还不知死活的在他们头上扑闪着翅膀,给他们乘凉。 啊,忘了说断尘渊是真的热啊。 阮明心坐在半空有风吹着都觉得那吹来的是热风而不是凉风。这跟京城上空那简直就是一个火炉一个小溪。 在阮明心暴露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经停战了,仰头看着她。 阮明心有些茫然好奇的抱着追月的脖子趴着看下面的战况,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浑身是血的被围在正中央,他现在已经站立不稳,只能坐着仰头,手边是一把刀沿缺了口的坑坑洼洼的大刀,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夕阳照着上面的血更加深黑。显然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奋战。 而他周围那叫一个凄惨,原本的那些参天古木被连根拔起,表面上的洞坑泥土翻飞,最重要的那土也是黑红黑红的,不知是他的血,还是他们的血,亦或者是从前不知谁人也死在了这儿。看得阮明蹙着眉都不忍心下脚。 在他两丈远的地方,那写围着他的胡子拉杂或者刀疤脸或者光头的大汉们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衫褴褛,黑红黑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各个都手举着武器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看她干什么呀,又不是她让他们打架的! 阮明心无辜。 不过看那个少年都已经如此狼狈,依然不掩他倔强的坚毅,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闪着光。阮明心有些嫌弃,但是看着他前面的那群人看她的目光…… “喂——”阮明心公然对着少年喊话,“你想不想要活下啊?” 好像这样没什么信服力,阮明心偏着头又加了一句,“我救你啊!” 少年看着天上离他明显别对面的那群人远的距离,自嘲:“你救不了我的……” 他看着那群大汉,声音微弱,“就算是你下来了,也逃不出他们的追杀。” 阮明心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问道:“我要是救了你呢?你要如何报答于我?” 少年看她那么有自信,或许是赌一把,“你要救了我,从此往后我的性命就是你的了,今生今世任凭差遣。” 大汉们可算是反应过来了,“小妞口气倒狂,有本事下来!” 阮明心轻蔑看他们一眼,语气轻佻:“好啊!” 接着口哨一响,追月就急速俯冲下去,大汉们被逼压得往后退去。阮明心嫌弃的看了少年一眼,终是没有让他做到追月的背上了,而是追月用爪子将他抓着飞走了。 几个大汉在后面追了几步,破口大骂。 阮明心才不管。 嗯,日行一善,她心情很好! 最终阮明心带着少年尽到了那陡峭石壁半山腰上的石洞里。 本来她是要按照最初想的那样真的在山顶一夜就算了,天工凑巧,追月在上升过程中,少年由于是被竖着提着的,眼睛没有遮挡物,就发现了这个山洞。 于是阮明心一想,万一大半夜打雷下雨怎么办?也就住到了山洞里。 这悬崖陡峭得简直就跟刀片一样,先来那些人就算是找了,也上不来。 阮明心让追月自己出去找吃的,然后随口问起少年来历。 没笑道这居然是一个闷葫芦,问什么都闭口不答。气得然明心鼻孔呼呼出气。 阮明心:“好,好,好,你其他不说就算了,那名字总有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依旧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一块石子不说话。 阮明心不由气急,大吼一声:“说!” 惹得少年身子一颤,看着阮明心默默然开口:“姑娘即已救我性命,从今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前尘往事尽断,说来名字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又有谁注意你姓甚名谁?”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但是阮明心还是听清楚了。 是啊,这样一个地方啊。阮明心看着山洞口外面那黑漆漆的一团,追月还没有回来。 她手往前面伸了伸,感受到一些暖意,少年浑身是伤,又被追月那样提溜着空中晃荡来晃荡去的,到现在依然一声不吭,默默的往火堆里添柴。 阮明心看着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少年惊讶于她眼中的悲凉与执着,被她看得不甚自在。 “你以后就叫做长生吧,记住你的话,从此以后你的性命就是我的了!” 第209章 救下的少年不简单 少年点点头,好久之后问了一句,声音微弱。 “看样你衣着华贵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会独自一人到了这穷凶极恶的地方来?” 少年的身子越来越疼,头也有些晕,他等了许久,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那个女孩儿说话了,声音清朗,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长生醒来的时候嘴巴正被人撬着,就像他小时候拿一根树枝垫着一块小石头去撬开大石头捉螃蟹一样撬着,只不过现在是他的下牙做了垫底,撬开了上牙。 然后就有一股苦涩的东西流进了嘴里,他本能的想要吐出去,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动作的时候,一个狠戾的声音就威胁着说:“不准吐,否者我把你仍下去!” 少年无法,忍着那又苦又酸又臭的味道将温热的馊水全部喝了下去! 睁开眯缝的眼,忍了好久才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女孩那张极度不耐烦的脸。 他晕晕的想起好像昨晚听到的女孩最后一句话是说要活下去? 他不甚确定地再度将她打量,真的百分之百的纯天然的千金小姐,那气度,那衣着,这脾气!好好地何苦要跑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受罪。 阮明心冷冷瞟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抖抖衣裳往山洞口走去。长生见到赶紧收起自己大量的目光。嘴唇上下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那边有药,自己去熬!”真是麻烦,捡个人回来还要她去伺候他!阮明心站在山洞口口哨一吹就骑着追月出去了。 长生看着那消失的身影,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个地方,很快就被那些恶人找到,明显是一定要杀了这个少年的。雪雕未在,阮明心就迎来了这里的第一场恶战。 绝对是恶战,纵然明心有多年的迎战经验,这里的高手如云,却还是只有狼狈逃走的一条路可以走。 逃! 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 雪雕不在,两个半大的孩子,却只有拼命逃亡。 阮明心不由哀叹自己的理想过于美好。 但是她始终,没有丢下那个男孩。 深秋的太阳已失了炽热,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高耸入云的山峰下,一块大得出奇的石头上躺着两个人,近看下都是稚气未脱的脸庞。 介于孩童和少女之间的女孩的睫毛轻微的抖动了两下,像是扑闪的蝶翼,待适应了光线后才慢慢睁开眼睛,水灵灵的眸子里没有平时的聪慧与坚毅,透着一丝不清醒的迷茫。 她身边是一个衣衫褴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的躯体。 现在,她正缩在他的身侧,一副被他环在怀里呵护着的模样。 阮明心不由吃惊的坐起,原来昨夜梦得迷糊时不停靠近的热源竟然是他。 扑腾扑腾的眨了眨眼睛,昨日的经历才回归到脑海,阮明心这才记起来身边的人是自己昨日拼死救下来的。 甩甩头,称霸断尘渊何尝容易。 几乎这开头就是不顺的! 为一个陌生人去拼命,如果稍有差池那她重活一世的生命就得不偿失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可怜那个少年尚未开始自己的人生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又或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阮明心轻轻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一双尽是细小伤痕的小手撑在石头上,在这山中密林里,他们不但要提防躲避掉大型的吃人猛兽,还要注意着不让剧毒的蛇虫鼠蚁近身,否则一旦被咬到,连死因都不知晓。 昨天带着少年奔跑一夜她都没有找到能休息的地方,身下的这块大石头,算是她到现在发现的最安全的地方,天然光滑锃亮的程度,比人工打磨更甚,周围洒上一点自己带来的粉末,倒是可以防止一些不知名的虫子靠近。 阮明心支起半个身子低头细细打量着眼前昏睡的男孩,几缕发丝飘落在少年的脸上。 少年长相俊朗坚毅,浓眉细眼,衣服破了好几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光是胸膛上的刀伤就有好几处,虽然没有再流血了,可是皮肉外翻看着血淋淋的好不骇人。 他不肯说他的来历,她没有问。 但是能被人这样追杀,一定身世有些看客。 半天都不见男孩有任何动静,阮明心猛地一惊,心想这人该不会…… 昨晚逃亡一夜,天黑露重又是在未知的地域,危险重重她不敢贸然给他找药医治,加上跑了一夜她这副身子也疲累无比,找到这块大石确定没人再追过来以后,她也睡着了,眼前这小子不会熬不过去死了吧? 她立马伸出了一只手去探少年的鼻息,鼻息轻得几乎感受不到,但好在没有断气。 纤细的小手上移按在男孩的额头上,竟然滚烫灼人,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了发烧昏迷。 若是寻常的十岁孩童如今怕是吓得早已不知所措,阮明心清秀的小脸带着少有的肃穆与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成熟,深吸了口气,她跪在男孩的身旁,抓住少年的肩膀轻轻摇晃着,试探的喊了几声:“喂,醒醒,快醒醒,别睡了。” 他本来就有伤,现在旧伤新伤一起伤势严重,再这么昏迷下去可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吃痛的哼出一声,死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眼里迷糊一片,只隐隐看见了一道瘦弱清丽的身影,他慢慢伸手抓住阮明心的手,指骨圆润硬是扣得阮明心动作不了。 阮明心见少年醒了暗自松了口气,也不挣扎,细细的眉一挑:“怎么?辛辛苦苦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听见阮明心的挑衅,少年苍白的面色没有丝毫尴尬,无力的收回手按在胸口,疼,意识一旦恢复,全身都在叫嚣着疼! 阮明心见男孩这番模样,收了情绪,边扶着少年起身边解释:“你伤势太重,不能再躺下去了,得赶快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治伤的草药。” 少年一言不发,失了血色的薄唇抿得更紧,被阮明心扶着一瘸一拐的向有森林的方向走去。 明明看着大不了自己多少,可偏偏高了自己整整一个头,阮明心搀扶得十分吃力,身体更是紧挨着没有一丝缝隙。 第210章 连累你了 想来自己重活一世,过往的一切也不只有悲剧,好歹她现在对于草药还是有大概的了解。 几个时辰后,天色暗沉了下来,男孩身上的伤口也被敷上了各种草药。 皎月如水,为两人的身影都镀上了柔光,怕引起断尘渊中的恶人与凶猛野兽群的注意,以防万一,他们连火都没敢点。 阮明心把玩着下午寻到的果子,借着淡光看向对面的沉默了一天的男孩,这会儿她才有心思问道:“那些人看样子是非杀你不可的!” “连累你了,不好意思!”那少年说着挣扎起身就要走人,看上去倒是个很骄傲有骨气的。 “喂,这怎么算是连累,算是历练吧。”阮明心扬扬下巴:“反正我是来历练的!” “是历练不是找死。”那少年表情复杂的看着她:“你那只鸟不在,所以现在能走还是走吧。” “小子,你忘了我说过什么?”阮明心看着他:“你这条命是我的。” “这条命……”少年苦涩地看着阮明心:“这条命下辈子再给你好了。” 这一次,他也许就是在劫难逃了。 “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相信我,我一定能帮到你!”阮明心看着面前的少年,略一思索,已经开口说道:“就算是我真的帮不到,实在不行也可以找师父。” “你师父是谁?”少年眸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少女,看上去并不属于这个地方。 “苍离啊!”阮明心看着少年:“不知道你听到过没?” “你是阮明心?”少年突然就知道了她是谁,四大剑师只有苍离收了女弟子,那个女孩叫做阮明心。 “看来我很有名啊!”阮明心尴尬地笑了笑:“瞧你这气势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也到了这断尘渊?” 少年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双眸深沉的仿佛无底的深渊,这是很难在同龄孩童中看到的稳重,久到连阮明心都觉得男孩不会再说话时,三个字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有力清晰:“傅长风!” 阮明心意外的瞧了他一眼,这一整天任她在旁边说些什么他都不会出声,这会儿竟然会同她说自己的名字,阮明心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傅长风?” 傅长风点了点头。 “涛来势转雄,猎猎驾长风。雷震云霓里,山飞霜雪中。傅长风这名字不错。”阮明心口中念念有词,只不过少年孩没应会她。 面对自己拼死相救的少年,阮明心对他很感兴趣:“看来我给你叫的名字倒也是没错,你唤我明心就好了。你是怎么惹到断尘渊中的恶人,昨日若不是我出手,只怕你如今就是陈尸一具了。” 阮明心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明摆着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长风抿紧薄唇,没有说话。 他这态度倒让阮明心更起兴致了,毕竟是自己救回来的人,她没想现在就分道扬辙,可兴趣归兴趣,阮明心没忘记自己到断尘渊里的目的。 尽管目前无法知根究底,但好歹也得先了解些事情,例如傅长风的身份,这个人身上的气势不一般,任凭她想破脑子也无法从前世的记忆中获取有关于傅长风的信息。 阮明心眉头轻皱,又想,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傅长风死在了昨日那帮人的手上,所以外头的世界才能再多年后没有一点儿消息…… “我本是世家大族中的子嗣,而后被人掳掠至此,因为性子无法同那群恶人相与,这才起了争执。” 阮明心点点头,倒是没再追问下去。 天气渐渐的有点冷了,夜晚的寒气不是两个孩子的身体可以熬得住的,阮明心跟傅长风又没有其他衣服可以御寒,更为了躲避追杀他们的人,他们不得不躲进深山里。 这样也有利于傅长风的伤势恢复,在这段被好几波人追杀而到处躲藏的日子里,他们不但要逃脱恶人的追杀,还要躲避断尘渊内的毒虫猛兽的偷袭。 相互帮助扶持,在不知觉中,他们两个形成了难以言喻的默契,成了彼此的支柱。 傅长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何况他的体质好,在阮明心的照顾下,一身的伤愈合得飞快,十多天下来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本来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如今许久没有打理自己,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了,好几处位置还透着丝丝血迹,但是他们都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只想着能安稳的熬过这些日子才好。 这天,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山洞,山洞的入口很狭窄,位置也很偏僻,若是藏在里面应该很难被那些恶人发现。临近傍晚,傅长风去捡枯枝生火,叶聘婷去摘果子捉鱼做今晚的食物。 深秋的溪水凉意透骨,入夜的风格外清爽,阮明心不禁抖擞了一下身子。 小溪中的游鱼很少,叶聘婷蹲在小溪边一手拿着一支干净削得尖锐的树枝,一边安静的等着,突然听见附近隐隐有脚步声靠近,急忙跑开,拿着手里的树枝,躲在了一旁的大石头后,为了不被发现,还特意趴下身子藏进了石缝里。 阮明心隐隐约约听到了那几个人的谈话声,加上风向,那话语一字一句她听在耳里更加清晰。 这声音并不陌生,她已经猜到这就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人。阮明心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暂时太弱小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个干练模样的人几步走到溪前蹲下,用手捧了一把水狠狠泼在脸上,再利索的抹了一下,似是寻到了快意,他又反复捧了好几次水。 后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一个略胖的人逛了逛手里的刀,大嗓门喊道:“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走!再耽搁下去,那两小兔子崽子指不定跑到天边了?” 前一个人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转过头大声壤道:“催什么,能抓住的话,前几日怎么不见你抓着!” 多日的奔走让人疲倦不堪,他忍不住又抱怨道:“真是麻烦,没想到那小娃娃那么厉害,三番四次都让他给逃了,还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下次有这种任务别带上老子!” 第211章 追杀又至 胖子刚要继续还嘴,被一直一声不吭的中年人制止了,那人先是咳了一声,再威严道:“都别闹了,抓紧时间拿到雇主要的东西,再把人杀了就完事,走吧!”说完便带领着人转身走了,尾声狠厉的撂下一句:“不想走就给我滚”。 溪边那人一见这等情景,马上就收起脾气追了上去,还一边叫着:“老大,别呀,我错了,等等我!” 等他们一干人等都走完了,阮明心才慢慢的爬出来,她仔细的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脑海中思忖着那群人口中说的雇主跟东西,。 他们的确是这几天一直紧追不舍的恶人没错,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对她和傅长风穷追不舍? 仔细想想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曝光,而且重生之后,上辈子的仇人她还没一一相见更构不成什么仇怨。 初到断尘渊也没有惹是生非,唯一的是非就是救了傅长风,那么傅长风又为什么会被那群恶人追杀? 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又或者傅长风对自己有所隐瞒。 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那群恶人口中的雇主跟他们要找的东西,阮明心失去了抓鱼的兴致,偷偷的溜回洞里等着傅长风归来。 阮明心前世的大起大落成就她如今成熟稳重的性子,所以很快就稳定了心绪,她想,或许她有必要找傅长风好好的谈一谈。 半个月的相处,她已经了解到傅长风的为人,半个月的相扶与共,在她看来,傅长风是她重生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称心的朋友,对,勉强算得上是朋友, 倘若复仇的前路茫茫,她需要一个并肩合作的伙伴的话,那么她希望是傅长风。 那个少年的眼底,也有着和她一样的光。 那是,对仇人绝不放过。 对亲人绝对要呵护。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决定给傅长风一个机会,但是如果傅长风愿意把他的事情坦诚,那么她也会向他透露关于自己的一些消息。 虽然,也许她现在已经不算有秘密。 因为阮明心这名字,拜六岁时候告状,似乎已经很有名。 这次来这里,不但要有自己想要的势力,而且应该找到生死与共的伙伴。 当然,她重生的秘密只能是个秘密,她也不介意就此与他分道扬辙,与其在身边放下一个未知的隐患,不如各自天涯。 傅长风抱着一堆枯枝回来后,看见的就是阮明心出神的靠坐在石壁下,精致的小脸上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严肃,傅长风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出了什么事,故作轻松的走到阮明心身旁坐下,男孩变声时期的声音异常沙哑磁性:“明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莫不是那群人找到他们的所在了? 阮明心侧过身子直直的看着傅长风,看进了那幽深的黑眸里:“你回来了。”声音清冷,与傅长风对视的眸光不同于往日,傅长风隐隐能感受到阮明心对他抱着的一丝陌生的对待。 她是察觉到了什么? “嗯。”傅长风心中多了一丝警惕,同时也在思索阮明心的心思,跟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相处。 阮明心坐在傅长风的对面,洞口已经被拉扯来的灌木丛遮住,洞内燃起的火光不至于会引来野兽跟暗处追杀他们的人。 但阮明心陡然变转的态度还是让傅长风不适,既然阮明心不开口,没道理他们都得安静下去,单刀直入,傅长风对着阮明心道,“你知道了什么?” 傅长风猜测阮明心肯定知道了什么,或许她跟他们碰过头了说不定。 不过,知道了也好,傅长风也不想瞒着阮明心,只不过一直没有时机开口,此刻正好。 阮明心闻声,面上依旧一派风轻云淡,她轻笑道,“你想让我知道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什么?” 不管傅长风是几个意思,但隐瞒的这一点,再怎么说阮明心心里都有气,这段时间彼此相扶依靠,她拿真心去信任眼前这个人,但傅长风回报了什么? 傅长风避开了阮明心的视线,第一次有了名为心虚的情绪,因为害怕伤害到那个女孩儿,最初的隐瞒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对阮明心了解甚少,家族人的背叛,他重伤,那个时候他要如何去信任阮明心。 尽管她对他有恩,可后来熟悉了之后,他心中的愧疚感也油然而生,面对那群人不间断的追杀暗害,好几次傅长风都想把他隐瞒着叶聘婷的事情告诉她,但他突然很害怕,如果阮明心不理解他的话,还不如他一直隐瞒下去,反正也不会伤害到她。 但是阮明心现在的态度让傅长风开始动摇心中的想法,傅长风自顾自的说着,眸光不再去看阮明心,他淡淡道:“没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之前是不想把你也牵连到一起,如今你我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随手拾起几根枯木丢进火堆里,“噼啪”的声音响起,火堆里的火烧的更旺,“以你的聪明,应当也能察觉出来,最近追杀我们的这一波人,并不是断尘渊里的恶人,他们,是杀手。追杀我们……不,攻击我的恶人,真正属于断尘渊的势力,只有最初的那一伙人,自从甩掉以后,我们就没有再遇上,后来追杀的人都是……傅家请来的江湖杀手。” 阮明心听到这儿,心跟着一紧,这跟她的前世是如何的相象,都是为血亲眼中所不能容忍的人,即便重生后她带着强大的恨意而来,可心底依旧有不可磨灭的悲伤,她能理解少年的伤和痛。 停顿了好一会儿,傅长风才接着说道:“因为我是东圣傅家的嫡系血脉,只要我不死,庶出的旁系或兄弟就不能继承整个傅家,所以……所以……” 到底是十二的年纪,再坚强的他还是眼圈红了。 “所以为了得到傅家,他们必须解决掉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并拿走继承家主的信物。”阮明心接着傅长风的话语道。 东圣傅家…… 她倒是不太了解。 第212章 少年是谁 傅长风不置可否,他们的确是要杀了他,并夺走传家的玉佩,尽管他无心那个位置,却还是抵不过家族中人的野心。 就连亲生的父母都更疼宠他的弟弟,有时候他也会怀疑,到底自己是不是傅家的骨血,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对待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阮明心的眸光对上傅长风的眼睛,似是要从里面辩出几分真伪,上辈子的经历让她不得不警惕,傅长风也无惧与她对视,终了,阮明心还是决定信他一回,她问道,“之后你决定怎么办?总不能躲藏一辈子,再加上断尘渊内凶险无比,生存本就不易,你就甘心吗?” 阮明心的话问到了傅长风的心上,是啊,他就甘心吗? 差别的对待,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件件被剥夺,瞧瞧自己如今多么的狼狈,拱手相让出属于自己的身份地位,甚至是生命,他甘心吗? 不!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舍弃了身份地位跟荣华富贵流落在这个与地狱无差的地方还要像过街老鼠一样活在人后躲避,逃亡,他又没有做错什么,该受罪的人,不应该是他。 “那明心觉得我能够怎么做?”冷静下心后,傅长风也恢复了理智,他并非没有脑子的人,如今不过是对傅家人的所做所为更深层面的看透罢了,眼下阮明心有好的计谋,他也不介意听听看。 “倘若没了傅家就不能活吗?若不是,面对傅家的咄咄逼人,一味的退让并不是好办法。”阮明心一手拿着一直枯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她心中很清楚,当她愿意陪傅长风一起出谋划策关于傅家的事情的这一刻,她就决定,她要拉拢傅长风这个人。 也许前世她没有遇到傅长风,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或许是老天爷可怜她,重生一次,她遇上了,只要对自己有利,不管多难,她都会抓住机会,把他们都发展成自己的势力,她的仇,她的恨,等到她羽翼丰满,她无所顾忌,那时再一块儿算了! “你的意思是……”傅长风隐隐听出来阮明心话里的意思,却又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来的话。 “没错,既然是江湖杀手,江湖规矩,只要我们解决掉他们,那一切就好办多了。”阮明心的眸中闪过一丝促狭。 傅家是个大家,如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莫名其妙死去,那么背后的那些人肯定会被怀疑,为了解脱嫌疑,他们势必会请第三方人马出手帮忙,而江湖杀手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当然,有利也有弊,杀手的规矩,为了不暴露自己暴露组织,他们与雇主之间的交流都是靠书信传递的,而断尘渊又恰好是四国不管的地带,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没人会去追究,不管是杀手,亦或是傅长风,阮明心。 反杀掉追寻他们的那些人,模仿他们的笔迹给傅家送信。 阮明心的提议在傅长风的心里造成了不小的震撼,但的确是个不错的妙计,尽管他跟阮明心的力量不足以反杀掉那些杀手,但别忘了,这里可是断尘渊,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这一段时间他跟阮明心也差不多摸清了山里的情况,论起地形,他敢保证那群杀手不如他们,既然他们两人的力量不足以跟杀手对抗,他不介意借助山中的凶猛野兽,毒虫蛇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 微凉的天,蒙上一色阴沉的压抑,傅长风抱着一怀的熟果子急急跑进山洞,随手把抱着的青枣李子悉数放到草垛上,他又往洞外探了探脑袋,确定没有被人尾随,这才拉过灌木丛遮住洞口。 自从前几夜的坦诚之后,傅长风发现阮明心开始忙碌起来,具体是在折腾些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自己除了每天出去找些吃的,帮阮明心摘些奇形怪异的花花草草,再来就是注意傅家请来的那帮杀手的动向,余下的时候就待在洞里。 而阮明心整日坐在洞里的一个小角落捣弄他摘回来的花草,研成粉末或是捣成汁液,尽管他不知道阮明心弄的那些东西是干嘛用的,但对于阮明心的吩咐他还是一一照办。 只不过眼下的天气,近几天估计是出不去了,外头的天乌云密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场大雨就会来临,雨后的毒物都出来游荡,山里会更加危险。 傅长风沉了眸光。 “你这两天的身体感觉如何了?”寂静的山洞内只有柴火烧的“噼啪”的声音,阮明心突然响起的话语显得格外清晰。 “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了。”傅长风的语气平淡,似是不怎么在意,他的身体自从来到断尘渊以后,大伤小病不断,谁想阮明心的医术非凡,虽然起死回生的神奇他还没有见过,不过好歹还了他一副健康的身体。 “既然好了,那有些事也该动手了,免得夜长梦多。”阮明心将手上的东西整理好放到一边,如果傅长风仔细去看的话可以发现,他这些天摘来的药草少了一半不止,至于少掉的那一半到哪去了,也就只有阮明心自己知道了。 “你确定?”傅长风挑眉看了她一眼,也难怪,这几天阮明心在捣弄那些药草也没踏出山洞一步过,如果知道了外边的天气,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两天会有一场大雨,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阮明心指了指她身下坐着的那块石头道,“柱石脚下潮有雨,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从角落里走出来,她拿起傅长风放在草垛上的青枣,随意擦了擦就拿近嘴边咬了一口。 傅长风一眼扫过去,看到山洞中的几块石头下无一例外都是潮湿的,从颜色上可以预知,这场雨只大不小,半步不移就能预知外边的事,这一点傅长风不得不佩服阮明心的能耐,但即便预知到了天气的变化,以他们目前的本事,他倒想知道阮明心如何能有那么大的自信确定能够一举解决那群杀手。 能耐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第213章 采药下毒 没等傅长风开口,阮明心继续道,“山林之中草木繁盛,断尘渊的草木比外头的更甚,就算是盛夏也不见得有多少阳光照射过来,倘若是自小生活在断尘渊的人那还好说,你可知我让你摘回来的药草是做什么用的?” 傅长风眉头微皱,阮明心让他帮忙摘药草,只跟他说了草药的外形特征跟生长的环境,却没有提过能做什么用途,他知道阮明心医术精湛,还以为她是在准备日后要用的伤药,难道那些药草她是要用来对付那些人的? “我把它们磨成粉末汁液,天快亮的时候洒在他们休息附近的溪涧上游,天气渐冷,溪水上浮霜,有结冰的迹象,所以流动缓慢,可以随他们清晨饮水吃进肚子里。” 阮明心音色泠泠甚是好听,傅长风却觉得她的行为愚不可及,“既然能在水中下药,为何不放毒药,那样就能……”如果一开始放的就是有毒的药,那么那群人早就死了。 “白芍药性酸寒,能收能补,却禁忌给身子虚寒的人食用,石膏乃大寒之物,滑石沉寒,这三种药的共同特点除了寒性就是味淡无色。” 山里的毒草不是没有,但短时间内要弄出一种无味无色的毒药却不是简单的事,姑且不说能否毒死他们所有的人,毒药的痕迹留在人的体内却不是那么容易清除的。 阮明心跟傅长风目前都不知道那群人是哪个杀手组织派来的,毒杀的话,肯定会留后患。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山中的环境本就潮湿阴寒,带着毒性的肉食他们也不会犯傻去吃,这些天我们吃的是温性的青枣李子,他们却比较随意,柿子青柚,如果这个时候再食用寒性的药物,那么就会开始出现虚寒的症状,大雨之后,就算没有重病,也得去掉半条命,你也知道雨后的山林,危险更重,届时我们再用药把毒物引向他们那边,你说,是谁死得比较快些?” 阮明心说的风轻云淡,面上的浅笑温婉无害,说出的话,让傅长风不禁后背生寒。 倘若是因为自己体虚重病,最后死于毒物的手下,这样的死法几乎毫无破绽,运筹帷幄之中,杀人于无形,这等心机手段,眼前的人,还只是个年岁比自己还小的女孩。 傅长风的眼中的不可置信,在微微的敛睫之下隐匿无踪,杀人这种东西,的确不能操之过急,一不小心留下把柄,那就后患无穷了。 …… 那天晚上阮明心说完自己的计划之后,大雨就像翻盆了似的开始倾泻而下,接连下了一天两夜,清晨的天方方亮,阮明心也从一夜酣睡中起了身子,连天的大雨滂沱,洞口也不意外的漫进来一片水渍,傅长风出来帮忙挪开堵住洞口的灌木丛。 一阵凉风从外头灌进来,阮明心不由得抖擞了一下身子,“我们去看看那群人怎么样了。” “好。”傅长风点头,大步凛风走在前面。 即使阮明心能够预知天气,可要找那一群人还是得由他来带路,毕竟那一伙儿杀手一直是他在盯着。 路上,阮明心又塞给傅长风两个药包,那东西戴在身上,可以驱赶掉山里一些毒物不让它们近身,不管那一伙儿杀手死了没有,她跟傅长风当下的目的只是为了活着,如果他俩没被杀手杀死,反而被毒物咬死,那可得不偿失。 雨停了以后的山林还是随处能够看见草木上滴落的水珠,腐烂的落叶被雨水澿湿,一步一步踩在上面,软的像泥一样的触感让傅长风微微蹙眉。 他们秘密潜伏到那伙杀手临时的落脚点附近,此时那伙人正在一个不大的山洞里休息,阮明心不难推测,这几天他们就是在山洞中躲的雨,只不过他们没有阮明心跟傅长风幸运,山洞不深,雨水侵到洞里,一个成年人现在洞里的话,水都能到他脚踝上了,因为他们身上没有驱虫的药物,已经有人被毒物给蛰咬伤了,神色痛苦。 其他人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一如阮明心所言,虚寒的身子加上危险的环境,他们的精神已经差到了极点,他们一边要照顾被毒物咬伤的同伴,一边要注意水里游来的虫子。 “大哥,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么大的雨,我们四个躲的都够呛的了,那个小兔崽子说不定已经死在了哪个角落,老三的伤也不能拖了。”声音从洞里传出来,开口的是杀手里的其中一个,声音里毫不掩饰的急躁,大雨之后,他怕遇上了山里隐藏的其他毒物,老三只是被咬了一下,如今全身麻痹,面色通红,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任务完成了固然有钱拿,可如果自己把命交代在这,那有再多的钱,他也没命花呀。 领头老大抬手扒了扒脸上的络腮胡没有说话,他跑了这么多年的江湖,也不是第一次出来接任务,却是第一次弄得像今天这么狼狈,目标还没杀死,现在就撤逃,要是让组织知道,他们也无法活命。 就在领头老大的犹豫间,一阵蟋蟋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光听声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领头老大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忙对着刚刚急躁的那个同伴叫道:“老二,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排行第二的那个同伴也隐隐察觉出问题,一手按紧剑鞘就往洞口跑去。 “啊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洞外传来,那声音正是刚刚出去的老二口中传来的。 此时他正倒在洞外的雨水里,身上爬满了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虫子,他的手还按在腰间的剑鞘上,死前瞪大的双眼里是褪不去的惊恐之色,肤色黑紫,迅速溃烂的身体还有虫子在上面啃咬。 “为什么会这样?!”领头老大的神情恍惚,他没想到他的生命没有结束在敌人手里,反而就丢在了这。 洞口一望无际的虫子还在往洞里面爬,还活着的同伴看到老二凄惨的死状自知无法逃过一劫而拔剑自杀,剩下领头老大双眼布满绝望。 第214章 少女很毒 “啊!!!”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山洞里传来的凄厉惨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单是铺天盖地的毒物密密麻麻爬向山洞的场景就让傅长风看的毛骨悚然。 “你不怕?” 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阮明心,傅长风开口问道。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场景就是出自阮明心之手,倘若她有一点害怕的意思,断不会有现在的这个场景。 “这山中不适合继续待着,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阮明心对着傅长风道,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应该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有时候人心要比毒物更可怕,一如她的父亲,一如她前世的夫君。 倏的,一阵凉意从脚底漫上后背,对于危险的敏感预知本能让阮明心没由来一阵惊恐,她的身体比脑子运行的还要快,双腿迈出的瞬间她对傅长风猛吼: “长风快跑!” “吼!” 随着两人飞快的身影从林间穿过,一只巨型的猛兽从他们刚刚站立的灌木丛后窜出。 它的身子大概有三四个成年男子的大小,手掌拍在地上,锋利的爪子瞬间从地面上掀起一块黄土,尖利的獠牙上布满稠稠的的粘液,模样可怖至极,浑浊的眼珠子盯紧了奔跑中的阮明心跟傅长风,仿佛那就是自己今日的食物。 暴吼一声,它驱动自己的四肢向阮明心跟傅长风的方向而去。 “长风,往小道跑!”这个时候他们无法往原先的山洞跑,如果被巨兽堵在山洞,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那头巨兽的体型庞大,身姿矫健,如果在大道上奔跑,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为今之计,只能尽量跑小道,小道上有不少的灌木丛,她跟傅长风不大的身子容易穿过,身后的巨兽体型庞大,灌木丛会摩擦它的身体减少它冲击的力度,并拖慢它的脚步。 该死的,她怎么忘记了,清晨在外游荡的,还有同样躲了两条雨正出来觅食的野兽。 阮明心丝毫不敢放松双腿上的速度,她知道,只要她的速度稍微慢一点,随时都会成为身后那头巨兽的盘中餐。 灌木丛的小道也终有尽头,前方已经出现了亮光,那里是树林的尽头,他们现在的位置大概是半山腰之上,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话在阮明心的脑海中响起,但此时此刻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条路会是什么样的。 她脚下的路只能直走,就算前面是悬崖她也得跳过去,不然只能做凶兽的口腹之食。 前面的光越来越亮,阮明心别无选择。 她印象里,这座山有一条大河环绕,或许就在前方的光亮之下,与其原地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长风!跳!” …… 高风疏叶带霜落,一雁寒声背水来。 近来的天,可愈发的冷了,叶聘婷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晒太阳,暖融的光照射在身上,驱逐了不少晨间的寒气,她不禁抬头看向攀爬在林间枝干上摘野果的傅长风。 也许是从前一直生长在北地的缘故,断尘渊的冬天,她还从未听傅长风喊冷过。 收回了停留在傅长风身上的视线,阮明心的眸光顺势落到溪间浮着薄冰的水面上,最近的鱼估计也知道冷,又或者害怕被她抓去吃了,竟然都看不到影子。 这一处地方还是前几日她跟傅长风一起发现的,那日为了甩掉追击他们的巨型猛兽,他们别无选择,不得不跳过悬崖,谁想最后坠进一个洞中,当他们醒来以后才发现这地方别有洞天,尽管同处在断尘渊中,但却几乎与断尘渊隔绝成两个世界。 花草树木,飞禽游鱼,琳琅满目,结合了自己曾经学过的东西,阮明心更是发现这里是块名副其实的宝地,那些看似普通的花草树木,实则都是一些少见的稀奇药材,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人居住到来过的痕迹,更没有外头的那些凶猛野兽。 如果外头是地狱,那这里就是断尘渊中的仙境了。 就连身下躺着的这块光滑的石头,都与从前躺过的石头不一样,隐隐约约有一股不知名的气息游荡在身体的各处,异常舒服,阮明心甚至发现,不管身体再疲累,只要躺到这块石头上,都会减轻很多,或许这是书上记载说的药石了。 阮明心对傅长风说过这块石头的神奇,但他兴致缺缺。 他们现在是在大山之中,不过相比于之前待过的那座满是毒物的大山不同,这一座山的面积大的出奇,长的也出奇,高耸入云。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大山内部的底下,大山犹如中间被凿空,所以即使是在大山之内的山底之下,他们也能看到太阳,触摸到阳光,看得到蓝天白云。 而这个地方的出口有两处,一处就是他们原先坠进来的位于山壁处的洞口,另一处就是在瀑布底下,掩饰在巨大湍急的水帘之后…… 阮明心轻轻翻了一个身,在暖融的阳光之下,整个人也舒服得昏昏欲睡,但她却眨了眨蝶翼般的鸦睫。 假装是江湖的杀手伪造了一封信到北国傅家,声称傅长风死后尸体坠落到无人谷底被野兽拖走,尸骨无存,同时又抓了那帮死去的杀手的信鸽给他们组织送去消息报告任务完成,他们被毒物困在山中的求救消息,关于傅家的追杀,也算先告一段落了。 居安思危的道理阮明心比谁都要清楚。 她到断尘渊的时间也快一个月了,为何而来的目的几乎在她每次要睡着的时候都会无比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她太弱小,无法保护对自己重要的人,当今的皇上对外祖父手中的势力虎视眈眈,外祖的这一支血脉人员在被不断的消减,也许从前她没有注意,现在却隐隐能够察觉出天家人的野心。 所以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能与皇室对抗的力量。 四国的势力太过庞大,她一个小小的尚书府千金无法去瓜分一星半点,一旦出一点差错,她不但无法报复自己所仇恨的那些人,而且还会连累外祖一家,会把他们都拖下水。 第215章 救人与结怨 而断尘渊属于四国互不管理的地带,危险重重不说,因为没有国家的管制,断尘渊各方的势力更加混乱,一旦纷争纠结,都不会有任何军队来插手调理。 俗话说,乱世出枭雄,断尘渊之所以乱,就是因为它没规矩,阮明心会看上断尘渊,自然也是因为它够乱,一旦乱起来,她才有机会去一一整理收服。 就像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人。 一统断尘渊,成为四国之中无人小觑的势力。 断尘渊会成为她发展的势力中的第一步,而她如今所在的地方,将成为她未来强大起步的根据地。 …… 最初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是空手而来,所以离开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物品,真的要有,也是阮明心身上背着的几株药草。 穿过巨大的瀑布水帘,阮明心有些气喘吁吁的站在瀑布边上的石头拧干衣服上的水渍。 瀑布很大,连同这里的河床也无比的宽大,依照自己这一副没有内力的小身体能游过这条大河且只是微喘,阮明心也觉得有些欣慰了。 借着下游稍微平静些的水面,阮明心也整理好自己的衣裳跟头发,她的时间很紧迫,山底中的那几天就当作她最后悠闲的时光,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认真的去对待每一天,带着目的去过着每一天的日子。 天气似乎变转得很快,出来之后的第二天就开始飘雪了。 在山中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阮明心原先带在身上的盘缠银两也不知道在逃避杀手追杀的时候掉落到哪里去,好在她没忘记出来的时候多摘了几株珍稀的药草。 断尘渊内的恶人帮派不计其数,帮派与帮派之间互抢地盘是常有的事情,混战当中必定有人受伤,因此药铺也必然急缺药材,特别是如此珍稀的草药。 没有银两又如何,她有稀世药材,而且现金她尚且摸不清断尘渊内的势力,医术是她的底牌,不宜过早暴露。 “嘭!” 肉体与地面碰撞的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跑啊,你倒是跑啊。”男子信庭漫步从巷尾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纯钢铁的狼牙棒,其实威风,不过左眼眼眶上的淤青眼圈为他添了几分滑稽之感。 地上横陈着的是一个受伤的少年,衣裳破乱的模样比阮明心跟傅长风身上的更甚,脏乱的头发已经打结在一起,远远看去,一绉一绉的头发仿佛被撕开的脏布条,刚刚传来的声音,大概就是这个少年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小子怎么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吗?”拿着狼牙棒的男子上前,神色狠厉,似乎对乞丐痛恨极了,提起一脚又狠又重的踹在少年的腹部。 少年愣是没有吱声,苍白的脸上沁出了汗,身体痛得弓成虾状。 他痛苦的模样更是刺激到了男子,男子把手中的狼牙棒丢给身后的伙伴,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在前面痛苦的表情下,他抬脚踹过去又是一下。 腾空横来一只脚挡在少年身前,挡住了男人的攻势。 傅长风清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一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吧。” 阮明心伸手把受伤的少年从地上拉起来,男人刚刚下脚的力道她也瞧见了,只不过少年的反应让她也感到意外,明明痛的五官都拧在一起了,他也没有吭声求饶,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会儿估计哭着喊娘了吧,看来这断尘渊非但危险重重,在这其中也藏龙卧虎的估计也不少,如果真有什么想法,估计实行起来也不容易。 自己只不过教训一个小乞丐,居然也有人不怕死的出手阻挠。 男人愠上心头,却也是个有眼色的主,看到眼前的两人通身气质非凡,身处断尘渊中,倘若不是家里有人帮忙撑腰,谁家的孩子敢出来多管闲事,而面前的两人一身衣裳皆是破烂,估计是孑然一身初到断尘渊的。 面前的男孩一脚能够挡住他一个成年男子的招式,这等天才,他日前途定不可限量,而他身后的女孩从头到尾的在看这一切,面上神色也未曾改变,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的惧意。 眼前的两人,就算他的眼力再如何不好,也知道这两人日后成长,并非池中之物,而断尘渊中纷争混乱,他们的帮派目前欠缺的,正是这样的人才。 因为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男人心里的气也稍微消了大半,他把脚往回收,嘴角扬起,估计是想要给阮明心跟傅长风两人一个友好的微笑,不料扯到了眼角的伤口,疼得他“唉哟,唉哟”的叫,五官也皱得连成一块,看上去滑稽极了。 男人自己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这一举动,就注定阮明心两人不可能与他为伍。 男人跟受伤的少年之间的纠纷阮明心不清楚,她跟傅长风会出手,也仅仅是因为少年方才不经意表现出来的那份坚韧的不屈。 一个孩子尚且能够如此隐忍,而男人出手毒辣,气势凶狠,只是一点小伤就叫唤不已,这这么一个瞬间,阮明心已经决定,不管怎样,她都要把少年救下。 当然了,若是他能为她所用那就更好了。 “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这个人,我救下了,如果没事那就走吧。” 阮明心的话让男人的脸上有些许不悦,但想了想还是忍下了,他只是帮派里的一个小头目,如今帮派隐隐有日渐式微的迹象,他可不敢再给帮派惹些什么麻烦。 可就此让眼前的这对男女把人带走,要是传出去他的面子也没了,可又想如果他能把人留住带回帮派内,或许是大功一件,怎么算都是好处比较多。 这么一想,男人的脸上马上换成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也顾不得眼角伤口的疼痛,忙开口对阮明心道,“只不过是一个人,小友若是想要,带走便是,只不过这断尘渊内鱼目混杂高手如云,我瞧着两位小友有些面生,可是从外头来的?若是……” 第216章 施恩 “不该你打听的事就住嘴,免得祸从口出还不自知。”傅长风打断男人的话,男人的目的太过明显,眼中贪婪的神色让他感到厌恶,甚至恶心。 男人察觉到傅长风的不悦,连忙安抚道,“小友莫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两位小友虽然武艺高强,但在断尘渊中也难免显得有些势单力薄,断尘渊里恶人无数,人心叵测,不如暂且在陈某人的寒舍小住几日,也好先探探情况,二位意下如何?”不知为何,男人总有预感不能放走面前这两人。 阮明心还没开口,就发现她身后的那个乞丐少年扯了扯她的衣角,流转的眸光在给阮明心透露男人的不怀好意。 一阵寒风吹来,雪星贴上了阮明心脖子上的皮肤,在这里站久了她都忘记此时的天还在飘雪,面前人的嘴脸她也没兴趣继续跟他纠缠,她还要去卖掉药草,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足以御寒,她还得跟傅长风去置办两身暖和的衣裳。 “多谢先生美意,我们二人自有打算,到了深处,自是有人接应,如此,便不去府上多做打扰,告辞。”傅长风与阮明心带着乞丐少年转身离去。 背对着阮明心他们,男人脸上伪装出来的友善退去,神情一如方才教训乞丐少年时的阴狠,“我们回去。” 他一把拎过手下手里的狼牙棒,这两个人不该他来动手,还是先回去禀报给帮主,再让他做定夺。 这一边,阮明心见男人没有跟上来,也差不多是时候跟乞丐少年分别,而那少年却因为情绪放松反倒闷咳不止。 “咳,咳咳,方才多谢二位出手相助,他日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报答二位,今日就此别过。”那少年似乎急着离开。 阮明心瞧他苍白的神色,一把抓住少年的手,两指按在他的脉搏之上,声音微凉,“就此别过我又怎知你日后是否还会报答我,这好不容易才从那些人手里把你要出来,你要是死了,没准旁人还会以为是我俩的下的手,那男人刚刚的那一脚可不轻。” 阮明心松开少年的手,随手从身后背着的包袱里抽出一颗药草给少年,她能确定少年身上的伤就是内伤。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清楚得很,这少年一身乞丐的装扮,但身上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只不过那种草药与内伤并没有什么关系,一身陈年的内伤,身上缠绕不去的药味,坚韧隐忍异于常人的心智,还能跟帮派起纷争,这个少年不简单。 阮明心心中更坚定了要将此人收入靡下,但也不急于这一刻。 “等你的伤好了,再到风来客栈找我们,别拖着一副惨败的身体来,免得届时报恩不成,还得我反过来照顾你。”阮明心的声音冷淡,她就算再想拉拢一个人,如果是个病秧子,她要了那也没用。 少年自知自己的身体已经残败到什么地步,面对阮明心的嘲讽他也没有争辩。 在接过阮明心丢过来的草药时,他灰沉的眸子终于有了亮光,看向阮明心的目光也变成了惊讶,因为阮明心给他的那一株药草,正是治疗他内伤的药,也是他找了很久的药。 少年突然无法理解阮明心的做法,既然害怕他日后装作陌生人不报答今日的救命之恩,那为何此时还要给他这株药草,这样的做法不是很矛盾吗? 但没有等到他把话问出口,阮明心跟傅长风已经离开了,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有把药带回去,少年也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 前日拿着从山底摘来的草药,辗转了几家才卖出一个好价格,这几日阮明心跟傅长风暂住在风来客栈,一来可以了解一下断尘渊的具体情况顺便等等看那个少年是否会来,再者她跟傅长风的行装也需要打点,一来二去,原本上千的银两,如今也零零散散没剩多少。 之前在山里的情况无法选择,阮明心才会跟傅长风一块儿同住同睡,但现在客栈有多余的客房,两人就分开住了,毕竟男女有别。 尽管他们现在都才十一二岁的年龄,但傅长风平日所表现出来的稳重都无法让阮明心把人当做一个毛头孩子看待,毕竟她上辈子活了一世,见识跟思想都无法说服自己再同傅长风住到一起。 阮明心的房内要比傅长风混乱得多,方形的四角桌上摆放着形态各异的草药,除却傅长风出去打探消息时顺便采摘回来的治伤风感冒的寻常药,更有许多治疗内伤,疗效显著的药草,这东西平时都很难采摘得到,一般的药铺可是难求。 阮明心把一块灰蓝色碎花的大方布摊开在石桌上,随手把今天刚摘回来的草药捡放在方布上,新鲜的药草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味与泥土湿润的气息,翠绿的药草衬得纤细的手更加光滑白嫩。 一旁站的笔直的傅长风正看着阮明心的一举一动,盯着那手不禁入了神,这样一双软弱无骨的小手,曾在运筹帷幄间解决了一群恶人,那里面蕴藏了多少未知的强大的力量,即便是他也不敢轻视它的主子。 “没想到这些草药这么易卖。”尽管之前她曾预料过草药不难出手,但却不曾想过断尘渊的药铺会如此稀缺,特别是对治疗内伤经脉的药草,随便一株都可以要价到上百两,她也挺幸运的,因为杀手追杀傅长风导致他们都进了无人山,唯一的收获,也就是那一山的草药,还有那一座神秘的山底,那里面的财富更多。 阮明心的动作很迅速,方布上立马就堆起了一座小山,手中动作不停:“再过几日,别说在这过冬不是问题,我们也有银子干点其他正事了!”断尘渊中的势力繁多,混乱,她想要在这里占得一席之地,银两是最不可少的东西。 清脆的声音拉回了傅长风的思绪,对于阮明心的话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傅长风看见阮明心脚边掉了好几根草药,大脑还没作出指示,身体已经走上前弯腰把那遗落的草药捡起,等他直立起身子,才发现自己似乎走的太近了… 第217章 救少女,揽手下 阮明心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手臂轻轻擦过他的腰际,一低头便可以细数那又密又长的翘睫,傅长风忙后退半步拉开些许距离,再随手一扔,几根草药轻飘飘的落在了那一堆上面,力度方向掌握得一丝不差,看得阮明心微微挑了一下柳眉。 傅长风对阮明心是不一样的,与以往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不但不排斥与她亲近,还渴望能和她走近一些,仿佛这样才会更踏实。 他想也许这就是可以用性命交付的伙伴,孤寂的心终于有了落脚点不再飘荡! 阮明心挑捡好足够了的草药,便利索的把方布的四角拽起打了个结,最后转过身塞进了傅长风怀里。 自从两人一条心后,这种体力活阮明心都会毫不客气的留给高大的傅长风做,自大无知可不是她的性子! 从客栈走到了昨日的市集费了不少时间,然而街上往来的人还是不少。 纷纷扬扬的雪不大,却飘了好几天,把青石砖的街面铺上了一层洁白。 阮明心拢紧身上的披风,他们二人正在街中闲逛,打算回去客栈吃饭,雪花落在两人的肩头等不及滑落就融化成水渗进了衣服里。 阮明心想,她出门的时候是不是该带一把伞了。 抬脚跨进客栈大门,傅长风去找小二点菜,阮明心伸手拂去肩上的雪水,突然,一个慌乱的身影从门口钻了进来,也许是没注意到阮明心,整个人直直撞在了阮明心身上,巨大的冲击力让阮明心连连往后退了两步,鼻尖传来的味道让阮明心感到熟悉。 “是你?”她抬头对上来人的脸,是那天的那个乞丐少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你在这就好,我求你帮我救一个人。”少年也不等阮明心出声,一手抓着阮明心的手腕就往外跑,阮明心没有阻止,她也想看看,少年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脚步不停,两人终于在一间破旧的房屋前停下,不止眼前的房屋是破旧的,这里附近,一眼望去所能看到的的建筑全部都是破旧的。 一阵浓烈的草药味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少年面色焦急,阮明心相比就自在的多。 到了屋子门口她反倒不急着进去了,少年的目的明显,里面一定有一个重病的人在等着她帮忙去医治。 不过,凭什么,少年凭什么会认为自己会出手帮他救人,仅凭上一次的出手相助吗? 呵呵,如果是的话那才是天真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救人。”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在心里斟酌再三之后才动的手,无缘无故出手救人,这个少年一而再再而三的欠她人情准备拿什么还她? 少年也没有预料到阮明心会突然这么问,看她的神色并不像是说笑,阮明心的态度无比认真,“你想要什么?” 里面的人病情迫在眉睫,少年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陪她打哑迷,干脆直说了。 “你。”阮明心道,她想要他,尽管少年身上并没有什么耀眼的光环,但她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生活在断尘渊当中,对这其中的事情,知道的也比她跟傅长风还要多,前几日放他走的时候阮明心还在想要如何把这个人拉到她的阵营,直到少年急忙离去的态度跟他身上的草药味。 有求于人,少年能跟她讨价还价的筹码也就低了,“断尘渊混乱之下有多危险你比我更清楚,我要你追随我,日后闯荡整个断尘渊也不许有二心,以屋里的病人起誓。” 少年没有开口,他也无法十分的确定阮明心出手能够把人救回来,内心稍微挣扎,眼下他别无选择,他看了看阮明心,一字一句坚定的道,“倘若你能救活屋里面的人,我云焰愿意奉眼前人为主,永不背叛,如果他日敢有异心,必将与妹妹云裳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里面的人对云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既然云焰也立誓了,阮明心也不浪费时间,不待云焰提醒就提脚进屋救人。 诊断之后,阮明心发现屋里的云裳也是受了内伤,相比与云焰的更甚,而且因为体质比较差劲,各种伤病发热不断,跟据云焰所言,自从家中没落以后,他跟妹妹流落街头的同时还要躲着从前的仇敌,他跟妹妹的伤就是在上一次的打斗当中发生的。 因为担心踪迹暴露会把仇家引过来,云焰也不敢随便出门请大夫,自己也曾认识过一些草药,平日云裳吃的一些药,就是他自己去山里摘来的。 而上一次遇见的那个男人,也是因为看中了他的药草才几次三番对他出手。 一番折腾下来,命悬一线的云裳病情也算是稳重了下来。 阮明心想起来自己突然随云焰出来也没有给傅长风留个信,眼下云裳的病情她得亲自盯着不方便离开。 找来云焰,阮明心让他帮忙去给傅长风送个口信,顺便从客栈里带几味草药过来。 云裳的病并不难治,云焰离开以后,阮明心这才开始打量这附近的景物。 云焰说,这一片住的全都是断尘渊的无家可归的孩子或者沿街乞讨的乞丐,因为断尘渊中的人异常排挤,所以他们都聚集在断尘渊的东部。 排挤,孤儿,乞丐。 这六个字徘徊在阮明心的脑海中挥散不去,她正愁着如何在断尘渊中开辟自己的生路,眼下的这一群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有自信自己既然能把云焰收为靡下,那么其他人也不用担心了。 很快,云焰就把药草给阮明心拿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傅长风。 阮明心倒未多说,接过了草药便是开始熬制,这云裳的身子太弱,日后一定要用药汤调养搞身子。 她纵使这一世冷情冷心,看着床上那般柔弱娇小的人儿,却也不免起了几分怜惜之心,更何况如今云焰也应下一旦她救活了这丫头,他便归顺于她,既然是自家人,自是不该再藏私的。 第218章 想要收服的人 傅长风只帮着打些下手,面无表情的面容上倒是掠过些许不明意味,双目又移到床上之人,面色苍白,呼吸都是极缓。 若不是她来了,这小丫头怕是熬不过去。 阮明心细细熬制着草药,这是急不得的,也总算一个时辰之后,药汤终于熬开,散发出一股极浓的清香。 云焰便要接过去喂给床上之人,却被阮明心伸手拦下。 倒不是她觉得云焰毛燥,只是那丫头还未醒来,这药汤想要喂进去却还是有几分难度的。 再者便是兄妹,举止也定要有度。 阮明心自己也觉得这点有些啼笑皆非,只是前世在那深宫,中宫之位究竟是待了有段时日,一时倒是成了习惯。 云焰微微怔愣,略微思量几下,倒也未再坚持。 阮明心却是让傅长风给云焰一些碎银,云焰推拒着不愿收下。 阮明心只是淡淡道:“去买几块麦芽糖,药汤太苦,这丫头可能受不住。” 她前世便是如此,虽说不受宠,仍位子终究在那,倒也是养尊处优,更吃不得苦,有了些小毛病,太医熬制药汤送来后,她总是磨蹭着喝完,便要立即含上几块糖点。 云焰一双清亮的眸子却是掠过一分感激之色,这人倒是处处为妹妹着想。 他自小便是和云裳相依为命,连饭食尚未能保全,更莫说讲究这些小女儿心性。 也是他无用,不能让妹妹衣食无忧。 阮明心让他拜她为主方救云裳之时,他虽是应承,心间却总是有些不是味。 他若愿为人仆侍,又哪须今日,只是现在看来,真跟了这女子,她必不会可苛待云裳。 云焰转身要出去却发现身旁又跟上一人,却是伴在女子身旁的冷面男子,心下微微思索,便知这是女子为他考虑所为。 他穿着破烂,一旦拿出碎银,一些人见了,怕又会生出什么坏心思来。 总之二人回来之时,阮明心已在一勺一勺地吹冷了些喂云裳。 如世美颜,再加上女子娇容上的淡淡笑意,却是若从画中走出一般,不说云焰看怔了,便是见惯的傅长风也是微微失神。 傅长风还真从未看过女子这般温润模样,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和怕惊醒梦中人一般。 云焰心中却是如什么融了一般,只是将麦芽糖递给了床边女子。 也许是药味太过浓重而清苦,云裳却是渐渐睁开了双眸,长翼一般的密密麻麻的美睫微微动了动,那双眼珠子却是令人不禁心间一动。 这倒还真是个美人儿,阮明心觉得自己这笔注下得也算对了,就算没有云焰,她救云裳倒也是不错。 “哥哥……”云裳看清身旁人却是陌生面孔,再看到云焰却是转过去询问的目光,口中还有一股苦涩之味四处回荡,应该是哥哥给她喂了药汤,只是这旁边的美人姐姐和那个哥哥又是谁?为何在此? 看他们的服饰,也不像跟她们一般为伍之人。 云焰并未把一切皆是一五一十道出,只大略说了一些,便是阮明心是位好心人,总之是帮了他们。 云裳也觉得自己比之前是好了很多,不由一道感激之色投向了阮明心,“这位姐姐如何称呼?云裳在此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阮明心淡淡一笑,对这样的可人儿她也冷不下心来,“唤我明 姐姐罢。”她倒是喜欢这云裳,虽有些娇弱,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但那双眸子之中漾着的神色又分明是极其坚定。 这丫头定然是那种做什么,便会一直坚持做下去之人。 阮明心又递了一块麦芽糖进了云裳的唇。 云裳含了下去,面上却是多了一分笑意,麦芽糖自然是在唇中化开了一股甘甜,倒是将先前的涩味全部掩盖而去。她和哥哥自小便是孤苦二人,饱腹都还做不到,更别说吃这些东西。 她也就是许久之前哥哥不知从哪换来了半块麦芽糖,让她尝了后,那是她这一辈子吃过最美味之物。 如今,倒是未想过还能吃到。 云焰看到妹妹面上的满足之色,心酸之余,却也有些喜意,妹妹开心,他便也开心。 阮明心却是让云裳再躺下休养,现在的她不适合起身,还是在榻上多躺些时日为好。 而后云焰也跟着出来,站到院中,阮明心问道:“这些孤儿没有收容之处,怎么不集结成一番势力,小便是小,但至少也不会太受人欺凌。” 她要先弄清这孤儿之中可有小头目,若是有,还要先收服那些小头目,剩下之事才更方便进行。 云焰被一点拨,起初还有些疑问阮明心为何突然问他这个问题,现在却是一下懂了,原来…… 他狭长双目中却是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他虽知这阮明心不是寻常女子,却也未想过这阮明心竟有那般大的野心,这是想要收服那些孤儿。 “并未有,大家裹腹都实在是艰难,不过是人群中最低等之人,其中病残之人又多,哪还有闲心思去想那些。” 阮明心拢着的长眉却是疏散开来,如此便好。 病残之人多又如何? 她可以用药草为之精心调理一段时间,必然会好上很多,再加上还有傅长风,傅长风可以教他们一些功夫,然后先把这股势力凝聚好了之后,再慢慢扩大,之后…… 阮明心唇角踱上了一分笑意,而一双玉手却是紧紧相握,眼中一片冷光迅速掠过。 这一世,她必定会让那些人为前世之事付出代价!当初毁她心者,如今她便要留身毁心,而毁她身者,她便要留心毁身。 总之,不论付出如何代价,她都要尽之全力摧之、报之! 云焰看得出,云裳在喝了阮明心的药汤之后,脸色的确是好了很多。 既然阮明心已经兑现了诺言,他自然也不会不守承诺,因而这下他便算是奉她为主。 阮明心想要做的事,他自然会尽一切去为之努力。 云焰让阮明心二人留在这院落之中,现在云裳已经稳定下来,更何况有阮明心在,云裳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219章 天叔与青爷 云焰却是出了院落之后,直接去了一个房阁。 这种房阁明显是这些院落中堆砌最好的一座。 里面正好有二人在交谈,看到云焰进来,壮汉微微皱眉,“云焰你来这是?” 旁边的老人虽未说话,也是一双混浊却不失清明的双眼看向了云焰。 “天叔,如今这里越来越乱,而我们这更是被那些人踩在脚底,天叔就未想过要改变这一切?”云焰振振有词。 要是阮明心在这,定然可以发现云焰和先前早已是若两个人一般。 被唤作天叔之人微带着些玩味地放下茶杯,“改变?云焰你这话是何意?还是你有什么好主意。” 他根本未将云焰的话当成回事,云焰不过是个孤儿,从小和他妹妹云裳孤零二人,连口饱饭都吃不起,怎么可能会有法子来改善。 他可是听说他那个妹妹体弱,怕也快撑不过去了,这莫不是没有银钱买棺材,想过来胡扯一番,借以浑水摸鱼,然后骗些钱财回去。 云焰眼中掠过一分寒色,却也未当回事,这二人不信他倒是正常,若是真就轻易信了他,那倒是反常。 他本也不想找这二人,但这二人是这片区域之中算是有些名望之人,若是能够先劝服他二人,传了出去,其他人必然也就深信不疑,阮明心再想开展起来便也要容易得多。 “有人想要把我们这片区域收入她的靡下。” “奉他为主?”青爷终于出了声,满是老皮的手微微摩擦着茶杯。 云焰淡淡颔首,这青爷比天叔可是更深得人心,若是他应承下来,攻破天叔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云焰将他和阮明心之间相遇说了出来,傅长风的存在自然也未忽略。 其中虽是隐藏了一些,却大半都是当日所发生之事。 青爷双眼微眯,他之前可从未听说竟是出了这么个人物,听云焰小子这么说,那人怕是背后有大势力支持着。 如此一来,若是推拒了,怕到时候得罪了人。 只是若是选择创建势力,为何会选择他们这片区域。 天叔和青爷对视一眼,却是附在青爷耳傍说了几句,说出了他的猜想。 青爷面孔微微变色,上面的黄斑跟着移动,却是显得有些狰狞扭曲。 若是真如天子所说,那人竟是有这般狂妄的想法,想要统一这正片区域…… 不过,让二人同时蹙眉的却是,这人竟是个女子,“云焰你是不是在玩我?一个女的想要我们拜她为主?” 云焰不卑不亢,身影修长,虽穿着破烂,那股清淡的气质却是激起一股涟漪,“天叔觉得若是寻常女子,我云焰还会来上这一趟门?天叔和我也不是这几日相识的,我云焰是什么人,天叔和青爷应该都是有目共睹。” 天叔脸色微微好些,云焰的品性他当然知道,是个骨头硬的,绝对不会为了什么好处,便去讨好人。 云焰看起来对那个女子是带着几分敬佩的,看来那女子必然有过人之处。 其实有些势力也未必没有女子当家,都大多都混不出个名堂,那些女子当家的,很少才能有一个傲俯群雄的。 真正有那个野心和能力的女子太少了。 只是…… 天叔叹了口气,他和青爷算是这片区域中稍稍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不知这里的贫瘠。 这片区域是所有势力之中最下贱的一处,其他势力都将他们根本不放在眼中,想要如何轻贱便是如何。 他们也想过去投靠一个势力,却不曾有势力愿意将他们纳入靡下,觉得他们老弱病残之人太多,只会成为累赘。 虽说这也是事实,所以…… 而现在有了机会,他们究竟是放手一搏还是继续这样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青爷,你看……”天叔却是询问道,他决定听青爷的。 青爷吐出了一个长拢般的气圈,能够有这样野心的女子应该也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如何模样。 一个时辰,阮明心和傅长风也总算是等来了云焰,云焰还带来了二人,一个约莫中年,一脸的络腮胡子,而另一人却是个胡子长的老头。 “这是天叔和青爷,平日里这两人在孤儿之中都说的上话。” 阮明心淡淡道:“阮明心,云焰应该跟你们说过我的来意。” 青爷倒是神色如常,虽然和那个天叔对视几眼,显然对阮明心并未多信任。 天叔脾气粗暴,直接道:“云焰,你确定就是这么个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还要带我们建立一个势力,云焰你是在耍我和青爷?” 面前这女子虽面容风华绝代,配得上美人儿之称,只是娇容上只有淡淡的笑意,这要是带回家暖坑倒不失为一件美事,可要是恭为主子就还是算了吧。 他再怎么样也不能跟个这般小姑娘混,那传了出去,就算今后能够吃香的喝辣的,他这张脸还要不要。 女人当家,若是那种有真本事的传出去倒还好听一些,可就这种看起来便柔弱的女子,又能有什么作为。 傅长风双眼漫过一层冰冷之色,手中长剑却是赫然指向了天叔,长剑一动,天叔额前的几丝乱发却是迎剑而断。 天叔双眼瞳孔却是一下扩大,见只是乱发被斩断,这才松了口气。 一下子说话也是不敢再那般,语气都软了几分。 这女子也许是不会有什么作为,可她这身旁跟着之人,应该是她的手下,不过是随意一挥,他却是根本没有躲开的能力。 这些人看来背后真是有人的,这女子的手下这般厉害,而且还不知女子身旁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少。 如果女子身旁这样的人不算少,那他们拜她为主也未尝不可。 在这个世道想要活的好好的,就一定要跟对主子,跟对了人,也是决定你日后所要走之道。 青爷却依旧面容不变,“明姑娘想要我们臣服,总不是几句嘴皮就能算了的吧?” 阮明心在这些人面前倒是没露真名,而是用的化名明月。 第220章 一炷香时间决定 青爷也是活了这么些年,经历过的浮沉并不少,也不是这明姑娘旁边的那个冰冷男子便能吓到的。 他必须要确定自己的利益,不然若还是苟活于世,也是无用。 阮明心却是使了个眼色给傅长风,傅长风拿出几味药草递给了青爷。 他二人在这等待时,自也不是一事未做,阮明心让他回去拿了药草过来。 傅长风淡淡道:“这个的价值你们应该知道,而我们那数量却是不少,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他本也怔于女子为何要选择这片区域来收服,为什么不找一些至少也有些武力的势力。 这一片大多是孤儿,里面便是有什么奇人怕也早就出去了。 阮明心未直接告诉他缘故,只略微指点了几句。 他倒是懂了,其他不算太大的势力,里面武功平平的人定然很多,而武功稍微厉害一些的又定是不如他,并且那些人过的日子本来就不错,想要让他们忠心,不付出几番大代价肯定是不行的。 这些孤儿平时的日子定然是清贫,给一些好处必然就可以让他们心动,而且往往这样的人,也最会知恩图报。 而且再说阮明心看人的眼光必然不会错,她这般看重那个云焰,那个云焰就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青爷拿着药草放到鼻前一嗅,本就流露着震惊之色的双眸这下更是布满了吃惊之色, 这分明是上好的草药,这些人居然数量还不少。 这些人究竟是何人,这种珍贵东西居然在他们嘴里似是一点也不值钱。 在这种地方,受伤濒死是家常便饭的事,因此药物就成了顶顶有用的东西。 阮明心并不打算废话下去,能够好好解决,顺应民心,她自然也会好好着来,可若是一些人贪心不足,那就别怪她了。 她虽然不滥杀无辜,但也绝对不会是什么菩萨心肠,顺她者,她护之,反她者,她灭之。 若这个天叔和青爷过了分的话,她可就不会是那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势力的建造和成长,是必然要见血腥的,不可能轻轻松松就能度过。 她也不介意杀几个人,以儆效尤,杀鸡儆猴这种事她做的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 她早说过,她不是前世那个的那个阮明心了,她不再是那个单纯得不知心机的女子,这一世她宁愿负尽世间千万人,也不要再被自以为所看重之人辜负。 “一柱香时间,你们决定究竟要不要跟我?机会只有一次。” 青爷面上却是带着微微的笑容,“叶姑娘,那容我们商量一刻可好?” 他承认,他的确心动了,虽然他也不确定这女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那样大的背景,只是,相信一次也无妨。 他这一生虽波澜也并非没有,却都是一些小风波罢了,就当赌一次,只是这件事也不能他一个人决定。 阮明心这个时辰自然还是等的起,微微一笑,“好。” 青爷和天叔便出了院落,天叔还是不太情愿的语气,“青爷,跟个娘们混,传出去,我们还有什么面子,以后出去都没脸见人。” 青爷摆了摆手,“这些人可并非寻常之人,尤其是那个女子,先前她靠近之时,我就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极浓的药香,如果不是我猜错,那个药草可能就是那个女子自己采摘的。” 药草极其难寻,更何况那种极其珍贵的药草。 他们就算没有强大的武力,但是能够在经商上占一席之地也是不错的,药草那么珍贵的一株能够足足卖上上百两。 天叔面色也凝重起来,青爷这般说了,那自然是真的。 那他们…… 青爷循循善诱道:“现在这片区域可是大多人饭都吃不上,跟着这个叶姑娘,起码能吃一口饱饭啊。” 这也是他想要应下的缘故之一,他年纪大了,以后能不能过上好些的日子。也未必太在意,而却还有太多年纪小的孩子,他们又要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吗? 他自然不想,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他根本救不了他们,他也许可以帮几个,可也就是几个罢了。 天叔也长长地叹了口气,终归是一片区域的人,相处久了,怎么可能没一点感情。 可是一个个的哪里管的来,不就只能放弃一个。 这片地方,要是每个人都管,那可是管不起的。 “也罢。” 二人心间也都有几分沉重,是给自己都找好了理由,可是却不免还是有些…… 毕竟奉一个女子为主,传了出去,还真是一个笑话。 尤其是,这明显还是一个半大孩子。 二人将答案告诉阮明心之后,阮明心却是将一个小包裹给了二人,并叮嘱回去后再打开。 二人又以还要告诉其他人为由而离开,傅长风看着这二人远去的身影,冷漠的眸光微挑,“你觉得他们是真心要臣服?” 阮明心反问道:“你觉得不是?” 想要让一个人永远真心臣服于你,太难了,只有足够大的利益,才会有永久的来往。 这些人岂是那种轻易臣服之人,就算她现在可以让傅长风稍稍地露出一点自己的武功,达到震撼的目的,那又怎样? 这些人心底里也不会真的臣服。 如果不是到了非要用武力来征服达到目的的地步,她当然是收拢人心便是最好,自古以来,残暴的统治之法虽能一时集结人心,可终究也只是一时罢了,想要长久,想要做一方霸主,就一定要用权谋来治人。 云焰送了那二人回来,再看了下外面天色,“时候不早了,也该是用膳的时候,你们还不回去?” 阮明心小脸冒过一条黑线,“我以为你这最后一句话是要留我们在你家用膳。” 其实云焰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是有些腹痛,好像真的是有些饿了。 今日本就是要用膳之时被云焰叫了过来,又有几个时辰未进食,她每天活动很多,因此消耗也大。 云焰本想解释自己家中并没什么可食的,他们怕也吃不惯,一看后边,却也是立即傻眼。 第221章 开始期待日后 不知何时,后面已堆满了一堆吃食。 对于这里人来说,最缺的吃食。 云焰哪用多想,看着面前两张面无表情其实带着几分淡淡笑意的面孔,他唇角微微上挑,“那你们等我一会,我这就去做。” 对这二人,他现在却是开始信了。 这二人和往日那些玩弄他之人是真的不一样的。 他并非是白眼狼,谁对他好,他便是不说心中却也是知的。 从今往后,若是哪日哪一处能够用的上他,他自也会不余遗力。 他说过,救他妹妹之人,于他而言,便是大恩人,而他们却显然也是真心对他兄妹二人。 如此之人,便是奉她为主,他也心甘情愿。 而过会子,木栏却是被人推开,云焰回头一看,却是云裳。 他微嗅了下锅中熬煮开的肉香味,这股味道,好久未出现过在这里了。 “云裳,待会你多吃些。” 那二人也留在此,自是不能让那二人空腹而回,他倒是可以不吃,只要妹妹能把身子补回来。 毕竟,现在是他们兄妹相依为命。 云裳柔柔道:“这么多,我一人又哪里吃的完,哥哥一起吃吧,而且明姐姐和那个哥哥已经离开了。” 云焰眉头微皱,“走了?” 他倒未问妹妹为何不留住那二人,他们想走,妹妹是如何也拦不住的。 再者他们怕也是知他心间如何想的,不过这么一大锅炖肉,便是他和云裳二人全部吃撑了也是吃不了的。 他当下心间也是有了注意,和云裳一说,云裳也是盈盈一笑,而后应下。 只是云焰却总觉得云裳有几分不对,有了些血色的面孔上却又浮了层忧愁之色。 他也不点破,从小到大,云裳要是真想和他说的,总是会说出来,而要是说不出的,他总也会发现。 果不其然,未有多久,云裳还是说道:“哥哥,这天下从没有白来的膳食,如今那明月姐姐愿意拉我们一把,可……可不是你应下了什么?” 虽她也不愿意这般揣测,可也是没法,在这恶人谷待了太久,她倒真是难以再相信这世间有真正的好心人了。 她曾也是觉着总会有好心人,可有一日家中实在是没了吃食,她坚持着要同哥哥一同出去讨些吃食。 她当时年纪才那般小,只是已自有一番小姿色,那些人见了她,竟是要强行将她带回去。 她拼死不从,那些人却是有手下的,一个个的凶神恶煞,她的力气又不大,眼看就要被那些人强行拖了回去,幸亏哥哥出现。 哥哥拼死护在了她身前,这才略略挡住那些人,只是最终虽因哥哥的不要命相护,她并没那些人抢了回去,可也…… 哥哥那次被打了个半死,而她身子骨不好也就是那个时候落下来的病根。 经过那样的事后,要她相信这世间还有好心人,是真的很难。 虽然那位明月姐姐目前看来是个好人,喂她吃糖的模样更是温婉,虽面色敛住不展于人前,还有些微微的寒色,她却觉得这明月姐姐更像个面冷心热之人。 云焰被云裳这问题问的有些发怔,虽他的确是应下了一些,只是…… 他索性都说了出来,妹妹早晚都要知道,与其那个时候生出什么误会,平白惹出麻烦,还不如现在知道。 云裳听完,满面怔容,随即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云焰也继续熬煮肉汤,又寻了十几个碗洗净,云裳的身子现在是碰不得水的,这些活,当然得他做。 至于云裳现在,他已经应了人,自是不会更改,也无从更改。 虽如此也是有几分让妹妹…… 只是,为人奴仆又如何……总比他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就这样死了要好。 再者那阮明心也不过是让他从此顺于她,以阮明心为人,也必定不会真要他去做什么奴仆之事。 而且也只不过是他,云裳现在身子都未养好,那阮明心也必然不会强逼云裳也一同过去。 云裳微微俯下身子,双眼莫名地渲染上一分哀意,哥哥的骨头有多硬,做妹妹的如何不知。 哥哥就是不愿委于人奴,要是哥哥愿意拜人为主,他们家还哪里是今日的境地,日子早就要过好了。 凭哥哥那一身本事,何须担心日后没有出人头地的日子,而如今拜了人为主,以后就是本事再大,地位也不过如此了,没有个好听的名声,是如何也行不开的。 而现在哥哥为了她,却是放弃了未来。 云焰一心一意在想孤儿这块区域之事,倒对云裳之事未去多想,只是听了隐隐约约的几声缀泣,倒是一下反应过来,望见云裳却是满脸泪痕。 心中微顿,哪还能不明白,“云裳,在你心间,哥哥是如何之人?” 云裳便是不想要云焰听见,特意抑住了泣声,却听云焰发问,微微一愣,而后道:“哥哥以后必然是有大成就之人。” 云焰摇了摇头,“我却不觉得,我自小跟你说过,凡是有大作为之人,必先要有大品性,若是知恩图报尚不能达,又如何提以后如何作为。” 他这一条命也算是阮明心所救,如今妹妹命也是阮明心所救,他们兄妹二人这两天命都是阮明心的,别说只是为她做事,便是现在她要取了他二人性命,这也是应该的。 先前他并未说出阮明心曾救了他性命之事,便是因那一次他是为了护住费心力才采摘而得的药草,而那药草则是为了熬煮给妹妹治身子。 他担心妹妹自责,这才未多言,如今见妹妹这样想,只得说出。 云裳微微愕然,她倒还不知这里头还有这么件事,她只知那明月姐姐救了她的性命,而且哥哥还付出了什么。 现下却是原来哥哥早已被救了一次,而且明月姐姐那时并未相提要收他们进她的势力。 如此,他们倒是的确应该报恩,毕竟若是没明月姐姐,哥哥怕是连活着回来都有些困难。 云焰解决完妹妹心中之事,又装好碗后,双目却是微眯,竟是带出几分不同于以往的气度,又似有些慵懒。 他开始期待日后了。 第222章 臣服与事故 再说青爷和天叔这边,看着送过来的肉汤。 他们虽家中在这片区域尚算好,却也是未一次性能够这般奢侈。 食物也可以反映地位和等级。 “明月姑娘让大家改善的,而且这种时候,以后只会是经常。”云焰淡淡道。 阮明心当然未这样说过,也从未让他把肉熬煮后分给他人。 但他相信等这些人也真正臣服后,总之,阮明心对自己人是差不到哪去的,除非你对她有二心,她就必定不会轻饶了你去。 青爷面孔微微变了些颜色,天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脑勺,“云焰你便放这里罢。” 青爷却是看了眼云焰身后的篮子里还有一些,“那是?” 云焰依旧神色清淡,“明月姑娘说大家以往受了太多苦,让我熬煮后给大家补补身子。” 待云焰走后,青爷心中最后一分踌躇也是尽数褪去。 不论是什么好处夸的天高海阔是没用的,只有让他实实在在地看到这才是最真实的。 这几碗肉汤对那女子并不算得上什么,对这片区域的其他人来说,却是救命的吃食啊。 这下就算是他们不去说,这几碗肉汤也会帮女子收买了那些民心,眼下他二人倒还不如卖个好,以后若那女子真成就了一番势力,他二人也能讨点好处。 显然天叔也是这样想的,之前他一直在犹豫,但是这肉总不能是假的。 接下来这二人做事也是真的开始尽心尽力。 而区域的其他人家收到了肉汤之后,也都是一片惊愕。 知那个要收服他们的是个女子,一个个都犹豫了一番,但有大多人却是思量几下便表示自己愿意。 毕竟,这年头混口饭吃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如今已一个个不能裹腹,跟一个做事的名声传出去虽不好听,但要是命都没了,就算是有些耻辱又能如何。 在这片人吃人的地界,能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所以阮明心和傅长风再次来的时候,青爷和天叔已带了一大帮人过来,直接拜见叩。 倒是让阮明心微怔,倒是有几分出乎她意料,怎么看这青爷和天叔也不像未拿太多好处便这般尽力之人。 而却马上便有人告诉了她答案,“多谢姑娘的肉汤,我家二狗喝了后,本来有些小病小痛这下都是好了很多。” 肉汤? 阮明心看了一眼云焰,后者对她微微一笑。 她让傅长风是买了很多肉食,但那都是要给云裳补身子的,顺便让云焰把身子也吃得强壮一些。 云焰定然以后不是寻常人,但是这身子也太瘦弱了,这总是不行的。 但未想过云焰也是大手笔,这些人定然都吃到了,他这剩的肉食怕也是所剩无几。 这人…… 阮明心眼中寒色倒是褪去了几分,“自作主张。” 她声音并不大,却清冷得足以沁入人心底。 云焰自不会因此生出他想,只是唇微微动,同样是四字――那又如何。 她为他们考虑,他也总要为她着想。 阮明心也不再搭理他,只是剩下的这些人里,身高不仅参差不齐,而且这老弱妇孺也不少,倒真有些难办。 不过,对她来说万事开头难,熬过了这段日子以后总是好的。 再说身子弱的只要用药汤就能调补,那些没有武功的可以让傅长风教他们,这些倒不是问题。 傅长风显然也看到了这个情况,眉头紧蹙,这就是个艰巨的任务了。 不过有挑战也好,他最近似乎也的确是太空闲了,太久不活动,可不太好,正好是时候松松筋骨了。 而阮明心正打算把剩下的事交给云焰和傅长风之时,她还要为云裳把脉,看一下云裳如何了。 然而却是有一个老妇一路跑着过来,佝偻的身躯,大放的脚步,阮明心都看得有些不忍。 虽然这一世她要做冷心之人,却不代表她就真的冷血无情,对这些未有任何还手之力的老人,她自心中还是有些瑟动的。 老妇一来却就是扯着青爷和天叔的长袖,跪了下去,“青爷,天叔,求求你们,救救我家淇儿吧。” 青爷看了眼阮明心,然后要扶起老妇,“花婶,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别跪着,地上凉。” 花婶却是不愿起来,跪在地上,“青爷,您就救救我家淇儿吧,我家淇儿还小啊。” 天叔却是有些不耐,一把将花婶拉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事就说,跪着能解决什么事吗?” 花婶依旧是哭哭啼啼的,却也开始说起了事情的大概,“那个白爷非要将淇儿带走,丢下几两碎银子就说他买了淇儿。” 阮明心算是听懂了,原来又是仗着自己强大欺凌弱小之事,她本来也看不惯这种事,只是经历了前世之后,她也不会再去多管闲事。 不过若是这些人归顺了她,这就不一样了,既然是她的人,怎能容忍其他人欺负了去。 而且这些人因为一碗肉汤而愿意投靠她,听起来似乎有些好笑,但这是事实。 他们现在是连裹腹都做不到,所以可以为了一碗肉汤就放下脸面。 但只有做到恩威并施,才能够让他们真正的臣服。 青爷叹了口气,却是来到阮明心的身前,弯下了身子,“还望姑娘能够帮花婶把淇儿救回来。” 阮明心淡淡道:“我并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没有利用价值,你觉得我为何要去救那个淇儿?” 她就是要这些人明白,她虽身为女子,却也不是性子弱那般,心肠更不软。 一时却是有好几人愕然,其实本来他们决定来投靠阮明心,也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个女子,好欺负,以后还不是随他们想怎样就可以怎样。 只是现在…… 老妇却是一声骂道:“你怎么是个这么狠毒心肠,居然没有利用价值,就不愿救淇儿。” 傅长风双眼浮现出一抹厌恶之色,这种人倒真觉得别人非要帮她那种。 世上哪有人一定要帮你,人帮你那是情分,不帮你那是本分。 阮明心微微愕然,倒也很快掠去,这种事她前世也不是未经历过,倒未想过今世,倒是有趣。 第223章 花婶的事 青爷却知,这事完了,这花婶怎么就这般…… 青爷想要补救,笑着道:“这花婶也是一时急,明月姑娘你就别跟她计较啊。”随后又拼命朝花婶使眼色。 花婶总算不是太愚笨,收了青爷和天叔的眼色,知道是自己错了,“是是是,我也是急了,一时才口不择言,姑娘你就别跟我这老妇计较了吧。” 阮明心却未错过花婶一双眸子落在傅长风身上时的贪婪之色,这种人不可养,不过她也不能就真的就此不管,到时候她冷血的名声传了出去,对外人这般无事,对自己也这样那自是不行的。 她微微一笑,“花婶可否跟我们说说事情经过?” 她总要先了解事情再说,本来若是花婶方才不是那副嘴脸,她现在定然是不会问这句多余之言的。 只是这花婶该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此事怕也不一定全是其他人的错。 毕竟鼠虫一窝,什么样的长辈,生养出来的小辈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当然,例外的也并非没有,只是,终归是有些少。 花婶眼中挑过一分怒气,这人还真是冷血无情,淇儿现在都不知如何了,若是去晚了,被那些人给轻薄了可如何是好! 只是有青爷眼色的警告之下,她只得说了个一二。 今日午时分,突然便有两个人过来,一个是白爷,另一个是他的跟班,穿着的也并非华贵,只是比他们倒也好上很多。 却是一来就要将淇儿带走,她自然不让,她养了淇儿这么多年,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些人这般轻易就想带走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那些人却蛮不讲理,丢下几缀碎银,便是强行扯着淇儿要离开。 她一个老妇,哪有那个本事将人拦下,只得马不停蹄地前来寻青爷和天叔,他们二人是这片区域最有本事的二人,定然是有些法子的。 却不想这还有个姑娘,姑娘能有什么用,看着也就长的勉强过去,还一副清高模样,不知是做给谁看。 不过青爷也让她来求这人,这女子说不定是位贵人,是哪个有本事之人的女人,毕竟,长成这样,定然会被那些人看上。 怕这女子就是凭着自己一副美貌还有那心机上位的。 一个靠着男人上位的女子,竟然还想要靠自己来创造势力,想要收容他们。 她前些日子听说便是嗤笑一声,这女子真是异想天开,虽然青爷和天叔是帮那女子的,可指不定便是在那女子身上占了什么便宜。 不过那肉汤她倒是不介意再收几次,肉汤想要去买上一些也是浪费银钱的,这女子愿意傻气,给她们改善一下,她也不是不愿收。 不过这女子真把她们想的有多蠢,竟然妄想用几碗肉汤便能将她们收买,就一些吃食,就奉她为主,这女子怎就想的这般多。 阮明心听着却是不急,只是看向身旁之人,云裳不知何时已是过去出来,微微站了她身前,这姿势倒是像想要保护她一般。 心间终究是漾过一分暖色,这云家兄妹为人倒是不错,便是她也的确赏识。 “那个淇儿相貌不错,算是我们这里的第一美人,不过是比不上明月姐姐的。”云裳附在阮明心耳边轻道。 她倒是不喜欢那个淇儿,淇儿虽然长相娇美,和男子之间却总是有些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明明家中情况也不是太好,却每日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总之她是不太喜欢。 再加上那淇儿老是喜欢挤兑她,曾经她被人硬是要抢回去,害的哥哥为护她被打了个半死,那些人也是这淇儿让去的。 她也是无意中听到的,那个时候淇儿把这当成个笑话在同这花婶说笑,两人倒是笑得合不拢嘴。 她却是一时心凉了半截,从未想过那淇儿竟是这么个恶毒性子。 其实如此大概也和很久之前一件事有关,那个时候大家都太小的模样,爹娘也在,而哥哥那张容颜却是这片区域生得最俊的,很多小姑娘都喜欢和哥哥玩。 哥哥却不爱搭理她们,哥哥性子清淡,小小年纪便喜欢一个人。 只舍不得她无趣,偶尔陪她一同玩。 而那淇儿偏不信这个邪,仗着自己长的美,过来硬是要哥哥陪她玩,哥哥怎会答应,直接就无视了她。 淇儿自然不可能找哥哥算账,哥哥足足高了她一个头,她是打不赢哥哥的,而那个时候其他和淇儿玩得好的,也是不敢来动哥哥。 淇儿便来找她的麻烦,将她用了几个时辰才编制而成的花圈给扔到了地上,踩了稀巴烂。 她看着自己做了那么久的花圈,而且农家哪有什么银饰,小姑娘又爱美,只能靠这个来装点自己,现在却是被毁了,她哭了很久。 哥哥知道后,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了出来,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哥哥发那样大的脾气。 哥哥带她去找了淇儿,当时淇儿正在跟几个人玩戏,哥哥过去却是将淇儿头上那银钗拿了下来,用手便折断,而后丢还给淇儿。 那根银钗可是淇儿的心尖之物,极其宝贵着,这下被哥哥折断之后,那几个人都傻了眼。 因为那些人也从未看过这样的哥哥,一个个的除了淇儿都被吓跑了。 淇儿也哭了起来,小小年纪倒就哭的梨花带雨那种,这也是她第一眼就和淇儿不太对头的缘故。 而哥哥却只冷眼看着淇儿,“丑死了。” 淇儿哭的更加大声,哥哥却是直接拉着她离开,看也不再看淇儿一眼。 虽然淇儿那根银钗被弄断,也报了她的花圈之仇,不过那根银钗可是值几个钱,她怕淇儿家的花婶找上门开,爹娘必然会狠狠责骂哥哥一顿。 哥哥却让她不必担心,见她不解,又解释道:“那不是淇儿的,是她娘亲留下的,被她偷拿出来显摆,现在断了第一个要被骂的可是她,她没那个胆子。” 她问哥哥如何得知那根银钗是淇儿娘亲的,哥哥只淡淡道:“我从不做无准备之事。”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也算结下了死仇。 第224章 去救人 阮明心听到云裳这样说,心中一时便有了计量。 难怪,那云裳有几分相貌,这才惹得一些人因为美色而过来直接抢人,这片区域又未有什么势力,哪里拼得过人家,青爷这也才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阮明心看向青爷,“那白爷是个什么人?” 她问这话倒不是不想去,只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青爷微微皱眉,“莲花帮的长老,是个有几分势力的,平时便是仗着莲花帮,到处强抢女子。” 他对那个白爷也没有什么好感,若是说到这个,倒又是一段往事了。 这片区域之人都不知为何他没有妻室,凭他在这片区域的地位,想要找个美人也是不难的,可他一直未娶。 他曾经也是莲花帮的人,那个时候他便是壮年,那个白爷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只是莲花帮一位长老是他爹,这小子仗着有他爹,就谁也不放在眼里。 有一次他和这小子去出任务,这小子和他称兄道弟的,最后出完任务回来,却就把大部分功劳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他自然是愤愤不平,就和那小子争执,那小子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场不认人,还说是他非要抢他功劳,还污蔑他。 莲花帮里见他们谁也不愿意让步,就让一位长老过来解决,偏偏那位长老跟那小子爹也是结拜兄弟,自然是毫无悬念地帮那小子。 最后他还要当着全部帮众的面跟那小子道歉,承认是自己污蔑他,并且帮中为了以儆效尤,还罚了他那个月的月银。 也就是那个时候,家中孩子又病了,却是无钱治,他向帮中那些兄弟筹钱,那些兄弟却是一个个被那小子给说好了,不准借给他。 没钱他又不想回去看到婆娘那张脸,他婆娘和他是青梅竹马,柔婉的性子,从来不和他大吵大闹,但也就是那样,让他却是看着不忍。 而婆娘实在没了法子,却是来了帮中找他,想要厚着脸面借上一些,家中孩子实在是烧得厉害。 只是婆娘却好死不死地碰上了那小子,他婆娘本就是好姿色,那身段也好,因为这个他还被好几个人羡慕过,那小子眼都看直了。 那小子听了婆娘的来意,立即一副讨好模样,借给了婆娘,并让婆娘何时手头宽松了,再还罢。 婆娘对他自是千恩万谢,回去抓了药,孩子吃了药倒也渐渐好了起来。 因而后来他不在时,那小子来家中找婆娘,婆娘也是将他迎了进去。 早说过那小子不是什么东西,婆娘不信,非要说他对那小子有偏见,可是在家中,那小子却是做了什么混账事。 那小子称着喝了几口小酒,胆性便大了起来,将婆娘推倒在榻上,强行要行那欢好之事。 婆娘虽性子柔婉,却也不是那种愿意与人苟且之人,自是拼命反抗,但一个年轻男子的气力,婆娘哪里反抗得开。 而孩子见娘亲受欺负了,就要过来护着自家娘亲,死死咬着那小子的手臂,不愿放开。 那小子吃痛,一下放开了婆娘,却是一脚将孩子踹翻在地。 孩子当场倒在地上,脑勺更是直直撞在榻旁尖锐物上,不治而亡,那小子见出了人命,也没再有那种心思。 而他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孩子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婆娘哭的呼天喊地,见他回来了,将事情原委告知于他。 他当时便是急着要去找那小子算账,也未注意到婆娘面色的灰败,若是他当时稍稍注意下婆娘,也不会在再次回来之时见到地上又多了一具婆娘的尸身。 他找到了那个小子,还只打了几下,便被其他帮众拦了下来。 因为出了人命,帮里这次终于也不好做的太偏,让那小子赔了他一笔银子,其他的事也只能算了。 他便也在这苟且偷生,因为根本就对抗不起莲花帮。 所以方才在听到花婶说到白爷二字之时,他便是已将双眼投向了阮明心。 这女子是有几分本事的,而若真能借女子之手为婆娘和孩子报了仇,从此之后,他也是真心愿意臣服女子。 他这一生,最大的憾事便是不能够手刃那小子。 而现在机会来了,他便绝不能放过,一旦错过这个时机,可就不一定还有下次了。 阮明心微微颔首,狭长的眸子稍稍一勾,看来那白爷行事作风都太差,这里的人对那个白爷都有很强的怨念,而她若是下手,恰好―― “长风,你如何看?” 傅长风动了动骨节,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我最近这手脚也是清闲不住了。” 言下之意便是阮明心若是想要去,他自然是陪同。 云焰倒是无谓,面容上依然是神情清淡,对那个淇儿他未有什么印象,又好像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实在是不太清楚,不过想来便是个无关紧要啊之人。 云裳对阮明心要去救淇儿一事,一双黛眉却是揪起一个小团。 她不喜欢淇儿,再说了淇儿不是喜欢和男子勾勾搭搭么? 不过这种想法倒也很快便褪了去,她哪能那般心狠,就算是对淇儿再不心喜,这女儿家的名声可是最重要,她自然也是希望淇儿能够回来。 况且和淇儿的那些过节早已是过去了,都有些年份,现在各自不相干,也算是相安无事。 花婶这下看阮明心倒是顺眼了一些,之前看阮明心一定要他们有所回报才愿意去救人,她是有些嫌恶的,一个靠着男人上位的女子,竟还这般冷情。 青爷却是咳了下,而后看向花婶,“花婶,还不跟明月姑娘道谢。” 他相信女子,这阮明心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而女子身旁那个男子的武功可是极高,那小子武功倒不高,仗着的永远是人多势众罢了。 这次他倒是要看看那小子准备如何应对,这么多年的仇恨,也终于可以得报了。 云裳斟酌几下,却是道:“明月姐姐,我也想要一同跟着去。” 她想过去,倒不是为了看淇儿笑话,而是―― 第225章 如此白爷 阮明心本是不愿的。 云裳一个弱女子,去了那若是被吓到了可该如何,到时候必然不是几句话可以解决的。 按青爷描述,那个白爷也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不过云焰这次也支持云裳一同去。 阮明心也没再说什么,要说这世上最关心云裳的人除了云焰,怕也再无他人。 根据打探回来的消息,白爷那帮人已然回了住府。 阮明心直接带着傅长风等人寻去了住府,花婶在前面带路,这倒是令阮明心唇角微微上挑。 这花婶进白爷的家门倒是像进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其中缘故还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进白府门前,阮明心却是停下了脚步。 傅长风投来询问的目光,阮明心挑了挑眉,“长风,一挑十,没问题吧?” 花婶看见阮明心停下来时,却是觉得她也就是表面足,里头却是…… 听阮明心停下来是问她旁边的男子,心中掠过一分不屑,这摆明了是想拖延时间,真没那个本事又何必来,带着他们这行人浩浩荡荡的来,还没进去又打算灰溜溜的走,这是让他们来丢人现眼的吗? 不过见青爷都未说话,她也未言,省得待会青爷又说她破坏了事。 傅长风紧了紧手中的一柄长剑,“别说是十个,便是上百又如何?它也是时候该见见血了,说不定都嘴馋了。” 长剑一抹银光而过,白府大门打开之时,那小厮看着一把长剑过来,却是不由吓得直退。 白爷刚刚抢了个美人过来,现下却是要办几桌宴席,来庆祝一下这个新得到的美人,宴席过后再好好享用一下美人。 他正准备出去采办宴席所需之物,身前便是伸来了一把长剑。 阮明心双眼微眯,傅长风却是长剑几下动作,那朱红大门却是迎声而断。 “做的太不牢固了。”傅长风剑眉紧锁。 花婶却是看呆了,这个男的倒是不错,如果把淇儿成功抢了回来,让这男的做上门女婿也是不错的,她却未曾想过傅长风是否愿意。 只是在她看来,淇儿模样那么标致,若不好看,这白爷如何会来抢她,而且入赘她们家,这可是件别人抢破头的好事。 其实这花婶也未曾说错,入赘花家,的确是很多人争着要的事。 不过那也仅仅限于这个断尘渊,说更仔细一般,便是恶人谷的那片区域。 她对自家淇儿太有自信,其实淇儿的确长的花容月貌,又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不过也不代表人人都喜欢她。 何况,那种长相也就在这里算是出挑的。 傅长风要是知道花婶心中所想,怕是要一声冷哼。 小厮见门被打破,更是一下坐在地上,而后猛然反应过来,起了身,“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白爷的地盘,你们居然也敢在此造次。” 傅长风见小厮这副模样,狭长的眸子掠过一层冷色,“给你一刻,快些滚,把你们白爷给我叫出来。” 阮明心只是淡淡看着,这些傅长风是能够解决的。 若是连这点小场面,傅长风都对付不了,叫她也是太失望。 小厮却是在来人身上都扫了一眼,在云裳身上停留了一下,云裳一身布裙,脸上气色仍有些流失,却有些病美人的美态。所谓病西子,也不过如此了。 小厮思量的却是若是将这个病美人献给白爷,白爷一高兴,说不定除了赏他东西,还会给他提升下在白府的地位。 而双目落在阮明心身上,更是完全惊愣住,竟有这般的绝色少女。 虽然年纪尚幼,但是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阮明心今日却是着一袭青色衫裙,白紫色的腰带完美地将那盈盈一握的柳腰勾勒出来,一张娇容不施脂粉,却美得叫人直移不开眼。 他今日是如何了,除了白爷先前抢回的那个美人,竟是又碰上两个美人,还一个比一个美人。 病美人倒是堪堪和白爷先前抢回的美人差不多,这后头的青衫美人可就是绝色娇容了。 小厮赶忙回跑,现在他心里想的却只有把这两个美人的发现告诉白爷,白爷会给他如何样的奖赏,至于其他的,他却是并未想太多,至于那个拿着剑的男子,应该是个来挑谑白爷的人,那倒无需放在眼中。 府中还有白爷的帮众兄弟也在,何愁不能打败这么个狂妄之人,这人也真是活腻了,竟然敢来挑谑白爷。 他可记得挑衅白爷的下场是如何的,活的话,白爷还是会大发慈悲留你一条性命,至于手脚可就未必会给你保全了,当然,断一只手,还是一条脚,这个白爷心情好的话,还是可以让你自由选择的。 而阮明心在外等了未有多久,这白爷便过来了,看得出还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白爷色眯眯地看着云裳和阮明心,看来小厮还真没有骗他,还真来了两个美人,一个小美人,一个大美人,他房里那个美人他可都尚未来得及开动呢? 老天对他倒也真厚道,这是想要让他享齐人之福啊,今夜可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而傅长风,不能怎么说鼠虫一窝,白爷彻底地无视了他,就一个长的稍微凑合的毛头小子罢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每天遇到的次数也算不少了。 “两个美人,怎么样,是不是看重了我白府,没关系,大爷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样的。” 云裳和阮明心在白爷心里就是两个因为在这断尘渊混不下去,故才主动投怀送抱以求得他的庇护之人。 若是那些普通人,他还真没那个闲情,不过换作两个美人可就不同了,美人是需要怜惜的,而他白爷众所周知的,是这方圆百里最懂得怜香惜玉之人。 阮明心未看男子一眼,听声音便知粗俗不堪,这样的人长的必定也是让人作呕,她可不想污了自己的眼。 阮明心直接示意傅长风由他来解决。 傅长风收起长剑,冷目凌人,“将花淇儿交出来,可饶你一命。” 这个白爷的长相猪头大耳的,他也是实在不想再看第二眼。 只愿这白爷识相一些,都少费些功夫。 第226章 教训白爷 白爷被剑锋寒光一闪,竟是略微地泄出一阵惊恐之色,而后想到这是自己府上,再说他还有那么多弟兄在,何须怕眼前人。 眼前人就算武功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他那么多帮众。 “小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今天你白爷我不给你点教训,还真当自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过来一行帮众,却是让他们都向傅长风打去。 怎样才能最快地迎得美人芳心,莫过于如此了。 傅长风见七八个人一同前来,眼中寒芒而过唇角微凝,还真是要来个以多欺少! 他还以为那个白爷说出那话了准备自己来上呢,原来就是如此罢了。 傅长风微微垂眸,和这么些玩意打,他倒真嫌有些恶心。 不过――他眼角余光微略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青衫女子,面容漾着一分淡淡笑意,不施脂粉,便已是风华绝代。 这个白爷竟敢这般玷污于阮明心,倒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若仅仅是那个淇儿也就罢了。 跟他毫不相关之人,他又岂会有多管闲事之举的心,但现在,那个白爷竟然敢出言来调戏阮明心,那就怪不得他的剑无情了。 傅长风的身形极快,所有人都未看清他的身影,而转眼之间,那七八个人却已七零八落地被打飞在地。 傅长风收起长剑,却是掏出一块绢布细细擦了起来,这是他的爱剑,用来打这些人,倒真有些大材小用了,也是侮辱了他这一柄长剑。 白爷看到这个挑谑性动作,眸色染上大怒,只是忌讳这人的武功,把七八个人就那般轻易地解决了。 看着傅长风向他一步步走来,身上诛仙气势更是一下下得到提升,所谓神挡杀神,佛阻灭佛,也不过如此了。 “快!你们给我上,别忘了我们背后可是莲花帮!”他冲身旁人吼道,自己却已是快步退到了最后。 有几人尽是害怕之色,却也被男子最后一句话给说动。 他们莲花帮在这个恶人谷虽算不得最厉害的帮派,却也是中等偏上,敢得罪他们的人可不多,更别说这群就几个人的无名之辈。 还不如称这个机会在白爷面前好好表现,也不失为一道良机。 又是十几个人向傅长风攻去,这一次却是比上次谨慎了多,一个个的都再未空手,而是手中都拿了刀,或者木棍。 恶人谷里,一条人命实在算不得什么,便是将这人杀了,有莲花帮在,要知道这恶人谷可是没有王法的。 傅长风只是眼中寒意似乎又浓了几许,手中长剑却是再未拿出来,交给了阮明心代为保管。 花婶却是双手捂住了脸,不忍心再看,这个小子是有点功夫,但这也太狂妄了,人家都拿着武器,他倒好,这是准备徒手来打了。 还是不能将淇儿嫁给这种人,这人太不知天高地厚,便是这次还能够活着回来,但以后也太危险了。 阮明心拿着长剑,将上面的斑斑锈迹给仔细地用随身携带的草药敷着,这样敷片刻,便会好些的。 她对傅长风徒手去对付莲花帮的那群帮众,倒是没其他意见,莲花帮的那十几个人都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若这种人傅长风都对付不了,那只能她看人的眼光太差。 而对于傅长风这次为何不用长剑的缘故,她便是猜也能猜到几分,这把长剑可是傅长风的心爱之物,不能碰到拳脚相对的敌手,爱剑自然是没了要拔出来的必要。 傅长风只是随手打倒一人,将人手中一根长棍抢了过来,剩下的人照样是轻松解决。 这一幕倒是看得后面几人都惊诧了满眼,特别是青爷和花婶,青爷本来看傅长风要徒手对付那些人,心中也是觉得他太轻狂了,却不想人家还真的有这个轻狂的资本。 最后满庭院除了几个不会武功的小厮和丫鬟,还能有武力的便只有白爷一人了。 青爷拍了拍衣袍,看到白爷那瑟瑟发抖的模样,总归心中掠过一阵大快之色,“好久不见了。” 他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他只知道,这二十年,他从来未曾忘过当初的仇恨。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当然无法对付这小子,到时候怕是连他都要赔进去。 所以,这么多年,他的心每日都被仇恨洗刷着,现在,终于能够报仇了,他如何能够不快! 白爷眯了眯眼,却是实在想不起眼前这个老人究竟是谁,他平日里欺压的人确实有些多,所以现在也实在想不起这个人究竟是谁。 青爷见白爷如此,眼中勾勒过一阵冷意,“顾青!” 阮明心倒未言半语,之前倒是未想过这二人之间还有段故事,难怪青爷竟是愿低了头求她来,这一招,她本还以为青爷不过是看不下那个淇儿被白爷这种恶霸抢走,才会如此。 却不想,原来,还有些借刀杀人的味道。 虽然被摆了一道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总之她不喜欢。 但这青爷和白爷那恶霸之间怕是真有些什么了不得的渊源,毕竟,一直看来青爷都是那种平稳的,经历过浮沉自也不会再大起大落之人。 若是借此不但收服了那些人的心,还能让青爷从此真心臣服,倒也极是不错。 白爷在记忆中找寻着,面色却是猛然一变,而后想起一个人,再看面前人的轮廓,倒真是太过相像。 “你!你是顾青!” 他这下算是完了,顾青明显跟今日来的这番人是一伙的,当年和他的仇,也算是不共戴天。 白爷想起莲花帮,脸色却一下又好了些,“顾青,你别忘了,当年那件事可是已经得到了解决,帮上长老也说了你不得再找我,而如今,你这又是如何?” 青爷的面容却仿佛一下变得从容了一些,如今也没谁再能够救得了这个小子,他自然可以慢慢来。 毕竟这小子当初所做之事,他便是现在将他千刀万剐都不够泄恨! 他想到婆娘和孩子的惨状,一时手上青筋却是不由暴起。 第227章 当年如何 青爷只是冷眼看着这个时候仍在自欺欺人的白爷,“当初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你我都知,现在和当初也未有什么不同,只是你我处境换了罢。” 紧接着青爷却是来到青衫女子身前,弯身一拜,“顾青只希望姑娘能让顾青亲手手刃他,从此之后,顾青但凭姑娘吩咐,以姑娘为主!” 阮明心被一个老人跪在身前,总归也不是那般自在,虽说她要的的确是这些人的忠诚。 可被老人跪了她怕是会折寿。 另外,她也实在不忍看到一个老人就这样跪在身前。 只是该做的还是要做,她扶起老人,面色淡淡的,“好,从此你是我的人,今日便是放心杀了这白爷,我看他莲花帮又能如何。” 也正好可以借此立威,把名声打出去,这样的好机会可也并不少见。 顾青再次叩拜,而后却是再未言语,随意在地上挑了一柄长刀,向白爷一步步而去。 傅长风看向阮明心,却是询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 那白爷怎么个废物法,终归也是个壮年男子,青爷可已经是个老人,哪还有当初的气力。 既然这青爷从今以后是她的人,他自是应该护着,他的确从来不多管闲事,但若是换成自己人,就不一样了。 阮明心摆了摆手,“再说。” 她自也是有些顾虑。 毕竟从身形或是年纪来说,她并不看好青爷,她也未见识过青爷的功夫,不知如何,而那白爷虽是个孬种,但终归是个壮丁,正是最血气十足的年纪。 不过青爷未让她帮忙,便也是决定自己来解决,她又何必插手。 等青爷力不从心之时,再让傅长风去帮之一二便可。 白爷见其他人未有动手的意思,倒是略微放定了心,一时也有些恼怒,拿起了一把木棍,堪堪抵住了青爷。 当年之事,他还未嫌够,若不是老爷子让他收手,他当初也不会放了他离去,还让他好好的一直活到现在。 今日,他倒要看看顾青是要如何弄死他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罢了。 青爷虽年纪大了,身躯也微微有些佝偻,那身子却因常年行走于山间,而矫健异常。 白爷虽然气力不错,可这些年沉迷于酒色和美色,便是身子也被掏空了不少,一下子倒也未有人落于下风。 而青爷完全是那种放手一搏的状态,他今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这小子,为当年的妻儿报仇。 他当初瞎了眼,如今,这双眼却是再也不会让它仍被蒙蔽。 白爷仍有些顾忌,他可不是青爷这种但凭一搏、完全不怕死的,他的身家性命,他自己也是要保全的。 因而青爷身上虽然多处血痕,白爷身上哒不是太多处,却条条叫人触目惊心。 “住手!”阮明心闻了这声大喊,狭长的眸子挑起一股不悦。 白爷却是转身而去,青爷却是不管不顾地依旧冲他打去,在白爷身上更是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先前那声叫喊之人却是顿时被激怒,见青爷竟然敢这样无视他,一把匕首却是直直朝青爷刺了过去。 力道之快和大,青爷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刺中,却是被一柄长剑打开,傅长风的长剑指向了来人,不过刀光一闪,那人却是被挑了双手的手筋,不断哭嚎。 阮明心对傅长风的做法倒是淡淡一笑,傅长风这般做虽未与她商量过,但就算是她,也支持这般所为,只有开始学会护住自己人,这以后才会真正的团结一心,一个势力也才能够得到壮大。 而那人背后跟着的人却是勃然大怒,指着傅长风便是骂道:“你这人怎这般蛮横!我大哥和你素不相识,你却就这样废了我大哥的手筋。” 而剩下的人中却是有几个心生怯意,这人武功太过高强,他们怕也不一定是对手,而且若是他们也被挑断了手筋,以后家中可怎么办。 傅长风却未言半句,他只是冷眼视之,对于这些人,他自是未有半分言语。 他的责任便是要负责好阮明心,至于其他人,不关他之事。 青爷被那一把匕首也是给弄得心尖一慌,如果再差分毫,傅长风再慢上一些,他这条性命怕也就没了。 他是满腔仇恨,才能跟白爷玩命,可是现在一个匕首过来,他心间的所有气性也就尽数褪去,全是后怕。 白爷看着进来的一帮人,自是认得,全是莲花帮的弟兄,这下自也是不怕傅长风。 这些人可不同于方才在他府中的莲花帮帮众,这些人都是莲花帮的精英,自是极其厉害,武功虽说不算这恶人谷中最高强的,却也是有一般。 至于领首之人被那冷淡男子挑断了手筋,那完全是冷淡男子卑鄙所致,冷淡男子偷袭了领首之人,这才会出现那般局面。 白爷有了帮手,立即躲到莲花帮精英身后,对着傅长风等人也是开始耀武扬威起来,“今天你们赶紧给大爷跪下,大爷若是心情好,也说不定可以饶你们一命,至于那两个美人,你们还是乖乖地把她二人送到我房内来,这事也就罢了,不然……” 白爷唇角掠过一抹阴狠的笑容。 阮明心眼角微微地挑过一分不屑之色,这种人就是知道恃强凌弱,倒是最让人瞧不起,起码她是看不上眼的,对于这种人,她除了满眼厌恶也再无他法。 傅长风却是再听不下这等污秽之语,一把长剑而落,几下招式,却是立马有人倒地。 很快便是薄薄的几个人之后,露出里面隐约可见的白爷。 “我本来不想让它见血,但若你们还这般顽固,那可就不一定了。”傅长风冷声道。 白爷本来的确是仗着有那一帮人而开始得意起来,却还没多久,这精英好像还不如他先前的那些帮派弟兄。 阮明心却是知傅长风是真的开始厌烦了,先前傅长风还有些耐性陪他们玩,现在却是要快刀斩乱麻了。 她还是在为他们祈祷的。 白爷吓得就差没屁滚尿流了,他哪里想到这冷淡男子竟然是个这般厉害的人物,只是帮众兄弟都在这,他要是此时低下头认错,以后他在帮内还要怎么混。 第228章 陨落悲歌 阮明心看出白爷的心思,却是转头对傅长风一笑,“长风,有时候是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傅长风自然是知阮明心是要和他唱双簧,倒也是配合道:“这脸面一时丢了,以后还可以找回来,性命丢了,除非华佗再世。” 白爷本来心中现在对傅长风就是惊恐为多,这样一听他们说,倒也更是把犹疑又褪去了几分。 “那你们是想要如何?” 阮明心淡淡道:“把淇儿放出来,然后你跟青爷赔礼道歉,青爷,这样的处理结果你满意吗?” 莲花帮的人又来了好几个,这些人说不定便是睚眦必报。 一个帮派的人必然少不到哪里去,到时候长风只有一人,虽她会制作一些能够用来对付那些人的药物,但这样终究是太麻烦了,还不如能够把目前的这样解决就暂且解决。 青爷看到来了那么多莲花帮之人,他知道今日想要杀了那小子是不可能了,就算是真能够杀了,到时候一定会惹出麻烦。 莲花帮失了脸面,如果不找回来,以后在众帮派之间可是难以混,是一定会来找回场面的。 而他也不是那种不顾全大局之人,这次的仇可以留着以后再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原本想着的是他不一定活到那个年纪了,但看着一身青衫而立、风姿不甚卓越的女子,他却又觉得这个女子一定会帮他报得仇。 “我自是愿意,就看白爷是否也同意了。” 白爷心中几番踌躇,终于是应了下来,“那件事是我的错,顾青,还希望你不要跟我计较。” 青爷摆了摆手,“嗯。” 所有人脸上有悲有喜,但是大家都清楚,大家全部是心怀鬼胎,几十年的仇恨,哪里是今日这一次便能够解决的。 现在不过是不撕破脸皮。 而后白爷也唤人把淇儿带了过来,阮明心倒是扫了一眼,果然是个美人,却是不同于云裳的柔弱,这是妖媚的美人类型。 淇儿和花婶看到对方,淇儿的反应却是有些别扭,冲花婶一笑,便转过了头。 花婶却是冲过去给她拍打了几下,“你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是被人轻薄了可如何是好。” 花淇儿只是压低了声量,安慰着花婶,“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而后看到阮明心和云裳,却是微微一愣。 云裳她自然认得,而旁边的女子是谁?这人竟是一副好模样,这恶人谷中何时出过这般模样的美人。 倒叫她心中一时有些不是味,明明她才是这恶人谷中也是排的上声名的美人,最后来了个这般美人。 花婶注意到淇儿的视线,却是瞬间懂得,然后道:“那是妄想收服我们那群势力的一个女子,不过也是靠巴结男子上的位罢了,淇儿你不用在意她,一个异想天开之人而已。” 花淇儿面上颔首,心中却是有了一定较量。 就她阿婆她还能不知道是啥性子,什么话都说的出来,那个女子想要收服她们这片区域,倒是真有野心,也定然是有几分本事。 若是想要收服这片区域的是个男子,她说不定还会尽全力去帮之,可是这是个女子。 女子之间嫉妒心才是最强的,她承认,她有些嫉妒这个女子了,长的貌美,若只是个空有相貌的花瓶便罢了,居然还能让人信服于她。 她看了眼青爷和天叔,这是他们那片区域之间最有头有脸的两个人物,而且…… 女子微微皱眉,云焰居然也来了,这个年少时她一直心悦的男子,只是一直若个木头一般,不懂风情,小时候对她直接是粗暴简单,把她一根银钗给弄坏了,她那个时候也是被吓到了,后来回去,阿婆把她给打了个半死。 后来,她看到云裳出来,那个时候她对云焰怀有怨恨,但也不会对云焰做什么,就报复在了云裳身上。 可云焰那个傻子,却是拼死要护住云裳,不愿意让开,她也无法出声,让那些人住手。 她一定不能为云焰说话,因为让人轻薄云裳便是她做的。 至此之后,云焰便也恨死了她吧,看到她便是扭头就走,不愿意和她说上一句话。 云裳从那以后几近也未再出来过,弄得她想要说上一句道歉也未能去说过。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不懂得那些,后来大些了,又冷静下来,便知自己当初做的的确是过了。 云裳终其而来也不过是个弱女子,她那样对她怕是从此给她这一辈子都留下一个污点。 阮明心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打算回到客栈,之后事之后再说,倒是如何操练那片区域之人,她倒还得好好谋划谋划。 阮明心转过身影,还未动一步,傅长风却是一声大喝:“小心!” 之后阮明心却是感觉自己身子被迅速一转,傅长风离她有些距离,自然不可能是傅长风。 却是云焰,这个瘦弱少年挡在了她的身前,但是被匕首穿插而过的却并不是云焰,而是―― 所有人呆愣了几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花婶立即哭天喊地地冲过去,“淇儿,淇儿!” 阮明心长眸拢过一抹极致的寒意,这抹寒意让所看到之人都是微微觉得惊悚,如此的阮明心,面上已是再无一分笑意,面貌上的冰冷之色,就仿佛刚从九玄寒冰回来一般。 “傅长风,杀――无赦。”她中间那个杀字时明显是加重了声色,滔天冷意一瞬却是覆盖而来。 傅长风也是稍怔,而后了然,同样的面无表情,执起了手中长剑,向那偷袭之人而去。 云焰却是呆立在原地,缀满寒星的眸子看向怀中之人,他想起方才这个娇媚女子问他的问题,“云焰,你还记得我吗?” 他印象中其实是有她一席之地的,只是…… 太多的难处在前头,他实在是无法再升起一丝怜惜。 她对妹妹的所作所为,让他无法再放任下去他对她的感情。 他若是娶她,那他对云裳以后又该如何? 云裳经历了那般的事,他本还不知道是她做的,知道是她做的之后,他心中也还真是五味杂陈。 第229章 长剑饮血 这姑娘太恶毒了,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对妹妹,妹妹才多大,这么点的年纪,就经历了那样的事。 妹妹那日在他怀中一直是瑟瑟发抖的,说她害怕,叫他哥哥,哭着说她想要自尽,她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他能如何? 是去找花淇儿算账还是如何?他最可耻的便是这个,知道是花淇儿害得妹妹,他却也还是下不了手对她做些什么,而至于对那些人,他身子赢弱,在那群蛮人面前,就和一个废人一般,别说想要为妹妹报仇,就是那一次他自己都是被打个半死不活回来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妹,明明是晶亮的眸子之中,硬是多了一种叫做阴霾的东西。 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被这日子给磨得一日日消沉。 所以再次见到花淇儿,既然下不了手,也不可能再爱,他自然只能远远地避着,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沦陷其中。 而这次来白府救花淇儿,他始终是怀了几分私心的,他虽无法和她相守,却无论如何,他都是希望她这一世平安喜乐的。 而他为何准许云裳前来,因为云裳跟他待在一起的时日最长,也是最懂他之人,云裳说她知道的,他一直是喜欢她的。 现在,他为了报恩挡在了阮明心身前,花淇儿却是护住了他。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花淇儿这么轻弱的身子,是如何经历了被这把匕首破身而入的,究竟有多疼痛,大概也只有她能够懂吧。 云焰看着怀中苍白的脸孔,快要没血色的娇容,微弱的气息倒是让那种娇媚越来越浓了一般。 他突然想到什么,却是爬到了阮明心身前,跪下不住叩头,“求你救她一命,以后便是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阮明心看了眼不住敲打云焰的花婶,叹了口气,云焰是为了救她,而那个花淇儿却是为了救云焰。 总之,到底是为了救她才会如此,她站在这里不动,哪里是因为不管闲事而无动于衷,却是因着她身为医者,哪里瞧不出,花淇儿的身子被那一把匕首直直穿透,她为了不让云焰受伤,自己又用力往后一靠。 这就是华佗在世,怕也是回春无力啊! 阮明心将情况说了出来,尽管不忍心,这太残忍了,但那又有什么法子呢? 云焰看到阮明心眼里的怜惜,一下便明白是真的救不回了。 他疯了一般又过去抱起花淇儿,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流,云焰那双寒芒汇聚之眸却是头一次留下了滚烫的泪珠,掉在花淇儿的脸庞上,印出道道长痕。 云裳看得微微撇过眸,她这次为何要跟来,便是知道这二人对互相其实都是有感情的。 因为她,还有一些缘故,哥哥和淇儿只能一步步疏离,如今,她都愿意放下心结了,不再去计较淇儿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 可是为何现在会这样,现在淇儿就要死了,连阮姐姐都救不活她,她现在是真的原谅了淇儿啊。 看到淇儿扑在哥哥身上的时候,她便知道淇儿对哥哥的感情定然是真的。 花淇儿被那滚烫的泪珠给引得微微一动,吃力地睁开了眸子,一双柔夷想要抚上云焰的脸畔,却是如何都够不着。 云焰却是赶紧将俊容又垂了些下去,“淇儿……” 花淇儿已是有些呓语,说的话声都有些模糊,叫人听不太清楚,云焰却是努力地去辨别那一字一句。 “云焰,以后…一定要…要好好的,再帮…帮我跟云裳说一声对不起,只是,说得太晚了。” 花淇儿不再坚持着说,只是一双眸子却是紧紧盯着云焰的面容,似是想要将这张面容深印在心中,今世不能执手,来世定要偕老。 云焰只是也紧紧握着那双柔夷,眼中哪还有昔日的一分寒色。 花淇儿终究是闭上了眼,这个世上,终究是不可能上天真会让你心想事成。 也许,月有阴晴圆缺,从来就不能完美。 云焰却只是紧紧抱着怀中女子,眼中执拗之色让人不会怀疑他会放开女子。 花婶却是疯了一般地撕打云焰,就是他,就是云家的这个贱小子,害的她家淇儿就这样去了。 淇儿去了,以后她怎么办? 她要孤身一人,并且孤苦一世了。 花婶哭哭啼啼到最后,已没人知她究竟是舍不得淇儿不在了,还是觉得从此要过那种孤苦日子了。 阮明心移开了视线,似乎那种眼角湿润之感好久都未出现过了。 而傅长风这边却也是冰冷一身,未曾手软,那个最后冲阮明心打来匕首的便是白爷。 因为白爷不知从哪知道了阮明心才是这次行动的领头人,一时也再顾不得这是不是个大美人了,把怜香惜玉的心思都给沉了下去。 想着只要把阮明心给杀了,他们便群龙无首,自然会乱掉,到时还不是任他们揉捏。 白爷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被傅长风挑断手筋的可是莲花帮副帮主的小孙子,这地位可是截然不同,而且已经有人又去帮里求助,这些人一定是跑不掉的。 他刚刚之所以服软,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罢了,只要等上那么片刻,这些人就再也别想逃了。 而傅长风本也是打算杀了这白爷,更何况阮明心已经下令杀无赦,他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收手。 今日,除非是他死,不然,这帮人一定得死! 傅长风看着又新近进来的二三十人,神色未变半分,他们这不过是想要做人海战术罢了。 但他们忽略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虚无,真正的实力才能够带来压倒性的胜利。 “饮血吧。”傅长风低低道,手中长剑更是像拢起一圈寒光一般,速斩而去。 傅长风面前之人却是齐刷刷倒下,并且这一次不再是被简单的打倒,而是全部身亡。 傅长风对这些人哪里会同情,现在只想一心将这些人全部斩杀。 二三十个人又怎样?尽数倒去,傅长风的长剑也沁满了鲜红,一片血色,让人微微惊蹙。 第230章 杀人要排队 最后只剩余白爷一人之时,便是地上那被挑断手筋之人一样也被封杀。 傅长风看着白爷,眼中并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是若看一个死人一般看着白爷。 白爷面如死灰,这一次却是真知自己怕是逃不过了,跪在地上便是不住拜求:“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府里还有些金银,可全部给你们,只要你们放过我。” 阮明心微微弯下身,“放过你?” 明明也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眼中的冷意却让人更加惊恐。 她只冷眼看着地上那些横尸,欺了她的人,这便是下场。 她早说过,她不是菩萨心肠,她可以对自己人倾心相付,但那也只限于对自己人。 对其他人,特别是敌人,她向来不会存一分怜惜之心,她还未愚蠢到人与你作对,你还要放过他。 这种心肠,不适合成为一个上位者。 白爷的脸色更加灰败,破口大骂道:“难怪说最毒妇人心,你这贱人为何一定不肯放过我!” 阮明心只当充耳不闻,她的双耳不是用来装这些无用之物的,只是朝傅长风使了个眼色,而后淡淡道:“你最后一句遗言,说吧。” 白爷并不需要傅长风来杀,看那旁边早盯着白爷老久的二人便知。 青爷早就看着白爷,只等着把握时机便行动。 而云焰则是慢慢地缓过身之后,小心翼翼地将花淇儿的尸身放好,而后看着白爷的双眼却是一片浓烈的冰寒之色。 这个人,他不仅要杀了他,还一定要让他受万般折磨,虽然这一切都不够解他的心头之恨! 他害死了他的淇儿,他和淇儿眼见只要说开一切,就都会好好的了,可是却被他给破坏了。 淇儿血红色的血落满了她的衣衫,淇儿说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并蒂莲绣裙,她说她曾见过他在宣纸上画过一对并蒂莲,从今以后便是喜欢上了。 他想要她活过来,只要她回来,他就是每日逗画给她,他也心甘情愿啊! 可是所有的,就是眼前这个白爷给促成,既然他不能够携得淇儿手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这白爷不仅不要再去想那齐人之福,并且他要他家破人亡! 云焰来到青爷面前,微微俯身,“青爷,我云焰这一生也未求过你,今天却是想要求你一次,让我来了结他。” 青爷稍稍犹豫,倒也很快应下,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啊。 云焰对青爷叩拜一下,而后却是来到阮明心面前,同样是跪下一拜,“阮姑娘……” 阮明心眼中浓得似化不开的寒色这一刻却是大多化去,“去吧。” 傅长风只是怜悯地看了云焰一眼,对闲人他自然不愿意露出多余情感,但是云焰自然不是那个闲人。 就凭刚刚云焰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救阮明心,他便是彻彻底底地把云焰当成自己人了。 对云焰和那个花淇儿的情感,他也未必是不唏嘘的,只他未有体验过,一时也是不知如何说。 不过他是不会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的,这一辈子与其纠缠于情爱,还不如跟随着阮明心走一辈子。 并且,他也不懂那男女情爱究竟是如何模样。 云焰来到白爷身旁,捡起那把匕首,锋利的匕刃被他放在唇边微微一吹,露出几丝微小的却毫不模糊的匕鞘声。 “我这一辈子从没这么想杀了一个人,你倒是让我破例了。” 白爷尽管身子已在颤抖,口上却仍然不愿饶人,“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荣幸?” 云焰淡淡一笑,“你是我第一个要杀的人罢了。” 云焰拿着匕首,对着白爷的一张脸微微估计了一下,在白爷脸上勾勒了一圈,猛然一下插了进去。 白爷一声惨叫,云焰却越加云淡风轻起来。 阮明心只是眉头微皱,也并未有任何不喜之色,云焰这是成长了,若是说云焰以前只是一柄尚未开鞘的剑,那么现在就是已经开了半点了。 光芒便是需要慢慢展露,这样一个天才才不会太快陨落。 但云焰这以后怕是感情会更加收敛了,虽说对敌人就是应该冰冷无情,但她也不想云焰成为一个杀人机器。 云裳显然也有担心,却是蹙了一双黛眉,而后捂着自己的心口,“我心口疼……” 云焰心中还是有妹妹的,却是立即转向了云裳,见云裳有些难受,却是为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坐下休息片刻。 云裳却是双眼一眯,眼中似染上一层薄雾,“你还是我的哥哥吗?” 云焰却是以为云裳如何了,“当然是。” 云裳摇了摇头,“可我哥哥他不是你这样子的。” 云焰如何还能不懂,想到淇儿的香消玉殒,眼里又是迅速集起了一片阴霾,他为云裳掩去了双眸,“你闭着眼,便不会怕了,我是一定要为淇儿报仇的。” 花婶本看着云焰不进行剩下的动作,又准备大闹,却因为云焰那身冰冷的气势终究是顿住了步脚。 看云焰仍然还是准备为淇儿报仇的,心间这才微微好受些,心中也是很快有了打算。 云焰并不想云裳再看到那些场面,因而蒙上了她的双眼,想要淇儿临死前的双目,却也未再继续折磨白爷,只是很快地一刀毙命。 云焰随后也未再在白府逗留,只在带着云裳和花淇儿的尸身离开之前,和阮明心说好他会负责好那片区域的操练。 阮明心只在最后看着残局收拾好时,一双眸子转向了傅长风,“这一步,你说算跨的好么?” 傅长风眼中迅速地融过一许哀色,“算是妙吧。” 这下是能成功立威了,但花淇儿死了,云焰心性定然大变,他是有些理解的。 这好像,就是以前的他。 阮明心的那番作为,在那片区域上却是影响深远,除了几个孤寡老人,还有点气力的青年壮丁却是全部同意了加入她的势力。 傅长风对这一切只是一直淡淡地看着,站在阮明心身旁,安静地守护着她。 除此之外,他倒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他要跟着的人,唯有她一个而已。 第231章 建立天机阁 而关于势力立名,青爷却是过来询问,每个势力总是要有个名字的,就像白爷所在的莲花帮。 阮明心微微垂眸,泛着几分思索之色,“以己为天,相握此机,便唤天机阁吧。” 青爷在口中念罢几声,大概也是觉得不错,“好,天机阁。” 傅长风读来,也是觉得朗朗上口,比之莲花帮的又是多了一分韵味,不过终究是太耀眼了。 所谓天机,便是把握天之计策,这却是有些叫人不知如何发感。 天叔没什么学识,只觉这几人都说好,那必然就是好的。 而既然有了名,天机阁的训练便也正式开始。 天机阁分为三殿,阎罗殿、天机殿,还有天护殿。 阎罗殿便是相当于杀手组织的,有人可以给银钱,而后阎罗殿便为其杀人; 天机殿便是寻求情报,可以天机阁自己用,也可以卖给别人; 天护殿则是护卫,大多是守卫天机阁,也可以被人请去做几年护卫。 这三个殿的武功自然是全部由傅长风教授,而天机殿的情报如何找寻却是交给了云焰,天护殿的护卫教导便交给了青爷和天叔。 这二人用来此处倒是不错了,护卫并不需要有阎罗殿的身手。 一切便也就按着正常步伐而来。 阮明心神色倒是一如既往是淡淡的,只有看到归来的云焰,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云焰一张清俊容颜总是仿佛踱上了一层冷色一般,冰冷得任何人都无法靠近,那张脸的冰霜好像只有看到自己人时才会微微融化。 云焰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云裳,有些事,发生得太多了,不过这段时日,云裳一直陪在身边,他也未必不是好了一些的。 只是,想到花淇儿,好不容易身上要融合的伤口又会再一次被撕裂,而后未有任何留情。 云裳看着云焰大步而去,眼里的悲意到底融去了几分。 哥哥不管怎么样,只要没了轻生的念头,便是怎么都是好的。 她已经失去了双亲,无论如何也不要再失去哥哥。 云焰对阮明心的安排自也无任何异议,他承认,阮明心看人的眼光很准,对搜寻情报,他倒的确算是擅长。 而天机阁的名声因为上次在白府之事,倒也是慢慢传了出去,引起了些微轰动。 莲花帮却是又来寻了麻烦,原来前些日子是因为这莲花帮的副帮主不在,上次被傅长风挑断了手筋的是这副帮主的孙子。 副帮主的儿子早在一次意外中死了,这孙子却是从小被他宠到大,舍不得他吃半点苦。 帮里其他人都知道,明面暗面都会照顾着一点副帮主的孙子,反正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却可以拿到副帮主的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所以上次白府小厮来求救,他们派来了帮派中的精英,又加了副帮主的孙子进去,基本上副帮主的孙子是相当于可以直接捡了这份功劳的,只是没想到后来会这样。 副帮主知道自己的孙儿被杀害后,自然是勃然大怒,把那几个派他孙子去的人给狠狠骂了几顿之后,便是立马要带人上门找麻烦。 正好那女子又创建起了天机阁,这便是可以切磋为目的找上门去,那女子可是叫人灭了他们莲花帮的三四十人。 这一次必定不能再让他们占尽先机,再说了,副帮主这次带过去的可是一百多人,那个男子一人就算武功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人独挑一百多人,再说主要抓住其中一人,看他们还不是得乖乖就范。 阮明心看了领首之人一眼,和青爷差不多的年纪,胡须花白,不过眼中那精光一掠一掠的,倒实在也应该有些本事,不过估计也不是个好的,她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人,老了就留在家中享受着子孙奉养多好,何必要出来挑事。 “来我天机阁,所为何事?”阮明心淡淡道。 蓝袍老人眼中掠过一片冷光,“小贱人,就是你创下的天机阁?”蓝袍老人心中颇为不屑,不过是一个相貌稍微出挑点的女子罢了,就这副姿容,加上那副身段,居然要自己创下势力。 这小贱人是当在玩过家家的游戏么?要是创建势力有这般容易,这断尘渊还不是人人都能够自成一番势力。 阮明心也不动怒,狗咬了你,你还要咬狗一口,“付帮主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我天机阁,不妨说明来意,虽然天机阁不开展为人医治这一项,我却是可以为付帮主免费相看几眼的。” 天叔也出声道:“我家阁主医术高明,毕竟,人老了,在有些地方总归是不太行的,副帮主倒是可以请我家阁主帮着看看。”他一个粗狂大汉,说出这些倒是不会受人说道。 蓝袍老人被这番话说得顿时脸色便是变黑,这些人不就是在变相说他行床事不行么? “一张嘴倒是生的能言善辩,那就别怪今天我给你一番教导,给我上,将这些人全部带回去,若是执意反抗的,便杀了,其他的,生擒。”蓝袍老人说的也是面无表情。 他活了这些年,在莲花帮做过长老之后,便再未被人这般挑谑过,更别说如今更是身为莲花帮的副帮主。 青爷却是走了出来,“付其志,你还记得我吗?” 青袍老人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面前差不多年纪之人,“顾青?”他犹疑着问道。 青爷颔首,一双要却再无一分温度,这付其志当初和他同为帮众,虽付其志的爹便是帮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付其志却还是和他结拜成了兄弟。 他当时哪里想得那么多,还当付其志真是真心对他的,可最后是如何…… 当他和那姓白的小子发生问题之后,付其志便是迅速和他撇清了关系。 他倒也未想过这一生还能够碰到他,付其志虽未落井下石,却也一直袖手旁观。 他当初实在是没了法子腆着脸上门,想要求付其志帮上一二,付其志却是闭门不见,总之便是不愿帮忙。 他们当年已经友尽。 第232章 莲花帮的复仇 如今,再见了付其志,青爷的脸孔仍是有些微微扭曲,“付其志,当初道你是个好相处的,却想不到竟是如此个狗东西!” 付其志被说的老脸一红,而看到青爷,想起当初之事,却是怎么也无法拿出平日里的气势来,终究是定了定心道:“当初之事,早已是过眼云烟,你又何必拿出来说。” 青爷冷哼一声,“那今日你来这又是想如何?” 付其志并没是真正无心之人,被青爷这一问,倒是准备给青爷几分薄面,毕竟当初他也的确算是对不起青爷。 不过他自也不会是因为真的还对青爷心怀愧意,只是莲花帮还有一大帮帮众在这看着,他到底是要顾颜面的,若是他不讲义气的名声传了出去,便是在这断尘渊,传开了,他以后便是个笑话,还如何在断尘渊混下去。 “你们天机阁之人杀了我独孙,如此之仇,你说我要不要寻上门来!” 青爷略微皱了眉头,他当初跟付其志交好,自也是知他太过护犊子,怕上次在白府,傅长风所杀之人其中还真有这付其志的孙子。 如今天护殿之人虽然武功都得到了提升,但毕竟人算不上太多,比之付其志带来的这帮人,若是真要打起来,也不知道谁胜谁负。 阮明心虽然不怕这青袍老人,却也要占到理字,“付帮主只道是我们天机阁的人杀了付帮主的独孙,但是副帮主可知道是你莲花帮白长老先抢了我天机阁的人去,我们这才找上白府,谁知那白府仗着有莲花帮,便未有一丝顾忌,还要将我们都给拿下。” “我天机阁之人实在是没了法子,这才出手,那白长老开始倒也是讲理的,而后我们也愿意就此了结这件事,我们天机阁素来不愿惹事,但也不代表我们就怕事,那白爷却是背后偷袭于我,若不是手下之人替我挡下,我今日还不知是躺在哪副寿棺之中,这笔账,敢问付帮主,莲花帮又打算如何和我算?” 付其志被这一番长篇大论也给微微怔住,倒想不到这小女娃这张嘴还真是伶牙俐齿,竟然几句话就说得错全在了他们这边。 不过,看着身后百余人,付其志的气势也再次回了来,“我现在不是说白长老那件事,而是说我孙子这件事。” 若只是白府那帮人和莲花帮的其他帮众,他哪里会过来寻天机阁的麻烦,他未蠢笨到要来做这个出头之鸟。 阮明心微微一笑,“那付帮主找的更应该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莲花帮的那位白长老,若不是他请了付帮主的独孙过来,付帮主的独孙又如何会那般。”她倒只觉好笑,这付帮主说之言倒还真觉得自己有理,不过这样就是他没理都显得没理。 “你!”付其志本就不擅长这言语争论,平日里他只要带着一帮人马,那谁还会不听,“小贱人有些本事,也不知是靠了什么手段,招得这么多男人都拢在你身边。” 就连云青居然都站在这女子身后,当初也没看出他是这么个软骨头之人,扫了一眼青爷,付其志漫不经心道:“云青,当初还觉着你对你娘子那番情意倒是令人佩服,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青爷一下黑了脸,“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阮明心却只淡淡一笑,如此拙劣的激将之法,不过她还真就是受了,“付帮主,你觉得为了你刚刚那番话,我应该给你什么回报才是?残了左手?还是右腿,或是瞎了哪只眼也不错,反正你也不需要。” 阮明心说得云淡风轻,清冷的嗓音回拢在这天机阁之间,又自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付其志却是听得满面怒容,再看天机阁那帮人哄笑起来,自己这后面也有一片低低的议论之声。 自然知道今日若是不拿出些本事来,怕就以后他这张脸也就丢尽了。 “还愣着干嘛,把这女人给我抓起来!”付其志喝道。 顿时青袍老人身后一帮人却是向阮明心冲了过来,之所以这么有效率,不仅是想要在付帮主面前表现好一些,还有就是那上面的女子姿容可是绝色,虽然不能行那欢乐之事,但是能够占些便宜也是极不错的。 傅长风仍未拿出长剑,只是徒手而上,对这些人,权当锻炼一下拳脚了。 他也并不是想以一个人挑这百余人,并非是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只是天机阁之人,总也是要得到历练的。 现在他可以全部打退这些人,他一个人的确就可以搞定,不过天机阁之人又何时能够得到真正的历练。 傅长风只选择了十多个人,这十多个人是百余人之中拳脚最好的十几人,尚有几分实力,能够一战,也许能够痛快一些。 至于其他八九十人,却是太没挑战性,他也没那个兴趣。 傅长风的身形却是游若惊鸿一般,游纵在这些人之中,十多个人一起围上他,却没有一个人可以攻击到他一下。 天机阁三殿之人却是看得目不转睛,很难得看到这位大人动用招式,能够多看一些,却是能够学到太多。 只可惜,这场较量终究也未太多时辰便结束了。 傅长风看着落地的那些人,并未下杀手,只是也差不多了,这些人的筋脉被他尽废。 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来挑谑,他实在都是厌烦了,如果不下一点狠手,怕是只要莲花帮这个帮派未曾灭绝,便是有源源不断的人过来找麻烦。 如此,现在他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付其志看得大惊,这小子的武功却是不错,不过俨然付其志也未太放在心上,毕竟不过十几个人罢了,要是这百多人一同上,可就不是如此了。 付其志对其他剩余之人,使了眼色。 这些人却是大多停下了脚步,副帮主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那十几个人可是他们这些人中最厉害的,都被那个男子就这样给轻易打败了,更别说他们这些。 心底已经是惧意丛生。 第233章 惧怕傅长风 而且那十几个人的下场他们也看到了,筋脉尽断,这如何能行。 他们可不想从此之后成为一个废人,他们这一辈子没那么短,他们在莲花帮中地位都还行,过的日子自然也不错。 付其志双眼一眯,哪还能不知这些人心中是如何想的,当即冷了声,“今天谁把那个女子擒下了,不仅奖赏银两,就是那个女子也是他的了。” 他就不相信,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这些人还能够不动心。 有些人开始移动了脚步,但还是有一帮人不愿意挪动一步。 付其志只觉整张脸都被丢尽了,只是这是在外面,自然现在不可能好好的教训这帮人。 他莲花帮何时收了这么一帮孬种。 “今日若是不去者,回去者,一个个全部除去莲花帮。”付其志当即便放下了狠话。 他知道对于这帮人,不说一点狠话,那是不行的。 这下所有人只能全部向阮明心而去,哪里还有人敢停留在原地,他们自然相信副帮主说的出,自然也做的到。 这次傅长风却是未再出手,而天机人的天护殿之人却是一个个涌了出来,被傅长风指导着如何排阵法。 这已经不再是几个人,既然是几十个人一起,那自然要排阵法为好。 而再看莲花帮的那些人,哪里会什么阵法,一个个只知道胡乱打,不过是不努力做到不打到自己人罢了。 天护殿虽然一直是交给了天叔和青爷,可说过武功是由傅长风教导,傅长风还教了他们阵法。 两三个人的话,会不会阵法都不重要,但几十人,加上阵法可是要好得多。 天护殿之人的表现倒是让青爷和天叔看了,都吃了一惊,他们本来还在担心,哪里想得到天护殿之人何时武功竟然进展得这般快了,再看看一边的冷淡男子,倒真未想过这男子不仅自己武功厉害,便是教人也是一样。 到了最后,这付其志不过是面临白爷那天的命运一般,只剩下他一人。 阮明心看青爷却未露出什么太多冷色,也不想把事做的太绝,她说过,不管是什么,最重要的都是那一个理字,只有占了那一个理字,才能真正有用。 只阮明心要放这付其志一人离开之时,却是又来了一帮人马。 “帮主,帮主……” 先前倒下的人一个个呼道,心中的不安之感尽数褪了去,只要帮主在,他们一定会得救的。 过来的却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精瘦的身形,但只要看那双眼便能知此人并不是寻常人。 阮明心如何还能不懂,这人应该就是莲花帮的帮主,倒还真未想到这莲花帮还真是挺护犊子的啊,刚刚来了个副帮主,这下帮主又亲自驾到了。 “今日我这天机阁还真是热闹,不知道帮主驾临我天机阁又是要做何事?” 莲花帮帮主看了眼地上躺着的百十个人,剑眉微皱,一群废物,而后对阮明心却是微微一笑,“听闻一些不成器之人来找天机阁麻烦,特赶来,想不到还是晚了。” 阮明心再看了眼青袍老人,心中已然有了计量,一个帮派,帮主和副帮主的年岁可是隔在那,又如何会没有隔阂。 看来这帮主不一定是来为那青袍老人主持公道的,“既然帮主明事理,帮主不如说说此事如何解决,” 莲花帮帮主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这事理不在我们,自然是由阁主决定。” 阮明心微微一笑,“这副帮主也许是受人蒙蔽,不过总归是老了,帮主应该体贴副帮主,让副帮主休息才是。” 莲花帮帮主面色却是显然地掠过一分犹豫之色,“付叔可是有大才之人,这个年纪就退位可不太好。” 阮明心看清了莲花帮帮主眼角的狡黠之色,哪还能不明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她自然得做这个恶人。 “帮主多虑了,副帮主面容上纹皱繁盛,头上白发居多,这实为太过艰辛所致。” 她对这个帮主没什么兴趣,只是那付其志她看着却是心生不喜,这个帮主虽她也并非喜欢,不过比之付其志,倒是要好得多。 莲花帮帮主倒挑眉看了眼阮明心,“菇 姑娘还会医术?” 阮明心淡淡颔首,“会一点罢了,倒不算精通。” 莲花帮帮主也未再纠结这个问题,“阁主的意见,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今日却是想跟阁主说上几句话,还不知阁主是不是愿挪个地方。”却明显是表明了自己只愿意和阮明心一人交谈。 阮明心也想看他这是想要如何,再说不过是交谈,也无非不可,既然她想要在断尘渊脱拢而出,和其他的帮派是早晚要将关系打通的。 不过目前还有一些事需要解决,阮明心看向付其志等人,“这些人帮主准备如何?先前为了替帮主查看下他们实力,就动作小幅度的那个了一下,不小心却是过了一点度,相信帮主大人有大量,想必是不会和我们计较的吧?” 莲花帮帮主听完左右护法的禀告,却是眸色大变,虽然这些人都算是副帮主那帮帐营的,但也是他莲花帮里的精英帮众,现在被废了,可是帮里的损失。 到时候万一其他帮派或者跟莲花帮结了仇之人前来,莲花帮可要如何防护。 不过想着心中那件事,莲花帮帮主也就放下了这些,如果那件事成了,这些损失不仅能够补回来,还能够双倍地增长。 毕竟――莲花帮帮主看了眼阮明心旁边的冷漠男子。 “阁主替我操练他们一回,倒还要感谢阁主。” 付其志就算是再不甘,但帮主在这里,又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去。 其他闲人都离开之后,天机阁三殿之人也各自恢复进度,阮明心和莲花帮帮主却是到了小亭内。 阮明心其实并无太多兴趣,只是反正无事倒不如听这莲花帮帮主闲扯。 “嗯?帮主有什么话,现在倒是可以说了。” 少女眸光淡淡,倒是不卑不亢。 年纪虽幼,但是久居上位的气势却浑然天成。 第234章 收拢天机阁 莲花帮帮主却是微微一笑,一双眸子打量在阮明心身上,如此的绝色姑娘,假以时日,前途必不可限量,如若能够为他所用自是极好的。 “姑娘可想过这断尘渊中,想要建立起一番势力,又让它在这断尘渊中坐稳,并不是一件易事。” 阮明心颔首,大概也知这莲花帮帮主究竟卖的什么关子了,这莫不是前来劝降的。 “那帮主的意思是?”这莲花帮帮主可能是觉得自己能够庇佑他们,以相差太大的实力,她定然不会太过犹豫。 而她的谋划,其实在于整个断尘渊。 莲花帮帮主却是拿起先前云裳湛好的两杯茶,“阁主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传奇一位,我自然是想看到阁主能够成就自己的心愿,只是眼下这断尘渊并不平静,阁主何不如加入我莲花帮,以阁主的能力,在莲花帮也定然是可以做一方大拿的。” 阮明心唇角勾起一分冷意,这下倒又开始许起利诱了? 只是无论是威逼,还是眼前这帮主所使用之策,她都无一分兴趣。 她既然要创建势力,不论成或是破,她都不会想要去附庸他人,靠他人者,即便登上高位,又能如何。 前世给她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她还要再靠他人?最后却落得个满身落魄的结局? “谢帮主的一番好意了,但我和天机阁其他人,倒就当一场赌吧,赌赢了或是赌输了,我们都应该自己承受。” 莲花帮帮主微怔,而后却是拍掌大笑,“阁主真是好心性。”而微顿,又话锋一转,“只是阁主也应当想到其他人,比如那位月白色的公子,他武功不错,若是能够跨入一个更好的平台发展,于他以后必也是极好的。” 阮明心把玩着手中瓷杯,眼中讥讽之色迅速掠过,敢情这还是看中了傅长风。 只是若真是为了让傅长风得到更好的发展,她也更不会选择莲花帮,从哪里看来,莲花帮都并不是她的最好选择。 这帮主是当她不过是个女子,觉得她好哄弄罢了。 阮明心唇角讥诮的勾起:“这个帮主实在是多虑了,阁中之事,实在是不劳帮主操心了。” 莲花帮帮主的面色却是一下僵住,那句不识好歹再差些便要脱口而出,好在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个女人油盐不进,但眼下却还是不可得罪。 而想做之事未能完成,莲花帮帮主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阮明心更未想多言,总之,二人一番客套的应付之后,莲花帮帮主便告辞了。 夜间用膳之时,云焰随意一问今日莲花帮帮主找阮明心是有何事。 那番神色却是叫阮明心有些微微好笑,云焰明明是担心她会不会被那帮主轻薄,又不好意思问出来,不就只好如此。 “想要收拢我天机阁。” 傅长风俊眉紧蹙,寒气拢身,“你如何回应?” 阮明心淡淡道:“我若是能应下来,如今就不会坐在此了。” 其实,今日那莲花帮帮主显然还想打探下她究竟从何而来,毕竟她可以算是凭空出现在这断尘渊中的。 只是她拒绝了那莲花帮帮主的收拢之意,他终究也是未提了。 她若真是一个玩乐一时的女子,倒是可以答应他,反正不过是想要创建一个势力而已。 只是这一世,她必须费尽一番心机,创建好一个势力,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样被动。 今世她便要步步皆夺得先机,最终的舞台,还是在南庆的京都。 而不是这里。 她想要做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庞大。 傅长风看着这个一脸傲然的女孩,她有骄傲的资本,光是大剑师弟子这一项,其实就足以让灭杀莲花帮帮主。 “怎么样?”混乱的酒肆之中,几个人摸着塞子,拿着酒壶便是豪饮下去。 精瘦男子明显就是今日的莲花帮帮主,叹了口气,“没成功,那个阮明心不愿意。” 脸上生了一颗大痘的男子却是大笑,“难得还有你莲花搞不定的事。” 这次莲花帮可是吃了一个大亏,百多个帮众,居然就被几个人给搞定了,可谓是个笑话。 不过莲花帮的实力他们都知道,中上,后面更是派出一帮精英帮众,居然都没能将那几个人干掉,足以说明那些人的实力。 莲花要去收拢那些人,那些人的实力不错,如果加入莲花帮,莲花帮的实力不仅能够得到增长,就是那些人也应该会得到更好的发展,不然,天才,可是容易陨落的,这应该是双赢。 按理说莲花这张嘴可也是极其厉害的,应该能够轻松搞定的,不过居然被人拒绝了。 几人毫不留情地取笑起精瘦男子。 莲花帮帮主豪饮下了一杯酒,摇了摇头,“不过那个娘们是当真生的极美,你们有机会看到,也是一定会被惊艳到的。” 大痘男子眼中倒是多了一抹兴趣,对美人,每个男人只要不是那处不行,哪个不会起意。 更何况这断尘渊数的上来的大美人都早已有了相好的,能被莲花这样夸,必然是个不一般的美人。 而且那女子还自己创建了势力,背后应该是有人的,但从未听人说过,这女子就像是横空出世一般,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孔之前。 本来听说有个女子要创建势力,他们心中自然都是不屑而看不起的,一个女的,不靠男子,想要在这断尘渊中混出一方天地可是难上加难。 但后来却是据探子回来禀报,那女子身边有个武功极其厉害的男子,却是奉女子为主子。 所以他们才会想要女子加入他们这边的势力,这样那个男子自然也会加入,到时候莲花帮的实力就不再只是如今这样了。 他们在断尘渊中说不定还能站到三大势力之中,到时候走出去,他们也不会再那样被断尘渊中的大势力给欺凌了。 断尘渊里向来便是强者可以随意欺负弱者,并且弱者也只能吞声忍气,因为没有那个实力,你就一辈子只能被人踩在脚底,翻身不得。 几个人喝着酒,却是各有心思。 第235章 想要回京 窈窕少女独站在小院中,一袭青丝落在锦肩上,几丝乱发微微垂下。 转眼之间,她来这竟然已经有了两年多,这几年收复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势力,天机阁倒是得到了壮大,而其中也有几个大势力,想要把他们收入靡下,自然是被她一一拒绝。 便是当初的莲花帮后来被其他的帮派灭掉,她又灭掉了那个帮派,见到当初的莲花帮帮主之后,她问他现在可还想说什么。 他摆了摆手,说他当初看错了,也许他们当初都未料到会有如今这般境地,竟然一直中上的帮派被灭掉,而天机阁一个本来并不起眼的沧桑竟然是迅速脱节而出。 阮明心对于这一切倒是毫不意外,她对傅长风和云焰自然是有这个信心,这二人但凡得到一个人,都能够迅速助成一个势力。 更别说这二人就相当于一文一武一般,而且其实二人也算的文武皆全。 “明月姐姐,夜里凉,你披上这个才是。”背后柔婉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 阮明心转身一看,一身白色衫裙,微微施了脂粉的娇容芳华得竟是叫人微微失神,还未完全长开的小脸却是令人忍不住想象这张容颜若是长开了之后会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云裳,你过来罢。”她看着这个温婉之色的姑娘,其实还不算太多年岁,这几年却出落得越发美了,比第一次见那柔弱的模样看着倒又要多了几分颜色。 云裳却是把手中鹤衫披到了阮明心的身上,“我本来也就是要过来的,明月姐姐,你在这也待了很久了。” 这几年,天机阁越来越大,明月姐姐的名声自然是传了出去,很多人对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绝色女子自然是充满惊奇,却无论是谁都打探不到明月姐姐究竟是从何而来,因为就连他们这群陪在明月姐姐身边最近的人都不知道。 她也并非不好奇,虽然平时对其他事她难得好奇,但对明月姐姐的事,她终究是存了几分探究之心的。 只是明月姐姐虽对他们好说话,却有一条非常坚定,不容质疑,那就是她已经做了的决定,便不会容许人去动摇半分。 就像明月姐姐的身世究竟是如何,她和哥哥虽然都想知道,但从未有人去问过,便是如此。 那个长风哥哥应该是知道的,但长风哥哥性子冰冷,她平日和他说几句话都是要鼓起太大气,哪还会去问这种问题。 便是问了,也不见得他就会说。 阮明心自然听得懂云裳话中之意,微微一笑,“的确是很久了,云裳,你可愿离开这个地方?” 她这几年从未对云焰和云裳说过她之前的事,其实并不是觉得他们不可信,让他们只要跟着她,她早晚都要说的。 只是她没有想好要如何说。 云裳一愣,“离开?” 其实这个她还真未想过,毕竟,天机阁如今在断尘渊中可是算得上第一势力,在这里的日子极是不错,又为何要离开。 不过想想,明月姐姐这么一个奇女子,这断尘渊终究是困不住她的,总有一日,明月姐姐会离开的,她的璀璨之光,无论在何处,都遮挡不住。 阮明心淡淡颔首,“嗯,过段时日,收服了这整个断尘渊之后,也是时候要离开了,云裳,你可愿和我一同离开?” 如果云裳拒绝,她也不会如何,她觉得其实以云裳的性子,更适合在这个断尘渊生活下去,当然,她说的是现在的断尘渊。 云裳的性子恬静,倒的确不适合京城,京城中明面上的打打杀杀的确是少了太多,可是背后的勾心斗角却是一点也不少。 她也怕云裳到时候被京城里那种活在计谋中的氛围给污染了,她也希望云裳能够保持现在的性子。 云裳这次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明月姐姐去哪,我和哥哥自也是去哪的。”她和哥哥的性命都是明月姐姐的。 如果没有明月姐姐,她和哥哥如今已不知在哪个小土堆里待着。 阮明心眸角微挑,唇角处的笑意倒又深了些许,打趣道:“看云裳你的年纪,等出了断尘渊,我倒是要为你寻一门婚事了。” 云裳一听这个话题,却是即刻满面羞红,“明月姐姐,你……” 阮明心也未再绕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知云裳对这是真有些避讳的,当初云焰和花淇儿的事对她未必是没有影响的。 只是口面上不说,却不代表她心间也就未有着计较。 回了尚书府,若是有适合的男子,她便为云裳相看,若是二人真不错,便是撮合又能如何。 云裳却是想到一点,问道:“明月姐姐,这件事哥哥知道吗?” 她知道哥哥对明月姐姐来说便是智囊一般,也不是说明月姐姐就全部要靠哥哥,只是明月姐姐有什么事,一般的话还是会和哥哥商量的。 淇儿埋在这里,不知道哥哥会不会想要离开,虽然知道他若是明月姐姐决定了要离开,他便一定也会一同离开的。 但明月姐姐并不是那种不顾及他人之想之人。 阮明心一双黛眉闻言却是微皱,她倒还未和云焰说过,今日也是突的觉得在这断尘渊已经太久了,她是时候该回去了。 至于云焰,阮明心不由轻叹了口气,花淇儿死后,云焰也未再对其他女子有过那种之情。 问她如何知的,云焰日日除了跟傅长风日日练武功,便是待在阁中研究权谋,总之是不出府的,除非天机阁要收服其他帮派,云焰才会和傅长风一同来商量计法。 她倒是宁愿对那花淇儿愧对一次,希望云焰能够忘却那段感情,总归…… 云焰这样,伤的只能是他自己,虽然也许,在花淇儿死的那一刻起,云焰大概便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了吧。 “你是第一个知的。” 云裳娇容也覆上了一层愁意,明月姐姐担忧的是什么,她又何尝没有半点担心,这几年,哥哥半点都未曾忘却,虽对她一如既往。 可,她想要的不只是此。 第236章 救人 阮明心终究是未有告诉云焰,现在断尘渊也还未被她完全统一。 如今的断尘渊便是三足鼎立的模样,不过也就是明面上看来,便是天机阁、合欢派,还有长留门。 其实天机阁倒是微微占了些优势,不然合欢派和长留门以前这两个为了一点资源便能够大打出手的门派,又哪里会开始联手。 也不是未有人想过和天机阁联手,吃掉其他门派,但天机阁行事倒也算光明磊落,直接放出话来,天机阁迟早是要统一这里的。 为了不唇亡齿寒,这些人自然也只能放下以往之仇,讲和到一起,毕竟不管哪个帮派倒了,另一个离着被灭的地步倒也就不远了。 今日决定攻击的便是合欢派,合欢派的实力比之长留门稍要弱些,只是有一点让人防不胜防,那便是其中女子使的媚术。 这个阮明心倒也未曾担心,她就是给合欢派使媚术的机会。 就当是给天机阁人的一次历练,毕竟出了去,除了钱财之利诱,那便是美人的魅力了。 她也要称此为天机阁揪处出那些心志不够坚定之人,她天机阁重精不重多,这几年合并了太多门派,虽然云焰和傅长风都已筛选过,留下来的人也还是未曾少到哪去。 这最后两大帮派也就是天机阁等人的历练,最后如何,全看此了。 其实阮明心也就是来看看,怎么攻打下合欢派,哪里需要她来出谋划策,有云焰和傅长风便是极好。 只是攻打到一半,听完手下人的禀告,云焰的脸色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傅长风瞥了云焰一眼,倒也是不懂他为何突然如此。 要知道,向来容并帮派之时,云焰都是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云焰的冷静和他的冷酷是差不多的,二人除了自己所在乎之人,对其他的感情都并不在意,就算是看到老弱妇孺,苦苦哀求,他们,也并不会有任何停顿。 因为他们给过了机会,那些人却是坚持己之所为,那他们也是未有何好说的。 而且为何要对心慈手软,那只会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云焰半晌才淡淡道:“云裳被他们抓走了。” 傅长风对云焰平静的语气都有些微怔,云焰虽然现在对一切都是淡淡的,但是对云裳,他还是非常在意的。 “不去救她?” 云焰眼中瞳孔稍稍一缩,而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说要阁主去换。” 这自是不能的,如果能够去救,他自然早就去了。 可眼下报信的人说了,那边人便是想要救云裳,就一定要阁主孤身一人过去,如果还看到其他人,大不了他们也就玉石俱焚,和云裳同归于尽。 阁主虽然是个奇女子,但去了那不是送死吗? 他只能说找准机会将云裳救出来,其他的,若是云裳真的被害,他也只能尽力去为云裳报仇。 如今,淇儿早不在了,若是云裳再不在…… 云焰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微有些恐怖的想法,云裳若是不在了,也好,他没有任何挂念之后,等为阁主做完了他所应之事,他便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不过心间终究是很快便掠去了如此之想,他愿以性命换云裳活下来,因为他知道,他不在了,阮明心对云裳必然也会很好。 傅长风只是眸子微掠,顿过一阵意味不明的光茫,而后离开。 云焰依然指挥着天机阁之人如何攻打合欢派,面无表情,似乎一切也无法打动于他。 过了片刻,一人却是带着一身寒色和怒容站在他身前,“云焰!” “阁主。” 云焰看着面前女子,她喜欢穿一身青衫,倒是极衬她那张似玉娇容,一股灵透之气便是引人不由想去探寻更多,而全身溢着的清冷气息又让人顿地一缩。 倒是很少看到女子怒气勃勃的模样,不对,他好像从来就未看到过,这女子神色一直是敛着的,就算偶然有了其他稍稍不同的面色,也是面色冷淡。 阮明心头一次对云焰露出了满身寒气,“你为何不与我说!” 她还是方才傅长风告诉她的,云裳的身家性命有了威胁。 他却是不来告诉她,真当她就那般冷血么? 虽说这一世。她是要冰冷无情,但也不代表她就真的没了任何感情。 她对外人或者是敌人,都能够狠得下心,但对自己人,她也是想要倾尽一切去护着的。 若不是傅长风与她说了,她未去,云裳真若是没了性命,云焰又当如何! 云焰摆了摆手,“云裳的性命与你的,相差太远。” 他便是知道若是告诉了阁主,阁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而告知傅长风,却也是那个时候他方才知道,也未去想那么多。 二则他觉得似傅长风那般的男子,心里定然是以阁主安危为第一的,又如何会去说,哪里想得…… 阮明心瞪他一眼,而后再不理睬,大步踏了出去。 “你去哪?”云焰问道,却未得到半点回应,也快步跟了出去。 他还从不知阁主的身手,心里复杂至极。 不能让她去,可是也不能看着云裳死。 阮明心却是来到合欢派门前,这里已经经过一场大的打斗,用横尸遍野来形容也并不为过,而看到几幕,阮明心却是双眼一眯,掠过一道冷光,招过身旁的傅长风,便是道:“那几人逐出天机阁,不管再优秀之人,只要做出这等污秽之事,都给我逐出去。” 看来第一个选择合欢派下手,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她这都看到了什么,天机阁的门人就是对合欢派的女子开始行那种苟且之事。 能够进合欢派的女子姿色最差的也在一般之上,况且修炼了那种好手段,能够让男人在某些事上却是可以事半功倍。 天机阁的人饶是被云焰特意调制过这方面的事,却还是有不少人没有抵制住诱惑。 阮明心冷眼看着天机阁那帮乌合之众,这样的人,她宁可天机阁只有几个人,也不愿有这么一帮滥竽充数之人! 而且……阮明心阻止了身后之人要过去营救,看着天机阁的几人突然被压在他们身下的女子给一刀了断。 第237章 谈判 这样的人阮明心定然是不会去救的,脏了她的手。 合欢派的女子若是愿意降了,她也便不会赶尽杀绝,若是不愿,那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但也不会这般,死也是要完完全全的死,怎么也不会是这种死法。 而来到合欢派门前,阮明心自然是伸手让天机阁之人住手。 一些天机阁门人却是看着阮明心,半时刻还有些移不开眼。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阁主,身为天机阁的下等门人,他们平日自然是看不到阁主的,只知阁主貌美非常,只是性子极怪,并不是个好相处的。 今日这一看,果真是个冰冷美人。 而合欢派之人见天机人不再打斗,上面也应该是有了吩咐下来,也纷纷住手。 出来两个女子,都是一袭粉色衫裙,身子妖娆,那股不知是天然而成还是后天练出来的媚气让人移不开眼。 但到了阮明心面前,却高低立即就显了出来,那股媚气在阮明心面前一下就变得荡然无存,原先还算姣好的容貌这下却是顿时便令人觉得平淡无奇。 “阁主,我们门主有请。”二女对着阮明心盈盈一拜,烟眸中眼波流转,态度不卑不亢,这倒是令人对她们又多看一眼。 不过像云焰和傅长风却是丝毫不为之所动,双眼只一直放在阮明心身上。 阮明心对着二女淡淡颔首,随后便是要一人进去。 傅长风眸中微微流露出一分担忧之色,却到底什么也没说,阮明心决定了的事,并非他能够改变。 在断尘渊中,也就他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真可以安然无恙回来吗? 云焰却是一时心间百态而生,这个女子对他们兄妹而言,已有太大的恩情。 “你不担心她么?”云焰看着冷冷站着的傅长风,终究是问道。 这几年来,他对这眼前男子倒也有了一些了解,看着虽然冰冷,其实也是个面冷心热之人,但对敌人从来不曾留情,可以肯定的是,他对阮明心是极好的,每日为天机阁的操劳,比他还要甚上几分。 傅长风淡淡道:“她自有她的打算,就算那人不是云裳,是你或是我,她也会那般做的。” 这也才是他不阻拦她的缘故,她便是如此。 而阮明心这边,跟着二女进入了合欢派内里,合欢派内里却是到处画着春宫图,那些画面却也未让阮明心起一分涟漪。 前世她并非未经历过人事,对这又哪有其他想法。 二女心间倒是有些失望,打探来的消息里,这天机阁门主身旁虽有几个男子,但听闻她都是和那个叫云裳的丫头住在一起,又这个年纪,看到这春宫图,总该是有些反应。 想不到心性却是这般好。 而到了关押云裳的地方,二女对视而笑,然后请阮明心进去。 这庭院中却是摆着一张石桌,已有个女子坐在那里,算得上是风姿绰约,明明已有些年纪,应该是三十多岁,看起来却是如二八少女一般,身上的媚惑之气便是天然一般,裹紧着衣衫,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却是被更好的勾勒了出来,引人入胜。 阮明心心中倒未有其他心思,只是想着这应该便是合欢派的门主夜茯苓。 夜茯苓起开了衣袍,却是让人为阮明心斟茶,面上带着的微微笑意顺着锁骨而下,令人不禁向那里瞄去几眼。 “阁主若不嫌弃,便喝几口茶罢。” 阮明心只执起了茶杯,青瓷花色,素净雅约,倒是未想过这合欢派还有这般之物。 她会医术,自然知道这茶是没问题的,合欢派再如何,也不至在一杯茶中下毒。 她微微抿了一口,而后看向夜茯苓,“不知门主找我而来,所谓何事?” 夜茯苓媚惑一笑,“我倒是想说叙旧,曾是和阁主有缘见过一面的。”这才是她方才看到阮明心第一眼时微微惊诧。 几年前她在一家客栈看到退房的二人,男俊女美的,倒是令她也不由多看几眼,特别是那女子的脱尘之气,人都说穿一身白衫才会若仙子一般,而那女子只是一身青衫,却让人就是看沉了眼。 她当时便觉得以这女子的花容月貌,在断尘渊这样的地方,定是会遭人觊觎的,再说了这样的美貌,应该在断尘渊也是可以引起一番轰动的。 她当时尚不是合欢派的门主,本是想劝这女子加入起来,起码能得合欢派庇护,也不会遭人玷污了去。 但那时她有急事在身,只能离开,再后来,却是未有任何这女子的蛛丝马迹,她以为这女子已经被哪位给金屋藏娇了,或是香消玉殒,却是不曾想到这人竟然是天机阁的阁主。 自天机阁这番势力出来之后,日渐凸起,他们都是派了人想要拉拢,毕竟其中可是有几位据说极为厉害之人,天机阁能够一路从一个不出名的帮派到如今的赫然大物,便就有那几个人的功劳。 只是天机阁却是一直未曾同意过,而且出面之人都是那个冷淡男子,要么便是清淡男子,从未见过阁主出面。 在整片断尘渊之中,天机阁阁主的真面目却是未有多少人看过,有人说阁主是个男子,俊美冰冷,不近人情,也有人说阁主是个女子,相貌奇丑,故不出来见人,倒也有一小部分人说阁主有天人之姿,倒一直未有人见到,这个说法也就被自动归类为天机阁之人的自吹自擂。 她倒是未想过当初的女子却就是天机阁阁主,一个女子想要撑起一个帮派,并让它成为巨头,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就是她合欢派虽代代都是女掌门人,但当初创立帮派的艰辛,也只有帮派的老祖宗知道。 不过便是她现在作为帮主,而合欢派已然是断尘渊中的势力巨头,想要在这断尘渊中根深蒂固,难度一样不小。 其他帮派就算是现在的联盟帮派长留门,其中一些长老对她合欢派的门人也是存着别样的心思。 断尘渊中便是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合欢派中一旦寻求帮忙,若不是举手之劳,绝对要趁此欢乐一回。 第238章 耍诈 闻言阮明心微怔,记忆中却是从未有过这般女子,应该是她忽略了吧。 “门主说笑了,既然我现在能了,云裳是否能放了她?”她开门见山道,倒是懒得再扯那些杂七杂八的。 云裳的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夜茯苓拍了拍掌,却是有人将云裳带了出来,“方才是我忘了,如今阁主守约而来,我这人倒的确是该放的。” 云裳见了阮明心,奔了过来,却是双眼蒙出一层水雾,“明月姐姐……” 阮明心让她闭言,她可不想惹人哭哭啼啼的,那不是她想要的。 云裳却是心中起了自责之意,若不是她,明月姐姐怎么会过来,原本听到合欢派的这些人要让明月姐姐来换她之时,她便是盼着明月姐姐不要来的。 谁知明月姐姐到底是来了,都怪她今日,哥哥让她安心待在府中,等着天机阁的好消息归来。 她却是不愿,去了集市上想要亲自购一些食料,做给明月姐姐吃,却未想到合欢派之人却是把目标对准了她。 她饶是会些武功,在那些人的夹攻之下,却也是吃力得很。 很快,她便被合欢派的人给拿下了,若是她不嫌烦让天机阁之人跟着倒也不会出这般事了。 “送她离开。”阮明心淡淡道,她现在自是走不了,这夜茯苓也不会那般容易就让她离开。 夜茯苓见她未有耍赖的心思,再者主角来了,其他配角倒是可有可无,“让她走吧。” 先前带阮明心来之人却是给云裳引路,云裳不愿走,“我要留下陪明月姐姐。” 若是她走了,明月姐姐岂不是一个人在这孤军奋战,虽然她在,结局也不会好太多,但起码她能为明月姐姐挡上一些便是一些。 阮明心拢过云裳,在她耳畔耳语几句,说的云裳尽管眉目之中的愁色还是存在着,但总归是愿意走了。 到这庭院之中只剩下阮明心和夜茯苓二人时,二人却是都未声言,只颇有番趣味地看着对方。 二人的姿容并未相差多少,却是各有各的风光,令人难以移得开眼,总之就是各有千秋。 夜茯苓终究是红唇染了一抹笑意,“我对阁主可是心生敬佩的,在断尘渊这般之地,阁主将天机阁主持到现在这般的庞然大物,可是不容易的。” 阮明心对夜茯苓自也是怀着差不多的心思,“门主何必如此说,门主不也是将合欢派主持到了现在的大拿之境。” 夜茯苓把玩着青瓷杯,“可这不还是要被阁主除去么?” 阮明心淡淡道:“各凭本事罢了。”她现在只想快些把最后的两个大帮派,便是合欢派和长留门给收拢,统一了这片断尘渊,便回尚书府。 夜茯苓似有些失望,“这样啊,那我和阁主倒是所见略同,合欢派和天机阁,总是要有一方退步的,而这一方,阁主觉得应该是谁方好?” 阮明心放定了青瓷杯,“结果会很快出来的,我也该回去了。” 夜茯苓起了身,身上媚气却是一拢全无,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身冷意,“我与阁主一见如故,阁主这般急着走是何意,不如留下来住些时日?” 阮明心神色依旧清淡,“只要合欢派能够让我留下,我自然会留下。” 这夜茯苓终于是耐不住了,如此也好,她若再在这待下去,傅长风和云焰倒是会着急了。 夜茯苓红唇却是又噙起了几抹媚意,若是个男子见了,必然会怔怔的,只可惜阮明心是女儿之身,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拢过一分慵懒之色。 “那就试试,给我上!”随着夜茯苓话音一落,却是有十几个人冲了出来,五六个女子,明显是合欢派之人,七八个男子,却是长留门中人。 阮明心眸中拢过一片冷光,今日是合欢派,下次自然就是长留门了,云裳的事必然也有长留门的几分缘故在。 而夜茯苓的眼中哪还有一点笑意,尽是一片阴狠之色。 这人容貌和她相近便也罢了,竟然还能够创建天机阁,凭何如此! 她的风头却是被这样之人就给抢光了,她不能够容忍,所以,今日便是这女子的死期! 阮明心长眸微勾,眉头稍稍挑了挑,这些人当真以为她怕了? 女子身形直立,看着若束手就擒一般,其实却是在人接近之时,身影快步之于其中,身法之快,却是所有人都没有看清。 就是夜茯苓以为自己就要赢定之时,不过片刻,十多人却是倒在了地上。 夜茯苓唇角垂了几分,就是那张美艳娇容也不由有些扭曲。 她本先不知这天机阁阁主是男是女,只听医术了得,并未传过其武功如何,为了以防万一,她留下的人可都是合欢派中精英,而长留门更懂得若是现在不助合欢派一把,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们,也是尽心尽力地派了人来,而眼前却如何是这般模样。 她在见了这阁主是女子后,心中胜算可是更甚,哪知道这女子竟是武功也这样厉害。 既然撕破了脸,阮明心对这些人自也再无一分笑意,面孔泛上一片寒光,“现在不知门主还想不想要留我在合欢派长住?” 美人心毒,她倒也是领教了,这合欢派门主生得倒是美,云裳还未长开,和其一比也是逊色了太多。 若是这女子能够光明正大的让合欢派和天机阁来一次斗争,她对她倒还有几分惜惜之情。 只可惜,现在见识了夜茯苓下作的手段之后,对她却是如何再也生不起一分好感。 她虽和人虚与委蛇过,却从未让天机阁先和一个帮派联手,吃掉另一个帮派,再反过来对付这个帮派。 她要统一这断尘渊,要心狠手辣,但是从不使卑鄙手段,这也是天机阁在断尘渊之中名声尚算佳之故。 夜茯苓媚气却是更加入骨,突的娇容增了一分笑意,这阮明心武功高强的确是出她意料。 可她当初为此,倒一向的习惯,却是留了一手,倒不想如今正好可用。 阮明心心中却是顿地有些沉,只是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却看到夜茯苓一步步后退,挥手之后,却是二人押着一个女子过来,赫然便是早就离开了的云裳。 第239章 坠崖 看到这一幕,阮明心还有何不明白,这夜茯苓行事倒是如此卑鄙,她倒是低估了她。 云裳也是满面怒容,看到阮明心周旁倒下之人,心间倒是微微安了些。 她先前要离开,本来那两个女子的确是在引她离开,可到了一处转角,那二人便是再次将她擒住,原来合欢派这些人从头到尾就未打算让她离开过。 方才这些人又突然押她过来,好像也是未想到明月姐姐有那般高的武功,要用她来威胁明月姐姐。 她也是大惊,从未知明月姐姐竟然武功了得,她一直只知道明月姐姐医术不错,以为明月姐姐不通武功。 不禁又喜又忧,喜的是明月姐姐武功高强,这些人拿明月姐姐必然是没得法子,忧的却是她又一次成为了明月姐姐的累赘。 这些人必定是要用她来威胁明月姐姐,方才她不愿离开,明月姐姐便是要她去搬救兵,说那样两人都有救,她才愿离开,却未想过会有眼前这番境地。 阮明心拢了寒色,“门主真是让我长见识,堂堂合欢派便是这样的手段。” 夜茯苓倒是不以为意,在这断尘渊,想要讲究成一番大势力,脸面该弃的时候她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阁主何必废话,只是这丫头的命,就看阁主想不想要了,如果阁主想要留下这丫头,就跟过来,不然……”夜茯苓伸手用匕首在云裳白皙的颈上微微一试,不过轻轻而过,雪白的颈上却是立即多了一条红痕。 阮明心冷声道:“住手!”女子跟在了夜茯苓等人身后,她倒不会有也抓上一个合欢派女子,然后来威胁夜茯苓。 若是真能威胁到夜茯苓,那才真的是她在痴人说梦,能使出这种手段之人,不仅是对敌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人也不会心慈手软。 夜茯苓却是带着云裳来到了合欢派的后涯处,看了一眼底下,自是深不见底,光是看一眼,心性小的人怕是早已吓得缩了回去。 夜茯苓却是饶有趣味地挑了挑双眉,绝色姿容被山风吹乱的青丝半遮半掩之下,却更有了一番风情,“底下作为这丫头的埋葬之地,阁主觉得如何?” 阮明心语气依旧淡淡的,只是偶抬了目,双目中冷光大掠,让人也是瞳孔微微一缩,“若是门主觉得此地风水好,我也不介意让门主为云裳陪葬。” 夜茯苓不以为然,唇角笑意又甚了些许,“有这么个美人陪着一起死,倒是我的荣幸。”却是带着云裳一步步退到最边缘。 云裳的玉额早已冒出了细细汗珠,说对死亡一点也不怕么?那自是不能,她也怕死,只是她现在这条性命便是明月姐姐给的,只要她死了,凭明月姐姐的武功,定然是可以回去的,到时候再为她报仇。 云裳定了定心,心中一下便是有了计量,至于哥哥,他在天机阁会继续得到重用,她只盼哥哥能够一世喜乐。 阮明心心中却是开始计量着要开始如何身法才能够把云裳救过来,哪里想得…… 云裳给夜茯苓一双柔夷狠狠地咬上了一口,也许是全身气力都拼在了这一口上,夜茯苓的柔夷却是被咬得鲜血淋漓。 夜茯苓吃痛自然是松了手,云裳却是称着这一下跳了下去。 冷风在她耳边撕扯着,她什么都听不清,只是觉得自己的身子在不断坠落,这样,也好…… 只是,突然云裳便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再往下掉,一下子却是被什么抛了上去,上面却是传来熟悉的哥哥的声音。 云裳却不觉得任何轻松,因为她被明月姐姐抛了上来,等于是借了明月姐姐的力道,但明月姐姐却是坠下了涯。 “云裳,她呢?”云焰见着云裳摔过来,顿时将她接住,扫了一圈,未曾看到阮明心,却是心中掠过一片焦急之色。 云裳本就柔弱,虽刚被阮明心借力抛力给弄了上来,中间一直坠下去也是碰到涯边尖锐物,全身被划破,却是晕了过去。 云焰只得抱起云裳,傅长风却是长剑已是跨到了夜茯苓颈边,毫不留情地压了下去,出了一圈血丝,这才微微收拢了力道,“说!” 夜茯苓看过去,却只见男子双目中的冰冷无情,知道这男子是真不会放过她,她今天是真的逃不脱了,只是…… 她看了眼深不见底的后涯,这至少还有个天机阁的阁主给她陪葬不是么? 后涯可是极深,底下又有野兽,那阮明心落了下去,不仅未有一线生机,而且怕是尸身无存。 不由大笑道:“你们阁主啊,喏,不就在那下面吗?嗯,你们现在去找,可能还是可以找到尸身的,不然若是再晚点,那野兽可就不一定不吃了。” 傅长风双目落到深涯之刻,夜茯苓却是一下过去,用力在长剑上而过,颈上也顿时撕开了一道血圈,倒在了地上,双眼却久久不能闭合。 合欢派剩下的人却是全部被赶来的天机阁之人给擒拿,愿意束手就擒的自然是被捉拿,不愿意还要挣扎的就直接被杀了。 而傅长风和请完大夫回来的云焰,却是带着人马立即便去了山崖底下寻找,醒过来的云裳也坚持着一同去。 傅长风看了云裳一眼,虽未说什么,却是明显的不悦。 云裳自是注意到,也只能腆着脸皮坚持着自己要一同去。 因为明月姐姐掉了下去,长风哥哥对她定然是厌恶至极,心中必定更是觉得是她害的明月姐姐。 这底下是根本不可能生还,他们还要去寻找,其实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罢了。 云焰终究是不忍妹妹难堪,怎么说也是他妹妹,“一起去罢。” 傅长风也未阻止,只是走在最前头,云焰带着云裳紧跟在后面。 无论她是生是死,他们都要找到她! 不时凸出的山石之间,女子躺在了其中,清丽面容上却是有一条长长的血痕。 而女子却是缓缓醒来,长翼般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而后展动。 第240章 山下奇遇 那个女子,却就是阮明心。 她揉着脑袋,扫了眼四周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识得路。 而且身子上也不时传来一阵疼痛,却是一路坠落下来刮伤而至,也算她命好,竟然这样子也未摔死。 只是身上的那些伤口若是不能够及时处理,落下了疤痕,可就难以处理了。 阮明心在自己身上翻找一阵,也不知是她命好还是如何,身上的药包因为是随身携带,而且这一路坠落下来,也未掉出。 她再忍着疼痛去找了药草,涂在了身上,加着药包一同覆盖着,倒是感觉伤口上传来一片清凉,随即却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阮明心自然是硬撑着,不过听着远处的叫声,她不由双眉紧蹙,那是狼在叫,狼是群居动物,定然是群狼。 她虽然坠落是大难不死,那可不代表她遇到群狼还能那般幸运。 狼群见到了人,注意的自然是那一堆可以吃的血肉,到时候必定是要将她撕扯而完。 而她别说现在身上疼痛未断,便是她身体无损之时,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对抗得了群狼。 想要以人的肉体来对抗那群看见生肉便不管不顾冲过来的群狼,她是找死不想活了才会如此。 幸好四处,阮明心找了一下,天无绝人之路,还真被她找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里面并无光亮,因而阮明心走起来也只是一路摸索着前进,不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面曾经有人进来过,因为底下便是有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 而再进里面,却竟是微微地透出了些许光亮,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光,山洞最里边也应该是一片暗沉的。 这里面的光是从何而来,阮明心一路支撑着前往,中间伤口又破了几次,她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如果找到那片光,可能是一线生机。 阮明心再往里而去,这下却是双目微眯,地上竟然有一个火折子,只是未点燃的,应该是谁随意丢弃在这,这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应该是有些年份了。 索性这里是山洞,山石也不少,虽大多潮湿,而干燥的倒也有,阮明心拿山石互相撞击激出了火花,点燃了火折子。 有了火折子,再走向前阮明心倒也好走多了,不过马上她也就后悔了。 因为这地上竟然是遍布着人的骨头,还有一些早就腐烂的骨架子,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她倒宁愿不看,实在是有些恶心。 而再走了几会,阮明心却是愣在原地,看着面前一幕,双眼只满余惊愕。 “你们先回去吧。”三人找了一日,却是没找到阮明心的半分踪影,傅长风看着云焰和云裳面容上的疲累之色,不由道。 云焰未停下脚步,只掏出干粮给了另二人,“你呢?” 傅长风咬了口干粮,“继续找她。” 他一定要找到她,行进路上怎么能只有他一人。 他相信她一定没死,只是在哪个角落而已。 只是心中的理性告诉他,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就算能够生还,怕也是遍体鳞伤。 而现在还未找到她,她身上的伤不能得到及时救治的话,怕就算是从山崖上落下来没死,活生生地流血也会血尽人亡的。 云焰定定道:“我也要一起。” 她又救了云裳一命,不管是之前的约定,还是这又一次的救命之恩,他都必须前去。 他未想过阮明心看到云裳坠落下去会跟着一同坠崖,把云裳甩了上来,自己却再也上不来了。 如若他现在就那样走了,那他云焰倒真是个白眼狼,这点休说其他人,便是他自己都会鄙弃自己。 云裳也是坚持着要一同去,尽管她现在口渴腹饥,但一想到明月姐姐现在还不知躺在何处,尸身是不是都已经被野兽撕咬而开,她如何也不能安心回去。 明月姐姐真是……她跳崖就是想要明月姐姐能够平安,却不想明月姐姐为了救她,却是毫不顾己。 傅长风也未相劝,其实倒也是他意料之中,阮明心是为了救云裳而掉下去的,云氏兄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会跟着而去,若是云氏兄妹真就因他几句话,便不来了,从此以后他对这兄妹的印象倒是坏了。 几人匆匆吃了些干粮,一个个点燃了灯笼,却是又开始找去。 而这几人苦苦寻找的阮明心这一刻却是坐在了铺着青茅的地上,虽然晒干的青茅很是粗糙,但总比坐在一堆骨头上要好。 她看着面前的老人,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混浊的双目却是透着一股不容易感觉出来的清明,太久没有净过的面容这一刻却是已经看不清模样,“前辈……” 这是她刚刚看到亮光传开的地方,虽然微弱,倒也的确存在,而一进来,却是发现这其中有一个水牢,而水牢里还困着一个老人。 看见人来了,老人本来没抬起头,只是瘫在那儿,倒被她当成了个死人。 她过去随意扯了些青茅垫坐着想要休息片刻,虽然也不知这些青茅究竟从何而来,上面也是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而老人的声音却是突的响了起来,都不是沙哑,而是暗哑,也许是太久没说话了,一下说起话来都模糊得让人要努力去辨别才能隐约听进一些。 老人问她是谁。 她愣了片刻,饶是她性子清淡,也不由为眼前之景而怔到,这老人究竟是谁,为何会被困在水牢之中,而这周围的确有些活动的痕迹,但也明显是过了很久的。 老人在水牢中想必待的时间也并不短,她打着火折子看了下,水牢上也是叠着满层暗沉,老人居然未去想过如何出来,必然是已经在此待了太久,久到都绝望了的地步。 但最重要的是,没食物和水,老人是如何活下去的,她可不信这世间真有精怪。 她见老人并没恶意,也是因为老人在水牢之中,对她没有任何威胁,而且想要出去说不定还能求助于老人,便只说了自己被仇家追杀,沦落于此。 第241章 神秘老人 老人听罢,却是沉默不语,很久才叹了口气,口中呢喃些什么,这阮明心倒是未曾听清。 她还是好奇老人是如何有的吃食,虽然其中主要缘故是她已经一天未曾进食,再加上受伤,刚刚又费了那么一大番气力,早已饥渴难耐。 老人闻言,竟是笑了出来,虽然笑声怪异。 “桀桀桀……”漾开在这暗沉的山洞间,更有几分阴森冰冷之气。 老人指了指水牢,示意阮明心这就是他所饮之水,至于吃得,老人却是指了上头。 阮明心盯了好久,才发现上面竟然是生着一颗果树,虽然很小,而且果子结得零零散散的,并不多。 再看那水牢中之水,又未有人换,早已是脏污不堪,起码老人能够碰到的地方便是如此。 阮明心摘了一个果子入口,味道极涩,并不好吃,而老人这些年便是靠这个活着。 老人的求生意念显然并不弱,阮明心却是在药包中掏出一把药草直接嚼了下去,虽说是药三分毒,但这种药草却是多吃,并没其他副作用,而且嚼得多了,嘴中还会泛开一股甘甜之色。 阮明心看着老人,对她也不会有威胁,索性也递了一把药草进水牢,老人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捏得阮明心有些疼,看到她手中的药草,才松开了手,将药草一嗅,这才放进了口中。 阮明心手上的伤口被老人抓得又裂开,她却也没与老人计较,老人怕是以为她要对她做些什么。 毕竟在断尘渊这个地方,恶人倒真比比皆是,老人被关进水牢之前一定经历过什么非人对待,对人有防范之心也是正常的。 “好东西。”老人顿地道,声音极轻,阮明心若不是耳力不错,还真就如此错过了。 药草在腹中渐渐化开,阮明心倒是觉得体内多了一股热气。 不过药草所剩数量并不多了,这也才是她先前犹豫着想找其他东西充饥,毕竟药草还能够治疗伤口,谁又能说,在她回到天机阁之前还会不会有一场恶战要打,到时候她所受之伤比之现在哪里会小。 也许是药草的缘故,老人倒是愿意和她说上些话,“小娃娃,你怎么不出去?在这里准备和我一个糟老头一样等死吗?” 阮明心倒是把为何进山洞的缘故也一一道出,随后却是察看起关押老人的水牢来,这锁都有些年份了,或许当年是怎么都让人打不开的,不过如今被她用力一砸,虽然第一下未破,而又拿出发间的发钗,对着锁一顿摆弄,却是将锁就此打开。 但老人也未能出来,那水牢中对老人还有一层禁锢,阮明心咬了咬牙,虽然那股味道实在是有些刺鼻难闻,毕竟那水已不知混浊了多久。 阮明心也该庆幸自己的轻功尚可以,却是两腿跨与水牢与山洞之间,将老人里面的禁锢给打开,这次可没打开锁那般轻易,而是设有机关的,幸好阮明心前世,本是起着无聊,跟宫中的师傅学过一阵如何开机关。 这个机关程度虽有些艰难,但她一阵鼓捣之下,竟然也是弄开了。 老人被关在水牢中太久,但应该是动过,手脚也算灵便,再加上有阮明心助了一把力,却是一下出来。 阮明心也更看清了这老人面容,面上竟然是一道道疤痕,合在一起整张脸都衬得有些扭曲丑陋,在这暗淡的光之下更是有些吓人。 阮明心倒还好,她见过面相难看之人也不在少数,所以看到老人,她也没有其他心思。 老人倒是一怔,怕是以为阮明心会害怕的,却不想阮明心只是冲他淡淡一笑。 老人坐在青茅上后,却是问阮明心还有没有那般药草。 阮明心拿出了大部分出来给老人,自己也只余了两三根,防之不慎。 老人一把放进口中嚼碎,满意地长叹了口气,再看向早已愣住看着他的青衫女子,笑了笑,“小女娃,你莫见怪,我是好久不曾吃过除了这果子的其他东西了。” 阮明心淡淡颔首,只是狭长的眸子中流转的波色却是显然表现出她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被落在这里已是不知多久,渴了,便是喝那水牢中的脏水,饿了,便是吃那果子,这老人大抵也是有武功,若是身体不好,绝对不可能撑得了太久。 “前辈,我带你出去吧。” 老人却是摆了摆手,阮明心也未再说,平生才第一次相识的陌生人,谁能说对你就没有其他坏想法,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人不相信她,倒也是正常的。 老人却是察觉了阮明心心中所想,“我并不是不信你,而是我大限将至,或者说早就该来到了,但我不忍传承就此毁于一旦,所以就此撑着这口气罢了。” 阮明心点点头,也算应答。 对老人所说,她自是未有任何怀疑,老人说的不错,她刚为老人不经意间把了一下脉,发现老人却是身子太虚,但老人那身雄浑内力想要杀了她,是定然可以的。 老人现在还能和她好好坐在这里,倒也说明老人对她没有恶意,其实刚刚把老人放下后,感受到他那身内力之后,她心中便已有些后怕。 老人闭起了双眸,打坐一般,阮明心也未去打扰。 只是好一刻之后,老人睁开了双目,面容上写满了岁月赋予的沧桑,两目之间却是挑过一道苍老的叹息之意,“若是小女娃你也会武功便好了。” 阮明心微微一怔,她这一路过来,倒是掩饰了自己会武功的痕迹,为了不惹来麻烦,会武功这个一定不能传了开去,这也是云裳和云焰都不知道她会武功的缘故所在,而这老人…… 阮明心未言语,只是用手捻起一块山石,便向水牢打去,刹那间,水牢的一根栏杆却是被就此打断。 老人却是眼里顿时大放精光,拽过阮明心的身子,便是大道:“你会武功?” 老看这小女娃进来也只是将锁弄开,显然还费了一番大力,但那只要身子灵活些便能够做到了。 他以为小女娃能够进到这里,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却不想小女娃竟是会武功,而且看这模样居然也不低。 第242章 接受传承 “嗯。”阮明心被老人大力抓得手臂有些发疼,却也只是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老人却是一下变了色,神色严谨,“你可愿受我传承?” 阮明心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唇角挑起了一抹玩味,“传承?无论我是恶人或是好人?” 能够受到这个老人传承,对她来说自然有很大好处,但老人还只和她说过多久,便要传承给她,万一她是恶人,老人这般岂不是托错了人? 老人被阮明心这番话弄得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你若是恶人,又怎会救我?” 阮明心正了正色,“想从你身上得到好处,所以救你,这个原因够妥帖么?” 她救这老人,除了想要询问如何离开这里,便是不忍,她虽对外人能够冰冷无情,但那也是建立在外人对她存在威胁的情况之下。 老人稍稍惊诧,面上的笑容却是更甚,虽然整张面部因为这笑容而更加扭曲恐怖,但在阮明心看来,和常人无异。 “也算有我当年几分脾气,传承给你,我倒是更放心了,若是给一个无恶不作之人,或者是一心向善之人,我这身功夫才算真的白费了。” 无恶不作之人,或者是一心向善之人,都不适合接受他的传承,若真是这样的人,他宁愿没有人能够继承下去,他也不会将这身传承给任何人。 毕竟,若是无恶不作之人,给了他这一身武功之后,他自然会出去作恶,到时候为祸苍生,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而一心向善之人,那种盲目的善心,世上的确需要更多的这样人,但是他的传承却绝不会能被这样一个人继承,怕到时候这个人就算得了一身高深武功,也什么都不会做,还埋没了他的传承。 阮明心反倒得寸进尺,“那就算你要传承于我,也得告诉我关于传承的这些事吧,不然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接受传承。” “而且,我是有师父的。” 她终究还是没有骗老人。 “你师父是谁?”老人开口问道。 小女娃说的倒也是应该的,只是那些事说来太长,他已经没时间了。 既然此时说出这种话,这女孩倒也是心怀坦荡。 “苍离。”阮明心开口说道:“南庆的大剑师苍离。” 老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阮明心:“大剑师会收女弟子吗?” “只有我师父。”阮明心开口说道:“师父曾说360行,行行都有可为师者,因此传承这件事我倒是可以答应,但是老人家您要想好。” 毕竟,她可不能是专门只作他的徒弟。 老人却叹了口气,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的折扇,好像是玉为扇骨,触手冰凉,递给了阮明心。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等不了再找他人了。 而这个女孩,真的很合他胃口。 “这是信物,你且带在身上,迟早有一日会要用到的。” 随后却是附在阮明心耳边长话短说,把关于传承之事用最短的语言说了出来。 阮明心倒是收下了信物,身为一个医者,她能够感受到老人现在真的是强弩之末。 就当在这山洞相识一场,能够帮的她就帮上一回,再说了能够平白继承一个传承,倒还是她占了便宜,她为何要来这断尘渊创建势力,便是为了能够将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而如今能够接受传承,倒又会让她的实力变强几分。 随后老人却是让阮明心坐下,而后在她背部之后也是打着坐,却是开始疏通全身经脉,而一并向女子打了去。 中间老人的面色变得极其苍白,显然也是吃力,却很快就被他掩了过去,他撑着最后一分力道,用力把全身最后气力传给了女子。 阮明心被这一身浓厚内力袭来也是给弄得面色一下极是红润,整个人身上更是炙热。 但只有阮明心自己知道,那股内力在她身体内横冲直撞,她的身体并没那么容易接受外来的力量。 阮明心虽然极是痛苦,面色却还是维持着如常,她知道老人一定比她更加痛苦,她其实倒都还好,老人却是将全身内力传给了她,本来老人在水牢中被关了这么多年,身子便是大弱,又太虚,这么多年除了靠那脏水和果子,便是依仗着那身内力。 传承最后一刻,老人的身子却是向前一摊,而后便是一下吐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泊落在阮明心的一身青衫上,却又多了种华丽的凄美感。 阮明心身体内那股疼痛的翻腾总算是弧度变小了一些,她赶忙扶住老人,将全身所有药草却是都要喂给老人。 老人摇了摇头,却是拒绝,不见一分血色的面孔染上了一分悲凄之光,却又有一种终于解脱的笑意,“告诉我你名字吧,小女娃,说不定以后种种因果,我们还能够以另一种身份相见。” 阮明心的眸间却是第一次染了一点悲光,“阮明心。” 这一次,她说的是真名。 她没说更多的,只是却是看着怀中老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而她却是无可奈何。 她空有一身医术在身上,却是救不了这个老人。 她是说过她要做个冰冷无情之人,但当这老人将一身内力传给她之时,老人对她来说,便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平生相逢之人。 算是她的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很清楚,这个老人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阮明心却是将老人抚着坐好,而后满面寒色尽数融去,带上了满面温光,“师父!”她道,声音虽不算太大却是坚定铿锵。 清冷的声色在这山洞回转而开,配上女子清丽的面容,却是由的给这山洞增上一抹暖意,一时,好像山洞中的冷风都被这暖意给吹散了不少。 老人说句话却都已是太过艰难,只是不住颔首。 他这一生也算是有了徒儿了,虽然,以后他是不能享到徒儿的福气,但能听到这一声师父,他这一生也不亏了。 更何况,这女孩还是喊大剑师叫做师父的。 这一辈子,他都没有触碰到大剑师那个境界,但是没有想到临死前,却和大剑师相提并论。 第243章 准备离开 有人陪着,总比死后真的是孤零一人要好,以后,他的坟头也会有人祭拜了。 二人却是相视再无言,只阮明心静静地看着怀中老人,一点点慢慢地地闭上了眼眸,呼吸更是逐渐安详起来。 一直到最后,整个山洞中安静得连水牢中微弱的流水声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阮明心背起怀中老人,本就瘦弱的身子背上了个老人,走的更是有些摇摇摆摆。 而且老人传给她的那股内力还是未有和她彻底融合,腹内的疼痛让阮明心咬紧了牙关。 但她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将老人背了起来,一直向前行进。 她是一定要带着他离开的,她连他姓氏都尚且不知,这个老人却是将全部内力都传给了她。 不管是那内力和传承,还是这位老人本身对她,她都一定要将老人好好埋葬,绝不会将他留在这个山洞,让老人做个孤魂野鬼。 她这一世只有个父亲现在尚且在世,但那对她来说不过是名义上的父亲,她哪里会去在乎。 尚书大人――她的那位父亲,永远都是冷眼看着她,只有前世时知道她入住中宫后,才对她脸色微微好了一些,到后来,她被妹妹陷害,父亲也是知道的,却不仅未曾提醒她,就差未去落井下石了。 所以这一世,那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血缘上有些牵扯的人罢了,上一世负她之人,她全部都不会放过,自然也包括了那位尚书大人。 她要让他看看,他要为当初之事付出如何样的代价,她的冰冷,她的无情,她的残酷,可都是从他那里学去的。 没有他,她如何会变成现在这般,她识人不清,得了那样一个凄惨结局也就罢了。 可他是她的父亲啊,他如何也能那般对她,上一世,这是她如何也想不通的问题,这一世,她不会再去想。 只他如何对她的,她不是菩萨心性,也不会忘掉,她只能够以牙还牙。 而这位老人和她之前素不相识,也许老人是因为这么多年了,只有她一人来到这,才把全身内力传给了她,或许换个人,老人也会如此。 但对她来说,老人便是她的亲人了,就和傅长风、云氏兄妹一般,从此之后,都是她阮明心的亲人。 外人她可以毫不在意,亲人她却可以以命相护,就像云裳跳崖后,她可以为了救云裳,而跟着跳下去。 而随着一声重响,阮明心因为背了人,自是打不了火折子,只能一路摸索着前行,却还是被绊倒了在地。 阮明心不想让老人的遗体再经历任何损伤,一下扑在了地上,老人也只是伏在了她的背上,阮明心身上伤口却是又多了几处,那山石毫不留情在她身上留下几条划痕。 阮明心支撑着背起老人继续前进,她不能停,她若是倒了,老人又该如何。 她也倒下了,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她要把性命埋葬在这山洞之中么?她真的甘心吗? 老人在那水牢之中撑了这么多年,不能动,每日的吃食便是那般,简直是生不如死,老人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有人能够得到他的传承。 如今,她受了老人的传承,带着老人的期盼出来了,若是在这里就要停住脚步,别说老人,便是她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阮明心手脚无力,途中却是又摔倒了几次,前世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却是又一次出现了。 不!阮明心却是摇着头,这一次不一样,前世她无论如何,是真的只有自己一人,这次她身边却还有老人,有他陪着她,她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道,磨磨蹭蹭的,花了几个时辰,阮明心也终于出了来。 老人的尸身已渐渐有些僵硬,阮明心为老人整理好衣冠,却是开始折了根粗壮的树干用来打开土层,将老人放进去,一捧一捧的土洒了上去,阮明心埋成了个小土包之时,却是又立了一个墓碑上去。 阮明心跪地三拜,这才离开,她要先胖老人得到安息,而现在,自然是打猎。 她最后悔的便是没能让老人吊住那最后一口气,她可以打几只猎物过来,老人一定好久未有尝过荤腥了。 阮明心虽因只食了几根药草,身子虚弱,而得了老人的那股内力,虽然冲撞开来的疼痛让她有些受不住,不过身子却是发热得厉害,让她也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道。 因而,打下几只小猎物,对现在的她来说,尚算轻松。 但阮明心更想试一下她现在的力道究竟如何,所以没有把目标瞄准那些小猎物,却是双眼看向了这野兽中也算是庞然大物的狼,狼肉烤起来,味道可还算不错。 她自然也还没狂妄到要对付群狼,老人给她的内力让她武功更上一层,也许她全盛之期对群狼尚还有一击之力,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吧。 她身子如今太弱,根本不够灵活,绝对躲避不了群狼的攻击,所以―― 阮明心面上早已如初地沁上层层冷霜,看准了一刻榕树之下的两头狼,都是公狼,应该是来找食物的。 阮明心依然只折了根树枝做武器,却把树枝的一头削得极其尖锐,找到了两头公狼几米处。 两头公狼显然也注意到了阮明心,双目中却是泛着莹莹绿光,更是透着几分贪婪,好肥美的人儿。 两头公狼迅速向阮明心冲了过来,更是张来那张大嘴,里面不时滴出几滴口水,却是叫人恶心。 阮明心看得却是未起任何表情,狭长的眸子中只余满片冷光,一根树枝却是飞向了前面的一头公狼,尖锐的那头对准了公狼的喉头,公狼一下倒在地上,血迹更是不断由上涌出。 另一头公狼看到同伴被杀,却是未停留半步,便向阮明心继续冲了过来,攻势更加迅猛,却是让阮明心唇角挑起一道讥讽的弧度。 动物都知道要为同伴复仇,而人呢? 她要是这般轻易地就杀了一个人,另一个人怕若是武功不及她的话,会直接逃跑,而不是留下继续向她冲来。 第244章 他等她,一直等 而这另一头公狼,阮明心当然不会因为它未逃而对它起什么怜悯之心,很快便把它也解决了。 拖着两头狼来到老人的肩头,其中一条狼阮明心却是未动它半分,只整个摆在了老人坟头,只希望老人未走远,还能吃上几口。 至于另一条,阮明心把它简单处理了一下,幸好被她找到了山泉,而后又点了一堆树枝,架上去便是开始烤。 因为没有调料,烤出来的狼肉自然是没有味道的。 阮明心倒未计较那么多,有吃的总比没吃的好,倒总算可以裹腹。 腹饥停止后,阮明心却是寻了一棵榕树坐下,立在那却是开始融合着老人的内力。 也许是因为刚刚打猎所致,身体内充盈的内力总算是融合了一些,阮明心准备在此待上十几日,每日打猎,而后将身上内力全部吸收之后,再离开此地。 而傅长风这边,却是一身月白长袍,立在了庭院中,往上看些,却是一轮银盘般的圆月高挂。 他记得,她是喜欢看月的,虽也不知为何,只是依稀记得,每一日只要有了好的夜色,她都会出来一瞧。 不知如今,她又在何处,是否还能看到这般美的月色。 在那山崖之下,他们找了七八日,把所有地方都寻遍了,却是仍旧未寻到她。 而天机阁不能没有人主持,这么久未有回去,上下心却都有些不齐了,那个天叔更是称着这个时候,大肆宣扬阁主已死,竟是想要造反。 那天叔太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在天机阁之中做了个长老,便是觉得可以挑战天机阁的权威了。 那场暴乱自然是被他强行用武力压了下去,而后面的处理事宜便是交给了云焰,以云焰的手段,倒是无需他担心。 幸得那个青爷还算识相,并未因为她不在,便也要起什么乱子,倒是一心在打理好天机阁。 而导致她不在的罪魁祸首――合欢派,自然是已经被处理掉,里面的人除了一早便投降的,其他的人算不被杀。 而长留门也已经被除了去,现在的天机阁已经算得上大势一统,整个断尘渊现在只以天机阁为尊。 天机阁一些门人都断定她再也回不来了,甚至传出谣言,是他为了夺位而杀了她。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若是想要那个位置,当初就可以将它拿到手了,虽然她武功也是高强,但他也未相差多少,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身手开创一个帮派,又何必要留在这当副阁主。 若这天机阁不是她的,他早就离开,他对权位钱财都无感。 只是,她一日不回来,他便也会一日不走。 他心中总是隐隐觉得,她会回来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会留在这等她,不论是一月,还是一年,或者十几年,他都会一直等下去,行进的道路上,没有她,又还有什么意义。 而傅长风却是突的紧锁了眉头,身上被披上一条大氅,转身一看,却是楚氏兄妹,“长风,夜里凉,你我不如喝几杯小酒?” 云焰看着面前微染了点点青渣的男子,冷清的面容,却是稍稍地勾上了几分憔悴。 以前一直觉得他是那种真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却不想,那只是还没遇到那个人罢了。 其实说傅长风,他自己也未好多少,他兄妹二人,和长风,三人虽然白日处理天机阁事务看不出半分不正常,而到了夜里,却只有他们知道是如何过来的。 他们在那山崖下不知找了多久,却是未曾看到她的半分身影,底下门人总是说那里野兽出没,阁主的尸身说不定已被那些野兽给叼走。 这些话自然是让他给那些门人狠狠训斥了一顿,一日日只会说这些丧气话。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她要是能够回来,早就回来了。 傅长风淡淡颔首,三人却是聚拢到了石桌旁,几杯酒盏很快便被门人送了上来。 傅长风心间烦闷,端起了酒盏便是一口饮尽,云焰虽未这般,却也是几口便喝尽,唯独云裳一个女子,自是小口抿着。 琉璃清冷月,三人独坐庭院之间,俊男美人,看起来倒是颇为美,若一幅画一般。 云裳看着两个男子喝着酒,却是做了盘下酒菜过来,三人再一同吃着。 云裳的脸色有些苍白,这几日她哪里能够睡得好,心中总在担心着明月姐姐如何了,若是可以,她真宁愿那日最后坠崖的是她,而不是明月姐姐。 这天机阁没了明月姐姐,就若群龙无首一般,虽然有哥哥和长风哥哥主持着,看起来却总也觉得有些什么不同。 哥哥和长风哥哥管着这天机阁,到底有些说不过去,而且现在天机阁更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着哥哥,一派支持着长风哥哥。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哥哥和长风哥哥未曾有要接替明月姐姐的心思,明月姐姐一日不回来,他们便替明月姐姐管着天机阁一日。 他们不过是不想在明月姐姐不在时,就让天机阁变得一团糟,他们期待的便是,明月姐姐回来的那日,看到的天机阁只会比以前的天机阁要更加盛大,而不是一下冷清了下来。 而……云裳叹了口气看向傅长风,只是余光看着。 长风哥哥变得越来越冷冰冰的,以前她还能和他搭上几句话,现在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有一次她鼓起勇气拦住了他,他倒也站住了,然后双眼看着她,不带一分暖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 她却是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让他走。 他倒还又看了她一眼,只是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长风,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她再不回来了,你要如何?”云焰俊容微微熏上了一分酒气。 傅长风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一直等,等到除非死。” 云焰倒眼中起了一分促狭之意,“不娶妻,也不生子?像你这样的家中不用传宗接代么?” 傅长风双眼中之色却是迅速凝住,家? 满目冰寒之气似乎又深了些许,终究是松开了手掌,都已经过去了,往事已成风,又何必再去想。 “我的命是她的,一直跟着她,便好。” 第245章 回到断尘渊 云氏兄妹微微惊愕,倒未想过傅长风和他们竟是一样的,竟然也是被阁主救了性命,原来一样是报恩。 他们总觉着傅长风有种贵公子气质,举手投足尽是一身贵气,应该和阁主一样是大家出身。 没想到也曾是在断尘渊沦落过的。 三人后又闲扯了一会,云焰便说要去休息了。 其实他哪里会现在这时刻就去就寝,不过是去书房处理天机阁的事务罢了。 傅长风看了眼身子有些微微瑟抖的云裳,语气也不由自主放得轻些,“你不去睡?” 这天已是越发的冷,他一个大男人尚能够忍受,云裳一个弱女子在这被冷风沁着身,即便是习武之人,也会寒气加身的。 云裳眼中沁出一分惊意,而后却是满面笑容,又觉不妥,生生地逼退了几分,“还不想睡。” 最后千般言、万般语终究只化成了这四字。 傅长风淡淡颔首,眉头轻纠,云裳以为他是厌烦自己,不由道:“长风哥哥,你…你是不是讨厌我?” 傅长风倒是微怔,“嗯?” 他起初虽对阮明心舍身救云裳,对云裳的确有些微词,不过也只是片刻。 那人从来都是这样,只要是自己人,她对他人都能够冷情冷心,唯独对自己人却是面冷心热。 云裳摇了摇头,“没什么,长风哥哥,夜深了,你早些休息吧。” 傅长风倒酌了几分眸色,“那你呢?” 女子就是喜欢想多,其实他对她其他的想法,只不过是他也从未表现出来过。 对他来说,除了阮明心,其他的女子都不重要。 也并非如此,这云裳是自己人,他倒也愿意照顾一些的。 云裳神色淡淡的,“我再在这里坐会,便也要离开了。” 傅长风只点了点头,也未再说话。 这月夜,他倒是想要多待几会,看是什么当初吸引了她。 云裳也未离开,却是陪在傅长风身旁,其实,只要能够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她的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傅长风怕是不会明白她心中的想法,他的心里只有明月姐姐,一直都是。 她记得第一次看到傅长风,便是明月姐姐坐在她榻边,而傅长风便是一直守在明月姐姐的身后,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那个时候她不懂,现在却是知道了,那是最好的距离。 只可惜她懂这一切的时候,她和他已经有一道怎么都跨不过去的沟壑了,太长太长。 长得……云裳微微一笑,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她知道只有这样,长痛不如短痛,她最后受的伤才会少一点。 所以,虽然这样她现在不好受,可是以后便会好点的。 “傅长风,我去睡了。”她淡淡道。 傅长风倒未去在意云裳对他称词的改变,对他来说,一个称谓而已,还不是随便,她便是叫他长风也未有何不可。 少女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阮明心发现自己经过这些时日的打猎之后,轻功倒也更上了一层步,老人传给她的内力也终于被她全部炼化,现在的她武功比以前却是要高多了。 也是时候回去了。 阮明心看着自己这一身脏污的衣裙,本来她也是受不了,内衫和外衫都是洗了换着穿的。 但只有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她才能够心无杂陈地去练功,回到了天机阁,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缺的一向都不是经验,而是需要时间才能锤炼出来的内力。 现在,什么都有了。 两世的剑技领悟,这一世,她走的路会和以前不同。 至于傅长风他们几个,她倒是觉得应该没什么,就当作是给他们的一次历练,再说她对他们也有信心,就算她不在,他们几个也一定可以将天机阁管理好。 而他们担心她嘛,这个她倒不是太担心,除了云裳,云裳那姑娘应该会很难过,而云焰和傅长风,这两个感情并不是太甚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太大起伏。 再说了,傅长风应该知道她会回来。 只有他知道她的身份,大剑师的关门弟子,傅长风对她应该有这个自信。 阮明心身上只余了一点银钱,不过倒也是够买一身平民衣衫了,虽然布料粗糙了点,但在山崖中生活了那么久,阮明心也不是在意这些东西的人。 阮明心走着山路,倒总算是出了这崖底,来到了街市上,买了衣服换上,再加上那张脸依旧是洁净的,那容颜依旧花容月貌,反而因为在山野老林沉浸了一段时日,倒是出落得越加脱俗。 而来到了天机阁,阁门却是一帮天护守卫着,偶然还有人接替着。 阮明心唇角轻勾,果然,她就说,没有她,云焰和傅长风也是能够将天机阁打理得越来越出彩。 她想要进去,却是被人拦住,一个天护问她有何事,要见谁。 她倒是一下不打算亮出自己的身份了,这些天护都属于天机阁的下层,自是没有见到过她。 她突然起了心思,逗逗那二人也是不错的,“你去通报你们傅阁主和云殿主,就说有故人要寻他们。” 天机阁的护卫看了眼面前女子,模样生的着实不错,这衣衫料子却是还不如他们天护,就这样的人还自称是傅阁主和楚殿主的故人,估计又是个来攀亲的。 这种女子他们已经见过不少,仗着自己有些姿色,而傅阁主和云殿主可又都是天人之姿,玉树临风的那种,哪能是这种女子能够玷污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说你也有些姿色,怎么?要不跟了我们哥几个,保证疼你宠你,傅阁主和云殿主那样的人物可不是你能够染指的。” 上面可是有小道消息,傅阁主和楚殿主都是阁主一个人的,阁主是不会嫁夫君的,男宠倒是已经有了几个,傅阁主和楚殿主便是她最为宠爱的两个男宠。 据说阁主长的甚美,若是他们也能够被看中,招为男宠,可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阮明心倒是面容平静,哪里还不明白这几个天机阁护卫的意思,也不怪他们,那二人容貌非凡,又是天机阁的重要人物,这断尘渊的女子自是人人都想要攀上去。 【作者题外话】:12月30号,第一更,发现很多亲有时候说不更新,每天都是五更,万字更新,上架这一个月一直如此……只不过有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发完,零点发了第二天的,可能会有人这样认为……我还是标出来哪一天更新好了 第246章 进门被阻 再说她这一路而来,可是听人说了不少天机阁的盛事。 在那二人的主持下,天机阁统一了这恶人谷,倒是把她最想要完成的事给成就了。 想到这里,阮明心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恶寒,感觉她就好像回来坐享其成一般。 “你们只去通报傅阁主和云殿主一声便可,告诉他们是故人,明氏。” 天机阁护卫却显然还是不信,挥手便要将阮明心赶走。 阮明心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玩味,倒也未有一分怒气,于她而言,天护越尽职尽责,她倒是越加开心。 “你们真的确定不让我进去?”女子眸子微微染上了一分促狭,配着稍稍缭乱的青丝,竟是风情万种。 几个天护对视一眼,却是一人走了出去,而后将阮明心拉到一个角落处,“我说你这小娘子又并非没有相貌,又何必要来攀附我们傅阁主和云殿主。” 双眼又往阮明心身上宽大的衣袍瞄了一眼,倒是有些失望,不是阮明心身段不好,而是那衣袍将身段却是尽数遮挡,哪里能够看清半分。 阮明心淡淡道:“我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故人罢了,倒是你们二人,作为这天机阁的天护,不是应该前去通报一声么?” 天护的嘴脸却是一下变了,看清旁边没人,虽然他心中没人的标准便是零散的几个普通人不算是人。 “那总得给我们哥几个一点好处吧,无规矩不成方圆。” 阮明心对这个倒也不反感,这个很正常,这几个只是守门的要一点好处倒也是正常。 只是可惜,她身上现在并没有银钱,倒是要让这人失望了,“我未带银钱,不如见完傅阁主和云殿主之后,再给你?” 她可是真准备给他的,就看他到时候敢不敢收了,若是还是能收,说明这人还有些骨气,以后也许还能够重用。 天护却是摇头,脸上带着的笑容莫名让人不快,“我说的好处可不是银钱,而是你若是能用这副好身段让我们哥几个好好爽一下,我们还是能够破格去为你通报一声的。” 阮明心面色微变,看来云焰和傅长风的整治还不够,不然,又怎会如此了,如此,她倒是不介意亲自整治一回。 天护却已是有些迫不及待,现在还只有他过来,待会可就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么个绝色美人,平时哪是他们这等人有机会能够见到的,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占些便宜,他自然要好好把握。 天护的手却是有些不规矩地向阮明心身上探了过去,却是被阮明心一下转开,眼中却是一片冷光而过,随手抽过天护的长剑,却是一把向天护打去,搁在了天护颈上,倒也未移动半分。 天护却是一下没反应过来,转而满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绝色女子,他未想到面前女子武功竟是那般厉害,他还未动个什么,却已经被逼得移动不得。 “现在,嗯?”阮明心淡淡道,声色并未带任何温度。 天护却是立即求饶,“我错了,这位女侠,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他今日真是识人无目,倒了八辈子霉。 谁知道今日竟然是看走了眼,谁会知道这位穿着这种粗布麻服的竟然武功奇高,他本以为又是和上次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般,却不想这次却是完全不一样。 阮明心的面容却再次恢复成无任何波澜的模样,只是看着这天护,而后一把将他松开,天护一个力道不足,却是立即倒在了地上。 而紧接着,阮明心准备过去,却是后面传开一道利刃之声,饶是阮明心的轻功并不低,想要躲开却也还是有些吃力,因为都是天机阁的人,她并没带太多防心。 只是在她要躲开之时,却是一把斧子将那把利刃打开,而一个少年却是倒在了地上。 阮明心有些啼笑皆非,倒并不是她多冷情冷心,而是这少年的出场方式实在太过炫酷,让她都有些反应不及。 阮明心要将少年扶起,却发现少年竟是已经晕了过去,她只能将他移动到一处,让他坐下来,感叹着这少年身体太脆弱了,而她动作虽利落并未多带什么情感,却是让先前的天护及后来的天护给看得微微有些怔。 这女子对他们一直是冷淡的态度,对那个废物却是能够动作那般轻柔。 只是下一刻他们也再没有时间去想这个,因为女子手中的长剑却是指向了他们,并且,眼中泛着的一片寒光浓得未有任何要褪去的架势。 女子长剑一绕,身子一动,剑锋却是若甩出一朵朵剑花一般令人不禁后退,女子的速度却显然不容人有任何应对,还未有几刻,却是最开始的天护胸口开出了一道血花,鲜艳而璀璨。 其他几个天护看了却是要逃,这女子的实力不是他们所能比之的,再在这待下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阮明心却只是身形微微一闪,而后身子便已然挡在了这几人前头。 这几人见躲不过去,索性停了下来。而看了不远处的天机阁牌匾,面孔顿时又变得恶狠狠起来,“这里是天机阁,你可不要妄想在这里干些什么,你杀了他,已经是犯了大罪,你若还要执迷不悟,再对我们下手,你一定会被天机阁追杀到死的!现在放了我们,我们几个还可以为你遮挡一二,毕竟大家都只是想要出来混口饭吃的,谁也不为难谁。” 执迷不悟?阮明心的唇角却是勾上了一抹极致冰冷的笑意,“那就让你们看看,我敢不敢去触犯天机阁。” 别说她就是天机阁的阁主,就算她只是一个寻常之人,她也一样敢以己身去挑战整个势力。 天地不公,她自主公,若先前她想的不过是给这几个天护一点小教训,让他们从此收敛一些,回去之后再让云焰和傅长风在这方面上多下下功夫,便也就没事了。 现在,却是欺人不过,便要毁人性命,若是刚刚没这个少年,或者她的武功再差一些,她便就要被这些人除去性命了。 【作者题外话】:2 第247章 惹上天机阁 阮明心眼中一抹杀意迅速掠过,执着长剑便是要向几人刺去。 她这辈子最厌的便是被人暗算,前世是被人在暗中算计,今日倒是被摆到明面上来了。 这些人犯了她的忌讳,她便一定不会放过! 正好这些日子她在那山崖底下,练手的都是一群动物,现在倒是可以拿真人来试一试。 阮明心再不犹豫,长剑上寒芒而过,剑锋却是迅速地游走在几人的颈间,很快便是一过,而几个人却是全部倒在地上。 阮明心看着这几具鲜活的尸体,却是面无表情,只停在先前晕倒过去的少年身旁,为他把了把脉。 这人应该是好久未进吃食了,身子极是虚弱,这样的人竟然还来救她,她是应该讥笑他自不量力还是微微感观这人奋不顾身呢? 阮明心用那几把天护的长剑去换了几个铜钱,本来那店主应该是不愿意的,看着这长剑直直皱眉,他认得这是天机阁的配用武器,上面可是有一个大大的天字。 天机阁在断尘渊现在可是第一大派,正确说便是断尘渊如今也只有天机阁一个帮派,其他帮派全部被天机阁吞并,现在的天机阁也已经不同于以往,这可不是他们能够得罪得起的。 但看阮明心身上的一身血污,店主急急递来了些铜钱便结束了这桩买卖、 天机阁他们得罪不起,可不代表这面前一身寒气还血腥满身的女子,他们就能够惹得起。 阮明心拿那几个铜钱要去买些吃食,结果这几个铜板也未能够花出去,那包子铺的店主丢给她几个包子,也不愿意收她的铜钱。 看来天机阁在这恶人谷的影响还真是深远,只是败类也越来越多了,阮明心狭长的眸子中渲染的寒气却是越来越重。 她回了天机阁之后,定然要将天机阁好好整顿一番,不过目前她倒是有了新的注意。 阮明心将包子撕成小块喂给少年吃后,看着少年尽管仍是晕倒之中,却是下意识的吞咽,觉得好笑之余,却也不免眉头微蹙。 解决完了那几个天护后,她俨然已经为自己扯上了一个麻烦,便是眼前的少年。 先前没有少年,她当然也能够躲过,不过这少年倒也是阴差阳错,算是救了她性命,她就这样离开了,倒有些忘恩负义之觉。 再者天机阁的天护被人除去了几个,在天机阁中必定不会无丝毫水花,要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了,天机阁日后还如何在这断尘渊之中混下去。 若是往日,她倒是会顾及天机阁名声,天机阁也算是她一手创下,但经历了这几个天护的事后,她却突然觉得,借此让现在无限风光的天机阁吃个亏自然也是不错的。 云焰和傅长风的品性,她自是知的,并不是那般张狂自大之人,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如此了,怕是因着天机阁如今是恶人谷第一大派,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云焰和傅长风那,她自会去提点几句,而现在,她便以阁主之身,言传身教什么叫天机阁的规矩。 其实也是为了立威,身为阁主,消失太久后又突然出现,难免会为人猜疑,这样的出场方式倒也不错,一石二鸟,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而在她有了决策之后,少年也是终于醒来了,眸子慢慢打开,双眼看到阮明心后,却是明显地挑过一分疑惑。 紧接着,少年却是问起阮明心方才如何了。 阮明心只草草应了几句,方才虽有些人注意到这里,却也应该是为了不波及到自己,并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 断尘渊之人对打打杀杀之事,早已习以为常,自不会有其他想法。 阮明心也就未言及是自己杀了那几人,只是引导着少年自己作为个女子弱不禁风的本质,刚刚能够脱险不过是有高人在罢了。 少年心中却是顿时有了定论,他方才不过是经过,却看到天机阁的这几人拿把利刃,便向这女子而来,这不过是个柔弱女子,他自是看不下去,便出手帮了一下,哪知自己却是因着那后力而被冲击得晕了过去。 现在应该还是这女子将他扶来这里的,至于天机阁那些恶人,要么是轻薄女子得了手便也就满意离开了。 不过也不对,若那恶人只是想要欺负女子,哪里会那般,先前那利刃所带着的气力分明是下了杀机,那就自然是后面一种缘故了,有武功高强之人出手赶走了那几个恶人。 少年双目触及地上那几具天护尸身之时,却是目中掠过一分意味不明之色,“那人呢?” 阮明心淡淡道:“早离开了。” 少年也未再问,已是知道答案,这天机阁如今势力可是大到任何一人都在这断尘渊横着走,偶有人看不惯了,便是立马有天机阁之人护短,找那人麻烦。 整个断尘渊,敢于惹天机阁之人并不多了,倒也不是说天机阁之人尽是无恶不作,听说其中的傅阁主和那楚殿主还是极好的,一个武功高强,一个却是智谋过人。 他也想拜入天机阁,却因无银钱,被以身子太过瘦弱而拒之门外。 而他自幼爹娘便双亡,今日拿着家中唯一剩的斧子便是想要换上些吃食,哪里知道会发生这般事。 阮明心听完了少年所述,眉头却是锁得越来越紧。 想要拜入天机阁,除了文武二试,现在竟是还要先付上银钱,这天机阁何时有的这般规矩,傅长风和云焰的决策还是如何? 而阮明心因着心中计较,自然是未回天机阁,身上也无银钱,权衡之下,正好这少年是孤身一人,却是决定在他家中暂时住一段时日。 少年却是面庞一下变得通红,话说的吞吐有些叫人听不清,大意便是觉得不太合适。 阮明心自然是装不出柔弱,见少年这般说,淡淡颔首,便要转身而去,却又被少年拉住。 “你一人在这断尘渊也不合适,还是先在我家中住些时日罢。”少年终于开口说道。 男女之防如今倒也未要计较那么多,这女子生得这般美,先前估计就是这相貌引了那些恶人垂诞。 第248章 少女是谁 少女这般姿色,若是在断尘渊再走下去,指不定又遇上哪个怀了另般心思之人。 今日是凑巧能够遇到,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阮明心便是跟着少年回到了他的住宅,却是真真可以算得家徒四壁四字,未有几样摆设。 阮明心对这些倒是无感,总归比她住在那山崖之中却是要好了太多。 而从交谈之中,她也是知道了少年叫牧青,简简单单倒有几分大气的名字。 少年武功资质的确差,但并非底子太不行,而是他这身子赢弱,这才是真正的缘故。 因而天机阁因此将牧青拒之门外倒也未必都是因为牧青付不起那银钱。 不过阮明心倒是发现,这牧青才识倒是颇为不错,就像云焰那般,若是身负谋略,那就算是只会几招防身之术又能如何。 而天机阁的护短之名也果然不曾虚传,很快牧青家宅便有人找了上来。 阮明心倒是未有任何顾虑,牧青早已被她打发出去,至少白日都不会在家,这她还是能够放心。 领首之人看着阮明心,尽是一片轻视之意,“就算你杀了他们?” 这女子面容绝美,又泛着一股清冷之琪,倒未想过尽是武功奇高。 陈凯他天机阁死了几个天护罢了,这是引不起什么轰动的,但是后来察看尸身强势之时,却发现这人武功应该是不错。 而这恶人谷之中,武功不错的,要么已经入了天机阁,要么不愿便尸首不知葬在何处。 竟是还有高人,这让他不禁微微感了兴趣,而根据那些蛛丝马迹查来了这座破落的院落,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子,身上穿的衣衫实在是粗陋不堪,倒实在是辜负了她那张容颜。 只是,这么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是杀了那几个天护,他天机阁收人可是有条件的,那几个天护就算资质再差,比普通人却还是要高上几分的,这么个女子却能够置他们于死地。 阮明心只淡淡颔首,也未道多的。 这番态度却是激怒了领首之人,一手便是向女子打来,带起一阵劲风,显然未放轻半分力道。 阮明心几乎不可察觉地微叹了口气,天机阁的人,倒是一个个的如此,叫她越来越失望。 以阮明心的身手,自又是很快解决了这批人,最后末了不忘道:“下次便让你们阁主和云殿主前来,若还是如你们这般人,来了除了赚一顿打,其他的却是也不要妄想了。” 阮明心说得极清淡,落在他人眼里却是由为刺耳和讽刺。 天机阁又派来了几拨人,却无一例外地全部被阮明心打倒,以她被老人传了内力之后的武功,就算是傅长风和云焰如今联手,怕也是打不过她。 直到最后,牧青面容变色,神色更是严肃,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惊慌,“那天机阁的傅阁主和云殿主来了,你快走!” 阮明心挑了挑眉,“那你呢?” 那二人来,自是合了她的意,不过倒是想看看这牧青反应如何。 牧青咬了咬牙,而后紧色道,“我垫后,这是我的家,总归你快走!” 阮明心却是不动分毫,牧青急了,却奈何如何说,阮明心都不为之所动。 傅长风和云焰踏进院门之时,便是见一个少年挡在一个女子前面,看着他们,一副警惕的模样。 傅长风冷情道:“让开。” 阁中却是有人来报,有个武功格外高的女子,将天机阁来人连连打败,应该就是眼前坐着的女子了。 女子背对着他二人,看不清面容,只身影依稀有几分熟悉,又实在想不起出自何处。 牧青看着这二人浑身缭绕的寒气,却是更坚定心中之想,不愿让开,虽然那女子和他相识并不算长,但也是这么久了唯一真心对他好之人,他自是要护着的。 傅长风正要出手,女子却是已转过身,“长风,云焰,好久不见。”淡到似都沁上了一袭冷色的声色,却是让傅长风和云焰脸色都大变,二人对视一眼,眸中喜意已是浓烈到无法掩之。 二人微顿,却是突的一起跪拜在地,“参见阁主!” 二人所言之语让其身后所跟之人却是一愣,而后也跪倒在地,跟着齐呼:“参见阁主!” 心中却是已然泛起了波涛。 这个女子竟然就是他们阁主,传闻中阁主容貌极美,却是想不到武功也这般高。 前几次来找碴的领首之人面色更是一下变得极其难看,想不到这个女子竟就是阁主,那他之前所作所为,以后在天机阁还有何活路? 最惊的却还是牧青,看向一旁女子的眼神却是带上了一分疏离。 自傅长风和云焰行礼之后,他就知道他们以后该不同了,从此她该是高高在上的天机阁阁主,而他便是个武道天赋极低的废材,二人,实在是不该扯上关系的。 阮明心并非未注意到,唇角微垂了几分,她早就知道会有今日,只是她也无可奈何。 但却不忘对云焰嘱咐道,让牧青进天机阁。 云焰对牧青倒是多看了几眼,而后也未问,他自是明白阮明心的心思。 而至于阮明心回来,傅长风和云焰倒还好,二人一向神色敛于面容,见阮明心回来了,心中除了大喜,也未再有。 倒是对阮明心说的这几个天机阁的问题,二人眉头也是紧锁,倒又开始致力于改变。 云裳见到阮明心,却是头一次埋怨起阮明心来,活着却不报个信,知不知道她心中有多急。 面对这个一直和妹妹差不多的女子,阮明心自是好生安慰了一顿,头一次撇去了那些冷色,尽管如此,也是费了几个时辰。 而这一次回来,阮明心却也成功地坐实了天机阁阁主之位,天机阁三殿之人倒是都见过了她,对阁主的貌美和武功之高也再一次有了新认识。 阮明心却也是快刀斩乱麻,着手开始整顿天机阁,而听云焰禀报她不在时的事宜,对天机阁统一了恶人谷,她唇角微微染了一抹笑意。 而听到天叔造反,她也未有多余的心思。 为她用,则重用。 不为她用,则重杀。 【作者题外话】:4 第249章 准备离开 带着傅长风,阮明心又重走了一下来时的路。 这里地势险峻,峭壁光滑如镜,不管是猛兽还是其他的人来都上不来,既能遮风又能挡雨,在长风伤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阮明心跟他都住在这里。 那个时候,伤好之后就开始跟着阮明心一起下山,只不过是她坐在大雕的背上,自己挂在大雕的脚上。 傅长风没有说话,看着风吹过明心的青丝如飞瀑飞扬。 彼时,他不曾想过自己还有出路。 可以有机会遇到大剑师弟子,修习真正的武术之道。 为什么选择跟在她身边? 为什么会选择信任。 因为彼时就渐渐发现阮明心好像是刻意去找那些恶兽恶人的,起初长生还不解,后来时间久了他就发现了规律。 似乎除了那些真的极其难以训练的恶兽,阮明心都是留了性命的,还有那些恶人们也是。每次将他们打趴,却不取他们性命。 久而久之,阮明心跟他就开始在这附近一片横着走了,谁人见着都要躲闪得远远的。 而傅长风可以说是从小就生长在这断尘渊,被他们欺凌着长大,尤其是他的爹娘去世之后,更是极度险些丧命。 但是这也有一个好处,至少他在逃命的时候将这断尘渊已经摸得滚熟。 该留手时候留手,该狠心时候狠心。 她虽是女子,却比男人还有决断。 “还记得这里吗?”阮明心看着此处。 傅长风点了点头。 曾经他们被那些人追杀到了绝境,后有一大串铺的地上密密麻麻的蛇向他们逼近。 阮明心曾想要直接横穿眼前这片丛林回到峭壁山洞就被他阻止,反而将断尘渊跟他们一起的另外几个设计引进去了一样。 那几个就是当初追杀长生的那一群人,他们向来看不惯阮明心在恶人谷“横行霸道”,经常联手绞杀他们。 而阮明心明明都够将他们一劳永逸了,却迟迟吊着不动手。傅长风看在眼中,却从来不点破。 即便那几人欺辱过他,是他的仇人。 但是在当时非常时机,后面那一群毒蛇已经追着他们跑了两天两夜了,精得简直不像是蛇了,狗鼻子都没有他们灵活。 阮明心原本是没注意到,后来被这一群大汉可以缠上,接着又被蛇给缠上了,一路上就跟牛皮鲜一样,甩掉了又被缠上了,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阮明心就起初还想将追月唤来,傅长风阻止了她,原因不用说,这些蛇能辨认它们追踪的猎物,追月到底是动物,还要再这断尘渊中生活,要是阮明心不在,到时候生死难说。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幸好是没进去,大群大汉人多追踪群大。 傅长风又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药草,嚼碎了成汁摸得阮明心红裙子黑乎乎的,那群蛇竟然就这么避过了树上的他们。 然后没过一会儿就传出来一群此起彼伏的惨叫。 “行啊,你!”阮明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着那些惨叫,阮明心看着长生,眼神示意他解释。 长生恭敬回话,神情有些回往,“这里就是这些子虚蛇的巢穴,里面是它们的老巢,我以前无意中发现的。”然后看见阮明心又看着自己跟他身上的墨青草汁,长生解释道:“以前小时候听村里的赛华佗说过,‘凡是毒蛇生活的周边,必有解毒的药草。’我也是看着赛华佗采集才知道的。” 阮明心看着他凝神,点点头。 这断尘渊里的人虽然都是些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之人,可是俗话不是说也是大恶之人越大能耐吗,阮明心眼神有点悠悠,只是没想到神医也会是江湖正派不容之人?! “那后来那赛华佗呢?”她统领了断尘渊那么久怎么都没见过这样一个人。 有医术的人,无论是善与恶到哪儿可都是受人尊重的啊。 长生情绪低落,“死了。” 他也没说他是怎么死的,左不过这里如是凶险,就算断尘渊他能活,这边上相邻的猛兽谷也不一定。刚才长生不说了吗,看到他在这里出没。那说不定也是死在了里面。 看长生的语气与神情,说不得那个赛华佗对他还能重要,还是不要接人伤疤为好。既然前尘尽断,那就不要回忆好了。 阮明心率先点着足尖往对面不远的断尘渊飞去,长生紧随其后,临走前依旧不舍的回望了望那片子虚蛇遍布的丛林。 那里是赛华佗的葬身之地,他进去了就再也没有出来过。那个他小时候唯二对他好的人,临死了都还在撕心裂肺的叫着他快跑。 长生的眼角有些晶莹,迎着风,又很快消失不见。 …… 他们两个的默契,是与日俱增的。 三年,在傅长风心中却宛若三生三世。 阮明心站在风中,没有说话,仿佛在看这边风景独好。 傅长风才不信她看什么风景嘞,明明都已经看了三年了,都要看腻了不是。 “怎么了,有心事?”他开口问道。 这次回来,似乎阮明心比以前更加沉默。 是不是因为天机阁现在内部的那些良莠不齐。 “先去周围村子看看。”阮明心没有说话。 他们出现在村子里,村子里的村民们都列队训练,然后停下手中动作赶到祭坛前面拜见。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这些下面跪着的人都是当年那些自私、争夺、为了一句口角大打出手的极恶之人。 眼前的姑娘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将他们收服麾下。 那些决斗、威胁、施恩的手段层出不穷,最后那些还有不听话的都被她一一杀了。 就像之前的那群大汉一样,阮明心已经给了他们许多机会了。 村子里的人也知道他们是谁,看他们的眼光十分崇拜。 他们之前没少败在他们手下。 “我准备离开了。”阮明心看着这里的一切,终究转身,看向了傅长风。 傅长风心跳一滞,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你知道我目标不在于断尘渊内。”阮明心看着傅长风:“最终我是要去那翻滚的红尘搅一段风云,惹很多是非的,你可愿帮我?” 【作者题外话】:5 第250章 京城 “这还用问?”傅长风却想也没想的直接答道。 帮她就是帮自己。 “那好,我已经想好日后的规划,长风,我的目标在于四国商路。”阮明心看着傅长风。 这里四国交界,却无人敢管。 但是同样,用好了却是绝对利器。 毕竟,那一世之中,断尘渊的领袖就带着他们打通四国商路,最后成了不是国家但是却被四国忌惮的势力。 而那个人,叫做傅长风。 在知道他真名时候,其实她也曾心惊过。 因为没有想到未来的那个所谓的断尘渊首领,原来就是她身边少年。 她之所以这么相信他,也是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处理好断尘渊事务。 “所以,你不让我跟着你是吗?”少年的目光有些寂寥,三年相伴,竟然不太习惯不在一起的日子。 “跟我去京城,你会被困于浅滩,长风,你是能乘风破浪的人物。”阮明心看着他说道,眸中带着期许和信任。 “总不会辜负了你的期待!”傅长风迎着阮明心的目光承诺说道。 “那我就走了。”阮明心说着,直接对着天空吹响了一个竖笛。 这是她和追月之间沟通的媒介。 雪雕直飞而下,惊呆了那些村民。 傅长风没想到她竟然说走就走那么洒脱。 少女直接飞身坐到了雪雕的背后:“长风,迟则两年,我们必然会再见!” 她也必然不会再受困于京城的一切。 “如果两年你不归,我会去京城寻你!”傅长风看着领空的雪雕说道。 “一言为定!” 这四个字落下,雪雕已经腾空而起。 三年时间,阮明心收复了断尘渊一众各显神通的江湖绝顶高手,霍铮也没闲着。 当年百灵送给他的是一个卷轴。 打开里面藏着一封圣旨。 那是赐婚圣旨,人名是一片空白。 那个丫头把这个交给他,那是什么含义他自然明白。 再见到圣旨的那一刻,他恨不得直接把她揪回来狠狠打她的小屁股。 不,估计是不舍得打的。 因为她走了,他已经开始担心。 纵然她天资国人,终究是一个女孩,孤身一人去了那天绝地不管的断尘渊,怎么会让人不担心?! 奈何京城的势力已经开始渐渐开始清晰,即便是太子殿下已定,那些家族、皇子们依旧不死心。 既然当初为了她答应了要帮助太子殿下,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怎么离开去找他。更何况霍侯府里的事情也越渐复杂。 他知道她心中的仇恨的,如今阮兆麟还活的好好的,她一定会回来,甚至是会给他带回来意外惊讶的惊喜。 怎么能光她付出呢? 既然要助太子上位,仅凭她一个姑娘和他一个小小的三品将军怎么能够成气候,更何况他还没有兵权。 既然已经付出,那么他就要得到最大的回报。 渐渐地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名为玄衣阁的神秘组织。 人们花费千金雇佣他们的杀手,买他们的消息,竟然三年间从未听到过一点背后阁主的消息。 这个组织神秘庞大,遍布九州大陆,四国任何角落。 …… 历史有着它惊人的规律,那场前世因为瘟疫南庆与北狄的历史之战因为阮明心的原因而没有如期进行。 但是在阮明心离京之后一年北狄因为饥荒依旧里另外找了原因入侵南庆。 索性有了那一年缓冲时间跟阮明心离开之前对凤家几个爷们的提点,阮明心离京之后,凤家就低调了很多。 相反阮家没有了阮明心在京中府内的压制,府内几个庶女在京中活泛了起来。因着阮明心的再度消失,阮兆麟的名声再度回升起来,但到底还是不如从前那般光明磊落了。 京城近日尤为热闹。 特别是城东的长安街上每日除了那些平日里每日上集叫卖的商贩们更是多了些身穿胡服的高大雄壮男子在街上晃荡,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看看耍猴表演或者胸口碎大石、嘴巴喷火外还随意走到哪儿就坐下来叫饭。 面瘫儿的老板一脸为难的求着几位爷在说着什么,几个胡服卷胡子壮汉一把将人掀翻在地,扬长而去。 阮琳芝面容冷色地坐在马车里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风将帘子吹开了一点儿,身边粉色衣衫的丫鬟赶紧伸手压住生怕漏了一点缝隙被那北狄蛮人瞧见。 阮琳芝看着子月小心翼翼的样子嘴唇轻抿将视线冷冷移开。 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子月小声地唤了一声“小姐”。 语气是疑问的,也是忐忑的。 她跟在小姐身边三年了,至今也摸不清阮琳芝的性子。虽然在她身边伺候小心翼翼,子月却是心甘情愿为她着想,毕竟是有面子呵。 阮琳芝看她一眼,刚才的冷凝已经不见,恢复了平常的如沐春风。轻轻的“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子月瞬间就笑容灿烂了。然后阮琳芝看着她的笑容嘴唇也小小的勾起。 子月看她心情好,于是说起了今天她们去的王尚书府,“小姐你今天是没看到那个王小姐的脸色,要奴婢说啊,她名声都成这样了还隔三差五的举办什么赛诗会,诚心给自己添堵不是。” 她的声音是调笑的,隐隐带着一种轻蔑。 阮琳芝小声的呵斥了她一下,毕竟这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么多,更有现在还在长安街上呢,她们的马车有标记,谁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吏部尚书大人家的千金。 那些百姓虽然对她礼让,可到底这话传了出去于她好不容易挣回来的名声有损,她可不想不了王雅沐的后尘。 子月吐吐舌头,虽然被骂了,可她那赔不是的话语中可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阮琳芝也不纠正她。 王雅沐啊!呵,当初那个名动京城的才女啊,三岁成诗又如何,三年前永昌候内输给了阮明心就一下子底朝天,声名一落千丈。 偏生她还是一副不服输的个性,阮明心走后隔三差五的要举办什么赛诗会,人人都想要看她的笑话,于是大家都去。 大家都去那她阮琳芝为什么不去? 她勤学苦练了那么久,诗书抵不过阮明心可不代表其它她不行。 第251章 谋嫁 阮琳芝那一手书画就这样渐渐在京城传出了名声。 林姨娘大概是终于看清楚了阮静琳不论怎么样都改不了性子了,于是把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 她是欣慰的,阮琳芝睁着自己那凝脂一般的玉手上大拇指食指中指跟无名指指尖上那明显纹理深了一些的指尖,那是她日日夜夜勤学苦练的成就。 子月心疼的安慰:“小姐你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阮琳琅眼神空远,无所谓道:“不狠一点怎么能有人看得到呢?” 她像是反问,但子月知道这不需要自己来回答,小姐只是太苦了。 她心疼的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这北狄人真是太野蛮猖狂了,在咱们南庆的帝都敢这样目无王法。” 阮琳芝眼睛扫她一眼,到底还是见识浅薄了些,解释道:“这些连小打小闹都双不上,你担心什么。何况南庆与北狄连续征战了两年,虽然没让他们讨到便宜,到底我南庆也耗损了不少,如此下去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南庆北狄和谈在即,忍让他们点又怎么了,左右不过一碗米钱而已。” “小姐说的是呢,是奴婢目光短浅了,还是小姐思虑得长远,不怪满京城的小姐夫人们都夸站小姐懂事识大体呢!”子月恭顺道。 阮琳芝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在说话。 子月越看她家小姐越好看,这么明媚的姑娘,满京城里满打满算也找不出来几个呢! 马车里静默无语,越发衬托得长安街头热闹喧嚣。 阮琳芝莫得想起那天北狄王子进京时候的场景,那天夫人带着他们几个姑娘从城外广佛寺上香回来,那长长的队伍竖着锦旗,锦旗上面不是南庆的黑字,而是一匹简笔的孤狼,孤狼嗷呜扬天长啸,仿佛要吼破苍穹。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让她泛着深深的寒意。 那个衣领翻着灰色狼袄皮的青松少年挺坐在最前端棕色骏马上。原先是她们要先进城的,因着他们来了,城门上的将军亲自下来迎接,为他城门大开。 于是新夫人裴玉芳就带着她们停在了一边等他们先过。 阮琳芝不是个好奇之人,因为她深刻知道越是好奇的猫死得越快。那天却不知怎么的少年撩开了窗帘子,少年的英姿从她面前一闪而过。高挺的鼻梁鹰勾的眼从此落下深刻印象。但也仅是印象深刻而已。 阮琳芝从小就是一个谨慎、克制的人,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论周遭如何变化,她一年四季依旧如是。 外人传——阮家的三小姐,心魂儿你全都落在了字画上去了,无波也无澜。 马车儿哒哒,门房恭敬的迎接她进门,子月腰杆儿挺直了跟在后面,高傲的像是花孔雀。 然而门房谄媚着,即便是被一个丫鬟看不起,那也没办法,如今三小姐才名远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声无息的沉默寡言的庶小姐了。 婀娜的步子带起散花青烟的裙摆轻轻地翻起透出一点儿珍珠鞋尖,每一步都是一样的距离煞是好看,子月在后面追着,到了飞鹤院就恭顺垂着头,一个再本分不过的丫鬟。 阮琳芝无声地瞟她一眼,很是满意。 一个懂得因场合而变换表情跟规矩的丫鬟,在外能显出她的身份,在内能表达她的规矩。 老夫人向来是一个嗜规矩如生命的人,当年的阮明心不会一样在她面前被压得赔东西讨好吗? 尽管心中已经飞过了天边的山川,一进到跨门的时候又侯然的收了回来,无情中带着一点恭谨,这是老夫人一贯受用的。 老太太讲究女子要不喜形于色,笑不露齿,又不能太过死板,否则没有生气,是对她的不尊重。 飞鹤院的坐堂里传出父亲与老夫人的谈话声,阮琳芝站在门口轻候。 天气闷热,晓风吹来不仅没有降低阮琳芝身上的暑气反而带来了一股潮湿,她有些烦躁,面上依旧一点儿不变。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老夫人坐在上首,看见门口那青烟色散花的裙摆随着风儿一飘一飘,像是被人用线提拉着往前拽,偏偏那个倩影总是不出来,老夫人看见就说:“进来吧。” 到底还是谁也要进来了才知道。 阮琳芝踏进屋子,恭顺又矜贵的低着头给上首的老夫人请安,然后眼光别见,又转个身子对着左上首,右手叠着左手放在左侧,双膝微弯,“给父亲请安。” 阮兆麟看她的目光带着考究,打量了片刻才叫起。 阮琳琅退守在一边,一如从前的沉默,但是又不同于从前的安静。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无声的,自有一个气质。 阮兆麟跟老太太对视一眼,老太太也看着她点头,越看越满意。 阮琳芝一如来时的打算,将她从王府回来了报备一下,然后就出了飞鹤院。 子月看她脸色不好,也不再说话,恭敬的跟在身后一路快步往芙蓉园回去了。 看着这个花开芙蓉的院子,繁花簇锦,阮琳芝看也不看一眼,径直的林姨娘的屋子里走去,子月规矩的站在门外守着。 屋子里传出来一点儿声响,先是小姐向姨娘请安的声音,然后姨娘拉着她絮絮叨叨二小姐的越来越不听话,让学规规矩也静不下来心用心学……都是些每日必说的事情,子月渐渐没了兴趣。 这时候屋子里伺候林姨娘的贴身嬷嬷出来了,子月欢天喜地的跟她交了班,自己回去道姑今日那些小姐丫鬟们送与她的小玩意儿了,都是她们小姐的功劳啊,子月拿着那个馨香的姐妹荷包爱不释手。 子月走后林姨娘的屋子一反之前的唠叨,阮琳芝那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是沉得声音都要滴出水来。林姨娘听完她的话后连水杯差点都端不稳落到地上,还是阮琳芝眼明手快给接住了放在桌上。 “你说的可是真的?”林姨娘不可置信的再确定一遍。 这消息对她们母女来说,可真算不上是好事。 以前自不必说,眼下阮琳芷已经有了名声,她作为母亲可早就有了谋划。 第252章 归来 阮琳芝坐下,声音沉沉开口:“千真万确,我刚亲耳听到父亲跟老夫人说得这等差事不可落入别人之手,听意思是想要我们庶姐妹其中抽一个出去顶缸了。” 林姨娘担心,拉着她的手,“你们父亲,你们父亲真是疯了不成?这要是选你出去啊,你走了为娘的可怎么办呀?” 是啊,怎么办? 林姨娘出自侯府,她自己本身从小睿智,怎么会想不到父亲这样的想法不过是想要利用女儿们给她谋求荣华富贵。 说是嫁去北狄和亲好,可是那北狄是什么样的环境,风沙漫天的一年四季都在随着牲畜的迁徙而迁徙,要是遇上干旱,那是一点儿吃的都没有,前年的事情可都历历在目呢。 “和亲毕竟是大事,总该派个有身份的女儿,你虽然这两年有些名声,可是终究还是个庶女,阮明心呢,你父亲跟老夫人就没有说?”林姨娘一着急,连四小姐都不称呼了,还亲自说出庶女这样的字眼来,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阮琳芝拉着她的手,想起那天那个高头大马上的男子,还有今天集市上那群恶霸。好一阵子后才说道:“父亲跟老夫人都不知道四妹去哪儿了,因此才想到了我。” 可悲么? 是挺可悲的。 阮琳芝自嘲,就连这样顶缸的事情都要她帮阮明心去做。 “是为娘错了,是为娘的错了……”林姨娘拉着她的手哀哀哭诉,“当初要不是想着你们姐妹俩身份不高,将来要有个好姻缘,为娘也不会逼你出去那么交际应酬,如今名声是出气了,可是最终,最终……你从小就早慧,为娘不该逼你啊,不该逼你……” 她拉着阮琳芝的手捂着眼睛,泪水打湿了她一手。 阮琳芝屁股移到她身边坐下,一下一下的拍着林姨娘的背,什么话也没有说。 认命吗? 可惜,她不是那种人! 花开两支,这边有人愁云惨淡,这边有人艳阳漫天。 阮明心决定要出断尘渊的时候就先让追月捎了信回去。 大雕入京,满京城的人可都看着呢,全天下也就只有苍离的两个徒弟才有的坐骑了。 如今霍铮已经在京城,那必然是阮明心的了。 只是没有见到人,但这一点以不妨碍百姓们天马行空的猜测。 “总之一句话,那个名动京城的魔女反正是又出消息了,至于什么消息,请听下回分解!”茶馆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下满全是不满声音: “你倒是说啊!这样半吊着人是啥居心?” “你别以为这样说一半我下回还来,这么贵的茶,本大爷下回一定还来吃!” “嘿,前面那个,有本事你不来啊!你还来!” “本大爷就来,你管得着么?” 话题越带越偏,说书的老先生摆着茶壶,翘着八字胡就着茶壶嘴咕噜咕噜的罐茶,然后无声的嘿嘿两声下了说书台子。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先生已经不见了。 当然这是民间,百姓们顶多也只能听一个热闹,逐风追月是一对儿,霍铮可是实打实的收到了阮明心的来信。 信中提及她如今的成就,还有不日就要返京。 霍铮甚是高兴,立即就将这个消息亲子告诉了凤家的几个爷们儿。这三年的苦守,他们早已关系匪浅。 在凤家人眼中,这霍铮已经是半个自己人。 当然除了像霍铮凤府这样直接得到消息的,当然还有些聪明的,譬如龙翼轩,就是一个脑筋十八弯的人,那日白色大雕进城他可是亲子看见,虽然没有见过阮明心的雕儿长什么样,奈何他是见过霍铮的啊。 听说这对雪雕是一对,且外面把她跟她的雕传的神乎其神,龙翼轩想要猜不到都难,于是也静静等待着她的归来。 日子过得晃晃悠悠,在焦急的人心中总是觉得它怎么走得这样子慢。 南庆气候潮湿,尽管是夏天晓风中也带着一股湿气。 北狄的许多人都不习惯,包括北狄王子向宗光。 龙腾派已经十七岁性情温和的三皇子龙以墨接待向宗光,奈何北狄王子前些日子一直水土不服,猫在驿站里一直不曾出来。 这日天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龙以墨想着北狄王子来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于是邀请他上才城北的皇家园林狩猎。 北狄可是游牧民族,向来是马背上生活,龙以墨这一提议顿时引起了向宗光的兴趣,于是整装出发。一行人出城的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以向宗光为首的北狄男儿的硬朗雄壮,南庆儿郎以龙以墨为首的文雅俊朗,一时间迷得长安街上的行人都让道驻足围看。 龙以墨是已经习惯了,北狄人或许是想要表现他们的英姿,高俊的大马上,笔挺英姿,马鞭一甩,率先冲出了城门。 非要缠着跟出来的龙司远不甘落后,他正是好动的年龄,也一大马屁股跟了出去。 儿郎们各个豪爽,龙以墨自然不会拘束,与龙御川对视一眼也冲了出去,然后一行人扬起浩浩荡荡的尘埃跟随在身后,轰隆隆像是龙卷风。 还没跑进林子,一声长鸣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一行人全部仰天长望。 一直雪白的雕,身体庞壮在天空扑扇着翅膀,一起一伏就是数丈之远。 这场景对这些皇子来说,真是有些眼熟。 三年前小魔女入京,好像就是如此。 向宗光却是第一次见看迷了眼,虽然北狄经常养雕训雕,但是这样的大雕在他们那里可还从来未曾见过! “向王子,如此巨鸟不若把它射下来,我……我们兄弟们今晚加餐如何!这样大鸟,想必肉质一定肥美!” 龙司远看着那只巨鸟,眸光乍然亮起。 当年的事,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得。 说话时龙司远用马鞭指着那天空巨鸟,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只是出口的话到一半转了一个弯儿。 龙以墨有些蹙眉的看着他。龙司远不管他,看着自家亲亲四哥,调皮的吐吐舌头。 第253章 师兄,我好想你 龙御川宠爱他也是有原则的,显然知道这大雕上是何人所属。只是他抬头,鸟儿太大了,看不到上面是否有人…… 相比较这边兄弟三人的眉来眼去,那边北狄壮汉们可就直接得多了,一声叠一声的“好!好!好!”简直震耳欲聋。 阮明心坐在上面想要听不见都不行。 她低头看着下满的那群蝼蚁一样的小人儿们和那个穿红衣服的小鬼! 还是他挑事对吧? 还有那个高鼻梁,厚嘴巴,鹰勾眼穿着身着胡服的对她拉弓射箭的男子呵。 阮明心轻轻拍了拍追月的脖子,像是它能听懂话一般问道:“追月,怕不怕?” 语气之轻挑,甚至眼眸还闪着耀耀星光。 三年断尘渊的磨砺,彻底磨掉了她前世残存的闺秀气息,就像是破了封印归来,说不出的洒脱自若。 白色燕尾的箭羽由下自上破空而来,箭势凌厉,是个练家子呵! 阮明心素手一挽,掌中内力凝聚平平往下压下,刚才还势如破竹的箭羽就如同跑到山坡底下往山坡上爬到一半没气儿了的乌龟,**一缩,咕噜咕噜滚下去的速度比它上来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向宗光直直的看着那个射出去还没碰触到的箭又原路更快速的返回,赶紧勒马散开,箭尾着地插入土里,仅剩下一个程亮的闪着铁光的箭尖冒出土面。 这还不止,那个天上的大鸟开始俯冲下来,吓得骑马的士兵们赶紧躲开。 然后,一直紧随在后的华盖马车瞬间被雪雕翅膀一扇,变成了一堆废木头,谁也没看清鸟儿到底是如何将它撞破的。 龙司远脸色大变,指着天上就要破口大骂,有人却比他更快了一步。 悠悠的声音带着一股独特的清冷从前面落地处传来:“看来有人是没有记住教训,看见这大雕不是道是谁的是吧!” 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又有些陌生,听不出男女。 话语不紧也不慢,吐字清晰,就像是一般人寻常聊天,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傲威严。 “你” 龙司远气炸了,他指着她,就是看不惯她这么横行霸道! 当年如此,现在还如此! 她真是没有闺秀闺仪! 向宗光目光在他们身上两个来回,只见前面站在大雕前面的是一个与龙司远稍微小一点儿的俊秀少年,眉目清秀,眼中黑洞洞仿若深井之光。 只是这少年,长得未免太好看了。 向宗光看了一眼地上的箭头,轻轻的又从箭冢中抽出一支羽箭,拉弓上箭,直指那只大雕的脖子。 显然这个少年是与六皇子认识的,既然认识,六皇子还要射他的雕,那就怪不得他做这个顺水人情了! 向宗光眼睛眯成一条缝,是那种看中猎物的光芒。 阮明心还在跟龙司远对峙,没先到就这空隙会有人偷袭,凝结内力已经来不及,她抽出腰上绑着的鞭子就要抵挡。 然,有人先她一步,那只羽箭在离她两丈远处有人用剑格挡在地。 龙司远气极:“霍铮你来干什么?” 向宗光看着那个少年,他甚至还没看清他是何时出现在了这个周围就轻轻松松将他的的箭打落。 要知道这个可是他为了防止对面少年,比刚才那一次还要多出了一倍的力道。一般人别说是拿剑荡开了,就连穿着玄冰铁甲也一样要给他破开。 霎时向宗光看霍铮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英雄最是惜英雄,龙司远这样的一般人不会懂。 阮明心在他身后轻笑,一刹那比那漫山的花开还要清丽惹人眼,向宗光直勾勾的看着。 他一直觉得南庆的这些男子们都长得太过柔弱了,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现在看来,没想到仔细看看这么养眼。 少年轻轻浅浅的一声“师兄”令向宗光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梭巡。 昆山碎玉,比那珍珠落玉盘还有动听悦耳。 三年不见,师兄越发清俊。 明知道在人前不该这样说话,可是霍铮看着阮明心这样浅笑盈盈的样子,却忍不住板起了面孔:“不是说让你回来一定要说!” 他没能千里相送,至少也要千里相迎。 要不是多了个心眼让人在五十里外守着,几乎就错过她的回来了。 “因为明心想师兄,就提前回来了。”阮明心看着霍铮笑眯眯的说道,嘴角的梨涡浅现。 不然如果真的告诉云焰和云裳,那恐怕一时半会都走不了。 “师兄,我想你了!” 霍铮有避讳,可是阮明心却早就丢掉了那些禁忌。 在断尘渊什么没有见过,多恶的恶人,多坏的坏事。 这一声直接把龙司远说的面色一沉:“阮明心,你到底要不要……” 脸这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霍铮的眸中的冷光已经刺向了他:“慎言!” 短短两个字,让他的话语缩进了肚子里。 “师兄,好久没回京,竟然不知道原来现在京城里的公子如此爱说人长短了!”阮明心冷笑地看了一眼龙司远,眸光同样很冷。 似乎她的笑靥,只为展示给那个她叫做师兄的人看。 “哼!”龙司远对着她冷哼一声。 龙以墨到底是个中间人,性子又温和,几人都是朋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狩猎没成,反而在他的说道下一道结伴回了京城。 龙司远骑在马上跟在他四哥身边,时不时愤愤的往后面甩眼刀子。 阮明心只做看不见,于是龙司远更加气愤了。 向宗光看后开玩笑问阮明心:“六皇子这是极度看你不顺眼啊,阮小弟可要小心了。” 阮明心笑哈哈,“不用管他,他这是眼馋我的追月,得不到的就想要毁掉。小孩儿心性罢了。” 向宗光狐疑的在她身上来回扫荡几眼,这个明显比六皇子还要瘦小的身板儿,“阮小弟看起来倒是老成!” 阮明心继续笑:“在外多闯荡了几年,向兄过奖过奖。” 向宗光见从她这里套不出什么话,于是将话题抛给一直在阮明心旁边沉默不语的霍铮。 “霍兄弟与阮小弟是师兄弟?” 霍铮点头:“正是。” 第254章 花雨迎归人 “不知是出于哪一门派?我对南庆了解不多,倒也听说过那么几个门派。水月宗、百里谷、天狼帮……不知说得对与不对?” 霍铮心中警醒,嘴上却无所谓的说道:“向兄看来对咱们南庆了解颇深,说得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帮派,说来惭愧我与师弟不过是无名小卒,不足挂齿的小帮派而已,在江湖上还排不上名号。” 向宗光狐疑,阮明心却在一旁点头。确实他们大剑门从来不参与江湖帮派排名,因为它本身就已经是至尊了,可不就没有名号吗? 人家这样子说了,向宗光也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统共就十几里地,大家的马都是好马,没过多久就到了北城门口。 刚一入城,天空中突然落下无数的花瓣,仿佛花雨。 所有人惊异的抬头去看。 只见追风盘旋在天空之上,爪子上抓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似乎都是花瓣。 看上去,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就在阮明心进城的一刻恰好落下。 花瓣如雨。 香气迎鼻。 阮明心有些呆怔,这是她从来没想过会出现的场面。 “师、师兄为我做的?” 少女难得有些结巴。 还没有人,专门为讨好她,这样做过。 整个京城似乎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向前走,花瓣如雨。 雪雕用完一袋,又不知哪里抓了一袋。 像是无穷无尽。 一路走,花朵一路跟随。 “你们南庆怎么……”向宗光不知道要说什么,这可是两个男人! 一个为另一个准备了花瓣?! 恶寒! 烟花似乎也在漫天绽放,迎接着少年心底一直期盼的少女。 “师兄!”阮明心眼圈有些红了,看向身边的少年,她是不是很任性。 当年不懂珍惜。 如今从新来过,似乎还是没有他用心。 “我准备这个可不是为了让你哭的!”霍铮笑了笑,帮她轻擦了脸上的泪痕。 “这代表着我对你的珍重,明心,等你及笄,我用十里红妆迎娶!” 少年没有管身边多少人看着,只是郑重承诺。 “十里红妆那是嫁女!”阮明心被他逗得笑了。 “我愿意十里红妆迎娶不行吗?”霍铮的声音却带着执拗和温柔,若不是她还没有及笄,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定下。 十三岁而已,少女却已经渐渐长开。 那朵鲜花,竟然要慢慢绽放了。 虽是男装,却风姿绰约。 “说的好像你们真能成亲一样!”龙司远不由冷哼,脸上心里都很不舒服。 “要你管!”阮明心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直接拉着霍铮的手向向宗光提出告辞,和几个幌子拱手拜别。 向宗光看着两人的背影却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看得龙司远在一旁不停的撇嘴。 “那个少年是个女子?”向宗光忍不住问道。 “是!”龙司远没好气的点点头。 “你们南庆的女子也有这么爽利的?”向宗光的眼底不知道有什么亮了起来。 “全京城也就这么一个小魔女而已!”龙司远咬牙切齿的说道。 龙御川小声教训他,“叫你缠着你三哥非要跟来,要是让父皇知道你今日干的好事,有你好受。” 龙司远不满:“不是没有射成嘛……” …… 另一边霍铮与阮明心没有骑马,干脆直接手牵手走着。 满京城也就只有他们一男一女敢这样嚣张。 花瓣追随着两人,十分梦幻。 “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回了?”阮明心明俏的眼眸望着她,她偏头的动作依然保留着过往的纯真。 霍铮看着这样一身劲装的她做着如此娇艳的动作竟有一丝晃神,好一会儿才说道:“虽然在城外看不到,不过你不是早就给我传过信了吗?” “信?”阮明心奇怪,“我除了那一封让追月捎回来的书信就没有再传信了吧?况且也没有写何时归。” 阮明心看着霍铮,觉得他的师兄可能是有点闲得发慌了。 “想什么呢!”霍铮微微蕴怒,“是你的追月,难不成不是你刻意发出长鸣通知我你回来了。” 说着他看着她,眸光却是深深的专注,他可算是明白过来就算是他没有派人看着,这丫头也不会坐视不管。 “追月可是一直乖鸟,你别想赖给它说是它乱叫。没有你的指使,它能用千里传音来鸣叫?” “嘿嘿嘿,师兄真是了解我啊。” 见自己的小计谋被拆穿,阮明心讨好的笑着。两人就这么哒哒哒的到了该分别的岔道口。 霍铮看着她身上的衣裳有些欲言又止,阮明心顺着他的视线,“我这也不是为了方便行事嘛。” 出门在外诸多不便,霍铮其实很想说,这些年你辛苦了,你过得可还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 千言万语也化作了一句:“你回去小心一点。” …… 阮府,阮明心一身劲装衣裳都还没有来及回去换就被罚站在飞鹤院的画厅里,她桀骜的身姿站在画厅中央笔直杵立。 申时太阳正是当空北照最热烈的时候,阮明心一路回来有些汗流浃背,此时被老太太屋里的冰气一夹击,没过一会儿后背就开始凉飕飕的。再不回去换衣裳,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 阮明心也在打量着上面一直看着她的老夫人,斟酌着说道:“奶奶,孙女您都看了我快一个时辰了,孙女这不是回来了吗,您真的不用担心也不用后怕啦,啊,你看你看。”阮明心说着还张开手臂转了两圈给她看自个儿欣长苗条的身姿。 老夫人依旧不说话,只是目光在她身上上下的看。 阮明心心头一跳!这老太太眼中放光,不对啊!她都没有说今次有给她带什么好东西,怎么看她跟看个活宝似的? 阮明心越发笃定了自己要先闪为妙的念头,上前拉着老夫人沧桑微皱的手摇啊摇,撒娇道:“奶奶您都看准了这么久了,还不放孙女去给母亲请安,待会儿爹爹回来她就该到父亲面前告状您扣着刚回来的孙女连给她见一面都不给了。一边是妻子,一边是亲母,父亲该多为难啊?” “她敢!”老太太恽怒,“不过就是有个填房,有甚好得意的,还敢跟我跟兆文之间挑拨离间。” 第255章 想让她去和亲 裴玉芳刚好走到画厅门口,就撞上这么一句,顿时一个眼刀子甩到阮明心身上。 阮明心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明明还亲亲热热的拉着老夫人撒娇,嘴巴里却说道:“哎呀,说曹操曹操到,奶奶您看,可不就是母亲着急了,这不亲自来了,真是做女儿的不孝,竟然劳烦母亲亲自过来看望我。”她拉着老太太的双手不放,只不过堪堪地转过一点儿身子给她一个侧脸,那眼角的余光闪亮亮的像是斜蔑,裴玉芳气得一个倒仰。 老太太也顺着她侧开的身子看过去,裴玉芳站在门口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是她都看着这么久了,那媳妇还不上前来给她请安,再加上刚才阮明心的铺垫,顿时语气就不好了。 “老二媳妇你杵在那里这么久不动可是来等着明心去给你请安啊,我这老婆子虽然老了,可是还没昏到跟自己孙女话都说不了几句的地步,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赶来是什么意思?” 裴玉芳阴阴地瞪了阮明心一眼,才恭敬的回话道:“母亲误会了,媳妇只是听下人来报四小姐回来了,作为母亲总是要过来关照一下她新回来的一切事物,再有也是过来给母亲请安,老爷刚才派人回来回话说今晚明心回来了,家里要给她摆个洗尘宴,儿媳过来请示母亲是否安排在飞鹤院,也给母亲热闹热闹?” 老夫人冷淡的看她一眼说道:“既然是老二的注意,就这样吧,你下去准备。” “是”裴玉芳福礼告退,临走前狠戾地剜了阮明心一眼。 阮明心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回过头来继续看着老太太笑。 奈何老太太这回却不买她的帐了,直接一把甩来她的手的,“你看看你,你看看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 说着指着她那一身藏青色的男装道,“哪里还有一点儿那孩儿家的矜持。” 阮明心吐吐舌头,继续撒娇:“奶奶,我着不是出门在外这样方便嘛,况且师父也是准许我这样穿的。” 她当初是借着大剑师的名义走的,如今回来,大剑师的名头一出来,老太太一口气哽在喉咙没了地儿发泄,看她的眼睛都恨不得把两个眼珠子瞪掉了一样的狠。 阮明心就放看不到,继续拉着她的手摇啊摇。 摇得老太太心烦意乱,挥挥手就要把她打发走。 阮明心高兴得脚步轻快如同在地上飘就要出去。 “等等——” 但是那刚要踏出去的脚还没落地就又被叫住。阮明心悻悻的收回腿,回来乖乖站好。那个心理就如同是霜打了的茄子,面上还要维持依恋的笑意。 老夫人观察了她一番神色还好,想着还是要提前给她说说,不然万一等待洗尘宴的时候,一家人都在一起,阮明心一闹起来,到时候她跟老二的面子都抹不开。 于是这回换了老太太拉着她手不放了,不知道为什么阮明心就是一阵恶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也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老太太吩咐。 “你看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从小刚回家里的时候就要强,十岁就开始管家,如今也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是该考虑嫁人的终身大事了。”老太太语重心长道,“你娘不在,祖母就是你的依仗,如今北狄与南庆正是和谈时期,北狄王子高大英俊亲自来咱们南庆求亲,祖母有意将你引见给太后,让太后收你为义女册封公主,待嫁到北狄你就是王子妃了,你觉得好不好。” 阮明心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很快又放松。 笑着道:“奶奶忘啦?皇上给明心赐了圣旨的,不干涉明心的婚事。” 老太太不死心,“自古以来都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决定的?你在外面待久了难不成世家小姐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孙女没忘,”阮明心倔强。然后又缓了身子,软了声音,“孙女只是不想嫁去北狄,那样离奶奶就太远了,孙女以后还要好好孝顺奶奶孝顺父亲呢。” 老夫人有一瞬沉下脸,很快又恢复了,“和亲是盛举,是举国欢庆的大好事情,各家各府的小姐都要做好准备,莫说是你了,北狄王子看中了,就连皇上的公主也一样都要去和亲,你要为国考虑,想想你父亲一辈子为国操劳,你外公一家守卫南庆辛劳,”老太太说道这里语气陡然严厉,“和亲是你身为一个阮家女儿的责任,莫要再推三阻四,回去好好准备。” 阮明心:“……” 阮明心噘着嘴,一万个不愿意表现在脸上,挣扎了又挣扎,然后再老太太威逼的目光中,终于缓缓点头。 老夫人这才满意了放她离开。 阮明心行礼,转身,出了飞鹤院脚步轻快往湖心阁走去。 一路上她的表情春风化雨,连太阳烤着都不觉得枯燥,满满的用不完的劲儿,哪还有刚才在老夫人面前的纠结。 素兰素心百灵接到阮明心的时候就是看见她这幅愉悦到走路都带风的表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一眼后请安问礼就跟着阮明心往回走。看着周围一路的假山流水,楼阁树木的,在外谁也不多嘴。 阮明心见她们这样,心情越发的好,有种吾家丫鬟终长成的自豪感。 虽然这个家真心不怎么样,可是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真心有种说不出的放纵自由。阮明心透过那些夏荷看着越来越近的湖心阁,发自内心的高兴。 内室百灵正在伺候阮明心沐浴,她才刚回来,还没走到湖心阁就被老太太那边给截胡过去占了半晌,又演了半天的戏,身上黏腻腻的难受,虽然有冰块纳凉,可到底浑身的汗渍去不去,总觉得身上不干净,一回来就要了水洗澡。 百灵与她有种不一样的主仆情谊,此刻见着自个儿小姐这么高兴,好奇心又按耐不住。 小姐临走前有嘱咐,她不在要好好看家,不要整天乱串惹是生非。 别说她,就连英子都收敛了起来。这会儿终于有八卦,又遇上小姐好说话的时候,怎么能放过呢。 第256章 又见阮青璃 于是百灵一边给阮明心浇水擦背,一边问道:“小姐有什么高兴的事请,也给说给奴婢听听,奴婢好久没见着小姐,在这湖心阁都快要发霉了。” 阮明心浇起水里撩在身子上,没有回答百灵的话。 室内顿时除了水珠落入澡盆里的滴答声,一片沉静。 阮明心看着浴桶前面牡丹花的屏风,上面挂着待会儿要穿的石榴缠枝纹的银红衣裳,眼神有片刻的空洞恍惚,忆起前世也是这么段时间的纷扰。 那时候她已经懂事了,在府内做着一个真正大家闺秀们的沉静绣花读书,偶尔参加一些宴会。 往事追忆,那段时间可真够乱的,人心惶惶,北狄借着瘟疫与南庆开战了,凤家儿郎牺牲了,明明是胜了的,由着“后备”不足,南庆非但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如同这一辈子一样接受了北狄的议和。 虽然她当时已经伤透了外公的心,可是依旧为着舅舅们难过,听说着外面那些一天天提上议程的和亲,阮明心心里憋屈得慌。索性皇帝们的公主适龄的就拿么几个,一个个的哭着朝着不要嫁,最后也没能和亲,用了更加稳固的邦交之策。 质子! 北狄王子没想到自己来娶亲的会被困在南庆这个都城,而前世那个默默无闻的七皇子最终被做了牺牲,代表南庆的质子被推去了北狄。 待会儿就是洗尘宴了,老太太一定会把她拒绝被公主顶替和亲的事情跟阮兆麟说,想想阮明心心里就有些烦躁。越发沉静不说话了,就连自个儿浇水的动作都没了。 百灵见她这样一副有心事的模样,眼珠转了转,说起这几年府内的情况,让刚回来的阮明心迅速了解,以至于到时候不会抓瞎。 说完府内事情,阮明心已经沐浴完毕。 百灵服侍她换衣,直接去把四折大红花开牡丹屏上的衣裳拿了下来服侍着阮明心穿衣,擦头发,然后细细地梳头上装。 等到阮明心带着百灵素心出去赴宴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曲曲折折的庑廊下已经挂起了红灯笼,两排过去看着还颇有些喜庆。 她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么色彩鲜艳明亮有人气的夜晚了啊。 裙摆翩跹有晓风徐来,伴随着夏日的阵阵花香。 那年她一个人站在窗前也是这样的,那个人忽然就从黑夜里踏水而来…… 百灵见着明亮的红灯笼映衬着她家小姐的脸蛋儿越大莹润,漂亮的脸部线条简直天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了,大大的眼睛水润润的像一汪深井,令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微微勾着的嘴唇,露出的牙齿都被灯光照得朦胧得些许红,暖洋洋的,看着她仿佛心都柔软了。 素心轻挑了百灵一眼静默地跟在阮明心身后,百灵对她笑了下。 进到飞鹤院三人的表情立刻就紧绷了,一丝不苟。 阮明心的嘴角放了下来,眼神也沉静了,看着就冷冷清清哪里还有刚才的温暖。 百灵几乎就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不过也立刻绷紧了神经,跟在素心的身后一步不错。 画厅里白侧夫人林姨娘等人已经到了,阮琳琅几年下来清瘦消沉了不少,不过依旧端庄着姿态在老夫人身边孝顺着,她早已经及笄了,到了说亲的嫁人的年龄,见着阮明心对她微笑着点一下头示意。 反倒阮静琳三年的时间渐渐长开,从前看着总有一股子林姨娘的那份瓜子脸的刻薄,这些年骨子越发深刻了,有种惑人的妖媚,围坐在老夫人的另一边说着讨巧的话,见她进来,连眼神都不瞟一个。 阮琳芝自是不愧对她才女的名声,依旧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坐在那里沉默寡言的捧着一杯茶,像是周围的一切都融不到她的眼里心里去。阮明心眼光可以扫了一下。 阮琳玉依旧站在角落里沉默,感受到她的视线,抬首对着她轻轻笑了下,不是多明媚,也没有讨好,温温柔柔的,阮明心回了她一个微笑。 然后就看见在那个衣着显然比阮琳玉还要晦涩的女孩。 她显然是羞涩的,甚至看着有些懦弱,脸蛋儿在那么昏暗的地方看着都有些惨白,是虚弱的。 阮琳玉是站在角落里,可至少来人进来扫一眼还能看见她,阮青璃就要比她还要靠后了,身子几乎隐藏在了阴影里,生怕被别人看到。 见到阮明心看见她,就跟个小白兔似得惶惶恐恐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无助的看得人心疼到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里。 心脏骤然疼了起来,阮青璃! 她们两个又见面了! 前世阮明心也确实是将她护在羽翼下,现在想来真是佩服当时的自己,自己都过得囫囵吞枣了,还要保护她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而最后人家却将她踩在脚下,真是可笑之极。 是呀,多么可笑! 比起龙翼轩,其实更应该恨的,就是她了! 因为,她是从小那么把她护到她,结果护着她狠狠捅了自己一刀。 阮青璃是彷徨的,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光彩照人的女孩,明明什么话也没有说,周围却自带一种气场一样,谁人都不敢靠近她。 甚至她都不知道阮明心都没有看到她,毕竟她只是目光往她这边扫了一眼,她有些羞涩又无助的拉了拉裙摆。 视线内,她看着这个刚归家的嫡女往前的背影,盈盈地福礼。 她上身是笔直的,裙摆在地上轻轻的一点儿褶皱。 周围的人对她甚是冷淡,就连老太太都看着她久久没有叫起。 阮青璃进府两年了,深深的知道这看是简单的福礼,时间久了是多么的遭罪,可是那个女孩儿却连面色都没变一下。 老太太与她对视,像是终于败下阵来,然后女孩儿不紧不慢的起身,每一分每一个细节衣折子都在诉说着她身为嫡小姐的优雅。 阮青璃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放了光,带着热切。 入席的时候脚步就不受控制的要往她身边走过去,而后被她身后的蓝衣裳兰花纹梳着元宝髻的丫鬟拦住,阮青璃才醒悟过来,坐回了自己最末角的席位。 第257章 落水不救 饭桌上没有阮青璃说话的余地,她看着她跟府上的老夫人父亲大人还有大少爷谈笑风生,后宅的妇人们最多也只是给夫人敬了一杯酒,莫说叶姨娘,就是平常最欺负她的白侧夫人都没有赏脸一个。 阮明心吃菜的时候就是不是的不动神色观察那个角落里浑浑噩噩的阮青璃,下嘴唇冷蔑的勾了一下又很快消失不见。 阮青璃这种崇拜的眼光她前世在府里的时候可没少被迷惑。 那个柔柔怯怯的女孩,赢得了她的怜惜,最后穿着皇后的礼服光彩照人的站在自己面前。 如今,再也不会了! 三年前就入府,她没有刻意去见,也没有针对。想必这三年她过得不好吧,看着她不好的样子,她也就放心了。 宴席很快结束,本就是仓促决定,连戏班子都没有请。 阮明心出来带着素心百灵往回走,本以为会是一场硬仗,也不知道阮兆麟又在打什么注意,竟然今晚这么大好的机会没有冲她发飙? 阮明心疑惑到好好的回廊不走,也不知道是走错了路还是没看清路,竟然绕到了湖心阁对面的小花园。 小花园里可没有凉亭石桌,唯一的亭子可都在水上,周围也没有一个路灯照探,百灵小心的走在她前面探路,深怕半夜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伤到了她家小姐。 那个仔细劲儿阮明心都觉得好笑,断尘渊遍地的毒蛇她都见过了好么,还有那些食人花凶猛的恶兽,还有什么是她好怕的。 不过看她那紧张的模样,阮明心也不点破,被人关心的感觉啊,恋恋不舍。 突然百灵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制止了阮明心前进的步伐。她们前面是一座假山,山体偏高,绕过去就是临水的一条平坦小道围绕着湖心阁前面的大湖,平时没事的时候阮明心最喜欢的就是围绕着它散步。 而现在那个假山前面的小道上很面向传来了争吵声,百灵看看她又看看素心最后目光定在阮明心脸上,小姐要怎么做,您一句话,小的马上冲出去的表情。 阮明心笑了一下,抬手缓缓往下压了下,示意她不要出声,跟着自己的身后。 阮明心打头,绕过去远远的看着那个争吵的几个女子。其实也不算是争吵,阮静琳带头的单方面的辱骂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儿。女孩儿的身量不高,头一低下去就只到她下巴的位置。 靠在假山边上声音就清晰了,阮静琳正手指戳着那个衣着晦涩的女孩儿的额头,骂道:“别以为四妹回来了你就可以攀高枝儿了,人家四妹是嫡小姐,看得上你这个烂货,你以为你那星星眼就可以将她迷惑让她站在你这一边了?别做梦了,人家可清高着呢,眼睛长在天上,能看得到你这个穿梭在粪坑里的肮脏东西……” 百灵率先就忍不住了,骂那个野路子可以,把我们小姐带进来是什么意思? 阮明心来着她的手示意别冲动。 百灵简直是深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来来回回好几次才缓了下去。就听见噗通一声,阮静琳带着丫鬟婆子们扬长而去,在月光照耀下黑洞洞的湖面上有黑色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开去。 阮明心没动,百灵更是不可能主动出去,那女人虽然看着可怜,光是那身份就够恶心了,还要妄想着拖着她们家小姐与她同流合污。 阮明心特地的瞟了下后面左侧边的素心一眼,沉默低敛冷静的看着。然后回头一直等到那湖面上的挣扎没了动静才走出去。 她就静静地看着湖面。 看着毫无动静的湖面。 “小姐……”素心有些忧心,阮青璃可是掉进去了呀。 但是阮明心却没有说话。 这一幕,前世也曾经有过。 那个时候是她救下的,没想到这一世,这件事之前竟然没有发生,偏偏又是在她面前出的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 可是这个七级浮图,她不愿意去造。 良久。 就在素心和百灵都以为她不会出手的时候。 “你去把她提上来。”阮明心下巴指使着杵立在一边的百灵。 “凭什么呀?”百灵不满,噘着嘴鼓着腮帮子看着一脸冷静自持的阮明心。 阮明心看也不看她,淡淡说道:“路边的野狗要死了还要施以援手呢,好歹是我亲妹妹,别让她给淹死了,要死也别死在我院子门槛前儿。” 百灵像是忽然懂了,深深了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就笑了起来,然后足尖一点就往阮青璃刚才扑腾额地方飞过去,借住莲叶在水上来来回回捞了好几次,终于失去耐心跳下水去才在深湖底下抓住她漂浮的手给提溜了出来落在岸边围着的大石板上。 皎洁的月光下,石板泛着隐隐的白围绕着湖水一圈像是照破人间一切妖魔鬼怪的镜子,而阮青璃就是从那镜子中拖出来的水鬼。头发衣衫蓬乱紧贴在身上,在百灵的胸腔挤压下躺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看见她醒来,阮明心率先对同样狼狈的百灵说让先回去换身衣裳,然后才看向那个眸光滢滢看着自己的女孩。 头发有几缕贴在脸上衬托得她的脸色更白了,在这月光照射下微弱光线的夜里几乎快要反光,阮明心在她无助看着自己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然后说道:“快些回去吧,小心着凉了。” 然后对身后的素心一使眼色,后者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在阮青璃嘴唇冻得发抖的感激里缓缓离去。 “谢谢四姐。” 少女的声音虚弱而感激,可是阮明心却没有回头。 阮青璃病倒了。 这是第三日阮明心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才知道的。 当夜阮青璃回去虽然素心吩咐了婆子给她熬姜驱寒,吩咐找大夫,可是阮青璃怕别人嫌弃她娇弱又要被人说三道四,隐瞒了下来。 结果喝了两天的姜汤也不见好,第三日婆子来禀报说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被烧迷糊了。 发烧了啊……阮明心敛下了眉眼,应该不止吧…… 那可是夜凉如水的湖里泡了半天,对女子来说,绝对是伤身的。 【作者题外话】:亲们元旦快乐,上个月第一个月上架,保持了一个月的万字更新,这个月要过年,各种事各种忙,每天三更,六千字更新,小明心要长成大明心了……【群:529297072】,可以加群一起玩耍……不过多半在码字中 第258章 阮青璃再难有子嗣 阮琳琅听后显示大姐的贤惠,焦急的吩咐快去找大夫,惹得阮静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直到老太太一个眼珠子剜过来她才老实了,吩咐身边的顾嬷嬷去请大夫进来。 原本的规矩是请完安就各自回房自个儿解决早饭,然而今天阮青璃这事整的,一群人就留在老太太这里等消息。 请大夫是她阮琳琅提出来的,她当然是要等消息,然后阮静琳则是要看看阮青璃这个小蹄子都没有供出些什么,虽然昨天都坚持下来了,难免不是她的苦肉计。 阮琳芝陪着姐姐。 阮明心这是想要知道在水中泡了那么久,又拖了这么两天阮青璃身子到底如何了。虽然是夏日了,那湖水可深着咧,底下尤其寒凉,百灵有着功夫底子的回去都被她灌了两副药,更别说是阮青璃那么个虚弱的底子了。 至于阮琳玉嘛,前头的姐姐们一个个都杵着,她当惯了陪衬,更不会主动当这个出头鸟了。 然而早饭都吃完了,老大夫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就对着老夫人抹汗摇头。 “如何了?”老夫人皱眉为问道,虽是关心的话语,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老大夫可能是见惯了这些宅院阴私,也是平静道:“”烧退下去就好了,只是在寒水中泡得太久,以后会是宫寒,怕是很难有子嗣了。” 老夫人笔直的身子就有些坠了下去,庶女们拿来干甚么,不就是联姻的作用吗?如今不能有子嗣了,那以后嫁个“好”人家却是不能了。 阮琳琅阮静琳一时间也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阮明心挥挥手,“麻烦大夫给庶妹开药尽量调理吧。” 大夫说了两句也是摇头叹息背着药箱出去了。 阮静琳听见她的声音率先回过神来,阴阳怪气道:“四妹妹倒是关心她啊?” 阮明心坐下微微一笑,“都是同根生的姐妹,我也一样关心二姐的。” “你,哼!谁稀罕你的关心!” 阮琳芝拉了拉胞姐的手,抿着唇摇了下头。 阮琳琅看着这儿,忽而就笑了,“依我看二姐跟三姐真不愧是一个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这感情好的,坐在一起还要拉着手。可是羡煞死我这个孤家寡人咯。” 阮琳琅摊摊手看着自己空空的两只柔荑。 阮琳玉抬首看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阮明心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对她微微一下,阮琳玉也回以一笑。 阮琳琅就更不是滋味了,拉着老夫人的臂膀,撒娇:“祖母,您可看看,她们这一个两个的可不是成双成对,单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老夫人勾她鼻子,“你呀,多大个人了,要有做大姐的样子,都是说亲的年龄了。”最后那句看着她的目光意味不明,微弱的慈祥下更多的是某种侵略。 阮琳琅心里就怔了一下,勉强的牵起嘴角,竭力地笑了笑。 老太太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更是让她的脸色白了两分。阮明心看着,阮静琳阮琳芝也看着,画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低沉了几分,谁也不说话了。然后纷纷找理由告辞离去。 阮琳琅拉着几个姐妹来找阮明心一起去看阮青璃的时间是五日后,阮青璃的病情已经稳,烧也已经退了下去。 几个人走进她的小跨院就是一阵浓浓的药味儿传来。阮静琳手捂着鼻子问:“不是说已经病好了吗,怎么还这么大的药味?” 知道小姐们可都惜命,传染了可就不好了。婆子们也懂这个理儿,弓着背上前来回禀说病是已经好了的,就是身子还虚弱得很,要好好调理一下。 接着就叫阮青璃的贴身丫头把窗子打开,门也打开散散味儿。 阮明心一行人进去的时候然阮青璃已经半靠在床头的迎枕上了,本来就瘦的身子这下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嘴唇惨白惨白的。看见阮静琳的时候本能的闪躲了一下,然后看着阮明心的目光就热切了,似是眼睛里有千言万语要说。 阮静琳正要讥讽,那光就灭了下去。阮静琳一下子就被噎着了,重重地哼了一声。 阮明心回来当天晚上就见识到了她对阮明心的艳羡和巴结,阮琳琅见她自己移开目光,当做看不见似得亲热坐下去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无非就是些冠冕堂皇的话。 然而最终关于她如何落水也没得出个定律,阮青璃只一口咬定天黑路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然后就被四姐姐身边的丫鬟撞见拉了上来。 阮琳琅回首看了阮明心一眼,后者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站着,于是又微笑着安抚她好好调理了身子,祖母免了她最近的请安。 几个人又结伴着出去了。 临走之前阮明心再次看了一眼水青色帐子床上的那个女孩,黯淡无光的双眼,一对上她就忽的亮了。阮明心不做停留,走了出去。 阮青璃见人都走了,丫鬟们也不进来关窗关门,自个儿又不声不响的滑下被子,双手捏的紧紧地。 那个水天青色的蚊帐顶端有一块小小的破洞,不大,拇指大小而已,然而却已经跟儿她两年。阮青璃闭上了眼睛,心口沉了沉。 不知是刻意躲避还是真的起不来床,阮青璃足足在她那西北角的小跨院养了一个月才出来见人。 请安的当天老太太就沉了脸,也不知道是谁将她无法怀孕的事情穿了出去,如今外面基本上谁人都知道了。 阮青璃依旧瑟缩在阮琳玉的北湖当着墙角的影子,沉默不言,头低得更低了。 反倒是近段时间阮明心觉得阮琳芝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怪怪的,说不出了所以然了。她又一向安静,阮明心跟她对视了几次都被她错开。 想着前世阮琳芝是阮府内为数不多做了正头娘子还将相公压得死死的,阮明心就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前世里这一直是个闷葫芦,如今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竟然将自己的才学展示于众人身前。 于是但凡有邀请阮琳芝的聚会阮明心也欣然前往了,然后阮家四小姐归京的名声人人得知。 第259章 两国比武 因着这样,九公主知道阮明心回来后缠着皇后出宫来找了好几次阮明心玩耍,她现在正是新鲜好玩的年纪,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意气相投的朋友。 而且听太子口风知道是站在他这边的人,皇后也就不阻拦她,相反在这次为了南庆跟北狄促进和谈的宴饮上还破例亲自下旨邀请了阮明心参加。 当懿旨到达阮府的时候,裴玉芳那眼神简直就是淬了毒的箭,寒光闪闪,一行跪在她身后的人更是抠断了指甲。 除了阮琳玉一如往常外,就只要阮青璃眸光闪闪,看着最前面的那道瘦弱的挺直着脊背的正红背影一闪一闪。 不知道是否是跟阮明心杠上了,自从裴玉芳嫁进来也是红色衣裳居多,明明比之她也没有大上几岁,然后每每跟阮明心同台都被衬托得暗暗失色。 就如同此刻的在金水桥的午门外裴玉芳一席红色正五品诰命扑服明明是端庄中透着娇艳与大气的,可是奈何身边的一个同样与她身着石榴红的身影抢尽了风光。 皇宫里没有爵位封告的过了金水桥就要弃马车步行,阮明心与裴玉芳一同从车里下来,边上三三俩俩的夫人小姐们也同样下车,本着已经在京城各个宴会上见过的交情是要过打打招呼的,奈何身边哪一个明艳的身影即便是没见过,却一眼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些人精们一想,能跟着裴氏一起进宫的,那必然就是享誉京城阮明心无疑了,于是原本该属于裴玉芳的客套机会一股脑儿的变成了阮明心。 裴氏那个恨得牙痒痒,又不能当中表现出来,表情着实僵硬。 平常命妇们进宫都是只有后宫宣召,唯一一年中能够同朝廷命官们一样穿过太和门太和殿中和殿直达保和殿的就只有一年中的大年宴的时候,之后就是番邦宴席了。 一路上红墙琉璃瓦,道路不像后宫的巷道三丈高的不见天日的高墙。 这一路上道路宽广,时而是地表上的盘龙巷道,时而是威武雄壮的石狮子镇守,还有那大的几个人都合抱不住的九龙柱,根根威风凛凛。 命妇们一年中能进来的机会有限,每每看不过瘾,还要注意端庄仪态,步子碎小却不凌乱,眼儿微抬却不张望,只是跳动的目光显示了心中的雀跃。 阮明心身旁的裴玉芳也不列外,此时一对比,一个小心的眺望,一个大大方方临危不乱毫不慌张,顿时周围的几个世家爵爷们的夫人就对她高看了一眼。 却不知阮明心虽然今生没有正儿八经的走过这条大道,前世她的封后之路可是正正经经从这里走过,不仅仅时候路过那盘龙的地砖,甚至是从它们的中中间走过,脚步缓缓礼仪翩翩,这皇宫里的哪一分不是她所熟悉的,还用得着这样偷着瞄么? 一行人着大妆、穿大装,顶着炎炎烈日进入到保和殿的时候内里的衫子都有些浸湿。 好在皇宫财大气粗处处都在彰显着它尊贵的唯一,几乎三两个作为后面都当着铜盆子,里面晶莹剔透的冰块儿冒着轻烟,背心凉,透心凉。 阮明心没有大装也不用画那些红屁股一样的大妆,来的时候还特意用内力给周身净凉,一进到门不仅妆没有花,还通身凉爽。热的周围小姐夫人们对她频频侧目,更有对面的年轻公子们看过来。 其中包括坐在左侧靠上游的霍铮。 一身银亮的甲胄穿在他身上铁骨铮铮,坐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中间别提多么突出显眼。 他对着她笑,她也对着他笑,明明周围都是人,却只觉得此时此刻岁月静好。 周围的一切声音她都听不得了。眼里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 直到二舅舅走到霍铮身边强抢目光,她才回过神来,摆出乖乖女的样子微笑。那还是久违的见着亲人的亲切。然后看先前面的外公,大舅舅,三舅舅。 她的身边不远处就是是三个舅母们也遥遥对她微笑示意。 仿佛一瞬间这冷冰冰的宴会变成了他们的亲人见面会,暖融融的,阮明心那颗冷硬的心也酥软了一样。 然而这到底是一场皇家宴席,皇后太后皇帝一次落座后宴会上的那些窃窃私语都不见了,九公主也规规矩矩的跑她的公主位置坐好,然后是例行的跪拜。 太监唱礼,起身,落座。动作连贯,礼仪繁琐,一气呵成。 那些诰命越高的命妇年龄也越大,穿的衣裳也越重,蒸腾的可不辛苦。 众人落座,北狄王子带着随性人员开始觐见。 是他? 北狄王子向宗光身后紧挨着的那个黑袍加身的男子有着不属于南庆男人的魁壮,大大的黑帽子盖住了他的脸。似乎是感受到这有热切的关注视线,那个男子微微侧头看了过来,鹰鹫淬冷的目光一下子射了过来。阮明心本能的身体一寒。 竟然是他! 那个当年跟师父铁棋切磋的黑衣人,魏国国师带来的那个小子。 阮明心刚才放松的心情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看向向宗光目有一刻的冷凝。 时光在那个男人身上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当年他藏头仓位,如今也是。 依旧跟六年前一样整个面貌都遮掩在兜帽之内,那副阴冷的样子似乎都不曾变过,阮明心却觉得他的眼神更加阴鸷。 阮明心在观察着他,纳兰子墨又未尝没有时刻注意着她呢? 当年的那个女孩长大了,如今豆蔻年华风华正盛。 当年在千仞山上不曾显露的美好,如今有满京城的小姐妇人陪衬,顿时显出气质的不同。 她虽然也是规矩坐在那里,骨子里的洒脱和冷冽却隐隐散发着。 历史变了,然而有些事情阮明心却是笃定的,譬如这南庆北狄和谈不会成功。 在这酒席上就已经可见一二,宴会还没开始多久,酒席还为半酣,向宗光就提出比武助兴的要求。 南庆乃大国,龙腾自然是得迎接。 于是向宗光看似随意的就从自己的随从中抽了三个人出来,名曰三场两胜。 阮明心看了下那三个人,俱是高手。 第260章 霍铮胜出 向宗光如此随意选人的做派,却让南庆轻了敌。 莫说是年轻的将军们看不过去,就是在场的大臣公子们都意气风发,跃跃欲试。 龙腾自是高兴我南庆儿郎各个文武双全,欣然应允。哪成想想像是美好的,先是是曲折的。 三场下来打斗虽然激烈,可到底不是正经的武将弟子出生,三局三局完败,一个个垂头丧气做回座位。 龙腾面上也无光,气氛本就低迷的时刻北狄这次跟过来的使臣出列了。 一字字一句句冠冕堂皇的讽刺南庆的儿郎都是懦弱无能之辈,那三个战败的公子连带得身边的老子都没有光彩,话语越说越诛心。 龙腾不发话,向宗光也不制止,甚至眼神中满满都是热闹,他挑衅的看着对面的红衣服女孩儿,惊叹原来她是个女儿身,兴趣浓郁…… 在这紧急尴尬的时刻南庆竟然真的无一人敢再次出来迎战。 阮明心是意外且诛心的,她看着满座的朝臣们一个个禁声不语,凤家的几个舅舅愤怒到满面通红,阮明心轻轻对他们摇了下头,眼神示意不要强出头。 一个这样的一群小人物还不值得南庆的大将军府出头。 一个是那些人绝对是内功好手,不是擅长兵马的舅舅们可以敌对的。 使臣的话越说越恼,那些文臣在龙腾的冷气压下面色红白相交。武将们也是气得肝脑。 纳兰子墨看见阮明心看向他的目光,黑色的斗篷顺着她的方向动了一动。遮住半张脸的兜帽下面阮明心依然清晰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笑了一下。然而有阮明心却是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霍铮见到她看向自己,对她一点头,站起身来,铁寒的铠甲在他起身一瞬间哗啦响。静谧的空间里尤为显耳,阻断北狄使臣的唾沫成飞。 使臣惊诧的看着他,向宗光也看向他,整个的大殿的文武百官命妇小姐公主妃子们都看向他。 那一瞬间他仿佛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只要他不倒。 南庆的威名不倒。 霍铮出列请战,一眼决然的看着向宗光。向宗光是知道霍铮的实力的,他与他交过手,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用处全力。 纳兰子墨当年是见过霍铮的,站在那个小女孩儿的身边,静静的也不说话,骨骼却是清奇的,忽然有些后悔没将师父带来。 当年他们交过手,同样是大剑师弟子。 纳兰子墨亲子点了身后的几个武将。 一时间殿内刀光剑影,击剑跟大刀的碰撞擦出火花,女子们的心都绷紧了,阮明心瞥见边上裴玉芳的手帕变了形,而且很大。轻轻的笑了一下。 第一局霍铮胜。 许多大臣们也跟着出了一口气。 第二局对方使用的是长枪,霍铮依然用的是剑。阮明心看见南庆君臣们有些也变了颜色。 毕竟长枪对阵佩剑,是太长了些,优势在所难免。 但是,那可是那也要看是谁。 只见霍铮一个飞跃脚踩贴金箔的大柱子向那个将军刺去,北狄使臣都变了脸色,尖叫卡在了嗓子眼儿,霍铮的剑稳稳的落在他的脖子旁。 毫无疑问是他胜利了,龙腾看他的目光都掩饰不住的赞赏,莫说在场的那些姑娘小姐们的星星眼了。 太子与皇后不着痕迹对视一眼,是骄傲和欣慰的,当初果然没有压错宝。他看看霍铮又看向那一脸淡定的阮明心,心里第三场就有了底了。 果不其然,第三个与第二个一样没僵持多久落败。 “好!”龙腾终于椅子不住的夸叫了一声。 朝臣们扬眉吐气,就不再挑衅的去反讽那个使臣了。 激动很快克制下来,南庆可是大棒礼仪之国,因为殿前一个小小的比试就骄傲得不得了了岂不是跟那个贼眉鼠眼的使臣一般鼠目寸光了! 有句话说心之所向,目之所及。阮明心一目不错的看着霍铮的比试甚至目送他回到座位,黏黏的久久收不回来。 却不知道有一道从上而下的目光也同样一目不错的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她喜欢英雄,他也能是她的英雄。 明知道不可为,依然义无反顾。 在这欢欣的氛围下,龙翼轩站起身来,一身正蓝皇子麒麟袍绣华虫祥云吸引着在座无数闺秀的目光。 “父皇,在这两国邦交的欢宴上,儿臣也想与向王子比试一番。” 咦?众人疑惑,交头接耳,目光纷杂,默默无闻的七皇子竟然会武! 龙腾看着这个自从临沼县回来后又沉寂下来的儿子目光是复杂的,不过最终还是颔首同意了。 然后龙翼轩转身对着向宗光做了请的姿势,意思不言而喻。 比赛之前许多人都看见了,七皇子往女宾席上看了一样,坐在阮明心周围的几个瞬时间就沸腾了。 那些贵女们小声的嘀咕道看得是我,看的是你,看的是她? 奈何他失望了,收回心神紧了紧手中的银剑,看向对面的敌人眼光凌厉。 只要他赢了他…… 瘦弱额皇七子与雄壮的北狄王子是国与国的较量,与前面的几场都不相同的意义。殿内屏息凝神,不错过一丝一毫,每一次剑尖削中了谁的发丝划过了谁的头顶那都是一场唏嘘。 时间愈战愈久,紧张的氛围几乎可以凝为实质嫡出众人心头的汽水来。终于龙翼轩的剑指到了向宗光的胸口,而向宗光的刀却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输不赢。 龙翼轩闭了闭眼,下面响起了重重的掌声。而他却只看向那中间坐着的一道石榴红的倩影,倩影没有看他。 甚至没有在他大出风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的时候,她依然木有一点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龙翼轩忽然就有些颓然的放下了剑,拜跪在了大殿中央。 “这场比试真是精彩绝伦。”龙腾大笑着虚扶着他,“吾儿免礼。” 龙翼轩静默地回到座位上,抬首向对面望去,座位空空仅留正三品妆的裴氏与旁边夫人虚与委蛇。 他像是忽然明白过来,果然离他不远处的武将霍铮的位置上也同样没了身影。 【作者题外话】:以后更新时间尽量在每天零点,这样大家不用等了,么么哒 第261章 师兄真是玉树临风 向宗光见龙翼轩看过去向他点头示意,眉毛轻挑。 他看的出来,龙翼轩看的阮明心。 龙翼轩不想再去分析他眼中的深意,一股深深的烦躁笼罩着着他,甚至是周围那些切切杂杂的关于他的讨论他也同样听不进去,那是他从前一丝一毫都不愿错过的信息,此刻只觉得像是蚊虫嗡嗡嗡…… 保和殿外面,阮明心跟霍铮隐藏在人群背后接着阴影出来,出门那一刹那一股热气流将他们重重包围,仿佛两只立在蒸笼里的大马虾,阮明心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避过守卫跟上善的侍女太监,两人走在保和殿后侧安静的小道上。 不知是否因为大宴的关系,皇宫保和殿处处灯火通明,即便是没有提灯,道路两旁的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能将他们对方看得清清楚楚。默契夹杂两个相视一笑,都放松了起来。 走着走着阮明心随意的问道:“刚刚那个人你还有印象吗?” 霍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说的是坐在那个胖子身边的黑衣人?” “噗……胖子,”阮明心做想了想,那个使臣的确是胖的眼睛都快被挤成一条缝了,笑着说:“嗯,是他。” 她看着霍铮等着他回答。 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霍铮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当年那个人,虽然当年一直没有机会看见他的脸,但是那一身阴沉沉的气质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就是他!”阮明心确定,“当年我是见过他的半面容貌的,虽然现在依旧只能看见下半张脸,但是我很确定。还有他胸前随身携带的那个项链太特别,我查过只有北狄巫师才会有,那应当是他的师父纳兰子墨传给他的。” 也是那个诡秘的项链坠子一进门殿门碰击出的厚重叮当之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按理来说他是北狄未来国师,不应当北狄牵扯在一起,如今忽然随心而来,恐怕要来破坏两国和谈。”阮明心担心道。 霍铮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忧心忡忡,他也怀疑纳兰子墨混进来使臣里的目的,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话。 “你说……”阮明心忽然转过来看着霍铮说道:“他会不会是冲着咱们师父来的?他来的目的是要破坏我们与北狄的和谈,可是普通的战争虽然劳民伤财,毕竟不会动摇国之根本,可要是一旦一个国家的大剑师陨落了的话,那么支撑这个国家的精神就垮了。这样一来一下子就摧毁了几国之间的平衡,那么——” 她知道未来,所以更担心的其实是师门。 那是她曾经的遗憾,绝对不想成为今日的伤痛。 以前她不曾有那种能力,但是今时今日,已经不同了。 不论是武境,还是势力,都和以前不同。 霍铮一把拉住越说越激动的阮明心,“你小声一点,师父武功那么高强,即便是当年纳兰子墨都胜不了,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纳兰子墨了,你不要胡乱担心。” 见她还是不放心,霍铮压着她的肩膀安抚,“我会派人密切注意着他在南庆的一举一动,相信师兄。” 看着他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阮明心的心就渐渐落到了实处。 接着,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他两只手还留在自己的肩膀上。 少女忽然感觉脸烫烫的,瞟见这四处的红灯笼忽然很是庆幸。缩缩肩膀从他的手下解救出来,低着头一副小鹌鹑的样子。 暗暗责骂自己怎么一到了他面前就感觉失去了主心骨似的,从前自己一个人的杀伐果决都统统不见了。 看着如此不一样的阮明心霍铮尴尬的收回手,两只手背在背后交叉相握,大拇指转啊转的,静悄悄的别开头又偷偷的用眼角余光凝着她,总觉得心里像是失落了什么一样。 霍铮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说道:“我们回去吧……离开宴席久了恐会引人怀疑。” 阮明心本是羞涩,奈何同样不自然的霍铮,忽然就笑了起来,“好啊,回去啦。” 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在前面。 霍铮看着前面又忽然变正常的师妹,也神色正常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加觉得失落,仿佛有一样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溜了出去。 袍角翩飞的跟在她身后做一个静默的护花使者。 前面的阮明心突然回头,看着身后的少年说道:“师兄,你刚才的样子真心玉树临风!” 这句话一下子点亮了霍铮的眸光,但是他的脸颊却难得爬上两抹绯红。 “明心……” 少年向前一步,站到了少女的面前,四目相对,连夜色似乎都变得暖了。 倏地—— 前面猛然出现一个黑影。 本来天就已经漆黑,周围的亮光全是靠灯笼照耀,可是再多的灯笼如何,那夜只是挂在廊檐、树梢等高处,一个全身漆黑的移动物体出现,要是换了一般的宫女太监铁定得尖叫。 人影的出现伴随着冷冽的杀气。 “纳兰子墨。” 从他出现,阮明心的眸光顿时锐利,没有一丝停顿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风止,脚步止,纳兰子墨胸前的叮当声音也一并停下,然后在黑袍的底下传出清扬悦耳的男声如泉水叮咚干净。 “呵呵,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明明是轻挑的语气却令人浑身泛着寒冷。 从六年前见到的第一面起,阮明心就总是在想:这样一个清泉干净的声音的主人怎么会是一个如此阴森邪魅的人! 叹道这世家的人物总是千奇百怪,堪比那些总是啄磨不透的人心。 现在多年后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好像更加清脆冷清了。 不像是霍铮,他的男孩蜕变时间比较长,经过雌性的嗓音之后,已经不再像是小时候一样的绵软,如今变成了一道清灵透彻的声音,像是能穿透人的心灵,给予人无限信任的力量。 霍铮走前前来挡在阮明心身前,抱拳:“纳兰公子好久不见。” 纳兰子墨看着他冷笑:“果然是名师出高徒,霍小将军的身手纳兰见识了,当年那一战还未打完,不知今日霍小将军有没有兴趣与在下再续当日之战?” 第262章 约战 纳兰子墨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他身后的阮明心。 他偷看师妹洗澡……霍铮的手指一根根收紧,紧握成拳帖在身侧,是愤怒的。 这里是皇宫,他不能。 “怎么,不敢?也不怪,霍小将军当年一个人胜不了我,今日恐怕是还是会输,所——” “谁说的!”阮明心愤怒得两步走上前来截住他的激将法。 阮明心瞪着大眼睛对峙着他:“我师兄刚刚才一个人连战你们三场都胜了,大家有目共睹,何须害怕你一个连真人脸面都不敢露的胆小鬼。” 阮明心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一转嘲讽道:“哎呀,真是没看出来,北狄大剑师的入室弟子竟是如此的卑鄙,眼见着我师兄三场比赛下来力竭,在不紧不慢的出来邀战,这不摆明了是占我师兄的便宜?” 兜帽盖住了他上半部分全部的容颜,因为灯笼高挂的原因,兜帽的边沿落下的隐隐将他的嘴巴以下也全部盖住,一点也看不见,阮明心揣测不出他是个什么神色,只看见漆黑的头部微微抬起一个弧度,出谷黄莺般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不行,你来比也是一样。” 阮明心轻蔑一笑,“我凭什么要跟你比?”拉着霍铮就准备走人。 没成想身后的人直接内力震出:“北狄大剑师门下关门弟子纳兰子墨欲与南庆大剑师门下关门弟子阮明心一战!” 清脆的声音若初晓黎明珠落玉盘,干干净净的如同空气中翻起的波纹传出去十方之远。 阮明心看着他,静静的久久无话。一直到声音落下纳兰子墨身上膨胀的黑袍才缓缓的跟着一起平静下去。 周围一片寂静,不过很快安静被脚步声跟讨论声打破,他的声音传播之远,老远的宫女太监们就已经停下脚步,巡逻的侍卫们迅速往这边赶来。 然后紧接着是保和殿里的那一群老胳膊老腿儿的大臣将军以及年轻的皇子和落在最后命妇小姐们。 霎时间阮明心霍铮跟纳兰子墨就被包围在了人群的正中央。皇帝站在最前面看着他们。 霍铮阮明心双双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相反纳兰子墨仅是微微鞠躬右手握拳放在左心脏旁。不知是惊吓来的太突然,还是龙腾的天子之威,周围一片静悄悄,耳边只剩下夏日夜晚蚊虫嗡嗡嗡飞的声音,还有那些惊讶到自己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 原来这个黑衣人竟然是北狄大剑师的入室弟子?! 那岂不就是北狄未来的大剑师!? 一个个的一双双眼睛擦得雪亮的落在纳兰子墨的身上,经过那黑乎乎的一团他们什么也看不清楚,除了偶尔被风出动的衣角以外。然后某些思虑颇多的老狐狸们开始用怀疑的目光在纳兰子墨的身上上跟人群最前面龙腾身边的向宗光来回扫视。 带着未来大剑师来和谈!你什么意思啊?! 然而向宗光只是如来时静默,仿佛纳兰子墨自爆身份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平时心眼子跟狐狸精似得大臣们看不懂了,开始于正常人一样将中心放在纳兰子墨说得比试上面。 阮明心扫视周围,龙腾也不发话,不知道到时是在想写什么。一个个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一时间也犹豫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眼看着阮明心就要下决定时,刚刚才胜了北狄王子的龙翼轩站了出来,一下子吸引了全部人额目光。 就连龙腾都皱了皱眉。 然而他却并没有退缩,更加激进地上前一步说道,“我跟你比!”他看着纳兰子墨额方向,心里有些后悔,但是更多的却是坚定。“堂堂男子汉跟一个女流之辈动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唏嘘。 能混上金銮殿的除了个别傅博那样只会破案的呆子,都不会是傻子。 起初他们的目光都局限在了两个都是大剑师的传人,他们也很好奇这到底谁更厉害啊,你说你要比试吧这是大事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啊。 经由七皇子一提醒,嘿!你说当着好好的霍铮不选,你是故意选的我们一个女流之辈是吧,要不要脸了,想要胜之不武是吧! 南庆君臣一个个的心里的泡泡冒的,恨不得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要是输了,咱们可是有原因的。于是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丝放松。 然而霍铮可不放松,看着那个坚韧的清俊少年,他的面色冷冷,眉头微蹙,看了看阮明心一眼。迎来对方一笑。然后看着龙翼轩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这特么显然是要抢他媳妇儿啊! 显然那些冠冕堂皇在纳兰子墨这里是不管用的,只听他清脆脆的说道:“剑技无性别之分,我与阮明心均是两国大剑师的传人,自然当可一战。” 龙翼轩被堵得一时间想不到什么话说,确实,他虽然自由习武,也从不暴露在人前,可是再怎么刻苦努力都是并不过眼前这个黑衣人的,龙翼轩再一次见识到自己的弱势。 他羞愧的看着自己父皇,说不出话,那些深埋心底的欲望汹涌跳动胀得他面色难看,然后周围的人包括龙腾只当他是为国担忧。 不禁对这个七皇子都高看了一分。 如此一来七皇子不能出战,那就只能阮明心上,大臣们命妇们都焦心地看着那个纤细的女子,她长得如此的瘦弱,站在纳兰子墨旁边才她一半宽。正当众人心里捏着一把弦绷得紧紧的时候,她身边的霍铮说话了。 “我是明心的师兄,同是苍离弟子,我与你战!我想左丘兄也不想被人说是欺负弱女子吧?” 少年将军,英武不凡,一步跨出,要迎面接战。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寂,北狄使臣突然起哄说道明明是约战关门弟子,怎么你们反倒自己人在那里换来换去…… 而南庆这边也紧紧抓着阮明心是女子一说不放,气氛越吵越烈,双方剑拔弩张。 阮明心在旁边看着,等到差不多了才走出来正对着黑影冷冷说道:“你真的确定要跟我比?” 第263章 明心出手,朝臣怒斥 “明心!”霍铮担心的抓住她的手腕,想把她拉回来。 一时间也没有顾忌在场有多少人看着。 但是阮明心却深深看了霍铮一眼,轻轻拂开霍铮暗自拉住她手腕的手。 如今场面骑虎难下,倒也是她动手的好时机。 纳兰子墨,她当年就想杀。 如今自然也是,于是看着北狄人冷笑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和师兄们可不同,学的是杀人技法,没有比试,只论生死。” 一说完周身气势冷冽展开,身上的衣裙无风自动,甚至是将周围那些个没有武功的小姐妃子们震得往后退了好几部被人搀扶着才站稳。 龙腾跟大臣们看她的目光瞬时间就不一样了,连霍铮都变了脸色,更别提那远远站着的阮兆麟,脸色黑黑的僵硬着扶着身边站不稳的裴玉芳。 不仅是阮兆麟,在场的所有人均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势全开的阮明心,从前都是听说她拜了大剑师苍离为入室弟子,然而没想到原来真正的功夫这么强悍!还没动手,仅是站在她身边就已经想要逃离。 不止是周围人,连出现到现在一向波澜不惊的黑袍也有了一瞬间的惊讶。 只见纳兰子墨身子微微动了动,被她内力吹得晃动的兜帽露出了他半个白到反光的下巴跟修长的脖颈。站他对面的宫女们惊讶到有一瞬间尖叫出声。 黑袍被吹得向后略去,欣长的身姿被完完全全勾勒出来,即便是没有见到正容,那刀削斧凿的轮廓也够她们幻想。 纳兰子墨惊讶看着前面不动如山的女子,他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如此年纪就已经进入了剑师境! 从小师父就说他天资清奇是难得练武奇才,然而从小跟随师父一道练武的他十几年下来也才不过也就是武境九级,所以才敢过来挑战。 但是他距离突破剑师境还有好一段距离,当年与她交手,纳兰子墨可以肯定阮明心的功夫肯定不在自己之上。 短短的几年间,竟然……现实容不得他多想,时间刻不容缓。 纳兰子墨面色凝重,不过后退已经来不及,对面的女子招招狠戾,转瞬间不知道从哪个侍卫手中抽出的剑回回直指他的命门而来。 这真的想要他的命! 霍铮在一旁每一招都看得清楚,他竟然不知道她的修行已经到了如斯境界,难怪她说没有比武,只论生死。 她的剑法气机猛烈,杀机如影随形,每一招都是只攻不守,与他们这些师兄们修行的大不一样。 霍铮看着她的心情是疼惜且复杂的,他竟然不知道短短三年间她到底经历了何事? 竟然让一个女子进入与直前的修行的方向南辕北辙之境。 当年四国有四个大剑师,那是因为出现地动,天地元气脱序,才会出现那样本不该有的境界。 但是如今四国分立,天地静谧,后辈的武境全部止步于九品,难再提高。 入剑师境,就意味着跨出九品,也许会成为百年来后起之秀的第一个大剑师。 这个少女,终究是和以前不同了。 两人决斗还在继续,除了内力加持之下剑与剑的碰撞波荡,周围的人群除了少数几个早已经推开了老远,保和殿后面的小园子被震荡得面目全非。 纳兰子墨越来越吃力,众目睽睽之下阮明心人剑合一寒光粼粼的一剑直接穿透纳兰子墨左胸膛。所有制制止不及,只能看着兜帽落下,露出他那倾世容颜。 周围众人重重的吸气声阮明心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不知是对她的狠戾还是对地上躺着的翩翩公子。 他真的是很好看呢,俊朗的眉头微微的蹙着,记忆中那深纯净漆黑到深不可测的眼眸闭了起来,然而也仅仅是片刻的叹息,依旧是毫不留情的拔出长剑,鲜血喷洒上了她的衣裳,不见颜色。 她随意将长剑丢地上那一瞬间,人潮如潮涌围了上来,北狄人兵分两批跟别给纳兰子墨止血,一边要龙腾皇帝给个说法。 龙腾不语,阮明心冷冷的眼神扫视一周,周围无人敢出声,看向阮明心的眼神俱都充满了惧怕。 “我早就说过让我出手就没有比试,是有生死之战,可一可二不可三,我已经让了你们两回,是你们自己拒绝非要逼我出手,如此出尔反尔就是你们北狄的国威?”阮明心斜着眼冷冷冷的看着向宗光缓缓说道,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动怒。 向宗光深深了看了阮明心一眼,第一次那么那么正视她吗,然后带着人抬着纳兰子墨离去。 一场两国邦交的宴席就此无疾而终。 而然事情并未结束。 北狄人走了,那些妃子命妇小姐们也依次退场,但是那些官员们却西动自发的全体留了下来。 保和殿被席面俱已经撤了下去,显得整个大殿空空旷旷的。朝臣们站在下面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阮明心一站在霍铮的身旁一身清冷的看着那自动以左相右相为首的分为两派的朝臣们你来我往反唇相讥。 哼!残暴吗? 还有更残暴的你没见过! 为国出力?她只会为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 为国?她还没有那么大的情怀! “皇上臣女告辞。” 阮明心浅浅的福了一福就转身离去。霍铮不放心她,得了皇帝首肯也跟着一起出去。 “她,她,她……”右相裴进指着阮明心的背影气得手指颤抖,一回身就是气愤告状,“皇上此女浑身戾气,简直目中无人,她,她……” 然而她了半天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不管多么气愤有些话不是他作为一个臣子该说的。 换言说道:“在两国邦交的宴会上,人命面前,阮明心出手毫不留情面,这要是坏了咱们与北狄的和谈可如何是好?” 右丞相那个痛心哟,简直天理昭昭为国为民,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也是一并跪求:“皇上一定要严惩以待。” 跪求声声势浩大,连绵不绝。 上座的龙腾依旧波澜不惊,毫无表态。 “皇上,家门有此逆女,臣回去一定严加责罚!”阮兆麟看着朝臣大势,突然出列痛心疾首的说道。 第264章 当诗书不能护国,该当如何? 阮兆麟的话引起了皇上冷冷一瞥。 在那一刹那,他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觉得自己站在大多数朝臣这边,因此只是低头请求,不再说话。 难道,他会错了圣意?! 而那些朝臣命妇,也都诧异的看向了阮兆麟。 如果说以前知道他们父女不和那是猜测,如今,则是肯定了。 不然,一个父亲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所有人等着皇上发话,此时左相谢昌远却突然出列。 紫色的飞鹤朝服端端正正,显然刚才是没有什么奔逃的大动作过。 谢昌远轻撩袍摆,缓缓跪下,双手作揖,两只苍老的手依旧大拇指笔直的竖直,比起先前右相的奔逃,不收敛情绪的大声嚷嚷不可为不优雅从容。 谢昌远直视上首缓缓道:“自古以来南庆以诗礼传世,当诗礼不足以护国,该当如何?” 裴进的面色开裂,跪着侧身就对谢昌远辩驳:“左相大人勿要胡言,”他双手作揖往右侧高高举过头顶,“我南庆乃泱泱大国,岂是随便就能任人欺凌的?” 谢昌远不理会他,继续看着上首的龙腾接着道:“诗礼不足以护国,当以武力护江山!”他看着身旁的右相,一字一句道:“右相大人可曾想过,若大剑师仙去,难道北狄会因为南庆此时退让而不兴兵?!看来南庆真是安逸太久,令右相大人已经忘记最基本的‘居安思危’的亘古恒言。” 左相一席话如同一股警钟深深地敲击在了在场众人的心,下面的群臣俱都面露羞愧之色。 大剑师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都明白。 一人可以护一国。 如果大剑师身陨,那对国家是覆灭性的打击。 四国蠢蠢欲动,就是在等着去熬对方的大剑师合适仙去。 后辈无破境之人,这代表着四国依旧实力均衡,可是如果现在有了,那么,变数将起。 唯一幸运的,是那个破剑师境的人,使他们南庆的。 龙腾看着下面群臣俱都低着头,皇上未置可否,挥手散去。 深夜罢,龙腾独自一人歇在乾清宫,桂盛推开门脚步无声的走了进来,满室的灯火招摇通明。 龙腾坐在几案前翻阅着皱着,听着桂盛的禀报。 听着听着龙腾就走起了眉头,“无性命之忧?” 桂盛也是一副惊叹的语气:“可不就是,要说这纳兰子墨的运气实在是好,偏偏让他心脏长反了,御医说只是受了内伤再加上失血过多所致昏迷,耐心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龙腾批阅奏折的手顿住许久,朱砂在皱着上凝聚了一团红色点滴。可不就是运气太好了么,明明都一剑穿心了,这样的几率都能被他遇到。 “皇上?”桂盛看见那奏折上的红红一团,出言提醒。 龙腾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将奏折收起放在一边,又拿出另外一边未批阅的翻开。淡淡道:“你下去吧。”声音都有些无力。 桂盛看了皇上一眼,搭着浮尘无言地躬身退下。 翌日清晨驿站里东厢房布置清冷,然而里面却人头涌动,向宗光亲子守在纳兰子墨的床边,等着他睁眼。 这可是让他们北狄的下一任大剑师,若是就此牺牲了,那他也可以不用回去了。 是以纳兰子墨一醒来睁开眼就看见殚精竭虑的向王子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最重要的是刺眼的光线令他倍感难受。 日常他的房间无人敢进入,现在不仅多了一个王子殿下,紧接着又涌进来一大群提着药箱的老头子。除了师父从未真面目示人的纳兰子墨只想要将这群人统统轰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那群老头出去,纳兰子墨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的黑斗篷。 向宗光见他东张西望,亲手取过十字木架上的斗篷拿过来,“你是在找这个吗?” 纳兰子墨脸色苍白虚弱点头,接过向宗光手上的斗篷,纳兰子墨像是捧到了安全感,闭上眼。阮明心那毫不犹豫刺来的一剑犹在眼前。他现在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只要一想到决战是那个女孩一身的气势就骨头生寒。 十三年了,他已经跟随师父十三年了,却还比过上一个仅仅在千仞山之上几年的姑娘!剑师境啊!没有契机顿悟,就算是再给他十年他也不一定能够到达,曾经他以为自己会是这一辈中最先到达大剑师的人。师父说过,他是这些年来有史以来修炼唯一一个进步最快的。而她……! 阮明心很有可能会是下一辈第一个成为大剑师的人!他必须将这个消息尽快传给师父。 向宗光看着这样子的他忽然觉得纳兰子墨也有了有人气,过往他总是冷冰冰的,隐埋在黑黑的阴影之下,令人觉得距离遥远,周围的人也是自然而然的与他隔开了距离。如今忽然看见了他的容颜,再加上这一举动,忽然就有了想要深交的欲望。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气无力的说道:“王子殿下可否为在下传一封信给师父。” 毫无疑问最终这封信是落到了霍铮的手上。 他早就派人盯着驿站不放了,别说是一只飞鹰,就是一只蚊子飞出去了他都能知道。 所以当那只黑背白肚子的飞鹰刚从驿站飞出来的时候,他一身口哨就让城外猎食的逐风将他抓了回来。 然后当霍铮取下纸条的时候,理所当然的飞鹰变成了逐风对自己功劳的犒赏,尽到了他的肚子里。 霍铮不管它,看它在霍府荒凉的小院里吃得血淋淋的,揣着纸条就走开了。等到了书房再看,一翻开,整个人都愣住了,浑身泛起一股后怕的冷汗。 还好! 还好他是将这封信给截住了,不然是让纳兰子墨将消息传回北狄…… 霍铮看着字条冷冷的笑了。 他拿着字条一路看着,那上面的字触目惊心:阮明心已破剑师境,必须诛杀! 他走到灯火旁边点燃,亲眼看着它化为灰烬才将尽头放开。 火苗一不小心燎了一下他的手指,而他却像是一点也没有看到一样。 他的眸光如此狠绝,堪比千仞山顶上那常年不化的冰雪。 第265章 决心杀纳兰子墨 别怪他心狠,为了明心,纳兰子墨你就不要活着回去好了。 不然四国一知晓这个秘密,那他可是会很麻烦的! 他的明心已经那么辛苦,从今以后就该让他护她左右。 夏日外面的蝉鸣闹得烦人心,而霍铮此时就此冷静地许下了这一生守护的承诺。 霍铮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待了良久,出来的时候已经戌时三刻,正该是就寝时分。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往老侯爷霍继光的日月院走去。 刚走入日月院的院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药味,那是爷爷每日三餐都要喝的。 霍铮心里有些隐隐的难受,他是庶长子,从一生下来身份就卑微,然而他从小却是这京城里过得最为潇洒肆意公子,大街上上谁人看见了不是让着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他从小一个疼宠他的爷爷。 整个侯府内霍铮也只有在老太爷这里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而他不孝,却总是东奔西跑,热了祸端回来让爷爷给他收尾。 他的父亲霍山辉刚好从屋子里出来,看到那个站在院门口矗立不动的大儿子,一时间气就不打一处来。 仅在霍铮问安后就斥责的开口:“这半夜三更的你又在哪里惹了祸回来要你爷爷给你收尾,平常平常不见你,一闯了祸就往老爷子跟前儿跑,” 他点着霍铮的鼻子骂,“你看看你,整个京城里哪里还能找出一个比你更顽劣的出来,啊?” 霍铮看着自己的父亲倔强的不说话。 霍山辉气极,大声道:“说话!” 身边霍夫人看着这个抢了她儿子长子位子的庶子也没什么好感,虚虚的的拉拉了丈夫的手臂,说道:“老爷,您也不是不知道铮儿就是这么个性子,这么晚了您这么大声的训他干什么呢,更何况来老爷子才刚躺下呢。” 浅浅的几段话语,道出了从小纨绔的本性,霍山辉非但没有收敛,更加的生气:“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进去后面这道门。” 那人总归是自己的生身父亲,霍铮倔强说道:“我没有闯祸,我找爷爷有事情。” “老爷子年事已高,经不起你再折腾,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爷爷才睡下,你不要见了。” 霍铮冷淡地看着父亲:“不行,这件事必须跟爷爷说,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 霍山辉气极:“好小子,你倒是来脾气了,就你这整日纨绔的样子,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说清楚休想踏进后面这道门。” 霍铮冷冷的跟他对峙,父子俩谁也不让谁。 霍夫人一想到往日的经验,这又是在老爷子院子里,指不定待会儿他有什么法子让老爷子见他,拉着霍山辉小声的说道。 霍山辉气得一个倒仰,“他敢!” 然而铁一样的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老爷子被人搀扶着站在他后面的大门口,“我看是你敢!” 霍山辉气得指着霍铮的食指都在颤抖,狠狠地一甩袖子离去了。 霍夫人随着老爷子远远地福了一个礼追了上去,今晚老爷子身子不好,好不容易和相公一起来看了,要是不追上等会儿指不定又跑到那个小妾哪里去了。 霍铮见到霍继光出来,咧着嘴欣喜的跑上前去扶着老人家的另一边,慢慢的往床榻上走。 爷爷还穿着寝衣呢。 霍老爷子一见着他就高兴,“你小子个鬼机灵的,这么大个人了还怕你父亲管束呐,真是一点儿也没变,敢用传音术找爷爷,怎么不敢当着你爹喊?你都用了这么多次了,你爹早就清楚你的把戏了,喊不喊出来又有甚么区别。” 老爷子一路走一路调笑着他,霍铮耸耸肩,在爷爷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调皮撒泼的小纨绔。 “那怎么一样,好歹还是我父亲不是?总是要给他留两分薄面的,不然现在都这样逮着我不放了,当面顶撞他,还不得吃了我啊!” 老爷子说得是爹,他叫得却是父亲,苍老的霍继光无奈的叹息叹息一口长长的气。 他这个孙子从小早慧,都说他顽劣,可是又有谁真的关心过他敏感的内心呢。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小的娃娃站在院门儿前可怜巴巴的望着,谁人也没有对他理会。老爷子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一拉就是这么许多年啊。 老爷子半靠在床上,那双苍老皱纹的手紧紧拉着他,一下一下的拍着,苍老的面容上眼睛已经有些浑浊,朦胧地看着这个自己自小疼宠长大的孙子。 “他始终是你的父亲,爷爷就算是在疼你,终究是活不过几年了。” “爷爷”霍铮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红龙胀胀的疼。 多想一下子抱住他,可是如今他已经长大,不能再像小孩儿一样了,那样只会让爷爷更加的放心不下他。 一旁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冯也是忍不住的抹了抹眼角。 俩爷孙就这么看着,霍铮忽然间就发现从前精神奕奕的爷爷好像一下子就老了。 眼角下的周围已经多到数都数不清了,从前精神奕奕的眼睛也有些萎靡了,那一贯牵着他温暖的大掌,此刻变成了他紧握着他,微微泛着些凉。 老爷子忽然咳嗽了起来,老冯熟练的就递来了折叠好的锦帕放到老爷子手上。 霍铮一下下的拍着老爷子的背给他顺气,眼中是掩藏不掉的隐忧。 一咳嗽就咳了好久。 等老爷子终于不咳嗽了,霍铮接过老冯端来的温水亲子喂给爷爷喝。 喝了两口顺了气儿后,老爷子摆摆手,看着他问道:“你深夜来找爷爷可是有什么事情?” 霍铮看着爷爷虚弱的样子,忽然就不想说了:“没事,就是想爷爷了,突然想来看看您。” “傻孩子,跟爷爷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爷爷知道你,不是重要的事情不会半夜过来的。” 霍铮坚持道:“真的没事,就是听说爷爷身体不好了,想过来看看您。” 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他知道,霍继光不信他,继续看着他不说话。 第266章 进宫劝圣 霍铮被爷爷那锋利的眼光看得别开了眼,笑着说道:“就是小事情,我自己明天就解决。” 他越是这样,霍继光越发的肯定是除了什么大事情,看了老冯一眼。老冯识趣的退出去守在门外。 爷孙两个就此又僵持了起来,老爷子毕竟身体不好了,没一会儿就腰酸咳嗽。 霍铮就败下阵来,一会儿给他加固迎枕,一会儿又给他端水。老爷子看着他不喝。 霍铮没有办法,闭着眼叹出一口气,把水杯递到爷爷的唇边,说道:“您先喝水,喝完了我在慢慢给您说。” 老爷子这才缓缓的酌了起来。 喝完水霍铮去放杯子,刚刚才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老爷子就开始发问了。 霍铮沉凝,轻轻的把杯子扣好,手没有放开,就这样背对着老爷子轻轻开口说道:“我想要进宫去。” 霍继光轻笑道:“你现在已经是个小将军了,明儿个自己就可以递牌子进宫还需要爷爷带?真是个长不大的孩——” …… 老爷子反应过来。 “现在?” 霍铮先是没有说话,点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儿又“嗯”了一声。 老爷子已经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疑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霍铮松开手,转回身来几步上前刀霍继光的床前跪下,“孙儿想要进宫请求皇上同意孙儿连夜刺杀北狄使臣纳兰子墨。” 他说的很急,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老爷子面上的神色。 纵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猛然听到他的话,老爷子还是感觉振聋发聩,像是有人当头敲了一棒,晕晕的,几度回不过神来。 “胡闹!”老爷子大惊失色,“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别说是刺杀了,就是你今晚的话传了出去就能要了你的命。” “孙儿知道。”霍铮看着他急急的说:“可是孙儿不得不这样做。纳兰子墨住在驿站,四周都是皇室的重兵守卫,抛开北狄的那伙人不见,要瞒过皇上,孙儿也是无底,所以才想请求皇上同意。”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老爷子不明白。 霍铮闭了闭眼,终是没有说出阮明心之事,只是浅浅道:“此时关乎南庆的国运。” 似乎是想到力度不够,又接着补充道:“当年我与他已经在千仞山之上见过,他的师父左丘珩一北狄的现任大剑师对他甚是器重,我猜测他是北狄的下一任大剑师,如今好不容易受伤,是除去他的大好时机。” 霍继光却深深看了自己这个孙子一眼:“是为了阮明心吗?” 霍铮身子一僵,看着爷爷,坦然说道:“是为她,但不只是为她,爷爷,她已经入剑师境。而孙子已经拦截到北狄的传书,纳兰子墨要杀她。” 霍继光一下子沉默下来。 一个剑师境的南庆人如果被杀,那么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 是的,不能让纳兰子墨活着。 …… 亥时,又名定昏,是到了连猪的熟睡的时候了,正可谓之真真正正的夜半三更,遑论是人了。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霍家老侯爷等着风寒带着自己疼惜的大孙子坐在乾清宫的耳房等候。守夜的太监小心的伺候着茶水,间或的抬头来瞟一眼。 夜急,等会儿还有大事,爷孙俩捧着茶盏仅是意思意思的砸了一下嘴巴。 侍茶的太监还没有看出什么,桂盛就进来了,严肃的老脸一下子就扯出了亲热的笑容,先是给老侯爷拜了一拜,然后侧目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霍铮,“老侯爷霍小将军请,皇上在正殿候着了。” 霍继光与霍铮对视一眼,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正品朝服,跟着桂盛就进了乾清宫。 请安问礼,例行的皇帝早早的抬手虚扶了老侯爷一把,吩咐给老侯爷看座。 霍继光谢恩,皇帝笼着他们爷孙两个,深知霍老侯爷现在基本上已经不太管事了,这样夜半三更的还要进宫必定是大事,于是在霍老侯爷严肃的面容下挥手令桂盛带着人下去了。 “霍老深夜入宫不知是有何要事?”龙腾问道。 霍继光闭了闭眼,“回皇上还是让这小子说吧。” “哦?”龙腾又将目光疑惑转向了霍铮。 霍铮跪下,手做着揖举过头顶,将方才给爷爷说的话复又重复了一边。 “你是说……必要去刺杀纳兰子墨?”龙腾问道。 下手跪着的少年铿锵有力,“正是!” 他甚至已经早就准备好提前换了一身黑衣进宫。漆黑的衣裳,在灯火的映衬下勾勒得他的身姿肩宽腰窄,劲瘦有力。 “大胆!”龙腾一拍桌子吼道,“你可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那还是北狄来跟南庆和谈的使臣,你这是要置两国和谈与何地?” “皇上。”霍继光喊了一声。 霍铮却是不慌不忙继续接到,“今日保和殿后殿的比武皇上也见到了,虽然我朝阮明心将纳兰子墨打成重伤,然这人的实力却是不可小觑,此人根骨奇家,从前就一直被北狄的大剑师左丘珩一一直贴身带着亲自教导。如是此时不铲除,将来等他继承北狄大剑师之位难免不会怀恨在心,然明心师妹如今已经到达剑师境,下一步就是大剑师境界,皇上!大剑师之争不是普通的战争,当以国之为重啊!” 霍老侯爷也望向皇上,剑师境的含义,皇上当明白。 龙腾也拧眉,剖有些凝重地问道:“爱卿觉得阮明心真有可能突破大剑师境界?” 看着下面一直跪着低垂着头的少年,龙腾道:“抬起头来回话。” 霍铮仰头看着龙腾的下巴,斟酌复又斟酌,回道:“不说不别国,在南庆她是左右突破大剑师的人选。” 似乎是觉得单纯的这样说不足以为信,霍铮又继续道:“师兄们虽然天赋异禀,但是实际上却是心有旁骛、各有所好,在剑术上俱都没有她专心纯粹,是以只有她才是下一任大剑师的最优人选。” 殿内的气氛甚是凝重,几乎到了滴水不动。龙腾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久久之后点头道:“起来吧。” 第267章 狙杀纳兰子墨 霍铮站姿挺立,龙腾看着他轻轻拍手,殿内嗖的一下窜出来一溜儿黑衣人。 霍老侯爷不动如山,霍铮也是知道皇帝是有影卫的,也是没有一点表情变化。 龙腾满意地点点头:“这些人朕今晚借与你用,卿可随意差遣,定要将此事解决的不留痕迹。” “是!霍铮定不负皇上重望。”霍铮抱拳行礼,面容肃杀,对着黑衣人一挥手,一群人乘着夜色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勾唇点着霍铮的背影,“霍老,你看他。” 霍继光也跟着笑,奉承道:“还不是皇上允许他胡闹。” 龙腾似是有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哟……”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日满城风雨。 人人惶恐,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都传开了,北狄人暴躁,他们的大剑师传人昨日夜里伤势复发高尚不退不治身亡了。甚至是连什么时候没气的都不知道。 当日那些晚宴上见过他真容的不禁感慨这是世上不仅红颜薄命就连蓝颜也是薄命的,那样俊美无双的一个人儿,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香消玉殒了。 当晚仅仅是那刹那一瞥,多少人将他刻印到了心中,京城里那晚参加晚宴的小姐们对阮明心的疏离又更重了一分,她身上的罪孽又多了一项。 然而被她们憎恨的阮明心此时可不肆意潇洒! 京城生意最红火,做菜做好吃的洪福楼位于长安街正中间的一个三岔口拐角,不仅占地广阔,还是三层酒楼,坐在第三层上包厢里的阮明心正靠着床边嗑着瓜子,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当然还有那些逃不脱她顺风耳的嗦嗦议论声。 腿脚毫无形象的放在榻上,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千金小姐,反倒觉得是个女流氓。 霍铮东坐在一旁仿若没看见她的不雅举动似得,说道:“那些诋毁你的话有什么好听的,你听了这么久还能笑嘻嘻的。” 阮明心明媚一笑,把瓜子拿给他让他给自己剥。“你懂什么,他们越说我越高兴呢,这说明我的名声越来越大啦!” 霍铮无奈,“这样诬赖你的名声有甚么好的。” “谁说这是诬赖,”阮明心笑说,“这明明就是夸赞。这是在夸我武功高强呢!” 霍铮真是对她无语了,也就只有她能把这样骂人的话自动过滤成自己喜欢听的。 不过想到昨日的比武,那一剑直破九品的防御,霍铮也不得不承认她武功进境迅速,心底为她高兴,手上剥瓜子的动作就快了起来,很快就是小小一把小山,阮明心笑嘻嘻的接过,一把放进了嘴里,嚼得膨香。 秀美的小脸上,满脸都是幸福的味道。 阮明心看看霍铮继续自发的给她剥,笑着问道:“嗨,我那一剑本该是当场毙命的,既然他没死,怎么半夜就死了是不是你又去给他补了一剑啊!” 她一拍霍铮的肩膀,“行啊你,真没看出来,够狠,竟然分毫不差,北狄那伙人竟然都没有看出来。”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霍铮微笑,“那只能说他自己不长眼睛,非要往你剑上撞,跟我有什么关系。” “真不是你?”阮明心观察,霍铮依旧是分毫不差如刚才样的温暖微笑。 她瞅了半晌,结果他又递来的瓜子仁,这次一颗一颗慢慢地嚼着,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 霍铮不动声色的给她递水,阮明心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了底,不再多说。 “明心”,霍铮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有些欲言又止。 阮的眸若秋水,眨呀眨,不知道他要干嘛,唇角嫣然一笑:“师兄,你是准备轻薄于我么?” 霍铮微恼:“你一个女孩子家,乱说话。” “我就说最后一句嘛,如果是师兄的话,明心可以装作看不到!”阮明心眨眨眼说道。 回到霍府,刚进入自己的卧房,屏风后面就出来一个蒙面黑衣人,恭敬道:“少主这边既然已经无甚大事请了,还请早日跟属下一起回国。” 霍铮猛地转过身来,怒道:“你跟踪我?” 黑衣人看着霍铮:“属下不敢。” 霍铮看了他好一阵子,冷笑说道:“你说我不是父亲的孩子我就不是这霍府里的人了,要是谁人都随便冒出来把我的身世胡编乱造一通我就要信?” “这,少主——”黑衣人被霍铮一挥手打断,他终于沉寂了一会儿后,从怀中掏出了一物递到霍铮眼前。说道:“既然少主不相信属下,那请看一看这个您就会明白了。” 深夜“吱吱”的响声在窗户上撬动,阮明心忽的醒了过来紧紧抓住床边的剑屏凝神。 黑影进来,昏暗的黄豆灯光经过剑的表面折射反射汇聚成一道长长窄窄的黄色强光打在黑衣人的脸上。 看清人脸,在离他脸面不到一寸处,阮明心险险的收住剑尖,恼怒道:“你怎么都不知道躲一躲?” 从前一定会说相信她不会伤害他的人今晚无动于衷,甚至是有些失魂落魄。 “你怎么了?”阮明心将剑插入剑鞘,也不管自己还穿着白色中衣呢,就上前去看他表情,担忧问道。 霍铮看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说道:“心儿,陪我去喝酒。”声音是满满的无力与忧伤。 阮明心看着天色外面已经漆黑,转眼又见着眼前的他神色不对,当机立断道:“等我一下。” 霍铮出去,阮明心随意的拿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三下五除二的就绑好了腰带,传好了鞋。 霍铮见她这么快就出来,还愣了一愣,眼睛在她不戴朱钗的头上扫了扫,一席青丝如瀑如布,顺滑柔亮得反射着月光在上面滢滢亮亮。 阮明心的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霍铮才回过神来,“走吧。” 然后带头走在前面,几个起落就出了阮府后院。 阮明心跟在身后,看着晚上与白天大不相同的他,是真的很想问问到底发生何事了,让一个一向强悍的他竟然沦落到了需要借酒浇愁的地步。 第268章 深夜寻酒 一个黑衣,一个白衣。 两个身着素净的人就这样走在大街上,灯光昏暗点了远远看过去就是两个朦朦胧胧的黑白无常正面走来。一路上吓跑了不少夜游的人。 然而就算是有酒馆卖酒的人也早就睡了,阮明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旁边。 时不时的抬眼看看他,她在等着他亲自给她说,却也不知道,那个人也正在等着她的问候。 两人一路就这样静默无言。 终于在走过来三条街,快要走出城东的集市了才在边沿上看见了一家卖面的的小摊。 灯笼下的棉布随风招摇飘飘荡荡,阮明心辨认了半天才将几个字给认全了。 然后就不由得皱起眉头担忧的担忧的看着霍铮,都走了这么一路了,就这卖阳春面的老板还在支着摊儿,有酒么?她很怀疑! 看他这今晚不喝到酒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看到有人来,忙碌的终年大叔停了下来,“客官,抱歉啊,咱们这儿的面刚刚卖完,小的正要收拾着回去呢,你看……”他为难的看着前面的这个俊俏男子跟漂亮清秀的女孩儿。 霍铮心情不好,正要上前,然明心一见势不对赶紧拉住他,自个儿上前笑着道:“店家我们不用吃面,有酒么?”虽然不抱希望,但是还是为他问一问吧。 小老儿为难,霍铮一把将钱袋甩在桌上,“这些够了吧。” 老头儿眼睛一亮,“有的有的,就是是平常小老儿自己买给自己喝的烧白酒,怕二位客观嫌弃、” “废话少说,有酒就拿上来。”霍铮不耐烦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老头儿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位客观稍等,小老儿这就给两位拿。”说着就蹲下身去,从面瘫儿的下面不知道哪个旮旯掏出了一罐泥封的酒坛子。 老头儿刚将酒递上来霍铮就抢了过去,老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然后才下去继续收拾他的摊子。 长竹竿上一盏黄灯笼明晃晃的晃着,偶尔两只飞蛾扑腾了上去,然后消失在了灯笼内,夜格外的寂静。 阮明心看着霍铮几乎是动作粗鲁的一把劈开了酒坛上的泥束封,皱了皱眉。 霍铮像是没看见,或者说他此时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注意身旁的人和事,眼中只有那手中的酒坛子。 他揭开泥封下面的红布封口,一你碗我一碗的把阮明心跟自个儿身前的海碗满上。 海碗还是刚才霍铮要的,老板犹犹豫豫不好意思拿上来的,小店生意本就是路边卖面食为生的,这酒又是小老儿自己准备带回家去的,面瘫上自然是没有合适的酒碗,更别提酒杯。 阮明心不问,霍铮也不说。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干了起来,那股豪迈的劲儿,看得边上偷瞄的老头儿都忍不住眉头直抽搐。心道现在的年轻人哟……大半夜的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然而很快老头就不用担心了,因为又有一个深夜出来游荡的俊挺少年走到了他的面瘫儿,正好坐在了那喝酒的两人桌上。看着样子,似乎还是认识。 “老板再来一个碗。”龙翼轩侧着身子对着老头儿喊道。 阮明心眸子一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巧啊!遇到你们。” 这种时刻,这种地方,要说巧遇,还真是笑话。 于是小老儿忙不迭送上一个来,但龙翼轩还么接到手,就被阮明心阻止了 她推着老头儿手上的碗说道:“老板不用给他了,这人与我们不熟。” 老板为难看着龙翼轩,龙翼轩轻笑:“你们喝酒,我也来喝酒,怎么就喝不得了?” “这是我们的酒,你要喝上别处去喝去。”阮明心接到,一点也不留情面。 龙翼轩正要说话,老板开口了,“这位公子啊,小店确实是不卖酒的,他们这坛子酒是小老儿准备给自己的。您看……” “那就把你剩下的酒都拿出来,本公子都给你买了。”龙翼轩豪气道。 老头儿更为难了,“这,这……可是小老儿就只买了那一坛酒,已经被这位公子买下了。” 阮明心笑着看他,龙翼轩被看得脸热。 老板也觉察出他们三人恐怕是有些过节了,为着自身着想,默默地退了下去,也不再这边偷看了。正所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他带钱回去明儿继续开店养家呢。 看着对面的那个喝得理都不理他的霍铮,龙翼轩气结,心思已转就对着阮明心说道:“这么大半夜的你们就这样出来喝酒,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再传了出去多不好。” 阮明心眨了下眼,看着他无所谓地道:“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堂堂正正的难道还怕人说不成?” 龙翼轩被她一顶,缓了缓变换策略。“虽说你们两个都心无旁骛,可是别人有不清楚你们之间是怎样,阮四小姐终究是女儿家,名声何其重要。” “呵,”阮明心笑得更畅快了,“莫说我与霍铮是清白的,就是传出去了又怎样,我们本就是师兄妹一起喝个酒怎么了?就算是联姻都是极好的姻缘,名声又算得了什么?我阮明心合成在乎过半点儿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 此话一出龙翼轩登时瞪大眼看着她,就连一直不理会两人的霍铮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直直的看着阮明心。 他笑了一下,带着温热的酒气喷出,阮明心看着他昏黄光线下有些泛红的脸颊,眼睛是半眯着颓然的,眼神却是极度的有神,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 阮明心凝视着他,就觉得这天下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霍铮疲累无力的双眼尽量睁大,无奈的看着她喊了一声“师妹。” 说道轻声笑了一下,灿若樱桃花开放,迷离了阮明心的眼,心跳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师妹是女孩儿家,这样子的话可不能乱说呢。”他可能是喝酒喝得习惯了,抱着酒碗又给自己灌了一碗,阮明心眼眸定在了她的身上。 龙翼轩见着他们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起来,一点也看不见身边的自己,就开口搅乱这迷离的景象:“阮四小姐最好不要忘了自己身份,你现在不仅仅是霍铮的师妹,更是当朝二品大员吏部尚书的唯一嫡女。” 第269章 她只嫁他 龙翼轩那疾言厉色的口气下掩藏着他深深的嫉妒,以至于口不择言,他从来没想自己会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 当年京郊的那个小女孩,后来临沼县陪他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女孩儿如今已经长大成绝代风华,他多想好好的疼惜怜爱她,可她却总是看不见他的真心。 不管是真心还是啊假意,阮明心都不稀罕,当年她有多么的全心全意,而今就会有多么的憎恶。 “身份算什么?七皇子久在皇宫可能不清楚民间婚嫁,在江湖中,师兄妹的成婚的比比皆是。我是官家小姐不假,然我更是大剑师的徒弟,一个再深刻不过的江湖中人。” 尽管从前冷淡,可是龙翼轩也从来没想过她会如此的眷恋着那个人,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口之上,疼的他泣血。 他尤不甘心的气极道:“那只是一群江湖草莽,你何至于自甘堕落与他们为伍!” 阮明心一口气憋在心口深呼吸了又深呼吸,真是一点儿都压不下去,“师兄我们走。”她再多跟他呆一秒钟就觉得会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 从刚才阮明心说要跟他成婚就一直没太落入现实的霍铮迷瞪瞪的本能的跟随她的脚步,,行走前还不忘身后把桌上的酒坛勾在手上。 花了大价钱的呢,不能便宜了别人。 此时此刻,霍铮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拉着阮明心半夜三更出来喝酒。 黑夜里黑灯瞎火的,只有那富庶一点的人家才在自个儿的门前点了灯笼,阮明心就这样拉着霍铮在这一明一暗的巷道中穿梭,走走停停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城中最高的法明寺的灵观塔塔顶。 两人排排坐地坐在塔顶斜瓦的边沿,四条腿在迎风的空荡荡的屋檐下面晃荡,此处地势甚高,就算是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净阅眼底,更有夜晚凉爽的北风吹来,赶走了盛夏的暑热。 “师兄,这儿可真凉快。”坐在霍铮右手边的阮明心感叹道,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勾着头往他旁边瞧,四处都扫扁了不禁失望连连,“还真没有啊。” 那低落的语气,仿佛是没了金钗还是玉镯似的,霍铮忙问她找什么? 阮明心翘着嘴抱怨道:“就是刚才的那盘花生米啊,还剩了好多,多可惜,不然干喝着酒一点滋味也没有。” 霍铮顿时就无奈了,一副哭笑不得表情看着她,“找了半天,你就关心这个?” “不然还能是什么?”阮明心淡淡说道。 霍铮无奈道:“你是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了,这些都是我喝的了。不由什么花生米也行。” 阮明心怒瞪着他:“刚才找人家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子说的,是谁三更半夜把人家从床上拉起来陪他去喝酒的?” “好好好,我投降。”霍铮举手做头像状,“是我考虑不周,师妹大人有大量,饶了师兄可好?” 阮明心清楚霍铮这会儿是被她胡搅蛮缠得没事了,粲然一笑:“这还差不多。”然后也不知怎么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徐徐夜风出来,道不出的凉爽跟萎靡,一种无声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好一阵子,霍铮身上的喝酒带来的热气散尽,人也完全清醒了过来,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来。 阮明心的两只小脚还在高空晃荡,旁边的那一双已经沉寂下来。霍铮眼看着前面的零零落落的城中灯火,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忽然问道:“当年你跟龙翼轩两个去临沼县救治瘟疫有发生过什么吗?” 他问话的声音低低的,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偷窥着她的神色,不错过一丝一毫。 “啊?什么?”刚刚刮了一阵东南风,从阮明心吹响霍铮,将他的声音带出老远,阮明心没有听清,追问道:“师兄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霍铮的神色变了变说道:“没什么,就是刚才问你有注意到刚才龙翼轩的眼神了吗?” 阮明心停止的双腿又动了起来,语气轻快道:“我注意他干什么呀,我只注意师兄!” 她笑嘻嘻的的,语气轻佻的对着霍铮说道。 “咳咳”霍铮咳了咳释放自己的尴尬,宠溺的揉揉她的脑袋。“你呀。说你什么好?” 阮明心的头顶在她手心拱了拱,“那就不说啊。” 不过霍铮还是说了,有些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说得越多越会被人所重视。 他像是感叹似的说道:“翻过年你就十三岁了,时间过得真快了。” 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一头没有任何朱钗的乌发揉的有些小碎发飞起,“再过两年就要及笄了……”阮明心抬头看他,“师兄想说什么?” 霍铮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明心长大了就该谈婚论嫁了啊,怎么这么大个人可还没想过么?” 虽然很温柔,可是阮明心不喜欢他这副用长辈口吻似得对他说话,打落他在她头顶作乱的手,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即便是在这漆黑的夜里都能看清里面的闪动着的光芒。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说道:“这还用想吗?当然是要嫁给师兄了啊!” 霍铮愣了一下,随后轻笑着说她:“尽是胡说。” 内心心底的苦涩被他深深掩埋,见到那道圣旨时他是多么看新,可现在就有多苦涩。 阮明心不甘心了,“我才没有胡说,这世上除了霍长焰,我谁也不嫁。” 夜色极凉,少女一脸认真。 她据理力争道:“从六岁的时候我就说了要嫁给你,你不当真,十岁我还说要嫁给你,你还当我小孩玩闹,如今你也说了,再过两年就该嫁人了,你也问我啦自己有没有中意的人选,有啊。我中意的就是师兄你呀,从小到大我唯一想要嫁的人就只有那个叫做霍长焰的一个人而已。” 霍铮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她立刻伸手将他嘴巴堵住:“如今我都十三了,已经长大了,你再也不能说我还小这个理由来挤兑我。” 少女的神情无比认真:“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我就要嫁给你就要嫁给你,就只嫁给你!” 第270章 表白 “我的婚旨还在你身上!” 阮明心负气一口气噼里啪啦一大堆全说了,坐在那里呼呼喘气,小媚眼儿恨恨的看着他。 仿佛要是他再敢找理由推脱,她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霍铮确实不负她所望,没有再找理由反驳她,因为他现在整个人都已经带愣住了。 仿若醍醐灌顶,心神震荡,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是头一回被自己喜欢的女孩表白,前两次他都觉得她不是认真的,虽然已经看清自己的心意,可是单相思哪有两情相悦来得满足。 这边霍铮才刚刚把话听下去,那边阮明心又再接再厉悠悠指着前面的房屋灯舍说道:“师兄你看,这大好的人间烟火就在脚下,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这大半夜的陪我跑出来吹着冷风。” 她轻笑着说道。“不若咱俩就这样组成侠侣就此闯荡江湖怎么样?” 说完,她一双眼睛闪亮亮的看着他笑着说道。 霍铮转头与她对视,温柔的脸上泛着笑意,然而就算是抛开身份不说,他还知道她身负巨仇,大仇还未得报,看她说得这么轻轻松松,想来又是随口说说罢了。 刚才他还希翼来着,他自嘲的笑了笑,脸上不懂分毫,摸摸他的头,“好。”不管是你是随口说说也好,有意为之也罢,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这一生所珍重的。 得到了心上人的肯定回答阮明心就放心了,看着他开心的笑了起来。说道:“既然要闯荡江湖,怎么能不豪情万丈呢,来,酒来!”手一伸,对着霍铮喊。 霍铮宠溺地笑了笑,索性今晚就不醉不归吧,也不约束她了,伸手就把旁边的酒递给了她。 龙翼轩找到他们的时候,就看见两人肩并着肩,坐在高高的塔顶边上,阮明心欢乐地手舞足蹈,嬉笑颜开。 霍铮扶着阮明心小心她会掉下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站在他们正下仰望着的少年。 灵观塔即便是夜晚也灯火通明是京城里的一道奇妙夜景,他站在灵观塔下,塔内的灯火透出门外,照得他的面目清晰、周围一片亮堂,唯有身后拉得长长的影子将他陪伴,显得落寞又萧条。 他比他还要小上三岁,然而仰望中对着他的那股眼神却无比的坚定与挑衅,霍铮怔楞了一下,想起刚才酒桌上他劝说阮明心的话来,还有那股看着她热切的焦急的眼神。 在阮明心还在喝酒的空档中,两个男子就这样谁也不让谁的对视良久。 最后龙翼轩长长的看了阮明心一眼,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娇憨,看着她率性而为的活泼,心底是隐隐发痛的,然后就离开了。 霍铮像个胜利者一样,劝慰着她不要再喝了,阮明心不肯听,趴在他身上去抢酒坛。然而酒坛早就被霍铮倒了,回到她手上时空空如也,她还自个儿得意,觉得自己酒量不错,十斤的二锅头白酒就这样被她给喝下去了,自己还清醒着,抱着酒坛笑得咯咯咯的。 霍铮无奈,抱着她从塔顶跳下去,由于失重,在降落的过程中,阮明心吓得丢了酒坛嚯的抱紧了霍铮的腰身。 霍铮无奈搂紧了她,落在地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胜酒力,还是他的怀抱太让人陶醉,阮明心已经昏睡了过去了,他就那么站着搂着她的腰,让她靠了好久,后者非但没有醒过来,甚至还在他怀里扭了扭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咂咂嘴继续睡。 “真是,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霍铮大横抱起她,一步一步穿越明明暗暗的大街小巷往阮府走去。 明明即使是用轻功也能做到毫无波澜一点儿也不会令她受到颠簸,他却选择了最慢最累的这一种方式回去。 跳过阮府围墙,穿过假山湖水,霍铮听了一下没人救正大光明的抱着阮明心进了湖心阁的正房,外间隔榻上的英子还睡得正熟。 霍铮有些皱了皱眉看她一眼,然后直接越过屏风将手上的长条儿放到床上,盖上薄棉被。 看着她静默的睡颜,想着她着醉酒真是安静,当年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喝醉了还没睡过去的可这劲儿的闹腾他,一睡着了就安静的不得了。 看着看着眼前就浮起了三年前各个明媚的午后,夕阳斜照,映衬着她耀人的舞姿,还有那……唇瓣上的温柔。 不知道不是刚才喝酒太猛了,后劲儿上来了还是怎么地,霍铮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的翻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嘴唇已经停留在了那一片嫣红之上。 是温柔的,香香的,甜甜的,忍不住他咬了一下,柔柔软软嫩弹弹。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霍铮攸的一下弹起身来,脸上滴血一样的红,看着床上的娇人儿动了一下要翻身,惊得以比那逐风追月还要快的速度越窗而逃。 然而才过了半晌,又小心翼翼的回来了,躲在窗台下观察屋内的动静,把阮明心跟英子平缓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了才又跳窗进来,小心翼翼的上去给她把被角掖好,然后又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才走。 离开的时候将窗子又原封不动的恢复原状。 不管你说的是真的与否,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再有任何返回的机会了。 即使,他的身份可能带来惊涛骇浪。 霍府。 霍铮回到屋内,定定的做了一会儿,习以为常的一个黑衣人从床帏的后面走了出来,站在他身旁。 两个人像是较着劲儿一样,谁也不先开口,屋内一片寂静。最后还是如同往常一样,黑衣人败下阵来,唤道:“少主。” 霍铮目视着前方,一动不动,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你回去告诉他,我知道我的身世了。” “真的少主?”黑衣人惊喜,“那您何时动身跟属下一起回去?主上非常的想您。”最后一句黑衣人说得很是诚恳。 “现在局势还未定,我是不会回去的。”况且这里还有爷爷,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如何跟爷爷开诚布公。 第271章 身份 黑衣人疑惑:“这是为何?少主既然已经明了了自己身份,那……” 霍铮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决定了,不日起就要去镇北军那里历练。”这是他今天思考了一天的结果,就在刚才从阮府回来的路上更加坚定了决心。 他越是沉着冷静,黑衣人就越是着急。即便是蒙着面纱,霍铮也能看出黑衣人的躁动,说道:“昨日晚上纳兰子墨死了。”他沉声道,语气里透着浓浓烦躁,“我的行动你一向都是很清楚不是?”他嘲笑着反问他。 黑衣人惶恐,“属下不敢。” “呵,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这件事的起因是由明心而起,而现在重要人物的一方死了,很快他们就会将注意力对准到明心的身上去。” “我不能让她身涉险境。” 黑衣人急了,顾不得尊卑,急冲冲的道“可是少主,这与您去镇北军有何关系?就算是您想要保护她,也不至于让自己当那个诱饵啊。”黑衣人浓浓的担心。 霍铮没有再理会他了,挥了挥手赶了他出去。 他确实是可以用其他方法引开注意力,可是那些都只能是缓兵之计,解决了一是只有,等到那些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对待明心定然将是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就算是他能之手通天,也无济于事了。 只有如此,只能如此! 他是害死纳兰子墨的人,此仇已结,让那些人的目光先追着他走吧 翌日清晨,阮明心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双手忍住地敲击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外面素心训话英子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传了进来。 阮明心将两人叫进来,问道:“怎么了?这大早上的你就训她。” 素心上前回话,说是英子守夜,都日上三更了还不起来。她原本以为是小姐醒了,英子在房里伺候,才没有出来,那只过了大半天屋里一点儿动静也没,素心疑惑进去一看。好么,两个一个睡里,一个睡外都在呼呼大睡。 素心揪着英子的耳朵把她拉起来,就有了外面的训诫。 阮明心忽然想到昨儿晚上自己临走前怕英子半夜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就随手点了英子的睡穴…… 她也不好跟素心说什么,给英子使眼色,面对着自己“生死大事儿”的时候,英子向来机灵,吃溜溜的就前去给阮明心拧洗脸的帕子递过来,讨好的笑着。 素心气顿,“小姐您这样惯着她时日依旧她们就当您好欺,伺候……” “天大的冤枉啊,我对小姐绝对不是一心一意的,绝不会以下犯上不尊重小姐。”英子抱着素心的大腿干嚎。 素心不耐烦的甩腿。“起来起来,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阮明心看着眼前的大戏对素心说道:“你让她出去吧,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英子如蒙大赦,生怕再被素心逮着说,赶紧道:“小姐,素心姐姐,奴婢就先下去洗漱去了,等会儿给您端早膳来。”然后就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素心无奈的摇摇头,“小姐您要是再这样纵容她们下去,咱们这院子里的规矩还有没有了。” 阮明心看着她说道,“素心姐姐,你也别太操心了,咱们只要守好这湖心院,别让外人有机可乘就好了,在这府里大家都时时刻刻提着心的行走着,这儿是咱们的家,在家里还要顾虑那些做给外人看的规矩这什么,生活还怎么能快乐。” 这一席话说得素心内心感动,泪腺浅薄的她隐隐的拿了帕子压压眼角。“奴婢知道小姐待咱们宽厚,纵然不再这院子里太过约束他们,但也不能太放任不管了,不然出去了还改不过来,这不是给小姐招灾么。” 阮明心笑了笑,没再说话,素心也明了了她的意思。伺候她梳洗。心中也不无奇怪,小姐一向生活都是规律,这还是第一次晚起。 这边素心才刚把阮明心打理完,那边英子就提着食盒咋咋呼呼的冲进来了,还一路叫唤着:“小姐,小姐,不好啦,不好啦——” 素心刚卸下去的气焰,又被她这么轻易的给挑了起来,鼓着一口气瞪着她,看她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英子冲进来了才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素心姐姐,咧着嘴宠着她嘿嘿嘿的笑。 阮明心坐在桌边,看着她一边摆饭食盘子,一边看着素心又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憋得慌,说道:“说吧,什么事情这么惊讶?” 英子得了命令,倒豆子似得把刚在大厨房听到送菜的小六子说霍大少爷宿醉怡红院,霍老侯爷一大清早的知道后暴怒之下将他赶去参军了。 宿醉怡红院?霍铮? 阮明心大惊失色,饭都顾不上吃了就往门外跑。明明,明明昨晚跟他一起的人是自己,怎么就变成跑到怡红院喝酒去了? 她一路跑一路想,唤了小厮牵马车就往码头追去。 马车颠颠儿额往前跑,阮明心掀开帘子扒在车辕边上,脑海中全是昨晚跟他的影像,醉酒跳下灵观塔之后的她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昨晚自己表白的时候他还很高兴的笑了,怎么一醒来就变天了呢? 那些念头纷纷杂杂,把最近的事情一连串,心里有种隐隐感觉,他这是做了自己的替身。他将危险全部牵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只为留给她一片安乐净土。 何其的傻瓜,简直就跟前世一模一样,总是默默的做了不让自己知道。阮明心焦急的催促着车夫快点再快点,大街上,什么闺秀礼仪都注意不到了。 然而尽管她是如此的紧赶慢赶,去到码头变的时候,那里早就已经空空如也,阮明心不死心,跺了下脚就转过身来命令车夫把马车卸了,如之前那样,就骑着光溜溜的马背沿着岸追赶。 一直执着的信念支撑着她——她一定要见着他! 马背颠簸,皮鼓被马背脊坠得生疼也一点都感受不到,拉着马缰绳迎风狂追得凶猛。 终于,终于见着水面上有了孤帆远影,她一边操控着马儿追,一边用手做啦棒状对着小船喊——“霍铮——霍铮——霍长焰——” 第272章 离开 一声又一声,江水边的杨柳枝伸进了水里迎风荡漾,划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浪,先是传递着某种消息,江水正中央的小船停了,穿透站着的那个戎姿动了动,面朝岸边。 阮明心骑在马背上使劲儿的挥手,继续叫。 霍铮转过身来看见是她,略微惊讶。 阮明心却笑得很高兴,是很开怀很开怀的那种大笑,灿烂到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眼睛完成了新月都不忘睁的大大的,生怕错过他的一举一动,一不小心他又不见了。 正巧她的后面就是一八角凉亭,霍铮远远的看见高高的匾额上正书着“十里亭”。 “十里亭,风波云,古道岸边晓风扶柳,治理长汀送别墅无人送别,而今离别只有她只身赶来送别。”霍铮低声的一感叹,然后也对着她扬起灿烂的笑脸。 阮明心看着江水中央独立的他,忽然想起前世也是这样一场离别,心中有些感慨,不论如何变迁,历史总是在随着大方向不变的前进着。她忽然就看开了,大声的问着他:“问君此去何时还?” 对面的人沉寂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很是愉悦的回道:“等有朝一日,霍长焰有资格了,一定第一时间遣媒人去你家提亲。” 阮明心的笑容就没落下,眼眸晶晶亮,“那就这样说定啦,到时君来莫徘徊。” 晓风烈日,再炽热的太阳也没有他们之间涌动的情愫热烈。那还是一种缓缓地,由浅渐浓的信任与期待以及不舍的爱恋所交织的缠绵,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霍铮就这样“声名狼狈”的走了,京城中很是对那个公子谈论了一番。毕竟是少年英才,平日里了在怎么纨绔也没有干出个什么真正出格的事情,甚至他还是第一次进入了怡红院那种烟花之地,没想到霍老侯爷这么冷酷无情,居然就直接将人赶去了那等苦寒之地。 有叹息的,又不解的,当然还有幸灾乐祸的,譬如龙翼轩。 时间悄悄缓缓的就溜走了一个月,夏季的尾巴已经过去,秋老虎正在路上,南庆本就地处南方,日子依然炎热。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炎热的时候,总有些人不消停。或者说是总有些后宅夫妇人们不消停,这里指的那些妇人不乱身份,更不论宫里宫外。 阮明心总是搞不懂为什么她们会有那么多的理由来举办宴会,特别是赏花宴,春天赏兰花,夏天赏荷花,秋天赏菊花,冬天还有冬梅,真是一年四季就没有她们找不到的花。 阮明心把手上的帖子合上甚是无趣的仍在炕桌上。 素心看着消瘦的阮明心说道:“小姐您都一个月没出门,真的要拒绝明妃娘娘的请柬吗?”担忧的话语中不免夹杂着害怕得罪上位者的恐惧。 阮明心无精打采的说道:“不去,谁爱去谁去。” “可是您不去,那些个小浪蹄子不就有机可乘了吗,您是咱们阮府的嫡小姐,没得您不去却让那些庶女们出了风头。”白嬷嬷眼睛斜着门外意有所指的说道。 然后又苦口婆心:“宫里娘娘办的呢,多少世家小姐们想去还去不了呢,小姐能接到邀请那是身份的象征,可不能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还有白嬷嬷没说的是,这种上层人士举办的宴会,哪能是单纯的赏花呀,谁家里还能缺了那两盆花么,自然是为了相看对象而举办。 小姐的年龄也快到了,宫里举办的那自然是给皇子们相看媳妇了,要是小姐能嫁入皇室,这整个阮府里谁还能拿捏得了她?! 阮明心前世就是皇后,那里面的弯弯道道自然比谁都清楚,况且她也回来有两个多月了,怎么也把府里的情况摸清楚了,此时白嬷嬷说得小蹄子指的就是阮府的大小姐阮琳琅跟三小姐阮琳芝。 阮明心知道阮琳琅从小就是个虚与委蛇的性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倒是阮琳芝以前没看出来,以为她就是那么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呢,没成想上次跟她一起出席一个宴会,受众位贵女的欢迎程度那是钉钉的好,比起当年的阮琳琅还有有过之无不及。 在家里还看不太出来,依旧是沉默寡言的,一出了门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一相对比阮明心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女,谁想不通要跑到她身边来找死啊。 上次宴会的事情英子回来跟白嬷嬷一学,活灵活现的,把她气得够呛,这一月来可这劲儿的掇拾她呢。 阮明心甚是无奈,又是自己的奶嬷嬷,不好对她说话太重了,说话轻了吧又打消不了她的积极性,就像现在一样。 耳边是白嬷嬷的叽叽呱呱的苦口婆心,阮明心从床上下来走带贵妃榻上歪着,力图摆脱白嬷嬷的荼毒,然而白嬷嬷的战斗力之强悍,跟着她在屋子转来转去的说。 阮明心实在无语了,转过来,郑重的拉着白嬷嬷的两只手,有力的握着。那眼神儿,无力中带着恳求,又显示着重大决定似得,整得白嬷嬷也收拾情绪,与她凝视着严阵以待,等待着她家小姐告诉她一个惊天秘密。 那想阮明心特无力,特恳求的说:“嬷嬷您停一停好么,你都在我耳边念叨了一上午了。”那撒娇中带着点小抱怨的打得白嬷嬷一阵蒙圈儿,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然后阮明心就特干脆直接的出门去了,引得偷窥的英子和百灵要笑不笑,然后得了素心姐姐的一记眼神警告。 两个小丫头迅速的追上出门而去的小姐去。 白嬷嬷回过神来,站在屋内冲外面喊:“小姐,您去哪儿啊——?” 传回来的声音已经很遥远了,“出门去——” 阮明心确实是好久没有出门了,然后她今天就临时决定出门去逛逛,然后没想到一出门就重了大奖。 原本想着自己以身体不舒服为缘由在湖心阁闭关了好久,现今要出门了怎么说也要去给老太太报备一声说自个儿好了,免得被那些有心之人抓到小辫子,又要叽叽喳喳好久。 第273章 皇宫盛宴 阮明心虽然不惧怕那些流言蜚语,但是听多了也烦啊,谁乐意听别人说自己不好的话呀。 她习惯性的走近飞鹤院就提高警惕,说道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都不为过,然后就很不小心的听到听说已经变得乖巧温顺的善良大方的她的大姐阮琳琅,此时正在给她上眼药呢。 阮明心屏息凝神,内力一运转一个周天,耳通目明,将里面老太太跟阮琳琅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阮明心真的是要笑了,居然想用她身体不好来阻断她进宫的路。 不用你说啊,过了今天她出去逛了,回来保准儿受凉卧病在床啊,还用你操什么心啊。 与其担心她抢她的风头还不如多担心担心你的好三妹呢,那可是个变脸跟翻书一样的人儿呢。 阮明心禁止跟着的百灵和英子出声,然后停住脚步看她们还要说出个什么话来,然后听了一会儿阮明心就后悔了,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臭味相投的人总是粘的比别人紧,难怪老夫人偏爱阮琳琅呢,除了阮琳琅在她面前时时刻刻的伺候卖乖,更有她们都共同讨厌阮明心。 也不知道阮琳琅是如何得知老太太私下看不惯她的,净捡着阮明心的丑话说,老太太听得爽快了也跟她搭话。 两个人在屋里说得倒是一副祖孙情深。 亏得她还给了老太太那么多好东西,还给她治老寒腿,原来背地里都这这么编排她的呢。 阮明心不再听下去,带着百灵英子转身就走。反正都是要装装病的,干嘛还要多来这一趟,她阮明心还不至于一定要给自己委屈受,有人说就有人说呗,她还怕他们不成?先出门了再说。 两个丫鬟纳闷,跟在后面对视一会儿,耸肩摊手的谁也不知道个所以然。 由于阮明心心里不那么痛快,现在有正处于热闹的集市,那想都别想了,女人发泄不愉快的最佳方法必定就是买买买这条千古的定律啦。 于是长安街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京城闻名已久的魔女带着她的跟班出了一家店又进了另外一家店,整条长安街就没有她放过的,最后两个婢女手上捧不住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个牛车,光天化日的,牛车上对着的全是刚才她扫荡的货,然后再夕阳的余晖中慢慢迢迢的往阮府摇回去。 原本事情也就这样了,看见的百姓们最多说一嘴阮府的四小姐是个骄奢的,整条长安街上看上了什么就一定要弄回去的主儿,万万没想到的是,阮四小姐竟然还是拖着病体出来大采购。 这就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究竟是是多么强烈的购物欲望,竟然拖着病体都不顾了,且看她买的那些都是日常用得到的又不是什么稀世罕物,回去的时候竟然生生累倒在了自家门口。 阮明心是在那拐过弯儿就是东筒子胡同的岔道上昏倒的,前面几步路就是阮府的大门了。 百灵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接住,原本她跟英子一起赶的牛车瞬间放开,英子没她力气大,老牛不听使唤扯着缰绳的往外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接着阮明心买东西累得昏倒的消息哄的一下就在京城传开了,接着没过一会儿,又有郎中进了阮府,加上没过几天就是明妃娘娘的赏花宴了,阮明心这颗京城的“明珠”当然一下子沦为了各位即将赴宴小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凡是那些能阻止她进宫的法子她们丝毫都不会放过。 阮明心病了一月有余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宫里的娘娘们都知道了,知道她不能来,明妃为难了好一阵子,倒不是担忧她的身子,而是想到自己准备的计划就此落空,别提对阮明心那个咬牙切齿劲儿了。 由于前尘铺垫,所以四日后阮府出门的小姐由原本的五人理所当然的变成了四人。 分别是大小姐阮琳琅一身鹅黄缠枝纹的锦裙道不出的端庄优雅,大小姐的派头十足,白姨娘在她身边给她整理衣服,附耳告诫她进宫后伺机而动莫要冲突了贵人。 林姨娘在外还是一贯的清高冷漠,身边的二小姐阮静琳兴奋异常,拉着胞妹阮琳芝说话,阮琳芝在家也是沉默寡言的,应付了她两句阮静琳也看出来她兴致不高,看下自己姨娘,转头跟身边的嬷嬷说话去了,一言一行见活泼好动,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接下来就是站在最末尾的阮琳玉,她的身边除了一个小丫鬟跟着母亲丹碧是没有资格来的。 阮琳玉站在最后靠门的位置,低着头的眼眸中泛着隐忧。这场宴会最有资格去的人今日没有来。 裴氏嫁进阮府已经三年了,肚子一直没有个动静,虽然私底下一直吃着药,但每看着那些女女尊尊告诫心底就有些不是滋味。 只是她的身份她的尊严不允许她做出什么艳羡的眼神此刻就看不得她们亲密。站在大门口众人的最前方说道:“时间不早了,莫要再停留,当心误了进宫的时间。”然后率先坐上了第一辆马车。几个姨娘放心不下,毕竟是几个女孩儿们第一次进宫,身份在尊贵如何,除了特诏,姨娘从来就没有进宫的机会。 车轱辘悠悠转起,在青石的坂道上压出一阵动人的声音,伴随着几个年轻女孩的憧憬与渴盼。 而此刻最应该盛装出席的阮明心正靠在美人靠上吃着最后一茬的冰镇西瓜。西瓜仔吐在元瓷白的小碟子上晶莹湿漉漉。 远处的白嬷嬷简直是痛心疾首,都不忍心看她那逍遥的样子。 试问谁家的病人着凉了还像她这样抱着冰西瓜啃的?试问哪一个病人病了不是躺在床上满脸虚弱的? 就算只要装病至少也要装得像一点嘛,外面铺天盖地都是她病的起不来床的消息,起不来床的正主正靠在窗边吹着从湖上刮来的凉爽的风! 百灵与英子俩蹲在窗外终于等到白嬷嬷崩溃的出去,偷偷摸摸的翻窗进来。 第274章 彩头动心 关于翻窗这种事儿,英子第一回儿干,腿都抬不上去,两只手扒着窗台奋斗了老半天。 最后还是百灵看不过去推着她的屁股把她给推了进去。 英子看着百灵摸着屁股不甚好意思的嘿嘿笑,百灵被她看得直直的打了个冷战。 而那边阮明心像是没看看见似得,拿着小银勺子慢条斯理的一颗一颗的挑着西瓜子,那郑重的样子,仿佛她正在做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样。 两个小婢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发出大的响动。 外间的炕几上,白嬷嬷正守着呢,既然管不住小姐装病,势必是要将她完好无损的秘密掩藏下去,不让任何人知道,连贴身伺候的百灵英子都被隔绝在外了。 原因无他,这俩人就只听阮明心的话,她说往东,前面就是悬崖,她俩也跳下去。 前几日才瞒着她出府鬼混了,可不能再让她们纵容小姐了,阮明心这几日的吃喝拉撒睡全是她一个人门里门外接手的。 “说吧。”阮明心手上动作不停,冷淡的说道。一点也没有她俩这样四日不见的热情。 ……百灵撞一下英子的手臂。 英子跟她挤眉弄眼一阵儿,上前,“小姐,奴婢都打听清楚了,五个小姐是跟着大小姐的马车走的,那个外室女没有去。” “没有去?”阮明心惊讶看她。 小姐现在的神情有点儿不对劲儿啊,英子求助的看着百灵,后者完全当做没看到,安静的做着一个花瓶,看屋顶,看地,看小姐,就是不看她。 英子只有自己迎头顶上,“是的,当时夫人带着姨娘小姐们都站在门口,奴婢扒着影壁后面看到的,却是没有,统共就三辆马车,夫人当先打头,接着是大小姐和五小姐共乘一辆,最后一辆就是二小姐跟三小姐了。奴婢是等着姨娘们都走了还去向门房打听了,确实是没有那个外室女。” 阮明心眼神落在一个点没动,手上优雅的吃着刚才自己挖出来的一颗颗晶莹西瓜球。百灵英子也不敢打扰她,静默的站在一旁不做声。 按理来说这样的场合,阮青璃是不和能放过的,记得前世龙翼轩与阮青璃的初次见面就是在今天这场赏花宴上,当然包括她自己记忆中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场赏花宴。因为这原本就是为了给皇子们相看皇子妃的一场宴会。 难道是因为她没去的原因? 那些久远的细枝末节她已经有些记不得了,估计是裴氏故意将她漏了的。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已经是那样一个身子了,就算是去了别说子嗣困难,就是身份也没谁能看得上她,真不清楚龙翼轩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居然还早早跟她有勾搭。 阮明心一想到就联想到自己前世的愚蠢,迅速的抛开心思,问道:“除了这个,可还又其他什么消息没有?” 英子转转眼珠想了想,声音缓缓的说道:“其他倒是没有了。”“啊!对了!”她突然高呼一声,然后嘴巴迅速被百灵捂住,投给她一个你干什么的目光。 两人偷偷摸摸的瞥着隔扇的外间,果然不出所料,白嬷嬷疑惑的声音想起,“小姐怎么了?” 阮明心面不改色心不跳,冷静回道:“无事,嬷嬷无需进来了。” 英子才大口大口的呼吸,刚刚一紧张连气都忘了喘了。 阮明心眼神投过去,示意她继续说。 “就是刚才听到夫人叮嘱小姐们要好好表现,据说今天的赏花宴谁要是能博得头筹,明妃娘娘会赏赐一对当年鲁巧手制的一对镯子当做彩头,听说那镯子虽然是金制的,但那工艺却是将金子融化拉成头发丝那么粗细的金线编制而成,且上面还镶嵌了天下奇石,手镯的形状是用金丝编程成龙凤的样式,寓意璀璨今生。”英子充满幻想的说道。 却是是金贵,别人不知道当过皇后见识过天下奇宝的阮明心却是识货的,那上面的宝石固然稀罕,可是更加稀罕的确实那制作金丝藤编的工艺,且还要编程龙凤的样式,这样的手艺已经失传,听说当年的鲁巧手也仅仅只做成了这样一对而已。 阮明心忽然就有了兴趣,镯子固然好,但是她更喜欢的还是那赋予的含义。阮明心站起身来,喊道:“嬷嬷,进来帮我梳妆吧。我要进宫去。” 百灵、英子两个大惊失色,她俩是怎么进来的,小姐您要出声也先招呼她们一声啊,忙不迭的往窗台爬去。 这次不等英子爬了,百灵跳了出去,抱起她的腰就把人给抱了出去,惊得英子两只眼睛圆瞪瞪的瞪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连对方在自己腰上捏了几把都没察觉,看着百灵的眼神简直就是除了小姐第二崇拜,脸蛋儿还羞红羞红的。 宫廷的规矩森严,无论是何人午门外都要下车马,要是换了宫里品阶高的娘娘的娘家人有一品诰命在身的还可以乘坐一段轿子。 身居地位的妃嫔莫说娘家人乘轿子,就是进宫都是不可能,即便是有特诏那也只能走着进去。就先现在阮明心一个人由一个小太监带着走进去一样。 她在皇宫里既没有亲人也没有诰命在身,索性她身体素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宫里小太监的小碎步走得虽然看着没什么特点,然那脚步是迈得及快的,普通的妇人进宫没有打点的都要追得气喘吁吁,这换到阮明心身上就如同闲庭散步一般,潇潇洒洒,翩跹的裙摆在广阔的午门直道上映出一道招摇的身影。 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红与黄,然而就是她这一席说红色的烟梭纱衣在辽阔的白玉地砖上行走令人目光瞩目。 明妃的赏花宴举办在御花园。 虽是名为菊花宴,可是这皇宫里的花哪有开尽了的,姹紫嫣红,各花各色皆有所在,静静端展。在花园中心空地前被宫人们用菊花围了一个大圈出来,挨着菊花盆栽的内里一圈就是设宴的落座的案几跟坐垫。 阮明心人还没有进到御花园,中间的坐着的宾客知道她来的消息就已经交头接耳了起来,甚至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已经频频往后张望。 第275章 偏偏赶巧 好巧不巧,阮明心过来的时候正是王雅沐在表演古筝。她勤学苦练所有琴技就是为了能在今日一展佳音,时至临头了竟然没有一人认真聆听,她愤恨的转头倒要看看是何人破坏她的表演。 御花园小道上,周围都是浓绿的枝叶映衬,她一身水红轻纱肚子都在中间就像是那万绿丛中盛开的一朵红色花朵比那最正红的大骨朵牡丹还要娇艳。 王雅沐郁闷了一肚子气,退回座位上。 明妃是最先知道阮明心来的,本来她还失望的脸色当时瞬间就亮了起来,亲自派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去到御花园入口处给她引路。 众人见着从花宴开始就没什么高兴神色的明妃喜形于色,纷纷问道是何事如此高兴。 明妃说明阮家嫡小姐深明大义,知道宫中专为贵女们办一场宴会不易,硬是撑着了病体而来,不愧是皇上都表彰了的至纯至孝之人。 于是就有了刚才众人张望等待的一幕。 阮明心敛裙上前跪拜,为了装出真的病了一个月的假象,出门前白嬷嬷给上了好厚的一层粉底才给遮住了那特别红润润的脸色。 明妃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阮明心还没有完全跪下去就下来赶赶地叫起了,见她如此虚弱还撑着来了,心中不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瞅着她的目光也温暖慈善。 “好孩子,快去坐下吧。”明妃指着刚才紧急给她加上来的座位,竟然是右上首第一位,比裴氏还要靠前。 嫡母在身边,哪有越过嫡母女儿就坐在母亲上首的,又不是进了宫的妃子,那种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选侍都是代表天家,在家里所有人都要敬着的那种。 “这……”阮明心为难,她虽然一直以来名声怪癖,但是那觉得不会在最基本的诗书礼仪上出差错,阮明心看着像是才发现的明妃不知她是否是故意? 是以站着没动。 明妃看着下面的座次,右列的裴氏带着几个庶女正好不靠前也不靠后,真正中间的位置。 阮明心是新来的又不好临时大动干戈的调换座位在中间给她插入一个,往裴氏的后面加吧,后面做的都是庶女,这阮明心可是她看中的嫡女,当然就更不可能给她安排到最后末等的位置去,于是在那时间紧赶的瞬息之间她就把她指到了右侧最前面来。 万万没想到从来就我行我素的京都魔女竟然还会顾念这传世礼仪!一时间众人都看着阮明心如何选择? 赏花宴一时静谧,时间仿若静止不动,千万道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一个人身上。僵持间忽然一道清润的女声打破了寂静。 “明心,你坐我这儿来。”左边第一位的九公主说道。她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阮明心快点过来。 阮明心向着微笑着的九公主走去,那种气息的波动——无形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失望传到到阮明心的身体里。 这下倒好,本想看她出丑,没想到反倒给了她更高的荣誉。 王雅沐周中的帕子就快要揪烂了,脸色也泛着黑。 当然除了她还有对面的阮家庶女们,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除了嫡庶之别,坐在靠后的位置她们认了,没想到阮明心竟然还能做到客席中最尊贵的位置去! 阮明心离京三年,回来后这还是九公主第一次和她有时间接触。 从前娇娇的女孩儿如今已经长大,圆圆的脸蛋儿上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似的。九公主拉着她的手抱怨道:“你回京这么久都不来找我,若不是听说今日明妃也给你下了请柬,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你说话呢!” 阮明心任由她拉着撒娇,但笑不语。 又问她身体怎么样了,脸色惨白成这样。水润润的眼睛说着说着就挂上了晶莹,可见是真的很想她了。 阮明心没想到当年那么浅薄的矫情,她竟然会这么深深地惦念,想到自己当初是有意接近她…… 看着她伤心的模样,阮明心耐下性子安慰她,悄悄附到她耳边说了自己是装病,惹得九公主哦的一声,嘴巴大张,快速的闭上,眼睛狠狠的瞪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在她的印象里阮明心可从来都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举行有礼的大家闺秀,何曾会撒这样打得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阮明心嘘声:“你可不要乱说啊,不然我着可是欺君之罪哦!” 九公主尚未退去婴儿肥的脸蛋儿摇成了拨浪鼓,意思是坚决不会多说。 阮明心这才满意微笑。抬首看刚才她与九公主交谈时恰好论到阮琳芝上台表演。 阮琳芝以才女著称,重书法,临摹的是一幅王羲之的《兰亭序集》。 笔随心动,转折处笔势连绵,流畅而富有韵致,行云流水俊逸妍美,少了男子的刚愎雄健,突出了女子的婉转灵动。却是是一幅好字。 阮明心看着落笔的阮琳芝,周围那些懂些书法的命妇们纷纷点头,就连左相府上的文子娴都忍不住点头。阮明心第一次见识到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有与之才女名衔相匹配的实力。 阮琳芝的字写得是真的好,除了得到了各家夫人们的满堂喝彩外,她下去之后明妃还意有所指的提了下后面的姑娘可要努力啊,不然这龙凤缠丝镯可就要有主了哦。 “明妃娘娘,下一位刚好就是阮家的四小姐阮明心姑娘,碰巧她刚好来了。”王雅沐挑衅的看着阮明心的方向说道。你不是撑着破落的身子也要来呢,那刚就上去表演吧。 阮明心神色冷淡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继续与九公主说着小话。 九公主摇了摇她的手,往下面努嘴,阮明心微笑着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反正她今天来就是冲着那龙凤镯子来的呢。 阮明心回过头看王雅沐一眼,迎着众人视线缓缓起身。 大家都很好奇她到底要表演什么,看她那行走间的“虚弱步伐”担忧有之,然更多的却是看戏的人。 阮明心对着九公主的方向点了一下头,在空地的中央对着明妃浅浅一福。 “娘娘,明心的表演需要向娘娘借用一物。” 第276章 剑舞惊艳 “哦?”这道引起了明妃的兴趣,“是什么东西,你且说来听听。” 在做的众人也凝神听着,俱都看她要要个什么东西。 “剑。” 一字既出,满堂皆惊。 “请随意给臣女一柄剑就好。”阮明心再次重复道。 莫说是其他的夫人小姐了,就是九公主也被她的话所惊讶。刚才她问她是否有做了完全的准备,阮明心却告诉自己就是毫无转杯。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捏着个小瓷杯,看着自己轻轻巧巧笑般地说道:“啊!我就是,她们出门了一会儿我忽然觉得府上就剩我一个人岂不是无聊?万一乱嚼舌根编排我呢,不行!我得亲自出来看着,不能让她们胡乱毁了我得名声。” 天知道,她都在这京城里消失了四年又三年,这时候想起注重自己名声了,要亲自跑来看着了,早干嘛去了? 九公主是完全不觉得她是为了自己名声来的,要说有准备吧,铁定也是没啥准备的。不然怎么会向明妃要剑呢。 女儿家的比试,要剑登场成何体统? 但是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不行不信,明妃还真的应允了。 明妃正吩咐身边的婢女下去拿,话都还没说完,也不知阮明心怎么动作的只见她手一伸,一把寒光凌凌的长剑就从遥远的天际飞过来,剑柄刚好落在她手上,阮明心顺着剑势手腕一转挽了一个漂亮剑花收势,就反手握住了剑柄,长剑自立的背在身后。 那飞天的长剑就从她们脑袋顶上高不了多少的距离险险地擦过,直到阮明心接住了剑停下来那狂跳心脏才缓了下来。 原本看戏的目光就变了。 这取个剑都如此惊悚了,待会儿她要是怎么地……除了上首的明妃跟九公主和前面几个大世家的夫人千金们,其余夫人们的小心肝又提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阮明心握着见环视一周清冷一笑,手一挽剑又回到了正前方垂直向下,做了一个启势动作,然后手起剑舞,腰身旋转,身子缭绕,一袭红衣无风自动,一瞥一笑间俱是倾城国色。 剑舞起了好一会儿有巡逻的侍卫们循着踪迹追了过来,就见那再过寻常不过的宫廷佩剑在空地中间的女子手中变得那么锋利凌厉,明示她的动作也没有多么的快,打出的剑花甚至更多的是以观赏性围住,凭空的他们就觉得那要是有人靠近定会尸骨无存。 一劈腿,一下腰,水红的纱裙裙摆一层一层铺散开来像是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央围绕着一个花仙子那指天的长剑每一次挥动带着反射着寒凌,妖娆狐媚中注入清灵与孤傲,那些害怕的早就忘却了了之前的恐惧,一双眼睛跟着她飞天旋舞,跟着她婉转叠腰,跟着她剑指大漠与长河。 坐在最上首的明妃看到最清楚,她无疑是满意的,脸上荡漾着一种比人看不清势在必得的笑容。 而九公主是惊叹的,她第一次见到原来练武的剑放慢了动作都是这样的好看。 突然阮明心又凌厉了起来,她加快了动作,再也看不清剑师如何出去收回的,只见到在她周身绽放着一层光,那是剑面折射反射着阳光,而且却还在起舞,从天而降,如同观音坐莲,一把长剑静静的矗立在她身前。 一切归于平静,然而众人眼中仿佛那围绕在她身上的圣光还未消散,当真错以为是观音下凡,久久回不过神来。 …… 寂静。 除了微弱的虫鸣连呼吸声的听不到。仿佛生怕自己一个喘气将这观世音菩萨吓走了。 …… 许久之后明妃才回过神来,第一个鼓起掌来。 “好!” 然后接二连三的掌声。王雅沐咬着唇应付性的轻拍,一下,一下,缓慢的动作根本就是一种另类的侮辱。 她恨死了,不仅恨阮明心,还憎恨自己,竟然看这个小贱人的舞姿看得入了迷。 另一边阮府的几个也好不了多少,他们从未笑道阮明心竟然是会跳舞的! 倒是阮琳玉是真心为她鼓掌,手拍得啪啪响,然后被阮静琳狠狠一瞪,就又缩回了脑袋,轻声的跟着拍,虽然没出声,但是那激烈拍掌的动作阮明心确实尽收眼底。 她看了她一眼,眼神柔软,然后就着姿势,背对着反手把剑往后一甩,毫无装饰光秃秃的剑如同来时一样咻的一声穿过人群干脆地插入了那个侍卫空着的剑鞘里。 侍卫被震得虎口一麻,往后退了一步,他边上的两人稳稳将他扶住,看向那个众人中央的女子眼神中的迷离就一瞬间的退散被惊愕所取代。 小小女子竟然会有如此功力! 这样的还剑方式,明妃当然是看清了剑的来历,对外围的侍卫摆摆手,侍卫们行礼告退。 然后高超就来了,九公主终于从那刚柔并济天仙一样的舞姿中反应过来,大叫道:“明母妃明母妃,明心赢了,明心赢了,明心是第一名。” 她连着说了三遍阮明心是第一名,足以见得她激动得情绪满溢。 阮明心先是颇为冷静的给明妃行了一个礼才退下去坐在九公主身边。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名次的问题,看在场的众人反应,相信也没有谁会空口说白话。 从离开场地中央到回到座位上的短短距离九公主就忍不住对她手舞足蹈,让她快快坐到自己身边来。 虽然阮明心内心是无波无澜,但是回去的几步路上还是微笑着看着九公主,甚至还对她眨了一下眼睛。 有这样一个真心为自己高兴的朋友,感觉——还挺不错的。阮明心笑了,那一笑,仿佛荼蘼花看,晃荡了九公主活灵活动的眼睛,痴痴的看着她,连叫唤都忘了。 “哎,回魂啦。”阮明心拉着她肉嘟嘟的小手捏了捏。一个纤细如青葱,一个滑嫩如泡芙,俱是女儿家最美好年轮的青葱玉指。 九公主看着她两相交握的手指笑了,这还是明心第一次主动拉她呢。 嘻嘻。 阮明心回到了座位上,现场顿时又是一顿沉默,毫无疑问阮明心是得了第一名了,但是谁都不想承认。 这无疑是承认从小诗书礼仪教养长大的世家小姐们还比不过一个整年整年不知道在哪里游荡的“野人”。 第277章 赢了 这让世家的面子如何下得去。 然而明妃是承认的啊。 九公主也是承认的。 九公主带头了,他们又没有证据反驳,明妃顺水推舟道:“这第一名就是阮府的嫡小姐了,诸位有何意义?” “娘娘英明。”齐声声的恭贺,再不愿意也是要说。 在九公主崇敬的目光中,阮明心再次出列导致了中间行礼后站着。 明妃右手手掌往上一翻,身后的嬷嬷就恭敬的递上一个锦盒,她亲自递到阮明心的手上,亲切道:“孩子,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阮明心谢过,明妃示意她打开看看。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掰开了锦盒的锁扣,红绿蓝橙紫各色的宝石光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锦盒里明黄的缎面衬托得手镯莹润精致,特别是那掐丝的藤编工艺,艳羡了在场不少人的眼。 然而阮明心打开锦盒后却变了脸色—— 锦盒内仅有一支凤凰收尾相衔接的手镯! 阮明心看着离高台作为还有一步远背对着她走的明妃喊道:“娘娘?” 清清冷冷的声音明明还是那个语调,明妃却觉得好似有什么不同,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阮明心轻笑:“虽然我来得晚了些,可是到底还是知道娘娘许的彩头是一对金丝龙凤镯子,怎么现在就就一支凤镯呢?” 阮明心声音不小,她轻轻的说着,尾音上扬,除了明妃,满席的宾客都听得清清楚楚,合着是嘲讽她小气呢。 莫说明妃了,稍微有点脑子的都恨不得自己变成地鼠打个洞钻进去,什么也听不见来得清净。 这样的话也是他们能听的? 偏着阮明心还不死心,继续道:“难不成娘娘忽然舍不得给了?” 早就听说阮明心是个性子倔强的,可她万万没想到刚刚还知性懂礼的竟然是会个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场合的就叫嚣霸道主儿。 想着她可能没明白自己的隐含的意思,于是亲和道:“原本是一对儿的,可是另一个在本宫皇子手里。是以另一个就赐予你。”明妃微笑着,心想着这下该明白了吧。 此话一出,闻者俱惊。 这是看上阮明心要聘她为皇子妃了! 这自家的姑娘们岂不是就是没机会了。火辣辣的目光,像箭一样嗖嗖地往站在中央的那个红衣女子身上射。 偏偏那个女孩儿装作天真懵懂,还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娘娘明明说了赏赐的是一对镯子,如今因为其中一个在皇子殿下手中就用一个,岂不是有了食言而肥之嫌。娘娘身份尊贵,是天下臣民的楷模既然当初知道不能两个都赏赐下来,就不应该用这个当做彩头,这要是穿了出去,娘娘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她一副忧心忡忡为你好,我朝明妃娘娘竟然是这等人的表情跟语气。 明妃听得那个太阳穴突突的跳,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最后变得漆黑透顶。 见她叽叽呱呱表情叹息,小嘴一张还要说。 “锦绣”明妃那手死死的拽着捐帕叫着自己的一等宫女,“前儿个皇儿听说今日宴会,应是主动把龙镯赠与了本宫当做彩头,你去找找本宫的八宝盒,看看是不是在里面。”明妃几乎是微笑着咬牙切齿的说除了这一席话。 她坐在上首的座位上,一手扶着额头,没精打采地叹息道:“这人那,年级大了,老是忘东忘西的,出门那会儿还记着呢,一转过身就又忘记了。” 底下人一对的跟着应和娘娘还年轻着呢,身姿娇艳堪比二八少女,您要是都说老了,让我们这把老骨头这怎么活哟。 此篇就此轻轻揭过,明妃拿帕子轻压着太阳穴,吩咐中继续,莫要冷淡了。 一席人接着谈笑风生,那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往阮明心的身上扫去。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她就这样推脱不要了,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然一联想到外面那些关于她的传言,还有刚才舞剑的那股狠戾劲儿,真是越发的看不懂她了。 阮明心在等着锦绣回来的时候坐在九公主旁边,九公主那灼灼的目光从阮明心接到锦盒开始就没离开过,一脸渴望的巴望着她。 若是换了旁人,阮明心定然就无事了,可是这个天真纯善的公主是唯一一个无所图的真心将她当做朋友,阮明心就看不得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看可以,但是不能跟我抢。” 她抡了抡拳头,意思是抢你也打不过我。 九公主一把接过,“明心,你真好!” 然后一脸虔诚的打开锦盒,简直就跟膜拜什么圣品一样。 阮明心嗤笑她,“你至于么?” 九公主艳羡地说道:“你不懂,听说这个金丝龙凤镯特别的难求,当年鲁巧手就做了这么一对,没想到居然一直在明妃手里,啊,我就是想沾光沾光它们的福气,把我的人生也点亮呢。” 阮明心但笑不语。可不是嘛,她这么辛辛苦苦追到皇宫里来又是跪拜又是给人表演的,可不就是看中了它们赋予的意义。 这对镯子,是她准备留给霍铮定情的 明妃在上看着下面两个女孩儿喜笑颜开,头就真的隐隐作痛了。 那锦盒盖子掀开的一瞬间,因为这一次地势较低,四周众人看的更清楚了些,无不被那华光潋滟所吸引。 世间女子除了爱美之外还爱什么,无不非就是金银玉饰,无论年龄老少都逃不开这一魔咒。 当锦绣捧来了龙镯的时候,又是一番惊叹声此起彼伏,看着阮明心的目光除了艳羡还有深深的嫉妒。 尤其是王雅沐,她真恨自己竟然一手促成了阮明心今日的荣光。 龙镯来了,阮明心接过对折后明妃又谢了一番,那表情之真诚,气得明妃想拿了手边的茶盏摔到她脸上去。 阮明心仿若无所觉,行完;礼起来的时候头一晕就要摔倒。 九公主大惊,“明心。”冲出来将她扶住,然后请求道:“明心身体不适,刚才舞剑太过劳累,能支撑到现在实属不易,请明母妃允许儿臣带明心下去稍作休息。” 第278章 明心和亲 明妃那个恨啊,两个活祖宗她都奈何不得,眼不见心不烦的挥手把人赶出去。 两个青葱的少女顺势告退,出了御花园九公主急切说道:“快,好明心,给我看下龙镯长甚么样,我要龙凤双全哈哈。” “不给,刚不是已经看到了吗?”阮明心开心地说道。 “就那么一会儿还是移动的,我哪儿看得清啊,好明心快给我看看嘛~” 晓风吹徐,草儿晃晃,两条小人儿一红一绿一高一矮,一个抽条儿瘦削,一个圆润儿可爱,在红墙绿瓦的砖道上嬉笑怒骂着愈走愈远…… 尽管后宫里因为明妃举办了一场赏花宴稍微缓解了京中紧绷的气愤,因为那最后阮明心的全然不买账,宫宴最后也是草草落幕。 整个上层圈子中除了对阮明心榆木疙瘩般的执着在多了一层谈资外,在没有激起任何水花;甚至因为近来北狄与南庆的和谈气氛愈加紧张起来。 北狄未来的大剑师纳兰子墨在南庆意外死掉了,这样重大的消息北狄人无论如何也是要传回北狄去的,然后那个据传神出鬼没向来行踪不定的北狄第一大剑师左丘珩一明确的给北狄皇室发话了,无论如何也要为他徒儿报仇。 至此隐藏在原本的和谈面纱下的双方交质越加的风波诡谲,久久达不成一致。 从来到南庆都城就一直按兵不动的北狄使团,因为左丘文塞的死现在几乎采取了完全拒绝和谈政策。 南庆朝堂上的大臣们个个眉宇间紧皱无一舒展。一层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整个南庆头顶之上。 北狄人刚烈凶猛,此次和谈不成必定再次接着开战,龙腾几乎每日坐在金龙宝座上山看着下面的朝臣们你来我往争论不休,同时京城那些横行的北狄蛮人越加肆无忌惮。 今日右相大人裴进提出还是要采用和亲政策才行,大半个朝堂的人纷纷应和。 “自古以来两邦相交除了一国收拢将另一方变成归属过外,只有和亲才是最为表达诚意与关系紧密的表现。”翰林院林大人说道。 此言一出林大人门下的门人纷纷应和。翰林院各个诗书饱才,学问上研究最为精透,遇见这样的大事,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史书里记载的那些从古至今的邦交政策——几乎除了打仗输了割地赔款;附属他国外就剩下了和亲这一条选择。 翰林院是做学问的地方,朝廷里但凡新近官员都要在里面历练一番,示意林院士门下的学生不可为不多,呼啦啦的整个朝堂都跪下去了一大半。 龙腾也被他们吵了许多天了,头疼的顺势问道:“既然和亲,那众位爱卿可有可合适人选?” 他想到自己后宫里的几位公主,合适的公主倒是有两个,只是会比较麻烦。 众位朝臣们自然是对皇帝的后宫构成了如指掌,即便皇帝面色不愉,也还是七嘴八舌的将两位适龄的公主的品性才貌轮番夸奖,最后说道应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请皇上定夺。 龙腾沉着脸不说话,众位朝臣们也知道自己是逾越了,皇上也是做父亲的,要将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女儿送去那个蛮荒之地,怎么也是不舍。 裴进勾唇,看着那些说完皇帝女儿好话后就跪着纷纷沉寂下来的众位大臣,上前一步说道:“微臣以为未必需要如此。” 众位大臣看他,龙腾也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独属于终年男子的沧桑又自信有力的声音落在众人的耳朵里,仿佛敲开了一道明月光。 “既然此时是因为阮明心所起,且是是由于她打伤最后不治身亡的,理应由她担任起责任。”裴进认真说道:“更何况皇家公主尊贵,如何能嫁做那样的野蛮之人去到那等你懒粮食都没有的蛮荒之地?” 龙腾皱眉,众位大臣也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仔细说来虽然和谈不顺是早就有的,但是进入到了如今这样举步维艰,北狄人刀枪不入的地步不可谓不是因为阮明心错手杀死了左丘文塞造成的。那晚北狄的众位使臣也都是在场的,阮明心那句“只论生死”可是历历在耳。 他们看着看着裴进的眼观光就变得意味不明了起来——这明显是要用阮明心一人去平息北狄人的愤怒啊! 泱泱大国,一个个还都是七尺男儿用一个女人去换取国家的和平,到底是为人不齿。朝堂上自从裴进退回去之后就寂静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后众人都无所言语,龙腾将众人打望,然后挥挥手,就散了朝。 也不知道是京中的圈子太小还是传播的速度太快,但是文武百官都在,且还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龙腾自然不会下令封口,于是散朝之后还没过一个时辰,阮府的众人都知道了。 阮明心正坐在自个儿院子前面的湖中心的凉亭里享受这难得的秋日凉爽。 圆圆的石桌上泡一壶清香的铁观音,边上围绕着摆着几盘红绿黄白的点心,百灵跟素心两个丫鬟站在她身后静默不语。 阮明心横在凉亭边上的靠左廊椅上,百无聊赖的捏起一块方方正正的豌豆黄摆成碎屑投入到垂直的水下。 鱼群红黑斑点的锦鲤簇拥在一起抢食,对比起下面热热闹闹拥拥挤挤的压着彼此的身子抢食的锦鲤,阮明心看着它们的神色就有些放空。 好一会儿都没有往下面投食,锦鲤们吃完了那发胀的食物就等没有了,就自发的游开了,一个个的往四处散去,看起来好不萧条。 “哟,四妹妹喂鱼呢!”阮静琳带着丫鬟走上来挑衅说道,那看着她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得意跟幸灾乐祸。“怎么下面的鱼儿们都跑了?四妹妹不会是舍不得这糕点留着自己吃吧!” 阮静琳用帕子捂着嘴痴痴地笑,“也对,听说那个北狄漫天风沙,莫说粮食了连个房子都没有,人与畜生同住在一起,一年四季整日的跟着羊群走,还因为水源紧缺,一年四季也洗不了机会澡,连人都臭烘烘的。” “四妹妹确实是要好好珍惜这为数不多的富贵日子,到时候想念了还可以再好好回味回味,譬如你手上的这个豌豆黄哈哈。” 第279章 小姐,不好了 阮静琳迢迢活泼的尾音道不出的张扬与轻挑。 “你,你混说什么,我们家小姐才不会嫁去北狄呢,要去也是你去,不,你连被嫁去北狄的资格都没有。”百灵气呼呼的说道。 阮静琳冷笑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整个京城的贵族都知道了,朝臣百官奏请四妹妹去北狄和亲呢。” 阮明心显然比她更冷,压下了百灵还要再反驳的话,说道:“百灵,你回去吧我锁柜里的锦盒拿来,给二姐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去和亲。” 百灵一愣,但看小姐这样成竹在胸的模样,想起小姐对着那个锦盒珍之重之的态度不由遵命。虽然她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看小姐现在要拿出来打二小姐的脸,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东西。 事实上那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东西,阮静琳捧着被阮明心随手仍在自己怀里的锦盒,一打开整个人都蒙了。 那明黄色的东西虽然她这一身从出生都接见过几次,但是单如此明目张胆的用明黄绢布还绣龙全天下也就仅那一人而已。 “二姐可还觉得我是会去北狄和亲的人?”阮明心冷冷道,“百灵东西收回了收好了。” “是,小姐!” 百灵动作迅速上前,一把抢过二小姐手中紧拽着的圣旨,收入锦盒中退回阮明心身后。 刚刚看小姐就这样随意丢过去的样子她还以为自己想差了,没想到竟然是一纸圣旨! 她的乖乖,她家小姐也太随意了吧,终身大事的圣旨都这样随意丢来丢去,万一被人弄坏了怎么办? 不仅百灵不知道,就连一向心细的素心都不知道那她见过好几次的锦盒里原来放的居然是圣旨,二小姐打开圣旨的那一瞬间,绣的活灵活现的金龙直直的正对着她这一面,惊得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小姐,圣旨不敢乱放!”素心忍不住开口说道。 “当然不敢乱放,那是假的。”阮明心漫不经心的说道,“真的当然在霍铮那里,这个是用来打脸的。” “假的?”素心和百灵脸色惨白 假造圣旨,还有什么是小姐不敢做的? 阮静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芙蓉园的,从打开圣旨看到那赐婚姓名阮明心后面的空置位置的时候她的大脑也一起跟着那个位置空白了。 难怪她不怕,甚至是能拿捏的婚姻大事的夫人都毫不放在眼里,原来人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阮静琳总算是知道了她如此嚣张缘由,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突然地摊坐在凳子上。 她身后的丫鬟唯唯诺诺一句话也不敢说。 南庆的上朝制度在龙腾继位后由原来的每日上朝改成了五日一休沐,除了发生特别重大的事情无一例外。 刚巧上次裴诏提出让阮明心去和亲就是五日的最后一日,第二日恰好就赶上了休沐,于是这一天事情再一次发酵。 阮明心不清楚别人家的府上是如何过的,但听英子禀报阮兆麟回来后从昨日夜里跟今日一整天都赶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 阮明心吐出桔子仔擦擦嘴跟手到隔壁的书房去练字。 英子不懂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跟着百灵一起跟去书房里,忙东忙西的迅速把书房里的每一盏灯都挑亮。小姐大晚上的练字,可不要伤着眼睛了才好。 然后两人站在一边伺候着阮明心练字。 宽大的书桌上,铺着一张长长的宣纸,那一习狂草从下笔的第一笔起就没断过,一直连到了左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更重要的是每一个字与字之间的转折都毫无违和之感。 百灵跟英子两个人都不懂字,但是三小姐那闻名京城的美字她们跟着小姐也一起见过几回。 同样是王羲之的草书,三小姐的注重形式与行书相结合,漂亮有之,总觉得过于冷淡了,就跟她的性格一样;然自己小姐的这一幅,从头到尾自然而然简直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由,两人不由感叹,这要是要传了出去哪还有三小姐的什么事情啊。 练字能静心,这是前世师父教她的,没想到今生依旧有用。 然而有些人怎么会允许她置之度外? 翌日朝堂,再也不见前几日的争锋对决,继续延续前日的沉默。 阮兆麟当日回去之后左思右想了一晚上加一个日夜。咬了咬牙站到了朝堂中央作揖。 “皇上,臣愿意令明玉去和亲。” 一语起,满堂惊。原本他们还以为阮兆麟站出来是因为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去北狄而求情,没想到竟然自己主动提出要嫁!一个个都觉得他是疯了,简直不可思议。 龙腾也是颇为惊讶,只是他到底是皇帝,威严在那儿摆着,即便是心中已经翻腾了千山万海,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冷静说道:“阮爱卿所请,朕恐怕是不能赞成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和亲人的父亲都同意了,皇上为什么还反对?众臣功们刚才阮兆麟说愿意嫁女儿时还要惊讶。 下面那一个个的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眉心褶皱龙腾不会看不到,就算是看不到他也能想到他们是如何想的,解释道:“三年之前朕已经赐予了阮四小姐一纸圣旨,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朕与其余外人均不得干涉。”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这好不容易看着有了进步,原来这从头到尾就是一条死路,难怪那日皇上不说话。 阮兆麟也是惊讶后退一步,他并不知道圣旨的事情。那日回去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平衡将阮明心嫁去北狄的利与弊。 连着两天晚上都是睡在书房,后院都没进,更别提去到林姨娘的芙蓉园了。 而一向心思简单的阮静琳这次稍有的多转了几个弯儿,她见圣旨上的落款年月是三年前,而京城都再传大臣们要让阮明心去和亲,父亲回来竟然没有去找她,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里,这显然是知道去了也是做无用功啊。 明显就是知道阮明心有圣旨这一回事,她还去干嘛? 第280章 阮兆麟的盘算 于是阴差阳错的阮兆麟这个做父亲的是真的第一次听说阮明心手上还有这样一道圣旨。 阮兆麟脑海中思绪翻腾,然而他都已经提出来了,总不可能再收回去,何况听的那个人还是上座的天子。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对天子开玩笑那就是欺君之罪,自己挖的坑,无论如何也要跳下去。 阮兆麟稳住心神继续道:“皇上,微臣会回去劝说明玉以江山社稷为重,放下个人执念,为国效力。” 阮兆麟小心窥视着龙腾的神色,看到对方满意的看着他,长吁一口气。 果然,皇帝是满意他这样的回答的。 下朝后红色朝服蓝色朝服紫色朝服的众位大臣们相拥而出,走在他们最中间的郝然就是刚才大义灭亲为国为民话说要慷慨献出自己嫡女的礼部尚书阮兆麟阮尚书。 阮兆麟迈着步子那是止不住的意气风发,面上的表情却是一副伤心痛首难舍,仿佛贡献出自己的女儿就宛如在自己心口上剜去了一块肉一样的难受。 谁说不是呢,除了凤府的那父子几个例外,这些大臣们谁人不是妻妾成群。家中就算是女儿众多,但那嫡女何时花了重心培养的,就这样便宜了北狄自然不舍。 于是几个与他交好的大臣一副我能理解的神态拍拍他的肩膀。其余也众人也是无不劝说这是于国争光的事情,阮大人是为国出力,值得人敬佩,阮小姐知道了定然也会心甘情愿的嫁去北狄的。 阮兆麟一副即使伤心也要强打起笑脸的样子对他笑笑。那个说话的大人见到自己已经“安慰”过他了,也拱拱手率先离去。 凤追跟三个儿子看着人群中虚与委蛇的阮兆麟气不打一处来,愤恨的一甩袖子离去。 凤泽天行事冲动,刚才要不是他大哥凤泽涵拉着他,早就在朝堂上冲上去了,此时紧追着自己老父亲的脚步,说道:“父亲,难道就这样真的让心儿嫁去北狄了不成?” 凤府自从上次阮明心给他们提醒了之后,在朝堂上就渐渐沉寂了下来,什么事情也不出那个头。 排兵布阵算无遗策的老三凤泽锋看不过自己二哥在这皇宫里还一点儿不知道收敛,上前压低声音说道:“二哥,莫要再多说,隔墙有耳。”他们凤府现在的地位本就是如同那刀尖上的累卵,性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凤泽天是个火爆脾气,急得他抓耳挠腮。 终于回到府上自个儿的地盘了,气愤道:“大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上前去阻止阮兆麟那个老狐狸,他这分明是卖女求荣啊。心儿是不是你看着长大的,你难道就真的狠得下心让她去那北狄受那个苦。” “就不说其他,她失手杀了纳兰子墨,左丘珩一能放过她,北狄的皇室能放过她?一旦过去心儿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咱们就算只再呵护她也是鞭长莫及啊!” “难为你还知道疼惜她,”凤追坐在上首叹息道,“放心吧,玉儿会有法子的。” 凤泽天尤放心不下,凤泽涵压下他的肩膀令他坐下,说道:“我们要相信玉儿,她这些年的历练,成长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一个小小的阮兆麟好压不住她。” 他感叹的继续在他肩膀上拍一拍,如今是连妹婿也不叫了。 花开两支,各表一枝。 另一边阮兆麟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那神清气爽啊,是他久违了的骄傲。 自从三年前在大公主的赏花宴上,阮兆麟出了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左相,百般看他不顺眼,三年来在朝堂上总是如履薄冰的尴尬。今儿个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回到府里,刚跨进大门儿,边走便吩咐来接他的管家说道:“去,将四小姐叫道我的书房里来。” 事实就如同凤泽涵一样的说法,阮兆麟确实是压不住她。 阮明心一听到英子形容阮兆麟回来时的神情就猜想出他在皇宫里干了什么事情。 前世为了他的荣华富贵,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将她请奏嫁给了远在北狄身为质子的龙翼轩,今生依旧是狗改不了吃屎。 阮明心站起身来,整理下袖子,不屑一顾说道:“桃红,将我的圣旨带上。我们给父亲大人请安去。” 百灵得令,愉悦的快步去把她宝贝收藏的锦盒取下来, 但终究有些担心:“小姐,不会被看出来吧?” “放心!”阮明心只说了这两个字。 百灵这才放心,抱着那个锦盒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阮明心出门,像是抱着一个免死金牌一样所向披靡。 自从知道了那里面放的是关乎小姐终身大事的圣旨,百灵看那盒子就跟看自个儿眼珠子似得,时时刻刻都上去看看那锁有没有被人动过。 甚至暗暗说道小姐的不是,虽是假的,但是在旁人眼中总是真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随意的一把小锁就能锁好了呢,还是在这么一个明目张胆的地方,怎么说也好在多几把锁才能放心啊。 前院书房里,雅致中带着低调的奢华。 阮明心不是第一次进这个房间了,即便是时隔多年但每一次都能受到不小的震惊。 怎么能不震惊呢?这房间里十年日一日的不曾变过,那昆山玉石的砚台,唐五彩缠枝的插画双耳宝瓶,一样样的可都是她母亲的陪嫁呢。 还是她自个儿小的时候巴巴的亲自送给他的,就为了他能高兴了多来别院看看自己。 那时还很天真,他每一次来她都穿着自己最好看的衣裳蹬蹬的跑到门口去迎他,然而他跨进门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与母亲说不了两句话就走了。 小时候的阮明心一个人拉着自己新裙子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方向静静的哭。他已离去许久,那条道路上早就没了人影,她却总是幻想着他会突然再次出现。 后来过年的时候就挑了母亲最好的东西送给他,得了他短瞬的摸摸头顶就无限的欣喜。于是小小的孩子就像是找到了讨父亲欢心的好方法,每次来她都送。 第281章 拒不同意 没想到阮兆麟至今还留着这些东西,阮明心的心口五味陈杂,脸上的情绪就愈加霜寒了。她低低的屈膝福利,清冷的说道父亲安好,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坐陌生人一样。 阮兆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这个女儿,他自然是知道这个女儿无疑是漂亮的,只是没想到如今已经出落的如此勾人夺魄。从前凤凝香就是京城第一美女,遗传了她的容貌的阮明心甚至是更胜一筹。 清灵的面容上是赛雪欺霜的冷漠严峻,到叫人忽略她的容貌了。 阮兆麟做出慈祥的样子,先是感叹了过往种种将她忽略了,没更多的关心她,为父甚是后悔等等。 阮明心就静静地看着他说,一根眉毛都没动一下,神色一直保持进门的冷淡。 阮兆麟看着自己说了半天她都无动于衷,心里有些冒火。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如今你也是一个大姑娘了,为父以往总是亏欠与你,遂今日帮定了一门婚事,你回去好好做准备吧。” 阮明心冷笑,“父亲如今可是想起女儿来了,也不知道对方是哪家的公子呢,能入得了父亲的眼。 阮兆麟压下对她态度的反感,继续温和说道:“正是刚进京不就的北狄王子向宗光,当日的大宴之上你也是见过的,与皇七子比试平手的那一位。此人刚正勇猛,是个将才,将来极有望成为北狄的下一任王,以后你就是王后了。” 他都觉得这真是一项不错的婚姻,他要是有了一个北狄国王当女婿,那将在在朝中谁人还敢为难与他。 左相是什么,那就是个屁,那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才行。 心里想得挺美,阮兆麟自己都法子真的笑了起来,期待的看着阮明心,如此美好的未来,他不相信她不动心。 阮明心确实是动心,只不过她不是对北狄动心。她喜欢的人是一个大英雄,骑着白马一支长枪所向披靡,而且他的心中自有自己一人。 相比较阮兆麟的憧憬愉悦,阮明心冷淡的多,甚至还满是嘲讽的意味。 “父亲真是好打算呢,不过女儿可能是要令你失望了呢。”说道淤青冷,“桃红。” “是,小姐。”百灵上前将锦盒打开正随着阮兆麟的眼下。 “父亲应该比陌生这个东西吧。”阮明心说道。 不陌生,当然不陌生。 虽然朝堂之上皇上已经说过她给阮明心赐了一道赐婚对象不定的圣旨,然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番震惊了。 威风凛凛的长龙,即便是在布匹之上也是气势凛然,一双被卷叠只剩下一只的露在外面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像是嘲讽着世间的凡人,也如同阮明心那无声的嘲讽者他找她来废话的愚蠢。 阮兆麟气势瞬间就尴尬到没话了,不过他清清嗓子反应过来。“虽然皇上已经下旨,不过上面不是没有订于你赐婚对象的名字吗,明玉如今人就是自由之身可以自由婚配。” 阮明心嘲讽:“父亲也知道女儿是要自由婚配呢,那您还擅自给女儿拉什么郎配!” “胡闹!你是什么身份,这等污言碎语也是你能说的?”阮兆麟发火。 “圣旨既出金口玉言,父亲都不要脸难不成不允许女儿说说了,我倒是要去问问皇上他亲自说的‘其余诸人,不得干涉’到底还算不算数了。”说着阮明心收起锦盒就要往外走去。 “站住,这就是你这些年学到的礼仪,还有没有规矩,这样跟我说话,我好歹还是你的父亲!”阮兆麟不由大怒。 阮明心转回身来看着他轻笑,明明是比他矮的身高,无端的阮兆麟感受到了从上而下的轻蔑。 然这还没完,阮明心看着他一字一句,轻轻缓缓的说道:“女儿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年学过的规矩也从未忘却,但是父亲大人扪心自问,您可何曾把我当做了你的女儿看待?卖女秋容亏你也做的出来,圣旨都摆在面前了还不死心。您有那么多个女儿,大姐二姐三姐一个个的如花月貌,年龄又何时,你怎么不去找她们,偏偏找了一个处处都不和你心意的?想要打发我出去,父亲大人可还要在好好想想法子。” 阮兆麟脸色青红交加,胸口剧烈起伏。一想到她圣旨在手,还要想方设法令她去和亲不可将她逼得太狠了。 他这才沉下一口气,说道:“是为父思虑不周,你先回去吧。”那一个字,一个字,语气虽缓,仔细观察都是压着牙齿蹦出来的,看在是压抑得狠了。 阮明心颔首,扬长而去。 百灵跟着她出来,脸色有些惨白。她难受的揉揉耳朵,看着自家小姐。 阮明心看她一眼无所谓悲喜,甚至连刚才的退去得无影无踪,百灵抱紧锦盒紧紧跟上。这可是保小姐清白的东西,她可要守护紧了。 回到湖心阁,阮明心坐下了,白嬷嬷素心百灵英子依次在她面前排开。 阮明心冷着脸不说话,她们四人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小姐在她们面前的脸色可从未这样冷过呢。虽然不回话,但是觉得被压迫的难受。 阮明心放下一口也未动过的功夫茶杯,静谧的房间里,掷地有声。 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阮兆麟当年对原配妻女不善的谣言来,甚至详细述说了阮明心从一出生凤凝香跟阮明心就被发配到京郊,六年内愣是没让回过京城本家一回。可怜孤女见不到亲身父亲,那个可怜哟。坊间的小乞儿们甚至成群结队的编排起了歌谣来。 “阮大人,门第高。娶了凤府大小姐,纳娇娘啊纳娇娘,新妻进门娇妾多,娇妾多。可怜生嫡女,排行站老四,出生没得宠,反倒被送走。可怜小娇儿,年年盼爹爹,如今返家来,爹爹的主意多啊主意多。” 街头巷尾的反复唱,哪里的人多钻哪里,边唱还边搭着拍子,自己组团表演了起来。看得周围的围观群众纷纷潸然泪下,真是打赏了又打赏。 阮兆麟不知外面情形,高门大户的人家,平时也不出门。等阮明心走了没多久他就回到了后院正妻的霞光居。 第282章 亲父下药 霞光居是裴氏进门后改的名儿,原本是叫做夕阳阁,因为坐东朝西,傍晚能的夕阳照射进来盈盈橘亮。裴玉芳觉得夕阳不吉利,残阳落幕,于是将名儿改成了霞光居,既能映衬景儿,名字又有前途光明的意思在。 霞光居与老夫人的飞鹤院相邻不远,从前院与后院链接的月洞门穿过去必须要从飞鹤院的旁侧绕过去,阮兆麟站在霞光居与飞鹤院的岔道口顿了顿,还是直接往霞光居去了。 裴玉芳入门已经三年有余,虽然在子嗣上艰难了些,但是阮兆麟已经有了三子六女也不太过于强求她了,再说倒是是玉莲的亲妹妹,这些待她别其它姨娘的宠爱都要多。最重要的是相比较于其它姨娘的年华,她真的算是很年轻了,老夫少妻恩爱多,不是没有缘由。另外裴玉芳还是裴府的嫡女,在教养上总是比起那些庶女丫鬟出生的姨娘们高上许多,在一些大事情上也能帮他出出主意。就如同现在一样。 阮兆麟进门就看在裴玉芳靠在美人靠上,焦虑的心情不由就有些放松了,上前再在她旁边亲昵的拉起她的手揉捏着。 裴玉芳一见他这神态就知道有事情。阮兆麟也不推脱,将刚才与阮明心的谈话与她说了,最后还提了自己在朝堂上文武百官面前的许诺。 这要是搞砸了,不说阮兆麟的脸面问题,就是他们阮家也要吃不完的挂落。 裴玉芳听他说话,全程都皱着眉头。这个小浪蹄子果然是个狠角色,连这么重要的圣旨都被她早早地弄到手了。 “老爷实在是不该操之过急,要知道阮明心就是个茅坑里的时候,又臭又硬。您跟她鸡蛋碰石头,吃亏的还是自己,反把自己给气着了。”裴玉芳一边轻轻安抚着阮兆麟,一边眼神阴冷地说道:“既然软的不行,那咱们就来硬的。” “硬的?她的武功那么高总不能将她打晕了扔到花轿里去吧。”阮兆麟不解看她。 裴氏轻笑,“老爷说哪里话,论武功莫说是咱们了,就是皇宫里那一等一的高手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妾身说的是……”她在这里停了看着阮兆麟。 阮兆麟的心被她提得高高的,着急道:“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可说的,不怪你。” 裴玉芳这才继续说道:“老爷想啊,女儿家最重要的是什么?” “名节。” “正是,只要这女人的贞操没了,她就是不嫁也得嫁了。” 两个人,四只眼睛对看着,明明是柔情蜜意的动作,那传递出来的气氛却带着诡秘。 阮明心接到继母说带她一起逛街的消息时候,就知道幺蛾子又来了。 裴玉芳和阮兆麟绝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这种奇特反常的举动,肯定是因为阮兆麟。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事情很正常,所以她也就跟着去了。 但是,终归她到底还是轻视了阮兆麟的无耻。 一路逛着也没见到继母说起正事,到茶楼休息的时候她心底自有提防,但是继母却说父亲约见了北狄皇子一起商谈。 这倒没什么,但是房间之内,就算是她专门小心着,却没有想到防了吃食茶水,却没有提防到从进房间那一刻的门帘。 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中招了。阮明心脸色潮红扶着自己的胸口想到。 手心下面的位置砰砰砰地跳动得剧烈,阮明心浑身燥热,恨不得将衣裳一件件的全部撕碎整个人泡到冰桶里才好。 身体一样的感觉,全身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着,一种灼热、抓心挠肺的空虚笼罩着她,前世已经成婚八年的阮明心怎会不知道这是被人下了“合欢”之毒了,而且拼着她多年医学的成就跟自身的感觉如何不知道这毒性之霸道,哪里是一般的合欢散可以比拟的。 阮明心摇晃着身子抽出随身的配件佩剑,直指雅间的上面,大吼道:“阮兆麟,你给我出来——!” 那手上的青峰剑是取自天上的寒铁炼铸而成,一出鞘就是深深的寒气袭来。那幽幽闪闪的寒光,看得阮明心雅间正上面偷看的阮兆麟身子一个趔阻,今惊吓的稳住自己身子。好险! 他再去看看戳破门纸看看对面的房间——令里面向宗光已经脸红的滴血神思不清了,手更是急迫的往腰间上巴拉这腰带。 阮兆麟招来小二下去给阮明心传话,说他就在楼上的天字号房。 小二疑惑,这不是地字号房吗,但是看他那不容置疑的目光,认出这是经常光顾的阮大人,自然不敢多问,拿了银子就下去传话了。 阮明心用内力压制着毒性,勉强还保持了清醒,手上那着剑跟着小二上楼,一脚踢开了天字号房门,里面的向宗光早已经衣不蔽体在屏风的后面泡在水中。 一剑劈开看清后面的人后,愤怒问道小二:“说,阮兆麟人在那里?” “这……这……这边,阮大人刚才是在这个房间。”小二颤颤抖抖地指着背后的房门。 阮明心甩开他,踢开房门,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亲生父亲给她下药,而且下的还是媚药,这种事情也算是没谁了! 四处观望,一转身就看见了慌慌张张往楼梯口下去的那个背影,正是阮兆麟无疑。 阮明心二话不说的飞过去截住了他的去路,左手拉着他领口的衣裳,右手上的剑放在他的项侧,紧紧地再用力一分就陷入了皮肉里。 “我原以为你还有一点儿人心,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无情无义又无耻,竟然会对自己的亲身女儿下合欢之毒,你还是人吗?” 阮明心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将她这两生两世对父亲的那点奢望喊了出来。 那样的无助与彷徨,最后统统转化为了气愤。 阮兆麟害怕得不敢动,小心的僵硬着脖子要避开,但是无论他怎么避,那见就如影随形的跟着他,最后还划破了皮肤。 这一举动,吓的阮兆麟以极大弧度的歪着脖子不敢乱动了。 第283章 京城观望 “明……明心啊,这,你不能怪为父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册,为了国家大义,家国和平你就嫁了向王子吧。”阮兆麟颤抖着嗓音,额头上的冷汗直冒,惶恐到说话都语不成调。 阮明心浑身倒在战抖,气愤吼道:“你的家国大义就是把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你的家国大义就是把南庆的下一任大剑师驱逐出国门?” “啊————”阮明心终于崩溃,抽回剑就要往他的心脏刺下去。 此情此景,阮兆麟终于软了腿脚站立不稳,下面听到声响围观过来的众人也是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这,只是 ——弑父! 那长长的剑尖刺破了阮兆麟的衣裳紧紧的贴着他肉,他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冰凉的剑尖压迫得他的皮肉凹陷,再稍微用一点点的力气就能穿破那层微薄的皮肤。 阮明心死死的看着她,许久许久,最后拉起他衣领纵身飞下楼。 随着那一转身,一道长长寒光冲天降垂直劈下,顺着那寒光的尽头正是阮明心手中所握着的长剑。 这是她含恨出剑,直接一剑劈向茶楼。 阮兆麟跌落在地上站立不稳,好不能回神的看着那三层高的茶楼从正中间一点一点咔嚓咔嚓地从上往下的闪现出一道锋利的黑色缝隙,缝隙越来越大,慢慢的从缝隙的背后透出对面的亮光来,竟然是生生将一栋三层高楼一剑劈成了两半。 街头上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楼要塌了,快出来——” 此起彼伏的呼救声,轰轰烈烈的脚步声,那条黑色缝隙从见光后两边的建筑就迅速的直直的往下倒去。 伴随着一群狼狈冲出来的众人,背后是向两边轰然倒塌的漫天尘埃,久久都看不清视线。 狼狈中向宗光已经毫无力气灰头土脸的被手下不知道哪儿扯来的床幔过着带离人群,临走之前还警告阮兆麟父女,这笔账他们来日再算。 长安街上一片静默,众人的视线再次转到了那肇事者的身上。 阮兆麟即便是爬了起来依然是踉跄的腿软,被府上的小厮搀扶着。看向阮明心的目光满是恐惧,战抖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雷雳的一剑刚刚要是真的落在了自己身上,恐怕比起这坍塌的天鹤居还要尸骨无存! 那种从地狱而出的目光狠戾的看着他,扶着阮兆麟的小厮都吓得腿抖,眼神甚至不敢直视眼前这个凌厉的女人。他真的怀疑面前的这个女人甚至不是我们阮府那个清高冷峻的四小姐,而是被鬼厉上身了。 但是他们家老爷打破了他的幻想。阮兆麟蠕动着嘴唇战战抖抖,“女儿——” 那小小声的,带着恐惧与恳求。 “你现在想起我是你女儿了,当你给我下‘合欢’之毒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我是你的女儿。我告诉你——晚了!”阮明心颤声,她摇晃的身体用青峰剑支撑着地面。 “阮兆麟,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你我再不为父女!”阮明心用内力加持,洪亮的声音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长剑一划,阮兆麟跟小厮两个吓得颓然倒地,一块青色的锦布随着风缓缓飘落。 那是阮兆麟斜巾长衫的前摆,从腰际往下平整切断。 接着她缓缓转身,看着那一群恐惧的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冷声说道:“从今以后,谁还要再想娶我阮明心就先问问我手上的青峰剑到底同不同意!” 少女持剑当街,面色绯红,眸光凛冽,衣诀飘飘。 激荡的声音回荡在京城的角落。 这一刻,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京城百姓心中。 接着,她没有犹豫,提决运功飞升而起,她已经很难压制住自己现在的药性,直接飞身到了法明寺的灵观塔塔顶,盘膝而坐。 法明寺,上寺需登山,这里有国内最有威望的方丈在,也是她此时唯一想到算是安全的地方。 如果她不能克制自己,哪里都算不上安全。 阮家恶人环伺。 凤家很可能直接把她和表哥送成堆。 皇宫更是步步危机。 霍长焰——霍长焰—— 物事依旧在,人已不可追。 前面的京城依旧是那个夜的京城,身边除了猛烈的风再也没了那日的温馨。 她失落额退下头看了看旁边的位置,一颗晶莹终于随风滑落。 远在北方的霍铮似是有感应一般,忽然心口一同,他遥遥望向京城的方向,久久。 身边的黑衣人担心问道:“少主?” “没事,你继续吧。”心跳的很快,注意力再也集中不回来。 “皇上向王子那边已经派人送人去了。”桂盛微垂着头说道。即便是对太监如此色情的事情,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这个经历三朝一步步爬上来的老太监仿佛任何事情都再引不起他的波动。 龙腾的气息稍顺,呀呀切齿的问道:“京城的百姓怎么样了现在?” 桂盛微微弯着腰身:“回禀皇上,因为天鹤居轰然倒塌,虽然没有造成性命之忧,因为是向两边倒的,倒是旁边的房屋连着受了累,砸到了几个人,基本上都无碍。”桂盛缓了缓,继续说道:“还有就是现在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阮四小姐是下一任的大剑师传人,是以她中了‘合欢’之毒后京城里有些不太平。” 不太平! 在这偌大的京城虽然是南庆的都城,现在除了北狄的使团驻扎在驿站,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别国的探子,如今霍铮远走隐藏的秘密公诸于人前,接再来还有得乱呢。 龙腾刚缓下去的气有不顺了,问道:“那个阮兆麟怎么样了?” 老太监弓着的腰身就没起过,依旧垂着头看着地面无波无澜,仿佛他说的就是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情。 “外面的现任禀报说阮大人已经刚被人送回去了,当时的脸色很不好。” 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面无血色,魂儿都没有了,扶上轿子的时候就是一滩烂泥了。 “混账。”龙腾烦躁的把折子扣上。力气之大,奏折的壳子都快开裂。 第284章 皇宫骚动 桂盛看见了也仅当看不见。 因为那场比试,再加上霍铮之言,龙腾已经清楚阮明心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大剑师,原本只是想要借用阮兆麟之手压制一下她的烈性,最好是能为他所用。 没想到阮兆麟那个蠢货竟然会想到下药这样极端的选择,而且还弄得人尽皆知,这要是阮明心不能挺过去没看怎么拿他开刀。 皇宫之外此刻阮明心已经避入灵观塔内,她又不是傻在京城那么高的地方给人当靶子,而且还是在她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外面层层叠叠的是龙腾排除的皇宫守卫为她闭关守护。 在守卫的最外围是围着的百姓。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围着不肯散去,即便没有高强的武功也要尽一点自己守护的绵薄之力。 甚至有的百姓提出快速为阮四小姐成亲,这样就可以解毒了。旁边的几个人就拍他,“嘿,不要命了,刚刚阮姑娘才说了谁要是想要娶她,先过她手上的青峰剑再说。” 那个提出这个用剑意的人后怕的拍胸口,那坍塌的天鹤居现在还在那儿堆着呢。 在他后面不远处也同样有跟他不明真相的,说道:“不能成亲那谁还能帮她解毒?听说这毒除了男女肌肤相亲就再无解药了。” 说完他还感叹道,“真是没想到啊,阮大人竟然为了逼迫女儿去和亲竟然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出来,真是妄为读书人。” “快别说和亲了,难道我怕南庆真的懦弱到需要将自己未来的大剑师推出去以求一时和平吗,那与国之危已有何不同?” 灵观塔寺内,法明寺的方丈大师站在阮明心的身前,仔细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阮明心运气调息一个周天,体内的燥热不减反增,她虚弱的对着方丈笑笑,“劳大师费心了。” 方丈皱眉,急切道:“怎么,连清心丹也无济于事吗?” 阮明心不语,脸色的绯红已经很难压制。 现在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燥热着,若不是她用着惊人的自制力在压制,现在很难还维持着这样的冷静。 方丈又说,“要不施主试试……”那未出的话大家都懂。 阮明心却是讥诮一笑:“以如今我的年龄与人媾和,武境定会跌下好几境,才刚传出我是我未来大剑师的话,想要刺杀我的人多得数不清,就算是保住了一时性命,出去之后终究也是活不长。与其活得胆战心惊,倒不如就此一搏。现在以我的功力至多只能压制五个时辰,若是……若是不行的话,那也是南庆气运不济,只能如此了……” “大师,明心想要请求在大师的灵观塔闭关,不知可否让行?” 阮明心决定在此闭关。 能不能压制这种药性,那决定着她的未来,南庆的未来。 “女施主这是说何话?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自然是愿意为女施主保驾护航的,女施主你尽管在内闭关,老衲为你在外坐镇。”方丈双手合十,宣了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灵观塔外守卫森严,百姓们围观之余在外指指点点,当然也有些劲瘦的小伙子往人群向背的方向脱离出来。 几乎是阮明心放出狠话同步的那些世家贵族就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他们可不会管人此时是不是及笄是不是适合交媾呢,只知道现在可是搭上未来大剑师的最好机会,还不会惹得阮明心反感,毕竟是在救她的性命,将来清醒了是不认也认了。 同一时间皇宫里面也是勾心斗角热闹纷呈。 龙腾在乾清宫里倒背着双手,面容严肃的走来走去,大殿中央还是跪着快马加鞭会拉气都还没喘匀的常服太监。 桂盛站在上首御座的一边微微垂着头,目光瞥了一眼那个向他看来的便衣太监后飞快移开,仿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小太监得不到大总管的指示,恭恭敬敬的四肢触地趴着,心口扑通扑通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龙腾停脚步,安安静静了一瞬间,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一转身面容沉着声音冷凝开口,“你,去传朕口谕,令太子着人前去查看阮明心现在如何了?” 桂盛一惊,飞快压下在即抬起的眼,低垂着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然后就搭着拂尘躬身退了出去。 大殿里的人都被挥退,龙腾愈发烦躁的坐在明黄雕龙座椅上看着门开的昏沉的天空沉思。 天际昏压压的一片,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令太子前往是他思虑了一下午的结果,他抹了一把脸,脸上是难掩的疲惫,自己都感叹平日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豪迈气魄竟然在决定一个小姑娘事情上迟迟拿不定主意。 桂盛一走,本就安静的宫殿,霎时就变得更加没有人气了。龙腾亲子点了御案上的灯翻开奏折看了起来,只是那提着御笔的手迟迟滞凝在朱红的朱沙砚里不见提起……许久才落笔写下了一个“阅”字。 与乾清宫的寂静相比,在桂盛一出乾清宫大门那一刹那,后宫里的许多双眼睛就活动开了,小太监们侍候的依然井然有序也不见人离开自己的岗位一步或是凭白多出来哪个宫里的奴才。 反正几个宫里的娘娘都得了消息关起门来闭门谢客了。 这其中就包括之前被阮明心落了脸面明妃。 四皇子六皇子的生母柔嫔。 三皇子的生母淑妃。 五皇子的生母惠妃。 秋高气爽的天气,连御花园的虫子都仿佛感觉到了皇宫里紧绷的氛围,一个个的小心得不敢吱声。 红墙宫道上穿多的脚步轻轻轻的,宫女太监们各自拿着自己手中的物什擦肩而过,各自行走着各自的道路,仿佛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经过一样。 酉时日入,太阳西沉正是宫门落钥的时候,除了皇帝诏幸,各宫各院都静悄悄的,外间司局里的宫女太监也急匆步伐轻轻的往自己司局里去。 三丈高墙下的西二长街里一个聋拉着太监森青曳撒的小少年鬼鬼祟祟从咸安门内穿出,扒着门槛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然后就混入了最后一批出宫的太监队伍里。 第285章 阮明心你竟然戏弄满京城的人 仔细观看身上的袍子明显与身量不相符合,腰间松松垮垮的腰带多系了小半圈,足下的袍摆也拖到了地上,太监帽沿儿压得低低的,盖住了大半张脸。 “嘿,腰牌。”西华门守门的侍卫看着他眼生,将他拦住问话。小太监低着头在怀里掏掏摸出来一块黑木牌子。侍卫拿着反复看了又看,视线上上下下将他打量,将腰牌还给他,“出去吧。”然后就落了宫门。 这批出宫的太监虽然穿着太监的衣裳,实际上不算是正宗的太监。 有时候皇宫里忙,各宫各局人手不够就会从宫外聘请些帮工进来帮忙。 尤其是御膳房,分为外宫局和内宫局,顾名思义外宫局就是每日天亮进来,天黑出去的帮工们,每日进出就凭借着腰牌出入。是以有些眼生,侍卫也是辨认腰牌辨认不出人。 龙司远就是顶替了今日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出来,一出宫门就往城西的法明寺赶去。 天色已经昏暗,今日没有落霞,他健步如飞的穿梭在明明暗暗的各个巷道……躲在灯火通明的灵观塔后面。 灵观塔前面太子正带着人与方丈交涉,大明寺的方丈一夫当关地盘膝坐在灵观塔前面,闭着眼睛拨动着佛珠,如入无人之境,太子在他前面焦急的晃来晃去。 果然父皇是偏心的,龙司远撇嘴,一撩袍子,双手揉搓就在阴暗的背后往上面爬。 ……灵观塔最上面一层的小窗上龙司远几乎挂不住,他瞪圆了双眼看着里面那个躺在白色布匹做的简易吊床上一晃一荡悠闲看话本的红衣女子。 地上的烛火明了,映衬得她的睫毛在眼下落下小小的扇形阴影,更显得看书眼睛黑亮水润。 一溜儿小风吹来,涤荡这他的灯笼曳撒袍子,身子下面凉飕飕的,心也凉飕飕的。 他气愤极了,气息也不稳定起来,自己穿了这么下三滥的衣裳巴巴地出来看她,她倒好在这里悠闲度日甚至还过得有滋有味。 “你这个骗子!”龙司远指责她。他的一颗担心真是喂了狗了,一路上狂奔都没带停歇的,哪知道她竟然如此欺骗他。 阮明心正脸红心跳的看到穷书生与千金小姐破庙里要私定终身,贴身丫鬟小红正在外面守夜,屋里时不时的吟哦传出,正描写小红的心理幻想的激动之处,忽闻耳边冒出来一个男声,吓得差点把手上的书都给扔出去。毕竟这虽然是一个话本子,可是里面写的某些东西是在是露骨,她虽然嫁过人,那么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可还是一个纯纯情的小姑娘呢,都怪谢含蕴竟然带这样子的话本子给她,都将她带坏了! 阮明心一把将话本子合拢捏着手心里,受到惊吓的心跳还没缓过神来,脸红红的犟嘴道:“谁骗人了,我骗你了?年纪轻轻没想到竟然如此血口喷人,一样是上书房出来的,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无赖。” 她一着急一心要隐藏自己的秘密,说话就不经大脑口不择言,龙司远被她说得面色青红交加,跳进窗户信誓旦旦道:“还说你不是骗子,你自己亲口说的自己只能压制毒性五个时辰,可我一上来就看见你什么事都没干就躺在那里,阮明心把整个京城玩弄于股掌之上很好玩么?!” 龙司远想到母妃一再阻止他出宫,四哥也规劝他就觉得受到了深深的欺骗,语气越说越急,就差明指着阮明心的鼻子骂她不知廉耻,竟然用这样的毒来开玩笑。 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话本子内容,阮明心将双手倒背在背后,脸也冷了下去,反驳道:“龙司远你搞清楚,就凭你片面之相就说我是骗人的,就算是假装中毒,我会蠢到对外说自己种的是这种最烈性的‘合欢’之毒?然后引来下面成千上万人的围观,还有引来你们这些一个个的龌龊心思之人?还是你说我无法抵抗药性是假?!” 她的语气深深然,自有一股威严气势,龙司远被她唬住怔楞在原地不能动弹,一想起之前满宫里谣传的“阮明心中了‘合欢’之毒,五个时辰内不解毒就会会爆体而亡”的谣言,连父皇都深信不疑,立马担心的看着她,连她骂自己卑鄙龌龊都不计较了,心疼道:“那……那你现在解毒了吗?如何解毒的?” 阮明心回到吊床前,翻身就坐了上去,斜靠在上面,层层叠叠的红纱裙摆一荡一荡,四下里都是蜡烛点照在周围围城一个里三层外三的圈,龙司远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几乎都能看清脸上细小的小绒毛,忽然就想到了洞房花烛的情景。脸色几不可查的红了,微微错开眼去,过了一小会儿忍不住又转了回来看她,迎上她目光的时候又羞涩转开…… 因为龙司远的到来,话本子也不能看了,阮明心自觉还没豪放到可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还能无所畏惧的自顾自的看小黄书,心情立时有些烦躁,干脆把脚也提上吊床去躺着,身子转向另一边,垂下层层纱幔裙摆在地上划拉出浅浅的狐影。 龙司远瞪了半天没等到答案,正想再问,这是楼道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龙司远蹙眉转头,正想是谁也想乘人之危,就看见拐角进来一个一身纯白入秋了还拿着一把挂着精美扇坠扇子的翩翩佳公子,面容深邃精致,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一看就藏着狡黠。 如此具有冲击力的跟感染力的容颜除了那个匆匆一瞥就死了的纳兰子墨,龙司远印象中就只剩下了当年大理寺阮明心状告公堂,匆匆赶来的药王弟子谢含蕴。 他仔细辨认再看躺在吊床上背对着她的红色身影就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来是谢公子。” 谢含蕴却当没看见他的示好,与他极具亲和力的的容颜相反的是他那森冷的声音,满俱嘲讽意味。“六皇子深夜前来是难不成是想要趁人之危替阮四姑娘解毒而来的吧。” 第286章 你也是来占便宜的吧? 明明该是疑问的话语,谢含蕴却说得陈述语气,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龙司远不知是刚才生出了那等想法缘故还是什么,明明自己堂堂正正的来,却是像是被猜中尾巴一样气得脸色通红,“你休得胡说。”一甩袖子就要走。 谢含蕴扇子一合,往左手上一嗒,“啪”一声与他挡在龙司远身前的脚步声完全吻合,蓦地给人心跳一紧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司远质问。 谢含蕴轻笑一下,亲和温润的面容骤然冷了下去,“来时容易去时难,六皇子没听说过吗?”那上扬的语调,莫名多人性命的威胁。 阮明心惊讶转身。 龙司远:“你什么意思?” 谢含蕴扇子一嗒一嗒,像是敲击在人的心跳之上,“阮小姐都已经放出话去了,五个时辰之内解不了毒,如今被你撞见,你说我要怎样?” 他话语轻飘飘,蓦地在最后一句说得狠戾起来,“怪只怪你运气不好,非要跑上来撞见!” 龙司远看着他,看一眼那边也同样看着他们的阮明心,久久之后语气坚定:“我不会,谁也不会说。” 谢含蕴依旧是他那招牌的微笑,阮明心却知道那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杀机。轻轻说道:“放他走吧,他应该不会说出去的。” 谢含蕴转头看着阮明心,忽而右边唇角一勾,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两片肥厚适中的嘴唇丰润温柔,一开一合间吐出的字句却是冰冷不清。 “阮姑娘,你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阮明心一滞,一时没了话语可接。 龙司远急了,脾气上来,“你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到底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 “京城的六皇子嘛,龙腾最宠爱的六儿子。”谢含蕴无所谓的说道,仿佛指着路边的野草有了名字一样,无足轻重。 “既然知道还不给本殿下闪开。” 谢含蕴依旧不为所动,扇子敲击手掌心的声音一嗒一嗒,龙司远忽然面色一凛,退散开去,随之而来的他面前谢含蕴扇子直指他咽喉的步步紧逼,那刚刚看着还风花雪月的扇子不知何时上面尖部的地方已经布满短鞘,在烛火的映衬之下,黑岑岑的玄冰闪着黄亮亮的寒光。 龙司远本身是无意与他对立,奈何谢含蕴步步威逼,两人打得塔顶的大钟当当响,一声声从内而外发出的内力撞击,将铁钟的声音一波一波扩散,散落在京城里的千家万户,从灵观塔为中心方圆百里依次扩散开去,百姓家里挨家挨户点起了灯火。 灵观塔下面的驻守的禁军更加面色森寒,执枪的气势威风凛凛。 太子更加焦急和方丈周旋。 如今阮明心不仅是父皇派给他来“探望”的任务,更加是他必须要牢牢握在手上最重要的砝码之一;当初随意的一个决定,没想到她真会成为下一任的大剑师,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了,怎么能看着它溜走。 方丈长长地叹气,闭着眼睛宣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 他擅自将阮施主与人合欢的后果隐瞒了下来也不知是对是错,只盼望她能平安渡过此劫难。老和尚手中的念珠转动的越发快了,嘴里咪咪嘛嘛的念念有词。 太子说不动他,又不能强攻,一手为锭在另一只手掌上不停的敲击,看着塔顶的灯火转来转去。 塔顶房间里的两人被阮明心强行分开,两个人的武功在阮明心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一招就将两人制服。 龙司远还没气过头,就要走,谢含蕴一把上去拉住他,“你不能走,我不杀你,但是在这五个时辰之内你必须留在这儿。” 龙司远瞪大眼,生气道:“本皇子说了不会说出去就不会说出去,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阮明心难得对他放软了话,说道:“听谢公子的,今晚你就留下来吧。” 龙司远就算是有气对着温柔的阮明心也化成了绕指柔,深深吸一口气最终还会忍不住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外面现在已经乱成成么样子了。” 龙司远站在窗边,看着满京城的灯火通明说道。 阮明心也站起身与他一同看着眼前的繁华,目光深远。好久之后才看着龙司远认真说道:“那你又可知晓如今我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你父亲给你下毒么。”龙司远本能的反应,颇有些心疼的开口说道。 有这样一个父亲,也难怪她要与他断绝父女关系了。 阮明心轻笑,“你到底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这只是一个开端,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因为如今这样的局势,我才更要呆在这里。” 阮明心看着他疑惑表情,没等他开口继续说道:“在这里好好的看清楚,”她看着下面闻讯赶赶来的越来越多的人,“看清楚如今的局势,是谁真的要我死,谁有真心的为我好。” 她看着龙司远的眼睛,玩笑般的说道:“不然哪天真的被害死了都不知道仇人是谁。” 龙司远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有些悲凉,也有些可怜,更多的还是心底那隐隐的钝痛。她这样美好的人,就不应受这世间上的任何折磨。忽然唾弃起了从前的自己起来。 阮明心说完后,灵观塔的塔顶又陷入了之前的沉静。下面人声嘈杂,嗡嗡嗡的越发衬得上面安静了。 龙司远与谢含蕴眼神厮杀一阵,瞪得眼睛都累了,一撩袍子找个地方坐下来不说话。 谢含蕴无可无不可的哂笑一下,看一眼床边的阮明心之后也坐了下来。龙司远看见那家伙竟然直接坐在自己的正对面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哼的一声侧过身子去。 阮明心不知道谢含蕴瞟她那一眼什么意思,然见着龙司远这一举动只令她越发的觉得他幼稚,无奈面无表情的也回到自己的吊床上去坐下。三人各占据一方,形成一个正正的三角形状。 谁也不看谁地坐着默不作声。 第287章 塔顶等霍铮 阮明心无聊,目光落在围着她吊床的几圈烛火一处看,窗户没有关严实,偶有空隙吹进来小风一阵一阵的,蜡烛尖尖上的火光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东倒西歪。往日总觉得光阴一弹指顷,今儿却觉得时间怎么那么难熬。她做了一阵子,翻身又给躺到了吊床上去,引得吊床如鬼魅晃荡晃荡。 闭上眼睛塔下面的声音听得越发的清晰了。吵吵嚷嚷的真是烦人,阮明心翻一个身背对着那两个男人睡觉。 心中感叹,果然还是这百年古寺的方丈靠谱,至少拦着那些借着身份想着烂七八糟理由想要上来的那些自视甚高的家伙没问题。其他还没来的不多说,至少太子是无论如何上不来了,那么太子之后的其他人嘛……太子殿下天下储君都上不来,他们又怎能怎敢上来!除了…… 阮明心睁开眼睛缝隙恨恨的瞪了一眼后面龙司远的位置,真是没事找事的家伙。不想了,睡觉! 而坐在她后面两丈远火光边的龙司远莫得打了个激灵灵的寒颤,耸耸肩膀四下看了看,门窗关严,烛火环绕不应该啊,怎么突然觉得阴森森的一阵,搓了两下手臂,皱着眉头死命的瞪了一下对面的谢含蕴转开了身子。默默抱怨,早知道就不来了,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一颗真心喂了狗,母妃跟四哥发现了还不知道怎么担心他呢。抱着膝盖弓着腰缩成了依托,摸着身上粗糙单薄的布料,心里愈发委屈,默默往烛火边上再靠了靠。 谢含蕴虽然没有看他,但是浑身的气场全开周围有动静怎能逃脱他的法眼?被人瞪了的他简直就觉得莫名其妙,刚才没把他杀了真是错误。 话说塔下面,太子与方丈反反复复的磨了两个时辰有余的嘴皮子,老和尚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跟他说了一下不能上去,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生生让他像个相声一样单方面对牛弹琴了半天,口干舌燥,气得嘴角都要起燎泡。 天寒地冻的,这初秋的天气昼夜温差极大,白天太阳火辣辣的烤,夜间温度随着时间推移迅速的降了下去。子时的时候温度已经到了夜间的临界点了。虽然塔内烛火明亮,温暖却是传照不到外面来。风儿一吹,吹开袍摆,寒气嗖嗖的往下半身里钻。享遍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冬天还有人暖脚的太子殿下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甩袖子,大爷还不伺候了嘞。带着人呼啦啦的来,又带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这期间因为早就不安心思的人与后来听见钟声担心发生什么事情甚至一些看热闹的平头百姓们一圈圈的往灵观塔下面聚集。 因为来的人又多又杂丝毫不逊于白日里阮明心刚上塔的时候,负责守卫的侍卫统领下令又将包围圈缩小了几分,巡逻的换岗更是有多出了两队,这下好了,谁也上不来塔。龙司远趴在窗边的缝隙缩回脑袋,难掩失落,就算是没了谢含蕴那个怪物,他也是出不去了……唉! 昏昏沉沉靠着根柱子睡了一晚上,龙司远是冷醒的。透过窗格子上的白纸已经能感觉到天边的鱼肚白越来越亮。蜡烛早已经燃尽熄灭,他摸着黑从昨天晚上找到那个放蜡烛的地方又摸出来一把点在自己周围昨晚残留的烛泪边上,把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照得暖融融的透亮,看着光圈之外那个低空中朦胧的身影抱着肩膀凹陷在那个小小的布匹之内,看起来冷得可怜兮兮的,不忍心又过去给她把周围的蜡烛也点上。至于那个讨厌的家伙,他才不管他呢,龙司远一边点一边恨恨的想。然后不经意转身的眼角余光扫过去,仿佛看花了眼一般,揉揉眼睛仔细看过去,真的是空空如也,那个位置什么也没有,他不死心,拿着蜡烛走过去,真的没有! 龙司远在原地转圈,将周围能藏人的地方都扫视完了,就这么一个空旷的地方,除了他跟阮明心都是些萧条条的死物。 “你在干什么?” 声音从楼道转角过来的地方传来。龙司远就看见那个白衣长条从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来,速度不快,要不是听出了是谢含蕴的声音,他这会以为出那个鬼魅,心口砰砰、砰砰跳。等到他出现在了光影里看清了真容面貌才总算恢复下去。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龙司远看见他手上几个层层叠叠的油纸包被一根麻绳绑着在他身边极其不协调的一晃一晃过来,鼻尖还隐隐有着香酥鸡的香味。不自觉的就抿了一下嘴唇,吞下几口口水。 龙司远摸着空瘪瘪的肚子眼神一路尾随走进来的谢含蕴,准确的说是谢含蕴手上提着的油纸包。 身为练武之人阮明心自然警醒,在谢含蕴还在楼道里走的时候就已经听出来人是谁,这会儿闻着香味儿也是自然而然的“醒来”了面朝着他。谢含蕴对她轻笑,走到角落耷拉出一块木板做成简易桌子,将介个油纸包一次展开。 香酥鸡、葱油烧饼、炸油圆子、糯米八宝鸭一次展开,龙司远揉着肚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桌上,想上去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没有骨气,怎么能为了几口吃的就拜倒在了谢含蕴那个嘚瑟家伙的白袍子下。坚决不过去,奈何那两个人吃的喷香,引得他的肚子咕咕咕咕叫。眼角的小余光瞥着,整个空间又小,只觉得处处都是勾引他的味道。闭上眼睛一个人闷闷的坐在他昨晚睡觉的角落,只要自欺欺人想着,只要睡着了就不饿了,他看不见闻不见,对天还没大亮呢,平常这个时候他都还在睡觉,一定是换了地方不习惯,他再眯眯就能睡着了! 只是精神可以假装,身体假装不了啊。那个诚实的五脏庙叽咕叽咕的叫唤着“我饿我饿我饿”,阮明心目不斜视,自顾自吃得香。但是她旁边的人可就嘚瑟了,拿着个鸡腿“噗嗤”笑了出来。 赤裸裸的嘲笑,龙司远悲愤欲死。 第288章 谁来了 龙司远使劲儿转一个身,弄出忒大动静,依旧掩饰不了那饥饿的叫唤。 “有多的,你过来吃点儿吧。”请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看在他刚才好心给自己点亮周围蜡烛驱寒,阮明心提醒道。虽然那举动怎么看都是都中不令人吉祥的寓意。 龙司远假装睡熟了听不到。 反正她已经提醒过,阮明心不再管,吃饱了就又回到吊床上去睡觉了。 昨晚丑时了才睡着,那些寒窗苦读的书生都收拾着起床了她才睡着,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又逢上吃饱了就想睡的这个大自然规律,阮明心简直就是睡得慷慨到光明正大。 谢含蕴自然也如她一般没有睡上好觉,又大清早的跑出去找吃的累了一圈儿,很快也睡去。 唯一剩下那个最早开始睡觉,到别人都呼吸均匀又绵长了他还精神奕奕的龙司远。 揉着肚子小心翼翼的窥视着桌子上的那对残羹剩肉和饼,眼睛水润润的带着饥渴的欲望。说白了十四五岁岁的少年儿郎真是身体猛蹿的时候,平常的饭量本就大增,又加上从来锦衣玉食从没有被饿过,陡然被这么一饿就觉得怎么那么的痛苦难忍。 龙司远眼尖的看着看着就看见那边上还有两个稍微包裹完整的油纸包? 凝着神儿看,还真是包好的用绳子捆着。难不成是留着做午膳的?他犹豫着,最终饥饿感战胜了其他一切牛鬼蛇神思想,瞄视着那两个熟睡的身影,猫着脚步一步一步的往桌边靠去。 两个烧饼半只鸭子。龙司远的嘴唇不自觉的勾了起来。一屁股坐下左右开弓,猛吃特吃,呛着了也不敢吭声,虽然知道是特意留给自己的,但是就这样偷偷摸摸吃着总是有股浓浓的羞耻感呢。 闷闷的咳嗽声中阮明心的眼睛睁开了一下,又悄无声息的闭上。谢含蕴翻动了一下身子,吓得龙司远咳嗽得更叫猛烈了,捂着嘴呜呜呜呜的,不可察觉的脑袋偏了一偏。 龙司远吃完自觉的收拾好坐上的骨头和油纸纸张,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悠悠的传来一道“去哪儿?” 那是威胁的声音。 龙司远无奈叹出一口气,“我是想要去把这些东西扔掉,不会逃跑的。” “放在哪儿,我晌午下去的时候自然会带走。”冷硬的声音传来。 所谓吃人家嘴短,再叫上灯火通明又跟谢含蕴相处了一晚上,龙司远对他也没那么抵触了。把垃圾放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你翻来翻去的做什么呢?”谢含蕴不耐烦地打断在那里继续落烧饼的龙司远。 “没有,我睡不着了。”地上冷冰冰的又硬得慌,龙司远的声音透出一些不自然的委屈之感。 谢含蕴无法,翻出一副棋子来,拾了两根蜡烛放在桌子的对角线线上,“下棋?” 龙司远提起太监曳撒就过去,首先捡起白子碗盅就端到自己右手边去。 啪嗒啪嗒。 静谧的房间里有了落子的清脆之音。阮明心再次醒来的时候谢含蕴又离开了,她看着龙司远还坐在矮凳上琢磨棋盘上的棋局,一个人无聊想着自己的话本子还没看完,正好龙司远都没注意她这边,所想翻出来背对着他看了起来。 小姐书生破庙相会那一段看得尤其快速,烧得脸儿通红好久没有缓到正常肤色来。 如此几日龙司远愈来愈坐不住,他住在这里没有关系,但是宫中想必必定是已经翻了天。还未出宫建府在宫里如不告假是每日都要到上书房去上课的,而今他已经整整消失三日,又没有与四哥通气儿,母妃必定是急红了眼睛。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第二日龙御川就发现老六不见了,一联想到他昨日的举动,立即就通知人去柔嫔宫里通了信,又强自镇定在课上给他请了假。 只是先生那里好瞒,兄弟这边是瞒不住的,大家都是住在南三所里,几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弟弟病了没有理由不来探望。 还有柔嫔宫里也是一团乱麻,还要拖着皇帝不让知晓,私下里全都乱了套。 这人都失踪三日了,再找不着人,父皇那里就真的瞒不下去了,依照父皇对老六的宠爱,到时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样一来引发的蝴蝶效应自然就是灵观塔下皇子们隔三岔道往这里钻,还有跃跃欲试的要往塔上一探究竟。最后那关自然就是老方丈那里。老方丈德高望重又不顾年老体衰亲自护阵,太子都闯不上来,遑论是几个皇子。 这日龙以墨龙御川都来了还有虽然跟他们不是很交好但是也莫名其妙跟来的龙翼轩。几个人笃定了老六就是在这个塔上面。 甚至因为之前老方丈所说的阮明心凭借自身功力顶多只能压制五个时辰的毒性,现在都已经过了三天还依旧毫无动静,而猜测是不会让老六那小子得手了。 几个人虽然都是表面焦急,但是内心如何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也因为同样关心阮明心最终所属何人,不论是京城贵人家派出的小厮还是关心、看热闹的百姓都连日来聚集在此处人群除了晚上那些搭帐篷也要守着和守卫的侍卫们,白日里人群甚至还有往更多的趋势发展。 这也直接导致了几个皇子除了干着急之外,竟然束手无策。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具体跟哪一方动手都是说不通的。他们可是清楚的知道,当初太子哥俸了皇命而来无极而归的时候父皇也顶多叹息一下并无任何责备。 正在此时百姓们看着三位皇子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天空忽然一阵飓风,竟然将漂浮着的白云都硬生生的吹走了…… 抬头一看,那几年前独有的白雕长鸣由远及近,百姓们感叹不知是否是阮四小姐要出关了,亲自召唤了坐骑。 然,等到那明显又膨大了两圈的白雕停留在了灵观塔顶上的时候,遥遥的看见雕儿的雪背上滑下来一个黑色身影孤清冷傲。 第289章 霍铮到,高塔出 即便是看不清他的容颜,那身冰冷强硬以及略带痞气的气场他们也足以可以判断出这就是前不久宿醉怡红院才被霍老侯爷亲自赶出京城霍铮霍少小将军! 阮明心看着急急进来的霍长焰明媚地对着他笑了笑,那一笑闪亮了龙司远的眼,她在她面前不是母夜叉就是冷冰冰的或者是冷冰冰的母夜叉,何曾这样子欢喜过?! 也正是这一笑朦胧得龙司远看着她与霍铮之间的对话都觉得不真实。 那个温柔缱绻的女子还是他认识的阮明心吗?那个着急翻窗进来的男子是那个他所认知里的京城一霸,少年成名名声赫赫的霍小将军吗? 他很担心,他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他辛辛苦苦的从皇宫里跑出来,皇兄们现在还被堵在下面不得见,他担心个什么劲儿啊? 用得着那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 当他杵在这里是死的吗?龙司远心里怎么就觉得那么酸涩呢?那种自觉比不过别人的酸涩,更有阮明心看不见他关心的酸涩。 三日来与他处出了莫名棋情的谢含蕴默默拍拍他的肩膀,龙司远烦躁的一甩肩膀摆脱他的手,站到一边去。 阮明心面对霍铮语无伦次的关心问候,巧笑嫣然,说道:“因为我就是在等你呀!” 轻扬的尾音透出她无与伦比的而愉悦。霍铮见她这样子也笑了。 明心聪明绝顶,自己真实关心则乱。 龙司远看不过他们这样你侬我侬旁若无人的样子,凉凉的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知不知道他自然贸贸然的回来是什么罪责,莫要忘了南庆军法。将士无诏,不得回朝。” 霍铮安抚阮明心,转过身来一本正经道:“末将自然知道军中法令,待会儿就去皇宫向圣上请罪。” “哼,你知道就好。”龙司远愤愤不得志,一转眼看着谢含蕴说,“我现在可以走了吧。你们都已经困了我三天了。” 谢含蕴轻笑,“恐怕还要委屈六皇子殿下在此再多呆一段时日才行。” 龙司远气急:“你……”走到一边去谁也不看,抱着手臂跟个木桩子似得。 霍铮来了呆了大半个时辰又离开。 紧接着阮明心也从塔里出来了。龙御川伸着脖子在她身后看了又看,没有?真的没有。 看着那个孤身出来神清气爽的女子神情复杂,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那一直守在灵观塔下的身影却是一直没有离去。 众人以为他们是还想留在这里看看事情最后的热闹,虽然奇怪为什么不回到皇宫里去看第一手消息偏偏要守在这儿,猜想无非就是想要多看看当事人的事后反应嘛。他们理解,理解。 龙翼轩也是从阮明心从步出灵观塔的第一步就开始观察她的面部表情。 没有不情愿,他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点儿不甘心或者是被强迫的表情,气得双手紧紧的捏着,后槽牙紧咬,面上却不能做出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 阮明心几步上前亲自扶起三日来一步也不曾离开过的老方丈,双手做佛礼,说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辛苦您了,明玉多谢您寸步不离的守护之情。” 老方丈年老,身子骨本就不是很硬朗,又经过了三日夜极热极冷的昼夜温差交替跟露水浸润,起身的时候腿脚都不利索,还是旁边的两个小沙弥一左一右的亲自搀扶,回去之后就病倒了。 阮明心越发觉得愧疚,又亲自上门去与老方丈整治。此乃后话了。 目前整个京城百姓们最最盛传的就是霍少小将军千里而来为阮明心解了“合欢”之毒,这下不结连理也要结连理了。 还有那刚来京城的不知道详情的,一听说京城女子如此豪迈,未婚先有染,直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此不知礼义廉耻之事,就算是做下了还不止遮掩,非要弄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这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可把京城土著百姓惹急了,一个个的蜂拥上去七嘴八舌的解释和亲事宜,然后将阮明心温文儒雅的尚书之女的身份说一通,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府的外孙女身份说一通,最最后总要的还有那日当街割袍断义以及大剑师入室弟子和重磅压轴的未来大剑师继承人身份说出来。震慑得那人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竖起大拇指夸赞此乃巾帼不让须眉。结此良缘是他南庆之幸,好极,好极! 以至于他们谈论的焦点都忽略了那个最后被龙御川等出来的龙司远以及药王传人谢含蕴的存在。 两人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众人因为霍铮与阮明心的先后离去已经走了大半,以至于剩余的那一小部分的都是些底层无所事事的小老百姓们看热闹走得慢的。 同时他们的声音也是做没有说服力的,因为那些官老爷们派出来的小厮们早就“眼见为实”的迅速回去给他们家老爷夫人报信去了。 以讹传讹的结论就是:渐渐的就连他们自己都有些怀疑起来了当初他们看见后来出来的两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从灵观塔里出来的,好像从后面走过来也说得通呢,你想啊,三个皇子都站在塔下面,总不可能是在专门为了等一个里面伺候的跟班太监吧。 小老百姓们哪有机会接触皇门贵族子弟呢,他们也是听说那三人是皇子而已。 皇宫内,龙腾看着下面跪着的霍铮许久没有说话。 霍老侯爷一听说自家不肖子孙又给悄悄的溜了回来,紧赶慢赶的往皇宫里赶来,桂盛领了龙腾的眼神示意亲自去把人给迎接进来。 “皇上英明,这臭小子老臣定会好生教训,还请皇上宽恕则个擅自回京之罪。身为将军无诏回京说清了那是不尊圣意,要是往中了说那就是形同谋逆。霍继光不能不急啊。 “老侯爷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龙腾示意下面的人将霍老侯爷扶起来,赐坐。 “皇上,微臣之罪。”霍铮二话不说,默然认罪。 看着自己的祖父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他的事情操心,心里极为的过意不去。 第290章 霍铮离开,明心离府 并且自己的身份还并非他亲生血脉,霍铮心里的感动和愧意比起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更深,此时此后乖巧得不得了。 到底是有功之人,又是名门出生,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呢,霍氏一族的忠心,龙腾还是有把握的。 “起来吧。”龙腾说道。 “谢皇上不追究之恩。”霍铮道。 “你不远千里而来替阮明心解了毒,且她手握一道无姓名的赐婚圣旨,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朕今日就为你们赐下婚姻。”龙腾想着,既然自己的儿子得不到,那就直接指给忠于皇室的霍家也是不错的选择,阮明心现在就算是手上有了那一道圣旨,除了霍铮又嫁得了何人。于是痛痛快快的下了赐婚圣旨。 “这……”霍铮拧眉皱思沉默,没有立即接下。 “臭小子,还不开领旨谢恩。”霍继光抬腿踢他一脚,暗暗给他使眼色…… 霍铮黑沉这一张脸从皇宫出来,没想到阮明心在就等在午门外筒子河不远处的柳树阴下。 忽然想起那天他们也是在十里亭外的柳树江边分的别。 他想娶她,可是不是这样娶她。 他所想象的未来是他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的将她风风光光的娶进门,而不是令她这样屈辱的下嫁于他。 他舍不得,谁不的她受到哪怕一分一毫的委屈。 霍铮罕有的看她后如此有距离感的走近她,她笑得越是如此明媚,他越是觉得自己龌龊得卑微。 “你别笑了。”霍铮说道,“也不看看京城里都将你传成什么样了。你就这么丝毫不在意自己名声闺誉了吗?” 阮明心回答得堂堂正正,甚至在说道当日阮兆麟迫害她的时候隐隐还有点咬牙切齿。 “我是被陷害的,有什么错,怎么就没有名声可言了?”她看着他嬉笑着玩笑说道,“除非你是不想娶我?我可是那么艰难千等万等的就等着你来呢。难道你就这样不想娶我吗?你当日说得话都是假欺骗我不成?” 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仿佛只要他说一个“否”字,她就真的能当场给他哭出来。 因为知道他不会所以无惧,他都担心她名声成什么样了,她还在这里给他凭。 “我自然是愿意娶你,只是不是这样子娶。”霍铮眉目中像是罩上了一层水雾,那双眼眸更是像裂开了一道裂隙,深不见底。 说完,他竟然转身率先走了。 “你——霍长焰——!”阮明心在身后气得大喊。 前者停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回过头来继续大步离开。 阮明心气得跺脚。 她自然是相信霍长焰对她的感情,只是搞不懂这人忽然间这是怎么了,就算她名声坏了那也是坏在他的身上,这有什么不好的,挑个鬼啊挑。 这只能说前世不明白人心的阮明心,就算是重来了一世,学会了许多,她不明白的依旧是不明白。 前世她不明白霍铮为什么爱她,这一世她依旧不明白霍铮明明爱着她却不愿意娶她的那种男人自尊以及对她的怜惜。 话说回来天下有没有不透风的墙,阮明心人都还没有回到家里就听到了外面街头巷尾的谈论她与霍铮的婚事,更是有人亲眼见到筒子河边她与霍铮当场的争执,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是霍铮当场甩脸子离开的身影以及阮明心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有人看见霍铮不久就骑着回来的白雕离开了,于是各种各样的猜测也接踵而来。 阮明心一路心事重重的行走着,不自觉的就脚步就踏入了皇城根下不远的东筒子胡同。 干净的街道是一贯的寂静,不变的青石板路与两边的白墙青砖连绵,就连那探出来的红杏枝丫都没有变化。 阮明心驻足,看着这一路空旷的巷子,大雪的天气的扶着娘亲的灵柩走过,初春的时候那株红杏枝头春意闹,还有夏天那火辣辣的炙烤。 现在秋天了,细细回想她这一身竟然走过这条巷子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说来真是可笑,而且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哟,丧家之犬回来了啊!”明明都已经秋天了,阮静琳依旧是拿着一把绣着绢花的美人扇摇啊摇,头上的金步摇也随着她下台阶的步伐晃动。 相比起阮明心形单影只、头上的素净,她那出门跟随的婆子丫鬟、金堆玉砌的装饰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照人眼。 阮明心不说话,径直往里面走。 “站住!”阮静琳一闪身伸手拦在了阮明心面前。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三日来未曾梳洗换过衣裳的落魄样,满满的嫌弃又矫情地玩着自己一缕头发围着阮明心转悠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四妹妹好像是与父亲脱离父女关系的了吧,今儿个还回来作甚?” 她先是忽然想起来,立刻顿足,忽然道,“啊,不对,看我这记性。怎么还能叫做是妹妹呢。明玉姑娘都已经跟我们阮府脱离关系了,相比也是不屑于和我们这些姓阮的做姐妹的。” 她停下来看着她,眼神狠戾,声音骤然冷了下去,能冻死个人的说道:“既然如此,姑娘是走错门了吧,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她一挥手示意后面的家丁将她赶走。 阮明心一个冰刀似得冷眼扫过去,那些本就犹犹豫豫的家丁们跟家畏畏不敢上前,“二小姐,这,这毕竟是四小姐,恐怕不好吧。” 阮静琳大声,“怕什么,她都不是我阮府的人了,擅闯着,偷盗窃论处。” “我看你们谁敢!”阮明心看也不看他们直直的盯着阮静琳。 阮静琳胸口一震,经受不住一个后退趔趄靠在生身后丫鬟身上。“你,你这是什么眼神,来人啊,给我把她拖走。” “四,四小姐您被为难小的们了……”那些被阮明心逼着一步步后退的小厮们都快要哭了。 天哪,四小姐好可怕! 刚刚几个搭着胆子上前拦截她的人都被她一挥衣袖全给扫在地上了呢,这么怎么办?怎么办?对,找老爷去。 几个家丁屁滚尿流的往院子里跑去…… “阮明心你站住!”阮静琳真的是气急了大吼。 第291章 大闹离府 “真烦。”阮明心低低呢喃。 未可想阮静琳直接追了上来想要拦着她,阮明心皱眉不耐烦的一挥手,她立刻被拂开,直接飞了出去,重重跌在远处。 “小姐您怎么样?”丫鬟小厮全都围上阮静琳身边。 阮明心大摇大摆的往院子里面走去,根本没有管身后乱成了什么样子。 若是要问为什么那些护院不去拦住她啊?那也要他们能拦得住啊! 那哥几个还在地上嗷嗷叫唤起不来呢,自然是趁着在二小姐身边表忠心以保全自己了。 这真的是映衬了那样一句话,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 阮明心极度看不上这样一群人,不说她自己手底下的那些人,就是换做在外公家即使灭门抄家的时候家丁护院都是誓死守卫的哪有这样的脓包 阮明心如同没有听身后的动静一样,径直回了湖心阁,进门就被百灵几个丫头嬷嬷们围了上来,高高兴兴地拥簇着她往里面走去。 英子与百灵对视一眼,小姐这回是要回房? 按照以往惯例小姐如此凝重的神情必是要先在路上或者正堂就安排事情。 “百灵和白嬷嬷留下来给我收拾卧室的东西,其余人等各自去将库房和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不等白嬷嬷说话,阮明心继续说道:“我们要立即搬家!” 清清冷冷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平平静静,说出的话语却像是平地砸下一颗惊雷。 房间立即间陷入落针可闻的静谧,大家一时间都懵逼了不能动。 她们都还没来得及庆祝小姐平安归来,怎么就要集体搬家离开了? 几个都是伺候的老人了,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阮明心母亲过世时的情景,也是一样大家都被集体送走。 白嬷嬷迟疑道:“小姐,咱们是要回凤府吗?” 阮明心打破她藏匿的希望,“对,以后再也不回这里来了。”她看着屋子里的其他众人,“所以你们都收拾干净,一个铜钱也不要给阮府落下。” 阮明心治家及严,能在湖心阁留下来的全都是心腹之人,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避讳脸上冷漠狰狞的表情。 “是小姐。”丫鬟们整齐有序鱼贯而出,各自忙活自己负责的那块了。 英子蹦蹦跳跳,很是愉快地跟着素心姐姐带领着人去收拾库房,当初搬进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她亲手放得,现在要离开了,当然也要亲子来搬走。 由于常年在府上包打听,了解更多别人所不知道的黑暗,这个处处都是算计与陷阱的阮府,她早就呆腻歪了,此时兴奋的脸素心冷着脸都没有察觉到。 到底是可惜了好不容易经营的阮府,虽然是老爷做错了,但是于小姐的名声多多少少都是有影响。 素心指挥着众人小心别磕碰坏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阮家父女恩断义绝,如今早些离开也确实是上上之选。走了也好,想通之后,素心脸上也是新生的希望。 房间内白嬷嬷一边收拾着阮明心的贴身之物,一边问着她这三日在塔里的情况,是否真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委身于了霍家的大公子? 百灵在旁边收拾着珠宝匣子,不动声色的支着耳朵听,当听到那句“当然没有”,落下了一大口气。 霍长焰那个赖脸赖皮的,三番两次深更半夜在找小姐,真以为她那几年在东山之上是白呆的么,听到小姐没有让他得逞,百灵心里是大大的高兴,只是高兴之余,不知为何总是夹杂着一些淡淡的忧伤。 ——小姐早晚都是要嫁给霍公子的,除了他,她谁也不会嫁。 明明没事可以独自出塔,非要等到霍家公子来了才出来,不是为着以后铺路是什么?! 那种自己全身全意奉献的怕捧在心上的,她心里最想着的却是别人还是自己永远没办法说与阻止的,百灵收拾东西的手就没了劲儿。瘪着个嘴,借着去后面收拾,自个儿躲着疗伤。 空气中的变化感染了她,阮明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堪堪看到百灵拐过去的背影一眼,她凝神了一会儿,笑了笑。 阮明心一行人收拾着东西浩浩荡荡的从湖心阁出发,绕过了湖边小路出来。 她们后面是长长的车马箱子,路过的丫鬟小厮远远的都在指指点点。英子昂首挺胸,腰杆儿前所未有的摆得如此的足,里子面子都觉得容光焕发。 她们家小姐的体己嫁妆,那是不用说,就是大半个阮府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 想想当初裴氏嫁进来那才八十台的嫁妆,英子轻叱一声,哼,小样,就这样的也赶来显摆自己富贵,现在就但你们见识见识他们家小姐的富贵是何样的直上九天。 阮明心确实富贵,然英子也未能真正的了解她到底富贵到了何样的程度,这些年虽然她常年不在家,但是母亲留下来的两天铺子庄子日日都有进项,后来从落尘渊回来之后,更是有人拿着她的投资隐藏集市。阮府里存着的不过是冰上一角而已。 阮府正门处,阮明心的行礼马车已经陆陆续续出了大门口开始往外行走。长长的东筒子巷子看过去就是一条不断往巷子与长安街交接的岔道口蠕动的金色大虫,尾巴那一节还在不断增加。 如此大阵仗,自然引起岔道口那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是后面巷子里的其他几家官员的正门口也三三俩俩的开始聚集起围观的人群。 有百姓的议论声传来: “果真是阮四小姐,看着是真的断绝了父女关系啊!” …… “真是可惜那天我家正好有事,原还以为是谁胡编乱造的呢,过了那么大的事件。” …… “有那样的父亲,换我我也不要。” …… “切,你就吹吧,就你这熊样儿也能与阮四小姐媲美?你有她那胆子吗?” …… “还叫什么阮四小姐啊,没看见人家都离家出走了吗,都不是阮家的人了还叫做什么阮四小姐。” ……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古来有之。 这些都是母亲留下来的体己家当阮明心自然是不会令它们有点儿被截胡的危险,是以她的马车走在最后面出门。 第292章 和裴玉芳针锋相对 “站住!” 一声历喝从阮明心马车的后面传来。 “走不管她。”阮明心平静得连车帘子都没动手翻一下。 到底是在阮府中呆的久了,在她后面一辆马车的恭嬷嬷李嬷嬷对阮尚书后来取得这位正房主母内心还是有些奴颜婢膝的发怵,战战抖抖的掀开车帘,战战抖抖的叫了一声夫人。 然,就是这一声“夫人”,令裴玉芳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既然敢就这样与夫人说话。”紧挨着裴玉芳的一个面容刻薄的丫鬟命令她们立马滚下马车来。“三位嬷嬷想清楚,难道真的要背反阮府落一个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丫鬟的声音大且狠戾,威慑得恭嬷嬷李嬷嬷愈发没了主意,都看着车厢里的白嬷嬷眼神询问着怎么办? 白嬷嬷不说话,看着她们仿佛是要看进她们的心灵里去,“老身只是想问问两个老姐妹是否真的愿意终身跟随小姐?” “白姐姐这是说得什么话?老姐妹两个是自从夫人在世时就跟着的,夫人给予我们大恩,这一生都誓死效忠小小姐。”恭嬷嬷李嬷嬷先后将手放在白嬷嬷的手上表达自己的忠心。 白嬷嬷拍拍压在手上的两双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放上去吗,“既如此,”她吩咐外面的车夫:“小胡,快走,追上小姐的马车。” “反了你们,”裴玉芳彻底被激怒,“来人给我把这几个刁奴给我拿下!” 几个好身手几个翻身过来就将车夫给制住,三个嬷嬷被车帘外面的裴玉芳恫得惊吓成一团。 “阮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不知何时阮明心就突然站在了她身后,清冷平静的声音蓦地激得裴玉芳一声冷汗。 “裴玉芳脸上狰狞着神色变化万千,最终调试出一个合适的微笑,转过身来:“明心,母亲也是为你好,难道你就真的如此狠心抛下你爹爹不管不顾?” 说完她话语一顿,看着阮明心似笑非笑:“放眼京城你看看有哪家的小姐像你这样的不识大体,当街就要与你父亲断绝关系的?现在还一回来就收拾东西要走人。你看看你这样还想给千金小姐不像……” “停,阮夫人。”阮明心制止她在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没得把她好好的清誉毁得一塌糊涂,“首先不是我不识大体,我是有圣旨在身,父亲不尊重我不说,还设计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合欢’之毒,试问这又是一个为人父该有的行为?我不追查他抗旨不尊就已经是打开恩典了,如今不过是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一不小心就回被自己的亲人背叛。今日是‘合欢’之毒,来日指不定就是要我的性命成为他上位的砝码。” “阮夫人,从你嫁进来就一直看不惯我,如今又何必这样假言辞涩的与我做这样子。难道我走了你不高兴吗?” “毕竟这偌大的阮府以后可都是由着你随意操控了,你是想要把它掏空了,还是想要把它整顿了,全都由着你,有名无实的当家主母做了这么久,心里不好受吧!”阮明心哈的一笑,眼神一冷,看着那几个制住白嬷嬷等人的护院,“还不松手!” 护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重要的是就连裴氏都没有再发话,唯唯诺诺松开了手,让出了道。 车队又走了起来,徐徐前进,裴玉芳呼吸了又呼吸,站在走出一点距离的马车后面吼道:“阮明心,你走着瞧,你以为你就这样高枕无忧了吗?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百灵与阮明心的马车内,百灵笑翻了天,“小姐你刚才真是太……”百灵竖起两个大拇指不清的夸她,“您真的是句句都戳中了她的心窝子啊,你是没看她那个样子,气得嘴都歪了呢!” 阮明心当然知道裴玉芳从嫁进来最大的痛自然是管家之权,就连几年都没有孩子在她心里都没有这个重要。要不然她如何会那样说,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能让她以后真的就那么安生呢。 管家之权啊,先给那几个侧室姨娘们提个醒,再同时给老夫人心里种下一根刺。就算将来裴玉芳能拿到,怎么也要有得她累了。 接下来就是要找霍长焰到底去哪儿了,娶她就那么难吗? 用得着一回到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不过就算是他跑到了天涯海角,她也要给他找出来! 阮明心咬咬切齿的想着,看他以后还怎么摆脱她。 为什么前世她就没发现霍铮怎么老是在躲着她?今生她都主动贴上去了,他居然还能跑那么远?难不成是因为主动上上去的就不得珍惜了?阮明心皱眉苦思。 百灵一个人坐在旁边,张张嘴再也没说话,说什么她家小姐也听不进去了,铁定事又在想着霍家那个赖脸赖皮还不负责任的人了。 阮明心到了大将军府受到热烈欢迎,连带着跟着她后面的心腹随从都收到了较高礼待。 英子是第一次来到凤府,看着处处都新奇的不得了,阮明心跟外公跟几个舅舅舅母们说话去了。 百灵拉着英子在府里闲逛认路,一路上都有丫鬟小厮们对她们点头示意。刚来到陌生地方的不适应早就被飘然所代替了,她拉着百灵简直又蹦又跳,走路都觉得身轻如燕,总算是无人管她了。 百灵也高兴,离了素心姐姐的管教,可算带着机会释放出本真了,一个大将军府旮旯杂氿都被她们逛完了,最后回到阮明心居住的清馨园,特意给她讲了这就是当年夫人居住的院子,还有凤府里的人际关系以及各房舅老爷们各自的院子都一一指点给她看。 前院大堂内,以凤老爷子为首的几个凤家儿郎媳妇儿拉着阮明心上看下看,总算确定她身心无碍后才正是开始发问: 首先第一句就是先把阮兆麟那个鬼崽子大骂一通,然后接着又问她那几天都是如何度过的,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被为难了? 最后说道放心,外公舅舅们都给你撑腰呢! 第293章 再被皇上传召 阮明心一向清冷的表情瞬间就动容崩裂成了小女儿姿态,将老爷子一连串不带喘气的问起都一一回答了,那些惹他担忧的话一句也没说。 老爷子拉着她的手令她站在自己边上,脸上是慈爱与愧疚,“都是我们无用,若是当初在朝堂是多说几句话,皇上也不会应允他,阮兆麟那个兔崽子哪里还敢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如今……唉!” “外公说的是哪里话,凤家本就是刀尖上的鱼肉,一不小心就是剔骨剥肉,外公与舅舅们不说话才是正确的。况且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嘛。”她就着老爷子的手转了一个美美的圈儿给他看。“再说这是好事,您看这样以后我就完完全全脱离他的桎梏了,”说着她语气一边,拉着老爷子的手撒娇,“难不成外公嫌弃玉儿,您别放心,玉儿的饭量很小的,不会吃多少大米。” “切,你个丫头,你就乱说话吧,外公是那种小气到几口饭都不给你的人吗?”凤追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说着。 “那可说不定啊,您刚才不就还嫌弃心儿回来打搅了您嘛!” 老爷子点着她鼻子,“你这丫头,白纸都能被你说成黑的……” 屋子里氛围融洽,你一言我一句,亲亲热热笑闹成一团。临近末了凤泽涵忽然问道:“心儿,以后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老爷子眼睛一瞪,“什么怎么办?自然是从今以后都跟着我们一起过。” 迎着父亲和二弟要吃人的眼睛,凤泽涵无奈,凤泽川倒是替他解围,“爹,大哥的意思是问如今全京城的人都以为心儿与霍铮已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现在人又一回来就消失了,这,这要心儿以后可不成了那些人嘴刀子天天戳的对象了啊!” “对啊,霍铮那小子忒不负责任。就算是没有干什么事情,解释清楚了再走不行,赶命呢他!”刚刚见着心爱的外孙女太高兴了,一听说没有被欺负就放了心,现在想想这不是把心儿放在烈油烹,刀尖上扎嘛。反应过来的老爷子就不顺气了,开始点名道姓的骂。 骂完之后他豪气万丈的说:“心儿放心,外公定会给你找一个比他还要好上千倍万倍的如意郎君。” 他刚刚骂的太痛快,阮明心一句话也插不上,现在送算逮着机会,立马点明扼要,“外公,我谁也不要,就要霍长焰。不管他跑哪里我都要把他找出来!就算他变成土拨鼠钻进土里了我也非要把他给逮出来。” “非他不可?!”老爷子眸光带着打量,也带着试探。 “非他不可!”阮明心看着门外的天空悠悠地说。 那神情,那声音,像是穿越了时空,恍惚间又看见他倒下去满身是血与箭的身影。紧接着天空的云朵变换,她好像看见了他从天空乘坐着大大的雪雕向她俯冲而来。蓦然的她就笑了,笑得那么温柔,甜美。哪还有一点儿平常的冷静与自持。 老爷子看着她这样更是止不住的叹气,冤孽啊,冤孽。刚刚还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屋子恍惚间就这么静了下来…… 且说这边阮明心动用了各种势力都搜寻无果,那边皇帝突然到了大将军府来传召。 凤家的众人与同阮明心都懵了一瞬,搞不懂皇帝怎么突然想起又找她来了,俱都害怕着莫不是还想着要她嫁给向宗光去和亲? “公公和否等一下,明心先去更衣一番。” 推到后院,阮明心拉着三舅母的说:“舅母莫要慌张,我手上是有皇上钦赐的圣旨的,他不会给我指婚。” 君舒芸这才缓下心口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好了,你先去换衣服吧,我去告诉你外公他们,莫要担心。” “好。” 至此,两人兵分两路,阮明心着装打扮的同时令百灵再次去把那个她看得比自个儿命还重要的檀木盒子拿出来。 …… 皇宫内,阮明心恭垂着头站在下首,桂盛依旧是无声无息的站在龙椅旁边,仿佛不注意看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个人。 明明是个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却一点儿也没有任何强势或者嚣张的气场。 断尘渊千奇百怪的人都见识过了的阮明心自认为还是有点看人的本事,然,她上辈子除了知道他的名字,连他任何事情都没有听说过。反倒是几个地位比他还低的太监活的滋润张扬。 今生就更别提了,几乎每次见面她都在刻意观察他,却总是看不透这个宦官。相比较于她表面的淡漠,内心深藏的欲望,这个人可谓是真的无欲无求了。但是真的无欲无求没有一点儿手段的人能够坐上这大总管的位置吗?阮明心却是不信的。 阮明心站在下面,眼神垂地,静候上首的吩咐。 龙腾的目光落在她手边的木匣子上,轻笑,“怎么怀疑朕会给你强行赐婚?” 阮明心听出了那湖里行间的贬义与嗤蔑,但他是君,她是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遑论明心还只是一个无足关重的小小女子。皇上太抬爱民女了。” 痴痴的语气,到底还是不满与迁怒的。要是换做旁的太监,早就先君之快迁怒了,桂盛依旧是民无表情的听着,那身姿,那神态,连拂尘的尾巴尖儿都没有动一。 阮明心确实佩服他。相较于自己刚才确实是冲动了。于是忙跪下请罪,“民女惶恐。” “起来吧。”龙腾的态度蓦然的的又好了起来。阮明心拿捏不住他的想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叫起,就毫不停顿的站起来。不说话,恭恭敬敬的,看起来乖顺无比。 龙腾看了她一会儿,说道:“连日来京城都在疯传霍铮当日与你解毒之后就消失了,如今你可有他的消息?” 阮明心惊讶,没成想是为了这个而来。“皇上镇守南庆河山,掌握各个关卡,应当是民民女求助皇上才对。” 末了她又笑道:“没想到皇上也相信以讹传讹之言,那如果民女说并非是霍小将军为民女解的毒,皇上可信?” 第294章 她只是想嫁霍铮 皇帝看着她,眸光有若实质,落在阮明心的脸上,少顷说道:“朕信。” 阮明心惊讶抬头,却见到皇上的那双眼眸看上去深不见底,威严而居高临下。 在这一刻,他们君臣对视着,似乎都想看透对方。 等阮明心再出来的时候收到了一大堆的赏赐,而她竟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被赏赐的! 回来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后面跟着一溜儿的靛蓝色太监曳撒的捧着赏赐之物从皇宫穿越小半个城回到大将军府,免不了的又惹来一番议论纷纷。 逗留这京城还未离开的谢含蕴听说之后,从院墙里翻越进来,惊呆了站在清馨园院子里的英子。 如此俊美可爱的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白衣翩飞的从天而降,就跟天神似得,她捂着嘴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站在阮明心的身后痴痴地看着他。 阮明心眼睑一抬一放。 “请坐。” 谢含蕴看着她这么轻描淡写,顿时不干了:“哎,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好歹我不仅救了你的命还发给你送了三天的吃喝呢。怎么连声谢谢都换不来。” 谢含蕴说着一撩袍摆就翘着二郎腿坐在阮明心对面的石凳上,长身玉立,修长的腿儿一晃一荡,在那雪白的袍摆下若隐若现。英子简直就恨自己没多长几双眼睛,上上下下都不够看的。 “我记得当日谢公子说了不要谢礼,今日这番做派是何意?” 谢含蕴憋了一口气,三个日日夜夜的相处他是已经摸清楚了阮明心的脾气,永远都是冷冷淡淡的。 记得当日他刚上去塔顶见到她的时候,即便是全身都水淋淋的了还克制的盘膝坐着,那僵硬的身子竟然是自己给自己将全身的穴道封死住了,简直就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在拼,他要去不去说不定五个时辰之后还真就是一座冰冷的尸体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竟然就心甘情愿的给她无偿解了毒还天天天不亮的给她跑腿买吃的。要知道乌漆嘛黑的时候哪有几家店是开了门的,还要买到好吃的,两条腿跑了一个城的给她搜罗。 “霍长焰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走了你就不气他?”谢含蕴幽幽的说道。语气你仔细听竟然还有丝丝愤怒和不甘在里面。 当然心大被美色所迷的英子是察觉不到的,任谁都冷漠不在乎的阮明心更是不会去可以揣测他的心思。 于是她很光明之大的回复道:“不气,他会回来的,就算不回来,我自己回去找到他。” 她说得无比笃定,仿佛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谢含蕴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再说出来之前一直准备的话了。然而还是不甘心,默了默,沉吟道:“满京城的谣言现在已经传的血雨腥风了,如是霍铮还找不到的话……” 他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满不在乎的玩笑着开口:“你顶不住的时候就跟本公子说,本公子娶你!” 英子的嘴巴一下子张成了鸭蛋那么大,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在他跟自家小姐身边转来转去,看着身边的百灵,无声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出现一个漂亮公子说要求娶小姐了,小姐不是一心要嫁给霍公子的嘛! 百灵示意她规矩点闭上嘴巴,但是那打量的神色一点也不比英子少。她是清楚的,自己小姐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果不其然,她的想法还没落下,阮明心绝对的话语已经出口:“不用。谢公子不为了我委屈自己。我相信他。” 最后那一句她说得意味深长。 这直接将谢含蕴那一句“不委屈,我愿意”堵在口里生生憋下。 花开两支,各表一枝。 同一时间每个空间每个人都在发生着不可估量的事情。 当日裴玉芳与阮明心在府门前大吵的情况还历历在目,当众丢脸,这口气裴玉芳如何咽得下去。 当日回去之后就跑去找老夫人告状去了,把阮明从头到脚的贬了一遍:“老夫人不是媳妇说她,众目睽睽之下不不顾及我这个继母的就算了,大声嚷嚷着要跟阮家脱离关系,不仅老爷的脸难看,就是老夫人您她也是丝毫不放在眼里。看看她这样子,以后我们阮家还不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 一番情真意切又意义深远的句子,说得老夫人肝火大冒,当场就拍得茶杯子掉在地上摔得个粉碎。 后来又再一加上阮明心从皇宫里出来身后跟着长长的钦赐礼物,出尽了风头,京城里原本围绕着阮明心的风言风语一下子全部转移到了阮家的头上,这下子老太太终于坐不住了。 不整治整治她,还真就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物了不成! 于是,阮老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就往凤家将军府里赶。 谢含蕴刚走,阮老夫人坐在刚刚谢含蕴离去的位置上与阮明心火花四射的对视。 尽管阵仗搞得很大,但是那都是老夫人单方面的。 坐着的老夫人以及她后面站着的裴玉芳都企图在用眼神直接杀死阮明心算了。 奈何对面的那人就跟没看见似得,淡淡定定地具备喝茶,还颇具涵养地给阮老妇人也斟上一杯。 “老夫人一路辛苦了,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阮明心清冷的说道。 “我不喝。”老太太气势凛然炮火全开,“阮明心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满京城都在传你的污言碎语,我这把大年纪了听着都替你脸红。你好有理了,收拾东西就往外面跑,搬家呐,这里是你的家吗,你一个外家的女儿,长久住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阮明心讽笑:“再是外家,这里也是真心疼爱我的亲人,不像某些人为了地位什么都可出卖!” “你什么意思?”老太太怒。 “我什么意思老人夫人明白。我看在您再怎么说也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祖母才好心好话的与您说,要是换了某些人啊……”她眼神上瞟,看着后面脸色铁青的裴玉芳,转回来继续对着老太太温温和和:“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温和的语气,携带而来的是深寒的气势,老夫人蓦地觉得周身一冷。 第295章 再动坏心思 裴玉芳那恶毒的眼神毫不掩藏的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咬牙切齿的分外好看。 阮明心就这么看着她们婆媳俩轻轻地笑,手中的甜白瓷青花茶盏盖子噔得划过一下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忽的显得格外深寒。 那是一种威胁。 久经风霜活了半百年级的阮老夫人怎么会感受不到。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的气愤。她竟然败在了一个十几岁的青涩小孩子的手里,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回到家里就控制不住的摔了东西。 飞鹤院连只蚊子的声音都听不,。里里外外一顿人战抖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裴玉芳也怕啊,这还是她嫁进来三年多里第一次见到老太太发这么大的火。 但是怕归怕,此时不把老太太的脾气稳住,要是发生个什么事情老爷肯定是唯她是问。 于是裴玉芳一边缓解老太太的火气,一边见缝插针的将阮明心在老太太这里挑起更大的反感。 “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那个贱胚子反倒是把自个儿气着了。”老夫人坐下来,裴玉芳赶紧从那一地乱瓷碎片中穿过去从桌上唯一的一个杯子里倒了水递过来交到老太太手上,一只手还不断的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吩咐人赶紧进来收拾了。 老太太缓着起喝了一口水后,把被子重重的放在身边的茶几上。“她不是死撑着不要我们这些给她说亲么,那正好,我就非要给她把婚事定下来。有圣旨又怎样?长者赐,不可辞。我看她还能怎么办!” “这……老夫人要不要跟老爷商量一下?”裴玉芳假意迟疑道。 “对是要跟他商量一下,毕竟这有哪些‘适婚青年’还是兆麟清楚,你去把他给我叫来。”老夫人说道。 阮兆麟犹犹豫豫,“母亲这……恐怕不太好吧。毕竟,毕竟她手上可是有着圣旨,还有那日,……” 那日她在楼前那一剑之威,三层楼房就这样生生一点折扣都没有的光滑劈下。 那留给阮兆麟的印象实在深刻以及当时她威风凛凛的举着剑落下的那一句话——谁要是再敢说娶她,就要先问问她手上的青峰剑同意不同意。 “你看看你那个我窝囊样子,再怎么说你还是她的父亲,她难不成真敢杀你不成?”老夫人看着他那个样子就不成气。 “母亲,我,我这不也是怕她武功太高强了嘛,万一我们真给她说了,她真的将人给杀了怎么办?”阮兆麟担心道。 “这怕什么,她要是敢杀人,南庆的国法就不容她,就算是给她逃脱了,未婚先守寡,看谁还娶她。你真以为她会那么傻?” “是是,娘说得对。阮明心那丫头机灵着呢。”阮兆麟只能先这样说着。 可不是就机灵着么,前脚他们才刚讨论出要私下里将她许配人,后脚就有她之前安排在阮府的影卫来给她汇报他们讨论出的结果。 阮明心挥退影卫,看着小楼外面漂浮的红色祥云冷笑,她的好祖母好父亲还真是一日也见不得她好过呢。 啊,不对,已经不是祖母跟父亲了呢。 时光弹指顷,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了下去,刚才还火红火红的天空一下子变得幽寂的空青色,红色的云也变得朦朦胧胧的灰暗了。 不知是不是那几年断尘渊丛林生活的原因,除了下雪的天气,每当这个时候阮明心就变得特别烦躁。 伺候的人都被她打发走了,身边空荡荡的,久违的孤独环绕着她,轻轻地她趴在窗台上,忽然就很想念小时候霍铮总是与她在京郊练剑的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就是他那么那么毒舌的时候都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响指,身后无声无息的就出现了浑身黑漆漆的人影,在这静谧昏暗的房间里,不仔细看几乎就看不清楚。阮明心继续趴在窗台上,明知道无望,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有霍长焰的消息了么?” 回答她的是比她还要更加冰冷无情的声音,像是死尸一样。 “没有。” 呵,就知道他怎么可能就那么轻易的泄露自己的痕迹。 人在受到极大刺激的时候总是会做出极限反应,尤其是在愤怒中决定出来的事情,在那股劲儿还没退下去的时候,平时再不想管事的人也会展现出平身最大的积极性。 阮老夫人就是这样。 老太太被阮明心气得狠了,回来一与儿子打商量好就开始如火如荼地张罗了起来。 消息传得很快,几乎整个上层有些脸面的人家都知道了阮府的老太君要亲自给那个离家出走的孙女相看亲事。 一时间还没有被阮明心时间沉寂下去的京城再度低调奢华的热闹了起来。 阮明心收到影卫来禀报说已经有好几个世家夫人与老太太走动了起来的时候攸地笑了,她可真是该是感谢她的好祖奶奶,相看的不是王尚书府就是右丞相家,可真真是要将她加到门当户对又讨不到好的人家里去啊。 也真是难为她居然将她的那些“仇人”们记得那样子清楚,还能从中给她扒拉出适婚的人才。 “下去吧,继续监视着。”阮明心挥退黑衣人,端着茶杯安静的坐在椅凳上喝茶。 晌午的阳光明媚的从窗户中洒落进来,照得空气中的小粒子起起伏伏。光影正好洒在她的脚下,却一点也温暖不到她的身体。黑寂寂的眼睛黝黑得像一潭百年的古井一般冰凉沉寂,喝茶的动作恰到好处的遮盖了她唇角的冷蔑。 只是她没想到欲与她结亲的大潮中竟然还有太子殿下。 这是太子殿下生活的太安逸了么? 还是他自信除了那曾经承诺的辅佐,她就一定会答应嫁给他? 竟敢把注意打到她的身上来! 太子妃又如何,三宫六院难不成她还稀罕么?! 就是许她皇后之位也不能在她的内心激起一点波澜了。 阮明心放下茶杯,透过窗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她就且看看没有皇帝的旨意,太子的婚事到底能不能自己做主! 第296章 霍铮的消息 嘴角愉悦的勾起,笑意却不能达到眼底,阮明心的右手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轻敲着,她好好想想啊,自古以来还真除了造反的还真没有哪个皇室的正妻是没有圣旨就能凭着自己想娶就能娶的,就算是个普通的皇子都不例外,莫遑论是堂堂太子,国之储君,将来的一国之母。 然而皇上那儿嘛,她呵笑一声,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又不是换了一个皇帝,他还能推翻自己的言论不成? 阮明心往床上走去,是该睡个午觉啦,不然后面的好戏都要是没精神再看嘞岂不是太无聊? 更莫说她还是这场戏的中心人物呢,即便是她不曾出场。 翌日影卫再来报的时候,阮明心一下一下数着瓜子,本子做好了再听她的好祖母与太子又替她做好了什么决定的时候,黑衣人一出声,她的目光瞬间对上了他的眼睛。 ——傅长风! 竟然是他回来了。 她只派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查找霍长焰那个“不负责任的人”的下落。 既然傅长风已回,那必然是有结果了! 阮明心的手不自觉的就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傅长风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整个神经的绷紧了,好久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冷静了冷静,身体依然是僵硬的,“说。” 与其他影卫们禀报事情的时候不同,傅长风直直注视着她面庞说道:“我已经查探清楚,霍少将军如今人在西瀚。” “西瀚。”阮明心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知道他去所为何事吗?” “不知。”傅长风平静说道。 “我知道了,你尽量查出来他去那边的原因是什么?”阮明心看着他淡淡说道。 这是她在断尘渊最信任的人。 所以霍铮这件事,直接交给了他。 “是。”傅长风点了点头,却没有走人,看着阮明心直接问道:“他就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她宁可赔掉了自己的名声。 阮明心点点头:“此生,非他不嫁!” 六个字,让傅长风的脸色一僵,没有再说话,如同来时一般,瞬间屋内就没了人影。 阮明心忽然烦躁的把数出来的瓜子又给拨乱了,一个人静静的独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仔细看连眼睛都几乎没有眨一下。 “外公我要出一趟远门。”晚膳后阮明心在凤追的屋子内低低说道,有些坚定又有些撒娇的不舍。 凤追看着她没说话,闹不懂她才回来没多久又要去哪儿? “我要去西瀚。”阮明心终于下了决断。 她没办法在京城这样干等着。 凤追皱眉,“无缘无故去西瀚做什么?” “我有霍铮的下落了,他此时人就在西瀚。”阮明心很直接了当的说道。 虽然阮明心回来后没有多说,老爷子也相信她跟霍家小子是清白的,但是那小子无缘无故跑回来又引起了误会不解释清楚就慌慌张张的一声不吭的跑了,给她的外孙女留下满京城的流言蜚语。 老爷子嘴上不说他,心里还是很看不上,一听她要去找那个混小子,就生气道:“他把你害得还不够,你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还去找他做什么,再说西瀚那么远,你一个出门外公也不放心。” “外公~”阮明心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摇啊摇撒着娇。 老爷子就算是心理美得冒泡,脸上还是不吃她那一套,瞪着她不说话。 以往无往不利的招数没了用,阮明心放弃,看着老爷子的眼睛正经说道:“不怪他,其实在塔里的时候我在就解了毒,只是一真没出来。” 看着老爷子疑惑脸,阮明心证实他的猜测:“没错,我就是在刻意等他。” 凤追脸色一变:“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现在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没了清白。 原来,这就是为了一个霍长焰?! “因为心儿真心想要嫁的人只有他。”阮明心很明确的说道。 这句话狠狠的砸在老爷子的心头之上久久回响,砸得他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阮明心絮絮叨叨的还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他完全无暇去听,等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阮明心的话已经说到最后,“……所以,明日心儿就要启程了,我不在的时候外公您要多保重。还有就是……舅舅们,您替心儿转告他们,心儿就不去一一辞行了,不然他们肯定可这劲儿的说我,尤其是二舅舅这一晚上都说不完了。” 阮明心笑了笑,拍了拍一直拉着老爷子的手,虽然粗糙,但是这双大掌是那么温暖,那么安全。 她笑着起身就要离去。 “心儿——”在阮明心放开他手的一瞬间凤追反握住她的小手,柔柔的、嫩嫩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放心不下的担忧。 阮明心转回身看着他璀璨一笑,“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我又不是没出过远门,断尘渊那样的地方我一个都能去的了,还怕一个区区的西瀚么?” “你……小心些。”老爷子看着她好一阵子,千言万语终汇成了这一句话。 “嗯,我知道了。”阮明心笑了笑,终于转身出去了。 她一离开,凤追就坐在床沿上看着那只刚才抓住她小手的那只手,空空的,还有她柔嫩的触感。 他慢慢的翻身上床,外公何尝不知道你的能力,只是终究忍不住要担心。 喃喃着喃喃着,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不擦亮阮明心就简易的收拾了包袱一个人离开。 书房的桌上是她留给白嬷嬷等人的一封信,尤其是百灵,说不定又要有一番闹了。阮明心勾了勾唇角,去马房牵了一匹马就走了。 一路疾驰,阮明心的目标十分明确。 可是在边境借宿的时候,却没有想到遇到她也没预想遇到的事情。 半夜就听到外面哭喊声一片,她走出房间,就听到前面胡子拉渣身穿胡服的北狄人指着一身亮绸水红的阮明心大喊:“嘿嘿,那儿,那儿还有一个呢。” 喊声顿时从一堆哭天抢地的被捆绑的女人中吸引来了更多粗糙好色的北狄军人。 他们看到阮明心眼睛顿时一亮。 第297章 大漠危机 被掳的人群被北狄兵看守着,见到阮明心的那一刻,陆陆续续出现好几个舔着哈喇子伸手抹嘴巴的北狄壮汉。 他们越走近阮明心那原本涣散的眼睛聚集的光越来越亮。 “这个妞儿不错,归我了。”一个壮汉说道。 他身旁的显然不服气:“大家伙儿一起发现的凭什么说归你就归你!更何况这天仙一般的人儿肯定是要搁孝敬上去。” 于是走在后面的那个一拍压着阮明心壮汉的后脑勺,“快着点走,回去将军们挑完了剩下的就是咱们的了。” 壮汉听见他的话也高兴起来,和他一起猥琐的笑了起来,心急得推搡着阮明心脚步明显加快。 阮明心被推着几个踉跄就融入了之前那一群女子的大部队,被同一条绳子串着捆绑着双手往北狄的大草原上走。 秋天了,草原上的草基本上渐渐枯萎,扎在泥土里的跟也原来越松弛。越往里走,风沙越来越大。 阮明心一边走一边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周围的形势,耳边咿咿呜呜得都是那些被抓来年轻少女少妇的哭声。 没错,阮明心就是故意被他们抓住的。 南庆与北狄和西瀚相邻,从南庆峡峰关而出一条道儿往北一条道儿往西分别就是北狄与西瀚的交界处。 峡峰关地势险峻复杂,在临近南庆的关口真是两道山峰形成一条狭窄的过道,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然即便有如此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势助阵,峡峰关的百姓们依旧经年受到北狄与西瀚两国的骚扰。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峡峰关除了两道守关山门外,依照峡峰关复杂的地势,村民们居住也是各个山脚下分散,零零落落的小村庄就好几个,集中不乏贸易发到在守山双峰之外的。 此次被北狄骚扰的就是守关双峰之外的郑家庄,当阮明心骑马出关之后不到一里地就隐隐闻到空气中又血腥味传来,顺着长长窄道往外走,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出于武者的本能,阮明心直觉就绷紧了神经。到了郑家庄外就连一直听话的坐骑都扭头不肯再进,阮明心不想弄出动静,因为她已经听到里面那些哭喊声以及北的语言,怒骂着狂嗷。 她翻身下马,放了马儿自个儿穿进丛林,自己一步一步的往村庄里面走去。仔细聆听,除了一个地方的声音比较嘈杂哦外,整个村庄竟然寂静的可怕。按理说如此反常,一个地方又是那么大的动静,就算是人都不见了,牲口的动静还是有的,现在的情况只能说他们讲那些家禽都洗劫一空了。 渐渐地再往前走她就看到了血迹,以及倒下的尸体,除了年轻女子,老弱妇孺以及青壮年男子一个个的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泥土都红得湿润了,一片片绵延过去,门槛前、窗扉上到处都是渐上的红彤彤的血痕点点。 顺着一路上的尸体,于是阮明心就到了刚才那一群北狄军士们聚集的窝点。 看着那群可怜又狼狈的女子们,阮明心蹙眉,遥望这凄凉凉的四周,决心将她们救下来,以及北狄如此大规模的屠戮竟然一个南庆士兵都没有,只能说明他们来时迅猛,且大规模的军队已经带着那些家禽离去,留下这一小分队将这些女子带回去犒赏军队。 毕竟这些女子们哭哭啼啼,路上再一挣扎行军的速度就慢了。留下的这一对士兵只能说是垫后,打仗能力都不怎么样。 以阮明心的实力就算是再来是个这样的小分队,轻轻松松那也是两个剑招之内就能搞定的事情,但是她除了要解救这些女子之外,更加想要弄清楚的是北狄军这样突袭她南庆目的何在? 因为这很明显南庆还没有来得及发现北狄的行动。 所以她静静的站着没动,乖乖的被捆绑到了这一群女子队伍中去。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夜晚北狄二十几个帐篷包围着的中间正在举行篝火晚宴,将士们敞开了大腕儿喝酒大口吃肉庆祝今日的丰盛收获。 欢呼声一潮高过一潮,摔跤比武打蚂蚱,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终于宴会进行到高潮 ——瓜分今日抓回来的那些妙龄女子,以正士气。 一群女子像是被赶牲口一样被推到中间搭起的方正台上。 台子的最上首是一个长长的案几,一个身材魁梧却带着几分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后面,再往后就是一根长长的旗杆子竖着,黑暗中一匹孤狼仰天嗷叫得样子印在那猎猎作响的巾布上。 围台子上边四周坐着的是一群粗狂不居身穿盔甲的壮汉们。 阮明心隐在人群中间将他们一个个打量。 那最上首坐的杳然就是号称北狄军师的左贤王。她会认识他还要感谢上一世被远过来嫁给了当时还是质子的龙翼轩。 听说左贤王的母亲是汉人,从小精习汉族文化,是北狄智慧的象征。而下面的那些人不用说,自然就是他们此次出征的将军们了。 只是有一个很奇怪,竟然带着面具坐在左上首上。 少女们啼哭着被一个个的送到那些将军们的边上,阮明看着台子上面那些将军身边的空位被一占,剩下的女子们开始被瓜分给下面那些比武摔跤胜了的人。 擒贼先擒王,既然已经深入虎穴,自然是要到最高级别人的身边才能知道得更多。 阮明眼瞅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不能就坐以待毙等待被那些下等的军士领走。 于是在周围的女子都在往中间尾的时候她却异军突起占到了最前面。 这里气温比在南庆的夜间不知低了多少,草原上的狂风呼啸,将篝火上的火焰吹得水平往后飞去。 南庆的气候宜人,阮明心出门衣着单薄她又有内力傍身,不惧寒冷。此时一件银红绸缎束腰长裙修身干练,简单的裙摆随风飞扬出蝴蝶一样的弧度,在四处篝火的映衬之下整个人也如同一处燃着的火焰两眼、灵动,精妙绝伦又清冷的容颜一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第298章 女人的下场 莫说周围的那些将军已经惊呆了,就连左贤王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都眼睛亮了亮。 阮明心轻轻的勾起唇角,自信又迷人地笑了,那一瞬间左贤王就立即决定要将她纳入自己的麾下。 然,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左上首带着面具的那个少年站了起来,直接拉着她的手就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营帐。 阮明心在外人面前显然不能显露自己的身手,不然这里如此多的人,简直堪称是千军万马,她双拳如何的的过如此多的人。 到了一营帐之后她就不客气了,直接反转手腕就偷袭阔步走在前面的少年。 两人无声的在营帐内打得热火朝天,火花四溅。阮明心一个飞身旋转,挑掉了他戴在脸上的黑铁面具,右手掐在他的脖子上。 “是你!”她惊讶出声。 眼前的魁梧少年不就是北狄在京城洽谈和亲的那个向宗光向王子么。 阮明心收紧向宗光脖子上的手指压迫着他的动脉,威胁道:“说你们突然偷袭南庆边境是何目的?还有赶紧下令将那些你们掳掠过来的女子们放了。” 她的手掐的太紧,向宗光呼吸困难,一直指着脖子上的手。 待阮明心将手松开一些之后,他使劲儿的咳了咳嗓子才说道:“你松开一些,那那突然发病突袭南庆是我叔叔的主意,我也不清楚,此次我隐瞒身份过来就是为了劝说他退兵的。” “现在你也看到了我若劝说有用,你也就不会被他们掳掠过来了。而且叔叔一向是在北狄很有话语权。治理军队最重要的就是言而有信,和适度的犒赏与发泄。”他轻笑着像是玩笑,又像是自嘲着说:“我的面子,可没那么大。” 阮明心看着脸上复杂的神色忽然没有说话,忽然寂静的空气中两人的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了起来。 虽然已经经历过了,阮明心的耳根子依旧止不住的发红发烫。 现场版的那种男女之间发生关系的声音,实在让人有些…… 而且还到处都是那种声音,纵然是她心再大也会受不了的。 试想在你的周围到处都是人肉体交驳,纵然看不见,但是那女子的尖叫,男子露骨的话语与喘息,不自觉的她就一下离向宗光三丈远。 他们上次可还是一起被下药过。 “你……” 在一个自己心怀想入非非 的女子面前,被正做着这种事情的人潮围在中间,向宗光一个大男人也同样脸红红了起来,他眼睛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能直视阮明心的身影。他摸摸鼻子尴尬道:“现在就是我想放人,也无能为力了……” 阮明心不理他。 坐在屋内为一张铺着棕黄老虎毛皮的大椅子上等着声音都明显静了下去后才说道:“你们北狄人可真是不讲究,粗鲁又野蛮。” “这怎么能算作是野蛮呢?”向宗光不同也她,“你们南庆不是奉行诗书传世吗,汉人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如此正常的人伦之乐,如何能用粗鄙形容” 可是,他话音刚落,刚才因为隔壁停下去他们才开始交谈的声音又呼哧呼哧响了起来。 中间空隙额的那一会会儿还听见两个壮汉叽叽呱呱,阮明心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胡语,好歹前世也是在北狄待过的,连蒙带猜大致意思还是懂得,再一看向宗光抹鼻子低头不语的动作,想都不用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那女子尖叫、叽叽呱呱乱七八糟的谩骂跟巴掌扇在肉上的清脆声音传过来。阮明心静止不动,用眼神蔑视他。 向宗光对着她尴尬地笑…… 在周围这片这样子噪噪杂杂的声音中,向宗光忽然问道:“你……你……” 虽然是正对着她,但是那眼神飘来飘去一直不敢落在她的身上正视她的眼睛。 “你上次……上次的毒是怎么解的?” 说完向宗光呼出一口气,像是写下了重担。 阮明心眼神清清冷冷,说出的话令向宗光脖子更加红了红:“反正是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子解毒的就对了。” 向宗光肯定是找女人解毒的。 向宗光自觉被讽刺,也不再说话。 营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因为西北风呼呼的吹,打在帐篷的帆布上扑簌扑簌,顺带将他们后面那些声音待得更远,然后顺过来前面那些帐篷里的声音,重重叠叠,像是一层一层翻涌而来的波浪一样。阮明心不知耳朵跟脸红,就连脖子也开始泛起了红来。 知道这些野蛮人久不开荤,而是是狼多肉少,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阮明心一翻身整个人横撅在椅子上斜靠着入睡。 向宗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样子了她居然还能睡着! 不过一想,他们现在孤男寡女在一起,周围又是会这样子的声音,确实是眼不见要为净一些。于是往虎皮椅子往左过去的床榻上一倒,也闭上了眼睛。 “等夜深了,等大家都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可以助你去放人。只是……” 只是那些勇士们都精疲力竭了昏昏欲睡了,那些一个个的柔弱女子恐怕早就不行了。 阮明心轻抬眼皮,看了一下地面又眯了下去。 她又何尝不知道如此折腾下去又有几个人还有力气逃跑,只是已经来了,就总是要去试一试的。 渐渐地那些杂乱的喘息总算是落了下去,同时落下去的还有许多女子的尖叫声。阮明心的心也一起跟着沉了沉。 深夜了,万籁俱静,只余下了外面篝火剩下的火堆还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着,然,声音也因为无人添柴而奄奄一息苟延残喘着。 突然挼凝玉睁开眼,与同样惊醒的向宗光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信息。 有人! 夜袭! 阮明心身子一转,就把双腿从扶手上耷拉了下来,快步走到帐帘边,与向宗光一人占据一边。 阮明心凝聚内力凝神静听了一瞬,马蹄声越来越近。向宗光虽然武功没有她好,但是因为刚才是躺在床上,炕与地面相连接,是以尽管那震动微乎其微,只要他聚集内力凝神了,也是可以感知一二。 第299章 将军的下场 此时将阮明心头上皱着眉头,想来是来的人马不少,却越来越接近他们这里了。 瞪了小会儿,阮明心就掀开帘子的一条小缝隙往外面看。 黑暗中寒风萧萧,有一群身穿铠甲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踏着昏暗而来,那面上寒光凌凌的面具反射凄清的月光,森冷森冷。 杀伐就此展开,因为之前北狄的整个军队都狂欢了大半夜,谁也没有察觉有人半夜袭营。 在这场厮杀中,黑衣铁骑对北狄几乎形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看来已经更不需要我帮你了。”帐帘背后,向宗光看着她,目光复杂,他张了张嘴最后仅说了“后会有期。” 阮明心依旧清冷,他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她开口对她说一个字,终是不甘心趁着混乱离开。 很快北狄的军旗被砍到掉到灰堆里烧成了灰烬,黑衣铁骑士气高涨。一个个举着军刀吼着:“犯我南侵者,虽远必诛!” 向宗光离去后阮明心一个人站在帐帘背后看着那些黑衣军士开始分散搜索,带头的黑影人直直往她的帐篷走来。 怎么办? 阮明心瞬间就想到了刚才看到再墙上挂着的皮鞭,她抽起避免三两步就坐到了一把交椅上,将自己反手捆绑在了椅子上。 黑衣人进来的时候惊了一瞬,没想到里面竟然捆绑着一直如此如花美眷的女子。 他解开她,将她带到士兵守卫的包围圈中节节撤退。 她知道那些女子是救不回来了。 在经过了大半夜不停歇的兽性欺压有些就当场死了,还有一些后不聊侮辱自杀了,这些都是她在风声中听到的消息。 “其他人呢?”男子洪亮的声音问道。 “属下去晚了一步,北狄那群畜生在我们去之前就将人屠戮殆尽了……” 如今活着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阮明心眨眨眼。忽然有些后悔,若是在郑家庄的时候就将她们救下,或许就会是另一番情景了。 她为她们可惜,陡然地想到了她前世的女子军,女子也应该有可以保卫自己的能力。阮明心的心中再一次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但那也仅仅是一个概念而已。 今生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与前世完全不一样了呢,她又想到了霍铮愈加坚定了自己的脚步。 连夜奔逃,天擦亮的时候,山的那边开始出现丝丝红色,百余人的军队折损了大半。 “将军歇息一下吧。”一个卫兵上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领头的那个带着阮明心共乘一骑的将军回头看了看,右手中的剑横着高举,“全军听令,原地待命修整一炷香时间。” “是!”整齐划一。 阮明心看着即便是疲累,也依旧保持着军队威姿的整齐面貌,忽然想起了外公的凤家军,她想他们也一定是这样不辱使命,令人敬佩。 平地上,阮明心靠在一颗小树小歇气。 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歇气,但是为了将自己软弱被掠走的形象维持到底,她不动声色的又小心翼翼的伸展着腿脚,以表现出自己的不适。 那边余下的二十几个人将头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一个个满脸汗水,头发打湿成一缕一缕的。 那个被唤作将军的男子也摘下了面具,那一刻晨曦微露,他的脸上汗水晶莹,额前的两缕头发向下顺着水珠。 他摘下面具的动作仿佛变成慢动作,紧抿的薄唇,英挺的鼻梁以及刀削斧刻的脸部轮库,他身上那种禁欲的气质令人觉得难以接近。 薄唇紧抿,眼神孤清,阮明心觉得单纯的俊美已经不足以形容这张精致绝伦的脸庞。 好像看着有点熟悉呢。 阮明心一不小心就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儿。 “霍将军——”声音从阮明心的身后传来,“您喝点水。” 接着那个士兵又将另一个水壶递给了阮明心,“姑娘,赶了这么远路,你也渴了吧。给。” 然后才将他从不知道从哪儿打来水的几个水壶分发给众人。 原来是霍家军啊,难怪了觉得看着有些熟悉,虽然与霍铮的容貌不太一样,但是霍家其他几个兄弟可都是或多或少有些共同的特征,她还见过霍铮的妹妹呢。她说呢。 “姑娘看着不像是郑家庄人士,敢问姑娘是何处人士?在下好安排人送姑娘回去。” 霍湛自然是注意到了刚才她那近乎于赤裸裸的打量了,同时他也同样在打量着她。 看她孤身一人,虽然被掳掠而去,却通身镇定,而且那身衣裳虽然简单,但是料子却是不匪,不是这郑家庄的人能够穿得起的。 阮明心抱着竹筒做喝水状,短短一瞬间,脑海中却是千百个念头闪现。最后决定:凤家与霍家一向不合,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了。 “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小女跟随家人经商落脚就在峡峰镇,只是一时贪玩,没想到被掳到了那个蛮夷之地,将军将在前方放下就好,相比小女的家人已经在到处寻我了。” “哦,好。”霍湛点点头就要吩咐人上吗继续赶路,尽快到达峡峰镇。 马儿嘶鸣,缰绳解下还未翻身上马,前面峡谷的山峰后面就陆陆续续冲出了连绵的军队将他们团团包围。 铁甲军。 霍湛看见他们面色一松,上前去与在铁甲军最前面的霍长焰寒暄。 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乌衣卫的南宫切能够率领铁甲军,但是好歹是南庆自己人。 示意他是完全没有防备上前去的,却没想到在南宫切的背后早已经备好了一直羽箭,破空袭来令他没有任何闪躲的就被刺中胸膛。 霍湛的副将上前扶住霍湛,拔刀相向,“南宫切你干什么?” 南宫切诡谲一笑,右边的嘴唇慢慢地往后扯,令他干瘪的脸越发陷出骨头的骷髅形状。 只见他缓缓地慢动作的将右手竖起两根手指,再缓慢的往下一压发号施令,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铁甲军没有任何犹豫的拔刀向前与中间的霍家军混打在一起。 霍家军经过了一晚上的战斗又一路奔袭本就是元气大伤疲累至极,此时此刻主心骨霍将军又受了伤,霍家军一下子就如同溃堤的大坝,只能且战且退,竟然被铁甲军一路生生闭上了悬崖。 【作者题外话】:读者群:529297072,喜欢文文滴亲们可以加一下哦,小暖在群里等着亲们,么么哒 第300章 救下霍湛 很明显,黑甲军这是在吊着他们玩,要击溃他们最后一丝希望与力气。 阮明心站在人去地空的树下静静看着。 那些黑甲军明明每个士兵都配有弓箭却硬是生生要榨干他们生的最后一丝希望。 阮明心看着那个小峰顶上已经推至边缘的几人眯了眯眼睛。 红彤彤的太阳恰好从他们站的那一座山峰的后面生气,圆圆的,还没有烈焰缠绕,眼睛都还能看清太阳中间那些流动的丝絮。 红球周围的天虹被染得从通红的一整片渐次与灰白色散开,像是一定红红的大帽子扣在他们的头上,那起起落落的山峰就像是如来佛的五指山,这样子一看那几个人小的就跟蝼蚁一样,终究是被埋在山下的命运。 阮明心叹了一口,转过了身…… “嗖嗖嗖……”是万箭齐发的声音。 那个小峰上的小小蝼蚁用剑支撑着身子直立不倒,远远看过去,虽然小,却不掩饰他的伟岸。 站在他前面的那几个黑影已经倒下了啊。 到最后,那个霍湛,肯定也活不成。 出手,还是不出手? 要知道,黑甲军代表着皇族直属,执行的命令必然是圣意。 如果出手,后果也许很麻烦。 而她现在,不该招惹麻烦。 可是那个霍湛…… 带人冲进北狄救人,还说了那样的话。 这个人…… 终于,阮明心红纱覆面,冲了过去。 直接破开箭雨冲向已经快支撑不住的霍湛,直接带着他一起向后面的山崖倒了下去。 在他们身后是尾追着的密密麻麻的箭雨从他们头顶直直的水平射向空旷的天空。 他们,跳崖了。 霍湛没有想到会有人救他,虽然着看上去更像是自杀。 而那个女人却没有说话,直接甩出千金索扣在悬崖半中央的一块大大的突石上。 阮明心带着霍湛垂直的往下滑去:“不知道会死多少晨起吃虫的鸟儿呢,希望能捡到几只……” 在滑到最下半段的时候,阮明心看着上面黑麻麻的射向远处树林的箭雨喃喃道。 射杀的鸟儿自然是捡不到了,因为那看是远处的山林与他们坠落下去的山崖根本就不同属于一个地势,看似在一片天空实际上却是在一高一低两个不同的地方。 滑到底,本来就准备分道扬镳,但是霍湛却直接力竭晕倒,接着,还发起了高烧。 阮明心直叹不能丢下他一个走了,抛开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说,怎么说他也是霍铮的家人呢,她不可能不管他。 山崖底下树林茂密,阮明心扶着霍湛穿梭在杂草丛生的辨不清道路的丛林里,走走停停终于在离他们下来的地方不远处找到一个山洞,最重要的是山洞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溪。 阮明心认真观察了一下那流动的溪水,清澈见底,至少在山崖下面他们不会被口渴所为难。 山林谋生,在断尘渊她早就有了经验。 山洞漆黑阴冷,阮明心没有太往里面深入,就近在山洞口进去一个稍微弯曲的地方将霍湛放下。 在他旁边靠着的就是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外面呼呼的卷风,之后阮明心出去收集了一圈回来,几下子就用茅草铺了一个简易的床垫,将霍湛放上去了后又快手快脚用树枝生好火堆,就此一个勉强舒适的居住环境就弄好了。 这还要多亏了之前只断尘渊那段在峭壁中央居住的一年时光,阮明心看着自己收拾出来的山洞还不错,站起来拍拍手,活动一下筋骨。 脉搏虽然强劲但跳动缓慢,她收回搭在霍湛手腕上的三根手指,将手附上了他的额头前先用刚才在溪水边打湿的帕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跟脸上的脸上奔波的赃物。 发高烧了啊。 阮明心收回手,给他盖好身上的茅草,又将火堆底部掏空一些之后加上柴火,走出了山洞。 火头看了一面里面明明灭灭橘红色跳动的洞口,皱了皱眉,眼光往旁边的大树扫一眼……一个简易又密集结实的栅栏就做好了。 阮明心拍掉身上的落叶及手上的脏污,嗯,不错。兀自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穿过的那片丛林里面走去。 她刚才过来时一路都已经留心观察,注意到这一路上除了那些半丈人高的杂草灌木外,草丛隐蔽处或是那些见光的小山坡上也不乏又许多可使用的草药。 搞好退烧补血以及消炎的黄莲、黄芩、金当归和黄花地丁等这些都有零零落落的见到。 她在草丛里这边蹲一蹲那边挖一挖,顺便还要把压着黄花地丁的小山石移开以完整的将一颗黄花地丁的根须也一并挖出来。 黄花地丁的花期刚好在夏末的尾巴上谢幕,如今正是一年秋收最葱郁的时候,毛茸茸的种子结在头顶上,随风一吹就飘出了老远,子子孙孙洒满了漫山遍谷,只剩下锯齿状的草叶混杂在草丛里。 和它边上的杂草相比,它长得小巧又瘦弱若,若不是深切熟悉环境和药理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这里还有这样既可清热解毒又能当做野菜充饥的黄花地丁。 阮明心冷漠的脸上是不易显露的喜悦,将其给霍霍湛需要的几味药草采好后着重采了许多黄花地丁回去。 将药草在溪边的石板上捣碎,阮明心带着它们回到山洞。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山洞前面是否有过认为破坏或者是野兽曾经来过。 很好,都没有呢,看在她最后临走前在栅栏上围上的荆棘却是是个明智之举。 推门进去,霍湛正就着已经没有之前明亮的篝火手把着胸前的箭。脸上汗如瀑布,整张脸都疼痛到了扭曲。 “你做什么?”阮明心大喝一声。 “姑娘?是你!” 霍湛惊讶于出现在这里的会是之前他们救回来的那个女子。 他还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商人家的千金,看她气质,就算有见识,也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家。 然他醒来后就大量这山洞的布置,就算是他一个常年在外混迹的糙爷们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周全的荒野生存。 他原本还以为救自己会是一个猎户。 第301章 不要命了你 “不要命了你。”阮明心见他按回去躺着。霍湛倔强不肯。“姑娘……” “躺下!”阮明心命令,“我给你拔箭。” 霍湛懵,如此气定神闲又有威慑力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他印象中的可不都是娇滴滴的,连一滴血都见不得的么。 “愣着干什么,手放下来。”阮明心说道,从一旁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一霎,匕身反射着火光射在他的眼上,令他眯了眯眼。 阮明心再添了柴火,将火烧得更大了些,山洞里的墙壁上的凹石都被照得透亮。阮明心从容不迫的将匕首在火焰上烤了烤,等到刀身冷却。 霍湛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待宰的羔羊,一点反抗力都没。 阮明心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将目光对准了他鲜血淋漓的胸膛。匕首划开了他的衣裳,霍湛苍白的脸上可疑的出现了一抹红晕,热热的。 可能是这火烧得太大了吧。他想。 他没有问她什么,仅看她有条不许的动作就知道她不是生手。他为微微蹙了蹙眉,心里已经可以确定她之前所说的身份是搪塞他们的了。 但是他没有问什么,甚至在她拔箭那可疑的迟疑他都全权地信任着她。 阮明心就这刚才捣碎在大叶子上的草药,一下子贴在霍湛的胸膛上,刚才拔箭都没吭一声的霍湛,闷哼一声,阮明心将他的里衣撕碎,拿开大叶子,一圈圈的给他缠上。 对着霍湛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破烂的里衣,阮明心非常高冷的回答:“难不成你还指望撕我的衣裳不成?” 一般不都是救人者主动用自己的衣裳给患者包扎的吗,戏文里可都是这样说的。 再次看懂了他面上表情,“那不是我。”阮明心高冷一哼,转身走人。 霍湛的伤很严重,阮明心每天三次的给他换药。 两人没有吃的,阮明心给他采药至于就会顺便狩猎一些路上山鸡兔子之流的小动物回来,然后再溪水边架着篝火烤了吃。 霍湛是个食肉动物,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阮明心每次回来还会顺带一把‘草’回来,期初他以为是烤肉用的香料,然后就眼见着她将它们洗净用大树叶子包好,又用泥巴封好埋在篝火堆下面。 “你这是做什么?”他问道。 敲开那烤的乌漆嘛黑的泥团子,霍湛一副嫌弃的样子。 实在是因为没有油水的浸润,一敲开虽然有一股青草的清香味道袭来,但是更多的还是那被加热后涩涩的味道,闻着令他不舒服。 阮明心一笑,不管他自顾自的撕下鸡腿配黄花地丁,一口肉一口草的吃的喷香。 霍湛连续吃了两天的油腻,早就腻了,几日伤好的可以下地活动了,就跟在阮明心的身后美其名曰帮她拿东西,实则是跟着她一起去挖那个她天天都要埋火堆的野草。他看她吃得那么香,应该挺好吃的吧。 糟老爷们做事,黄花地丁的根须不知道被他弄断了几何,阮明心那面无表情的脸,罕见的沉了下去。 清洗的时候,霍湛看看自己,又看看她的那些黄花地丁,相比较她的一整根一整根,自己的确实残花败柳,根须下面至少好友一半来长,那一片的这样子的草他注意了一下,都已经被翻动了,所剩无几。 霍湛摸摸鼻子,烤兔子的时候主动过来薄皮去除内脏,架火烤翻转一条龙服务周全,就是在埋黄花地丁的时候都不让阮明心沾上一丁点泥巴。 “嘿嘿。”霍湛意思的笑笑。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今天这一顿是自己亲自动手还是真的因为混着黄花地丁的关系,霍湛觉得这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吃过的前所未有的美味,黄花地丁配着还滋滋冒油的烤肉,那滋味,清香中带着韧性敏感的嚼劲儿,黄花地丁的水润苦涩正好调和了没有盐味又油腻的荤腥,那如何是一个好吃就能形容得了的。 阮明心看着他那享受得没志气的样子,轻笑一下,继续不缓不慢的撕着手上纹理最后的一块兔腿,然后就着烤熟的黄花地丁,慢慢吃着。 可惜没有其他可以入菜的,在断尘渊的时候,她发明的用香菇、嫩笋和鸡包着就着黄花地丁那才叫美味呢。 随着霍湛一天天伤势渐好,寻找食物的重任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阮明心与当初完全躺在山洞里的他完全调了一个个儿。 这日阮明心正在山洞里睡觉,思考着他们应该如何从这崖底脱身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打了起来。 那打斗应该距离她这里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 阮明心闭着的眼睛一睁,翘着偶尔动一下的腿也静止了下来。 很明显那个打斗的一种一方就是出去觅食的霍湛,那另一方人马就值得深思了。 她静下心来听了一会儿,还好,来人只是单枪匹马,没有带着其他大部队,先看霍湛怎么应付他。 她最担心的的还是那天围杀霍湛的那批人马在溪流的下端找不到霍湛的尸体的话,会不顾一切下到这个悬崖下面来。毕竟那是一条流动的活水。 就在她静思的这一小会儿,那边打斗的动静就停止了下去,阮明心疑惑,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方胜了。刚走出山洞就看见两人同时往这边撤退过来。 “长风?”阮明心叫道霍湛旁边的那个黑衣裳的人,他头上的兜帽已经摘下,露出了里面阴柔的脸庞,丹凤眼谢谢往上挑,锐利而精神。 “是我。”克制喑哑的声音从他喉咙蹦出,是喜悦的。 然而现在容不得他多叙旧情,“现在需要快走,后面有一对人马往这边搜寻过来了。”他着急道。 这也是为什么霍湛跟他打斗到一半共同退回来的原因,因为他已经认出那群人山上的铠甲,正是当日逼杀他的铁甲军。 他也同样你看着阮明心,尽管他已经猜测她身份不简单,没想到她带给他的惊讶一个比一个多。 “这边走。”长风引导着阮明心和霍铮往他刚才下来的那边走去,“属下已经安排了人在上面接应。” 第302章 再去北狄 三个人朝着来时的方向,跟着长风左拐右拐就到了他们掉下来的另一面同样陡峭的悬崖下面。 长长的藤蔓被绑在了一起,形成一根通往崖顶的结绳。阮明心第一个率先往上爬去,霍湛紧随其后,长风在后面断后。 “快,他们在那里!” 当爬到悬崖的上半部分冲出了丛林树木的掩映之后,下面搜寻的人终于看见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放箭。” 万千的箭雨从下往上齐齐而至。阮明心瞳孔一缩,继续快速的往上,长生直接砍断下面的藤蔓挥舞出一个大大的屏障将那射上来的箭雨绞落。 …… 东山,天机阁分舵,阮明心坐在正堂上首的红木椅子上,长风站在她身侧。 霍湛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刚刚差一点,要不是新来的那个黑衣人的反应快,那追尾未来的长箭恐怕有要射在他身伤的厉害之处了。 不仅是这口气他不能忍,更加不能忍的是居然有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敢要滥杀他们霍家的人,这个仇,不,或许只这个背后的阴谋,他非要去查清楚,报回来不可。 他看着那上面一坐一站的两个人,目光复杂,就要告辞离去。 长风二话不说就直接上前将他拦住,趁他不慎,反手就将他反扣住在阮明心面前。 “姑娘,霍某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是不知姑娘这是何意?”霍湛火气隐忍的说。 阮明心却忍不住冷笑:“就凭你这样子,还想着去报仇?” 她冷笑一声,“不知道霍大爷是嫌自个儿命大呢,还是觉得铁甲卫太不堪一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条命还是我给你救回来的,怎么要死也要过问一下我的意见不是?” 不等霍湛辩论,阮明心就直接下令:“给我把他扔到天绝阵去。” 她身子往前倾,看着霍湛那不甘愤恨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想要报仇,等你什么时候能从天绝阵在出来了,再去报仇也不迟。” 阮明心身子往后靠回去,下巴一抬,长风就把霍湛压着交给了下面的人。 回来之后,长风静静立在大堂的中央,抬头看着上首正做思考状轻翘着桌面的女子。 她虽然面染风霜,依旧抵挡不住那股清冷气质在她周身围绕。 “阁主。”长风唤道。 阮明心眼珠一转,从那虚空中回神,看向了长风。 他知道她想向他问什么,直接抱拳:“长风无能,现在还未有霍将军在西瀚的任何消息。” “咚咚——咚咚——咚咚——” 一浅一深敲击桌面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屋子里尤其显耳,长风右手扣在左手上,垂着头,安静着。 久久之后,阮明心那缥缈的声音才从他耳边灌入,“起来吧。” 她清冷的说着,长风揣测不透她心中想象,他也从不揣测,只要阮明心平安,她吩咐的任何事情他都不余遗力去完成。 “你下去吧,我要去北狄一趟,继续加强人力查清楚霍铮在西瀚的情况。”阮明心淡淡说道。 “是。”长生抬眸看了她一眼,静静退了下去。 外面的秋风呼啸带起了院子里的秋叶从门前飘过,阮明心坐在厅堂内看在外面时而起落沉浮的五角黄叶,手指静静地摩挲着手中的杯沿,茶水从热汤变得冰凉。 无风不起浪呢,有因必有果。就如同那飞进门槛的落叶一样,没有那秋风将它吹拂,又怎能进的来这高高的门槛。 北狄也是一样,若是单纯为了粮食,跟往常一样骚扰骚扰拉了粮食牲口就走人,之后再来岂不美哉?何须将全庄子的人都屠戮殆尽! 而且郑家庄又刚好是峡峰镇最外围的一个村庄。这是要尸山血海中将我南庆一口一口的侵蚀么? 阮明心冷笑,她可从来不相信巧合,那一队铁甲卫是在是太蹊跷了。 阮明心是个行动派,如今又是出门在外,她一个人才出门又不需要向谁交代,更不需要听那两个烦人的丫头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的依依不舍,操起手边的剑就走了。 只是话说回来,没有了人在耳边唠叨也不好,至少阮明心出门的时候就绝对没想到草原之后会是这一望无际的黄沙,而她竟然会在这昏黄一片的沙漠中迷了路。 出门的时候不仅没有准备一张地图,沙漠必备的罗盘更是没有。以前跟师傅师兄们你学的皮毛星象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黄沙漫漫中,完全没了用处。 启明星啊,她认得啊,晚上看好了路线,第二天沙尘暴一吹,山都能吹的移位变形,更别是说前一晚上看好的路了。 如此折腾几天,纵然是阮明心的体力再好,身上的水壶用得再节约也是早就没了一滴水。她嘴唇干裂,崩开的裂缝中蹦出丝丝血丝,然这完全没等她自己添干,就已经被迎面的飓风吹干,不断地开裂干涸开裂干涸,阮明心身体流失的不仅是水分,也是她的意志力。 最后终于不知道是坚持了几个日夜后昏倒在了黄沙的丘陵上。向宗光发现她的时候除了头,大半个身子又已经埋进了沙堆里。 阮明心是被千军万马震醒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气氛紧绷的决战前夕,连睡觉都是紧张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出战迁徙的操练誓师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太困一直与将身体拖累到了前世那不停奔波打仗的精疲力竭的幻境中了。用疲累的手敲着头想要快点醒来。 然,等身体越清醒越放松,她越是觉得不对劲儿。 柔柔软软的,这不是被黄沙掩埋的感觉。倏地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第一眼是那中央高高的帐篷顶尖盖往四周倾斜向下紧绷,最中央的地方垂钓者明黄的璎珞,静止不动。睡着视线转移,她偏过头将四周打量——这是一间帐篷! 肯定的说这是一间北狄人的帐篷,还不是普通人家北狄人。 因为她真的听到了军队会师的那震天响声,一声声的威武雄壮。 她似乎又到了北狄。 第303章 再见向宗光 阮明心拉着被沿,手感轻柔温软,是雪白的皮毛。她半坐起身来,剩下躺的也是同一个颜色的皮毛,拉开被子,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换过,是当年她在北狄时见过的那些王庭丫鬟的服饰。 她偷偷的躲在营帐的帐帘后面悄悄拉开一套缝隙往外偷窥,外面不知道是不是誓师已经结束,正在热热闹闹地开始了庆祝什么。 正在她思考着是否要将门口守卫的几个人打晕的时候,前面过来了几个拿着酒壶的壮汉,跟这里的侍卫穿着一样的服饰,阮明心猜想他们应该是一个营队管理的,因为来人拉着看守的侍卫前去喝酒。 门口的侍卫为难,“这样不好吧。” 他往后看看了阮明心所在的帘子,阮明心下意识的松开那叠着一小撮布料,帘子厚重的重量下,微弱的缝隙根本连晃动一下都没有地就悄无声息合上。 阮明心静耳聆听,那几个侍卫显然也是想去,稍微一挣扎就被哥儿几个轻易拉走。 走了正好,阮明心光明正大的出来,准备偷偷从后面溜走。 “嘿,小妞别走嘛,让本王子香一个。”一个带着醉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阮明心踏出的脚步僵住。 他说的是胡语,该死。 阮明心僵硬转身,低着头是这用记忆中的王庭礼仪行一个礼。 头才刚刚低垂下去,肩膀就已经被人握住,一个不慎就被人强势的拉入了臂膀之下夹着。 “大哥,她是我的侍女。”向宗光说道。 原来是他救了她,阮明心感叹,低低的眼光窥觑这那个被向宗光换做大哥的人。 嗯,跟向宗光一样长得也是五大三粗的,从耳朵根到下巴一圈留着浓密额络腮胡子,阮明心默默地蹙了蹙眉,又低下头去。 、“不过就是一个侍女,二弟如何这样小气,从前大哥也没少给你我的女奴,这次,我觉得你这个侍女还不错,二弟就割爱送与大哥往往又如何。”那个王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大哥,”向宗光震怒道,“你喝醉了。”说完,拉着阮明心就走,要将她塞入营帐里去。 没想到这边的争议惹来了那边几个看热闹人目光,几个北狄王子的怂恿下,北狄王让向宗光将人带过去。 阮明心这才看清,高台子上围绕着的都是北狄格格部落的首领,再看下面那万人戎装的篝火盛宴,不是会师是什么? 她不仅庆幸幸好刚才被向宗光额大哥给拦住了。 如此大规模的会师绝对不会是几个部族联络感情的那么简单,恐怕是与上次他们突然偷袭南庆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阮明心安安静静的低着头,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向宗光的身后,与他一起对着最上面额北狄王行礼。 她用着眼角的余光将走位个个人的面目尽收眼底,神情复杂的,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几个老首领明显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上首的几个王子就看着不是善茬了。 她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千里迢迢出使南庆,未尝又不是北狄王几个儿子斗争的结果。 是至今天她才第一次意识到,身为北狄王的儿子,向宗光其实也是不容易的。 “光儿,何事与你大哥争执。”老北狄王问他。 “无事,父王,大哥喝多了,我们只是有一些小摩擦而已。”向宗光轻松说道。 “怎么没事啊?”向宗昆小解晚回来,酒瓶子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下面的随从在他上台阶处将他搀扶住。 “父王,二弟太小气了,从前胜仗回来我送了他多少金银软玉,美人无数,没想到我如今想向他讨一个女奴他都不肯。莫不是到了南庆之后也学起,南庆人那套斤斤计较了不成。”他大剌剌的舌头嘲讽道。 阮明心低着头,心跳开了两拍,没有任何动作。 此话一出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老首领们只当看了笑话。 小王子们特别是同龄的有几个耐不住的就问了起来,“二哥你不会真的像是大哥说的那样,学了南庆人那套小家子气了吧,我跟你说,这个要不得啊。咱们草原上的儿郎,就是要勇猛慷慨,万万不能像他们那样变成那什么娘娘腔。” 又有人接道:“是啊,二哥,你去了南庆,就该听过他们说的一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可千万不能为了一件衣裳就破坏了咱们多年来的手足情深啊。” 向宗光一点也不理他们。奈何老北狄王还是希望他们兄弟团结的。于是问道:“光儿,果真是如此吗?” 向宗光爽朗一笑,“怎么会,父王。” 他看着四方,最后目光停留在向宗昆的位置上,一字一句恳切说道:“大哥,不是弟弟不让哥你,只是她是弟弟要娶做妃子的人,让不得。” 全场静默,刚才嘲讽他的几个兄弟如同除了黄连一样,鸦雀无声,老北狄王也将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 下面围着篝火做出征前左后狂欢的将士不知道上面领头们的氛围紧张,庆祝得愈发嚣张,更加衬托的台子上面的安静了。 向宗光说什么,要娶女奴为妃?! “哈哈哈哈,这是好事啊,” 忽然在阮明心的侧边有一道突兀的声音将这安静打断,“王上,咱们出征在即,又恰逢二殿下找到了心上之人,何不就在出征之前为二殿下举办婚事,以此来提升咱们此次出征的吉兆。相信此次婚礼之后,咱们全军一定会喜气连绵,大获全胜。” 大王子刚去小解了一番,又加上刚才气氛的紧绷一瞬,酒气已经醒了大半。 他也不是愚笨之人,更何况他怎么说与二皇子也是同一个母亲,论起手足情深与其他几个皇子还是要亲密许多。 就如同他所说的,凡是以往他战胜归来,金银珠宝、美女奴隶都是紧着自己弟弟来,现听闻弟弟要娶媳妇儿了,自然也是为了他高兴。 “正是,正是,如此极好极好。二弟,刚才是大哥的不是,还请弟弟莫要生气。”向宗昆举起酒碗向弟弟赔罪。“大哥先干为敬。”一碗酒一口闷下。 向宗光看着在场宗人都认定了他们应当今早成亲的说法内心复杂。 第304章 娶阮明心 向宗光看着自己的父皇说不出拒绝的话语来。 周围恭贺声音一片接连一片。 老北狄王当场就宣布就这这次盛典,用今天一天的时间准备,明天就成亲。 然后先是下面的首领兄弟们恭贺,接连着由近及远的将士们也朝着他的围着高高举着酒碗酒坛恭喜。喜气连连一片,热闹不言而喻。 在老北狄王问了阮明心身世,向宗光帮着回答之后。向宗光带着阮明心回到营帐,短短的一路上,顶着周围人炽热的目光,阮明心就觉如同走在刀山火山行一般小心翼翼又生怕行差踏错的煎熬。 一进到营帐,阮明心就不可抑止地迅速甩开向宗光那一直拉着她的手。 向宗光举手讪讪状,“你也太过河拆桥了吧,怎么说我刚才也是救了你,牵你一下手怎么了,咱们北狄儿女骑马打猎,日日在一起都无人说甚。” “那是你们北狄,咱们南庆人斤斤计较,不知变通,牵不得,再动手动脚,我将你的手砍下来。”阮明心放着狠话道。 向宗光倏地收回手,一副小心的我好怕怕状的保护着自己双手的样子,想要再逗逗阮明心跟他说话。 然,阮明心不理他,她烦躁的一屁股再在虎皮椅子上面,思考着明天应该怎么度过。 不,应该说是现在开始她应该怎么度过,到底是去?是留?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再拖拉。 “现在整个北狄王庭摩肩擦踵地都是将士,你是离不开的……要不,后天明天你就跟我成亲吧。”向宗光摸摸鼻子忽然说道。 对上阮明心射过来那森冷的目光时,他条件反射地举着三根手指发誓,“你放心,我保证觉不动你。” 阮明心眼神狐疑的看着他,向宗光被看得心跳加速,脸上泛起可疑的红。 不过他浑身酒气熏陶,阮明心未曾注意,只看见他眼神清澈坚定,遂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那我出去看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向宗光有些神志不清的傻笑着倒退出去,期间还一不小心撞上了帐帘旁边支撑的的木杆,撞得身体一晃,才正式转过身去,走了出去。 阮明心独自坐在虎皮椅上,目视着前方。想要弄清北狄具体的计划,看在是只能先这样了。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姑娘?” 营帐外面是与原先更热闹的庆祝与狂欢,侍女站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之后,阮明心才回神。 “进来吧。”她用生疏的胡话说着。 向宗光给她编的身世是一个北狄放牧人的女人,家人遇上了狼群,她是他无意救下的孤女。 当时她面对老北狄王的时候几乎没有说话,现在有人来了,自然也是要用胡语说的。 几个侍女以为她是紧张所以说得磕磕巴巴,也没甚在意。 年龄较大的那个可以看出明显是一个妇女,指挥着后面捧着红绸布与嫁衣托盘的侍女们忙起那忙后分工合作。 几个人不知帐篷里面的装饰,留下两个跟那个妇人一起掇拾着阮明心这身嫁衣。 嫁衣是老王妃当年穿过的,只需要求改修改尺寸就够了,北狄的规矩,女儿出嫁嫁衣都是母亲当年穿过或者是由母亲亲自做的,阮明心没有母亲,老王妃知道小儿子要成亲了,就将自己的嫁衣贡献了出来。 “姑娘这身肌肤真是如雪般光滑凝脂样的莹润,长得也漂亮,您与二殿下成亲后,二殿下一定将您疼辱骨子里去。”夫人给她试衣裳时摸着她的手臂说。 阮明心轻笑一下,将手收回来。 妇人也跟着笑,跟她开着小玩笑。 “姑娘现在还害羞,等您嫁了人了啊就放得开了。” 阮明心静默着不说话了,任由她们掇拾。 时间就这样弹指顷逝,夜晚的北狄军营篝火照耀得半边天都通明,从晌午开始的庆典一直喝到晚上都还有在热热闹闹不罢休。 明天有事一天的酒席呢,阮明心看着夜色中的星星想到。 如果手边有毒就好了,神不知鬼不觉。 “唉——”她长叹一气,收回目光看眼远处热闹处,干脆利落的转身回到营帐内。 不知道是他们北狄人天性如此豪迈,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总之她前世见识的与今生两次遇见的北狄大部队都是如此。 几乎与上一次左贤王带领的军队一样,一群人轰轰烈烈的闹到后面半夜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阮明心总算是可以稍稍能入睡了。 当太阳刚刚升起照耀到北狄王庭众多营帐顶尖的时候,整个北狄王庭就热闹了起来。 昨日过来与阮明心试衣裳的那一队侍女依旧由昨天的夫人带领多来将阮明心梳洗打扮。阮明心没有娘亲,她就边为阮明心梳头边给她唱梳头歌: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富富又贵贵。” 按照习俗,长梳头歌的时候是要哭的,阮明心不想哭,因为这不是她要嫁的人。 然而她清冷的面庞上还是红了眼眶,尽管给她梳头的是一个陌生人。 前世她出嫁的时候,是由阮云庭的媳妇给她梳的,当时的阮府里,已经没有阮明心的立足之地了,阮云庭也不再如同母亲在世时那般的做派的挂名兄长。 那年的她没有哭,因为没有感情,即便是心底无数的委屈,她也强忍着在应该哭的时候没有哭,她就想再坚强那么一回,坚强的从那个大门里走出去,谁也看不见她的脆弱。 然而现在就是这个陌生的妇人,她甚至听她唱的梳头歌还要理解一下才能懂得,竟也觉得是那么弥足的珍贵,因为她脸上真心实意的笑容。 阮明心对着妇人笑了笑,妇人透过铜镜也对着她笑,然后给她带红色宝石花冠,赞道:“姑娘真漂亮呢。” 最后她满意的打量了一下这个自己亲手装扮出来的新娘子,给她戴上了挂在而后的红色面纱。面纱贴着脸的那一圈,坠着一圈细细碎碎的小彩石吊坠,透过屋内的光线通过铜镜折射出盈盈碎碎的华光。 外面唱礼的礼官拉着粗犷又长长的调子长着“吉时已到。” 第305章 洞房 阮明心出门的时候打量了他一眼,唱的真难听。 或许是因为真的高兴他们二殿下成亲了,又或许是因为这场婚礼是他们接再来的征伐的吉兆,唱礼官看着新娘子向他看过来,也星星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龇牙咧嘴的笑了,扯动着两腮的肌肉,大礼过的胡子裂开露出里面缺了一颗的牙齿。 可能是想起那漏风的牙齿是他某次比赛的耻辱,攸地又把嘴闭上,抿着嘴,即使透过眼睛也能看到他的喜意。 唱礼官如此,其他人也同样如此。这场婚礼精心的很顺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所有首领们的祝福与称赞。 只是在拜堂与敬茶的时候,新娘子动作有些迟缓。但是看二皇子那高兴的样子,他们统一认为:新娘子只是害羞了而已。 “送入洞房——” 唱礼官难听的强调,高调的宣布着。 在场的恐怕除了阮明心谁也不会全程都在嫌弃他。 他们热热闹闹地拥簇着向宗光与阮明心往他们的营帐中走去。一群人起哄着给新郎新娘灌酒,把草原上所有闹洞房的招数都往他们身上使。 向宗光起初是真正玩得挺高兴的,但是看见阮明心越来越冷淡下去的脸,想起自己昨天的保证。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快点出去喝酒,不然好久都被那群酒鬼都喝完了。”他推搡着自己几个兄弟几好哥们往外走去。 一直到了向宗光推着他们走到了喜宴前面,看见眼前热闹劝酒的场景,有人才反应过来,“哎,不对啊二哥,今天不是你的洞房花烛夜嘛,你跟着咱们出来干甚么。快回去,回去。” 他又转过来把向宗光往回推去。 向宗光为难,“咱们是亲手足,总要先把你们陪尽兴了哥哥才心安。” 奈何弟弟们不买账,集体把他往回退,这边推推搡搡惹来了这么长久以来绷紧神经的老北狄王。 “光儿干什么呢,还不快回去洞房去。现在时间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混迹,像个什么样子。”老北狄王背着手训斥。 “就是就是。”引起周围一片附和。 向宗光站在原地不动。“怎么了这是,这可是你自己要娶的媳妇儿,人都娶回来,你要返回可就晚了。”老北狄王板着脸。 旁边的一伙子兄弟还要附和,向宗光被逼的没发,拉着老北狄王走到角落,徒留下背后一片狐疑的目光。 “父王,真不是我不想洞房,我也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给我把婚事定了。现在她,她还太小了,儿子,儿子想等她大一点儿在圆房。”向宗光冒着自家老爹那堪比太阳的炽烈的眼光磕磕绊绊的说道。 “唉——”老北狄王长叹一口气,“父皇还以为你反悔了呢,这亲事可是预示着咱们这次南征的吉兆当着众位部落首领举行的,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反悔。至于你说的年龄嘛。” 他斜眼看着儿子,那眼神赤裸裸的暗示着:别以为你年少荒唐干过的那些事情你劳老子不知道。不过嘴上还是说道:“媳妇娶回来你不动她还娶个什么媳妇,快回去,现在她年纪小,你正好将她治理的服服帖帖的,以后的日子还不是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向宗光的目光倏地看向他爹。老北狄王咳嗽一声,眼里的意味不明,亲自压着向宗光回到营帐里去。 走到营帐门口,他一脚揣在儿子腿弯,向宗光扑腾着就进去了,那帐帘子晃动的时候,老北狄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别想再耍什么花招,我会派人过来亲自看着。” 向宗光站稳身子看向阮明心射过来结了冰的目光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他无奈的指着后面做着口型。 老北狄王的话阮明心自然也是听到了。是以当向宗光揉着腿弯坐在桌边凳子上的时候才没有对他出手以及呛声。 外面人声喧哗,肯快就有一队人往他们这个帐篷靠近,尽然是真的将帐篷四面八方都给围住了。 向宗光瞪大了眼睛。 外面越加喧闹,屋子里就越加静谧。 当向宗光纵欲揉完腿的时候,抬起头来一不小心撞上阮明心那不再清清冷冷甚至有些迷离的视线时僵住。那两颊绯红秀眉颦蹙,清冷的眸子盛满春水,不是中了药是什么? 他还以为只要自己中了药了呢,难怪,难怪父王要威逼利诱地把他往回推。 ——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他不回来,便宜了别人怎么办? 虽然他自己也确定自己是无福消受就是了。上次那么强烈的“合欢”之毒她都不需要男人来解,这次这个他都还守得住的就更不需要了。 阮明心蹙着眉直叹自己大意,明知道洞房花烛夜的合卺酒惯例都是会掺杂助情的药物,当时她就怎么没有想起来。 向宗光一回想大概也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着的道,摸着鼻子尴尬笑道:“咱们还真有缘份啊,不论是在北狄还是南庆都有人想要咱们在一起,还偏偏都是用下药的……你说,呵呵……” 对着阮明心那越来越冰凉的视线,他呵不下去了…… 帐篷里面安静,外面的那些吵吵闹闹悉悉索索就听得格外清楚。 向宗光尴尬的表情还没完全落下去,另一波尴尬的情绪又冒了上来,像沸水一样咕噜咕噜滚烫滚烫。他极度缓慢的转过身来跟阮明心两个大眼瞪小眼,此时的内心是咆哮的。 他真的没想到他父王除了下药外居然还照人来监听啊! 索性这次的药量很小,就是让他浑身燥热而已,远远没有到达上次神志发昏的地步。 向宗光无奈任命的去帐帘边观察外面情况,趁着人不注意招了个侍卫跟逮了个端盘子上烤肉的女奴过来。 女奴被他打晕了,侍卫惶惶恐恐不知道二王子殿下新婚之夜找他来干什么站在营帐里手足无措,眼光却小心的瞄一眼二皇子妃。 收到二皇子眼神胁迫,侍卫赶紧收好眼神,真漂亮啊,忍不住再瞄一眼。 这才暗自感慨二皇子真是福气不浅,二皇子妃漂亮得就跟那冬日雪山顶上刚升起的太阳一样红红火火光芒万丈似得,让人忍不住看又不敢看,怕射了眼睛。 第306章 联盟 “看什么看,”向宗光察觉到他的小目光,吼他一声。他当然知道阮明心的美丽,今日尤其盛。 就是拜堂的那一瞬间还没有见到她的真容就已经将他迷了眼。但是他很清楚眼前的美人就是那荆棘丛中的红玫瑰花,想要得到她,非得披荆斩棘浑身鲜血淋漓,虽然美丽却也不容易接近。 向宗光调整心态,又调转了语调把桌上他们那瓶就喝了两杯的合卺酒赏给那个侍卫:“这瓶酒赏你喝了。” 侍卫先是一愣,立马咧开了嘴,双手接过,诚惶诚恐的喜悦,满脸的笑意道谢。 “多谢二王子殿下,多谢二王子殿下。”他这是多大的脸面呢,二王子亲自赏酒给他喝。北狄男儿皆豪爽,向宗光看着他,侍卫二话不说就捧着酒壶咕噜咕噜灌下肚子去。 向宗光摆着王子额威严:“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声。”向宗光右手搭在侍卫的肩膀上,看着他又目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个年轻女奴挑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道。 侍卫还没搞懂,就开始觉得浑身燥热,他难耐的看着二皇子殿下,二皇子却拍拍的的肩膀,然后带着二王子妃从帐窗中偷偷溜了出去。 一路狂奔,夜色加重了凝露的聚集,顺着漠北的大风将向宗光身上的热意驱散不少。 他站在上坡一路凸起的大石头上感受着迎面而来带着湿气的风声问着旁边的女子:“……上次那,那药你是怎么化解啊?” 他实在是过惯了从不压抑自己生活的日子,此时身上虽然热意退散了不少,身边站着个大美人总还是心痒痒。 夜风吹起阮明心身上毛茸茸的兽皮毛,抚在她脖颈上暖融融痒酥酥。她看着下面驻扎在平地的一个个营帐被篝火照得一颗一颗清晰可见,虽然有些很热闹,甚至有些地方人还一堆一堆的聚集得很多,但也可以看出不是乱扎堆的。 “念经。”两个字清冷的蹦出来,看也不看一眼后面那个时不时瞟她一眼的儿郎。 一股冷风吹来更好哽到向宗光的喉咙,刚才那点旖旎心思完全没了边。 念经! 他还不如就这样生生憋过去呢。反正药效也去得差不多了。 心口被憋得一突一突的向宗光吹了大半个时辰的冷风,总算是将那该死的燥热给完全散了去。 不禁赞扬起自己当时没有被没人迷惑的没了睿智,关键时候没有接受那帮子兄弟把那壶合卺酒全灌给他。不然哪还有现在的眼神清明,头脑敞亮呢。 “要不你跟我合作吧。”向宗光也看着下面篝火阑珊说,眼神在中央的某一处聚焦。 “?” 阮明心眼神锐利的射向他。冷笑道:“堂堂北狄的滴王子竟然要将这大好江山拱手相让不成?你是当我傻么?” 身上那令人尴尬的威胁解除,向宗光很是闲淡的背手转向她,看着她眼神扫过前面的篝火阑珊,以及篝火后面的黑漆漆隐约可见的山脉起伏,和黑色天空中偶尔点点的一点白,说道:“这万里的河山虽然没有南庆的锦绣,却也是我们北狄世世代代守护的,光怎敢做那背叛祖宗的事情。” 向宗光说着转回视线,看着前面尽管在朦胧的黑暗中依然隐约耀眼的面庞,微笑道,“下面的千军万马自然是不能让你动的,不过,解决其中一两个相信阮小姐应该手到擒来吧。” 轻松的语气谈论的仿佛比这脚下的野草还要不在意。 然而阮明心确实听懂了,知道他所说的是谁。 她也笑,冰冷的面庞上,眼神像刀,一字字刮的人心凉:“向王子还真是大丈夫。” 阮明心说道,笑容很轻,也很冷,忽然她整个人气势一边,像是周身都蓄满了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的印得她的眼睛晶亮:“向王子无情,不过我为什么要自降身价做你的刀刃。” 她倒不是看不起他,换做是她,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要直接将她的那些仇人手刃,只是不行,那样做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就算是死,都还顶着世人称赞悼念的念头。 她要让他们一点一点将欠下的债还清,明明白白的死去。 两个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气势在微笑中紧绷,向宗光退开一步,主动缓解,“怎么能说我将阮小姐当做刀呢。这叫‘各取所需’。”他靠近她,一字一顿道。眼眸中额深意谁都清楚。 “如果我能为王的话,那我可以在此立誓:二十年内,绝不出兵南庆。”他神态正经。 “当然,如果南庆主动犯我的话,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向宗光轻笑着,“我希望总也不会有这一天。” 阮明心看着他的眼睛,晶滢滢的,其实在这昏暗的夜里她是看不见的,但是直觉觉得他此时一定很坚定。 “如果阮小姐不同意的话,”向宗光轻轻扯起右唇,是邪魅的,轻松的,毫不在意的,他指着下面那群还没散去的将士,“阮小姐亲眼看到了,如果不是我,那么,或许明天北狄就要开军拔营,不知道南庆的峡峰关能不能抵挡得住。” “那边还有个西瀚呢……”向宗光凉凉的说道。 阮明心没有说话,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你当我师父是死的吗?” 四大剑师,苍离为最。 不然,不会有文昌远,武苍离的说法。 “大剑师的剑难道是轻易能出的?”向宗光不由讥诮的说道。 四国制衡,轻易不会动这种大杀招。 片刻的沉寂,阮明心点点头:“好,我同意。” 向宗光笑起来,举起右掌,“阮小姐果然是个爽快人!” 阮明心看一眼下面那火光中簇簇锦锦的帐篷,辨不清神色。然后看着向宗光那眉开眼笑的容光,左手掌击了上去。 袖筒下的右手悄悄握成了拳头。 至少,为了凤家,她也要保住南庆。 阮明心足尖在石块上先后一点,就像下面的大片光亮出飞去。 向宗光站在阴暗里站着她身轻如燕,几个腾空一点一点进入光影中,最后消失不见。 第307章 刺杀 母妃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纤腰丰臀紧紧的包裹着,软绒绒的兔毛边颤巍巍的向后抚平光滑,除了头上的那顶坠着宝石的帽子,长长随风完全融进夜色里。 向宗光的唇边扬起一个不可察觉的笑意,是温柔的,与冷厉的轮廓相互违和,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 阮明心刚才在上坡上已经将下面营帐的分布摸清,示意很快闪到中央靠近最大帐篷的一个营帐边上,身子紧贴在帐篷别上垂下的黑暗里。 她看了一眼那个四面都是火光守卫森严、帐顶上还插着狼旗的最大营帐。 ——老北狄王的营帐。 而她现在靠着的是北狄王三儿子的帐篷,在这个帐篷的左前方即老北狄王的营帐的右边是一个等同的中等帐篷,那是向宗光的大哥的营帐,而在这个帐篷往后五丈出就是阮明心今晚猎杀的第二个目标,四王子。 这些都是向宗光指给她看的。 其实昨日据阮明心观察,大王子向宗昆傲慢,有野心,不会是一个甘于人下的人,在她的认知里,这样的人是留不得的,他就像是一条狼,凶狠,恶意,一不受他的控制,那就是紧紧地咬住不放,最后尸骨无存。 回想起昨日向宗昆说的:每当胜仗归来送与向宗光的金银与奴隶。阮明心咋咋嘴,没想到到向宗光竟然还有点亲情。 收回注意力,将耳朵贴近帐篷的布料,里面女子的呻吟不断,阮明心用靴筒里的匕首将帐篷花开一条缝隙,那嗯嗯啊啊的声音更加清晰,还有男子的踹息声低沉伴随。 一股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而后在干燥额呼啸中散开。 帐篷缝隙外的眼珠眨了眨,绣花针完全没入三王子的天灵穴,下面的女子眼珠突突的定住。 阮明心抿着唇闭了闭眼,白花花纠缠的身子的余影似乎还没散尽。 等到巡逻的哨兵一过,阮明心闪身往后面的四王子的帐篷摸索过去。躲闪的过程中隐隐约约还听到有卫兵的交谈——三王子那里总算是安静了写来。 阮明心呼出一气,大约是明白了向宗光为什么要杀他。 与三王子这边的萎靡不同,四王子这边可谓是推杯换盏,招待的人可都还身份不低,从她了解的北狄军中服饰中就能推敲出至少是以少将以上。 八个人,一下子死掉两个王子七个将军……阮明心嘴边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连眼眸都弯弯。 反正都是她的敌人,死两个也是死,死九个又有什么区别。只是可惜早上梳妆的时候顺在衣裳上的两根针都用尽了…… “什么人——?!”一个喝酒的壮士酒坛摔在地上,身子站立不稳。他是刚想起来小解,没想要迷迷糊糊就看到一个红衣裳的蒙面人。 他这一身大喝立马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看到贴在营帐内侧的蒙面人。 那身红衣裳到底太过显眼,四王子一打量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来人啊,抓刺客——” “你混进我们北狄军营有何目的,说,五弟与你是何关系——?” 一瞬间帐篷内拔兵器的,叫喊的,还有四皇子质问的声音一下子全都动起来。 耳听着外面已经有了不小的动静,阮明心眼帘一敛,里面的寒光倏地闪现,四王子还没有质问结束就已经被匕首一划封喉…… 踢倒矮几的声音;盘子酒瓶碎裂的生意;最重要的还有那刺耳的寒冰碰撞的声音,混合着怒喝叫骂很漫长,也很短暂。 几个手起刀落帐篷里就是一地鲜血,溅在白色的帆布上,火光照着,尤其显眼。 阮明心熄灭了营帐内烤全羊和挂着的铜盘子里的篝火,整个帐篷一下子变得漆黑,守卫涌了进来。 等火光再亮起来的时候,里面早已经没有了阮明心的踪迹。 向宗光的营帐内幽光清冷。 “他们人呢?”阮明心问道。 随即像是兴起什么,神情尴尬,刚才看见的好像又在脑海中一闪一闪。于是闭嘴不再说话。 “我已经打发他们走了。”向宗光无所谓的说道。 阮明心不看他,准备找个地方歇下。 与靠近那个铺着红毛毡的床榻,那之前在三王子那里闻到的味道就越重,她皱了皱眉,转身往前面的黄花虎皮椅子上走去。 “你干什么去?”向宗光一把拉住她的手。 阮明心倏地目光射向停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古铜色的爪子,坚韧、劲拔。然而她的目光就像是刀,向宗光顶着被活生生割裂的威胁也没有放手。讪讪的解释道:“外面已经打乱了,很快就会搜查到我这儿来,你不能离开。” 阮明心眼神示意,她也没想离开。 她还没那么自信,以一人之力抵抗千军万马。 向宗光右手拉着她,左手不自觉的有趣摸摸有些犯养的鼻尖,“就算是在这个帐篷里也不行,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忘了。” 一向个高块大的向宗光纯爷们也变得支支吾吾:“那个……他们会怀疑的。” 果真,在外面混乱之后,有人直接气势汹汹掀开了他们帐帘。 “二哥你干什么?”向宗光一把拉起被子将阮明心露出的肩头盖得严严实实,自己还保持着趴在她身上的姿势不动,一脸凶恶的看着不请就闯进来的二王子。 索性二王子还有些理智,进来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外面还留着他一大帮人挨个儿营帐地在搜查。 新婚的房间里面,前半夜里才进来闹过洞房,哪里哪里是什么样的基本上心里都有数,帐篷本就是中空的,一眼望的到头,二王子没看见其他人,又打扰了弟弟整办新娘子。 二王子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干笑道:“五弟继续,有刺客混进了咱们军营,为兄再在缉拿……” 他这样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却是一落不错的盯着向宗光的脸色再看。 新娘子被他压在身下,黑黑的头发披在枕头上,留下一个棉被裹着的瘦削肩膀,白腻腻的肌肤仿佛还在眼前晃过。 第308章 内讧 向宗光护着阮明心,凶恶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了一些,软和了声音依旧有些僵硬的说道:“我这里没有。” 那眼神中有种意味不明的深意,明晃晃的指着你打扰了我的好事。 等到二王子终于陪着歉意,说完自己身不由己从向宗光的营帐里出去后,阮明心一把推开了弓在自己身上上身赤裸的男子。 双手碰上了他结实的胸肌,硬邦邦的,一把将人推到了地上坐着。 另一之手迅速的拉过床头的衣裳披在小露香肩的身上,三两下就绑好了腰带。 向宗光看着她难得矜持的模样笑,就算她冷着脸,也欣赏得津津有味,坐在地上也不起来。 “哎,我说按照你们南庆人的规矩,这都被我碰了看了,你的清白可都毁在我的手里了。不若你就直接嫁给我得了。你看我们都已经拜了天地长生天跟父母了,免得你回去了被人发现还要被侵猪笼。”向宗光眼睛笑眯眯地说道。 阮明心的手还停留在腰带上,眼神从上至下的冷冷蔑视着他,声音没有一点温度:“这是在北狄,不是在南庆,你要是敢乱说出去,我有本事杀了你的兄弟,自然也有本事能杀了你。” “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当真。”向宗光爬起来讪讪地笑,一边找着被他刻意丢弃得乱七八糟的衣裳穿上。 “外面估计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咱们也出去看看热闹。” 阮明心清冷的扫他一眼,从床上走下来与他一起出去,按照规矩,新婚夫妻该去向长辈请安了。 王庭老北狄王的大帐内,老北狄王正在大发脾气,指着二儿子破口大骂连个刺客都抓不住。 向宗光在外面收拾好表情走进这个北狄王权最高的地方,右手握拳捶胸礼,“父王。儿臣携媳妇来向父王请安。” 阮明心紧随在他身后,与之一起捶胸礼,嘴里却是没有蹦出一个字来。安安静静地垂头耷脑,本分得不得了。 北狄王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最像的儿子器宇轩昂,昨天晚上他才刚成亲,他还在亲自教导他说女人就得从早调教。 昨天那么喜庆的新婚日子,被他视为出兵的吉兆。却不想他一个儿子娶了正妃,然却是同时失去了两个骁勇善战的王子,南下征战的先锋官…… 老北狄王看着眼前的这对小夫妻,眼睛浑浊,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昨日看着的那股精气神一下子被抽空,脸上从前看着神采奕奕的折子也耷拉了下来显得焉不拉几的。 阮明心进门开始就将屋内基本打量清楚,老北狄王还算是克制,至少没有暴怒到满地狼藉,二王子默不作声的退在一旁不说话。 向宗光与阮明心对视一眼,老北狄王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的样子,最终精神不济的挥挥手,令他们退下。 向宗光拉着阮明心退守一边,与二王子正好左右各站一边面对面站着。二王子看他们一眼,唇畔微勾,眼神中含着戏谑。 阮明心抿着唇,对上他的目光后迅速地低下头,将一个新妇的害羞做了一个十成十。 二王子扫她一眼知是个无趣妇人,将注意力放在向宗光身上。别有深意地说道:“五弟还不知道吧,昨夜此刻偷袭,三弟四弟……遇刺了。” 向宗光大惊失色:“二哥这是怎么回事?请医师了吗?伤势怎么样?大哥呢?怎么不见大哥?莫非大哥也受伤了?”他连珠炮地发问,将一个无知又关心兄弟的形象做得十足。 老北狄王叹一口气,还没从突然连失两子得悲伤中缓过神来。二王子也是难过:“三弟四弟已经去了,大哥,大哥长在整顿军营排查此刻藏身角落。” 向宗光了解点点头,对着老北狄王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父王也要看开些,保重身体为重,好让三哥、四哥在天堂也能安息。” “还有父王既然三哥、四哥已经没了,那咱们北狄一下子就失去两员大将,是否要延缓对南庆的出兵?”隔了一会儿向宗光忽然试探着说道。 “父王——”二王子一听要说什么,却被老北狄王阻止。 他双腿叉开大马金刀的坐在最上面的狼皮毛毯椅上,一手看似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却是手握成全,一手放在桌子上偶尔手指动一下,营帐内寂静无声,老北狄王的眼神不知看向何处。 “不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南征势在必行!就算……”老北狄王目露悲恸,很快控制住情绪,更加坚定道:“既然已经南庆那边已经过来挑衅了,那这场战争咱们就更加不许退缩。” “你去,去将请大剑师前来商量。”北狄王指着二王子说道。 阮明心一惊,身子紧了一下。 “是,父王。”二王子捶胸礼告退就要出去。 “父王,不可。”向总连忙两步上前阻止,似乎是察觉自己这样举动太过唐突,向宗光缓了缓说道:“自古以来大剑师就是不参国家之事,恐怕,恐怕大剑师不肯下山来。”他担忧道。 “五弟,你太过忧虑了。”二王子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国之有难,人人有责,纵然是大剑师那他也是咱们北狄的子民不是,为国出力,大剑师不会推辞。”二王子微笑着,是和熙的。 “二哥难道忘了上次大剑师的关门弟子纳兰子墨之事?”向宗光立马反驳,“恐怕大剑师这是是不会再助我们了。” “那也是你,出使南庆纳兰子墨可是跟着你一起去的,这件事情你也有责任。”二王争锋相对。 “好了,吵吵吵的像什么样子。”老北狄王一拍桌子,二王子跟向宗光两人才彻底安静下来。 “你,你,你们……”北狄王颤抖着手指指指二王子又指向向宗光,最后终于像是心绪不济抚着心脏的位置。 “父王——”同时两声焦急的声音在下面响起。 “老三老四才去,你们就吵成这样成什么样子,仗还没开打,你们就起内讧……” 第309章 大剑师弟子 “父王消气,儿臣知错。”向宗光与二王子先后低头捶胸,异口同声的说道。阮明心站在两人身后,也静静地跟着他们的动作垂下头去。 老北狄王缓过来,免了他们的礼,“老五说得也不无道理。恐怕大剑师不肯再相助我军。”老北狄王说道。 “父王,儿臣不这么认为,儿臣以为大剑师一定会再次相助我军。”二王子肯定道,还特地看着北狄王的眼睛强调一遍:“这次一定会!” “哦?老二此话何解?”老北狄王来了精神问道。 阮明心目光低垂着安静地做着一枚雕像。 “因为纳兰子墨。”文王子洋洋得意说道:“名义上纳兰子墨是大剑师的入室弟子,实则他们情同父子,儿臣曾经见过纳兰子墨的两面均确凿地见到纳兰子墨的胸前挂着的松石——碧绿清苍琅琊玉,垂下玛瑙有清铃。那是每一任大剑师的标志事物。可见大剑师对纳兰子墨寄予的厚望有多高,这个仇,大剑师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原来,如此。 阮明心回忆起当年第一次见到纳兰子墨是他胸前过的那个古怪又诡秘的配饰,每走一步都有清灵又厚重的叮当声发出。这也是上次在两邦和谈宴上她第一眼就注意就注意到了当时那个黑衣人的原因。 当年的纳兰子墨不过才十岁稚龄,左丘珩一就将如此重要的信物传授与他,果然是相当看重他了。她还以为按照当年左丘珩一对纳兰子墨严苛又清淡的态度,纳兰子墨就是他坐下一个比较看重的弟子这样的身份,没想到竟然…… 看来这次左丘珩一就算是不自己亲自来,也必定会派出身手不低的弟子过来助阵。 就是不清楚他会如何打算,如果是左丘珩一亲自过来的话,那她必定不能动他分毫,贸然行动说不定还会将她自己给折进去;如果是派了他的徒弟过来的话,按照上次与纳兰子墨交手来看,既然纳兰子墨是左丘珩一当做接班人来教导的徒弟都还未突破剑师境的境界,那么其余弟子不足为惧。 至少以一对一她是完全没有问题;以一对二,获胜虽然可能会难了些,但也勉强可以;就怕大剑师的气愤比她想像的不可估量,但凡派来三个或是三个以上的话,结局就未可知了。 阮明心有些担心,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大剑师要教导处一个有能的嫡传弟子,除了弟子的天分很重要外,师傅的教法也不可忽略。 就像她的师傅苍离一样,师傅教导采取扬长避短,且弟子们的天赋都优于常人,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却都不是十全十美,总是一方面突出另一方面相对空缺。如大师兄的医术,三师兄与她的剑术还有霍铮的谋略以及天赋最好的五师兄,却是最醉心于师傅的观星之术一样。 以己度人,他们尚且如此,可以推测左丘珩一的弟子如无意外也是如此。 二王子的话北狄王很是认同,派他出去立即去请大剑师来。 向宗光无话可说,想要拍一拍阮明心表示心意,然却被阮明心忽然避开。 解决了心腹大事,老北狄王虽然还在伤心一连失去两个儿子,但是眼前的儿子总归是最肖似他,自己最看重的,有且还是儿子新婚第一天带着媳妇来拜见。北狄王也不想寒了儿子的心,打起精神和他跟阮明心前前后后说了几句话才将人打发出来。 军营的气氛很紧张。 从王帐出来,阮明心就明显感觉到与昨日截然不同的氛围,若是说刚才他们从自己的营帐出发去到北狄王帐的路上军营的气愤可以用一张弯弓来形容,那么现在他们出来回去的路上那就是弓已经搭上了箭,且还在不停地拉开弓弦,越来越紧。 阮明心紧绷着神经观察周围动静,一直进到向宗光的营帐之后才将精神稍微放松。 眼前冷不丁的突然出现一碗白稠稠的羊奶。 “我不喝这个。”阮明心推开,腥稠的羊奶她前世已经忍着喝了不少,重活一世她才不要再为了任何事任何人委屈自己。 阮明心自顾自的走到火炉上将温着的铜壶取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向宗光撇撇嘴,哼一声,自己咕噜咕噜的将一碗羊奶喝完。 向宗光坐了一会儿,阮明心不搭理他,心痒痒的又主动贴上来问她:“你说大剑师会不会来?” 阮明心瞟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向宗光轻轻的在自个儿鼻子上用食指摸一摸,像是擦去刚碰到的一鼻子灰,自圆其说道:“也对,等二哥回来了就知道了。” 时间如流水,二王子走了的这两天阮明心不仅没有觉得时间的难熬,相反,她只觉得怎么一弹指间时间就没了。 大王子虽然粗鲁,但是在治军这一项上却是有些才能,她来的那天懒懒散散的军队才一天时间就已经如铁桶一般的纪律严明。她才将北狄的军营摸出个大概二王子就回来了。 令她庆幸的是左丘珩一没有来,二王子带回来的是左丘珩一坐下两个剑技高超的弟子——元伦达、伏宝琛。 阮明心不由感谢老天的眷顾,幸好只有两个徒弟。 向宗光从王帐议事回来告诉告诉阮明心:元伦达、伏宝琛两师兄弟准备以牙还牙夜袭峡峰关,直取峡峰关守将的项上人头。 “你做什么去?”向宗光一把拉住一身夜行衣的阮明心,质问。 “当然是要去阻止元伦达跟伏宝琛。”阮明心甩脱他的手,压低着声冷冷地说道。 “你这无异于是去找死。” 被甩落了手向宗光也不介意,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你知道他们俩是什么人吗?就算是你武功高强,打败了纳兰子墨,可是如今不是你一个人,不知你们南庆皇宫一对一的正面对决。你们若是打起来势必引起整个军营的骚乱,万一老二要是再排查起来,我怎么交代?”向宗光咬咬切齿的说道。 阮明心冷冷看着他,眼神像刀一样射在他抓在她大臂上青筋暴起的手掌上。 “那是你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也让人从我眼皮子底下去杀我南庆一兵一卒。” 第310章 来晚了 “很好,我也不会让你就此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我北狄的任何一人。”向宗光被激起了脾气,毫不退让,就算是冒着与阮明心大战一场的风险也坚决不放手。 “你——”阮明心眼神一眯,眉毛一皱,周身的气质瞬间冷冽冰冻千里。 向宗光感受到身边的寒冷,那是剑气。另一只手缓慢的向腰间弯刀的地方移近。 “明心。我再说一遍,我是不会让你就此毁了我北狄根基。” 北狄可以内斗,但是大剑师和弟子,却是北狄的依仗。 他不懂心里那种不想与她动手的情感源于何,但是此时此刻却是坚韧地说道与之相反的狠戾话语。 “废话少说。”阮明心甩开他的手,瞬间拔剑,青峰一出,帐篷狂风摇曳,里面的篝火瞬间熄灭,锅碗瓢盆杯盏被子桌椅摔得七零八落。 “王子发生了何事?”有巡逻的侍卫见此异象迅速赶过来询问。 “无事。” 黑暗中两双黑亮的眼睛凝视着对方,弯刀与长剑抵死碰撞在一起。 阮明心目光一狠,瞬间一抽一刺,到底还是没有将他刺伤,在顺应剑势错身而过的瞬间身子倾斜,长剑原本对应着向宗光心脏位置的方向偏开半寸,刚好才从他手臂空隙擦身而过。 在向宗光怔楞的瞬间,阮明心顺势点了他的穴道。 “两个时辰后,穴道自动就会解开。”阮明心轻声说完,长剑入鞘闪身除了向宗光的营帐。徒留那黑暗中姿势怪异的一人。 阮明心几个错落到了元伦达与伏宝琛的营帐几米开外,营帐漆黑,显然篝火已经冷却许久,耳听风声,那里面没有一息呼吸就已经知道她来晚了。 她不死心的在马厩解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往峡峰关赶去。 黎明破晓,天泛鱼肚白,一人一马在草原上从黑暗中逐渐狂奔到天亮,太阳的橘红洒落在她身上,刺得即便是藏身在树林之中这一身黑衣都尤为显目。 阮明心无法,这样的状态白天是必然入不了峡峰关的城门。 然而进入峡峰关除了城门这唯一捷径,就必须要穿越两座脸面险峻的大峰。 深山中树木枯枝不好走外,最容易的就是迷失方向,阮明心心知救人如同救火,她没有那个时间了。 等她终于从等了许久从路过的行人身上拔下一身灰扑扑的汉装进入城门潜到总兵府还是来晚了一步。 驻守峡峰关十余年的蒙将军今晨遇刺身亡,总兵府外的门廊上的血迹还斑斑可见,就算是那些尸首全部拖下去,也依旧能想到那场厮杀是多么的混乱。 阮明心闭了闭眼,周围的百姓都在指指点点,原本这个时间段正是即使热闹的时间段,周围小摊热热闹闹,而今却是零零散散零星的几个卖着煎饼包子,还都摆得老远老远…… 阮明心落寞地从人群最前面离开,孤单落寞的背影被晌午的太阳拉出长长的影子,被赶过来看热闹的行人们踩了又踩。 一步一步就跟踩在她身上一样令她心痛,蒙将军是外公的老部下了,每次蒙将军回京都会去看望外公,时候过年的时候母亲带她到外公家拜年,她记得那时一个方正脸很慈和的一个将军,大冬天的也不穿棉衣,就两件长衫在身上飘啊飘,他还抱过她,身上很硬,却一点也不冷,挨着他就像是挨着一个火炉一样温暖,她透过他的脖颈从长衫的领子里望下去,一条长长的刀疤从肌肉坚硬的蝴蝶骨爬出来,一直爬到脖子的正后面。当时小小的她吓了好大一跳,哭嚷着要下来,再也不要他抱了。 外公给她解释那是蒙将军保家卫国的铁证,用他的血肉之躯为南庆的千万子民铸就了安逸的长城。那时的她不懂,蜷缩在外公腿上,蒙将军就憨憨地摸着后脑勺笑,看着她的目光比之之前更加温暖。 她按了按眼角,粗葛的衣袖将她嫩嫩的脸蛋儿刮得疼痛,眼睛都疼红了。紧握的拳头是她不屈的志向。 驻守峡峰关的总兵蒙将军已经死了,下一步朝廷会派谁人来接手这块军机要塞? 北狄王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阮明心耷拉着肩膀一步一步往城门口走去,她这次一定要先发制人,不能再如斯被动了。 急于回去探听北狄动向的阮明心不知道,在她走后不久新上任的总兵与朝廷派来查探此宗刺杀案件的负责人一同到了峡峰关总兵府。 阮明心回到北狄王庭三天,整个人都明显灰暗了下去。也变得比平常更加的沉寂、冷淡。 向宗光虽然庆幸过她没得手,可是每每看着她不是夜不归宿就是在坐在那儿默不作声,身上都像是长了虱子一样痒痒。 别的那些兄弟部落首领看着他都取笑小王子是不是终于娶妻长大,是不是用力过猛,新娘子受不了啊,整天都深居帐篷闭门不出的,哪里像是他们北狄的女人,就该豪迈的长远策马,既能烤全羊,又能篝火跳舞。 向宗光每每被怼,心说我还没吃到过阮明心的烤全羊,看到过她得额篝火跳舞,哪里还能轮得到你们呢。 这日阮明心从外面回来,恰好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入向宗光的营帐。 “王子妃怎么了?”阮明心身边的妇人问道。这是当初成婚时进来替她梳妆的那个妇人。 虽然北狄作风粗犷豪迈,但是一些等级规矩还是同样有的。她与向宗光成婚之后,老北狄王妃就要为阮明心指派贴身丫鬟伺候,还是向宗光替她驳回,说不他不喜欢身边跟着一长串的人,北地王妃笑骂她,说媳妇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也不像话,是以就指派一个能干的有些脸面的。 就是现在跟在她身边得这博古家的,是一个小头领博古的夫人,阮明心只有外出额时候才叫上她,平常都是不用伺候。正好有她带领着阮明心可以明目张胆的观察北狄军营的阵势,省了阮明心在北狄军营乱晃被人盘问的麻烦。 “没事,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一个人进了王子的营帐。”阮明心不确切的说道。 第311章 要杀大舅 “是的呢,可能是觐见王子有事情吧,就是看着有些面生。”博古家的说道。 阮明心轻轻一笑,“既然王子有正事,那就再等一会儿再回去吧,我们找个找个地方坐一坐。” “是,王子妃。”博古家的领着她往另一边走。 转过一个小小的营帐遮挡,阮明心的余光扫见那座她在这里做熟悉的帐篷,风声萧萧,静谧得出了步军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可不是眼生着嘛。阮明心轻启唇畔,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就算是那人化作灰她也认得。北狄人雄壮,能将北狄袄皮穿出那样书生姿态的人,就是北狄一生专注汉学的左贤王都做不到,除了那一个人,她是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龙翼轩——那个在曾经在北狄做了五年质子的人。 “龙翼轩在找你有何目的?” 等待龙翼轩从向宗光营帐走后阮明心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向宗光眼眉跳了一跳,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来过?” 阮明心不答,直将刚才的话再问一遍。 “龙翼轩在找你有何目的?” 眼睛直视着他,声音不由再冷冷了,像寒冰,穿透向宗光的眼睛,直射进他心里。 “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你与无关,你不要再问了。” 不管阮明心怎么追问,向宗光都坚决不回答。 阮明心气哼了一声,不再理她坐到一边去。事关龙翼轩,阮明心本能的觉得没有好事,但是具体为何,却是还在再刺探刺探。她用眼角斜了一眼后面向宗光的方位。 向宗光看着她生气的嘴脸,心境不可抑止的愉悦了一下,怎么看都是可爱。嘴角轻轻抿了抿,眼神温柔。 一整天两个人谁都不理对方,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到了晚上阮明心再度换装,向宗光已经见惯不怪,惯例的询问一句去哪儿,然后一成不变的换来对方的不言不语、目不斜视。 王帐从内而外明亮得像是北狄军营的指明灯。再加上外面架起的篝火摇曳,整个帐篷周围都被照得一点影子也无,阮明心没有藏身之处,与之前一样掩藏在在它边上一顶小帐篷的阴暗角落。 晚风呼啸,阮明心只有屏气凝神凝聚内力才能听清里面谈论的声音。 历经连失两子,北狄王很显然是被打击了,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精气神,声音有些低沉沉的,偶尔还要停顿一下,另外还有一个一听就是很健朗的男子声音在劝阻老北狄王不要舍近求远。 “杀掉一个皇子固然是能振奋军心,可是父王,咱们这是打仗,实力才是关键。南庆的将才可用之人除了霍家就是凤家,若是此举能一举除掉凤泽涵,那咱们就连出辽源南庆大将,于将来进宫南庆是大大的利。” 阮明心一惊,大舅!舍近求远,不杀皇子杀将军,既然来了龙翼轩,那么……难道被派来接任蒙将军的是大舅舅?! 她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才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继续听下去。 虽然只听到过几次,可是那声音就是向宗光的大哥,北狄的大王子的声音。 越听越是寒心,元伦达、伏宝琛也同样支持大王子的论断,于行军打仗而言,却事实杀掉一个有实力的将军比起一个皇子更加来得有用多了。 另外他们同样还有另一层隐秘的私心:纳兰师兄的死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凤家的那个阮明心造成的,师傅的心痛与气愤他们看在眼里。 这次下山,除了帮助北狄的大军,更加深层的原因,就是他们要为师兄报仇。 而凤家就是他们最直接的敌人! 大舅舅! 不行,她必须尽快赶去见他一面,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抢在他们前面。阮明心焦急闪身迅速回到向宗光的营帐之内。 阮明心环视一周,营帐内没人,以往总是守着等阮明心夜探回来的向宗光难得的不在营帐之内。 她顾不上别的,衣服也不换直接收拾东西就要再度离开。 走至帐帘后面,阮明心的手停留在撩帐帘的瞬间,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到回身来在桌子上留下一封书信。再度看一眼,前因后果她已经写清楚,既然向宗光难得不再,阮明心也不再停留,若是被他纠缠,再度发生上次蒙将军那样的晚了一步的话,她想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向宗光。 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着想,向宗光还是晚点回来吧。阮明心叹息一声,头也不回的向峡峰关赶去。 夜里两方人马策马奔腾,将时间就是生命演绎得淋漓尽致。 吸取上次经验,阮明心包袱里唯一的东西除了水壶就是一身汉人的常服。待到林中换下,清晨赶在城门刚打开阮明心就第一个进城。路上马不停蹄直奔兵部尚书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们是长情的,但是另一方面他们也最是淡漠。蒙将军死去的那一天阮明心还青眼见到周围的百姓们默哀,转眼就忘之东篱。 黎明破晓,街道上的摊贩又重拾年年月月的旧日轨迹,推车的、支摊架子的、放桌子、生火的,零零散散越聚越多。 阮明心穿过街道走在他们中间内心何尝不悲凉。但是时间不允许她再做多余感叹,因为身后不知何时就会窜出一只要取她舅舅的毒狼。 阮明心在那日她赶来的总兵府门前站了一下,黑漆漆的大门紧闭,阮明心快步绕到总兵府的侧面院墙外飞身进入。 “什么人?” 一声历喝从屋子里传来。 阮明心放在门上的手顿了一顿。 “大舅舅,是我。”阮明心放下手站在门外说道。 低垂着头,嘴角轻轻勾起,连看着地面的眼睛里都满是星星的笑意。 是大舅舅的声音,真好。她来得比他们更快,真好! 一切都还来得及,甚至还有反扑之力,真好!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阮明心庆幸。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心儿,你怎么在这里?”凤泽涵打开门快速将她拉进门内,背后的门应声关上。 “大舅舅有人要刺杀你。”阮明心来不及解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急促。 第312章 围杀 凤泽涵穿着白色中衣,将房间的蜡烛点亮。 待看清她一身的狼狈,目下惊骇,拉着她坐下,倒上一杯茶水给她。 经过一夜,茶水冰凉。 阮明心却喝得甘之如饴,适当的凉意恰好镇压下了她一路上的心惊肉跳,令她快速平静下来。 “大舅舅……”阮明心将她在北狄王帐偷听到的以及蒙将军是如何去的长话短说迅速道来。 她放下茶杯,总结道:“所以,这次前来除了要保护你之外,还有就是要布下阵法将他们一举歼灭以绝后患。”她看着凤泽涵的眼睛,正色道:“不若这样,咱们南庆又多少有能将领给他杀的,杀完了那咱们南庆岂不就等同于直接将城门打开供他们长驱直入不成?” 相比较于她的坚定,凤泽涵却是有所迟疑:“心儿,你说的确实是有道理,可是——” “大舅舅——”阮明心叫他,“您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她不懂这明明就是解决的最好计策,大舅舅还有什么还有可犹豫的。 “杀他们自然是当务之急,可是我不同意你冒充我以身犯险。”凤泽涵压下她的手坚定道。 阮明心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事儿,“不让我去,难道还要您亲自上阵不成?”阮明心将被他压着的手抽出来反压在他的手上,轻拍着,“您当心,我敢这样做自然是会有完全的准备,更何况来人不简单,他们是左丘珩一精心教导的徒弟,其他方面不敢说,至少在武艺上,说句不孝顺的话,您去,就真的是在送死了。您想过大舅母吗?想过表弟表妹,还有外公吗?”阮明心一句又一句地说。 “可是……”凤泽涵还要再说,被阮明心拦下,“没有可是,只能是我。大舅舅您相信我,我是师傅的嫡传弟子啊,您忘了,您可是亲眼看见我将纳兰子墨制服于剑下的。”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您赶紧召集人来排兵布阵。”阮明心拍拍一直被他拉着的手,以示安抚,一边说着一边往凤泽涵床边的十字衣架旁边走去。 香樟木做的十字衣架上正端端正正的挂着凤泽涵的盔甲,烛火映照下闪着森寒的光泽,藤革穿梭在一块一块的寒铁之上。高高的铁帽顶端垂着整齐的红缨,看得出被打理得相当的整洁。 一个真正的军人,爱护铠甲就如同于爱护自己的生命。阮明心摸着这冰块一样的盔甲将它们一一取下,套在自己身上。 由于身高有限,原本应该是在膝盖处的边沿坠在了她的小腿处,为了不被看出端倪,阮明心将腰带提高紧紧缠束在肚子上,不是很宽大的铠甲套在她的身上空空荡荡,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样。 为了在束缚腰带的时候不显出柳腰一束的感觉,阮明心将上身的铠甲脱下,又在大舅舅的衣柜里翻出两件衣裳套在身上,深衣的下摆正好缠在腰上,加粗了腰部的曲线,这才将整副盔甲穿出了一个男儿该有的样子。 虽然依旧瘦弱,但是她料定左丘珩一的那两个徒弟没有见过大舅舅的相貌,就算是有画像,她与大舅舅也还是有几分神似,再加上这身盔甲,万事俱备。 等到她开门出去的时候,刚将府里全副武装戒备凤泽涵就被眼前的这个小将军惊呆了。明明是个女儿身,可这身气势,就觉得她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阮明心眨眨眼,身上的森冷瞬间不见,又变成他梳洗的那个外甥女才反应过来。 大舅舅的反应她不意外,毕竟她前世可确确实实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女将军呢。 “都准备好了吧。”阮明心收起调皮问道。听见凤泽涵肯定的回答,就说道:“那您快去隐藏好,他们应该快要来了。” 凤泽涵点点头,阮明心站在院中央就此拔出青峰剑,舞剑热身,做出一副晨练的模样,实则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庭院静悄悄的,安静的空气被阮明心轻轻的剑气带动,一片金黄的树叶落了下来,阮明心挥剑转身看见暗处的多双眼睛点头,一回首,出剑,树叶被从正中间刺穿,与此同时院墙的边上传来动静,阮明心点头,足尖一点,一起身,退回廊下的走廊,四下里带刺的天罗地网将跳进来的三人盖住。 伏宝琛眯了眼,狠厉的目光直刺阮明心而来,“你以为就凭这些下三滥就能困得住我们?未免也太小瞧了我等北狄大剑师坐下弟子的能力。” 坏人总是死于话多,阮明心深谙此道,一句废话也没有,绞起青峰剑就直刺那铁网下同样挥剑斩铁丝的三人。 毕竟时间有限,凤泽涵准备的围剿工具也不能指望高明到哪里去,就算是带着刀刺的铁网也仅是普通的铁丝铸成而已,几人用的武器又都不是普通的兵器,削铁如泥不外如是。 在看清来人有三个的时候阮明心就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她用这张网也不过是要取得先机,至少这样一来胜算大一些。 很快铁网缤纷成碎屑,高手的对决那些精兵也插不进来,只能在外围团团围住,举着弓箭死死凝注。 “没想到南庆凤大将军其貌不扬,武功却不错。”跟着元伦达伏宝琛来的另一个人在打架的空隙说道。 阮明心不言不语,只管,抿紧嘴唇狠戾出剑。 即便是明知不敌,她也要保护好舅舅的安危。 四个人都不是普通之辈,然以三对一总会有人在决战的外围,舅舅的那些精兵不愧是精兵,带着机会就杀伤了两人,虽然都没有伤到要害,当时在这样僵持下去,估计不会丢掉性命也会拖掉性命。 三人对视一眼,当即在震伤阮明心的时候撤离出去。 三人逃窜的背后跟着如雨一般密密麻麻的黑箭…… “心儿,你怎么样?”身穿普通侍卫衣的凤泽涵从人群中冲出来接住萎萎倒地的阮明心,她上上的寒铁盔甲已经剑痕密布,七零八落地耷拉在她身上隐隐从里面浸出血来,细细密布,如同将她整个人沉浸在血水之中。 第313章 受伤 凤泽涵唯一一次见她如斯样子还是她六岁那年在大理寺勇往无畏滚钉板的时候,此时揽着她,整颗心都揪疼着。 “军医,我外甥女的情况怎么样了?”凤泽涵焦急的围在唉声叹气的谭军医身边追问不休。 正在凤泽涵抓耳挠腮无所应措之际,房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少年男子。 “凤将军,我可以救她!” “你?”凤泽涵不由一惊,七皇子怎么来了?! “不过,您必须答应我,全权让我处理!”龙翼轩开口说道。 凤泽涵看着那些手足无措的军医,又看了一眼七皇子,点了点头。 一时间,汴凉春深芙蓉帐暖、波光迷影,有纱帐飘摇…… “不行,我不同意。”阮明心嘤咛出声打断了那两位坐在她房间里谈话的一大一小两个清俊男子。其中有一个脸色还似红似白,跟做了坏事一个样。 一听见她声音,那个年长的男子飞一般的到了她身边,“心儿,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大舅舅,我没事。”阮明心声音虚弱,干涸的嘴唇上泛着白。一字一顿,看着她大舅舅坚定重复道:“我不同意,大舅舅我不同意。” 任谁一醒来就听见此生最恨的人在向你的亲人请求娶你都会恨得牙痒痒吧。 这真是太刺激了,阮明心一连重复了三遍她不同意。 凤泽涵有些为难,同时龙翼轩疾步走了过来,急促道:“为什么?我救了你,如今你的清白也与我相关,除了我难道你还能嫁给别人不成?!”他气愤,就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偏偏他还该死的被她吸引着。“我自识身份也不差,娶你也算门当户对,难道还委屈了你?” 凤泽涵犹豫后也在一边帮腔,“是啊,心儿,你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危险,是七殿下临危出手用了皇室秘法为你疗伤,如今自己身体还虚弱着呢。且,且……”据七殿下说,那会儿施功的时候……终究是他的甥女吃亏。 “唉!”凤泽涵将头偏向一边。 阮明心眨眨眼,薄被下的手捏成了拳头,冰凉凉的声音像冰湖下破碎的寒冰:“杀了你,不就没事了!” 那淡淡的不急不缓的语调下龙翼轩身体一怔,盖因为那射过来像刀一样的眼神,如同真的匕首一样夹架在他的脖子上,仿佛他稍有异动就真的能割破他的喉咙。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被她眼神骇住了。 “阮姑娘我不清楚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看我不顺眼,在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阮姑娘告知。”龙翼轩稳了稳心神说道。 阮明心冷声:“你毁了我清白,难道你说我不该杀你?” “那是因为当时阮姑娘危在旦夕,在这四处偏僻的地方就只有我能救你,难道你让我放任着你不管?”龙翼轩也火大了起来。 阮明心怒:“不需要你救。” “心儿!”话音未落凤泽涵及时喝止了她,“七殿下救你是大舅舅请求的,你难道还要连大舅舅也一边怪罪吗?” 阮明心的一度软了下来,僵硬地喊了一声“大舅舅”。 屋子里三人都没有说话了,最后凤泽涵吁出一口气打破了这僵硬的氛围,给她盖好被子,转过身来:“七殿下辛苦了,末将送您回房休息。” 房门关上,屋子里的光线已下子就暗了下来。 阮明心僵硬地一个人躺在床上,才刚醒来,身上的七经八络也被龙翼轩那人修复得差不多,此时神经放松下来,浑身都疼,那种像是被人拿着闷棍敲得浑身淤青的疼痛,入了骨髓恨不得在床上翻滚几大个圈儿一般。可是周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儿力气。翻个身子都困难,全身上下唯有一双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眨了又眨,算了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谁?”阮明心语气中带着极度的不耐烦和隐藏的警惕。 才刚培养出的一点儿睡意瞬间消失。 “是我。”轻柔的声音有着成年男子的清亮。 阮明心脸上的冰冷就霎时间尽数退去。那人背光而来,面庞完全埋藏在阴影里,他一步一步走向光明,向她靠近。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师兄。” 甜甜的嗓音中不无依赖。 “看见你有危难的信号我怎么还能坐得下。”霍铮如同他声音一样温柔的将阮明心轻柔抱起远离了这个她所讨厌的地方。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即便不问她也会对他说。 从小到大不一直都是如此的吗? “鸽子,鸽子,我要吃那只鸽子,鸽子炖乌龟。” “我不管,我就要吃鸽子炖乌龟,那个大补,你必须给我抓鸽子和乌龟来顿,还要鹌鹑蛋一起。”阮明心坐在廊下看着天空忽然掠过的白影忽然大叫道,不远处正在给它移植碗莲到大水缸的霍铮一不应她,就开始大喊大叫耍无赖。 此时此刻霍铮正忙得手忙脚乱呢,哪有空给她弄什么鸽子乌龟蛋啊。那碗莲是新芽,细嫩娇弱得很。这东山上又是常年积雪的,就算是夏天那水都冻得冰冰凉,哪里种得活什么生活在夏天的荷花呢。 但是霍铮是什么人啊,阮明心叫他往东,他就不会往南走的人,说要养荷花赏景儿,就给她方便把景儿弄到她的院子里。盖因为那次左丘珩一的那几个弟子联手攻击了她伤势还没好全,自个儿院子都出不了。 那碗莲腕口大,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粉的五彩缤纷什么色都有,配着下面比起莲花大了一小圈的碧绿荷田田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现在这十月份的天气荷花都该谢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几口碗莲上了千仞山来,这倒好天时地利都不和。但是人有脑子呀,所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为了讨心上人欢心,霍铮那颗脑袋也是拼,生生在种碗莲的杠子旁边放上了三个圈成三角形的火炉融化周边的空气。他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总算是把碗莲在自己师兄弟的按个院子里养活了几天才给她移植过来。 第314章 和好,回山 弄好了莲花,霍铮豪迈地在衣襟上擦干净手,抬头望向天空,刚才鸽子飞过的方向,行动有些迟钝,那是大师兄的养鸽子的地方啊。 虽然他小时候调皮捣蛋了些,上山来也没少给师兄们捉弄,可是大师兄一直不辞辛劳地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残局,霍铮对他的大师兄还是很敬重的说。 “师妹,要不咱们换个别样吧。”霍铮跟她打着商量。 “不行我就要吃鸽子,鸽子炖乌龟鹌鹑蛋。” “可是咱们千仞山大师傅不做这道菜啊。”霍铮明知故问的说。 “那就你做,你亲手做的,师兄——”阮明心撒着娇。 “那好吧,等过两天师兄下了山去给你买了鸽子回来就做。”霍铮说道,顺便把那什么乌龟鹌鹑蛋一起买了,省的他还要去后山找。 “我现在就要吃,我今天就想吃。”阮明心不依不饶。 霍铮再次望了望刚才各自消失的方向,“你容我想想。” “不许想,要做。” “好好好,做做做。做也要时间吧,天冷要不咱们先回屋吧。师兄可提前给你说,让我烤给你还行,做汤的话,到时候你可不许后悔。” “师兄放心吧,保证不后悔。你快出去啦,出去。”霍铮将她抱进屋后就反手就把霍铮推出去,给她炖汤。 阮明心一个人捧着脸靠在桌子上呵呵的笑着。虽然受了伤,可是真就觉得这么值得呢。 “呵呵,呵呵……” “师兄,这肉我怎么吃得跟在家里的不太一样?”阮明心用勺子捞出轻微泛着油花的汤中的肉,问着眼前除了脸上一身哪哪儿都是黑灰的少年。 “你够了啊,我说过了不准后悔。”霍铮故作凶狠。 阮明心抬起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眸子无辜的看着他,“我没有后悔呀,是真的不一样嘛。” “哪儿不一样了,不都是平常的鸽子跟后山山涧里的乌龟。”霍铮眼神稍微有一些闪躲的说着。 “很鲜。不信你尝尝。”就这手上的勺子阮明心又舀出一勺往前递。 霍铮在她一点也没意识到的那只伸着的勺子上定住目光,看着她纯真毫无意识的模样,脸上又烫又红。刚才重厨房出来的时候就不应该洗脸!说不定脸上的黑灰还能挡一挡。 见他没动,阮明心又把勺子往前递了递,“愣着干什么?快尝呀。” 霍铮就动作迟缓的低下了头去,就着她的手含住了勺子。 那一瞬间眼儿睁大——很鲜,而且还很咸。 原来野生的鸽子与粮食养出来的确实不一样呢,就是,盐放多了点儿…… “呵,呵,呵呵,怎么样?”抽回手,勺子还含在带愣住的霍铮嘴巴上。阮明心愉悦地问道。 “有点咸。”霍铮的脸更红了。十七岁的少年郎第一次这么窘迫无状,第一次给心上人的厨艺,就这么失败告终了。 自此之后阮明心似乎是跟他的厨艺较上了劲儿,见天儿的指使着他做这做那。不仅要照顾她的起居,还要整天的跟哪些总是与他不对付的厨房较劲儿。 “哎哎哎,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兄好吧,你成天的把我这样当个佣人使唤你不诛心了。”某天霍铮带着她外出放风的时候再次被无理要求准备今天午饭,霍铮抗议了,“君子远庖厨动不动,你有见过那个大男人整天泡在厨房里的。” “可是是师兄你私做主张将我解惑走的呀,哪有你这样将人掳走了却不管人家吃喝的。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去给我把百灵找来。人家百灵可高兴给我做吃的了呢。”阮明心赌气道。 霍铮一看,哎呀脸色都变了,“真生气啦?我的好师妹,我就是那么随口说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阮明心傲娇:“谁知道你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人家说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的都是内心最深处的声音。师兄既然这样子说,那必定是天天都这样想着呢。” “没有,绝对没有。”霍铮立马接上,蹲在她身前看着她的黑耀耀的眼睛缓缓说道:“只要师妹不嫌弃,我为你一辈子下厨房也无怨无悔。” 千仞山的落霞从他的侧面打过来,照亮了他右面的身子,一面温暖一面黑暗。两颗极端光影下的眼珠子一目不错的注视着前面稚嫩女孩的脸庞眨也不眨。 ——是那样的认真! 阮明心就轻轻抬起手,抚上他那一面被阴影遮盖的左脸,想要将它在这冰凉的山顶上温暖。温暖他也温暖她,一直一直暖到心底的那样的温柔。 “师兄以后都不用做了,厨房的大师傅做得很好吃。你不知道,每次你做来的东西有多难吃,不是咸了就是甜了。凡是用炒的,黑乎乎就不说了,也不知道为我要给小火炉煨着送过来,菜都凉了。” 我原谅你的不辞而别了。 “好,等我以后练好了再做给你吃。”霍铮这样说道。 两人间的心结解开,阮明心也不再故意刁难霍铮了。在霍铮的细心照料之下阮明心的伤势好得很快,十一月初的时候就已经基本与常人无异。霍铮自是大喜。 期间阮明心持续与她大舅舅凤泽涵来往了几封书信,解了自己的近况和身子恢复情况,当时她消失的时候总兵府里可真的好易通混乱,两个从来不喜形于色的人也变了颜色。 “叩叩叩” “哗啦啦”三块铜钱从龟壳里吐到桌上发出声音。 “怎么样五师弟?卦象如何?”二师兄易书航着急的问道面色凝重的赵长渊。其余李子君几个包括霍铮与阮明心在内的也一并围在桌边等着他的反应。远远的苍离坐在上首看没他们没有说话。 赵长渊没有回答他们,只是缓缓转头看着不远处师傅的方向。 “为师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去吧。”说完就甩了袖子扬长出了厅门去。 易书航一贯是个急性子,催促道:“这到底什么意思?你倒是快说呀!” 与他欢喜冤家又同是师兄弟,几个人中智商担当的三师兄徐少宁拉住他,把赵长渊从他的师兄手上解救出来。 “你别为难五师弟了。” 第315章 不好的预兆 几个人心中都知道是不好的意思。 大师兄傅东山又不死心地还要再确认一遍:“小五你说话,就算是不好,也要让我们师兄弟们有个准备。” 赵长渊就看着他,刷白着脸,喏喏开道说道:“是,是大凶之兆。” 就如同医者不自医一样,作为一个算命师也一样算不出自己的命运。 今日千仞山上突然接到一封请柬,那封皮的请柬金光闪闪一看就是大家的手笔,恰好阮明心饭后溜达又恰好碰上了一群不务正业集体逃课的师兄们,一会人正聚在一起开小差呢,那山门报信的就撞上了他们。 那请柬闪耀的隔了老远都能看见。 于是久于无聊的阮明心就自告奋勇的结果要去给师父跑腿儿,结果师兄们不放心她连这点小事都劳累到她,非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于是就造就了一群人围着苍离翻看请柬的模样。 东圣大剑师的战书! 战书! 真是闪到了一群围观弟子的眼啊。 两国大剑师之战! 这世上唯有四个人之中的两个人之战呀!那打起来岂不是天地色变!想想就被那场面所震撼。 紧接着徒弟们就担心起了师父的安危。毕竟两个大剑师决战实在是太过危险,几人就起哄着说要给师父算卦。 是凑热闹加八卦,也是真心的担心师父此次前去的安危。 阮明心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悄悄不把那劳什子战书给师父看了,以至于她刚才对着苍离各种“不战”的劝说都没有丝毫作用…… “不行师父这一去是在是太过危险了,又是在别人的地方,你们留下守好千仞山,我随同师父一起去。”傅东山率先说道。 易书航不甘示弱冒出头来:“保护师父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大师兄你一个人去做,我也要一起去保护师父安危。” 徐少宁懒懒散散:“还有我。” 姚宝宝和赵长渊两个武力值最弱的对视一眼,“这是我们整个千仞山的事情,事关南庆国威,师兄们怎么能漏下我们俩,还有六师弟是不是?” 姚宝宝眼神一挑看向霍铮的方向。 “你们怎么能够把我漏了,还是不是同门师兄妹了。”阮明心咬咬嘴唇有些不满。 霍铮立即制止她:“你身体还没好留在这里养伤,师父那里有我们守护不必担心。” 他带着她回来就是为了给她养伤。 “就是,师妹你现在连小五都比不过,还是留着这里养伤比较好,等你上好了咱们肯定已经凯旋归来了。你要是在不放心就给我们每人每天烧一注高香祈祷。”易书航说道。 “呸呸呸,还会不会说话了。”赵长渊首先往地上呸了几口,“高香那是能乱烧的吗?那是给死人烧的!” “啊,是吗?我错了掌嘴。”易书航轻轻的在自己嘴巴上轻拍。 一群人笑笑闹闹,刚才还紧张万分的气愤就这么被他插科打诨化解于无形。 “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随同师父一同下山。”傅东山做总结性发话将人往外面赶。 出门前眼神意有所指的在她与霍铮身上来回,嘴上挂着怎么看都不纯洁的如沐春风笑。 房间里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阮明心问道:“你明日要跟师父一起下山吗?” “那你想要我去么?”霍铮将皮球反弹给她,尽管他已经有了决断,但是对于面前的容颜他是如此的不舍得。 “嗯嗯。”阮明心蚊子似得嗯嗯几声,抬起头看着他说:“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霍铮抚上她额边碎发,珍之重之的点头:“嗯。”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会回来,因为这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心中有千言万语的挂念,真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好好保重。” “我不在的时候就没人给你做饭,没人给你欺负,没人给你跑腿儿,你一定好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的时候要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阮明心,那个明眸善昧光芒万丈的阮明心。” “我会等你回来,你也要小心。”阮明心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有人不主动,那就只好她这来做那个主动的人了。 “一路平安。”阮明心从霍铮的怀里退开来随着他们所有人说道。 最后的最后阮明心看着那个小时候将她解救于水火,这一世同样给予她无限关爱情同父女的人:“师父,明心祝您得胜归来。” 苍离拍拍她的肩膀,在看着周围这一群精力满满跃跃欲试的大小子们,有感而发,对她笑了一下。 这群小子们呀! “出发!”千仞崖边打磨光滑平整的石台上由苍离领头一个个纵身往下。 阮明心的惯性的往前,到了悬崖边上只见这一二三四个消失在半山雾层的白影。 落在最后的哪一个像是有所感一般,做了一个常人所不能完成的动作——半空腾挪转身,在急速下降的过程中,没有没和着力点的时候硬是将身子从面朝下翻转成了背部朝下。 笑什么笑,跳崖都不正经。 真是的,明明是嗔怪他,心里面却是那么的甜蜜蜜。 她好像也被那个傻子给感染了呢。 一路回去的时候身体都变得轻柔柔,简直就是身轻如燕一边要在地上旋转跳跃了起来。那么的高兴,阮明心努力的压下嘴角,压了半天都没有成功。算了,她不控制了,就要高兴! 霍铮的傻行为并没有让她高兴多久,夜晚阮明心被一场噩梦惊醒。 她记不清梦中都是些什么情形了,只是觉得心跳难安久久平复不下来。擦干头上的冷汗再也睡不着了。 反反复复折腾了一整夜,阮明心总觉得心绪难安。 第二日清晨爬起来就将自己从前在千仞山上每次下山时女扮男装的衣裳翻出来穿上,坠在最好偷偷跟上。 千仞山原本就是在南庆与北狄扶姬接壤,阮明心没想到自己竟然运气不好到喝口水也被呛住的地步,竟然才下山没走出几步就碰上向宗光那个衰神。 明明她都已经刻意避开他们一行人了,竟然连她刻意躲在一个废弃的茅草屋内都会被撞上。 这到底是怎样一种说不出的孽缘! 第316章 孽缘 而且,对方和一个女人在这种地方,想来又是准备天高地阔好敦伦。 阮明心已经不想再看了,认命地默默看着那个拉着个女人慌慌张张推开干柴和她面面相视的北狄王子。 即便是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她都能感受到对方眼睛里那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外面有吵嚷声唧唧哇哇喊着北狄语,那意思大致是“别让他们跑了”、“那边”、“这边”、“快点”之类的。 向宗光眼见着追捕声越来越近,就算是惊喜的看着眼前的阮明心也来不及叙旧了,直接提脚就要向她走过去。 忽然脚步一顿——察觉到自己手上还拉着个人。 她身边位置就还有一个人的空位,阮明心也不做声,看他怎么做。 在黑暗中凭借着轮廓来看那应该是一个女子无疑,向宗光都这样子被人追杀了都还不忘一直带着她,想必对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寒光突然一闪。 却没想到——向宗光竟然亲自解决了那个他一路上不舍不弃的重要人物。 他捡起地上刚才一路追击射过来箭,在那女子还猝不及防的瞬间扎向她的后颈。 然后将她脱出门口做出逃跑规程中被流箭射中的样子从他们目前所在的这个破茅屋前跑过。 从始至终阮明心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一直等到搜查的人走过了后,打算眼观鼻,鼻观心的什么也没看见似得走过。 然后没走两步就走不动了,她被向宗光刚才拉那个女子一样被拉着定在了原地。 “阮明心你倒是好的很啊,竟然还敢给我留书出走,你知不知道老子王妃突然消失,给我热了多大麻烦!”向宗光捏着她纤细手腕咬牙切齿地说。 黑暗中阮明心不耐烦,“放手!” 寒凉的声音跟这更深露重的夜晚一样冰冷。 向宗光:“你还有理了,我就不放,你必须跟我回去。” 阮明心冷冷的看着他,突然嘴里叽叽咕咕学了一句话。 向宗光大惊:“你听得懂我们北狄话?!” 阮明心不答,那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刚才学的就是那群追杀他人当中其中喊得“王妃”。 既然都找到王妃了,还来纠缠她要什么交代。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么清冷冷淡的样子,向宗光急了,急急解释道:“那是你不在我不好像父王母后和众人交代才找来的一个替身。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日子过得有多提心吊胆,不行,你必须立马跟我回去。” 他拉着阮明心作势欲走,然后者一点没动。 “我还有事,没空跟你装什么王妃。”更何况她的霍铮回来了,此时阮明心恨不得向宗光消失了才好呢。 她虽然问心无愧,却是一点也不希望霍铮知道她跟向宗光家成亲的事情。 向宗光不依,左击右问,不从她口中套出那“重要”事情誓不罢休。 “你这是要去东圣?你东圣干什么?”向宗光看着这沿路越走越王偏的路线问道。 阮明心却拒绝回答:“不关你事。” 她惜字如金。 向宗光和她,立场不同。 “切,你早说嘛,我也是要去东圣,咱们正好顺路。”向宗光轻松说道。 这倒是令她惊讶了,阮明心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向宗光傲娇,却发现故卖关子在她这里一点也进行不下去,不由万分挫败,老实交代是他们北狄的大剑师受到东圣国的大剑师相邀于紫山之巅决战切磋。 阮明心大惊,倏地一下眉头皱得紧紧。 “这些登峰造极的家伙,动辄尸山血海、血流成河,早就许久没有放开束缚的痛痛快快打一架了,现在估计是好不容易有一个皮痒痒了要松动筋骨,这不我们那个大剑师就一点儿考虑都内有的就答应了,真是任性。”向宗光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他们大剑师左丘珩一平常都是如何的“独断专行、蛮不讲理”。 “我父王不放心,派我前去看看,如果有事情还能接应接应。”他轻松的说着,仿佛游山玩水一样。一点儿也没提及从离开北狄营帐那一刻起就一笔不停地受着它二哥的追杀,直到入了南庆境内才消停下来。 “你呢?你往东圣国去,莫不是你们家那位也接到了邀约的挑战,耐不住寂寞要去松松筋骨?”向宗光问着。 可不就是要去松松筋骨,她怎么劝都不听。 正所谓文无第,武无第二。 其实她很明白苍离那种带着他那境界后修炼全靠参悟的无奈,没有对手其实是最大的寂寞。于是在接到邀请的那一刻,从前总是思考充足的师父那么快速的就做出决定了,甚至一点不顾及五师兄的占卜。 要知道在他们南庆,五师兄已经是相享誉天下的名师了,他的观星与算命之术从未出过差错。 阮明心心中的不安更加严重了,她很确定那是一种不祥的感觉,这次两国大剑师的比武,不,已经是三国大剑师的比武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更加令她慌张的是:这件事情在她前世的轨迹中是从未曾发生过的。难道这就是因为她的改变而改变了历史的轨迹吗? 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势必会牵扯到身边之人的命运。无论如何凤家已经两次免于危难,希望这一次师父能够平安归来。 阮明心握紧了手,她要努力,不要一直都被处于被动状态。 而她如今这副身子武功很难施展,还是之前那个叱咤断尘渊的阮明心吗? 目前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了。 在南庆的边界再往前一点就是东圣国的地界,阮明心在村庄的一户农家修养下来——决定尝破境! 其实她现在内力受损,且才突破剑师境没有多久境界不稳到达大剑好友好远的距离。 若是按照正常的修炼一境九阶,每上升一阶稳扎稳就算不用十年,五年那也是必须的。此次突然冒险破镜无异于是在拿生命做尝试。 成功身体被滋润修复,修为更进一级,失败就是一生结束什么也没有了。 第317章 强行破镜 她还没有手刃仇人,母亲的仇还没有报完,凤家还在风雨飘摇中起伏不定,那个伪君子还依旧高高在上,最重要的是她这一生最想要陪伴的人她与他都还没有开始…… 阮明心不甘心,如果此时有稳定修为提升进阶的丹药就好了。只是可惜那药材难得,世上很少有人能拥有。 向宗光护法,阮明心准备今晚就开始破镜。 傍晚的时候,他们暂住的农家小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阮明心站在泥巴围的农家院门口冷冷说道。 眼前的人显然赶路很紧,一身锦衣华服稍显狼狈,却依旧不掩他玉树临风的清贵,甚至还更加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息,有了一层平民们敢于打量的亲切感。 阮明心不打量他,但是不代表这个乡村其他的女子不打量他。 十四五岁待嫁而沽的年龄正是对少年郎敏感的时候,村里忽然来了这么一位英俊的俏公子,一传十十传百,一个村子的俏姑娘们都来围观。 更难得的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少年依旧温润有礼,就是稍显冷漠。除了他眼前对着的那一位女子。 那位女子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标志又水灵,与少年郎站在一处就跟观音坐下的那金童玉女一样般配。 女孩对着少年冷漠着一张脸,不是打情骂俏就是离家出走的小夫小妻。旁边有人看不过去的就劝着那小姑娘:“你就让他进屋里去把,你看这小相公穿地单薄。” 可不就是单薄。 龙翼轩自从发觉阮明心不辞而别之后就不停的派人查探她的下落。一直到最近才有人禀报在边境的地区看到了她的身影。他连等着确认回信的人都等不及就从峡峰关的总兵府一路从北到东的沿着边关穿越。 一路风餐露宿,早就失了他从前融入骨子里的风度。 然他一点也不在意,精心的在在溪边掇拾干净了才敢来见她。 没想到一来期盼已久的想望没有见着,反倒还被堵在门外连门都进不得给人都候着。 龙翼轩的脸气得又青又红,“阮明心我不远千里来找你你就非得这样给我脸色看吗?” “那对不起了,我们不熟,我对人一向就是这样的态度。”阮明心依旧态度不变的说道,甚至连一点声音起伏都没有变化。 龙翼轩:“你……” “明心东西都准备好了,你来看看还缺什么?”一个粗犷的声音从茅草房子里面传了出来。 围观的村民顿时就“哦”的一副恍然大悟,原来是私奔出逃本人追上了啊。 向宗光出来的时候看见外面这么多人还着实惊讶了一下,再看见篱笆前那个消瘦的少年是就顿时明了了。 “向兄可否让我进屋一叙。”龙翼轩说道,他实在不想继续被人这样围观。显然求助于阮明心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好在他跟向宗光之间还有交易在。 那日他私服北狄军营与向宗光在营帐内独处良久,阮明心就知道这两人间不简单。 她看见向总光要来开门就走开了,今晚她还有重要事情,没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耗。 进屋龙翼轩却是没有与向宗光谈论任何事情,看着阮明心忙前忙后,他虽然不是大剑师门下之人,但是到底是皇室之人且不是一个无知庸俗的人呢,渐渐的看了一会儿就看明白了,她这是准备强行破镜。 龙翼轩惊,她的性命还是他救回来,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是比谁人都要清楚。 “你不要命了吗?”龙翼轩抓住她忙活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强行破镜只会要了你的性命!” “放手!”“不需要你管。”阮明心强行将手腕从他手掌中挣出。 龙翼轩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又停顿住,放软了态度,“我知道你没了武功很着急,那我帮你,调理身体稳定境界的丹药我这里有,你先服下去先将身体养好了再行破镜可好?” 阮明心没有理他,淡漠的从他身边走过。 “阮明心!”龙翼轩怒了,但是还依旧在她面前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她不拿自己当一会事,更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恰好她两样都犯了他,他却依旧舍不下心来责备于她。 “我说过了我不要。”阮明心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一字一顿:“我、不、要!” 她太了解龙翼轩了,越是表面君子风度,内力早就气得翻江倒海狂风暴雨一样。 从前对凤家是这样,对阮家也同样是这样。 龙翼轩是她的仇人,他杀了她,他身上背负了她家的多少条人命,凤家的多少条人命,甚至还搭上了霍铮的性命。 这样的人的东西她怎么还能要呢。这一生她不能再与他扯上任何关系了,她的大仇还未报呢。 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龙翼轩忽然说道:“你这么急切的想要突破大剑,不过就是想要查清楚东圣国大剑师邀约南庆、北狄两国大剑师决战的目的。” 阮明心停住脚步却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龙翼轩继续着说:“你一定很奇怪吧,举国才只有一个的大剑师,怎么东圣的就能以一挑二,就算是他修为再精进,同时挑战两个大剑师那也无异于找死。”龙翼轩看着她的背影,说:“你接受我的丹药,我就告诉你。” 阮明心内心天人挣扎,一边是复仇一边是大义,无论选哪一边对她来说都是失败。 阮明心闭了闭眼,良久转过身来伸出手:“药!” 龙翼轩笑。且笑的很愉悦,像是小孩的计谋终于得逞的那种打自内心的愉悦。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青玉瓶递到她的手上。这是他自从得到它之后就一直贴身带着玉瓶。 阮明心接住的时候瓶子上面温度还很温润,像是被烫了一下一样,她手弹性的将之一松,又很快收紧了手指接住。 龙翼轩像是早已看穿她的图谋似得,“你先吃下去我再告诉你。” 第318章 大剑师的图谋 “你叫我吃我就必须要吃?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阮明心摩挲这手上的碧绿小瓶,眼神冷蔑嘲讽地说道。 轻轻的手指一松就在龙翼轩圆瞪的目光下玉瓶碎地。 “你……”龙翼轩简直是怒不可遏,缓了许久那口气都没有缓下去。 “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你爱说不说。”阮明心转身就要往屋内走去。 龙翼轩压下心中那口气嗤笑一声:“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也很简单,宇文乐如今已是枯朽之躯,你说他能在死之前还可以拉上两三个陪葬的何乐而不为呢?” “说不定还有更多。” 龙翼轩意有所指的说道,微微弯着的的眼睛都因为这笑容而反光,“据我所知你的师兄们都跟着大剑师去了吧。” “什么?!” 阮明心大惊失色,这件事前世不曾发生过,当时的她这个时候正在对抗着继母的打压,全副身心都放在想要夺回父亲的欢心上,哪还有精力关注外面的事情,何况这件事情不仅关系不到她自己身上,更是与她师父苍离都没有丝毫关系。 她哪还有精力去关注千里之外别国的事情呢。 “为什么?”她克制着问。 “人之生死乃是天道轮回,世人不是神仙,终将都归于一捧黄土,这又有什么奇怪的。”龙翼轩淡漠地说道。 阮明心这才想起来,好像是在几年后东圣确实曾经出现了大剑师断层,当时的东圣可不就是被其余几国联合围攻,个个都想在它身上瓜分一块土地和奴隶。 以至于使东圣从四国中最强盛之国变成了最微弱之国。 难怪东圣大剑师要想出这样一个办法了,恐怕是不止南庆与北狄收到了邀战之书,西瀚也是在这邀战之列吧。 他这是打着几国大剑师同归于尽的主意以平衡各国实力争取给东圣大剑师成长时间。同时也是给各国的一个警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东圣不是那样无人撑腰任人凌弱。 一个转眼间思绪已经转过了千万遍,心中的惊涛骇浪自是不必说,阮明心看着他,那黑耀的瞳孔中再也不是云淡风轻,惯常的冷漠也被打破,她用质问的口吻对他咬着牙:“这样重要的事情你竟然也能沉得住气瞒而不报?” 龙翼轩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甚至为终于看到她不再对他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而弯起了嘴角,“我为什要说?人之生死岁月轮回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件无足紧要的事情,难道我还要大肆昭告天下东圣的大剑师宇乐文已经白发苍苍再过两年就要躺进棺材了?” “就算我说了别人把我当头脑有病一样看待不说,我身为南庆皇子无故诅咒别人东圣的大剑师就要不久于人世这不是故意给南庆和东圣挑起事端!试问这样无论是于我名声还是于南庆可都不是什么有利之举。” 阮明心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一双杏眼侧瞪着他。 “但是现在看来这于你可就至关重要了,呵呵。”他倏地莞尔一笑,“也对,有价值的消息只有在需要的人面前才能表现它的作用。毕竟……你的师父现在可是已经到了东圣国,很快就要跟宇文乐和左丘珩一两个打起来了,说不定还有西瀚的那一位呢。” 龙翼轩甚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阮明心气得呼哧呼哧,鼻孔长长的呼吸都不能令她平复心境,身侧垂下的双手拳头捏得紧紧的。 她早就知道的,她早就知道龙翼轩天性残忍又凉薄,当年连他亲身孩子都能亲手射杀,只是她万万还是高估了他,竟然没想到他会连国运都置之不顾。 要是师父出了什么事情,难保南庆不会是前世的东圣。 阮明心转身就要走出去,她要立刻去通知师父,这场比试就是一个阴谋。 “站住!”龙翼轩在她身后喊道。 阮明心一点也没有理会,行走的脚步不停反倒更加迅速,那行掠中拂过的残影如同疾风一样不见动作清晰。其实这样的速度于她如今的身体而言是一种负担,而她却没有时间再去计较。 龙翼轩见她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不停反快,忍了忍一腾空翻就落到了她的面前,一副要阻挡她的霸气模样。 他在她的面前已经不想再装模作样。 阮明心蹙了蹙眉,不懂他这是什么态度?眨眨眼睛冷凝着他。 “莫要这样看着我,我是不会放你就此离开的。”龙翼轩说道。 仿佛是有读心术一样,从她的面部表情中窥伺出她的疑问,龙翼轩闭了闭眼,缓慢且清楚的说道:“一国之中大剑师固然重要,可若是四国都没有了大剑师那又有什么所谓。” “大剑师关乎国运,师父陨落了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阮明心几乎使用吼出来。 “当然关乎我事,谁让他不好好待在千仞山上参悟修炼、云游四海非要掺和进朝堂之事。他最不应该的就是加入了太子的阵营。父皇多信任大剑师啊,他日若是父皇驾崩,有大剑师的拥护,你说我离那个位置还有何希望?”龙翼轩语气凉薄地说道。 “你真的是没救了,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将国家至于危难。”阮明心绕开他就要继续往前走。 “明心!”龙翼轩在她身后叫她,阮明心没有停顿。 “这是你逼我的。”龙翼轩振臂一呼七道光束从天而降将她团团围住。 阮明心被迫停住脚步,抬首,头上天空直凌凌的气道光剑闪着迫人的威压,压迫着她不动分毫。 她竟然是小瞧了他,没想到龙翼轩竟然如此小小年纪就习得了七绝阵。 七绝阵之精妙乃是皇家先祖专为克制大剑师所创,是历任皇帝担任者才能学习的剑阵。 此时此刻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有恍惚,又快速想到什么的了然。 他是算准了她重伤初愈境界不稳离不开这个剑阵是吧。她就偏不随他心愿,阮明心左手掐诀右手拔出随身青峰剑左突右击。 第319章 死了都不要 七道光束高速旋转将她围得密不透风不见残影,站在外面只听得铿锵阵阵,偶尔那光束围城的帷幕被劈开一道,又迅速合上反弹回去传来一声闷哼。 龙翼轩心头一紧,双脚不自觉往前两步,赶紧道:“不要再反抗了,你是出不来的。” 阮明心握着剑按着胸口、压下口中血腥缓了一会儿,不说话,又继续寻找七绝阵的突破口。 一下、两下、三下…… 每劈出一剑她都会被受到七绝阵的反噬,刚好不久的身体又是遍体鳞伤。 她其实心里很清楚这是徒劳,龙翼轩虽然年纪不大,功力却是不浅,但是她却不能停下来。七绝阵内密不透景,倒下的时候阮明心已经没了一点力气,最终被龙翼轩抱着回到农家小院。 把人放在床上后,在阮明心激动瞪大双眼的灼灼目光中,龙翼轩手起落下,突突突在她身上几下一点,她就觉得浑身没了力气,身体中那一股精气神瞬间被抽走。 龙翼轩,龙翼轩竟然封住了她的武功! “你干什么?快点给我解开!”阮明心挣扎着他的桎梏。 龙翼轩用手安抚着她挣扎着的身体,宽慰道:“你好好休息,等事情了了,我自然会替你解开。在此之前,你就不要想着逃走了,我会一直牢牢地看住你。” 龙翼轩伏低着身子压着她的肩膀缓慢说道,那凝视着她的瞳孔的目光有着说不出的深意。 阮明心先是被烫了一下,哼的一下偏开头不再看他。 龙翼轩看她难得的别扭模样,心情甚好,哈哈哈扬长出了门去,替她寻找调理身体的草药去了。 那一瓶被她打碎了的瓷瓶也被他将里面那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材混合在粥中要喂给了阮明心服下。 别说这药还真有奇效,龙翼轩将粥完端进屋里来的时候阮明心就觉得当时的房间空气闻着特别通畅,隐隐散发这幽冷的清香。 她撇开头不理会进来的那人,龙翼轩也不勉强,将粥碗砰的一下放在桌上,旁边是被他同时端进来的冒着热气的药碗,爱喝不喝就出了门去。 阮明心在床上闭眼眨眼,默默的爬起来坐在桌边捧起粥碗往嘴里送去,为龙翼轩的心思细腻,也为自己的无奈。 最终那碗粥与汤药她都一口没动。 志者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他是她的仇人,就算是她阮明心病的走不动路了也坚决不会接受仇人的馈赠。那温温凉凉清清幽幽的药香透过鼻端,令人嗅之通体舒泰,阮明心有理由相信她错过了,那么此生就真的再难遇到。 然,她依旧毫不犹豫的放下,回到了床上。 龙翼轩是聪明,可他万万忽略了阮明心精通医理,有些东西就是一嗅便知。 她是心急如焚想要快点好起来,尽快离开他的囚禁,可是也不会对仇人的施舍慌不择路。否则她与他又有和区别?! 阮明心不吃东西了。一天送进卧房里的东西她没有动,龙翼轩撤走第二天再送。 第二天送进去还是没有动,龙翼轩想是知道了她的想法。第三天送进卧房里的东西就格外的喷香诱人,三餐不重样,却依旧原封不动撤出来。 龙翼轩看着那一桌的菜色,又看先那个背对着门口躺着的消瘦一条凸起,恨不得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给她灌下去。 他也正是那样做了,端着碗稀粥走过去,边走边说道:“别以为你不吃东西我就会心软放你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你想都不要想。” “给我吃。”他掐住了她的下颚打算强硬的灌下去,却被眼前蓦然的红色突兀了眼睛,刹那间忘了反应。而被他威逼着的人儿哪还有半点反应,脸色苍白,原先那绯红的嘴唇变得跟那白白的脸色一个颜色。 他呐呐地端着粥碗忘了反应,好一会儿才将粥碗抛开,掀开那藏青棉被,床单上鲜红已经氲湿了一团在她手边,垚垚的手腕处还不停的有红色液体在不断往外冒。 龙翼轩一下子抓住她割破的手臂掐住伤口下方止血。“你就这样不想同我待在一起,这样的恨我想要离开?” 他抱着昏迷的她对她吼道,眉角眼梢全是悲愁。 不能再这样不管不顾将她一个人关着了,龙翼轩替阮明心上药、包扎好伤口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忽而外面又有人来禀报京中动向,他如今正是筹谋的紧张时刻,根本没有分身之术来时时刻刻照看着她,万般无奈之下龙翼轩用秘药使阮明心在他身边昏睡长眠。 同一时间在东圣国的东山之上,四个年龄各不同神态打扮迥异却气势逼人的男子各站一座峰,形成四足鼎立阵势。 深山茂林本是草长莺飞鸟雀活泼的地方,却是一整片都呈现死寂,连风都不往这边吹了。一片片矗立的长茅树尖在四位男子的气势合逼之下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开了刃的刀剑,随时准备着,一不小心就要划破凌驾在它上空之人的手足劲脉。 同时在四位男子的身边还占有些许年轻男子有的呈中年之姿。 面向东方位那位白须白发老者身边的一位年龄大的青衣男子,在青衣男子身边还站着两个年龄稍小的的青年执剑男子,同样是一身青衣,绷紧表情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其余三方。 而后在他们正对面的西向方位是一位年龄比之刚才的中年男子稍长却明显比那位白须白发的老者年轻了数倍之多的中年之人,他的身边也同样守着七位年龄甚是年轻的少年。 少年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手握长剑一脸的跃跃欲试。 剩下的南面与北面山峰上所占的人则是一派白衣打底仙风道骨一派森青黑从头罩到尾,连眼睛都不露出,生怕被别人窥见风貌。如果阮明心也在此的话一定会觉得熟悉,因为峡峰关总兵府里打伤她的那几人也郝然在列。 那位阴气森森黑蓬男子正是北狄的大国师左丘珩一,而他身边几个雄壮身着胡服的六位男子正是除了早逝的那位纳兰子墨除外,以元伦达、伏宝琛领头的几个精英弟子。 第320章 比武那么快 而在他们对面的,即是以苍离为首带领的傅东山易书航打头至霍铮收尾的几个师兄弟,东面和西面的两方正是此次邀战的东道主东圣国大剑师宇文乐和他的徒弟们以及西面的西瀚大剑师元崇明及他坐下弟子七名。 既是有规则有组织打着切磋行头的比拼,那么就肯定不能都先下场的就是己方的最大实力压轴师父,率先出战的自然要是几人带来的座下弟子。 如此一来孰优孰劣虽然猜测个不到十全十中,但从中窥探出五六分却是可以的。 那样子的话一出战敌人的人数就亮出来了,傅东山从上来开始就看着东面的那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不对劲儿,老的老小的小,中间难不成多年来东圣国的大剑师就没有收过徒弟? 大剑师修炼何尝不是窥伺天道,都讲究七曜星象,通常情况下都会在坐下手下精英入室弟子七人为限。 纵观除了北狄左丘珩一死了纳兰子墨外,西瀚、北狄、南庆三位大剑师门下入室弟子可都是以7为数字,东圣的三个徒弟未免太过稀疏了。 傅东山起初没说,然这现在一比拼,高低就立即显现出来了。 他们对敌也不想是普通的多人武林比赛那样还要组织个什么抽签来决定先后顺序,直接四面各自飞身一人出来落在四位大剑师合围的山坳中即可。 四个人刚好是二对二平衡。但是这个平衡没有持续多久,比赛才开始没多久,东圣那边其中一个年轻弟子就迅速被西瀚剔除。 傅东山看着易书航在下面对战北狄的伏宝琛皱眉,轻声唤了一声“师父”。 苍离耳朵动了动示意有听到,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中间凹谷中对阵的徒弟,那轻松对弈的姿态实则已经是十级戒备着周方动静。 “东圣的那个弟子未免太弱,按他刚才出发招,咱们乙级的弟子与他对战三百招之内定然是不会落败。”傅东山忧心说道,这不仅不是一个大剑师亲传弟子该有的实力,甚至比一般普通弟子还要不如。 苍离自然也猜测到了,从他上来这南极峰开始就已经感受到了几方的实力不均衡,原本他的五徒弟不善武功,他还想着自己这边要出于弱势了,现在是有人故意要隐藏实力。 至于为何?他心中想自是已经有了猜测,于是目光灼灼的往左丘珩一与元崇明那边望去。 左丘珩一的目光在焦灼在眼下的战势之中,相反元崇明则是一派骄傲不可一世模样看着宇文乐,后者对他点头示意,轻轻微笑,似乎败了于他而言一点也不意外,甚至都没能引起他一点多余的情绪波动。 第一日第一场就这样几乎是小打小闹就过去了,东圣完败,易书航与伏宝琛缠斗较久最终以一招险胜。苍离与其余三位大剑师颔首后就带领弟子退回南极峰顶上的殿内坐下,众人回来沉默久久不言。 “师父那东圣大剑师必定是耍诈!”易书航最是冲动行事,别人都不说的话就他最沉不住气,吧啦吧啦几下就说出口来,“那与我们一起比武的明显就是一个普通弟子的水平,宇文乐那老货竟然将他冒充成自己的亲传弟子来诳我们,是瞧不起我们吗?” 徐少宁摇着扇子:“瞧不瞧得起倒还是其次,就怕是它还有其他阴谋在后面等着我们,这次四国倾尽各自大剑师宗门的核心势力来到东圣,怕就怕在是一场鸿门宴,有来无回。”他这话一落众人又是沉默了下来。 好一阵子后赵长渊才催声打断众人凝思,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天真说道:“师父师兄们可有曾注意到那东圣的大剑师成曾经好几次垂首踹息?” 他不善武功最善观星,最是心细如尘思虑最细。 “你的意思是?”霍铮也想到了那一种可能,随后几个师兄弟都恍然了过来。 难怪,他们到了东山之后宇文乐从不曾近距离露面接待,今日之见还是他们到了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他怕被其余三个大剑师察觉,要保存实力,然后他们全部耗尽! “师父请容许弟子今晚夜探东极峰查探东圣大剑师身体异状。”易书航嚯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抱拳说道。 “不行,此事太过危险,要去也是我去。”傅东山捏住他合抱的拳头,将他拦下。 霍铮低垂眼眸在他们中间几个转换,大马金刀的阔坐在红木杉大椅上,食指在桌面轻敲了一下。 “大师兄,等会儿我与你一起制定潜入东极峰的计策。” “正好,六师弟你行军打仗,这方面比较熟悉。”傅东山豁然说道。 几人依次说定散去。徒留下苍离看着远处苍茫白雾下青山朦胧连绵,看着几个徒弟的背影幽幽地长叹出声。 傅东山屋子内。 傅东山与霍铮两人阔步先后走进房门。傅东山一脸兴奋的来到桌案前铺纸研磨,“六师弟你来看这是我这几日观察的东山地形……你看这边是我们南极峰,这里就是东极峰。” 他大致画出东山的山势图,指着其中一条炸桥道,“虽然南极峰与东极峰看似遥远,实则在咱们后山之处与东极峰的侧面有一条吊桥,冲这里穿过去潜入东极峰峰顶顶多一个时辰,使用轻功的话半柱香的时辰即可。” 傅东山无不自信满满说道。 霍铮依言上前来看,看清了傅东山画的山势图之后称赞,“大师兄观察细微,从这边上去却是省时省力。不过使用轻功容易被察觉,待上到这里,最好还是采用徒步前行比较稳靠。”霍铮指着从吊桥往东极峰往上某一点说道。 “六师弟说得真是,还是你想的周到,”傅东山提笔在霍铮指出的地方用红色朱砂标记,“可惜就是没能去过那东极峰主殿,不然还能画出更详细的图纸,这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霍铮双手背在背后,食指与大拇指相互摩挲,“其实也无有甚大关系,东圣大剑师乃是这东山的主人,最大最辉煌的地方定然就是他所居住的宫殿了。” 第321章 行动受伤 傅东山一笑,拍着霍铮的肩膀,“六师弟所言不错,来,我们继续商讨一下今夜如何行动。” “好。”霍铮淡淡答道。 夜幕星稀,今日天公作美月亮也躲进云层中去。 傅东山与霍铮已经制定了详细计划,正要出发,郑重交代他没回来六师弟一定要照顾好师父以及众位师弟。 然后大师兄黑巾覆面,昂首阔步正要出去,忽然后颈一痛,瞬间眼神迷离,眯虚着的黑眼看着霍铮里面是浓浓的愤怒和更多的担忧。 霍铮半蹲下身,取下他手中的三角黑布,“大师兄师父和众位师兄需要你,这样危险的事情还是我去吧。” 说完毫不留恋的就出门、关门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谁也不知道他无声无息的取代了那个本应被众人祈祷平安归来的人。 耳清目明,说得就是习武之人在黑暗中也能做到耳听八方,眼视若天明。在黑暗的掩映中霍铮严格的暗中先前他与傅东山制定的计划按照军人的准则分毫不差的执行。 悬崖吊桥,丛林小径,霍铮很快一步一步就到了东极峰的主殿。掩藏在殿外一颗漆黑中的大树背后横扫四方的观察东极峰上的换岗巡查,同时也寻找着那座最大最辉煌的殿宇确认有没有不同于普通弟子的进出。 通过换岗的空隙,霍铮极迅速的翻越到了侧殿后方的窗户下面。他不敢靠的太近,就算是一个垂死之人,那也是一个垂死的大剑师,等级功力是他的许多倍不止,他甚至不敢急促的呼吸,生怕弄出一丁点儿动静,必须要保持平稳的跟随着外面站岗的守卫们一个频率,以防被察觉不对。 “师父您已经累了一天了,弟子将药碗端下去。”一个偏为中年的男子说道,他收拾着碗勺有“吭”的轻微碰撞声。 “青云记住,三日后无论外面是何等景象你与你几个师弟都千万不能出来。”宇文乐年迈踹息的声音时轻时重的透过层层窗扉传入霍铮的耳朵,声音之细弱,他附耳贴在木质窗户上才隐约可听清。 “师父!”那中年男子沉声叫了一声,像是跪了下去,“无论如何弟子也不愿意离开您。” “你必须走,带着你的师弟们隐藏起来不许冒一个头,为师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你们不同,如今天下局势紧张,为师再不为东圣打算,几年之后,为师去了你们如何自保,东圣又如何立于诸国之列……” 那宇文乐后面还有吭吭哧哧许多话,霍铮已经无暇去细听,因为他们的猜测已经被证实。 “什么人?!”正在霍铮要撤身离开时不知哪里一束光打过来了正好闪在他的身上,那面蒙黑布的打扮一下子将他暴露。 霍铮来不及细想,窜身就往来时的路奔去,却不想前方不为何时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刀光剑影奋力厮杀,眼见就能杀出一条血路,后面忽然疾风利剑直刺他后背而来,这是真正的高手,霍铮闪躲不急堪堪避开胸口一寸就被剑入体内,他身子顿时僵住,但很快反应过来拔出身子倾出数丈远。一个旋身落地就看清那个手持长剑,剑的半身染血的中年男子。周围已经被照得光亮,他很清晰就能看清男子的面容,看他气度沉稳毫无慌乱,此刻正是一副沉稳面容,相比就是刚才房里的那个青云不错。 霍铮被一剑刺入背中央,只觉得整个背脊骨都在疼痛,丝毫使不出力气再战,电光火石间就窜入了周围重重殿宇内。 “给我搜,见到之后格杀勿论。” 连青云声音洪亮,如要震破宇内。 霍铮在黑暗中及急急前行,不知闯过了几个房几间屋,忽然就闻到了药味。他右手握着剑,左手也不敢随意搭在墙上,生怕留下血迹。此时的他已经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半个身子的衣裳都已经湿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留下血迹,更何况血腥味这样大。 天无绝人之路,霍铮闻到药味后就顺着那方向走,既然已经来了,煎药的地方不是药房就是厨房,总能找到止血药或者什么布巾子垫垫。 他运气好恰好撞上了药房,听见里面有人声,正是刚才给宇文乐煎了药的小童子,正在抱怨“门主也真是的,吃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喝完了药还非要把药渣处理了,又不是喝的人血,还这样见不得人了。”絮絮叨叨,拿着药罐就要出门。 霍铮皱眉,在他出门那一瞬间闪身捂住他的嘴,将他脖子一歪,一手顺势接住下掉的药罐捧入手中将小童子拖入屋内关上门,扒下来衣裳套在自己身上,搜罗了止血药材和长布条在胸背上垫了又垫,缠了又缠。总算处理好后将小药童子拖至隐蔽处,低眉顺眼的捧着那药罐出了门去往人烟罕至的地方行去。 “嘿干什么呐?”后面有一队人举着火把在霍铮的背后追问。 霍铮默了默,低垂着头转过身来恰好将脸半隐半灭在黑暗里,学着刚才小药童子的声音和语调说道:“哦,我去处理药渣,师兄说,这药渣要尽快处理掉不能留。” “什么药渣还要深更半夜的去丢,拿来我看看。”那领头的人举着火把往前凑了凑,想要将好正那黑暗中的脸看得更加清楚。 霍铮惊,一边思考着是将这一队人打倒不引人注意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边学着小药童子惊恐的语调,“不,不,不行,这个不能让人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护着那药罐往后退去,实则是那举着火把的人每进一步,他就倒退一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将脸藏在那跳动的半明灭橘色火光与黑暗的交替中。 太过出前暴露了他的脸部,太过靠后就有隐藏躲避的嫌疑。 那举着火把的人确实不放过他,“什么破东西还不让人知道,再不拿过来小心我杀了你!”他说着脸上就露了暴怒。 “是我让他去处理的,你还要杀了我?嗯?”沉稳矫健又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第322章 生死逃离 “阿忌去把药渣倒了。”连青云站在十丈开外,一支下巴命令小药童子快点去倒药渣。 那个举着火把的男子脸上的暴怒瞬息不见,谄媚着舔上脸去行礼:“大师兄。” 连青云颔首,沉声问道:“这边可有线索?” 那个举着火把的男子看向霍铮行走的方向,目光深远,像是要看透黑暗尽头。 霍铮走动的脚步一顿,慢了半拍动作。 “回禀大师兄,这边并无异动。” “继续给我搜,另外给我加派人手,封锁各个山下的通道。我要他插翅难逃!”连青云说道,一甩袖子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等到身边人数散尽,霍铮提着的那一口气才总算长长地吁了出来。等到察觉过来的时候周身的衣衫已经湿透,不知是血还是汗。 后面已绝无回头之路,相信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真正的药童阿忌已经死了,很快就会追查过来。他唯有抓紧现在的时间往这条道路走去,只是前面却已无路可走…… 因为前面正是一面陡峭的悬崖峭壁,仅除了半山腰上偶有几株伸出来的小树。其余莫说是路,就是那下面矗立的石头都堪比锋刃的刀剑直立。 难怪刚才那个人直直遥遥的往前看了一眼却没有追杀来将这一条路完全查看,因为就算是旁人逃到了这儿就无异于寻死。 可是古语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霍铮站在悬崖边,将那药渣倒出用衣襟前摆兜住打结,瓦罐遥遥扔下山涧,许久不听见一身回音。 真深啊!霍铮翘起了嘴角。 嗖地一下就沿着悬崖山壁跳了下去,直直下坠中刚好抓住那延伸出来的小树。小树脆弱的经不住他久久的吊着,不过霍铮怎么会做那无把握的寻死之事? 只见他在凌空的半山腰上像是在空中荡秋千一样一甩一甩,小树的枝丫被弯扯的弧度越来越大,一直到了它承受的极限,霍铮荡起身子松手就往上凌空翻越。 原来是在小树的斜上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延伸的平台,平台非但不平整,甚至宽度也仅有一人贴着山壁之宽,这要是一个错身没有把握住,那么迎接他的就是下面怪石嶙峋的万丈悬崖。 霍铮久久的贴在山壁上,缓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在生死一线之间饶是他也觉得惊心动魄。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出发之前他会将大师兄打晕的原因。按照原先他与大师兄讨论的原路返回,那只是理想状态,事实证明,理想终究不是现实,他的那条路没有走通甚至差点赔上了性命。 而这条路虽然险要,却不失为一条逃生之法。 原本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奈何经年累月后,在那石壁半山腰上会生长出一颗树来,真是哪怕差一分一毫小命儿都要玩完。 这还是当初他与师兄几个观察着东山地形,那个总是见什么都惊奇的四师兄指出来的。 他原本是惊奇于在那全是石头的夹缝中怎么会长出树来,没有泥土滋养,它到底是怎样才长这么大的!真是不得不感叹大自然之神奇。 霍铮在那一瞬间就记住了这悬崖方位,因远远看见那树枝叶上还粘着药渣有些奇怪。 接下来短暂盘旋穿过那在半山腰上的平台,下面不远处就是由怪石组成的下坡,有了落脚点和着力点,下山自然就变得容易了起来。 等到霍铮下山又上山,回到南极峰的时候天色已经擦亮,大师兄傅东山和其余几个师兄弟正在南极峰的各个上山出口处守着焦急等待。 待看清他浑身是血回来的时候,傅东山连忙冲过来背着他就往南极峰上跑,就连轻功这么快速的功法都忘了。 一边跑还不忘数落他:“你能耐了,将我打晕,现在自己有浑身是血的回来,有本事你就好好去,好好的回啊!” 霍铮累了一晚上又蹦又跳,又是跳悬崖又是爬山路的,一路上若是没有敷那止血的草药,恐怕早就血尽而亡了。大师兄数落他,他也难得没有为自己争辩一句,说了一句药渣在衣裳上就昏了过去。 傅东山就更加心疼他了。将他背回来安置好了,清理好伤口换了药才有精力去研究那药渣。 他这一生修习医理,不说十分精通,八九分精通还是有的,拿着那药渣一看就分辨出了东圣大剑师的病情到了何种程度。手上拈着那药梗神色凝重,最终吩咐一声照顾好六师弟就拿着那一包药渣去了苍离的房间。 傅东山沉着表情开口道:“师父,您看看这药。” 苍离看着那药渣已经看了许久,傅东山的医理是师传于他,他自然也是知道这药是有什么功效。 续命之药啊。 他看了眼桌上摊着的那一堆还带着血腥气的褐色湿润药渣,看着正门外的云烟雾绕,太阳正在徐徐升起,有人却已经进入了垂暮之年。 终究是躲不过。 “你出去吧。”他挥了挥手,声音是哀叹,是无奈,是被世间名誉宿命的牵绊。 傅东山顿了顿想要劝说什么,终究看着师父那张沉重的脸,什么也没有说。 师父的仙风道骨好似一瞬间不见了,身上处处都透露着垂暮的无力,尽管他看起来依旧年轻。 傅东山没有走远,看过霍铮之后一直守在苍离的门外。 半晌之后天光已经大亮,太阳已经升至正空,穿透云层洒下明辉的光线,照得整个南极峰上的树叶青草都绿油油地闪着光亮。 苍离从房内出来,看着守候门外的傅东山笑了一下,吩咐道:“去将你的师弟们都叫来。” 南极峰正殿门口庑廊下,苍离正面对着远处的苍山,以傅东山带头按照顺序从左至右以赵长渊结尾正对着苍离排排站,阳光透过屋檐正好停留在他们脚跟处,将一群人遮挡在光明的阴暗之下。 苍离沉重的声音才落下几个师兄弟都齐齐的强前一步,神色不解与焦急。 “师父我们不走。”傅东山言辞恳切。 “就是,要走也是师父带我们走。”四师兄姚宝宝是几人中最为天真的人。 “对了,六师弟呢?” 第323章 药渣的秘密 他四处张望着,“六师弟怎么没来?”尽管天真但是昨天听到大师兄要夜探东极峰也大致猜到这件事情有内幕。 “六师弟受了重伤,如今正躺在屋子里。”傅东山说道。姚宝宝不解,忽然从大殿拐角的走廊上窜出来一人,他脚步踉跄,一路扶着墙壁廊柱走来。 “六师弟!”姚宝宝冲上去扶住他的身子,“你这是怎么了” “小心他身上的伤。”傅东山从另外一面过来,将霍铮扶到苍离的面前。 苍离捡起他的手腕把脉,少顷,“还好,没有伤到经脉。”于是对着另外几个徒弟交代:“带着霍铮迅速撤走。” 几人还要再说,苍离心意已决说道:“这是命令!” 众位师兄弟你看我看你,最后齐齐拜了下去。 “师父!”悲戚地唤道目中是盈盈的不舍。 “好好照顾你们六师弟。”苍离说完一收袖子就转身进了背后的正殿,身后的劲风带起殿门自动关上。 几位师兄弟跪在地上,许久之后才沉缓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的时候太阳正好北斜将他们的影子拉至身前,刚好影到了头顶。 一面温暖,一面黑暗;一面是生机,一面又是无可退路。 几个人迅速又隐蔽的沿着丛林小路下山,期间霍铮才刚恢复一些血色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时有冷汗在额头渗出。易书航一边为他擦汗,一边扶着他在傅东山的背上防止因为山路崎岖而跌倒。 六师弟都这个样子了,他们也不忍心再逼问使他更加辛苦。傅东山在背人的同时也絮絮解释了为何霍铮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正好行至昨日四个大剑师弟子比试的空谷下端,前方视野开阔,霍铮伸着手指遥遥一指,正是那上半光滑,下面怪石嶙峋堪比刀锋的悬崖。 姚宝宝目瞪口袋嘴唇颤抖,“六,六师弟,你说你竟然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傅东山也看着那一面悬崖木有所思,喃喃道:“难怪你昨天晚上要将我打晕,”他自嘲一笑,“呵,你定然是已经算到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是断然逃不出东极峰的严防死守吧。” 他用的是陈述语气,因为他早就已经打算好以性命相搏也要查出一个真相,并且也已经与霍铮约定好了吊桥接应,到时候他将消息传递给霍铮,自己斩断吊桥以断后路。他知道自己终究不是他,即便是霍铮给他说了这里还有另外逃出之路,他也怕自己撑不到师弟们来找到他。 “好了,快别说了,你现在很虚弱,省着些力气。”傅东山调整情绪,关心说道。 东山与他们千仞山所不一样,千仞山的上山之路唯有试炼阶与悬崖下的重重机关。东山这里则不尽相同,是分为内门与外门。 内门是精英弟子及大剑师所居住的的地方,几东南西北几个极峰,外门就是千仞山上部署机关的那一层,是普通弟子学习与守护东山的最外层屏障。 师兄弟六人将地形探查清楚,在内门与外门的夹缝中间停留了下来。 “就在这里驻扎,我们等师父前来会和。”傅东山放下霍铮说道。赢得几人赞同,他们原本担心师父就走得不快,谁也不忍心独自逃离这里。 “少宁你保护阿铮,你们几个分头去寻找水与柴火和食物,我去探探周边情况顺便给六师弟找一些治伤的草药。”傅东山说道。 —— 三日一晃而过,原本约定先有几位大剑师坐下弟子比试的大战预热,也不知是被苍离如何推脱无故取消。 那日切磋的山谷内没有任何动静。几个师兄弟心头越来越慌乱没底,由原先的一日一探变成了一日三探。 “今日就是决战了,你说师父会出来与我们回合吗?”赵长渊在一边烤鱼,一边问着身旁添柴的姚宝宝。千仞山上几个弟子就他们俩与霍铮最小,然而霍铮却早早离开千仞山去随军打仗,是以两人经常为伴,感情在几个师兄弟里最为亲密。 姚宝宝抿着嘴,明明是少年知事的年纪,那圆圆的脸上也依旧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看着跳动的火光,他许久才说道:“我希望师父可以回来。” 声音低沉,有着不可言说的担忧。 霍铮坐在一边靠着树干,低垂着眸子缓慢闭上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脑海中拂过那日南极峰上阴暗下的关着大门的正殿,和师父决绝的背影。 抬头望天,密林的空隙里只有少许的阳光。他也希望师父能够活着回来。 然而,心中更多的却是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答案。 忽然一股劲浪袭来将大树枝头的树叶顶盖强劲的向一边拂去形成一股绿色的波浪,伴随着那波浪而来的还有从远处山谷奔袭出来的傅东山与徐少宁。 “快,快走。”徐少宁二话不说拉起霍铮就往外门方向跑去,霍铮在奔跑中转头之际才看清楚原来刚才大师兄嘴角的血迹不是眼花,傅东山确实是受伤了。 原本生了火就要熄灭影藏踪迹的火堆也不管了,姚宝宝拿起烤到半面焦香的鱼也用轻功追上,易书航飞在最后面断后。 “怎么了?怎么了?师父!师父!”姚宝宝边飞边回头叫,赵长渊一把拉着他捂住他的嘴。 刚才的劲浪冲过,又一波新的劲浪袭来。“蹲下!”易书航大喊。 生死一线间,他们已经不用再看背后是如何的荒瘠,因为眼前的那些大树已经全部被拦腰斩断,上面的参天树盖已经不翼而飞。 “怎、怎么会这样?”姚宝宝抽空回望了一眼,那背后的荒凉,连地上的草都已经不见,黄土外翻,一幕望去连山峦都碎开了裂痕。 “你们快看!”赵长渊指着天上,霍铮等人抬首望去,只见天空早已不见了太阳,乌云压顶,天际越来越暗,灰蒙蒙中,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漩涡在天空形成,然后愈来愈大,渐渐的遮天蔽日。 天际完全黑了下来,前路已经完全不可见。巨大的威压迫使着既然不敢停下,只能凭借着本能地在陆地上奔跑。 第324章 大剑师陨落 幸好他们所在的是外门,已经没了大山遮挡,刚才的两股巨浪已经将前面夷为平地才不至于漆黑中撞到山石或者树木。 师兄弟六人手拉着手,谁也不能被落下,凭着感觉躲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风刃浪。 渐渐的他们听到了人声,然后是愈来愈多越来越杂,相比前面不远处就驻扎着那些外门弟子了。 几人不敢停下,忽然看见了前方有光。 光! “那不是前面的,是从后面照来的。”傅东山急急的声音从最右边传来。众人这才回首,是啊,前面哪里有光?是后面的那四个巨大漩涡不知何时已经碰撞到了一起擦出了火花,霹雳雳的有电闪雷鸣之效。 “快!闪开!” 六人本能的往后仰腰一倒,一股巨大的内力波浪眼看着擦着他们鼻尖的上方往后扩散开去,耳后是连片的的哀嚎和房屋瓦片被吹走的声音。 尽管已经闪躲开来,但那劲波太大,没了支撑力的六人同样也被带着往后飞去,混乱在草、树与石头的中间翻腾了好几个身子才稳了下来。 风波平息,几人站定在原处向后回望。那遥远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从中心亮出一片圆圈像周围扩散开了,满满的光亮愈来愈大…… “闪开!”霍铮大喊,拉着身边的赵长渊就趴在了地上。 这是一波更为强劲的风浪,几人顺势就直接被活埋在了原地,然后又连带着身上的泥土与杂物一同飞上了半空抛送至远方。 …… “大师兄——大师兄——易书航——四师弟——……” “大师兄——二师兄——……六师弟——” 两道此起彼伏的沙哑呻吟在霍铮的上方扩散开许久都没有回音,像是要就此无限延伸下去。 是徐少宁与赵长渊。 霍铮重重的呼吸着,他的鼻孔下方像是有湿润润的东西将他呼吸挡住,眼皮一定不能动,像是有沉重的东西将他压住。唯一能活动的就是几根手指,摸了摸手边的东西,像是泥土——才知道自己是真个被活埋在了师兄弟下面,或许是本能,歪着的下颚将鼻息抛出了地面。 “啊!徐少宁你踩着我啦!”在他旁边不远处传来二师兄虚弱又气愤的呻吟。想来是想要发脾气也没了力气。 “二师兄你没事吧?”赵长渊一边把他掏出来一边问他有没有看见其他的人。 易书航半坐着身子靠在他身上喘息,断断续续说道:“好像是有个人,我落下来的时候在我左边来着。”他偏着头目光搜索,然,入目的是一片平原,什么也没有。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当时天色昏暗,落下来的东西又多眼花了。”他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被赵长渊扶起来就要缓缓离开。 “你偏一下我的头,我耳朵里像是有土在耳鸣。”沉重的脚步声和易书航低低的声音越来越远。 霍铮一口郁气如鲠在喉,本就呼吸困难,令他更加喘不过气。易书航那个眼瞎的,他就离他两丈远不够,他还对他动手指了,竟然也能看不到。 “呼……呼……呼……” “二师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赵长渊顿住脚步眺望。 易书航疑惑,“没有啊,对了大师兄他们找着了吗?” 赵长渊扶着他继续走,“还没有,就我跟三师兄两个是在平地上的,我们醒来的时候走位平平坦坦什么也没有。没想到二师兄你这么惨,竟然被埋在土里了,还好埋得浅有一个凸起的人影。”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越走越远。 “呼……呼……呼……” 赵长渊顿住,往回看了看。“我扶你去休息吧,说不定三师兄已经找到他们了。” 那一回首,霍铮无力的手指恰好放下…… …… 霍铮是最后被赵长渊掏出来的,他将易书航扶回去与姚宝宝会和后怎么想都不放心又绕了回来,停在掏出易书航的坑里净神聆听。 等把霍铮挖出来的时候羞愧得面红耳赤,扶着他回去时已经是一行人的最后归来的两个。 回程的时候易书航与徐少宁咬耳朵,怎么觉得六师弟回来之后看他的眼神就不对。当时赵长渊正捧了水过来听到,咬着嘴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觉得还是要让二师兄死得明白一点。 于是从此之后总是鄙视易书航的师兄弟中又多了一人。此乃都是后话了。 翌日—— 四国大剑师同时陨落的消息扩散开后,九州震惊。 相传那日的阵势遮天蔽日,整个东山都被一日之间夷为平地。 原本四国之间剑拔弩张是因为每国都各有一名超越极限的大剑师存在,一剑出天下动,是以谁也不敢轻易出兵。 现在好了,除了东圣还剩下几名大剑师的座下的弟子外,大家的实力均当,一开战,拼的就是军队的实力。 一时间四国内细作频出,江湖上也被不动声色的搅出了血雨腥风。 —— 一月后,千仞山。 又是一年冬天,鹅毛的大雪飘飘摇摇从天际落在这个本就雪白的世界,不见颜色。 厚厚的白色屋檐下除了走廊,没有一处不是白的。不大的四合院内一间屋子内燃着火光,傅东山、易书航、徐少宁、姚宝宝、赵长渊和霍铮分别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周围。 深黑朴素的屋内六人都穿着白衣,腰上一条苘麻的布条束缚。那是为他们的师父苍离所系。 桌上放着一张羊皮质地的地势图,画面细致笔记详细,整张羊皮卷异常巨大一张圆桌且放不下,徐徐的在桌子的边沿坠了下来。 一根修长的手指落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这里,这里,这里”徐少宁一边指一边说,“这三处分别是南庆与西瀚北狄的交接之处,你们看,这里过了峡峰关紧邻的就会北狄与西瀚的地界。可是在峡峰关的两面除了连绵山脉几乎没有一点可以屯兵驻扎的地方,这是咱们南庆的第一道屏障,是保障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虽然这几处山势险要难保他们攻不破峡峰关不会翻山越岭,朝廷却在这几处的防守并不严密,几乎是全权都交给了峡峰关总兵府。然——” 第325章 国运激变 “历代的总兵好似都惯性的将重兵把守在了峡峰关额那一条必经之路上。”手指一移,“还有这一处——大堰关——南庆与东圣的交接关卡。”众人随着徐少宁的手指一动凑过头去看着徐少宁用墨笔将原本东山的位置填平。 “确实,这大堰关,以前还有一个东山不觉得,如今这东山一平,那南庆被东圣两国这接壤之处都是开阔的平地,最是适合屯兵驻扎,养兵操练,甚至是在周围种上粮食自产自足都完全没有问题。”傅东山蹙眉说道。 赵长渊也是看着那开阔的地方一副若有所思,然被霍铮尽收眼底。 “还不止,你们想过没有,四国的大剑师宗门所建立的地方虽然偏僻陡峭,其实所在的位置极为巧妙。”霍铮坐在座位上说道。 经他一提醒,其余几人也认真联想了起来,一想可不就出现了问题。 “因为每一位大剑师坐在的地方其实都是在离各国的交界处不远,是国内的第二道或是第一道屏障。峡峰关是南庆的第一道屏障,千仞山有大剑师驻守就是第二道;同样东圣的东山与南庆交界,因为地势复杂又有宇文乐驻守是东圣与南庆的双重屏障相结合,所以百十年来东圣与南庆从未发生过战争。”易书航豁然开朗惊呼出声! “正是如此,如今四国的屏障都一日之间没有了,你们想,换做是你当权,会想要干什么?”霍铮引领着易书航继续思考。 “北狄与西瀚本就多年来互有摩擦不说,就是东圣恐怕千百年来的和平必定瓦解,现在东圣与南庆首要做的就是加强大堰关的军事防御。还有北狄与西瀚一旦联合的话,那么我们南庆将会出现腹背受敌。” 千仞山不像东山——官道从东山开过。千仞山远离官道,既不能作为屯兵要塞,也不能作为守关屏障,没了师父的千仞山就是一座设有重重机关的普通山势。如果从峡峰关攻进来,可以直接绕过就行。 甚至于千仞山与扶姬相去不远,说是南庆的第二道屏障,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与北狄的第一道屏障了。 现将军事地图仔细分解开来,在场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桌上那张被昏黄灯光影映得泛黄的地图无声沉默。 霍铮坐在座位上靠着椅背,有些懒散,他的伤势已经痊愈,此时默默的观察着众位眉头紧皱的师兄们,基本上已经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各自的一些想法。其实还有西瀚,他没有说的是,西瀚虽然是四国之中最弱的一国,但是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弱不可堪,因为西瀚的朝廷对于大剑师并非像是其余几国那样依赖。 这是他上次深入西瀚最为直接的感受,如若真的开战的话,以连兵强马壮的北狄也不一定会真的是西瀚的对手。 噔噔噔噔,食指轻敲桌面的声音被羊皮卷缓冲由本身的清脆变得沉闷,在这闷声的屋子里更加彰显得思绪重重。 “我决定了,我要回去!”易书航嚯的一下站了起来。铿锵有力的说道:“我父王是郡国公,我回去说的话在朝廷上还是能有一些影响。” 其余人等似乎也并无意外他的决定,意外的是他说的另外一句话。 “徐少宁你跟我一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皱眉沉思却依然不掩潇洒的少年说道。 霍铮也随大众地将目光投向那个异常俊美且偏阴柔的少年。只见他丹凤眼一挑,无可无不可的笑了一下,就在众人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少年轻笑出声,“凭什么啊?我对那些朝廷纷争可没有兴趣。” 果然,阴影掩映下,霍铮一副果然如此,目光不可查地落在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年身上。与他一起的还有刚刚才拒绝了易书航的徐少年,两人目光相撞,双双了然一笑。 那个被他们两人目光牵引被聚众围观的少年一改刚才的彷徨与犹豫,看着易书航坚定说道:“二师兄,我也要下山,我们一起走吧。” “你——”易书航瞪大了眼睛,目光在他与徐少宁身上来回地跳转。赵长渊迎着他的视线,缓慢且坚定的点头。 “是的,就是我。二师兄。” 易书航消化了好半天才接受了跟随他下山的不是他一直习惯的且诡计多端的徐少宁,是这个一直一来他都将之当做孩子的五师弟。 看着他坚定的目光,他才恍然意识到五师弟已经十八岁了,是一个大人了。他精通观星之术,一直以来跟随在师父身边做多的就是他,朝堂上的那些权术耳濡目染,甚至可以说他会比自己还要更加适应。 “好!”易书航伸出手手背朝上,赵长渊也从他对面伸出手来搭在上面,然后目光看向在坐的还没有表态的大师兄与四师弟。 “你们当心去,我们会镇守好千仞山,不放北狄踏入一步!”傅东山站起身来将手也刚在二人手背之上,接着是徐少宁,他坚定的目光中透露着胸有成竹。 姚宝宝左顾右盼也一并放了上去。最后是霍铮,他长身玉立,一身同样的白袍被他穿出了坚毅。 六人手搭着手,一、二、三的起伏散开,各自都确定了他们各自的任务,目光坚定如同那日在风刃中,不抛弃不放弃。 目光流转之中,徐少宁对霍铮承诺点头,有他在势必要保千仞山这一道屏障完好无损! 霍铮、易书航、赵长渊三人骑在马上,耳边是呼啸往后退去的劲风。 “到了京城之后我想去找我爹,让他觐见皇上加强对峡峰关周围和大堰关的军事布防;至于五师弟,相信你凭借自己本领也很快就会得到皇上的信任。”易书航一边甩马鞭一边对着赵长渊笑着说道,语气中无不是确定与欣赏。 自从确定了赵长渊也要入朝为官,易书航对他是多加观察,抛开年龄的桎梏后真的发现这个平时不言于笑的五师弟不仅性子沉稳,且思维敏捷,比起一直明着整他的徐少宁心思也同样不遑多让。 第326章 直上京城 至于霍铮,上次在东山没有发现他也埋在自己身边,从他回来后就一直对自己比起徐少宁对他还要打击人,现在是不是重要的事轻易惹不得。 赵长渊是事件的参与者,且是将霍铮挖出来的人,还有因为霍铮从小建功立业,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崇敬与亲近,遂问道:“到京之后,六师弟有何打算?” 霍铮是三品将军,虽然被霍家老爷子调去了镇北军营摔打,可是那头上的头衔还没有摘掉。 那日晚上几人决定以后自个位置的时候都已经默认了霍铮将来的路线,他们所有人都是他的后盾,同时霍铮也是他们是南庆的保家卫国的刀刃! 这时候问一句也是替他的二师兄下来台阶,不然显得他只关心五师弟不关心六师弟多尴尬。 霍铮抽空看了他一眼,同时瞥到在他旁边的易书航,后者正一本正经的驾马狂奔,实则一直在与他们并驾齐驱,耳朵机不可查的动了动。 轻轻一笑,“短时间内其余三国还不会有什么大的行动,倒是京城这回要乱上一阵了。” 赵长渊了然的点点头,“那要辛苦六师弟了。”然后两人双双策马狂奔,易书航赶紧追上,瞪了半天那边上的两个竟然没了下文?! 辛苦什么?!该辛苦的是他吧,一回去就要向易老头交代事情,还要赶紧催促他进宫! 冬日严寒,马踏飞雪,即便是有内力护体,身体热络,马儿也受不了这连日不停赶路,就连那铁蹄都生了冻疮。 于是三人在路过的驿站歇息一晚。 夜间,赵长渊的房间,霍铮再在门外轻扣门响。 赵长渊打开门请他进来。 “不必了,师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刚收到信有人见到师妹在前往京城的路上留下过标记,所以要先行一步,你们明日随后赶上就可。” 赵长渊理解他与小师妹之间的情愫,心知多劝无益,遂说道:“那你晚上小心。” 看了一眼隔壁关着房门漆黑的房间,意思不言而喻。 霍铮也顺着看过去,嘴角嗜着轻笑:“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一直赶路,他应当也是累坏了。”亲昵的语气,哪里有白日对他的冷脸。 赵长渊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回到千仞山后,却被告知原本应该在宗门养伤的师妹已经离开多日,虽然师妹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武功高强,不让人担心,可是门里的弟子说她这次去的是东圣国东山。 然东山已灭,他们在回来路上也一直没有遇上她,不是临时遇上了其他事情就怕会是遇上危险,毕竟她当时受着那么重的伤。 当时回来大师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去寻找,霍铮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最着急的那一个。这时候有了在东山相反的方向消息,必定是一分一秒都坐不住。 —— 话说另一边龙翼轩在东山边界使阮明心昏睡之后,连续逗留两日处理完密探的事情就马不停蹄的带着她回到京城。 一路上不仅同乘一辆马车,就连吃喝也是他亲自照顾。原本他还曾心软这样一直昏睡对她身体不好,马车行了没几日就将药效给她解了。 却没想到,她就是没了武功都还要逃跑,不得已再度将她迷晕一路带回。 —— 那辆从大堰关一直行至京城七皇子府的简朴马车嘎然停下,门口是迎接他的管家和一众府内谋士。 当那个染了风尘的劲瘦身影从车上下来时,一众人等都双手作揖低下了头去。 “免礼!”出得远门一趟,就连声音都染了疲惫。 迎接他的管家刘福有些心疼,率领着谋士们一同起身,映入眼帘的背影却不是一个人。 那个大步长跨素白水墨青衫的背影前怎么打横多出了一抹水红? 他家主子虽然已有侧妃小妾,可是一向是以大业为重,从未对哪个女人这样细心过!更别说当众这样搂搂抱抱!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管家心里是苦闷的。 因为他不仅是这皇子府的管家那么简单,更是看着殿下长大的心腹之人。 何为心腹?心腹就要第一时间明白主子所想,更要第一时间去维护主子的颜面。成大业者沉迷于儿女情长无论是何原因,是否真实,他都要在第一时间将等待已久的谋士们安排妥当,以免影响了主子伟岸的形象。 安排完身边几个谋士之后,刘福快速追上去,跟在龙翼轩的身边,然后就听到沙哑低沉的嗓音简练吩咐:“去将灵川园收拾出来。” 他就有过这个猜想! 管家快速颔首,默了一下跑开,临走前悄悄看了那个依偎在自家主子怀里的女人。 眉如远黛衡翠,绛唇不点而朱,交领蝤蛴,肤如凝脂,鹅蛋的脸儿光滑细腻,一点也看不出赶路的风霜,想必是一路上都没有受到任何风出雨打日晒。 他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主子,按理来说他不是这样一个宠溺女人的人。 灵川园啊,那可是离主子的主院斩月院最近的一个院子,府内景色最为灵动的地方,山水迢迢百花齐放,别处的牡丹花都是一年开一次,灵川园的却是四季常开,一跨入就有悠悠香气。想当初侧妃刚入府的时候,求了主子多久都没有得到灵川园,现在都还时不时的要进去逛逛呢。 管家边走边回想着侧妃的霸道性子,还有那个姑娘以后入住进去后他大致要如何照顾才会令主子满意。 风风火火恍恍惚惚,灵川园因为时常有侧妃进入小坐,一直以来都收拾得很干净,此时管家只是带着人将日常侧妃落在这里的东西收拾出来就基本上还原了本来面貌。 整间屋子里都是些清雅的摆设。一进门内引入眼帘的就是梨木桌后的那一面巨大屏风。 这是侧妃最喜欢的屏风,盖因为那已经与灵川园融为了一体,且是这灵川园小小的缩写,更因为它的所画之人是这园子的主人,也是她一直追逐心仪之人! 第327章 侧妃闯园 合抱着屋柱脊梁垂下青丝绡纱,松松的挽着形成纱帘中间便是这屏水墨的山水屏风,笔记清淡影影约约勾勒出了山川湖海然后有红梅从一面湖上悬崖上伸了出来,梅花瓣瓣飘落,红色点随着清墨的流水越流越远,有刻舟迎上,却无人驱驶追逐着那花瓣。 管家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主子出来的同时,召集了下人在院子内等候。一边侧耳倾听者里面动静,一边打量着这一园子青葱鲜嫩的丫鬟,思索着到底合不合适。 灵川园里不冷,即便是下着鹅毛雪花丫鬟们站在院子里也是温暖如春,盖因为那围绕着假山小桥流淌的是一尾活动的温泉不断蒸蒸腾腾的冒着热气。 龙翼轩亲自将阮明心安置好后,在床边定定的坐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沉默的目光中是不再掩藏的深情。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明心。 他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给她掖掖被子才走了出来。 廊檐下,龙翼轩面朝众人站定,低沉的声音中有着不可忽略的威势:“从今以后好生照顾姑娘,无论她要做什么都不准有异议。”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姑娘院子里的一切事情都不准外传,如有发现者乱棍打死。”“还有,姑娘要什么东西直接去库房取就是,万不可私自出府为姑娘带任何东西出去,也不准买任何东西进来,有事都直接禀报给管家就是。” 七八个丫鬟都有些疑惑,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交换信息,这到底是宠着还是圈禁着了? “还愣着干什么?主子的命令听不到了?”管家对着下面一群不懂事的丫鬟施压,低声说着:“是不是要换一批丫鬟过来?” 意思是这批丫鬟都是些普通的丫鬟,听主子的意思,这位姑娘的一切事宜都在主子的掌控之内,换一批训练有素的暗卫过来岂不是更好。 龙翼轩沉默了一会儿,看了屋内一眼,“算了,就让她们伺候吧。”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在将他当做人质一样的在看管。 管家咂咂嘴是真的心惊了,不止是物质的满足,主子这是对她真动了心思! 尽管龙翼轩已经吩咐不准将府里进了个女人的消息外传,可是那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抱进来,又安排进了灵川园内,想不知道都难。 毕竟这里可是王侧妃最喜欢来的地方,没有之一,她还收到了管家派人送回来她遗留在了灵川园那些日常用物。 ——这不,麻烦就自动上门了。 “你们干什么?”王雅沐对着眼前连连拦着她的两个丫鬟大发神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连本侧妃的路都敢拦?” 两个衣着翠绿的丫鬟齐齐一福,脸上有着惶恐,但是行动却是丝毫不让。 “侧妃恕罪,是殿下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园的。” 王雅沐透过月洞门眺望着园内的情况,依旧是那山水淡漠的风景,依旧是那鲜艳夺目的百花五颜六色托着雪花,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个翠绿的丫鬟服饰的人并未见着一人。 “殿下可有说明为何不能进这园子?” 小丫鬟眼神飘忽,“这……这……”哼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跪下身去,“侧妃饶命,殿下吩咐了不能说。” 那冰凉的薄雪地面刺激着她的膝盖,脑海中只一个时辰前龙翼轩那句毫不留情的“乱棍打死”,遂更加咬紧了嘴唇。 即使丫鬟不说她也知道。 王雅沐继续问道:“殿下今日回来手上是不是还抱了一个女人?” “奴婢不知,请侧妃恕罪。”丫鬟跪伏于地,不敢多嘴。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于本侧妃,来人给我掌嘴!”王雅沐不由气急。 “侧妃饶命啊,殿下吩咐了不能说,请侧妃宽恕。”两个小丫鬟期期艾艾的求饶。 原本以为眼看殿下这么关心新带回的姑娘以后可以平步青云,没想到荣华没享到就先要受罪了。 管家刘福一直在这附近,他就知道会出事情,一直都没敢走远在这边等着。 果不其然,殿下前脚才走,后脚王侧妃就过来了。听见小丫鬟的声音,刘福蹒跚着大肚子走过来。 “侧妃息怒,殿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进入,也不得在此高声喧哗。” “你!” 刘福一句话将王雅沐的质问堵在喉头,这个人她还不能动。 她想了想换了个说法:“那我问你,为何将我的东西全部都给我打包回来了?” 管家哪里是省油的灯,就是前庭要事他也是能发表几次意见,何况是这后院的小小女人,再有才的才女也只是会几下琴棋书画而已,论计谋说话的艺术哪能比得上他身经百战的男人。 只见他和蔼笑着,微微一拱手,“侧妃说笑了,侧妃不小心遗落在府内别处的东西有下人发现,这才为侧妃送了回去。” 这里并不是自己的院子,东西也确实是她故意放在这里意图每次过来都方便的。管家这样说,她要是承认自己是故意放着的岂不是自打脸表明自己贪心这灵川园? “那本侧妃还要多谢你刘管家了。”王雅沐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敢,为侧妃寻回贴身之物是奴才应尽的本分。” “下雪天冷,若是侧妃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早些回到霓虹院为好,以免冻伤着您了。”管家依旧微弯着脖子,走出两步正好用他庞大的身躯挡在了月洞门前,做出请走的姿势。 王雅沐毛茸茸袖筒里的手紧紧交叠相握,指甲紧紧扣着掌心才能压制怒气。 “我们走!” 一个转身衣裙在地上旋出大大的弧度,扇出的冷风像是冰刃打在跪着的两个小丫鬟脸上,令她们惶恐不已的同时暗幸躲过一劫。 两个小丫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就着跪地的姿势转个身就是对着刘福胖胖的肚子一拜。 “多谢刘管家的搭救之恩,奴婢万死不能报。” 刘福退后一步,可不能让她们拜祭自己的五脏庙,冷声道:“要感谢就感谢屋子里的那一位姑娘吧,以后好生照顾,否则不止是侧妃,殿下也不会放过你们。” 第328章 难道她哑巴了 “是,多谢管家提醒,奴婢们记住了。” “侧妃雪天路滑,您小心着脚下。”王雅沐身边的贴身婢女一边追上去扶着气愤得疾步快走的皇子侧妃一边焦急说道。 王雅沐可平静不下来,“明月你去查,给本侧妃好生的查出来那灵川园的到底住的是什么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分走殿下宠爱的女人!” 明月忍着被她攥疼了的手低低回道:“是,娘娘,女婢这就去。” 屈着膝右手在王雅沐的手中转了又转才终于脱离出来,手背上红红白白的手印子。后者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狠狠走开。 …… 另一边,得了刘总管提点的两个小丫鬟格外的注意他们主子这回新带回来的女人。于是当阮明心醒来的时候旁边就有两个特别激动显眼的丫鬟一拥而上守着她。 “姑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姑娘肚子饿不饿,殿下吩咐小厨房一直温着母鸡汤小米粥等着姑娘醒来就能吃。” “姑娘现在天冷,您还是先披件衣裳再下床不迟。”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嘴的碎嘴着,荣华富贵可就全指望着眼前这一位长得不慎出绝独气质清秀的姑娘手上。 阮明心半靠在迎枕之上,目光在两个连珠炮、手舞足蹈的婢女上流连,好一会儿才猜出自己是被龙翼轩给带到了皇子府上。 阮明心可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钟。 “不用!”话一出口她就惊讶了,惊讶的同时还很惊恐,连同前面的两个刚才还很兴奋的丫鬟都一并惊讶的瞪大了眼,微微张着小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没有声音!? 阮明心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给我把龙翼轩找来。” 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明所以然的看着姑娘嘴巴一张一合。 原来是一个哑巴,顿时心里涌起一股不知道是担忧还是失望的情绪。 龙翼轩那厮混蛋竟然毒哑了她的嗓子。 阮明心掀了被子就要去找他算账,奈何连日来昏昏沉沉身体虚软,一时间恢复不过来,刚一站起来就头晕眼黑脑袋发旋般摔倒在地上。 “姑娘?”两丫鬟立即上前一人一边将她扶回床上躺着。 阮明心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的黑暗才慢慢消失了去,一张脸冷的堪比外面的积雪一样吓人,眼神嗖的一下看得两个丫鬟浑身就是一颤。 “姑娘?”刚才的担忧现在已经变成了忐忑,喏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明心靠着床头,身体的重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又深呼吸。 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给自己把脉。要确定是否是真的中毒了一查便知,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嗓子却并没有觉得任何的不适,除了发不出声音外,身体的其他反应都是长久没能得到好好进食的虚弱。 两小丫鬟惊呆了,原来是一位医女! 再也不敢打扰她,只是静静地杵立在一旁,静待她的下文。小姑娘们不敢瞎猜,但是看姑娘的反应是才发现自己不能说话的,一联想到当时是殿下抱着昏迷着的她进府的,脑海中就脑补了各种桥段。 终究是深宅大院里的人,思想都不会是那么天真一尘不染的。 身体没有异样,说明中的只是普通的暂时压制人声带的药物。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白素的中衣,可惜原来的衣物不见了,不然还能自己施针通一通经脉就可以说话了。 “水。”阮明心放下心来,念出一个字,两个丫鬟看着她没有动,顿了一下其中一个忽然转身离开端来一杯温水要亲自喂给阮明心喝,阮明心一口就闷尽了。 她递了递茶杯示意再来一杯,她实在口渴的厉害。 这一次那个丫鬟却是没有动了,阮明心无力地叹出一口气,只得重复:“水。”顺便做出一个喝水的动作。 那个丫鬟立即又踢踢踏踏的给她端来一杯温水,接过她喝过的杯子后小心问道:“姑娘是否现在用膳?小厨房里有鸡汤和一直温着的小米粥,都是殿下吩咐的。” 阮明心现在听不得那什么殿下二字,一听就一口气如鲠在喉,噗嗤噗嗤长吸长吐了两口气才终于缓下心来,点了点头算是接受。 两个丫鬟喜笑颜开对了一眼,其中一个立马跑出去准备端进来,另外一个伺候着她穿衣梳洗。 一直到饭菜上桌,她坐在了卧室的那大圆桌前面看着外面雾气蒸腾才反应过来。这里原来是有一汪温泉,难怪刚才下床的时候觉得这温度不太像是立冬的气候,丫鬟们伺候用膳也不关上门,还在想龙翼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下人都没规没矩的。 原来是根本就不需要,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一世的龙翼轩按照年龄来算可不就是越活越回去了么。 用过不知该算是午膳还是晚膳的一顿饭,阮明心也终于有了一些精神头,来到卧室旁边的小书房铺纸研磨。 两个丫鬟本事想要上手帮忙,被阮明心眼神一瞪,惯性的就吓得身体一缩。 没想到这位姑娘小小年纪,气势却是这么大,难道这就是得殿前青眼的缘故?然后一想殿下后院的女人们,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类型的呀,比如那王侧妃就是如此,一眼扫过来,屁股都觉得疼了,在她面前须得时时刻刻提高警惕。 可是在这一位姑娘面前却又不太一样,如非是犯着了她,几乎是没有觉得她有一点架子。细细想来原来是多了一道沉稳与稳重的缘故,给人安心的感觉。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交流着她们自己才能理解的意思。 想得很多,其实不过是思绪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再抬眼就看见那位姑娘案桌上的白纸多了一行字。 白纸上面老大不客气的直呼着殿下的名讳,字看上去像是凤舞九天: 上面写着:——“去把龙翼轩叫来”。 两个丫鬟看到的那一刻简直是惊骇莫名,看这姑娘的话语,也太张狂了! 她们心生惶恐,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第329章 人皮面具 最先发现阮明心要喝水的唇语那个丫鬟一福身,告一声“姑娘稍等”就退身出去叫人去了。 却不是直接去找七殿下,而是先去找刘管家。 殿下不是说了么:万事都要禀报给管家再说。 这件事她们可不能做主。 在她离开之后阮明心打量着剩下的这一名丫鬟,看得那丫鬟心里砰砰砰直跳,头越垂越低,恨不得刚才出去找人的是自己。 “姑,姑娘?”她忐忑着问道,“姑娘为何这样看着奴婢?” 不要用这清清冷冷的目光看着她呀,看得她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啊。 “噔噔噔噔” 这位姑娘指甲轻敲击在桌面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催命符一样敲击进了她的心里,惶惶恐恐的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位姑娘修长白嫩的手指是敲击在了刚才的那张宣纸之上,上面不知何时又多了一行字,是问她和刚才出去姐妹姓名的。 “回禀姑娘奴婢名唤丹依,刚才出去的姐姐唤作丹桂。” 阮明心又刷刷写下几个字。 “奴婢是三年前买进府里来的丫鬟,与丹桂姐姐一同进府的。” “这里是灵川园,是殿下亲自设计的园子监督建造。殿下倒是不常来,侧妃会时不时经常过来小坐,因为这个园子距离殿下的院子最近。哦,今日下午姑娘休息的时候,侧妃就来过了。” 一见阮明心不解的表情,丹依连忙解释道:“不过殿下在姑娘来以后已经吩咐了,除了姑娘允许,灵川园不准放任何人进来,所以今日侧妃未能进来探望姑娘,也不知道是姑娘入住了灵川园。” 灵川园?! 倒是个自命不凡的名字,阮明心走至窗前探望外面的景色,她倒是要是看何为灵川? 从书房窗口这里的位置放眼望去云蒸雾绕很有仙境朦胧的意味,倒是附和这一个灵字。 至于那川,小桥流水环绕着假山,山势陡峭又险怪,溪水流入茂林修竹之处远看一片萌萌绿意隐现,在中间的空旷之地有一亭台,四面悬挂着绡纱,与屋内这灰青色的绡纱一个颜色,轻薄又透明更添一层意境,还有在亭台之下那开放的一大片繁花,想是因为有温泉的缘故,叱咤红绿什么颜色都有,更妙的是鲜花托着薄雪,有一种空谷幽灵的冷冻与生机的画面冲击。 如此打眼看去倘若不走近了或是有风吹开薄雾,一切都是那么朦朦胧胧不甚清晰的样子,如同在天上俯视人间。 确实是一个有山有水有花有竹,天下美景尽收一园的气势。 龙翼轩一直都是胸中有丘壑,这园子显见是用了心的。 “姑娘,殿下过来了。” 丹依惊喜的声音在她一转身的瞬间响起。 没有想到,殿下真的会依言过来,显见是很在意这位姑娘的! 阮明心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烟气薄雾中一个隽秀修长的淡漠身影从朦胧的小道上隐现。 白色配着烟青的山水青衫与这一院子景物融入一处不分彼此,若不是后面还跟着丹桂那一抹绿意,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渐渐的他走得近了,面貌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脸上的绒毛,漆黑瞳孔中倒映着她的剪影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带着最初情挑她的温柔表情。 真是可笑,兜兜转转,她又沦落到他的后院。 “怎么不认得我了?看得这样细致。”一道上挑调笑的声音打断阮明心的认真。 她看着龙翼轩的眼眸,那里面有她的影子。 眨了眨眼,那对瞳孔里的小人儿也一并跟着眨了眨眼,再眨了眨,那对小人随着她一模一样的动作。 可是,那张脸,并不是她! 阮明心满屋子的寻找着镜子,却发现这里的梳妆台上没有安放镜子,整个屋子里一面都没有。 她估摸着伸手在自己脸庞的边缘去寻找人皮面具的痕迹。 一撕扯,脸上肌肉拉扯微微疼疼痛,那缓慢的动作像是直接从脸上撕下一层皮来一样恐怖,龙翼轩却是不慌不忙坐下、气定神闲地欣赏着她撕人皮面具的表演。 阮明心不说话,因为说了也说不出来,张大了眼睛狠狠的瞪着他。 然而龙翼轩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能笑着说:“虽然都是你,但我还是更加喜欢看你本真的样子。这样的你,比起那张面具更加美丽!” 那张面具虽然也很美丽,不过终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一张脸,就算做得再逼真,连她的一丝神韵也没能做得出来。 阮明心手上捏紧了那张人皮面具,无声的质问他是什么意思。 忽然龙翼轩抬起了手挡住了阮明心的眼睛,低沉的嗓音,有着诱惑的磁性。 “不要那样看着我,明心,我说过了,你越是这样看着我,会让我忍不住的想要欺负你。”他轻轻的凑近她的耳边,压抑着说道,只要再近一点儿就能吻上她的耳坠和脸庞。 他怎么会告诉她因为他是不想让人将她找到,想要一直将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暖烘烘的热气呼在耳边,像是要透过耳洞进入她的七经八脉,烘烤得她浑身不自在,就如同回到了前世那段他们还没有猜忌心心相惜的时光。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倏地退开一步走到书桌后面坐下。 龙翼轩收起那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发出的宠溺微笑慢慢跟着她来到书桌前面。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宣纸之上。 愉悦的心情跃之于脸上。 “你想要知道我的侧妃啊——”龙翼轩拉长了语调调笑,见阮明心没有反应,干咳一声,正经说道:“你们从前也是见过的,在你十岁那年大公主在永昌候府举办的那场赏莲宴你还记得么,那日你大放光彩,诗赋成篇连绵不绝羞愧得当时那些学子无地自容。那日你还喝了酒,喝得又急又猛,也不知道跟谁那么大仇似得,还摔了酒坛子。”龙翼轩微笑着说,说着说着就忽然停顿了下来,“那日孤的侧妃也在宴会上,就是礼部尚书之女王小姐,你们还有过交流的。” 阮明心却没有理会那什么吏部尚书之女王小姐,只是轻笑着在宣纸上写着:“然后呢?我喝醉了,然后去了哪里?” 第330章 仙鹤当宠 龙翼轩停顿一下,“明心,我不计较你从前喜欢过谁,只要你以后留在我的身边,我一定真心待你。” 阮明心继续写:“想得倒美,解药给我,把我封印的内力解了,放我出去。” 龙翼轩一改刚才的好好说话的态度,“你死了这一条心吧,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他走在屋子中间放手张开,“你看这灵川园,这是我特地为你造的,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想要把这天下最美的景致送与你。对了,孤的后园还养有仙鹤,等会儿我就派人把仙鹤送来,这样灵川园就真的是天上美景仙鹤瑶池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想当初你在大雁塔上起舞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是天上下凡来的仙子,孤要送与你世间最美的景致才能与你相配。” 他说得声情并茂,阮明心却依旧无动于衷冷冷淡淡。 “你就看不到我的真心?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接受孤?” “怎样都不会!”墨笔落于宣纸之上,执笔有力,力透纸背。 龙翼轩沉默,好一阵子才说道:“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对了那张面具我劝你最好还是带上,这府里的侍卫们可没有见过你的真实容貌,到时候若是引起什么误会了,万一我不在府里,明心,我会很心痛的。”他转身提醒。 龙翼轩走了,很快就送来了他所说的仙鹤。 仙鹤体长且修,橄榄绿嘴唇配着小小红肉冠,全身洁白与大雪融为一色,仰天长啸时漆黑的颈部和两侧飞羽拉得笔直,飞羽的后端像是要扬天而长去,细瘦亭亭玉立的长腿支撑着它在温泉边雪地上飞速奔跑,倒真像是腾空而飞一样,徒留下一地的凤爪印子表明它还活在人间。 “姑娘,姑娘,快看仙鹤!”因为龙翼轩进来而悄无声息退出去的丹依又怕跑了进来,兴奋地感叹:“殿下对姑娘可真是好!” 阮明心专心练字不予理会。丹依还要再说,被丹桂轻拉一下就立马闭上了嘴,两人寸步不离的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 是照顾,也是监视。 …… 霓虹院,继下午被刘福噎后明月再度探得后院情报,七殿下把养在后园的那两只仙鹤给送到灵川园去了。 “啪啦”王雅沐一拂手将桌上的一套茶器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细碎一地。 明月连忙上前捧着王雅沐的手背细看,“娘娘可有被烫着伤着?”来来回回,手背看完还要检查衣裳有没有被打湿,衣服有没有被割碎或是被划破丝线什么的。 王雅沐不耐烦的抽回手:“好了好了,没什么事,查出女人什么来头了吗?” 王雅沐又想摔东西了,忍了又忍,“继续去查,明日之前我要知道那个女人的来细。” 明月低垂着的头忽然抬起看她一眼,看了眼门外,上前小声问道:“小姐是要动用在府里的人吗?” 王雅沐眼一闭,睁开,是坚定的果决。沉缓的轻轻一点,压在明月心头却是千金之重。 “小姐那可是老爷好不容易才安排进来的,若是被七殿下发现了……”明月的担忧溢于言表。 王雅沐挥了挥手,“算了,还是你自己动用我们的关系去查探。”然后话音未落转身进了里屋。 她何尝不知道,那人是他父亲从小就安排在七殿下身边的,那是为了成就大事所准备,如果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就折损了的话,她爹一定不会放过她。 当初她反抗父亲坚持不进四皇子府偏要嫁于七皇子,就已经很是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了。 王雅沐躺在床上,手支着额头,心情甚是烦躁。 —— 从黄昏暮晓到黑夜降临,阮明心坐在窗前看了一天的雪。 那两只送来的仙鹤嘎嘎嘎的在温泉溪流边走来走去,时而探出绿色噘子扎入溪水里叼出一条红色小鱼,高傲的头颅高高仰着,像是在鄙夷这些凡间的愚昧之人。 恰好,她也是一个不懂欣赏它的愚昧之人。不像它有溪水,有吃的就什么都高兴了。 “姑娘,用膳吧。”丹依提进来三层高的大食盒放在桌上,一叠一叠的将菜色摆放在桌子上,有几个的盘子下面还放着温温的小火炉。 阮明心看着那几个小火炉挑了一下眉头,丹依看见了,立即说道:“是殿下想出来的呢,殿下经常忙着正事耽误了用膳,总是让厨房去热味道也不好,且还大冷的天折腾得下人们睡不得觉,于是殿下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而且发现,有的菜食越用这小火炉温着味道越好。丹依得意洋洋的指着那几道下面安放着小火炉的菜碟。 果然香气四溢,色香味俱全,前世在北狄为人质没有能力,现在他倒是会装起体恤下人的好人来了。 阮明心才刚坐下,拿起筷子,丹桂就打起帘子进来禀报:“姑娘,殿下过来了。” 顿时没了胃口吃饭。 “怎么了?臭摆着一张脸。”龙翼轩和声和气的说道。 阮明心不说话,用眼神注视着他,那意思明明白白的摆着这里不欢迎你。 龙翼轩也不恼,轻轻一笑,一手端碗,一手提筷,大摇大摆的表示我高兴来就来,这里是我的家,我想来就来。 阮明心这才注意到,那关着的食盒里居然还有一副碗筷。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完饭。阮明心眼不见为净,丹依伺候着她去梳洗,丹桂留在外面应付着龙翼轩。 龙翼轩简单问起:“姑娘今日都在做什么?” 丹桂垂首,眼观鼻鼻观心,一点思索也无也不带一丝自带的情绪实事求是的回答:“姑娘今日一下午都坐在窗边看外面的两只仙鹤,奴婢与丹依陪同着一起。” 龙翼轩听后,嘴角微抿了一下,丹碧垂着头,完全当做没看到一样,一点波动也无。 阮明心洗漱出来屋外依旧如同她进去时一样安安静静两个人一点声音也无。她就当做没看到一样,径直地往床上走去。放下床帐,盖上被子睡觉。 龙翼轩看着她使小性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挥挥手…… 第331章 霸王岂能硬上弓 趁着这会儿功夫,丹桂丹依两人就无声退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了。 一人睡在床上,一人枯坐在屏风前的圆桌边从饭后就一直姿势不变。 薄薄的一道淡水墨屏风将两人就此分割开来成两个世界,却又不是两个世界。 阮明心看着突然拉开床帐出现在眼前的人眼神警惕,无声表达着“你干什么?”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不用说“酣睡”那人还是她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的人。然而如今内力被封竟然是连龙翼轩这样武功远不如她的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了,只能等到他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才察觉到。 又是那样的眼神——憎恶、提防、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龙翼轩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只说了一句话。“明心你是我带回来的女人,如今又是睡在我亲手为你打造的床上,你说我会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解着腰带,凑近她的耳边呼着热气:“我说过了,你不要那样看我,那样只会让我更加想要征服你。” 阮明心被子里克制又颤抖的拳头终于忍不住,嚯的一下攻击龙翼轩的眼睛。 只是一个武功被封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武林高手的对手,而且那个对手修习的武功还是专门克制她的呢。 龙翼轩左右两边各压着她的一只手腕将她压在床上,身下柔软馨香的身体令他本能的升起欲望。 两人在那张丹青墨色的绣床上你来我往,实际上却是阮明心被龙翼轩单方面的欺压,衣裳被一件一件的剥落,阮明心急了,从生以来还从未如此着急又无助过。 “你哭什么?”龙翼轩也同样不好受,被她又抓又挠人又踹的,最重要的是还踹在了他要逞凶的那一处上,此时额头上也是冷汗层层,但却是依然压着她一点也不肯放松。 明明再差薄薄的一层他们就赤诚相见,他却忽然软了心肠。 “在你心里难道我就那么不堪不值得你接受吗?”他红着眼睛问。 阮明心嗫喏着嘴唇,张张合合于无声。 龙翼轩放开她,坐在床沿支撑着额头,也不看她便问:“是不是我正式求娶你你就会答应做我正妃?” 阮明心没说话,因为她说与不说他都是听不见的。他甚至能才想到她心里是如何的嘲讽他一厢情愿。 可是他就是那么一厢情愿了,淡淡的说道:“不管你是信与不信,我都是真心爱护于你的,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将天下最繁华的荣华捧在你面前,让你变成这世上最尊贵无比的女人。” 他偏着头给她盖上被子,“睡吧,在那之前,我不会再动你。” 龙翼轩抱起床上的另外一床被子,赤着脚睡到了隔扇的小塌上。 一整晚都不成眠。 这一整晚不成眠的又何止是他们两人,霓虹院的王雅沐在冰冷的板凳上坐了一夜,心中的惶恐与怒气完完全全发泄在了那一地的碎布巾上。第二天辰时后院几个有名分的妾室来请安时好几个同样也是厚厚的粉底遮盖不住眼底的乌青。 “哟,吴妹妹、闵妹妹这是怎么了?昨晚没有休息好?”进门的时候一袭身裹清脆嫩绿色柳条儿裙裳柳姨娘手捏着绣着翠柳绣帕往嘴边一捂娇笑着道。 她是除了七殿下最早伺候的张姨娘外,最早抬姨娘身份的女子,原本是皇宫里的舞姬,一次宴会龙翼轩夸赞了一声舞跳得好,皇帝爷就将她赏赐了下来,这在后院里除了侧妃谁的面子也不卖。因为跳舞的原因柳腰束束,又因为名字里有一个柳字,整日里最是喜欢将自己往翠柳的方向装扮,裙裳上除了翠柳就是黄鹂。 向往着一只黄鹂鸣翠柳,性格也与那叽叽的黄鹂不遑多让。 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姓吴的和姓闵的笑话,谁让她俩总是仗着自己是官家女而老摆出一副清傲的模样,让她看不惯。 “柳姐姐说笑了,可能是昨晚夜凉如水,有些寒凉,妹妹有些睡不踏实。”闵姨娘微微点头说道。 吴姨娘看柳姨娘还不放过,抢在她前头说道:“快快进去吧,时辰快到了。” 柳姨娘身后的丫头对她一点头,这才悻悻然地作罢,一甩袖子,走在了最前面。 张姨娘在旁边笑笑,微微对着吴姨娘和闵姨娘点头,示意两人先走,两人也不客气。 本来嘛,虽然都是侍妾,可是论起身份她们一个五品官员的族侄女,一个七品官的嫡女,是要比起她这个通房丫头抬起来的高贵。若不是看在她是殿下的教事宫女,这皇子的侍妾还轮不上她当。好在这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女人,从来都是谦恭不声不响的。 王雅沐一夜没睡,早早就就已经等在了厅堂,一行人进去行礼落座开始例行的闲话家常。 依旧是柳姨娘打头阵,“呀,娘娘脸色不好,怎么不好好休息还早早的起来等妾身们的请安,该是妾身们等娘娘才是。” 她手帕夹在手指上,翘着兰花指轻拍嘴巴,“妾身等人真是该死,没能早点过来伺候娘娘,不知娘娘可曾用膳了,若是没有就让妾身们来伺候娘娘您吧。”她看着王雅沐身边站着的明月问道。 换来后者的半福行礼,“柳姨娘有心了,娘娘已经用过早膳。” 柳姨娘瞬时就落下了失落的表情,好似没能亲自伺候侧妃娘娘用早上于她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坐在她对面两个吴姨娘和闵姨娘都是嘴角一瞥,你自己要上赶着巴结,何苦来哉要把她们也搭进去,没得落得一个谄媚的嘴脸。 不能伺候侧妃娘娘用早膳没有关系,活络话题这个事情怎么能够难住嘴不停歇的黄鹂鸟呢。只听她又叽叽喳喳的说起今日府中的一等新闻要事:“听说昨天晚上殿下新宠幸了一个新来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不知道娘娘是不是知道她的底细呢,也以便日后我们姐妹们好相处呢。” 她这话无疑是在往王雅沐了一晚上雪的心头再接着泼上了一盆水,直接就冰淋淋的冻得僵硬。 第332章 醋意更是恨意 只见这柳姨娘侧身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倾靠向上首的王雅沐最初悄声说话的姿势,实则是整个屋子内没人能听不到的声音。 王雅沐干巴巴的冷冷说道:“本侧妃也是不知道呢。妹妹们知道吗?” “哎,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她看着对面的吴姨娘和闵姨娘两个。 两人俱是轻轻的摇头。 目光一转柳姨娘看着在她下方的张姨娘木楞着看她,嫌弃道:“你就不用说了,就你那个消息灵通劲儿,说不定等哪日咱们正妃进门了新人上规矩了你才能知道殿下娶的新人是谁。” 张姨娘木憨憨地笑笑,也不说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雅沐当初本就是奔着龙翼轩正妃的位置来的,奈何当时龙翼轩以还未及冠年龄尙小想要再成熟一些了再迎娶正妃,给予正妃应当的尊重。可是她也一心想要嫁给他,她的年龄不等人啊,当年的她已经是适婚之龄,不得已只能先进了皇子府身居侧妃,以后慢慢谋划扶正之路。 柳姨娘这无心的一句将来正妃另娶可不就是给刚刚她才结冰的心脏在狠狠的插上一刀,瞬间碎裂成一瓣一瓣。 就是如此那人还不知道,还在继续捅刀子,一副关心的样子:“娘娘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无事,昨夜有些寒凉,可能是着了凉吧。” 柳姨娘感叹一声,“难道昨夜真的很冷吗,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舒服,为什么我就睡得很温暖?” 她疑惑不解看着自己身后的贴身丫鬟以寻求答案。 那丫鬟抿着嘴唇皱成一副苦瓜脸猛摇头:一副奴婢不知奴婢也睡得很死,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柳姨娘感叹两句也就不感叹了,还奇怪地看了两眼对面那两个同时拿着帕子捂嘴角的样子。 官家小姐就是弱,一点冷都受不住,想想她一年四季哪一天不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从不间歇,就是冬天穿一件衣裳跳舞都不觉得冷。 哼哼的胡想了一通,觉得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对,至于是哪儿不对了她找了半天,可不就是不对了。 柳姨娘一拍大腿,那嫩柳的枝儿随着她的动作乱颤,摇摇摆摆甚是生动。 “侧妃娘娘,怎么不见那新入府的来请安呐?”她这么冷的天早早的爬起来怎么能就自己一个人受罪! 王雅沐继总想拍死后终于有了搭理她的心思,淡淡说道:“可能是新承恩宠,还没起身吧。我们多等一等就是。” “真是太没规矩了,”柳姨娘气愤,“妾身当初就是圣上赐下来的第二天可就早早的过来对娘娘请安了,就是吴妹妹闵妹妹都没她这么娇贵,咱们都在这儿坐多久了,还没来。” 她这话总算是说到了王雅沐心里,虽然这柳姨娘口头粗鄙了些,然那在皇宫里待过的,规矩却是刻进骨子里一等一的好。 有时候吴姨娘闵姨娘两个犯了她不痛快,还不等她出手,这柳姨娘就已经帮她出头了。是以她在这皇子府里能过得这么顺利,也是拖了不少柳姨娘的帮助。 这是当然也是一样,事情发生了总是会传开的,殿下有意瞒着,那她就帮帮那位新来的妹妹早日让殿下给她过了明路。 阖府上下都传开了殿下带回了新人,她就不相信这群人昨晚还能睡得好,不去打探。今日的晨昏定省可不就是拉开一窥那位新人真面目的帷幕吗。 如今还只是柳姨娘一个人冒了出来,她还要再扇一把火才行。 众人茶喝三盏,王雅沐看了明月一眼,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看来新妹妹是不会来了,昨夜本侧妃没有休息好,身子有些乏了,今儿就先这样散了吧。或许等下午就能见到新妹妹了。” 众人站起来应“是”,柳姨娘且关心道:“娘娘可要好生保重身体,别累倒了让那个小贱人得意。” 被她称为小贱人的也不知是谁,王雅沐就和善对她笑一笑,“妹妹有心了,多谢妹妹关心。姐姐这里前二个得了两匹青绿色的好料子,心知妹妹一定喜欢,等会儿就让明月给你送过去。” 柳姨娘心喜,脸上咧出大大的笑容,“妹妹却是甚是喜欢,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姐姐割爱。” “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我本就是一家人。” 听到一家人这一词,柳姨娘就更加开心来,她站队侧妃这边果然是没错的。 出门的时候与来时一般无二,柳姨娘后来居上趾高气扬的走在了最前面,那皑皑白雪上的一点嫩绿生机勃勃像个绿孔雀。 后面与张姨娘分路后吴姨娘与闵姨娘相携而去。 “切,她当自己还是个人物了!不过就是王雅沐手上的一把刀,哪天染了血看她稀罕她。”吴姨娘嗤之以鼻地说道。 闵姨娘拉着她的手,“姐姐何必跟她计较,没脑子的人,计较与她反倒显得我等不堪了起来。” “妹妹说得是,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就得意不起来了。如今殿下新带回的那个女人可是安排进了灵川园,那里面的一景一物听说可是殿下亲自设计的,王雅沐的心思昭然若揭,心里指不定怎么恨呢。等着吧,很快就有好戏了。” 柳姨娘一边往自己的浮翠园走一边一边问着贴身丫鬟彩枝知不知道那新来的女人的身份,有没有听说过长相怎么样。 她一边问着还一边扶了扶自己娇嫩的脸蛋儿。 彩枝头摇得拨浪鼓,吭吭哧哧说着自己不知。 柳姨娘觉得没劲儿,大步甩开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着走着又心血来潮问她待会儿侧妃送给她布料是锦缎还是真丝。 这个问题彩枝就更不知道了,不过柳姨娘也没指望她能回答,一边走着一边幻想着自说自话要裁什么样式样式的衣裳。 彩枝默默无声的跟在她身后回到浮翠园,陪着一起等明月的到来。 心心念念着,前脚刚到浮翠园坐下,后脚明月就带着个小丫鬟捧着那两匹青绿的布料走了进来。柳姨娘的两只脚不自觉的就迎了上去。 第333章 来人打探 柳姨娘本就一直张望着门口,一见着人影就快速迎了上去,“呀,怎么还劳烦明月姑姑你亲自送来呢,真是辛苦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那眼睛从头到尾就落在了明月身后的那长长两卷青绿上。晌午的阳光和熙,照在那布料之上竟然还有隐隐流光,柳姨娘的手就不受控制摸了上去。 她本以为是普通的锦缎或者好一些的真丝呢,没想到竟然是葛丝织成,轻盈剔透阳光下闪着流光,最最适合做成舞衣了。 柳姨娘亲自接过后面丫鬟手上的布料带头往屋里走,“外面天冷,明月姑姑快里面请,彩枝上茶。”说完柳姨娘坐在上首将布料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着实实的稀罕了个够才看在下面一直安静坐着喝茶的明月。 收到合心意的礼物,柳姨娘态度更加的友好:“昨晚夜冷,不知侧妃娘娘身子可还好?” 茶杯遮掩,明月嘴角一抿,“身子都是没有大碍,就是……” “怎么了?难道是有人惹了娘娘心里不痛快?”柳姨娘急人之所急似的一副急切口吻。 明月目光闪躲,左转右转都被柳姨娘追着问,最后终于妥协道:“哎,姨娘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了吧,娘娘对殿下的情谊姨娘是知道的,如今新入府的那个可是被殿下安排在了灵川园呐,娘娘能不着急。也不知道那带回来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府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和见过她的。” 她灵光一闪,看着柳姨娘说道:“姨娘性格外放,为人又耿直好结交朋友,如果姨娘肯去结交,相信那位新夫人肯定会很容易就与姨娘熟识起来。” 柳姨娘被人说性格好很是高兴,一直到明月离开的时候还拉住明月絮絮叨叨感谢:“真是太谢谢明月姑姑了,请回去后务必要代我多谢侧妃娘娘抬爱。”说着接过彩枝手上的荷包,亲亲切切地放到明月的手上。“请明月姑姑转告娘娘放心,柳如萱定会为侧妃娘娘将那贱人打探得清清楚楚。” —— “怎么样?”明月一回来王雅沐就盯着她问情况。 “娘娘当心,柳姨娘头脑简单,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明月眨着眼睛,胸有成竹。王雅沐就笑了,放下刚染了指甲的丹蔻,轻吹着艳红的指甲盖。 同时另一边柳如萱摸着那两匹葛丝料子爱不释手,看了又看就迫不及待吩咐彩枝去找绣娘过来。 尺寸量好,款式定好,柳姨娘就跟彩枝两个说起了小话。彩枝是个闷葫芦,柳姨娘说什么她都点头。于是很快柳姨娘就敲定好了计划。 ——送汤! 后院女人交友第一步!宫里的时候可没少听说那些娘娘们送自己亲手做的吃食去给自己要好的姐妹。 虽然那些送着送着最后都基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跟她现在与那个新来的情况真真一模一样。 于是柳姨娘就很是愉快的敲定了行动,让彩枝提着去大厨房要来的鸡汤一起往灵川园走。 …… “你好大的狗胆,竟然连本夫人也敢拦!”柳姨娘站在灵川月月洞门前指着面前垂着头的丹桂破口大骂。毫无疑问她也被拦在了门外, “柳姨娘恕罪,殿下吩咐没有姑娘首肯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灵川园。”丹桂说话的声音是惶恐的,但弓着身子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侧妃娘娘是她的后盾,这整个皇子府她想要去哪里去不得,柳姨娘哼哼的呼哧着怒气想要硬闯。 却不知怎么的月洞门的两边嗖的一下就个冒出一个黑衣人来挡在了丹桂的面前,三人牢牢把持着前进的去路。 惊吓得柳姨娘扶着胸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的距离停靠在彩枝的身上。“你,你们是何人,擅闯皇子府可是死罪,来人抓刺客!”柳姨娘拍着胸口大喊。 护卫是叫来了,可是却没有人上前去抓那两个黑衣人,柳姨娘躲在护卫的身后不停地怂恿。 后者无奈对她拱手,甚至在那两个黑衣人亮出腰牌后还相当的礼敬。 柳姨娘惊魂甫定,明白过来是自己人,手一摸接过彩枝手上的食盒:“我是来给新夫人送鸡汤的,快让我进去。” 黑衣人没动,丹桂也没有上前去接,三个人依旧把持着门口进入的位置。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是丹依:“姑娘说让柳姨娘进来。” 丹桂回头,见到丹依的点头,这才侧开了身,黑衣人也如同刚才出现的一般消失不见。 柳姨娘左右看看亲自提着食盒进去,一路边走边看,这灵川园从前她可是很少有机会能进来的,果然是天下美景,特别那两只仙鹤也太轻盈漂亮了。 眼花缭乱中差点忘了自己来的正事,不过进到门看到那个孤漠清坐在小几上冷眼看着她的红衣女子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原以为是个多么倾城绝色的女子,原来也不过尔尔。遂将食盒放在圆桌之上,开口说道:“妹妹真是好雅兴,这么冷的天还迎门赏雪,小心身子莫要着凉了才是。” 她热脸贴上去,对面的女子却全然没有反应,连个声儿都不吱一下,怎么说她也是这皇子府里的老人了,见着她也要站起来行一个礼吧,那女人放她进来却像是看她跟个死人似得不理不睬。柳姨娘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妹妹新来的不懂规矩,这做妾的不管是多受宠,妾就是妾,怎么能穿正红色的衣裳呢,就是咱们府里的侧妃做多也只能穿上石榴红、银红,妹妹还是赶快去换了,小心被人抓到把柄。” 对面的人依旧是把她盯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柳姨娘心思一转,娇笑道:“想必妹妹是饿了,正好姐姐亲手煲了乌鸡汤,妹妹快来尝尝看姐姐的手艺。”一边说,一边动手将瓦罐里的鸡汤用小碗分装出来递到阮明心的面前。 阮明心蹙着眉看看鸡汤,又看看眼前的这个一脸期待的脸,并未接过而是转身走到书房处坐了下,面前正好摆着一本《资治上河图鉴》,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第334章 无所动容 现在何止是柳姨娘摸不着头脑,就是屋里伺候的丹依丹桂也看不透她们的主子了,虽然她们伺候的时间还很短,从到了她身边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依旧没摸懂她的脾气。但是从昨天白天跟晚上殿下小心翼翼的态度,还自愿去隔扇睡的情况看来,姑娘定然是在殿下心里很占分量。 于是当柳姨娘问道“你怎么不说话?”的时候,丹依就主动澄清道:“柳姨娘恕罪,不是主子不愿意说话,是主子嗓子有哑疾,不便说话。” 原来是一个哑巴,柳姨娘心里有了数,又絮絮叨叨跟她科普了皇子府的格局,龙翼轩的后院,还有她自是如何的受宠,以后她跟着她会有多么多么多的好处等等。 在这期间阮明心一直没有理她,只自顾自的翻着书页。柳姨娘就猜想可能不止是哑疾,还有耳疾,不是长听说哑疾耳疾是一起的么。正当她一边想着殿下怎么宠着这么个人一边问着她姓什么的时候,那个一直不理不睬的人提笔开始写字了。 柳姨娘惊讶,这是什么情况?走上前去只见四四方方的素白纸上正中央一个“阮”字。她看着她不解,后者搁下笔又继续看起了书。 柳姨娘刚才的那些话一直都是她自己在随口吐槽,压根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那女子又为什么看着看着就突然练了一个字。 对,没错,她一直以为阮明心是一个聋哑人,根本没想到别人是在回应她写的她的名字,柳姨娘只是单纯的认为她是在练字而已。 然后就云里雾里出了灵川园,至于那碗鸡汤,早就在她提来的时候就已经凝结一层厚厚白油,反正她只是做做样子,喝没喝一点也不重要! 柳姨娘什么也没有问出来,自是没有脸面去侧妃那里讨赏的,虚虚的靠在床榻上吩咐彩枝去告诉明月一声“那女子是个聋哑人”。然后就坐卧难安的想着侧妃以后会不会再用她,要不要明天再去探一探灵川园的情况。 同一时间另一边王雅沐左等又等,竟然只等来了彩枝一个丫鬟。 彩枝与明月嘀嘀咕咕了半天,进来一回话,王雅沐就生气的拍了桌子! 那柳姨娘竟然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让一个丫鬟来禀报。 还有,七殿下竟然将灵川园给了一个“聋哑人”,这不是狠狠打她脸吗?! 总之越是了解一些灵川园那一位的情况,心中越是恨意难平。 “让柳氏再去打探,一定要给我把那贱人的身家完完本本的查探清楚!” 然而前面才吩咐完,更加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龙翼轩竟然又歇在了那个“聋哑人”的园子里! 阮明心听见他进来的动静眼也不抬,继续翻动手上的书页。今天下午进来的那个女人看起来就是个蠢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联想到她那一个字的含义。如果能将她在龙翼轩府上的消息暴露出去就好了,她原本还以为在这灵川园里伺候的都是些普通丫鬟,要不是那个劳什子柳姨娘来,她还真不知道,龙翼轩竟然还安排了明卫暗卫纹丝不放的守着她呢! “怎么大晚上还在看书,多伤眼睛。”龙翼轩笑着过来要取下她手上的书本。阮明心一侧身就让他扑了个空。 龙翼轩顿了一下,心里有些生气她不识好歹,但是终究是不忍心责骂与她。 他清清嗓音,背着手器宇轩昂问着丹依丹桂,姑娘今日有没有按时吃饭,都做了些什么? 他问话的行为也不避着阮明心,摆明了是要了解她的动向。 阮明心瞟一眼前厅里丹桂与龙翼轩禀报的情况,在起身去就请的瞬间悄悄将书本压着的那一张纸藏进了袖口,暗幸她写字的时候留意了丹桂与丹依都不在身边。 至于那个柳姨娘,阮明心笃定,龙翼轩对她的信任恐怕还抵不上对丹桂一个丫鬟的信任来得可靠。 “你去哪儿?”虽然身在外面,心却一直都是留意着屋子里那人的情况,她身子一动,龙翼轩就追问上了。 被追问的人冷冷扫视他一眼,脚步不停,回了卧室。 龙翼轩尴尬的摸摸鼻子,一挥手就让两个小丫鬟退下,想要上去与她说说话。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龙翼轩堵着气,一进门就看见床上的佳人背对着他。 那人没有回应,龙翼轩坐在床边放软了姿态。哪成想阮明心嚯的一下起身将他拂在地上,龙翼轩反应不及,就真的呆坐在了地上愣愣的看着她。 阮明心张合着嘴唇,那是一个无声的“滚”字。 夜,不欢而散。 但是他到底是没有离开阮明心的园子,依旧如同昨晚一样,拿着被子去了隔扇处。 第二日清晨,霓虹院内碎了一地杯子,除了明月外,伺候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然而像是对她打脸不够似得,在霓虹院一地狼藉之后又有丫鬟回来犹犹豫豫的缩在门口要进不敢进。 王雅沐一个眼神过去,吓的丫鬟就是一个颤抖。 王雅沐:“说!” “禀、禀告娘娘,刚、刚才殿下又、又亲自带着总管送了一批珍馐玉帛去了灵川园。” “啪啦”是屋里最后一个完好无损杯子碎裂的声音,正好砸在了丫鬟的脚下。 “滚!通通都滚出去!”丫鬟婆子们一刻也不敢停的滚了出去,徒留下一地狼藉和支撑不住跌坐在凳子上的王雅沐。她无声的靠在明月的怀里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简单,从殿下将她安排在灵川园里的时候就知道她在殿下心中是不一样的。” “娘娘,”明月心疼的抚着王雅沐的头发,她比娘娘年长从小伺候着她长大,从前多么高傲的一个人,竟然为了七皇子如此的放低自己。 “娘娘,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才是殿下名正言顺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她不过就是一个连一个小轿过明路都没有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娘娘抢。”“娘娘只需要拿出侧妃的身份就能将那个女人随便怎么收拾。” 第335章 搞些事情 “对,你说得对,那不过就是一个来路不正的女人,凭我侧妃的身份想要收拾她还需要什么理由。”王雅沐霍然起身,“去吩咐将柳氏闵氏她们找来,还有把灵川园的那个女人也一并给我叫来,本侧妃今天就要好好给她立立规矩,什么叫做尊卑有序。” “娘娘这就对了,奴婢这就唤人进来收拾,看娘娘今天的妆容太过温和,咱们要拿出侧妃的气势来才对。奴婢亲自给娘娘上妆。”明月看着王雅沐上着桃花妆的脸说道。 花开两支各表一枝。 就在王雅沐这边大发脾气哭成个伤心泪人的时候,灵川园里却是除了阮明心外一片和乐融融。 龙翼轩正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那边,丹依和丹桂不停的拿着他刚才送过来的那些精美首饰和衣裳在阮明心的身前身后比来比去,看得龙翼轩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放下去。 红宝石镶琥珀金叉灵秀又贵重,白狐裘滚边的鲜红牡丹纹理的广袖束腰长裙,配她白嫩的肌肤美到极致。只是可惜这张脸到底不如她原来的清灵剔透,龙翼轩忽然觉得有些失望。不过他又很快高兴起来,因为人已经在他的院子里了,再过不久等她及笄或许她就成了他的正妃,到时候这身衣服真好配她。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或许是被他自己亲自打破。 “你们慢慢试,孤前院还有事情,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他站起来看着阮明心高兴的说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直接去找管家。”后面一句他对丹桂、丹依两个丫鬟说道。 恭送完龙翼轩,两个丫鬟也不再束手束脚,开始对着阮明心夸赞起殿下对姑娘的用心。 “姑娘您是不知道,自从奴婢两个入府这四年来还从未见过听说过殿下为后院哪一个姨娘亲自送衣裳和首饰呢,就连侧妃刚入府的那会儿,殿下也没有这般的疼惜亲自送这些女儿家的东西,都是管家送去的宝石布匹或者金银玉器那些还没成品的东西。还有是府上最得宠的就是柳姨娘,可您别看柳姨娘的衣裳首饰多,实际上她是没有几件东西可以招摇,都是侧妃娘娘赏赐下去的。” 阮明心一直淡淡的,唯独在她说道柳姨娘的时候侧了一眼,然后又很快的回转回了视线继续看着外面雾气蒸笼中的牡丹托雪和流动的溪水,溪水跳跃鹅卵石,有隐隐的叮咚声。 丹依和丹桂对视一眼,讪讪的收了话题着手把桌子上摆的这些繁复华丽的东西收拾起来。 也不知道那个什么柳姨娘能不能将她是姓阮的猜出来,阮明心面无表情的想着。 可她即便是面无表情,外人不知道的看起来也像是和熙的微笑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龙翼轩出于私心,知道她不会给他好脸色,做的人皮面具虽然保留了她原本的三分神韵,却是一点也没了从前的清丽冷漠,嘴角含笑,不怒反嬉。 丹桂和丹依也是贴身伺候了她有了观察才知道主子是一个冷漠不近人情的人,外面那几个粗使的丫鬟还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性格和善很好相处主子,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和羡慕。 就如同这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跑进来一点也没有感受到阮明心的冷淡,愤愤不平的说着霓虹院的明月姑姑过来了要主子去她们侧妃那里请安。 去请什么安啊,这个时辰早就过了请安的时辰了,丫鬟怕主子是新来的,不懂府上的规矩,于是给阮明心科普这晨昏定省的时辰,还有主子是可去可不去。 昨天殿下可是亲自发话了,主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必看别人的脸色。 阮明心还不知道龙翼轩这样说过,不过这个请安看来真是来者不善呢。她支使着丹依、丹桂给她更衣梳发。既然都说那个柳姨娘与侧妃关系如何亲近,那想必是她昨天写得那个姓管作用,这如何能不去呢。 丹依和丹桂有些担忧,可是主子执意要去他们也没有办法,侧妃可不是一个好处的人。于是在出门的时候,跟在阮明心身后的丹桂对丹依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快步离了开去。阮明心眼角的视线瞥见,也权当做没有看见一样。 霓虹院与它的名字一样,虽然没有灵川园那么灵动,可是即便是在这严寒大雪覆盖的天气也依旧不掩饰它的旖旎。 院子的周围被毓秀苍松包围着,苍松的顶盖覆雪,下层翠绿。在翠绿的正下方是积雪堆积后泼水上去结成的冰雕,不仅山水唯妙唯俏就是一草一木都栩栩如生,在那些连绵起伏的山势中央掏空,置上红橙黄绿的蜡烛就成就了霞光十色,晶莹剔透的冰层前面影影约约的将外面停着的灵鹿照耀,就是在白天看着都令人停下脚步,更遑论是晚上了。 这一连绵尽数都在苍松的脚下,就像是一起用这毓秀的事物将霓虹院包围,因为有苍松的存在一整个冬天都不用扫雪它们也依旧好好的,若是落了雪花那就更加添加几分野趣了。 霓虹院的主院就在这一片的连绵的冰雕中间,可不就是坐揽先下倚翠吗。 阮明心跟在明月的身后一路走,一路将这院子中的事物仔细打量,从种种细节之处得出结论,这个侧妃可能是一个有才华为人也清高但是却真的和方才进来传话丫鬟所说的一样不太好相处。不过,这于她来说可不定是好事呢!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表面清高的人到底是何人,这京城的贵女和她交好的除了外公家里的几个表姐妹们可没有谁了。 自从上次她和外公舅舅们分析了皇上对待大将军府的处境,他们凤家可是一致决定无论是哪个皇子,凤家都不参与站脚和争斗,这嫁女的事情自然也是万分的不会做了,这样一说来,此人要是知道她的身份可不就是对待仇人一样,看来真是天助她也。 “姑娘到了。”明月姑娘站在门口一边弯着半个身子,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336章 红衣惹祸 阮明心点点头,鲜红的裙角跨过门槛,她出门的时候可是特意换上了龙翼轩送来的那一套首饰和衣裳呢。 一二三四,除了左上首上坐着的那个一身寒枝红梅素白裙的女子,下面左右两侧还各坐着两名颜色姣好的女子,尤其是最靠近上首的那个翠绿色身影还对她眨眨眼睛。 不是说了不要再传正红,怎么来见侧妃都还不换下,不欢喜啊不说,还越发的穿的华贵了,一进门就瞬间夺去了侧妃的光彩。 是的,阮明心一进门就夺得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有羡慕的,有暗恨和牙咬切齿的。 王雅沐面上微笑不变,手下的座椅扶手却是捏得死紧,若是她与从前的阮明心一样有内力,恐怕那木质的横木早已变成了粉末。 阮明心恍若未见,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如同居高临下的扫视着周围五个女人。 没错,扫视,在她眼里,所谓的侧妃也不过是她眼中一晃而过的人物,一点也不能令她视线停留。最后看完,目光意有所指的在柳姨娘处停留。 柳姨娘以为是她昨天对这个女人送鸡汤令她有了好感,此刻对她像是在陌生环境中找到熟人,自觉的就挺起酥胸,给对面的吴姨娘闵姨娘一个蔑视,巧笑嫣然地对着左上首的白衣女子解释,“娘娘,这就是殿下安排在灵川园的那位女子。” 王雅沐嘴角僵硬的对柳姨娘笑了一下,转眼就被眼前的红刺得目痛。 她刚才还为了要给那个不知名的女人一个下马威特意穿了她陪嫁的一身衣裳,寒梅傲雪无与伦比的清贵,绣在素白的雪缎之上,更加的孤高。她的雪缎是贡品,自然是在场最尊贵的存在,可是那个女人的一身正红,就像是在狠狠的打她的脸一样。还是满裙的牡丹花纹,是要告诉她她将来是要做正妃的吗? “说,你该当何罪!”王雅沐不再克制,一拍桌子说道。那一身尊贵气度也因为这一行为变得有些扭曲。 阮明心没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可她就是纹丝不动的站在大堂中央。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侧妃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早知道临行前,她应该将侧妃是谁给问清楚好了。 屋子里静谧得有些诡异,柳姨娘率先反应过来,“娘娘忘了,她是个聋哑人,听不见您的问话。” 什么问话?分明就是呵斥,吴、闵两位姨娘不动如山的看戏。 张姨娘倒是个老好人,“娘娘要不还是先给她赐一个坐吧,她站着也有一阵子了,要是累着了回去向殿下告一状,吃亏的还是娘娘。”柳姨娘一听,觉得有理,她是殿下亲自弄回来的女子,现在的新鲜劲儿可还没有过呢。 “娘娘,妾身觉得张姐姐说得有理,殿下现下对她可正是稀罕的时候,要是她说在娘娘这里受了委屈,吃挂落的可不就是娘娘您嘛。” 起初阮明心看见那个圆圆脸长得憨厚老实女人是个安分的,因为这这屋里就她气场最弱,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忽然偏帮着自己说话,这就可耐人寻味了。更令她没想到的是也不知道这个柳姨娘到底是站在这个侧妃这一边的还是站在她这一边,不知道这话越劝越起反效果么? 王雅沐啊! 她可算是想起来了,这个侧妃是谁了。在当年长公主赏莲宴会之前明东京城的才女呢。斤斤计较又小心眼,一点也看不过别人盖过她的风头,如今劝着她放过她,这不是对着她说:快点把这个女人狠狠整治一番一个意思? 王雅沐也确实是被张姨娘跟柳姨娘两个将心底那个克制的怒气完完全全激发出来,“大胆贱人,身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见着本侧妃不仅不行礼问安,这身正红岂是你能穿的?” “来人给我把她按下去,扒了这身衣裳!” 明月冷眼看着,一等王雅沐话落对着门外一个眼神,就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看就是有几把力气的那种往阮明心伸出手去。 在这同时与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丹依,她一下子扑在地上跪求娘娘放过她家主人,“这身衣裳不是姑娘故意要穿的,这是殿下进晌午赏赐下来,姑娘在试衣,明月姑姑就来传娘娘召见,姑娘这才匆匆忙忙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赶过来了。” 此话一出狠狠的惊讶了屋里的几个女人,就连柳姨娘先前对她多有可怜的好感也瞬间没了,更别说是王雅沐这样一个心心念念着龙翼轩的女人。 赐下正红的衣裳是什么意思?正红可是只有正妻才能穿的颜色啊。 两个婆子的手就这样僵硬在了半空中,继续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她们要是再扒下去,岂不就是藐视殿下的决定? 于是为难的看着上首的王雅沐的方向。 趁着空隙,丹依跪行过来,上下检查阮明心身上有没有受伤和不妥。 后者却是一点不管身上乱摸的两只嫩手,只冷冷的将头一转,瞳孔恰好将吴姨娘和闵姨娘那还没来得及掩饰下的恨意尽收眼底。 王雅沐是心痛的,心痛到那一瞬间她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双目满是嗜血地看着那个站在凶神恶煞的婆子中间且一点也没有害怕的女人身上。 她想她心中其实是已经相信了的,但是她一直以来的清傲不允许她低头,特别是对这样一个一无是处什么也没有的女人低头。 “你说是殿下赏赐的就是殿下赏赐的,但既然进了这七皇子府,就要按照本侧妃的规矩来,愣着干什么,给我继续扒,还有把她给我按下去,让她给我跪下,是个低贱的婢妾就该有个婢妾的规矩。” “站着干什么,快啊!”明月对着还在发楞的两个促使婆子喊道,“难道还用侧妃亲自动手不成?” 被吼过神来的婆子挽起袖子继续就要往阮明心肩膀上压,正对上那双清丽的冷冽的眼睛心底不知为何就有些发怵,手上的动作也战战兢兢的变得虚张声势。 “再不动手本侧妃就扒了你们的衣裳去那雪地里领板子。” 第337章 受伤的不是我 看着这两个长得五大三粗行动却畏畏缩缩的婆子,王雅沐心中就来气。 “明月你上去,把这两个婆子拉到雪地里打,本侧妃没喊停就不准停。” “娘娘饶命啊,奴婢们这就动手,这就动手。”两个婆子慌了神的跪在地上求饶,再也不敢耽搁,一个压着阮明心的肩膀,一个就要去踢阮明心的腿弯。 哪成想那女子一个身子微弓,右腿分别前后踢,手都没动一下,就将两个加起来三百斤的婆子踹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真是反了。来人给我抓住她。”王雅沐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地喊。 满屋子的女人都惊讶的看着那个窈窕的红色身影。 很快就又进来了五六个粗使婆子,有了前车之鉴,几人再也不敢手软,你一下我一下气喘吁吁地将阮明心双手双脚分别束缚。 冷漠又讨喜的两个极端表情在她的脸上呈现,阮明心动了动肩膀,却是不能动分毫。 “你倒是狂啊。”王雅沐在上面讽刺,“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捆起来。” 婆子们摸索了几下,不知道在那儿变出来的两根手指粗的麻绳就往阮明心身上套。 丹依呜呜的踢踏这手脚,却被身后的婆子制服得一点也动弹不得。 “娘娘,您不能捆了姑娘,殿下说过府上谁也不准对姑娘无礼。” 王雅沐怒极,“把她的嘴巴给我捂上。” 说完不解气地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丹依的身上砸去,滚烫的茶水泼湿了她一身的青色棉服,晕出一大片暗色的茶渍。丹依被烫得本能的一缩,索性冬天的衣裳厚,天气又冷,才没有造成烫伤。不过饶是如此,被渐上水点的脖子处还是红彤彤了一大片很快冒出了两个燎泡。 “你倒是跪是不跪,”王雅沐眼神狠戾的问着这个一身桀骜的女人,“你要是不跪,她——”她指着胸前湿哒哒的丹依方向,“就是你的下场!” 王雅沐一边说着一边从茶炉上取下烧着滚烫开水的铜炉,亲自将茶水倒进杯盏里,用手轻轻抚摸着,一下又一下,好似随时都会因为失手掉落在不该掉落的地方。 阮明心看着她这幅凶狠又斯文的模样,忽地笑了起来。无声的,带着浓重嘲讽的。 她分明没有说话,王雅沐却觉得自己被她侮辱了千万遍。 她凛了凛,王雅沐也笑了起来,不过是那种眼神带刀的笑,她端起那盏茶盏的底托,缓缓的站起身慢慢的往阮明心的方向走,像是踩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观察着那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进入万劫不复的炼狱一样。 屋子里是静默无声的,连一向开朗的脑子不在同一时空的柳姨娘都觉察到了屋子里氛围的紧张。更别提其余几个揪紧了帕子一目不错的正常思想的姨娘了。 她们紧紧盯着那刚才倒进开水还盖着盖子的墨莲骨瓷盏停留在红衣女子的面庞前面,袅袅的热气熏得她脸颊绯红。 没想到即便是那茶盏都到了她的鼻尖了,那个红衣女子脸上依旧是分毫不动的笑意,眼神中的冷冽同样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她是哪来的自信?就算是侧妃今日将她处死在了这里,顶多也就是惹殿下不痛快罢了,侧妃的位置却是连动都不会动摇一下。 “你这身傲骨还真是让人觉得熟悉。”王雅沐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几位姨娘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丝不解。 然后又统统将目光落在了殿中央的那两人身上。一个雪白,一个正红,还都是红白相间的衣裳款式,晕开了世间最耀眼的花。两方的气场谁也不让谁。 “哦,对了,我倒是忘了你除了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聋子怎么又能听见人话呢?”王雅沐呵呵的笑了起来,“不过,就算是聋子,该给本侧妃敬茶还是得敬。把她给我按下去!”王雅沐目光放狠,吩咐后面的婆子。 阮明心蹙了蹙眉,聋子?王雅沐这个态度,她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了,若是知道,都这么久了,可从没听到对方称呼自己的名字一声,还口口声声咬定她是聋哑人。若是不知道,这么大的怨气…… 阮明心看向柳姨娘,她那凌冽的目光还没收回去,柳姨娘被她看得身体一个寒噤,蓦地一哆嗦。 你看我干嘛,我是站在侧妃娘娘这一边的,休想我会帮你。柳姨娘倏地扭头,随着侧妃甜蜜蜜的笑了笑。 这么明目张胆的讨好,自然逃不过坐在对面吴、闵姨娘的眼睛。 上不得台面的就是上不得台面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贴侧妃的脚面。 气氛被她一打乱,刚才凝聚出来的气势就瞬时放松了一下。王雅沐没好气的瞪了柳姨娘一声,后者睁着眼睛茫茫然不明所以然。 很快王雅沐又很快凛起气势,这回阮明心被绑了按理说踢倒她不过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然而事实再一次超脱众人想像。 阮明心不仅躲过了婆子用力的一脚,同时那一瞬间还有人赶来阻止。 就在婆子那一脚快到阮明心腿弯,后者正在闪躲的时候,正门口蓦地穿进一声洪亮的“住手”。 因为前方没了受力点,那婆子惯性的一下子往前趔趄撞到了正前方的王雅沐,好巧不巧一大片的红裙蹁跹至众人头顶上一寸之处,那盏滚烫的热茶杯就从原本应该受力往旁边摔去的方向改成正对着王雅沐倒下的地方迎头泼下。 “啊——”一声杀猪般的尖叫穿透屋顶,屋檐上的积雪都震得簌簌往下落了几分。 “主子——” “侧妃——” 一重叠一重的声音和人影往王雅沐的方向涌去。 “快将侧妃扶进去用裹了冰的帕子冰镇。”刚才喊住手的那一道声音转瞬间出现在屋内,疏散开这一圈儿乌泱泱的人群。 跟随着管家一起进来的丹桂则快步上来解阮明心身上的绳索。 那些婆子是有大力气的,两个丫鬟解了半天绳子没有解开,反倒是把阮明心细嫩的手腕勒出了道道红痕。 “不准解!” 第338章 真相又奈我何 丹依也在那婆子呆愣的瞬间挣脱束缚跑到阮明心的身边跟着一起解。 屋里的丫鬟婆子拿着冰块水盆和丝绸的帕子忙进忙出,最受侧妃信任的明月姑姑却不在侧妃的身边到正厅来发难阮明心三人。 刘管家就不高兴了,要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他早上前去帮着姑娘把绳子解开,哪还用在这里磨蹭。 “明月,这时候你不在侧妃身边好好照顾,跑外面来做什么?”刘管家眼一瞪,“还不快进去!” 哪知这明月非但没有进去,还砰的一下当场跪了下来。“刘管家,咱们侧妃的脸就是她给烫的!”她伸手一指就指着那厢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的红衣女子。眼眸中的恨意,恨不得嗜其血肉。 刘管家蹙眉,丹桂脚步一动,就用背部阻挡了明月的视线,两厢合力终于把阮明心身上的身子解开。 绳子扑簌簌一圈圈落在地上,阮明心站在原地活动活动手腕后轻佻佻地看了明月一眼。 挑衅、轻蔑、明目张胆地表达着她的“你奈我何”。 明月更恨了,眼睁睁的看着刘福给她让道,恭送她离开。 “管家!”明月膝行上前,背脊挺得笔直,“奴婢亲眼所见,那滚烫的茶盏就是那个女人踢翻倒在侧妃脸上的。” 刘福看着她,屋子里是静悄悄的沉默,就在明月满含希翼的目光中,刘福认真的说:“老夫只看见是那婆子撞倒了侧妃,如今那婆子已经被拖下去发落了。侧妃有什么委屈去向殿下说吧。” “姑姑当前事情还是快去照顾侧妃的伤势才是。”刘福语重心长的说着。在明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说完就端着手臂走出了霓虹院。 皑皑白雪堆积在两边的走道中,森青的袍角扑簌簌翻飞,像是一下一下在将仍旧跪在地上的明月打醒一样。 哪能是没有看见呢,那么张扬的牡丹纹在空中闪现,管家眼睛不瞎、还懂武功,甚至来连她是怎么出脚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推脱自个儿没看见还是主上的态度,殿下对这个哑女心疼得可紧,在权利与女人问题上,这个决定不是他能帮殿下所做的,还是让殿下自己决定得好。 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哑女到底是不知者无畏还是真的就那么大胆,竟然当真敢对着侧妃泼热茶。 假山后刘管家远远的看见那一抹红影带着两抹青色跨进了灵川园的月洞门。脚步停顿了一下,直到前面没影儿了才重新往前院的方向拐去。 书房内,刘福一五一十的将看到的和进门前听到的那些话转述给龙翼轩听。 龙翼轩拿着一本半折叠的书眼睛却不看,管家心中就更是感叹但是自己推脱得对,从前殿下可从没这么认真地去了解后院那些事情,哪次不是一边做其他的,一边顺带着耳朵听一听,听过也就忘了。 这一次不仅什么事情都没做,还听到那姑娘将热茶泼在了侧妃脸上时笑了出来。 殿下那可是您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地娶回来的妃子啊,还真抵不上一个随便带回来的女人了吗?刘管家忧心忡忡的提醒道:“恐怕侧妃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礼部尚书那里……” “孤知道了,你退下吧。”龙翼轩放下书本,面上的笑意已经不见。 另一边王雅沐躺在床上整张脸上寒气嗖嗖的冒,一层锦帕一层棉布再覆着一层用棉布包裹着的细碎的冰块压得她呼吸困难,可是却丝毫不敢将脸上的重物拿走,一拿走脸上就火辣辣的疼,在替换脸上锦帕棉布和冰块的空隙依然清晰可见整张脸红红肿肿。连说话都牵扯着疼,只能嘶嘶地抽着冷气。 送走御医,明月跪坐在床边脚踏上给王雅沐涂抹药膏,趁着这空隙,王雅沐用力抓紧了明月的手,“殿下呢?殿下怎么还没来?” 明月只能尽力安抚她,殿下很快就会来,那心虚无力的口吻,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管家是那样的态度,而霓虹院前去前院禀报的人说,连殿下的面都没有见到。 王雅沐偏着头,看尽了明月的出神跟牙咬切齿,“殿下说不来是不是?殿下说不来是不是?”她一声比一声大声的问她,扯疼了脸上的伤都顾不上了。 她的脸痛,心更痛。 明月反应过来,连忙安抚她。王雅沐只扑簌簌地哭,不知是疼的还是难过的,热热的眼泪流在红肿肿的脸颊上更加火辣的疼。 忽然有婆子欣喜的打了帘子在门口,冷风簌簌往里面灌,明月正要呵斥—— “爱妃受了伤,孤又怎么会不来看你呢?”一道清润的嗓音伴随着修欣的身影走了进来。素白兰草的长袍将他衬得芝兰隽秀。 王雅沐抬起眼看着这个日思夜想的男人,眼泪掉得更加欢畅了。 龙翼轩坐在床前,接过明月手上的锦帕跟药膏,亲自给王雅沐擦拭眼泪,涂抹膏药。 “爱妃莫要再哭了,你看看才上的药,一眨眼就被你给冲了个干干净净。” 王雅沐直愣愣的看着他,听见声音才回过神来,一偏过脸,“殿下是嫌弃臣妾,连着罐药膏子都舍不得。” “雅沐说哪里话,你是孤明媒正娶的妃子,何来嫌弃一说。” “那……那个女人泼了我,你还偏袒她。还过来埋怨我的眼泪浪费了药。” 龙翼轩轻笑道:“爱妃这醋吃得好没道理。她犯了错,孤自是不会偏袒于她,可是这不是你把人叫来的?”“还有这泼你这一事,想来是误会,明月看错了那说不定。” “殿下,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红影一闪,那茶盏就往娘娘脸上落了下来,怎么可能说看错。”明月跪在地上,确确凿凿的说。 “可是孤听刘管家说当时混乱,她在人群中一直都是离侧妃远远的,挤动中还差点崴了脚。再说她本身穿的就是红衣,走动的动作快了些,那可能就变成了你眼中的红影一闪。” “可是……”明月不死心,还要继续辩解。 龙翼轩有些不耐烦,开始拉沉下了脸…… 第339章 有意偏袒 王雅沐看见接过话来:“明月,可能真的是她崴了脚,你看晃了眼。” 明月惊疑的看了她一样,低垂下头说道:“可能真的是人多眼杂,奴婢看花了,误会了那位新夫人。” “正是,她一个柔弱女子,哪敢对孤的侧妃动手。”龙翼轩点点头,让明月起来,“还有,别再新夫人新夫人的叫,她是孤的救命恩人,以后对她可要客气一些,莫要再吃醋了。”龙翼轩对着王雅沐微笑说道。 “救命恩人?” “正是,救命恩人。当初孤受重伤,承蒙她与她的母亲相救,如今这次出门途经她家,恰逢遇上她母亲离世,孤看她一个人又是哑女可怜,才将她带回府里安置。” 王雅沐若有所思的感叹:“原来如此……既然殿下说不是殿下的女人,那为何连着两夜都宿在她的院子里?” “看你又吃醋了,她从偏远地方来,孤苦伶仃一个人,偌大一个皇子府就我一个熟悉的人,白日里孤又有正事,就晚膳时分陪着她一起用,天晚夜黑才留宿的。”看着她扑闪闪的眼睛,笑道:“灵川园那么大,孤何苦要委屈自己与她挤在一处?” 王雅沐这才真的笑开了颜。 “你呀……”龙翼轩抚摸着王雅沐的头发。不知是这亲昵的语气还是温柔的动作,彻彻底底的让王雅沐放下了担忧。 …… 送走龙翼轩,明月挥退下人,看着王雅沐忧心忡忡:“娘娘难道真的就相信那个女人只是单纯的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对她就没有别的想法?” 王雅沐冷笑,刚才还温柔小意的表情全然不见:“那个女人是不是殿下的救命恩人还两说,殿下要是对她没想法,那刚才还那么极力的维护她?甚至把灵川园让给她住?殿下到现在都还不肯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叫什么,你说我如何信得过他?” “就是,殿下当初可是说过,灵川园是只有正妃才能入住的地方。如今却给一个外人,还有殿下送去给她的那一身红衣,虽然说是客人不逾越规矩,可这天下间哪有男子给外人送衣裳首饰的?”明月在一旁分析担忧道。 “还有,如今殿下挑明了,不让娘娘找她麻烦,娘娘就真的放任她不管不顾了吗?殿下如此优秀,天下间能有几个女人逃得出殿下的温柔对待?更何况是那什么偏远小地方的人了。” “你说的确实在理。难保现在殿下对她没什么心思,可就怕日久生情。” “那咱们该怎么办?”明月焦急道。 王雅沐看着帐顶,脸上的膏药开始发挥药效了,凉悠悠的一点也没有刚才火辣辣的感觉了,整个鼻尖都是清凉的味道。 只见她轻启朱唇,眼神冰冷:“咱们不能再动手,这后院这么多的女人,难道别人也不动手?” “我就不信她一辈子一步也不踏出那灵川园!”冰凉的空气混合着她冰凉的皮肤,说出口的话语也同样没有一点温度。严冬的寒冷似乎也浸透到了这个屋子里,呼出一口气都是一股淡淡的白雾。 明月看见那白雾,走过几步将屋子边上开着的窗户关严实。忽听到床上人说“莫要关了,开着吧。刚才殿下特意让人打开透透气。” 明月回头看了一眼,又将窗户原封不动的支撑了起来。 …… 侧妃受伤,还是殿下带回来的那一个女人弄伤的,可是那个女人却非但没有受到惩罚,还全须全尾的回去了,不仅如此,殿下去了侧妃的霓虹院就脚步不停地又去了灵川园。 这其中的深意,勾得府上的下人们咿咿呜呜走哪儿都在谈论。甚至到最后给皇子府送菜的农夫都知道皇子府里有一个很受殿下宠爱的哑女。 可是不管外人是夸赞是贬低,灵川园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丹桂、丹依两个守在门外,屋子里也如同无人一样寂静无声。可是她们却非常清楚,不仅里面有人,还是两个鲜活的大活人,两个都是她们的主子。是荣是辱全都系在那两个人的身上。 “你的脖子没事吧?”丹桂担忧的看着丹依那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泡,“要不你先下去找人给刺了上点药。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丹依伸手摸了摸,“没事儿,等会儿殿下走了你给我弄弄就好了。” 灰灰的天际又下起了雪花,龙翼轩几步上去把阮明心旁边的窗户关上,“天冷,你现在身子薄弱没有内力,还是在温暖些的环境里好。” 阮明心凉凉的眼皮轻抬,看他一眼——难道是来找她算账? “我来不是为了算账,只是告诉你没事了,王雅沐今后不会再为难你,以后在府上碰上别人为难你,不要这么硬碰硬。” 呵,还是这么虚伪。 龙翼轩像是看懂了一样,言辞恳切说道:“我不怕麻烦,只是怕你受伤。” “那你倒是把我的内力解开!”阮明心丰润鲜红的嘴唇张合。把封了她嗓子的解药给她! 龙翼轩久久凝视着眼前这张鲜活讨喜的面容,心底里却是已经将她真实的容貌自然而然的对照到她面部特征上面。深情的目光引得后者冷蔑地回视,阮明心鼻尖轻哼,自顾自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他要看她就要乖乖给他欣赏?阮明心一个余光也不曾停留在他的方向,只专心的看着桌上的茶炉红红的木炭发出咝咝声响。 佳人不屑一顾,龙翼轩收起那还没来得及伸出去的手,手指缩握成拳头,闭了下眼睛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道:“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烟熏雾绕中那欣长的绣着翠竹的长袍穿过小桥往月洞门外走去,丹依丹桂两人做着恭送的福礼一直到那苍青的身影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主子的落寞,但是这不是她们能关心的,等那背影直到转过门口不见,就急急忙忙的尽了里屋去伺候。 阮明心听见动静看见两个青衣的丫头,其中一个胸前还有一块颜色深重的水渍,对她挥了挥手。 第340章 故意激怒 丹依感激看她一眼,深深一个福礼就往门外退了出去,丹桂上前了要给她空出了的杯底蓄水。阮明心嘴快说了一句什么,丹桂没懂,她又对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后下巴一支指向门外。 丹桂有些犹豫,“姑娘,您一个人……” 阮明心无声地张嘴,“无事”。 丹桂想了想,快速地福身行了一礼。 屋子里再一次只剩下她一个人来,阮明心一边饮着茶水一边看见月洞门外有翠绿的身影飘过,然后又很快转了回来,显然是在跺着脚跟身边的丫鬟说着什么。 阮明心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可是即便是只有背影,那明显的裙摆上柳条儿中间有黄鹂余影飞上天去的刺绣,她想不猜出那是谁都难。 好似有所感应,柳姨娘忽然转关身来,隔着半个灵川园两相目光交汇,柳姨娘兴奋的对着她挥了挥手绢,阮明心对着她一点头,柳姨娘就带着彩枝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妹妹没事吧?”柳姨娘两手拉着阮明心的玉手,“刚刚可是好惊险呢,姐姐生怕侧妃娘娘告你一状殿下回来责骂你。”她两只眼睛咕噜噜的看着她,像是要在阮明心的脸上看出被奚落了的痕迹。 蓦地,她又忽然笑了起来,轻打一下自己嘴巴:“看我,妹妹听不见呢,我给你说这些做什么。”那和善的嘴巴里流露出的却是轻嘲的语气。 阮明心看着她,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从她另一只手中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出来,走到屋子右边隔出来的书房里。 那一笑冰冷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柳姨娘一时间拿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透过立柱上绑着的扇形绡纱看见她拿着毛笔在纸上涂画。袅娜地站起身来走到她的前面。 她虽然是舞姬出声,可是在皇宫里混的,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行,还更别说能做得了领舞的。那素白的宣纸上几个大字苍劲有力—— “殿下为什么骂我?他说了可还要安慰我受惊好好赏我呢!” 柳姨娘脸上青白变换,看着那个放下笔似笑非笑看着她的女子,明明嘴角是最最和煦的笑容,她却觉得对方是在刻意嘲讽于她。 “你,你听得见?!”柳姨娘白着脸指着她质问,“既然听得见为什么还要装作聋子!” “好哇,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误导我,然后好利用我去误导侧妃娘娘,然后伺机报复侧妃娘娘对不对,还有刚才对娘娘泼的那杯滚茶,也是你故意,我明明看见了那红裙子一偏,就是你故意踢翻那茶水的。” “你笑什么笑,我这就去殿下那里揭发你,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不对,不对,你肯定还有其他目的,你肯定是想就此扰乱皇子府,扰乱殿下的后院,以此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柳姨娘大吼着,甩着袖子就噔噔噔的往外面走。 丹依和丹桂进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柳姨娘负气从画厅的正门口出来,对方正在气头上,走路没长眼睛噗的一下两方人马就直冲冲地撞上了。 “你你你故意的!”柳姨娘气得鼻子都歪了扬起手就要打下去。却手腕一下子被人给掐住了,生生的疼。疼得她脸都扭曲了。 刚才眼瞅着殿下从霓虹院出来她就被侧妃召过去说了一顿,想着过来要把这口气给出了,顺便查探清楚,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心机这么深,把殿下都哄骗了过去。 她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殿下离开时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正好可以进来落井下石呢。天不负她,让她发现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趁着她要去殿下面前揭发她就让下人来想要把她撞翻在地。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吗?我告诉你做梦!”柳姨娘呸的一口对着阮明心的方向,丹依、丹桂就眼睁睁的看那这那口唾沫往主子的脸上飞去,简直心都提起来了。 还好还好,主子躲过去了。两个丫鬟不由自主地拍拍胸口放下了那一口气可以自由呼吸一下。 刚才真是好险啊,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换了她们两个人就算是头偏得再快也是躲不过去的。 “柳姨娘,你太过分了!”丹依吼道。 别以为她们姑娘不能说话,灵川园就没人给姑娘出头了。她们可是亲眼看见亲身经历过殿下对姑娘是多么上心的呢。 柳姨娘使劲儿挣了挣,一点也没能从阮明心的手中挣脱出来。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们这院子里的还有没有规矩了,你要是伤了我一分一毫,我就要你们好看!”她环视了一圈儿,最后对着阮明心吼道。 丹依刚才才对着一个姨娘耍了威风,心里正还有些没底,柳姨娘这一声吼倒是把她的胆子激发了出来。“好看就好看,等殿下来了,看是你倒霉还是我们好看。” “你……你个贱人!”柳姨娘也顾不得自己被阮明心桎梏着的手了,提起脚就往丹依的方向踹。 她本就是一个没有多少含蕴的人,从宫里放出来一心巴结着王雅沐,在这皇子府里可不就是横着走,还从没有那个丫鬟下人敢给她脸色看呢,就是吴姨娘闵姨娘这些官宦之家出来的见着她都要敬而远之。 丹依没想到她这么蛮横,冷不防地就被她的脚得逞了。 碍于身份又不能还回去,此刻膝盖骨顿顿的生疼,立刻弯着腰抚着膝盖退后得远远的。 “你倒是别躲啊,给本夫人过来。”不知是暴力释放影响了她的情绪还是本性里的暴力天性被释放,柳姨娘觉得既然她是这皇子府里的主人就有权利教训这里面的下人。伸着腿还要去动脚,那泼猴的行径力道大得竟连阮明心都有些抓不住。 阮明心蹙了蹙眉,丹桂眼见着柳姨娘要挣脱,想上手又不敢上手的,主子没吩咐,公然对一个姨娘不敬就算是她们这回赢了,等柳姨娘回头也有她们好收拾的。 阮明心捏着柳姨娘的食指中指一用力,柳姨娘就整个人像煮熟的大虾一样弯了下去…… 第341章 动口不成正好动手 阮明心刚刚见着丹桂这幅犹豫的样子,下巴一支,让她们闪开一点。 这边只见柳姨娘只唯剩一根手臂直直的向上举着被阮明心捏在手心里,一点也不放松。 柳姨娘又哪里是这样好欺负的人,挣扎着就要反扑。 阮明心本能的大喊一声“拿绳子来”,可是等她说完了看着周围人都没有动的样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情况是发不出声音的。 好在丹依是个靠谱的,虽然自己受着伤,可是一心都扑在姑娘身上,生怕她吃了亏,虽然没有看清阮明心说了什么,反应了一会儿就吩咐站在她后面一个洒扫的婆子去那粗绳来。 丹桂见状,既然已经发展到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了,蹭蹭地跑出了院门去找刘管家。 刘福接到丹桂求助的时候一口茶差点没噎到嗓子眼儿,他的殿下哟,这才处理好了那位姑娘和娘娘的事情,怎么又一下子跟柳姨娘干了起来了。 “你是说真的?还打了起来了?”刘管家不太相信的再问一遍。 丹桂跪在地上焦急道:“千真万确,管家快些去吧,主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将柳姨娘捆了起来了。” 刘管家扶了扶胸口,没看出那位姑娘这么厉害呀,那柳姨娘可不是一边的闺阁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那手脚上的劲道虽不能劈砖但是跟一般女子对抗还是很有几分力道的。 “你说那柳姨娘是你主子一个人制服的?没用其他人帮忙?”刘管家再问。 “没有,没有,刘管家你快些去吧,要是等事情闹大了殿下怪罪下来,主子那边肯定是不好交代。” “哦哦,好。”刘管家这才是真的确定信了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问:“对了,你主子没有受伤吧?” 他还是更加站在那位神秘姑娘这一边的,毕竟常年跟在殿下的身边,从他的处世态度就能看出柳姨娘和那位姑娘比起来谁在殿下心里的位置更有分量。 “臭女人,贱女人,你快点放我下来,不然要你不得好死。我知道你肯定是别人派来的奸细,装作一副听不到话的样子,实际上是探听殿下的行踪好传递给别人消息……殿下——殿下——你快点过来呀,这个女人是奸细,你快点过来救救如萱啊——” 刘管家还没走到就听到灵川园里传来那声嘶力竭的喊叫声,震得树枝上的积雪都跟着扑簌簌往下落了几分,还好准不准的正好落在了刘管家的脖子里,冷的他一个激灵。 看来那位姑娘把柳姨娘整得有点惨啊。 刘管家看一眼他后面一直快步跟着的丹桂,正对上后者的一个平静眼神。刘管家蹙了蹙眉,按理说自己伺候的主子被人这样污蔑是个人都会害怕,怎么这丫头一点表情都没有,刚才还那么焦急的把他往这边叫。 刘管家正了一下袖子,“看来里面的事情闹得不小,你去前院把殿下也请过来。” “是。” 丹桂看了看她,行了一礼快速往后走了。 嘿!难怪那柳姨娘叫得这样凄惨。冰天雪地的,此刻虽然没有下雪,可是将人困在覆满白雪的假山丘上,可不就冻得人直打寒颤么。 柳姨娘一看见刘管家进来几乎是可以用痛哭流涕来形容。真个鼻尖脸颊冻得都跟那涂着口红的嘴唇一个颜色。鼻孔下两管清清的鼻涕凝结成了微微的冰晶,鼻子嘴巴呼呼地冒着白气,一张口就是一大串。 “刘——刘管家,你快救救我,快点来给我把这绳子解开。”柳姨娘牙齿打着颤抖地说道,此刻她也不嚎了,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只求快点给她一个温暖的被窝。 “这……”刘管家有些为难,看着廊下摆着个盆子正坐在桌子边嗑瓜子的阮明心道,这位主儿没发话,他可不想惹了她不开心。 “嗑嗑”瓜子皮吐在烧红了炭的盆子里倏地窜起两三点儿火花又很快灭了下去。阮明心像是没看见刘管家眼神的询问,继续从旁边丫鬟捧着的碟子里再抓一把瓜子继续嗑。 柳姨娘看刘管家看向那个女人的方向没动,急了:“你看她做什么,快点给本夫人把绳子解开,她是奸细,我要去殿下的面前告发她。” “柳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位姑娘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她的底细殿下一清二楚,你这是在质疑殿下的决断吗?”刘管家说道。 刘管家这话可谓是彻底的将柳姨娘激怒了,她一转眼联想起之前那个女人的乖觉,忽然间就变脸还迫害侧妃娘娘,又想起临行前侧妃在她耳边说得那些悄悄话,眼前刘管家也偏袒她,她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刘管家留在皇子府里的目的。 她气愤得大吼:“我知道了,你跟她是一伙的,你们是要联合起来害殿下。” “殿下——殿下——”柳姨娘半蹲在雪地之上仰着嗓子大喊:“这里有奸人你快来啊!” 她喊完还不过瘾,又对着刘管家的方向碎了一口,远远地虽然明知道吐不到自己身上来刘管家还是忍不住偏了偏身子。 “你这个奸细,殿下明察秋毫,不会放过你们的。”柳姨娘随着刘管家恶狠狠地说道。 饶是刘管家脾性再好也忍不住心口跳了跳,他一心忠于七皇子,如今被人反污蔑是奸细,要不是她是殿下的女人,就是刘管家也想要拿一块抹布去把她的嘴巴堵上了。 心中那么想,一回头脚下就真的多了一块乌黑黑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布,刘管家惊疑的抬头,就看见那个正门口还在嗑瓜子的人对他挑了挑眉。 刘管家苦了脸,姑娘您就是给了老奴抹布,老奴也不敢去堵殿下姨娘的嘴啊。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敢,背后就有人帮他做了决定——“把她的嘴给孤堵上!” 刘管家倏地转过身去,立刻捡起抹布就去堵那张红艳艳的嘴唇。 柳姨娘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来了,欣喜的“殿下”两字还没有叫出声来,就马上被一块恶臭的东西堵住了嘴巴。 第342章 无须解释 龙翼轩看也不看她,径直穿过小桥走到阮明心的身前。亲热的拉过她握瓜子的手,“这么冷,怎么坐在外面?” 阮明心看他一眼,毫不迟疑的将手抽了出来,那侧对着柳姨娘的脸上却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愉悦。 她轻轻对着龙翼轩笑一笑,那笑容感动的龙翼轩刚才因为她毫不留情抽走手而冷下去的心情滋润了起来,更是刺激得不远处蹲坐着的柳姨娘“呜呜呜”地不停挣扎。 得到心上人的反应,龙翼轩侧回身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福看看坐在廊下嗑瓜子且旁边还有主子撑腰的悠闲女子,又看看那个半蹲在假山之上背靠冰雪嘴里还塞着抹布身形散乱的柳姨娘,这怎么看都是柳姨娘更应该是被撑腰的一方,把话换了一个说法道:“奴才听说的时候柳姨娘与姑娘打起来了,这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进到院门就见到姑娘已经将柳姨娘制服了。” “因何而打架?”给他通风报信的丹桂现在可能还在半路上往回赶。龙翼轩看着阮明心旁边的丹依问道。 丹依第一次接上殿下这么凌厉的眼神,吓得身子一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启——启禀殿下,是——是因为刚刚才柳姨娘从姑娘这里出去的时候,奴婢与丹桂正好进门将柳姨娘撞到了,柳姨娘大怒要打奴婢二人,姑娘将她拦截下了,柳姨娘不忿,就……就是这样。” “呜呜呜……”柳姨娘挣扎。 “那说得奸细又是怎么回事?”这一次龙翼轩是看着刘管家的脸问话。 饶是刘管家伺候伺候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也跟着经历了不少,这个时候也仍旧是吓得腿肚子打颤。 他可深知这位殿下的脾性,眼睛里容不得一点背叛。 刘管家弓着腰身,眼神不停地给阮明心使眼色,我的姑娘喂,您到是说句话表个态啊,这罪孽深重的污蔑我这身老骨头可承受不起啊。 然而阮明心看到了也当做没有,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嗑着瓜子看戏。 虽然阮明心没有接话,那边捂着嘴巴的柳姨娘可是很有话说啊。 刘管家这不停给那个奸细使眼神可不就是再让那个奸细帮他掩护。 她一定要告发他们。 “呜呜呜”殿下你听我说,我知道。 然,龙翼轩也像是选择性失聪跟看不见一样,就是不停的揪着刘管家问话。 其实从内心深处他是选择相信刘管家的,毕竟这位可是从他开府前就已经跟着他,且帮助他联系外部谋士。只是不问个清楚,他这心理始终是有一个疙瘩,龙翼轩清楚自己的脾性,今日不弄清楚,来日就会一直纠结于此,最终疑神疑鬼。 刘管家跟随他多年,自然也是熟悉他的秉性,只是那位姑娘除了嗑瓜子就真的一点表情也没有,这让他万分纠结,万一惹恼了殿下…… “说!” 算了算了,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与其害怕等会儿惹恼,现在他的殿下就已经对他发火了啊。 “是柳姨娘说姑娘是奸细,奴才进灵川园的时候柳姨娘就已经被这样捆绑着了,当时柳姨娘请奴才帮她解开绳索,可是姑娘没有发话,奴才不敢妄自行动,是以柳姨娘就认为奴才人姑娘是一伙的,是她的同党。”刘管家惴惴不安的说道。 “来人将她拖入暗室去。”刘管家话音一落,龙翼轩的脸色忽地暗了下来,冷声吩咐左右。 柳姨娘瞬间露出高兴的表情,然而很快她就发现那冲入园子的人不是冲着那个贱女人而去而是冲着自己的方向而来时,一时间惊得呆傻在了原地。 一直到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才又蹦又跳地要往龙翼轩的方向逃脱。 然而她一个仅仅只是身体灵活毫无武功的人又怎么能够挣脱五大三五的身穿铠甲的护卫呢。 一直到柳姨娘是不见了龙翼轩才缓缓对着阮明心道:“进屋里去吧,外面起风了。” 阮明心看他一眼,不变情绪,忽的将手上的瓜子尽数丢进炭盆子里面去燃起了一大串火苗,擦咔擦咔的声响中,火苗随着风向屋子里面的方向俯倒。 远远地看着殿下和那个姑娘进了屋里里面去,外面站在院子正中央的刘管家才吁出一口气,回过神来摸了摸后背,竟然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难怪他总感觉背上凉悠悠的呢,摇头叹息着柳姨娘今日怎么这般没脑子,竟然如此口不择言,还差一点将他也连累了。 刘管家感叹之余却是不知道柳姨娘之所以认为阮明心那一点儿反常就判定她是奸细其实另有原因。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她来灵川园之前去了一趟霓虹院说起。 当时龙翼轩刚刚离开霓虹院没多久,王雅沐与明月两人商定了对付阮明心自己不出手,让后院的其他女人出手的策略。 然而想法很美好,吴姨娘、闵姨娘两个都是不显山不露水,平时在王雅沐的放纵之下,任凭柳姨娘怎么奚落她们两个都一点出格的错处都抓不到。 更不要提张姨娘那个一心只想当一个你们谁也看不见我的隐形人,更是连一点儿嫉妒心都察觉不到。 无奈之下只能耸动一向听话的柳姨娘来出这一个头。 原本柳姨娘就很是关心王雅沐的伤势,那时候刘管家一来就将他们所有人驱逐出了霓虹院,这不,一听到侧妃要见她,连收拾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就蹭蹭蹭的跑去献殷情。 她想得倒好,要一个唯侧妃娘娘马首是瞻的样子,自然是侧妃说什么她都没有意见。 于是这样那样的王雅沐与她闲聊一通,有意无意的说灵川园的那个女子是殿下从边陲重地带回来的女子,身份行迹可疑。 而且龙翼轩也只有对她提及过阮明心是哑女却并未说她是聋子,那么之前柳姨娘告诉她的说那女子是聋哑人的信息就显得十分可疑了起来。 “你只要证实了那个女人是在装聋,那么那个女人就很有可能是敌国或者是殿下的对手派过来的奸细。” 第343章 莫须有就消失了 王雅沐当时很是谨慎地将明月派出去把门,低声告诉她上面一番话的。 这就有了后面王雅沐刻意对阮明心说一些轻蔑的话,然后阮明心似乎是识破了王雅沐的计策一样,顺势而为将事情闹大,最好是整个七皇子府就此鸡飞狗跳传到外面去最好。 只是可惜龙翼轩来得太快,那柳姨娘才喊两句就被她作茧自缚的那一块臭抹布堵住了悠悠之嘴。 按照她的计划应该是刘福不敢用那块抹布,而且柳姨娘会被刺激的更加可劲儿地嚎才对。 唉! 阮明心心底对自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在屋里的矮炕上不说话也不看跟随她进屋来的龙翼轩。 龙翼轩走在她的后面,本是想要去安慰她,让她受了平白之冤,没成想手还没有搭上阮明心的肩膀,话绕到嘴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那眼见的过目不忘就瞥到了书桌上的那张龙飞凤舞的墨迹。 伸出去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心——无声的被拉扯剧痛,连自己的心跳都在耳边清晰可闻。 他长长地呼吸又吐出来,许久才将心底的情绪平息。有些话他已经不想再说,然而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将自己的自尊放得低低的,就像是已经低落到了她的脚下,请求得到稍微一点的怜惜。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更接受我,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心给你,人给你,只要你不走出这座府门,要什么都给你。” “你的正妃之位你也给?”阮明心突的转身过来正视着他。 “当然,那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你看这灵川园,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为了你而设,从七岁那一年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不曾忘记过你。再次见到你,当时的你惊鸿翩跹,那一舞,晃动了我的心神。” 七岁那年? 阮明心蹙了蹙眉,他的七岁才多大,她的童年除了霍铮,一点儿也不记得还有个什么龙翼轩。而且前世八年的相处,少年夫妻,不可能见过龙翼轩却一点也不提及。 阮明心不管这一茬,“正妃的事情不急,你先给我弄一架秋千来。”她轻张唇口,红唇白牙深深的吸引着龙翼轩的目光。 “好,我等一下就去吩咐人去订做,一定给你一个人漂漂亮亮的秋千来。” “现在!”阮明心嘴唇轻合。 “好,就现在。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要求?”龙翼轩兴奋的问。 阮明心摇摇头。 龙翼轩的手就轻抚上阮明心的头,被后者一下子躲过。 龙翼轩尴尬的收回手,笑了笑,“没事,等以后你习惯了就好。” 秋千做好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柳姨娘的那一场大闹到底没有在府里溅起什么水花,除了当事人和灵川园里的几个伺候的粗使下人当时灵川园外面都没有什么人经过,再加上龙翼轩下了封口令,柳姨娘以一场大病就此消失在了七皇子府内,连同她的贴身丫鬟彩枝。 今日凌晨传出来消息,整个府里不少人都还在唏嘘,毕竟是皇子府里最最鲜活的一个人,就是平常脾气不好了一点儿,可那是对下人却是百分之百好的。 王雅沐当时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呆愣了半晌,还是明月在旁边轻推才惊醒了过来。低低喃喃地说道:“殿下,殿下竟然是那样的维护那个女人么?” 明月警惕地去关上门,低声劝说她:“娘娘应该放宽心,总算是有惊无险,柳姨娘现在已经不在了,殿下就不会发现是娘娘唆柳姨娘去找那个女人麻烦的。今下娘娘更是要小心,当做若无其事才是。” “对,你说得对,我不能慌乱。”王雅沐抖着手揪紧了明月的手掌,仿佛这样才会给予她力量。“明月,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那个女人在殿下心目中的位置那么重要,我到底要如何做才扳倒她?” 明月同时也紧紧握住王雅沐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温暖王雅沐那冰凉的嫩手,“娘娘不必忧心,此时还不是娘娘出手的最好时机,我们只需要静待时机即可。” “可是昨天夜里殿下还宿在灵川园,你说我怎么能不急?明明昨天殿下才跟我说了他们之间没有在一起,你说昨天殿下会不会为了安慰她就留宿在那个女人那里?” 这样的事情明月也不敢确定,甚至她都不能知道那个所谓的没有住宿在一起到底是不是真的。 “娘娘现在应该放宽心神好好养伤才是,只有您赶快好起来,再能尽快地将殿下的心笼络回来。”明月如是说道。 另一边闵姨娘、吴姨娘对于柳姨娘的突然消失也是狠狠地惊讶了一番。 虽然早就有预料了柳姨娘不过是侧妃手上的一枚棋子,只是没想到这一枚棋子这么快就被落下了棋盘,还尸骨无存。 “突发恶疾?呵,要说柳姨娘的身子骨那可是十个咱们加起来也不如的啊,就她那样,大冬天的还穿一件衣裳的人,能身子不好?”闵姨娘嘲讽道。 “可不正是呢,没想到王氏那么着急,还有殿下会那样护着那个女人呢。”吴姨娘说道,“妹妹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要抽空去会一下咱们的那一位新姐妹了?” “我看今日就是一个好日子,这雪也停了两三日了,太阳当真是晒得人暖洋洋啊,真是适合出门赏景儿的好时候。”吴姨娘歪着头看门外的艳阳高照,太阳晒得枝头的晶晶雪粒冰凌都悠悠地反射着微光。 “花园的雪应该也被清理过了,此时真是观赏苍松冰锥的最好时刻,姐姐稍等,妹妹这就叫人备上食盒热茶。等会儿新妹妹来了,咱们也好有东西待客不是?” 两道华服阔袖相叠在一起,姐妹俩竟然是手牵着手的一起出得门去。身后跟着的丫鬟倒是见怪不怪了。 此时灵川园内,秋千早已经做好,应了阮明心的要求建在假山石旁边的高处,若不是施工的匠人们实在是不敢,跪下来苦苦哀求,阮明心真心想要将这家高高的架子,长长绳索的秋千见着那假山石头之上。 第344章 又有人送上门来 这样她就能眺望府外了,更加能让外面的某些人看见七皇子府上有一个女子每日都在张望外面的世界,那正是他们正在寻找之人。 可惜想法很美好,实施起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冰冷。建不到高山之上不说,没有了内力护体,寒腊月的就是在秋千之上高速的回荡几下冷风都快把她的耳朵给刮了下来。 无奈,在护耳护鼻还没有做好的时候,阮明心放弃了这一个念头。 这不刚刚才从秋千之上下来,就有丫鬟匆匆来禀报吴夫人、闵夫人在花园有请。 阮明心眨了眨眼,丹桂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丹依抢先在了前头叽叽喳喳:“姑娘有所不知,这吴姨娘、闵姨娘可是咱们这府里最最和善的人了,两个人好的就跟亲姐妹似得,姑娘要是无聊,跟着两位夫人在一起说不定真能玩到一起。” 阮明心就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更衣,丹依就飞快的随着那个来传话的丫鬟说她们家姑娘同意了。 小丫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欢呼一声谢过姐姐就欢欢喜喜的走了。 阮明心却是在屋里深思,换上了另外一身银红绣魏紫的长裙,依旧是阔袖束腰的款式,这一身没有在领口袖口的边沿加上白狐毛外加狐裘,而是衣裳本身的面料就有保暖的作用,只需轻轻两层就比穿棉袄还要暖活。 丰胸细腰,身段凸显的淋漓尽致,坐在三面放下竹帘亭子里的吴姨娘、闵姨娘看着眼前袅娜走过来的人影,眼神就微微有了些变化,既惊艳有羡慕的眼神,隐隐的还含着嫉妒。尽管隐藏得很深,依旧被阮明心眼尖的察觉。 虽然她现在没有内力的,可是到底她是一个练武之人,以为离得远就看不见了吗? “妹妹这一身当真是惊艳动人。”吴姨娘率先的站了起来巧笑嫣然道,她是族里的旁支,若不是这一张嘴甜,也不会被选中送入七皇子府里来。 “可不正是,这绣工可真真的好,看得姐姐我都手痒了呢。”闵姨娘娇笑着伸手就要去触碰她身上的魏紫花纹,又因为觉得羞于颜面缩了回去,一副欲迎还拒的模样。 阮明心从远处过来的时候正对着她们俩人的方向,已经将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表面上看来当真是姐们情深的两人,可是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同一个男人的不同女人成为姐妹,莫说不是同一个姓了,就是亲亲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们都还有为了男人争得你死我活。 皇帝的后宫、上一世的阮青璃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列子? 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连自己家族都可以出卖,更别说什么姐妹了。 阮明心看了两人一眼,也不打招呼就劲直坐在了位置最靠里的一个,也就是上座的位置。 实在不是她刻意要坐在这里,因为那姐妹情深的两人刚才正面对面坐着呢,正好就把上座的位置留了出来。可是现在倒好,她一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坐了下去,顿时吴姨娘、闵姨娘两人的脸上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两人视线交汇,依旧是吴姨娘打头阵,一边坐下身来一边招呼闵姨娘:“妹妹也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闵姨娘点点头,吴姨娘开始套阮明心的话:“听说当时柳姨娘是突然在妹妹的园子里犯病的,妹妹可知道柳姨娘犯得是何毛病,咱们姐妹也有两年了,柳姐姐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顶顶的好,从姐姐进府起,就没见柳姐姐招呼什么大夫前去看过病。” 吴姨娘说了半晌,阮明心看她一眼。自顾自捡起盘子里晶莹泛绿的绿豆糕放进嘴里,芬香唇齿还带有一点冰冰的温度,口感更加添了嚼劲。阮明心意外的觉得不错,就又拿起了一个。 自己说话没人应,吴姨娘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闵姨娘倒是忽然反应过来,“看我,忘记了妹妹是听不见的。” “春香,伺候笔墨纸砚。”闵姨娘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说道。 丹依凑上前来,站在亭子边沿,想要解释,被阮明心一个眼神扫过去,怏怏的闭上了嘴。 吴姨娘闵姨娘视线交汇,唇角清挽。春香听话地从随身的篮子里拿出笔墨与宣纸摆在阮明心的的身前,轻挑的眼神从阮明心拿着糕点的手上扫过。 笔墨摆好,寒冷的天气砚台干硬没有一滴温水,全新的墨条斜放在砚台的边沿没有研磨。 吴姨娘、闵姨娘俱都眼神灼烈的等着阮明心磨墨写字,可惜她们等到她一块糕点吃完了,又一块糕点吃完了,一直到白瓷碟里八块点心一块不剩,茶也喝了三四杯的样子,那个上首的人依旧一点儿动静也无。 吴姨娘面色就有些难看,令丫鬟打了一碟清水来研磨,打算先发制人。 然,就在她磨刀霍霍在宣纸洋洋洒洒地写上“咱们都是殿下后院女人,姐妹情深要友好相处,妹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如何与殿下相识”一大片下来后,一抬头右手边已经没有了人?!! 人呢? 吴姨娘眼神询问她前面一直看着自己的闵姨娘,“妹妹?妹妹?” 闵姨娘微弯着唇角一变也不变,是她最熟悉的温柔里藏刀的笑容。吴姨娘连续唤了她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她这才察觉到了不对。 “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呢?”吴姨娘问着春香和自己的丫鬟。 “走,走了啊。” 因为春香是正对着吴姨娘的方向直面她的眼神威压,结结巴巴回道。 “谁让你们放她走的,还有闵妹妹是怎么回事?”吴姨娘觉得自己被人深深的耍了一道,她准备的谆谆肺腑之言写了半天手冻得通红竟然正主儿连看都不看一眼,甚至等她写完都等不及。 这到底是有多么不把她放在眼里!好歹比起那没名没分的女子,她还是有身份的夫人,她的族叔可是朝廷五品官员。 更诧异的是,吴姨娘都站起来说话这么久了,春香的主子还一动不动看着那幅字,就好像整个人被冻住了。 第34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是您与主子也没拦着啊。”看着吴姨娘气急败坏春香有些委屈,然后才反应过来闵姨娘的情况有些不对。 …… “还好那个大夫来得快,饶是如此听说那闵氏可以自由活动了也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娘娘是没看见,那闵氏被大夫金针解了穴后整个人都站不住,那脸上一下子就没有一点儿血色了,大夫说要是她再那么冻下去血液不能够正常循环恐怕身子骨就要这么废了。” 娇桃活灵活现的学着闵氏被冻在冰天雪地的凉亭里的情景。 王雅沐轻呵一声,既不表态说好,也不表态说不好。忽然把话题一转:“看来那女人确确实实是会武功,这番一点不顾及的状态,要不是亲眼见过她的那张脸,连我都要怀疑她是那个人了。” “娘娘这会儿都已经提了两次那个人了,娘娘说得是谁?” 听明月追问,王雅沐猛地回神,“你不需要知道,查到那女人真实身份了吗?” 明月脸色一暗,“娘娘恕罪。” 王雅沐的神情骤然冷了下去,“不用管了,直接派人联系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女人的来历给我查出来。” 明月忽地一惊,“娘娘为了一个女人真的要动用那一颗棋子?若是让殿下发现了,不仅是牵连到娘娘,奴婢怕就是老爷那边……被殿下发现了……” “本宫不能再等下去了,你们行事谨慎些,出了事情他自是会知道如何做。”王雅沐不耐烦的脸上还有一种决绝的气势,震慑得明月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沉默良久,终究是她低估了主子对殿下的深情。 另一边阮明心离开凉亭后其实一直没有走远。 也不知道是那个吴姨娘无知还是别有居心,一个普通的点穴被她把两个丫鬟忽悠的硬是一点儿也不敢移动闵姨娘的身子,这才给了她机会。 府里并未圈养大夫,阮明心足足在假山后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吴姨娘扶着闵姨娘带着丫鬟收拾着东西离开,大夫走在最后。 也正是这个最后阮明心才能抓住这个大夫。准确来说是能抓住大夫的医箱。 丹依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大夫很是无措,她不知道原来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手就能打晕一个成年男子! 而且她家姑娘现在还很无耻地在翻找人家大夫出诊的随身宝贝。 最最重要的是不仅给人家翻得一团乱不说,还直接把东西给人家倒在地上。没有更无耻,只有最无耻,殿下那么爱重姑娘,她丹依是在是忍不住了…… “姑娘!”丹依一把伸出手拦在阮明心往男人怀里伸的爪子。 旁边是那大夫贴身的两个荷包,两个都已经被她家姑娘解开,一个里面装了几块碎银子,一个是一支梅花钗跟一个碧玉镯。显然人家大夫是有妻室的,而且人家大夫还很恩爱他的妻子。 “姑娘您收手吧,您都已经是殿下的人了,而且这个大夫长得还没有殿下俊俏,您,您怎么能这么光天化日就要非礼人家!还抢人钱财!” 阮明心的手就那么定住了…… 她的内心其实是波涛汹涌的,就像是那平静的湖面被一道闪电啪嚓一下子击碎成了一片片,因着那热度,湖水还在滚滚地沸腾着。 是气得! 气得阮明心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她什么时候成了龙翼轩的人了,是谁在造谣?! 看她恢复武功了不打死他,头一个就打龙翼轩那个王八蛋,诋毁本姑娘的名声! 冷静冷静! 阮明心定定的平复着气息,她手定住可不是丹依那一点儿小小力气就能左右她的,她定住只因为她已经摸到那个长条形的东西了。 就在她的手心下面,表面是软软的实际上还是比较坚硬,不仔细那触感就跟成年男子的一块腹肌似的。 像是按住一条活泥鳅,右手手腕被丹依拉住,她依旧死死按在那儿,左手就直接从那交领斜巾的衣领里伸了进去。 阮明心那只手伸了进去! 丹依的眼珠子都要瞪凸出来了!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里面那只怎么看就白白嫩嫩细细软软的手拿出来了一长条东西—— 用白绸布卷着的,怎么看都是很贵重的样子。 而且她的姑娘就这样拿着就走了,那红艳艳的裙摆在这不是路的雪地上像是一团移动着的火,而且还燃烧得那样妖娆,长青的发丝像是聚集着灵气,被火焰包围着,透出丝丝黑色的邪魅。 丹依愣愣的就看不懂了,看着眼前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再看看脚下这一地狼藉而且还衣襟凌乱的男子,和这四顾无人的隐蔽之处,丹依心里忽地就打了一个凸,蹭蹭蹭地去追上她的姑娘。 屋内丹桂正在缝制护耳护鼻围脖等毛茸茸小物件,这是阮明心出门之前吩咐下来的事情。丹依虽然也会针线,但是跟百灵性子一样坐不住,丹桂就主动承担了丹依的工作量,足足一个多时辰了才刚好做完一个护耳和围脖。 于是阮明心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在厅堂,而是在她的下人房里做针线。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阮明心打开锦布仔细查看果然在白色的底布上有一排细细密密的针尖。那个大夫还算能耐,还贴身藏着一整套的银针。 尽管看着收拾仔细,阮明心心里还是不太放心。 房间里没有白酒,就直接取了一根蜡烛燃上然后再将七八根银针一一在火蕊中穿过消毒。接着收拾起东西就在圆桌前也不看着镜子就直接对着自己下针。 除了丹依丹桂外面的粗使丫鬟进不得这屋,是以等丹依跑回来的时候恰恰看见她的姑娘在堂屋里对着自己的脖子摩挲着什么,而且隔得有些远还看见有两三点寒光一闪一闪。 “姑娘……”张口就要喊的话一半卡在了嗓子眼里,眼珠子再度定住。 是针啊! 她走进了才看清楚那在她家姑娘脖子上一闪一闪的寒光点哪里是什么一点儿,分明就是一根一根的针插在脖子上弹跳。 第346章 “针”到病除 丹依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她的惊叫声吓到她的姑娘一个手抖。 一根两根三根……七根八根,在脖子上靠近喉咙那一处包圆了两竖排下来。丹依现在不敢说话,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字眼引得她的姑娘一动。 不仅不敢大声喊叫,说话还要轻声细语的,没看见那些白晃晃的长针没人碰它都在动吗,而且她家姑娘还时不时地上手拧动两下。 丹依把门关上回来,细声细气悄悄咪地问:“姑娘你这是在干啥?” 尽管不知缘由,本能的她做出了她认为对她家姑娘最正确的保护。 阮明心徐徐抬眼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丹依觉得这一次姑娘看她的眼神格外的不一样,如果说从前是秋风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春风。 虽然都是淡淡的,可是那给人的感觉都觉得亲近,不像从前她们待在姑娘身边却觉察不到生机一样。 “姑娘?” 丹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忽然听见外面有试探的声音。 她顿时就一蹦三尺高,扶凳子的时候听出那是丹桂的声音了就要去开门,却没成想手被她家姑娘拉住了。 温温滑滑嫩嫩的,触感就跟她看着的一样美好。 丹依心驰神迷的想姑娘说什么她铁定就应什么。 然而可惜的是阮明心这个时候实在说不出话,只能一手拉着她一手一一将银针拔下。 不让她开门。 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一点用处都没有。 阮明心谨慎的将锦布卷了卷了放入袖笼,眼神威慑的看着丹依。看得后者一凛,什么春风拂面都没有了。 “姑娘放心,奴婢什么都不说。丹桂也不说。”丹依小声保证。 阮明心这才放开她桎梏的手腕。 待房间里一切收拾好后丹桂进来了,她先是看见房间正中间那个正在喝茶的姑娘,接着眼神在丹依身上狐疑的一转,忽的笑开了上前拿出她做的护耳跟围脖,一点杂色也无的白狐狸毛皮缝制成两个圆啾啾的一团,围脖的头部是一个可爱的狐狸头另一头从正中间挖一条裂缝,狐狸头正好从中间穿过,针脚细密又结实。 “姑娘看看样式喜不喜欢?”丹桂讨喜的拿着在阮明心面前展示,错过了身后丹依那大松一口气的表情。 “丹桂姐姐的女红真是好,奴婢看着就暖和,姑娘要不要试试,一准儿的好看。”丹依笑嘻嘻的说道。 难得的阮明心点了下头还动手拿起轻轻摩挲。 丹桂只道她是喜欢,高兴道:“还有那个护鼻,奴婢已经琢磨出了样子,不知道娘娘是喜欢全封的还是半封的?” “不用做。”阮明心想了想无声的说道。 丹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连阮明心自己也吓了一跳。刚才她说话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自己声带的颤动,还好她反应得够快隐藏了下来,把从前直接说话的方式变成了只做口型。 “姑娘的意思是不用再做护鼻了吗?”丹桂想了想试探地说道。 “呀,丹桂姐姐,姑娘说不定就是想要美美的做一个飞跃天际的仙子,不想用护鼻挡住了绝美的容貌也是说不定呢。”丹依灵光一闪的说道。 赢得阮明心赞赏她一眼,高兴的她总算是觉得自己事事都比她做得好的丹桂更加得主子宠。 事实上阮明心也确实的更加的信任她。 收了丹桂送来的护耳与围脖,阮明心就明确的表示房间里只需要丹依一人伺候就够了,丹桂再去多做几套这东西,还要样式各异色彩鲜艳的。 丹桂有些迟疑,不过看看丹依笑嘻嘻的模样,就放下心来。离开之前好生的叮嘱了丹依如何照顾姑娘还有注意事项。 丹依高兴的一一记下,丹桂一走就殷勤地奉茶垂肩,可惜这些都没能在她的姑娘这里讨到好。 姑娘只是很冷静的指挥她把门关好,去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丹依有些小委屈,又很快的高兴了起来,就算是这样的活计那也是她独一份的。 至于姑娘在里面做什么,姑娘总会有自己的用意,姑娘信任她,她就要帮姑娘守好第一线。 晚上丹依回到下房,丹桂收拾好东西一边与她一同洗漱,一边与她闲聊。 “姑娘今儿个好不好?怎么见你一下午都守在门外?”丹桂一边拧帕子一边头也不回地漫不经心问道。 丹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依旧很高兴,笑嘻嘻回道:“姑娘午睡呢,我给姑娘守门呢。” 丹桂把热乎乎的手帕递到丹依的手上,观察她的面部表情,似是无意间的说:“姑娘今日睡得可有些久了,是在上午在外面与两位姨娘相处不快吗?”她将下午传闻闵姨娘忽然在冰天雪地里定住了,被人送回去就生病了的消息说了出来。 一整张帕子盖住了丹依的脸,热乎乎的水蒸气蒸得她耳朵都红彤彤,语气轻快没心没肺的说:“不知道呢,我与姑娘走的时候她跟吴姨娘还好好的,当时吴姨娘正在认真写字,闵姨娘就笑着看她写,姑娘等了一会儿见她们俩不理人,就走了。” 似乎是又想起了她身影一顿,不过好在脸上有帕子遮挡,丹桂没能察觉。 觉得帕子凉了,丹依取下来自己走到铜盆边再次将帕子浸出水中拧了起来,因为背对着丹桂,她语气轻快的问:“丹桂姐姐知道府里还有什么传闻没啊?” 丹桂只以为她是下午在外面站了一下午,闷得慌了想要打听些八卦解解乐子。只随意说自己一下午都在做针线,没能出去不知道。 丹依有心想要问一问今日来给闵姨娘看诊的那位大夫怎么样了,但是直觉告诉她不能说。于是一边将帕子放在放铜盆的架子上,开门把水倒了;一边夸赞丹桂姐姐真是心灵手巧。 丹桂微微一笑,两人安安静静的爬上了炕褥。安静的夜里,丹依一晚上睁了小半夜的眼睛,长久的听着旁边丹桂均匀的呼吸声才睡着了过去。 如此这样循环往复,阮明心连续睡了小半个月的午觉,一直都是一觉睡到傍晚才起床…… 第347章 冰湖施“救” 丹依也就一直守在门外谁也不让进。 往前院子里的丫鬟们看见她还羡慕她得了姑娘的青眼,到后来就直接将她就此忽略过去,话也不跟她多说。 姑娘在睡觉呢,莫要吵着了姑娘。 丹依看着眼前一个个走过去眼神不对的那些人却一点也不恼,因为她发现了姑娘的一个秘密,姑娘的声音正在一点一点的好转。 她相信这是她守门守得好的功劳,于是越发高兴了,因为只有她知道,别人都不知道,这是姑娘最信任她的表现。 以姑娘入府这大半个月以来,殿下每日留宿的情况和每天都要询问姑娘做了什么的现象,姑娘获得名分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她就是姑娘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看这府里的下人谁还敢给她甩脸子看。 等姑娘嗓子好了,那名分可不就是那什么囊什么之物了。丹依守门的心情特别积极,一心想着她的姑娘是要给殿下一个大惊喜。 可不就是一个大惊喜么。龙翼轩怎么也想不到他密闭透风的布置都能让阮明心找着机会并且成功解了哑疾。 一月后进入腊月。 腊月好呀,听说生在腊月的人都特别有福气。当今的太后娘娘生辰可就是在腊月十二这一天。 中宫皇后为了表示孝顺,特地联合皇宫里的妃嫔们举办了一场赏花宴。 寒冬里的赏花宴,那些姹紫嫣红明明艳艳的鲜花托着薄雪可不就是晶莹剔透盈盈欲坠的娇嫩又坚强的模样,甭管是宫里奋斗了一辈子的女人们,还是外面看不真切的那些人,都不就爱这娇花坚韧的品质? 太后娘娘也喜欢皇后的这个决定,那就办吧。 那可是为太后举办的宴会呢,寻常小官员的后宅哪能有人有这份颜面,就是七皇子府上能够进宫的女眷也仅有王雅沐王侧妃一人而已。 “娘娘这身衣裳极衬您的肤色,御花园的积雪未化,您往那儿一站保准人比花娇,殿下的目光一准儿与您形影不离。”明月一边整理着王雅沐的长裙腰封一边说道,话里话外满满都是慈爱。 王雅沐原本不愉的心情听了这话也高兴了两分,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这一身玫红秀着杜鹃伴兰草银纹锁边的华裙。 “可惜是身玫红。”刚才高兴的表情一瞬间就落下了一大半。 明月心疼她,“娘娘不必忧心,很快您就能穿上那独一无二的颜色。” 王雅沐一想到那个穿着她渴望了多少年衣裳的女人就恨得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本宫会名正言顺穿上那一身正红!她现在没名没分反倒好,要是真敢要了名分,看本侧妃怎么收拾她!” “前院那边的人有消息了吗?”王雅沐收了表情,忽然问道。 明月面上一凛,左右四望,见到没人才小心的说道:“娘娘放心,今日殿下进宫,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王雅沐这才点点头,带着人出得门去。 途经灵川园,一玫红一正红在月洞门里外遥遥相遇,一愤恨一冷漠。对视不过弹指刹那,又似乎经久永恒。忽地里面那人冷淡一笑,气得王雅沐当场就甩袖而去,只觉得那嘲讽啪啪甩在脸上。脚步匆匆蹬蹬的到了王府正门见到那个日思夜念的人才挽起笑容温柔似水。 龙翼轩扶起佳人坐上马车,自己骑马往皇宫行去。 这一刻王雅沐是满足的,因为只有她才能与他比肩。却忽略了自己只是一个侧妃之位而已,只要她没有扶正,正妃总是会有的。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正妃会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 当日王雅沐随同龙翼轩一同进宫,原本是一对碧玉佳人受人瞩目,可后来龙翼轩去了宴会场所久久不归,王雅沐就有些担心。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侧妃而已,这皇宫里比她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身边没了龙翼轩,那些女人看她就再也不复之前的热络。 王雅沐心有不甘,却也无权争辩。恰逢这时那边左相之女谢子娴在身边丫鬟耳语几句悄悄离席。 不知她当时是真的无聊待不下去还是女人的直觉真的就那么准,鬼使神差的她就跟了上去。 御花园以南是假山花园,御花园以北就是一大片的湖泊连带着小筑。 王雅沐原本是想要想去跟她说说话的,毕竟出嫁以前两人还算是熟识,又是同一个诗社。 却没想到忽然从另外一面斜刺里忽然窜出来一个灰黄曳撒的头戴大耳帽的太监,脚步急急匆匆冒冒失失,谢子娴又是一个人站在结了冰的湖岸边,那太监呼哧一撞就将那一撇粉蓝连同灰黄一起撞入了湖里。 咔嚓咔擦冰块像是闪电一样开裂,一直到洁白的湖面上两道颜色不见了踪影那谢子娴的丫鬟才高声呼唤起了救命。 王雅沐本能的要冲上前去却被身边的明月拉住了身子,王雅沐不解回头。 “那丫鬟有问题。”这是明月从看着那丫鬟在谢子娴身边禀报一直到她呼救得出的结论。 “姑姑为何这样说?那是子娴带在身边许多年的丫鬟了怎么会有问题?” “侧妃可注意到刚才那丫鬟与谢小姐的距离,真心贴身伺候的主仆哪里会有这样远的距离,而且那太监冲出来时明显该是那丫鬟先被撞到,可是那太监却拐了个弯。还有刚才呼救,明明那冰块裂得也没见多快,真心要救人刚才冰块还没完全开裂的时候完全可以将人拉上来,那个丫鬟却是没有动,还往后退了几步。” “那我更要去救子娴了,任由那丫鬟拖下去,子娴恐怕就真的没救了。”王雅沐挣扎着要出去。 “娘娘,人心复杂,那丫鬟是存心要谋主的,您此时出去担心被她反咬一口。”明月誓死都不放开她。 “姑姑……” 最终王雅沐也没有出去。 可是她不出去却眼睁睁的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一下子跳入了那破开的冰口,在救人的那些宫人贵人们来的时候,她的夫君抱着一个别的女人从刚才破冰的湖水中浮了上来。 “快将七皇子拉上来!” 第348章 龙翼轩的打算 “快去请御医!” 急急忙忙一团乱,王雅沐透过人群间隙,她的夫君浑身湿透冬衣贴在伟岸的身躯之上不显臃肿反而更加修长,那长架子上的红颜用厚被子遮盖身躯,长长的乌发湿透,一路留下逶迤的湿印。 完了。 当王雅沐不死心跟了两步看清那个男子正面面容时心里就这一道声音——完了。 不仅是家里那个女人,这回还有她的正妃之位,或许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希望了。 谢子娴是谁? 当今左相谢昌远的嫡亲孙女,父亲虽然不在,可她的爷爷除了是左相还是当朝内阁第一大学士天下间闻名第一的儒学大儒那可是备受天下读书人推崇之人。 龙翼轩是什么人? 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除了对手就是枕边人。 王雅沐想了他多少年念了他多少年,还会不清楚龙翼轩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吗? 就算是在没有脑子的人看见他与左相孙女两人抱在一起也有想法了,更何况她还不那么蠢。 即便是抛开左相,谢子娴的哥哥谢奕然明年才到弱冠之年就已经是身居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实权比起她的父亲还要有用。以后的仕途有左相相护,一朝入内阁那就是皇上的心腹之臣。 最年轻的内阁之臣,天下最受推崇的大儒还掌握半边朝堂的左相,这样的后盾支持,试问龙翼轩怎么会放弃? 王雅沐走着走着就支撑不住,仿佛她坚持多年的信念被人一朝夺去,以后如何再生存? “娘娘您不能软弱,奴婢扶您去小筑歇息歇息。”明月心疼的几乎将整个王雅沐半抱在怀里支撑着她往前去。 王雅沐茫然的抬起头看她,一张明艳的脸庞揉犹如暴风雪摧残过后的娇花。凋零、凄落、万念俱灰。哪里还有半点出门前的娇艳斗志昂扬。 明月拿着锦帕轻按她的脸颊。 王雅沐木然的伸手去摸,一片冷风拂过,脸上一凛。湿润润的,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小筑本就是给人落脚休息的,顺便还能赏赏御花园的湖光山色。是以除了几个常驻的粉衣对襟丫鬟外,里面的茶点小塌一应俱全。 王雅沐出嫁前本就是受宫嬷嬷教导过的,又当了两年侧妃,满身贵气都由内而发,再加上明月也不是一个普通好惹的婢女,几下一说,宫女们就放她们进去歇息去了。 屋内王雅沐坐在扑在地上的厚厚垫子上,手里的茶杯被她捏的咯吱咯吱响,开水洒出来了都不自知。 明月眼看劝说无用,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抠开她捏着杯子的手指,在烫红的虎口吹了又吹。 “小姐,您看开一些,左右谢小姐现在还没有进门。您只要抓紧些生下长子又有何惧于她。”明月瞄着外面苦口婆心的劝说。 哪知道她不喊小姐还好,一叫王雅沐心中就止不住的愤怒。倏地甩开她的手,一双媚眼恨不得以吃了她的目光狠瞪着明月,“要不是你拦着我,哪里会有殿下出来救她,你现在倒是劝我生长子,我倒是想生啊,可是殿下呢,整日整夜的在那个女人处,你让我一个人如何生得!” 明月被她这样怨恨的目光吓着了,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呐呐的张口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明月猛地跪在地上,“是女婢错了,请娘娘务必不要再伤害自己。” “奴婢看着心疼。”明月说完许久之后又低声的喃喃,不认真听可能都听不清楚。 可是王雅沐听见了,她一边把明月扶起来一边悔恨,“姑姑莫要这样,是我错怪你了,您也是为了我好,这天下家谁都会伤害背叛我,唯有姑姑不会。沐沐今后还要仰仗您呢。” 两人在小筑里面商量一番,好不容易安抚好王雅沐的情绪回到赏花宴上。 此时刚去围观的众人大都已经回到宴会,说声笑笑、言笑晏晏地问着:“王侧妃刚才去哪儿?嫂嫂还要恭喜你,很快七皇子府就有大喜事了。” 三皇子妃景氏天生爱凑热闹,一回来就逮着王雅沐如是说道。 王雅沐心里恨极了想要甩开她搭在自己手上的手,行动上却还要做出被抬爱的模样,笑容格外勉强。 不知是没看出来她的不喜,还是景氏故意的,拉着王雅沐越说越深入,就连当时七皇子是如何跳入水中将美人从水中抱出来都描述得栩栩如生,仿佛她就是现场亲眼所见一样。 只有王雅沐知道,她不过也是道听如说,当时根本就不再现场。若是她的身份允许,或者有那个胆量早就一把甩开景氏那拉着她怎么也不放的魔爪了。 可惜论身份人家是正妃,她是侧妃;论排序三皇子是七皇子的兄长,怎么着她都不敢将景氏怎么样,就只有不耐烦了的听着。 更气人的是,中间好几次明明景氏胡编乱造的,她向身边龙翼轩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竟然一脸和熙的对着景氏微笑,非但不反驳,那状态明显就是嫂嫂您说得对的姿态。 王雅沐气得脸都绿了。 那厢跟她一样脸绿的还有左相爷孙,好好的一个宴会孙女落水不说,竟然一群的长舌妇都在编排他孙女、妹妹的闲话,还硬是将她跟一个皇子牵扯在一起,这不是逼着他们将孙女、妹妹嫁给那个什么七皇子?! 有心想要澄清说两句吧,一则当事人除了男方,女方不在,偏生那男方还但笑不语乐见其成欠抽样子;另一则说这些闲话的都是宫妃啊王妃有身份有地位的说着讨好太后皇后开心,全体有致一心地要将他们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推给那个七皇子。 他们如何能争辩,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女方吃亏,就算七皇子不娶,那他们的子娴也一辈子只能困在尼姑庵了。 一时间两个朝堂上呼风唤雨的谢家爷孙俩除了叹气竟然没有一点办法。 “如何?御医,谢家那闺女如何了?”太后一身明黄凤冠坐在左上首问道。 包括皇后在内,全场所与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的落在那个头发花白的太医身上。 第349章 求娶谢小姐 老太医见惯了这样的阵势,也不露怯,身姿跪得端端正正,“回禀太后、皇后,谢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风寒,静心修养一段时日即可。” 也是被捞起来及时,要是再在冰水里泡上一刻钟,那就不是风寒那么简单了,再稍微严重一些就是寒邪入骨、子嗣艰难,更长的就直接要了人命,就跟那个湖里捞起来的太监一样。这些话在老太医胸腔里转了转,到底没有说出来,皇家生死自来就是兵不刃血。 谢家爷孙吊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王雅沐切切咬牙,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那股浓浓的恨且看得老太医心头一抖,顺着感觉就看见七皇子对着他莞尔。老太医默默地叹息,退了下去。 “既然谢家闺女无大碍了,左相就割爱,让她在哀家宫里修养个几日再给你送回去。”太后笑呵呵的说道,“哀家呀就喜欢看着这些花骨朵漂亮又有才情的女子。” 左相坐在座位含笑回应:“那如何使得,太后抬爱是她的福分,若是过了病气给慈宁宫,就是她的罪孽了,还请太后让子娴回家休养。” 太后没有回应,目光停留在那艳红牡丹花蕊的白雪之上,那是老七特地给她送来的,娇花托着薄雪,听说这花能开一年四季,与这御花园里的其他花都不一样。 全场静谧无声,本就是在露天举办的赏花宴会,一没了喧闹就显得格外安静。悉悉索索飒飒,好像是雪化开的声音。多少人心里指不定就在暗骂,多好的机会,左相是读书读傻了,你谢家不要他们想要还没处得呢。 “皇祖母!” 寂静中一声清润坚毅的男声打破沉寂,如遇在寒冰中破冰前行,偏他起身的动作那么的悠然自得赏心悦目,现场未婚的女子一个个脸红心跳,目光一点也移不开。 王雅沐几案下的手揪得帕子都要碎裂了,手背青筋绷凸。 “皇祖母,谢小姐才貌双绝明艳动人,孙儿心向往之,愿求娶左相之孙子娴小姐,还望皇祖母做主。” 龙翼轩端跪在宴会空地正中央,身子隽秀挺拔,皇家威仪、一身清贵自然而然与身具来。 太后从那牡丹上面收回眼神,唇角和蔼的裂开笑意。 “老七起来,你这话皇祖母可做不得主,你要求娶人家的孙女,该问左相的意见才是。”太后一派和蔼的打趣。 龙翼轩打蛇随棍,当即就半转身子正对上左相方向,“轩意欲求娶左相千金,还望左相首肯。” “殿下快快请起,老夫受不得您的大礼。”左相连忙推脱孙子谢奕然去将龙翼轩扶起。 即便已经起身,龙翼轩依旧恭谨作揖看着左相态度。 “七殿下隽秀非凡,上恭顺皇上,下造福百姓,乃难得的夫婿,是咱们谢家高攀了殿下。”谢昌远抚摸着胡子看着前面这个表面恭顺实则精明内敛的年轻男子。他先后经历三朝,辅佐了三代皇帝,眼前的这个少年郎所思所想谢昌远看得很清明。 “多谢左相成人之美。”龙翼轩再次跪谢。 这一次谢昌远没有再避开,也不曾让长孙将人扶起。 “既然大喜之事,赶早不赶晚,明年开春第一个好日子咱们就将婚事给办了。” “太后这日子是不是有些赶,过年事多,婚事准备繁琐,恐怕……”来不及。他们谢家的唯一孙女,当然是要风光大嫁,如何能这样仓促行事。不说他们谢家底蕴源远流长,就是一般的世家大族哪家准备婚事不是提前一年就开始操办的,三媒六聘哪一个不是要算良道吉日,一个月的时间哪能够准备什么?嫁妆都不够他们准备的。 此时的谢家也只有庆幸,幸好那些嫁妆的大件都是从女孩出生就开始攒起来的,不然真到出嫁那一天恐怕真要丢脸丢到青史上。 要问这世间什么传得最快,那必然是话传的最快,尤其是在京城这个经济繁茂勋贵遍地的地界儿。 宫里的人还没出来,七皇子府内阮明心就已经得到龙翼轩要娶正妃的事情了,甚至连对象也被传的一清二楚。 听完丹依禀报阮明心就只想呵笑一声。 丹桂还没注意,丹依是一直帮她把着关的,听见那一个声音惊得要跳起来。 “姑娘,刚才是你发的声音?” 丹依追问着,连带起丹桂一脸疑惑。 “呵”四只眼睛直盯盯地盯着那嫣红的两片丰唇,只见那丰唇一张一合,再也不是从前没有声音的动作。 “自然是我。” “姑娘你能说话啦!” “姑娘你会说话?” 丹依丹桂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阮明心不理,丹依主动做起解说词:“咱们姑娘原本就是会说话的,只是先前病着了,对吧姑娘?”她眼巴巴地看着寻求认同,得到阮明心点头后尤为得意。然后等着丹桂问了为什么突然就好了的时候,才慢悠悠嘚瑟瑟的炫耀道,“咱们姑娘身怀医术,后来自己就给治好了。” 丹桂还想问那她怎么天天伺候没看见姑娘请大夫也不见吃药,她还以为姑娘是不会说话呢。但是丹依没有回答她,阮明心也同样没有理她。 丹依的心神全被殿下要迎娶正妃这一件事给焦灼上了,急急忙忙又接上刚才的话题:“殿下还没有给姑娘名分,等正妃过门了那殿下为了谢家正妃脸上好看肯定是很长时间都不会给姑娘抬名分了,姑娘可怎么办呀?” “这女人呀,奴婢虽然不懂,可是奴婢也好歹伺候了人这么多年了,没有名分就算是殿下再宠爱您,上面的想要磋磨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殿下护得了您一时可护不了您一世。姑娘如今会说话了,趁着现在正妃还没进门,等殿下一回来,姑娘就哄着殿下给您把名分抬了才行。” 丹依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眼巴巴看着阮明心语重心长道。只是后者好似依旧一派冷清没啥反应,急得她拉着丹桂想办法,“丹桂姐姐倒是快点儿劝说姑娘一下呀。” 那突如其来的一下拉扯把恍惚中的丹桂扯得猛的一个踉跄。 第350章 王雅沐的后招 丹依嗯嗯啊啊的应着,心思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立谈之间对于心思深重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快,丹桂还没想好心中要说的话,外边已是申时末了,与晌午出门前一样,龙翼轩伸手把王雅沐从马车上扶下来。 只是两人此时的心境早已经是天壤之别。 王雅沐紧握着手下的这一双冰冷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明明是干燥温软的,她却没有觉察到一点温度,一直从相交的手心凉到了心坎里。 明明出门的时候她还觉得是那么的幸福的,整个王府里就只有她才能与殿下比肩,然而一天没过,就有了后来者要将她取缔而去。 王雅沐紧紧的抓住龙翼轩的手,即便是下了马车也不放开,不管它是多么的冰冷,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抵挡那即将到来的恐惧,才能忽略了那心底源源涌出的悲凉。 龙翼轩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迈步,像是在等她自己决断。 王雅沐也不放,她就像是抓着最后救命的稻草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未来的曙光放开。 两人僵持在了门口。 只是有些人身来薄情,就像是她紧握的手掌一样,从手心到血液都是冷的。 王雅沐被甩开了,不,应该说是被劝着放手了。她对他永远逼迫不下去,龙翼轩要让她主动放手真的很简单。 可是手放开了,心却揪得更紧了。 只是无论怎么样她是这王府里的侧妃,皇家气势就算是心理再落魄,外面的形象也依旧无懈可击。一直到回到了她的霓虹院,那个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娘娘?”明月在旁担忧的唤她。 “哗……啪啦啦” 一溜儿的瓷器被王雅沐一袖子拂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她尤不解气,噼里啪啦,房间名贵的也好普通的瓷器也罢,无一例外全都逃不脱碎尸的命运,一地的狼藉除了那些破碎的瓦片还有各种裂帛。 王雅沐这回是真的发疯了,整个房间都毁得不成样子,除了她自个儿坐着的床榻,整个落脚的地方都放不下。 那种明明可以阻止,她却偏偏让她发生了的无力感无论毁坏多少东西都驱之不去。那一口气压在她的心口底下,堵得她呼吸困难。 “何事!” 王雅沐目光一凛,冽的刚刚听完耳语回来的明月身子一僵。她小心的绕开这一地的狼藉要附耳去王雅沐耳边。 “什么事情不能大声的说,鬼鬼祟祟像什么样子!” 明月知道王雅沐到底是怒了,她此刻是明晃晃地对她的愤怒。从刚才殿下甩来她的那一刻将她在宫里挤压的愤怒完全激发了出来。 “噗呲”碎瓷片刺入肉里的声音,夹杂着隐忍的闷哼。 王雅沐看着她,看着明月膝盖下面浸透裙衫往旁边沿流的暗红血液,细股细股的,越晕染越大片,王雅沐柔弱了下来。“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来人拿金疮药进来,去请大夫。”她对着门外面大喊。 明月额头上浸出细细麻麻的汗珠,“是奴婢的错,小姐怨怪奴婢是应该的。当时若不是奴婢拦着您怕今日也不会有这一回事儿了。” “姑姑快起来,仔细伤口。”王雅沐本能的心疼去扶她,“我不怪你,不怪你,姑姑当时是为了我好,沐沐都知道。” 王雅沐将明月扶到床沿边坐下,一脸的愤恨与纠结,“我只是恨,姑姑当时说得对,谢子娴的丫鬟有问题,只是这一场落水我看也是有人故意设计的。那太监好死不死明明是可以错开又诡异拐了弯儿的去撞人,而且湖边冰冷,就算是结了冰,谁人没事站里湖边那么近的地方。偏深那个撞了人的太监还死了,死无对证。” “小姐的意思是这是谢家小姐故意设计的?”明月不可置信。 王雅沐狭长的眸子勾勒过一分冷光,转而全部褪去,“皇子正妃,那谢氏怕是一早就觊觎着。” 殿下虽皇子中只排位第七,却面容俊美,且是众臣之间支持力最高的一位。 这正妃之位可是众多人眼中的一份佳肴,谁不想去啃上一口。 明月双手为王雅沐轻轻按着玉额,却是想要她舒服一些,娘娘这段时日实在操劳太多,灵川园的那个尚算安分,这左相之女却又要生生地扯出些幺蛾子,“以左相的权势,那谢小姐应该是不需要的。” 能娶得左相之女,若只是寻常之人,在仕途上从此可谓是节节升高,而若是皇家之子,从此离那九五之位又近了几步。 这才是她犹疑所在,如果这些都不是,便是只有那个猜测了。 王雅沐却是腾地一下起身,满面怒容难以平复,“她根本就是成心的。” 不就是想看她笑话,成为这府上正妃之后,从此能够名正言顺地指使于她么? 官家小姐罢了,她还是第一才女,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见得那谢氏此处就比她做的好些。 明月却是让王雅沐缓缓,起息几下,娘娘就是性子急,其实此事放开了来看,对娘娘也未必真是件坏事,“灵川园的那位,娘娘觉得那谢氏能够让她如意么?” 虽到底不知那灵川园究竟是何人,但能住进王爷亲自监制的灵川园,可想而知这是怎样的一般宠幸。而正妃如门,想要在这王府站稳了脚跟,可不是几下推敲就能够轻易解决的事。 王雅沐并非蠢笨,被明月这样一点拨,哪还有什么不懂得,不过话虽是这个理,她心中那口气却终究顺不下去。 灵川园中那人也就罢了,至少殿下还未立位于她,这谢氏可就大不同,以后她二人便是嫡庶之差。 以往她仗着身份,对那几个妾室自是随意欺压,殿下也不过是几下安抚,也就罢了。 那谢氏进了府,就凭今日的这番手段,便不是个能安生的,就算是对付于灵川园中那位,到底唇亡齿寒。 而房阁却是不知何时,已是暗立了一人,站在墙角之间,对着王雅沐微微一拜,“主子。” 王雅沐摆了摆手,令他起身,身旁明月则是面无表情,这是王家的暗线,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主子做那些背地中难以做之事。 娘娘不知何时,竟是动用了,倒不知是何事。 【作者题外话】:推荐本书:《丫头很拽:恶魔校草的头号独宠》,作者:意绵绵,塔读客户端站内搜索书名或者作者名都可以,不一样的校园文,越看越精彩! 第351章 猜一下身份 “如何了?”王雅沐面对这黑衫男子,早已不同方才,染了半分寒气,又微微带上了一分威压。 她的笑话也不是谁都能见得,明月是她身旁最信任之人,瞧着倒也罢了,这暗线于她而言,便是一条狗罢了, 黑衫男子更没多余的感情,只是根据自己查到的汇报了一遍。 “那灵川园中人原本是不哑的,面容虽也美,但却是清冷的那种。” 王雅沐双眼一眯,明月打听出来的那女子不会说话,她以为是个哑巴,却不想不是天生的,那便是被人毒哑的,而下手之人又是谁。 而面容清冷,如今那灵川园传得却是主子对人极是亲和,这其中必然是经历了什么,不然又如何会发生这般大的改变。 而那灵川园中人的身份她大致也猜了出来,只是还不是太过确定,倒是…… “姑姑,你让人去那阮府给我把阮青璃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是如此。” 明月不明白王雅沐的用意,看到王雅沐唇角的那抹笑意,知她不再是冲动之下的决策,便应了下来。 娘娘遇事只要冷静一些,何事都是能够化解的,再难过的坎也会有过去的一日,更何况府宅之事罢了。 与此同时,王雅沐也未停顿,便是带着人来了灵川园,却是被人拦下。 丹桂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华衫女子,这侧妃娘娘并不是个好相处的,更非她这种下等奴才所能惹得起的。 只是,园中之人却是如何都不可被侧妃娘娘动了去。 “奴婢参见侧妃娘娘,侧妃娘娘万福金安。”礼数却是要周全,不令人诟病,这样也不至给主子招来什么灾祸。 王雅沐此刻却哪有心思在意这些,缓缓说道:“去通报你家主子,我想见她一面。” 丹桂微怔,侧妃娘娘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来必定没什么好事。根据往常娘娘在几个姨娘那所为之事,现在侧妃娘娘怕是要找主子麻烦。 殿下吩咐过,无论什么人,都要拦着。 “请娘娘等奴婢些时刻,奴婢这就去告诉姑娘。” 而进了内阁去,丹桂禀报了王雅沐过来之事,阮明心眯了眯眼,“让她就在那外面候着吧,你不用管她。” 丹桂要说些什么,却是被阮明心伸手阻了。 她若是按着自己性子,自也不会做这种事,但现在就是要在王府中闹出些乱子来,让他收拾。种机会也未必多,她自是要好好把握。 丹依不是丹桂,虽性子唯唯诺诺的,担心到侧妃对姑娘以后若是心生不满,姑娘便是得殿下宠幸,总归还是会吃些亏的。 毕竟,侧妃的名分摆在那,再如何也是个侧妃,而正妃入门之后,若是二人联手,合力对付小姐一人,又如何是好。 “姑娘,就让侧妃娘娘干候着,怕是不太妥帖。” 虽若是让侧妃娘娘进来,怕也未有什么好事,侧妃娘娘或是指桑骂槐,或就直接在这灵川园中发一通脾气,她们做奴婢的也是拦不住。 阮明心知丹依是为她着想,只是道不同之人,终究是不相为谋的,丹依现在当她是主子,自是对她极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只要不是个愚蠢人,都是懂的。 但等她离了这灵川园后,倘若与龙翼轩站在对立之地,这丫头还能将她当回事么?她不会让自己去浪费那毫不必要的感情。 所以,面对丹依的忧虑,阮明心只是淡淡道:“她若愿意等,便让她一直搁那站着,在外面看,这灵川园中景致也不错。” 阮明心对那王雅沐自是无感,若换成前世,她心间对龙翼轩是欢喜的,对这王雅沐定是在意。 如今,心中无他,跟他有关联之人自是更不会放在心上。 且那王雅沐在府中虽不是正妃,但相比于那几个姨娘,她显然已有了几分主母的架势。 这次龙翼轩却是要立左相之女为正妃,王雅沐该是气得不轻,如今必定是来找她出气的,她还没愚蠢到给人发气的地步。 丹依还要道些什么,却被丹桂暗暗拉了一把。主子性子冷,她二人并非不知,所决定之事,也非她二人三言两语便能够改之。 与其惹了主子厌烦,倒还不若不再废话。 而王雅沐在灵川园外却是站了有些时刻却再不见园内出来一人,略微一想,便知是何故,定然是园内那个贱人!故意冷落于她。 王雅沐一双玉手却是相执,鲜红的兰蔻落在指尖上,又深陷进了指腹,涌出的几滴小血珠更是开出一朵璀璨的血花,华丽而凄美。 明月看着却是拿着手帕便要为王雅沐包裹上去,却被王雅沐扯了去匆匆一拭,随后却是甩回到明月手中。 “娘娘……” 王雅沐微微平复,面容重新恢复成毫无波澜的模样,“姑姑,我们等罢。” 明月自是见不得王雅沐受委屈,却也只得陪着一同,心间对园中人颇为不喜,娘娘来了,那人未出来便也就罢了,竟然茶点都未备上一份,不闻不问的,合着娘娘屈尊降贵,亲自过来倒是要受这般冷落。 不过是受殿下宠幸罢了,终归还不是未有名分,正妃之位也是那谢家小姐的,那人不说目前连个妾室都比不得,便是以后要立名分也最多跟娘娘平起平坐,现在便已是行事这般张狂。 而又过了半个时辰,丹桂才缓缓走了出来,福身一礼,“姑娘说身子有些不方便,娘娘还是请回罢。” 却是“啪”的一声,王雅沐将丹桂打落在地。 丹桂的脸盘立即红肿了一半,王雅沐却只是冷眼看着,“叫我等了这么久,应对我的便是一句不方便,你家主子还有没有点规矩,还是你觉得你现在攀上了你主子,便能够将我一个侧妃不放在眼中了?” 明月看着倒落在地的女子,也生不起任何怜惜,所有与娘娘作对的,便是死了也不足为惜。 丹桂跪拜在地,“都是奴婢通报不力的错,请娘娘责罚。” 她怎会不知侧妃娘娘这般大的火气是从何而来,殿下立那左相之女为新妃,侧妃娘娘心间难免不平衡,如今便是要来找主子发泄。 第352章 气了又气 只是,殿下吩咐过,不能让任何人伤到主子,她今日便是被活生生地打死,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王雅沐看得心中怒火不由更为深重,转眼间便要再打过去,却是被明月凝声拦下:“娘娘,这贱婢还是暂且闲饶恕于她。” 正事才是最要紧,再说到时若是起了什么风言风语,娘娘不过是出手教训了一个下等人,但传到殿下那,可不仅仅是如此了。 一个下人被打也就打了,但娘娘若是因此落下个不贤惠的名声,这才是最紧要的。 王雅沐自是知明月何意,终究放罢了手,“告诉你家主子,等会阮青璃也要一同来,让她自己决定到底要不要见我。” 丹桂不曾听过阮青璃这几字,听侧妃娘娘的语气,倒该是主子认识的人,因而也不再耽搁,直直进了去里面通报。 阮明心听完丹桂禀报,狭长的眸子微微一挑,也未露出多余的眸色。 对阮青璃她却是有些印象的,龙翼轩跟她提点过一二,她现在的身份便应该是那阮青璃的四姐姐。 “你让她进来吧。”阮明心的唇角勾过一道玩味。 事情若是能越来越像她期望那般发展,自是最好的,若不能,她也无所谓。这一时半会龙翼轩也不会放她离开,这可是他要留她的,那后果龙翼轩便该要自己承受,比如,这皇子府被她弄得一团糟,又或者――天翻地覆。 丹桂很快便领了王雅沐进来,而后便是立在一旁,也不再言语。 “姑姑,你先下去罢。”王雅沐低低道,尽管是压低了的音量却仍旧清晰地传在每个人的眼中。 明月看了丹桂和丹依一眼,也就推门而去,阮明心倒没有半分要移动的心思,只是淡淡道:“不知娘娘上门是有何事?” 王雅沐见阮明心未让身旁丫鬟也回避一二,登时眸子染上一层薄怒,终究又被压制下来,“你二人和明月一同在外边等候。” 丹依犹豫着,她是知道侧妃娘娘脾气的人,娘娘气性向来不好,平日里对下人更是非打即骂。 她若是不离开,娘娘对她定然会秋后算账,而主子这边…… 丹依看向丹桂,丹桂也是为难之中,最终还是守在了阮明心身旁,她和丹依是被分来伺候主子的,她二人的主子也并非是侧妃娘娘,自是该听主子的。 阮明心看在眼里,心下一软,到底是摆手让二人下去。 她便是怎么得罪眼前这侧妃都无碍,别说龙翼轩定会护她,虽她也看不懂目前那男人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但她便是仅以己之身,也不会受这侧妃欺负了去。 丹依和丹桂便不同了,这二人待她离开后,在这府中必然处境艰难,这些日子这二人对她也算尽心尽力。 她便是不能让她二人日子过的好些,总归也不害了这二人。 她虽冷情冷心,却也不是无心无肺之人。 “侧妃现在可以说找我何事了。” 王雅沐眼中迅速掠过一片冷光,竟是以我相称,而不是以妾身自称,可,她分明便是殿下的女人。 对她却是未有尊卑之分,她现在连个姨娘都算不上,竟是对她还这般嚣张,不给她一点教训,还真就天高地厚地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我皇子府可不能留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人。”她此言也是测这女子,看是不是真她如她心中猜测是那个身份。 阮明心双眼微眯,整个人身子稍稍靠在一旁榻上,引出几分慵懒的气息,“什么身份?娘娘看到的是什么身份,便是什么了。” “你!”王雅沐伸手便要是一巴掌,手却是被阮明心直直抓住,“堂堂侧妃娘娘,想不到却是这么个爱动手之人,传去了殿下口中,还不知殿下会如何想。” 王雅沐登时便是满眼怒气,浓烈之至,竟是压不下去,而看着阮明心这副笑着的模样,心中便是想要将女子撕裂的心思也是有了,“在这府里,便是目前,我还是侧妃,而你不过是个无身份之人。” 阮明心微微一笑,“殿下准许了的,我可以不受身份束缚,娘娘若是不满,还是去找殿下罢。”其实阮明心也很无辜,她哪里想要笑,偏偏龙翼轩给她戴上的这张人皮面具便是带着淡淡笑意,她就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也是笑着的。 这种两面三刀的架势她还真有些承受不来。 王雅沐两手一紧,终究是掩了过去,这贱人是得意不了多久的,等那左相之女入了门,该给府中立新规矩之时,她倒要看看,这贱人还能够笑到何时。 “你可知,那左相之女可是快要成为这府中正妃了?” 阮明心配合得做出一阵惊慌之色,又片刻后尽数浮去,“那又如何?殿下对我始终如一。” 这番言辞便是她心里也有些微微恶寒,不过若是用来刺激这眼前之人倒也不错。 “如一?你倒是不知哪来的盲目自信。”王雅沐一双丹凤眼中挑过一分讥讽之色。 这大家府宅中,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知旧人哭。 那谢氏相貌不错,眼前女子容貌也是上佳,但一个是左相之女,名门千金,一个若真若她所猜那般,也不过是个闺阁小姐,父亲算不得太大势。 阮明心指了指华榻,“娘娘说哪里让我相信王爷会对我如一,就凭这灵川园,娘娘觉得呢?” 她如今也不会亏待自己,龙翼轩要让她在这里住下,自是要为她寻个好的住处,除非放她离开。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将府中这水搅得越来越混,最好是混得龙翼轩也没了解决的法子才是。 而这边丹桂却是借口自己还有些事而离开了灵川园,丹依虽胆怯,但为防明月对主子做些什么,却也是留了下来。 丹桂直接去了书房,所幸殿下在。 龙翼轩认得这是灵川园的丫鬟,倒是他亲自指派过去的,眉头微蹙,问她如何了。 她应该也不会再想见他,他表达得应该已经很坚决,他不可能会放她离开的,所以这丹桂是…… 第353章 殿下出手 丹桂将侧妃过来之事却是说了个一五一十,最后也不忘落下阮青璃之事。 龙翼轩眉头越发紧了,他为她安排的身份便是那阮青璃的四姐姐,这要是阮青璃近前看了去,说不定真会发现些什么。 却是立即派人去府前守着,不得让那阮青璃进府。 目前他就快要迎新妃入门了,倒是不能在眼前这关键时候出什么乱子。 王雅沐气的身子早都隐隐发抖,她未想过这贱人竟是生的这样一张伶牙俐齿,而且明明是面带笑意,却是令人感到浑身寒气。 “你莫要高兴得太早了。” 阮明心稍稍福身,“娘娘说错了,殿下若是未和我说过,我又哪里生得这些话。” 王雅沐冷声发问:“你这是同我在炫耀?” 若不是她知道殿下还在府上,并未离开,不然她今日还真难以轻饶了她去,不把她这张嘴撕破,她也还就不会放手。 阮明心极其惬意一笑,“娘娘要这般理解,我又有何法子。总之,娘娘随意便好。” 她便是越发这样的态度,才能越发勾出王雅沐的怒火出来。 不然,王雅沐不被激怒,她的下一步行动又如何继续。 王雅沐冷色一凝,满面寒光,眼中夹杂得更是无数寒星,“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今日所说。” 阮明心勾了勾唇角,心中暗自道:“自是会后悔的,只是觉着还不够。毕竟,没有娘娘这般配合,我一人也只能演个独角戏,这出戏可就未必有那般精彩了。” 这便是第一才女,倒叫她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如何模样的女子,万不想却是个这般货色,无非便是靠着那许少的可怜的才情如此的。 王雅沐的眸子这一刻却是冰冷得仿佛刀子一般,而要转身离开。 “娘娘走好,我就不相送了。”阮明心淡淡道,这种欠扁的话却让王雅沐险些踏了个空。 明月见王雅沐一身怒气,便是知娘娘定是吃了亏。 回到阁院之中,王雅沐发问道:“派去阮家的人如何了?” 明月方去一问,却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几下斟酌才道:“阮青璃被挡在府外,进不来。” “谁的人?”王雅沐眼中冷色更重,在她看来,这便是谁又在和她作对。 整个府中,她倒要看看除了灵川园的那个贱人,还有谁有这个胆子同她作对? 别说是现在正妃未入门,便是那左相之女现在已是这府中主母,拿她也是没得法子。 明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像是殿下的人。” 殿下竟是这般护着灵川园的那人,看来那人是要找个时候除掉了,只是殿下对那人的心意倒还真和寻常人不同,想要除掉那人,倒是真有些麻烦。 若是让娘娘动用暗线,被殿下查出来之后,只怕娘娘会受到牵连,此事倒是要从长计议。 王雅沐双目微垂,面色倒是比之明月,一时更加难看。 殿下这是戳破了她的心思,是怕她找来那阮青璃要对付那个贱人还是如何? 以前府中争斗,殿下从来都是一笑而过,看看便好,未曾自己亲自出过手,今日竟是为那女子破了例。 王雅沐眼中寒芒不禁更甚,若说之前她对那贱人还没到非杀不可的地步,那如今,这个贱人她是必定要杀了才能够解心头恨的,竟然让殿下对她如此不同,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东窗而傍,青衫男子,一人执了杯而立,身形盺长,背影看去却多少有些落寞。 “殿下,老奴有话本是不该说的,但现在……”刘福也不掩饰那满面愁容,如今殿下为了一个女子,竟是亲自出了手,后院之事罢了,殿下看着便也就罢,怎能够为其中一人动手。 龙翼轩面无表情,却也是挥了挥手,“你说罢。” 刘福和其他门客不一样,这是跟了他太久的,自是有话当说,其实他哪能不知他想说什么,只是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当如何。 要他放阮明心而去么?那自是不可能,他好不容易将她带回了府,若是等他真坐实了这天下,再去寻她,怕可未有现在这般轻易了。 刘福叹了口气,“殿下,当以天下为重,美人多的是,这天下可只有一个。”他怕得便是殿下将美人和天下混为一谈,长的貌美之人数不胜数,便是现在,以殿下的身份,想要什么美人,寻不到。 只有殿下一声呼下,便是群臣为了讨好殿下也会去寻遍那各地美人,更何况,灵川园中那人也并无什么特别出彩之处。 殿下现在所需要的女子,无非就是那两种,一种是能够平息后院,让殿下专心于政事的,另一种方是能够在政事上对殿下有所帮助之人,这二种,灵川园那位可是哪种都算不上。 龙翼轩摆了摆手,“这些话以后无需说了,我心中自有分寸。” 江山他要,阮明心他也一样要。 江山和美人,于他而言并不冲突。 他和常人不同,他自小便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比方,他想要坐稳天下,想要阮明心这般女子陪在身旁。 他亦深知,这次错过,下次便很难,他此生可以看遍芳华无数,待登上极位之后,他更可以寻尽天下佳人,充盈那三宫六院,但很难再遇到个阮明心这样的人儿了。 错过了或许就是永久,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 刘福动了动唇,还想要说些什么,到底是闭上不再言语。 殿下既然已经决定好,又哪里是他能够动摇的,他再多言,倒是不敬。总之,还是先看着罢。 若灵川园中那位能够安分些,待正妃入府后,也不闹什么幺蛾子,便行罢。 殿下对灵川园那位虽是比之其他几个主子是要用心了那么一些,却也说不定只是一时之间。 只是,很久之前,仿佛也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男子长相俊美,女子容貌绝美,二人走在一起都是那般般配,更别说二人还情投意合。 可最后不还是只能看着对方越来越远么? 无其他的,只因这世间凡尘,实在是无奈之事格外之多,未曾少过。 第354章 没名分就要有手段 过段时日,处久了,殿下对那位应该便也能放下一些。 至于若是相反,那么不管殿下到时会不会责罚于他,灵川园的那位都留不得了,他可是记得,王侧妃看那位可是一直不太顺眼,只是,碍于殿下,这才勉强没有什么动作,但要是他这里透露出些什么,局面定然一下便不一样。 —— “姑娘,奴婢有句话想说,但不知合不合适……”丹桂踌躇着道。 阮明心淡淡道:“合不合适都不知道,那便思虑清楚了再来说。” 这丫头的心思哪能瞒得住她,无非便是她无所作为之事,这丫头日里夜里不就是想说这件事么? 上次她和她说起之时,她不就已经清清楚楚地说过了么?这丫头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她对那个正妃入府是真的没其他看法,虽然无动于衷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可还要借着这位正妃的势好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此,她倒还要感谢正妃,也就是那个谢氏。 丹桂道:“姑娘!” 她饶是一向沉静的性子,被姑娘引得也不由开始动摇,正妃还未有多少时日就要进府了,主子却还是不愿意同殿下去要个名份,到时候主子要是连个姨娘都不是,殿下为主子特意设的规矩又让正妃给撤了去,或许正妃看着殿下,明面上对主子会宽松一些,但侧妃向来行事果断,对心中看不顺之人,可就不会那般轻易放过了。 姑娘的性子,她和丹依都是知的,并非柔弱,冰冷,并不像表面那样还带着笑意。 但侧妃娘娘的手段姑娘未经历过,可能是不明白,但她和丹依却是深刻体会过的。 她记得有一次,那时候丹依进府不久,丹依那个时候还不是现在这般的胆怯性子,性子也算活泼,干事不算懒惰,就是贪玩。 这点她也老说过丹依,丹依从来都不听,依旧每日我行我素的。 那个时候她也并不当回事,以为丹依总是有些分寸的,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毕竟,丹依活做的还是不错。 但却是那日,丹依做完了手头的活,便去了外边,但她竟是不知丹依去了灵川园。 她哪里知丹依会胆大到这个地步,灵川园哪里是她们这种贱婢能够随意入的,丹依却是觉得灵川园无人居住,景色极美,不去瞧瞧多可惜。 丹依便进了去,欣赏了一番灵川园中美景,景色的确美,但在出来的道途中,却是撞上了侧妃娘娘。 侧妃娘娘身旁的明月姑姑当即就呵斥丹依竟敢私闯灵川园。 丹依丫头那时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说她们能来,她为何不能。 丹依将自己置之于和侧妃娘娘同等的身份,这让明月姑姑当场便是给丹依甩了一巴掌,侧妃娘娘更是不愿放过丹依,罚丹依盯着瓷瓶在灵川园门口跪三个时辰。 那时已是隆冬,丹依跪在那,侧妃娘娘又只许丹依穿着一件薄秋衫,寒风侵袭之上,更莫说丹依腹中也是极空,哪里待得了三个时辰,才两个时辰,稍微动了动,头上光滑的瓷瓶已然是掉下碎了一地。 侧妃娘娘是派了人在那守着的,一见瓷瓶碎了,便回去禀报侧妃娘娘,丹依便趁着那个时候能休息上半会。 而侧妃娘娘再一次过来后,对丹依更没什么好脸色,极是难看,让身旁丫鬟拿起瓷片就往丹依身上划,连连划得丹依的白衫被染成了血红色,这才作罢。 丹依自是求饶,侧妃娘娘却一点也不为之所动,只是一直冷冷地看着丹依,直到丹依昏死了过去,也只是让丫鬟提了桶冷水对丹依盖头泼下。 寒冬腊月的,丹依单薄的身子哪能承受得住,自此也就落下了病根。虽侥幸也熬了过来,性子却开始唯唯诺诺的,只在姑娘面前倒还有最先的几分性子。 而至于她,一直做事算是沉稳,因而侧妃娘娘刚入府那些时日,也没刁难于她,只有到有一个午后,侧妃娘娘的贴身丫鬟将她请去了侧妃娘娘院中。 她当时心中虽觉得有些不对,却因自己一直也算安守本分,也就随那丫鬟一同去了。 进入正阁之中,侧妃娘娘刚开始看着她,还是笑盈盈的,只说从未见她来走动过。 这话自是让她惶恐,她一个贱婢,再如何也不可能和侧妃娘娘走动,就连那几个姨娘都未必有这个身份。 侧妃娘娘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让她今后多来走动一二,便让她回去了。 她诚惶诚恐的,又哪里还会再去,只当侧妃娘娘是几句玩笑话,她身份太过卑贱,真若不知天高地厚的去了,怕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哪晓得,过了几日,侧妃娘娘那里又来了人,这回不再是丫鬟,而是侧妃娘娘身旁最亲近的明月姑姑。 明月姑姑说侧妃有请,她虽心中仍是甚为犹疑,但想着上一回也没出什么事,便又去了。 而这对她来说才是深渊一般,侧妃娘娘对她冷眼相视,说她不识抬举。 若是现在,她自是立即便跪在地上,求侧妃责罚,但那时候她心中也未必有这么深的思量,只是问侧妃娘娘为何要这般说。 她记得侧妃娘娘当时看她的眸子是满眼冷霜,毫无任何情感,也许并非是没有其他的一丝情绪,却是满眼狠毒之色,“为何?我让你来这院子走动,你却不来,你说你是不是个扶不起的东西?” 她把心中之想告诉侧妃,她不过是觉得身份高低之差罢了,侧妃却是冷笑道:“我看未必吧,你是觉得自己的身份迟早要和我平起平坐,现在来我这,还要显得你低人一等,你心中不平衡,所以现在才直接无视了我所言之话。” 总之是任她百般辩解,侧妃娘娘始终未曾听进一分,从头到尾对她都未露出一丝笑意,不对,也是有过笑容的,却是冰冷之至。 侧妃娘娘后来大抵也是烦了,就让她跪在房阁之间,只留了明月姑姑。 她以为明月姑姑同为女婢,自也该是能够体量她一二的。 却哪知,明月姑姑比起侧妃娘娘来,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355章 谁迎合谁 明月姑姑拿了几根银针,对她便是扎下。 她疼昏了过去,也一直咬牙不愿呻吟出来,却也从明月姑姑那里知道为何会如此。 竟然是她从未主动来侧妃娘娘院中参拜过,不把侧妃娘娘这个主子放在眼中。 侧妃娘娘不是正妃,府里的奴才婢女自是不需要全部去参拜,她也没打算靠勾上侧妃娘娘而过上什么好日子。 她也未被分配到侧妃娘娘那里,自也从未想过要来见侧妃娘娘。 要是早知有这一出,她必然是早就来了的。 脸面为何物,对性命来说,那便是可舍之物。 而后在她休养了段时日之后,发现她的月银也全部被扣光,她哪能不知这是谁做的,但就算知是谁出的手,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女婢罢了,还能去妄想扳倒府中算得上主子的侧妃娘娘? 这种痴心妄想她不会有,也不敢有。 问题是就算如此,侧妃娘娘也没彻底地放过她,她所做的活中隔几日总要出些乱子。 她也是后来才知,府中大部分人都已经被侧妃敲打过,侧妃虽然不是正妃,但便是要为自己立下身份,这才对那些不服她或者对她无感之人,进行打压。 那些人机灵点的早就去讨好侧妃娘娘了,笨点的便和她差不多,被教训了一顿,时不时的再被找些麻烦,总之便是要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总归来说侧妃娘娘那套做法虽然是狠辣了一些,在府内却是很快收集起了人心。 府内的人要么怕侧妃娘娘,要么就对侧妃娘娘一再避让,只求相安无事,便也是如今这样了,也并非没有例外之人。比如殿下身旁的人,这刘管家,侧妃娘娘还是不会动的,侧妃娘娘也动不了。 刘管家握有实权,在殿下那更是能说的上话之人,便是殿下的众多门客,对刘管家也是相让的。 侧妃娘娘再在这府中如何有威严,也不过是能够在几位姨娘和她们这些没什么太大根基的奴婢面前耍耍威风。 不过像姑娘,侧妃娘娘还是能够动得了的,侧妃娘娘现在不对姑娘下手,府上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过是因为殿下护着姑娘罢了。 很多人必然把此当作一个笑话,认为侧妃娘娘也终于碰上了一个硬疙瘩,虽然姑娘无名五分的,但侧妃娘娘偏偏就是动不得,姑娘也对侧妃娘娘毫不理会,可谓是让侧妃娘娘失了颜面。 而府中从来不缺落井下石之人,为何看到侧妃娘娘这般,心中讥笑之人不少,却还是没哪个敢于明面上对侧妃娘娘放肆。 那便是他们深深知道侧妃娘娘的厉害,明白侧妃娘娘不是个好惹的,再者殿下是护着姑娘,可不代表就一点也不在意侧妃娘娘了。 不过是殿下的两个女人之中,殿下做出了选择,但若是另一个对立面换成了奴才,殿下要么袖手旁观,要么便会帮着侧妃娘娘一同施加些威压。 这府上目前也应该没那般不怕死之人,敢于去挑战侧妃娘娘的底线。自然,除了姑娘。 若不是在这种关键时候,她对姑娘也是非常心生佩服的。 只是如今可不比当初,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如何让姑娘于这府中坐稳。府中的奴才之中大多对姑娘没印象,虽或多或少知道殿下对姑娘的不同寻常,却也未太把姑娘当回事,这便是因为姑娘没有任何名分。 况且府中的奴才只认名分,你若没有品级,和这些奴才们又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受宠爱了些罢了。 “姑娘,奴婢有个问题倒是一直想问。”丹桂垂头低声道,双目落在了青衫女子身头。倒不知是凑巧还是如何,姑娘和殿下都喜欢穿青衫,而且,其实姑娘的容貌也算不上绝色,却就是让人瞧着越来越舒服。 阮明心微微一怔,淡淡颔首,倒是应了。 只要丹桂不再是劝她去让她问要名分,便是说什么,她倒都随意,只是,她对龙翼轩真的没什么另外的想法,就算前世她是深爱着他,可也只是前世了,对这一世的阮明心而言,龙翼轩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要不是他强行将她留在这府中,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扯上半分关系。 至于,龙翼轩说他爱她,她只能是唇角挑起几个讥讽的弧度,这个男人的爱,她已再无力去信,从前世被降下中宫之位,再到受到那种对待,她对龙翼轩便已是再无了一分感情。 若说原先还有那满腔怨恨,如今,她对他便真的是毫无一分他样之情,只盼着快些离开这府中。 “恕奴婢不敬,奴婢只想问问姑娘,对殿下为何不能像侧妃娘娘,或者是姨娘那般迎合?” 这天下哪个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更别说皇家高贵血脉的殿下,可看得出,他对姑娘是不同的。 这灵川园殿下都让姑娘搬进来了,侧妃娘娘怎么都没能如愿,她们做奴才的只在心里猜测那是殿下留给正妃的,却不想如今正妃也确立下来,殿下也还未让姑娘搬出。 殿下对姑娘的心意,便是他们都已看懂,姑娘这般的聪慧人物,又如何会不懂。 而姑娘对殿下的态度,丹依未曾注意,可是看不出,她却是刻意看过的,姑娘一看到殿下,眉宇便不由自主地凝上一分冷意,看得出姑娘对殿下是不喜的。 她头几次还不觉得有他,只觉着姑娘说不定是在欲擒故纵,而如此的次数多了,她也看得出,姑娘对殿下和其他主子真是不同的。 阮明心被丹桂这一问却是挑了挑眉,迎合? 丹桂一愣,丹依却是出乎意料地拉住了她,“请姑娘别跟丹桂姐姐计较,她如此也是一时情急。” 若她没记错,迎合龙翼轩之事,她前世做的可未曾少过,而换来的是什么?前世龙翼轩一直冷眼看着她被蹉跎,未有任何要护她的意思,她对龙翼轩的爱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全部耗光,如今便是她能够对那个所谓的妹妹宽容一些,她也是绝不可能再次喜欢上龙翼轩。 “为何要迎合?” 第356章 四姐姐 丹依在丹桂问之时,心间便已是浮起一层担忧之色,如今见阮明心这般,却是当她眉目染了些许薄怒,赶忙道。 阮明心却是摆了摆手,“无妨。”对她来说,本就无碍。 她也不是那般不好相处之人,只要不犯她的忌讳,她的冰冷无情都是对所对立之人才会如此。 虽说她早晚都会离开这府上,和这两个丫鬟,也许再不会相见,但于她而言,只要她还在这府上一日,这二人便是她的人。 丹桂终究是止言,也未再问。 而王雅沐这边,却是出了府,瞧着面前粉衫女子,娇容含着几分笑意,盈盈一握的身子骨顿时便让人心生想要保护之感。 王雅沐却颇有些不喜,“你就是阮青璃?”这种女子一看便不是个好的,只怕床榻上和男人欢乐的手段该是不错,看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她还未拿她如何,便已这样。 阮青璃不知王雅沐心间涌过这么多心思,温婉一笑,“我正是,倒不知侧妃娘娘找我说来,究竟是何事?” 王雅沐听到这似曾相识之语,却是眉目一下涌来一片冰寒之色,这两姐妹倒还真是…… “你可有个四姐姐?” 阮青璃愣了下,而后颔首,她的确有个四姐姐,四姐姐也是她所亲近之人,对她也算得上不错。 “那你对她容貌声色总是有所印象吧?”王雅沐微微放定了心,倒就要差不多了。 有时候,什么都准备好,就看那一把东风能不能如她所愿烧起来了。 阮青璃虽不知侧妃娘娘为何要这般问她,但还是答着:“那是自然,四姐姐和我算是府中玩的最好的,我对四姐姐比对其他姐妹也更为了解。” 不管侧妃娘娘这样问她是如何,她只知道,对侧妃娘娘所问,她都答了便是。 再者…… 阮青璃很快便掩去了双目中的羡慕之色,这侧妃娘娘衣着竟是这般华贵,她上次去估衣铺中看过,这是估衣铺中最好的料子,一匹便抵得上她好几个月的月银了。 而且侧妃娘娘本身可也算得上是尊荣华贵,若是能够让这样的人物对她另眼相看,她以后可就…… 王雅沐双目中笑意渐浓,倒是顿地挑起了一分玩味,“你这衣衫可不是最近时兴的款式,小姑娘的年纪,应该穿的鲜艳些。” 王雅沐自不是说阮青璃穿的素雅,而是阮青璃所着款式倒还真不是时下的新款式,也算不上老旧,若在一般人面前,还算得上华贵的好料子,而在她面前,自然就是不值一提了。 阮青璃未想过这侧妃娘娘会突如其来地扯到自己身上,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知道是来见侧妃,她还特意寻了一套最好的衣衫出来,却不想还是被看不上眼。 阮青璃一下面色惨白,倒也很快恢复,侧妃娘娘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二人之间的穿着定然是很大区别,而且,她一个月的月银才有多少,根本不够她挥霍到衣饰上,只能够装点一下平时,便用得差不多了。 “不怕娘娘笑话,这已是我最好的衣衫。” 王雅沐丹凤眼角却是逐渐地勾勒出一分笑意,“你四姐姐不是和你关系不错么?为何不提携你一分?” 阮青璃不知侧妃娘娘如此发问又是如何,只得耐着性子道:“四姐姐日子过的也不是极好,素衣哪还能去麻烦她。” 王雅沐却是长叹了口气,眼角微挑,“你四姐姐那日子若还算不得极好,那我这岂不是过的简直不是日子。” 阮青璃立即跪了地,“四姐姐哪能够跟侧妃娘娘相比,侧妃娘娘这可是折煞了四姐姐。” 四姐姐月银比她可是还少上一些,虽然四姐姐不注重打扮,在这些上并不花上什么银钱,不过四姐姐手头定然积蓄也不多,所以侧妃娘娘说这话究竟是何意,还是四姐姐哪里得罪了她,侧妃娘娘借此想要对四姐姐敲打一二。 再者,就算四姐姐真有哪里做的不是,侧妃娘娘也是不该找她的,莫非是想要她去告知四姐姐,这倒是有些难办,四姐姐如今可不在府上。 王雅沐华装微动,衣袍掀起一抉,落到了粉衫女子脸庞上,浮上一个淡淡的印痕,妖艳的娇容上却是缓缓地挑起半分讥意,“你可知,你那四姐姐如今在何处?”陡然看到阮青璃满面惊慌之色,心中不由又确定几分。 阮青璃踌躇一二,粉唇都落满了几个印记,最终道:“回禀娘娘,四姐姐如今不在府上。” 以侧妃娘娘的家世,必然有所势力,她便是现在不说实话,早晚侧妃娘娘也会知道的,到时候侧妃娘娘对她说不定还会有意见,若是现在她说出来,侧妃娘娘说不定还能对她另眼相看。 王雅沐一双黛眉却是越松越开,看来……“你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若真只是这么个出身,那以后真没必要将她看去。 这般轻贱的身份罢了,竟然也想跟她斗,真是不知那贱人如何来的自信。 她倒是要看看,今后下去,殿下究竟是重谁而又轻谁。 阮青璃都到这个份了,又哪里还会隐瞒,“不知。” 四姐姐性子一向冷淡,去了何处也不会同她几人说,就算姐妹之间与她最是要好,这些事却也是不会说半分的。 王雅沐把玩着自己新做了丹寇的纤指,而后装似不经意间的一笑,“分别了一段时日,你也该想你四姐姐了,不若我带你去瞧瞧她?” 虽然大致确定,但她既然决定一件事,便要做的彻彻底底,因而现在必是要让阮青璃和灵川园中那位见上一面。这般确定之后,她方以后做起事来,也才有十全把握,才不会有任何顾虑。 阮青璃一怔,见四姐姐? 她如何能想到侧妃娘娘突的便是这样一问,看来侧妃娘娘却是知道四姐姐如今身在何处的,又是如此说话,四姐姐难不成如今在哪个贵人府上? 以四姐姐的性子,真那般好命被哪个贵人收了,也的确不会再回来,不过四姐姐怎得就有那般运气。 “娘娘知道我四姐姐在何处?” 第357章 只为终验一下 王雅沐微微一笑,“怎能不知,离我也不过是几个园子的距离罢了。” 阮青璃两手一紧,“四姐姐也在皇子府上?”总不能是娘娘接了四姐姐过去,娘娘和四姐姐之前并无往来,而殿下…… 她很快摇头拂去心头的胡思乱想,四姐姐之前一直在府中,哪里会出去,连殿下之面都不曾见过几次,又如何会有些什么。 再说若是之前便有了些什么,她几人总是会知道一二的。 王雅沐淡淡颔首,这阮青璃总归还不是太笨,略微指点一二,倒是能够懂她话中之意,“你四姐姐怎的就是一点也未告诉过你?” 阮青璃两手微微纠在一起,终是缓缓垂下,“四姐姐大抵是有她的计量,倒是素衣想问娘娘,四姐姐在府中过的如何?” 即便四姐姐真在那皇子府成了个主子,有这侧妃娘娘在,四姐姐又能够过的上什么好日子,只是万不想四姐姐这人面上看上去冷淡,却不知何时已是和七殿下勾在了一起。 王雅沐思及灵川园中之事,双眼不禁浮上一层怨恨之色,“你四姐姐的手段可叫人轻看不得,殿下对她素来可是言听计从。” 大家门宅之中,有未有太好的名分还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有当家之人的宠爱,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没有当家人的宠爱,即便是一宅正室又如何,终归是会被冷落,府中奴才看惯了人情冷暖,若当家的只是暗中疏远你便也罢了,但若是明面上对你也是不闻不问,都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便也是这个理。 你一朝落了势,府中奴才拿你也是不当人看,还管的这些那些。 灵川园的那位,虽说如今还没个名分,但在府内那些对她有些了解的奴才嘴里,可是个主子,更是一个个眼中未来的府中正主。 而她是绝不会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的,本来对她雪上加霜的是,殿下要迎那左相之女入府,正妃之位,她当初一直以为那就是她的了,却不想竟然到头来被那谢氏给算计走了。 不过等到哪日殿下登基,得了那九五至尊之时,正宫之位她是一定不会放手的。 正妃之位,一时没了便也就没了,皇子与皇上之间差的这一字可不是那般轻易,若到时那谢氏仍是不长眼,要与她争那个位子,就别怪她手下无情了。 殿下愿意娶谢氏,除了看重她的家世,又能是何,谢氏容貌的确不错,却绝不是殿下能够看上她的缘故。 天下容貌上好之人多了去了,并不差谢氏那一个,殿下若是要在这满朝朝政之中得出逐步稳定,娶那谢氏也无非,这也才是她未大吵大闹之故。 为了大事,她如今就先舍去一些,她要的是那中宫之位,区区一个皇妃正位,还并不值得她太过看重。 姑姑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现在要做的,便是等待,静静地等,时机成熟之后,便是她该出动的时候了。 阮青璃却是听得满面惊恐,侧妃娘娘说得真是她四姐姐?怎的相差如此之大,四姐姐看起来也并不像个狐媚女子,而且,言听计从? 阮青璃放下被攒得起了皱褶的衣袍,“那娘娘现在是想要素衣如何?四姐姐她是真未和素衣说过这些,也应该是未和府上人说过,如若可以,还是请娘娘为四姐姐保守住这个秘密,相信四姐姐过得如此,却不愿透露一二,必然是有她的苦衷。” 府中那些人的秉性她如何会不知,要是知得四姐姐这下一下从小雀跃成了凤凰,必然会来问四姐姐要好处,让四姐姐补贴家中。 王雅沐弄去了一些干裂的丹蔻,这是被灵川园中那贱人气成的这副模样,“我带你去看看你四姐姐,你且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你四姐姐。” 阮青璃怔愣之事已是过多,因而现在她都只问道:“侧妃娘娘这话又是何意,还不确定那是我四姐姐?” 阮青璃心中莫名松了口气,她也就说嘛,她家四姐姐如何能够被殿下看中,还那般宠爱,不过这般说来,侧妃娘娘不是等于是在逗她玩? 饶是要奉承讨好王雅沐,阮青璃也不由心间掠过一分轻薄的怒气,被人当个傻子耍,大起大落的,她不信有几人能够做的到。 王雅沐哪能错过阮青璃的所思所想,只是并未曾放在过眼里,一个小小的官家庶女罢了,何须她正眼相看,对她来说,这不过就是个一时玩弄便给些好脸色的玩物而已。 “已大致确定,不过是要你看上那最后一眼罢了。” 阮青璃心中不甘也只得落下,她只在心里隐隐期待着,至于是期待灵川园中那位真是四姐姐,还是另有其人,这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她和四姐姐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也算相互扶持,她还是盼着四姐姐好的,只要不违反了她心中的某些禁忌。 —— “侧妃娘娘这是?”丹桂略微疑惑地看着眼前华裳女子,侧妃娘娘出灵川园之时可都是黑着脸的,应该是未在主子那讨得什么好,按理说这会侧妃娘娘应该消停一会儿的,怎么又来了? 王雅沐只给身旁明月使了个眼色,这丹桂一个区区贱婢,哪配得上和她说话,在她眼中,便是这灵川园目前的主子,也不配和她说话,和灵川园中人,她都是强忍着才会和她说上几句。 明月立即上前一步,“你去通报一声,侧妃娘娘是来看望她的。” 丹桂福身退下,回到灵川园中说与阮明心一听。 阮明心嗤笑一声,她到底是有什么恶疾在身还是如何,才看望她没多久,这下又要来了,并且这侧妃每次来寻她,可不会是只是真来看看,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倒也看看这侧妃娘娘究竟又想弄什么幺蛾子。 “让她来罢。” 她倒也想见见她,这府内日子太过无聊,看看这侧妃娘娘有什么见解倒也是不错。 “姑娘,侧妃娘娘又是来找麻烦的,你现在去,这不是正着了侧妃娘娘的道吗?”丹依劝阻道。 第358章 妒忌——你不是一个人 她对侧妃娘娘的那些手段至今仍是记忆犹新,因而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姑娘受伤害的。 她当初尚好,毕竟是奴隶出身,姑娘可不同,这肤如凝脂的,一看便是大家出身,哪里经得侧妃娘娘那般折腾。 阮明心微微松了松衣袍,这颈扣太紧,她总有些不舒服,倒是想要稍稍松些,“我何曾怕过?再说她也得有那个本事不是?” 她可不觉得自己会连王雅沐都玩不过,正好也想看看她想玩什么,毕竟一个侧妃出事,虽不算太重,却也绝不会轻了去。 而王雅沐进了这灵川园中,却是说起好久未曾逛起过这灵川园,还劳着阮明心今日是不是有空闲陪她一逛。 阮明心想看她究竟是要作何,倒是应了下来。 依然是若上一次一般,即便是在苑内而逛,也还是回避了那些奴仆,“其实你真进了这府来,倒也算得上是我的妹妹。毕竟,今后还是要一同伺候殿下的。”王雅沐看了眼远处的美景,落眼仙鹤跃然时的模样,惊艳之余,却又很快地掩饰好那份嫉意。 殿下对这贱人果然不错,居然仙鹤都给这贱人找来了,这现在灵川园倒真不愧为那三字。 王雅沐的十指却是越缠越紧,她可记得她当时是如何的想要住进这灵川园,殿下却如何也不让,她只当这是正妃所住的园子,也没再强求,最后却是被这么个贱人抢先住了进来,叫她心中如何得快。 阮明心淡淡道:“我可配不上称娘娘为姐姐,我没那个福分,就也不去攀这个亲戚了。” 若是以往,她还会考虑去虚以为蛇,若是现在,她还没真那个闲情,还不若在此火上加油一番,也更合她的目的。 王雅沐面上之色越发要抑制不住那怒气,目触及远处,终究还是掩了过去,不管如何,首先得心平气和才是,其他的休说。 “姑娘这话就错了,难不成姑娘入了这府内,又住进了这灵川园,或者是我误会了,姑娘只是殿下请来的贵客?”既然她不愿自为妾身,为了眼下,她便先不触及她霉头才是。 阮明心面容却永远是带着一方淡淡的笑意,“娘娘才是错了,我不过轻贱身份罢了,又何来贵一说。” 若是去了那个贵字,她倒也不是完全不吻合,她本只是来这皇子府中做客,早晚都要离开的,时间问题而已。 王雅沐看到远处人颔了首,也不再和颜悦色,面容带了一分轻视之气,“有自知之明自是好的,姑娘好好把握才是,切莫让这极难得的时候就如此去了才是。” 阮明心虽不知这王雅沐如何又变脸变得这般快,倒也未有其他想法,这侧妃娘娘且随着她罢,她喜欢便好,旁人又如何说得过去。 只丹桂目睹了王雅沐的全部做派,眼中掠过一抹担忧之色,这侧妃娘娘又是要作何。 “如何?”王雅沐冷冷看着面前的丫鬟装扮的女子。 阮青璃点了点头,“是她。”虽然因为那女子是背对着,她并没看清那面容,但看得出,那就是她的四姐姐,不管是穿着习惯,还是那声色,以及那身姿,都是四姐姐的打扮。 王雅沐勾了勾唇,确定是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现在可信了吧?你四姐姐那衣料可都是殿下特意派人为她缝制而成的,是不是很不错?”华裳女子微微露了一抹笑意,极是妖治媚惑。 她这话倒也的确未曾说错,那贱人的衣衫是上好的月光衫所制而成,殿下那应该也只是几匹珍藏,没想到竟是给了那贱人。 而且既然是穿着,殿下自不可能只赏了一匹布,殿下莫不是把库存的那几匹都送去给了那贱! 若真如此,那贱人穿过的衣衫她自是不会再要的,但等那谢氏入门之时,这月光衫一事可就得摆到明面上来说道说道了,或许不用等到谢氏,她便已能够独手将那贱人除去。 她倒要看看,那贱人家世也不过那般,朝政之上如何给得殿下助力,若是殿下不能够给出个交代,她背后家族势力也未必会愿意就此罢休。 虽说成为侧妃之后,她便应该从夫的,她也并非不能为了殿下而放弃家族,但前提是这得建立在殿下对她也有相应之情之下。 如今,殿下颇为宠幸那个贱人,这在府中都已不是什么秘事,早已是传开了的,虽府中那些奴才仍不敢冷落于她,她终归还是府中侧妃,这个身份并不是能够随意轻贱得了的,但有多少人在背后等着看她笑话,这个她岂能不知,除了明月姑姑,便是其他两个丫鬟也是听过太多的闲言碎语。 丫鬟劝她杀鸡儆猴,总之便是敲一记响钟,给那些多嘴的奴才提提醒,却是被明月姑姑阻拦。 姑姑觉得如此倒是显得她气性小,她便是先当着未闻罢,合谋将那贱人赶出府后,在谢氏入府之前,想如何整治那些奴才,到时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阮青璃敛去了最后一分眸色,突的微微一笑,“娘娘说的自是,四姐姐能过的这般好,素衣便也就放心了。” 王雅沐却是微微挑眉,“素衣,你是聪明人,我不妨告诉你,你这四姐姐我的确是有些忌讳的,虽说容貌身段这些也未必比我出挑,不过胜在她独一无二吸引了殿下的那处上,你觉得我对你四姐姐该要如何?” 阮青璃刚想为四姐姐说上些话,而双目落及王雅沐身上华裳之时,心中却是顿时转了念,四姐姐当真是好本事,她虽不知月光衫为何物,却看得出侧妃娘娘这已是极致的好布料,然而侧妃娘娘之意显然是那月光衫比她的衣物还要好上一些,她二人之间的确是有姐妹之情的,可她却一点也不顾,过上了这般好日子,却都不知道要提携上她一把,若不是这次侧妃娘娘告知于她,四姐姐还不知要瞒到何时。 “娘娘,四姐姐不可留!以免祸患越来越大。”阮青璃眼中只余一片冷意,再看不到昔日的一丝温光。 第359章 姐妹“情深” 若是四姐姐过的落魄,她自然还能起几分怜惜之心,可四姐姐过的竟是这般富贵,她承认,她心中是妒忌的,凭何四姐姐可以得到王爷的另眼相看,明明论相貌她也是不差于四姐姐的,为何相差就如此之大。 这自然是王雅沐想要听到的答案,只是却不由得勾上一分讥讽之色,“之前不还是姐妹情深,如今怎就成了不可留了?” 姐妹之情,也不过如此,还不如她和明月姑姑,若是她在这府中出了事,一时无法子周转,明月姑姑定然会挺身而出,哪怕糟蹋了自己,也会让她安好,这阮青璃口口声声一个四姐姐,最后却就是这般。 阮青璃被说得脸色白了些,而后慌乱了一下却是就定了下来,“娘娘觉得素衣说的不对,若是有用到素衣之处,娘娘吩咐便是。” 王雅沐点了点头,很快承认下来,这样反而能够令她多看几眼。 其实对于姐妹相残这样的好戏,她也是不介意多看几眼的,毕竟,免费的好戏,不看白不看。 那贱人可是个护犊子的,对待自己仆侍尚能够如此。更别说自己的妹妹了,她很期待那贱人看到是自己妹妹一路勾心斗角害得她时,那贱人会是如何模样,会不会很惊喜。 阮青璃却是面上浮现一分踌躇之色,左右了才道:“娘娘,素衣有一问倒是想说,只是不知合不合适。” 王雅沐美艳面孔早已沁了一分笑意,这时倒也是摆了摆手,“说罢。” 只要不是越过某些范畴,问便是,她现在心情的确不错,若是可以,阮青璃想要何问,她便何答。 阮青璃的小脸陡然升上一分哀婉之色,“娘娘可知四姐姐是如何被殿下瞧上的?” 她可是知的,之前四姐姐也算大门不迈的主,殿下也未去过府中,他二人是如何遇到的,四姐姐又是怎般勾搭上殿下的。 王雅沐却是一下戳破了女子心思,“你是要看你四姐姐哪处吸引殿下,然后也学上一二?”再成为她坐上中宫之位的一道阻力,此人心思太狠毒,什么都埋在心里,若是让这种贱人进了府,只怕不会比对付那贱人要轻松多少。 这种人是更留不得的,瞧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比起她四姐姐来,这副相貌可是更引人怜惜。 阮青璃自是否认,“娘娘误会了,素衣只是好奇,四姐姐之前可是从不出府的,这一出府便是被殿下带了回去,素衣是真有些……” 不过侧妃娘娘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是打算学上几分的,改日遇了殿下,凭她的容貌身段,想要施展出来必也不是太难。 王雅沐却为这番话逐渐揪紧了眉头,这一茬她倒是差点给忘了,之前暗线可是未曾说清这个的,看来是有必要再召来一次了。 —— “殿下……”丹桂和丹依正要福身行礼,却被龙翼轩摆手让二人退下。 青衫男子进了房阁,将手中之物放在了铜镜之间,看着立着的人儿,却不由过去,轻唤了其名。 阮明心淡淡道:“这个时候殿下不是应该准备迎娶正妃之事么?怎么还有闲情来我这?” 龙翼轩一直口口声声说着他对她的深情,结果也不是如此罢了,也就这般,幸亏她不像前世一般瞎了眼,若是还信了他,现在岂不是又要落得前世那般结局。 龙翼轩面上笑意不减一分,倒莫名又多了一许喜意,她这是醋意么? “你知道的,我娶那左相之女不过是因为她的家世罢了,能够助我登位。”不然,他何以至会娶那种女子。 左相之女虽才貌皆可,却并不是他心间所喜之人,他心中早已被面前女子全部占满,又哪里还容得下其他女子。 他本也是以为皇室中人,天生凉薄,怎会真喜欢上一个人,以前也不过是流连于花丛间,拈花惹草的,到底是游戏人间而已。 却不想遇了她后,他便只想和她二人一起看着这锦绣江河,赏这大好天下,在他心间,这天下唯一配和他比肩之人,除了阮氏亦再无他人。 阮明心微微垂了眸,敛去那满面讥讽,这套把戏,他倒总是玩不腻的,倒又是个利用之策。 他倒真配不得那谢氏,王雅沐输得便也是个家世,她要是知道苦心谋划这么多年,结果便是因为家世而迟迟不能登得正妃之位,又当如何? “谢氏貌美性姝,殿下说得怕不是真心话。” 龙翼轩却是一把拢过女子,在她一头青丝上微微摩擦,“你怎就想成了这般,我心中之人除了你,哪还有他人。” 谢氏的确貌美,但于他来说,这天下美人何其之多,他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但他偏偏就是看中阮氏一人。 阮氏相貌并不算他见过的美人之中最美的,却是看过便能让人念念不忘,从此在心底便是有了印记,其他的又休说。 阮明心冷眼瞥他,“殿下这浓情蜜意,我是受不起的,殿下不如等着,待正妃娘娘进门之后再说。” 若是可以,她是万万不想跟龙翼轩有上什么牵扯的,她只想要快些离开这府上,只是,要她假意迎合她也做不到,龙翼轩对她看似情意极深,其实究中了解,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假,这又是谁能够辨别的,到底只有那人自己心里知道。 男子却是一下把住女子下鄂,神情变冷了几分,“你就真对孤没一分感情?孤对你还不够用心?” 他觉得她会喜欢的,他都给她一一拿了来,不论是奇珍或者是什么宝物,只要她稍稍能够看上一眼的,他都一定为她寻来,但她却不愿意给他半分好脸色,哪怕是虚意迎合,她也做不到。 他自认容貌不差,更是天家血脉,几位皇子之中也算得上出色的,这女人却是如何对他都欢喜不起来。 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够让这女人多看他一眼,他的耐心差不多也要消驰殆尽了。 阮明心也只冷冷地回视,“殿下也只这点手段,还是准备用强的?我早说过,我不可能喜欢上殿下,我对皇室中人没半点兴趣,更无半分好感。” 第360章 心底的厌恶 她对皇室中人除了厌恶,也真提不起其他之感,对这龙翼轩因为前世的缘故更不会有什么男女之上的欢喜。 她又何尝不知,她现在就若那瓮中之鳖一般,被龙翼轩封了经脉,武功尽失,难以逃出府去。 若是龙翼轩现在想要对她用上什么强硬手段,她也是完全反抗不得的。但龙翼轩真若敢对她用强,她便宁可玉碎,也不要瓦全。 男子两眸之间冷色倒是褪去了些许,“你为何对皇家之人就有这般偏见?我皇家血脉为世人所推崇,你倒好,对它如此生厌。”阮氏对皇室之人生之厌心实在太盛,必然是曾经发生了何事,只是阮氏也从未说过,他曾想派人去找出几点蛛丝马迹出来,底下之人也纷纷束手无策。 他们的实力他自然是知道的,却查不出一点,这其中所牵扯之事,要么其实是他思虑太多,要么便是过于大,而被掩埋。 可宫内这些年内并未发生任何大事,不然,也绝不会半点风声都未传出,他安插在宫内之人都是不知其里。 阮明心面孔带着的天然勾起唇角微微撇上一分笑意,“你真要知道?” 也是她说漏了嘴,不该说得如此激进,现在龙翼轩定然是起了疑,只怕不会让她轻易过关。 她也并非未打算掩饰过去,但也没必要实话实说,有些事,说一半,留一半便是好的,其他的,又何须摊开。 龙翼轩只凝着眸看着眼前人,“你说。” 若她真愿说,他也定要为她解开这个心结。也许,她心中的疙瘩没了之后,也可以开始容纳他。 阮明心的眉目染上了一分哀意,“宫中几人,有几个会顾王法,便是强行……”女子没再说下去,眉眼间的悲意却是越来越浓烈。 龙翼轩将她拢进了怀,虽女子明显是不愿,但动了动也就不再挣扎。 龙翼轩有些心疼地看着怀里女子,他哪还忍心再问下去,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一定要将其查出,虽应该左右是他皇兄或者皇弟,但敢欺负他的女人,就要做好承受代价的准备。 哪怕是他被天下之人指责不顾手足亲情,他也绝不会心软半分。 难怪他一直说阮氏为何性子冰冷,倒也不是最初的心性,果真是遭受了什么对待,才会如此。 “你的以后,我护着。”他未再用孤以自称,和其他女子在一起,身份之尊卑贵贱他虽不会刻意去显现,却也不会对一个女人宠溺到可以完全不在乎。 阮明心青丝垂落下来,勾着的双眼让人看不出她心中究竟是如何之想,只红唇划出的讥笑弧度,却顿时显现出她除了讥意也再无其他。 他要这般想,何不随他,总归她就随意说了几句。 女子不语,龙翼轩也不在意,只是拢着女子,却是想要将她揉得更紧。 却只有龙翼轩自己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 —— 他的母妃不也是如此,他母妃爱得并不是父皇,而是一个画师,那画师画技高超,总能将一张画画得出神入化,他曾有幸见过母妃的几张画卷,母妃的娇容被刻画得栩栩如生,那张美人卧榻图简直被画活了一般,其中之情,他那时年纪尚小自是不懂,如今情窦开了之际,又如何还能不知。 父皇看重母妃的美貌,便将她强掠了来,却丝毫未曾想过母妃的意愿,他只以为自己是这天下之主,跟了他那还不是谁的尊宠。 母妃却只要能和那画师携手共进,纵是清贫一生又何妨,母妃虽是大家小姐,仍若只要能与画师走那天涯海角,母妃也是过的了苦日子的。 母妃说过,当一个人真爱上一人之时,哪里还会去计较其他,能相守一辈子已是太过奢侈,哪还会奢望太多。 幼时的他见着母妃爱叹气,只能陪在一旁,想要母妃稍稍开心些,母妃只看他时,一张花容月貌好像才会露出丝丝笑意,更多的却是一脸哀愁,母妃年纪不算太大,却已是憔悴了许多。 后来,父皇好像嫌弃母妃年老色衰了,也就渐渐不再来母妃所居住的寝宫,母妃告诉他,女人啊,可以依靠的只有这副容貌,一旦没了,这一辈子也就这样完了。 不过母妃并不难过,父皇不过来了,母妃反倒要轻松许多,气色也要好了很多。 直到他因为母妃被冷落而遭宫人势利眼对待,母妃面上浮现出一分愧意,母妃什么也没说,但第二日却是开始收拾起自己。 他清楚地记得那日,母妃的容颜在那些时日的静养之下,比以前竟还要美上几分,母妃的容貌无需太多修饰,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打扮一下,已是美得令人惊艳。 何须多少,母妃自是又获了圣宠,那个男人他的癖好不就是重色么?除了看重娇颜,又何时重过情。 因为贪图母妃的美色,那人可以将他环抱膝上,极是亲热,让那些最是懂得攀龙附凤的宫人对他从此格外奉承,但也能够再因为母妃姿容不如昔日,而对他不闻不问,任凭宫人奚落他。 一朝圣宠便是如此,皆是为着那似水般易逝的姿容。 母妃重得了宠,绝冠后宫,母妃却没有被冷落的那段时日开心,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只当那男人怒了,因着母妃总是淡淡的一张脸,觉得母妃在给他摆脸色,直接甩了母妃一巴掌。 那男人用的力道不轻,在母妃白皙的脸庞上落下一道鲜红的掌印,那男人丝毫不曾怜惜,还强要了母妃。 寝宫的宫人都只是一个个地低着头做事,行来行去,仿佛永远停不下来一般。 而他因为之前母妃在教他赋诗,那男人一下闯了进来,母妃只得让他躲在屏风之后。 屏风并不厚重,很是轻薄,还是那男人赐给母妃的据说是从何地进贡而来的宝物。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得缩着全身躲在那屏风后,听着母妃凄厉的惨叫,那男人不知轻重,对母妃也是单刀直入。 母妃却也不曾求饶,即便控制不住偶地叫出了声,却也不愿意向这男人低头。 第361章 殿下的心结 这男人发泄够了,便离开了,扔下母妃一人。 他想要出来,母妃却让他不要动,母妃不愿意他看见她狼狈的模样,母妃整理好了衣袍,才让他出来。 母妃抱着他,说自己没事,可分明他没说一句话。 他已经不知说何话,只能看着母妃。 母妃在他面前似乎从不愿意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眼里晶莹的什么终究未曾落下,只是合紧了双眸,拢着他的气力都加大了好几分。 他知道,母妃不开心,可他无能为力,那时候小小的一团,他能够如何?跌跌撞撞地出来让那个人放过母妃?那个人怕只会越加气怒,对他也不会好到何处,母妃到时还要为他操心,母妃也不会愿意让他看到那一幕,仅仅是听已很无奈,看却是万万…… 母妃就那一点尊严了,他若还要残忍地去剥夺,母妃那个时候该是心如死灰了。 后来,他再大了些,再遇到那种时候,他便会拢紧母妃,母妃每次被她拢的时候唇角处的笑意也会深上些许。 他和母妃什么都明白,但都闭口不提,便是为此。 母妃付出的实在太多,他这一辈子都是无法偿还的,再者母妃唯一在他面前也就落泪那一次。 便是那次母妃实在是受不了了,那男人不把母妃当人看,把母妃当作他奴隶一般,对母妃动了拳脚,自然,也是因为母妃那时候对那男人仍然不愿意低头,只是淡淡地看着那男人。 母妃这一生也并非未向那男人低过头,次次却都是为了他,母妃只能委曲求全。 那个时候的母妃也是因为年纪轻,才会那般,到了后来,母妃被这后宫终于磨练去了一身锐气,母妃也并不是咄咄逼人者,只是那股傲气终于被磨了个干净。 母妃开始学会步步为谋,知道在这深宫可谓步步惊心,一步未走好,剩下的哪里还有一步好路。 母妃变了,再不会那般拢着他,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淡淡的,至于其他时候,母妃都不看他。 但他并不怪母妃,他知道母妃心中的痛苦有多甚。因为,很多个夜晚,他睡下了,母妃进来,动作虽轻,却还是惊醒了他。 自从经历过那般事后,他总是做着梦魇,一点响动便能够让他再不能寐。 母妃为他掖紧了被角,而后合衣躺下,只是双眼却是红着眼眶,他知道的,那个画师回来了。 画师娶了人,办了亲,新嫁娘却不是母妃,他们之间的花好月圆终究只是一场空了。 画师的新嫁娘他都是见过的,相貌并非算美,却有种恬淡的气质,跟之前的母妃很是相像。 看清那新嫁娘后,他便也不怪画师了,总归,画师也是个痴情人。 只母妃一直闷闷不乐的,他却是也不得其法。 他想让母妃开心一些,却是无论使了如何法子,母妃仍然是那副模样 他无奈,只有请了画师过来,画师不知和母妃说了什么,之后的母妃尽管眉目总是染着一分哀色,却也不再像先前那般了。 他记得在画师走后,他问过母妃,:“爱过他,可曾后悔?” 母妃愣了,而后摇了摇头,“哪里会后悔,不过是遗憾在一起的时日未有更好珍惜罢了。” 母妃告诉他,一世中,有一个人是你一旦错过,就再也遇不到了的。 母妃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怪异,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刚露出一分笑容,又很快染上满面凄哀。 后来的母妃是整个人都变了,不再是存那些心思的,对他也依旧疼爱,对那男人也开始迎合,再也不存在低头不低头之说了。 他也没再听过母妃的叫声,本来还以为母妃是隐忍着,有一次他凑近了一听,却只听到母妃的欢愉之声,便是云雨之事后之声。 他知道,母妃大抵是终于放下了,人一旦绝望,其实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母妃如此,其他人,何尝又不是如此。 母妃也变得冰冷无情起来,那双眼除了看到他时仍存着些温情,大多时却都是毫无其他之色的。 母妃开始心狠手辣,对那些挡她之人,她会毫不留情地将那人除掉,而对那男人,母妃也学会了如何应付那男人的一套。 母妃的日子好像真正开始好过了,然而…… 所以现在,男子低头看着怀中女子,他是不会让她也像母妃那样的。 他一定要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这样才能够和自己喜欢之人在一起,才不会被任何人所拆开。 “明心,你说有一日,我们会白头偕老吧。” 阮明心双眼除了冷光也无其他,淡淡道:“殿下说笑了,我一个贫贱女子,哪配得上和殿下白头偕老,只求这辈子能够一世安乐。” 龙翼轩双眼瞳孔一缩,却是抑制了去,“孤就当真那般入不得你的眼?” 阮明心心中略微谋思着什么,猛然一下竟是未那般快便答着,而是思索片刻后方道:“殿下既然想听真话,我也不妨说上一说——我不敢,我这辈子只想要执一人之手,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殿下未来是要登上大统的,将来必然是后宫充盈,尽数美人,殿下又如何再会记得起我?而那雨露均沾的感情,我更不要。” 这话倒是半真半假均掺,她这一世只愿携一人手,共度余生,而那个人,她心中更是已执定。 这一世,除了那人,其他之人,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再和前世一般,看错人,或是与一个不喜之人成亲。 龙翼轩微微一怔,而后却是把玩起阮明心的纤纤素指来。 阮氏说得倒也不错,他日后登基为帝,身边自然不可能只有阮氏一个女人,有其他女人是肯定的。况且他总归是要立妃嫔的,助他上位的权臣之女也是肯定要册封一二的,他将来只能竭力将皇后之位留给阮氏。 不过,他岂会爱上那些人,他心中之人只会是阮氏,至于其他女子,不过是用来挡群臣的眼罢了。 若是让一个女子独秀枝头,恐怕于朝政会有大乱,所以自然是不可让此事发生。 这便也是帝王的不幸! 第362章 “丫鬟”出门 虽身为天下之主,却有些事如何都要注意一二,总之是不能够显现,哪怕宠爱一个女人,也要不露声色,除非想要置她于死地! 在后宫之中,除非是正宫,不然随意一个妃嫔被盛宠,必然会成为其他妃嫔所攻击的对象。 或者说就算是正宫又如何?只要是夺去了帝皇一个人的宠爱,必然是为所有人眼红之。 后宫之勾心斗角,可不是府宅之中轻易赐一杯一丈红便能够了结之事,宫中严刑更不是府宅之中所能够与之比较。 阮明心也未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看着,面前之人果真是虚伪,总是一口一个他对她有多痴情,结果还不是也要后宫三千佳丽。 她倒真不知自己前世是如何瞎了眼,竟是看上这般人,以至于落得那般不堪境地。若是她也能像今世一般,也不至最后和师兄都沦落成那般。 只是,不知是天意还是如何,这一世这个男人倒是开始缠着她不放了,这份情,不管真假各含多少,若是前世这男人能够那般对她,她也能…… —— 随着几声大响,一堆青瓷却是全部裂成了碎片,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月看着有些心疼,这可都是从王家带过来的珍贵青瓷,本来娘娘摆在这也是为了显出王家的脸面来,现在却是全部都给打碎。 “娘娘,这可打不得,打不得啊!”明月总算是将王雅沐拦了下来。 王雅沐青瓷的确是不打了,那些都是家中给她用来撑场面之物,碎了的确是可惜了,不过也不代表她心中那口气就能够就此咽下。 王雅沐扯过了西绣,这些都是绣娘刚送过来的品种,虽然是绣娘费了一番功夫,但那点银钱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这次明月倒是未再阻止,主子的确是心中有气,先前派去灵川园打探的丫鬟回来了,却是禀报殿下在娘娘离开之后,就马上来了灵川园,并且已经在那阁内待了几个时辰,一时半会应该是不会出来。 灵川园中那位虽还未有名分,但哪还需待那名分而来,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就是殿下的人。 这孤男寡女的,在一个阁内,几个时辰,能干何事,总不是赏那琴棋书画去了吧。 主子知道后,自然是勃然大怒,可主子又能如何,总不能冲去灵川园,让殿下出来,那样除了惹殿下生厌,从此主子更是成了这府中笑话。 “姑姑,你说为何殿下偏偏就是看上了那个贱人!”王雅沐撕得累了,索性也不再撕,只是一双眼却是看向了明月。 明月叹了口气,娘娘眼中太过的不甘和怨恨,让她只会越加疼惜。 —— “姑娘……”丹依支愣着唇,半晌而连连劝阻。 姑娘竟然要去侧妃那,这如何行,平日里侧妃来这,她都已是提心吊胆的,更别说姑娘自己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侧妃娘娘岂是个好气性,怕必是要为难姑娘一番。 “所谓礼尚往来罢了,我倒也要看看,究竟谁才是殿下心尖之人。”阮明心合着双眸,慵懒的模样丝毫不影响其娇容的精致。 丹桂微微一转,却是顿时明白,正妃就要入府,姑娘目前还没个名分,却是要趁此立威才是,拿侧妃娘娘开刀也正是最好的选择。 再说殿下目前也在府中,就是侧妃娘娘真要对姑娘做些什么,只要殿下一来,侧妃娘娘又能拿姑娘如何。 这么一梳理,丹桂朝丹依使了个眼色,哪个看不出,殿下对姑娘是真上了心的,偏偏还是要立那左相之女为正妃,姑娘心中是有气的,让她发泄一番也无非不可。 阮明心虽是眯着眼,然两个丫鬟的那点心思她又如何不知,有时候太聪明了不好,容易想入非非的,或是一句根本毫无意义之语,也能让其琢磨出几多个意思。 而阮明心去却只带上了丹桂,这她自也是有些考虑的,丹桂沉稳些,若真出了什么事,丹桂也能稳妥打点好,丹依就不行了,怕是到时候还要她来收场。 丹桂对这个安排自然是没意见,只是―― “姑娘,你这一身……”姑娘换了身衣衫,她却瞧着眼熟,似是姑娘昨日问她要的一套丫鬟服饰。 她当时还不明白姑娘要做何事,姑娘也未点破。现下,倒是姑娘自己穿了起来。 虽说皇子府中的奴婢服饰比外面常人还要好上几分,但姑娘可是要去侧妃娘娘那的,穿这么一身衣衫,她倒实在是不明白姑娘的用意了。 阮明心对镜系好最后一根绣带,铜镜中的女子巴掌大的脸,唇角却总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明瞳也仿佛微翘一般,身上素净的丫鬟衣袍,倒似是让她显得又清淡了点。 “我这样不好看?” 丹桂连连摇头,姑娘天生一副好相貌,自然是穿什么都美,她只是觉得这身衣服不太合适,“姑娘便要穿着这身去见侧妃娘娘?” 阮明心微微掩了眸色,“你是觉得我要在府中太过招摇,我不过是想试殿下一人罢了。”龙翼轩虚情假意的功夫做得着实不错,派人给她送的衣衫件件都是华服,可她的身份这府内怕也还没有太多人知晓,而且,这次她可算是有求于王雅沐,再穿这么身衣衫,王雅沐怕是没等冷言冷语过来,便已是将她轰出去了。 她穿着丫鬟服饰就不同了,只要低着头,行色匆匆一些,谁又认得出她不是这府中丫鬟,再者放低了姿态,先让那王雅沐暂且开心些,接下来的事才算是真正的水到渠成。 丹桂微愣,而后心中却是一阵感动,姑娘连这种私密之事都告诉了她,她以前一直以为姑娘冷情冷心的,对她不会有多大感情,却没想到姑娘对她也不谓是没一分真心的。 而姑娘此举,令她也是稍稍汗颜,姑娘倒是考虑得比她还要仔细些。也是,姑娘还未有名分,就大摇大摆地去找侧妃娘娘的麻烦,这自然会惹得谣言纷乱,并且不会只在府内传开,府中还有其他人的耳目,传了出去,殿下也颜面无存。 姑娘倒是考虑周到。 第363章 侧妃也侧目 而二人来了王雅沐所在之处,却是被一个小丫鬟拦住,“侧妃娘娘正在午寐,二位还是稍等一会儿吧。” 阮明心并不急,“你去禀报你家娘娘,错过了这会儿,下一会儿可不保证还是如此。” 小丫鬟登时便想要训人,来人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丫鬟罢了,和她还不是一同的身份,殿下不也没瞧上她吗?说不定这人还是来求侧妃娘娘让她能够令殿下相看一眼的。 而看到这二人身上的服饰却是灵川园的,灵川园在这府中的地位哪个奴才都是知的,便是府内新招的奴才也会在进府第一日被告知这些,灵川园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进入的。 而且那灵川园,可是娘娘都一直想进的,但可是听说殿下让一个人住进了灵川园,那人据说是个绝色女子,虽是真是假,她们做奴才的也不能分辨,可也应该差不了多少。 这既然是灵川园中的奴婢,虽然那里面的人和娘娘定然是看不对眼的,但表面上的功夫自还是要做的。 “两位姐姐等会儿。” 而阁内的王雅沐听到小丫鬟禀报后,满面冷霜,“都是灵川园的?” 小丫鬟见惯了王雅沐这副模样,回话虽有些忐忑,倒仍是说了个清楚,“其中一个人是丹桂,还有个瞧着面生,却极是貌美。”她是被微微惊艳了的,那人看着并不比侧妃娘娘差,倒还有隐隐要胜过的趋势。 王雅沐敲向旁侧明月,“灵川园中还有美人?” 明月左右思索一番,那灵川园中丫鬟并不多,这丫鬟也说了不是丹桂,便也该不是丹依,灵川园应该也不会新进什么丫鬟,莫不是…… 二人对视一眼,王雅沐显然也是如此猜想,唇角微垂,眼中更是挑起一分怒气,“那个贱人她来这是想要来耀武扬威的?” 明月却觉得不是,若真是来炫耀,又何必一身丫鬟装扮,应该是来找娘娘商量着什么,这正妃可快要进了门,灵川园那位怕是担心了。 如今,那位可以凭着王爷的宠爱,在这府中肆意妄为,而新妃入府,必然是要立一番规矩的,到时候那位还想要眼中无人,定会受新妃责罚。 再者那谢氏使了番好手段,这才让殿下纳她入府,必然不是个好相处,等谢氏知道殿下这么宠爱那位,就算脸面要讲究得去,背地里可指不定会给那位下一堆绊子,到时也想看那位是要如何化解,是要哭哭啼啼地去寻求殿下做主,还是若对娘娘这般大胆妄为。 她倒真希望是后一种,同正妃干起来,所谓鹬蚌相争,娘娘自然就可以渔翁得利。 王雅沐经过几日的平息,心中理性自然也是有几分,又听明月说完,倒是让小丫鬟去将那二人叫进来。 小丫鬟即刻离开,脸色慌乱之色一掠而过,方才见侧妃娘娘发怒的模样,她便是怕侧妃娘娘牵怒到她身上来,到时她的下场用凄惨来形容都只怕不够。 现在也就灵川园那侍候的丫鬟在府中最风光,也应该最是好命,听说灵川园的主子气性可是极好的,从来不对奴才打骂,哪像她们这位,每日对奴才非打即骂的。 虽能够侍候在这儿是府中其他奴才极盼之事,她也曾是托了好大关系才能够来伺候这王侧妃的,但进来后的日子,与她心中曾期盼的是差了不知多少。不过尽管如此,她也舍不得离开,毕竟,在其他奴才面前,她还是能够扬眉吐气的。 奴才就是这样,只能看会不会跟对一个好主子,能够寻对,那就算是主子不太得宠,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以前可是听说书的说过,那大家府宅之中,有些主子对奴才可是其丝毫未曾有那主仆之分,让奴才跟着同桌用膳。 她虽然也未奢盼能够有那个福分,但只希望主子能够将奴才当人看,而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禽一般。 若那传闻是真的,她倒是想要换到灵川园中去当差,不过也不是极易进去的。灵川园现在可是府中众多奴才眼红的当差之地,谁不知其里所住之人是殿下所看重之人。 这皇子府做主的是谁?不就是殿下,殿下宠着谁,那人便也是这府中奴才所奉承的风向。 而阮明心听后,对小丫鬟微微一笑,便是进去,她前脚刚走,丹桂后脚便想要跟上去,却是被先前的小丫鬟拉到了一旁。 “丹桂姐姐……” 丹桂皱了皱眉,这丫鬟唤春桃,以前仗着自己是伺候侧妃的可没少给过她们脸色,就是丹依也被欺负过好几次,现在却是这般亲热地唤她丹桂姐姐,别说极不适,便也知其里都想些什么,到底是耐着性子道:“春桃妹妹想说什么,说便是。” 她虽不是得了势便翻脸不认人之人,却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心肠,之所以未对春桃沉下脸色,自也是因为姑娘。 虽正妃快要入府,但姑娘才是殿下心尖之人,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这府中主母,便是再不济也是个主子,姑娘的名声她做奴才的自是要维护好,侧妃娘娘以前便是因为太不把奴才当人看,而不得人心的。 春桃对丹桂未有不理她,而略微感激地看了面前人一眼,她自也不会忘了当初是如何对丹桂的。 现在丹桂却能够不同她计较,春桃稍稍斟酌,而道:“丹桂姐姐,其实我是想问灵川园是否还缺当差的,我手脚也算灵活,粗活也能做。” 丹桂总算明白了春桃的来意,本想要直接拒绝,灵川园中已经不缺当差的,更何况伺候灵川园的人都是殿下亲自安排的,这是姑娘怕也做不了主的。 不过想到若是能够在侧妃这里为姑娘安排下一个眼线,这可是难得之事,只是,也不知这春桃究竟是不是真心,要是春桃是侧妃娘娘派来假意如此这般说的,那对姑娘可是不利,“你应该知的,我们灵川园上下一心,若是要容纳进人,春桃妹妹你别怪我说句不好听的——” 第364章 交易 “这突如其来的人,姑娘想要一下接受也不是那么轻易,姑娘对奴才是没话说,都是当作亲人一般,但若要是自己人,嗯——”丹桂没再说下去,春桃并不是一个蠢笨之人,只要稍稍提点一下便好。 春桃连连点头,她哪里会不明白这点,“那还请丹桂姐姐转告姑娘,我会让她看到我的诚意。” 从和丹桂说话来看,灵川园中那位还真是好心性的主子,殿下却是金屋藏娇,而至于如何给灵川园那位看到她的诚意,这个她倒是要好好谋略一番。 阮明心踏进了这内阁之后,看到的正是王雅沐和身旁的明月。 王雅沐稍怔,而后微微笑着道:“我还以为是灵川园的哪个丫鬟过来找我,原来是妹妹大驾光临啊,灵川园何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妹妹竟是穿不起一身能够出门的衣衫了。” 王雅沐语气讥讽,不过从那微微挑起几个弧度的红唇却能看出,她显然很是满意。 这贱人之前不就是穿着一身华绣么?那布料可是瞧得出是异域进贡而来的,她虽看着心中极是喜欢,却也知道这东西的贵重,也从未去同殿下要过,却不想殿下却是全部赏给了这贱人。不过也算这贱人识相,若是穿着那一身华绣过来,她对她未必能有个好脸色。 阮明心不理会华裳女子的讥笑,只淡淡道:“我要和你做一次交易。” 王雅沐拢了拢一双寒烟黛眉,“以物易物?还是如何。”她对这个交易并不是太感兴趣,若是这贱人想要和她联手,一起对付那谢氏,她也未必愿意。 她可是清楚得很,这贱人最得殿下心欢,殿下娶谢氏过门不过是因为她的家世能成为殿下的一大助力,却对这贱人却是当真上了心,那么费心思建成的灵川园,竟是给了那贱人。 贱人虽家世上帮不到殿下半点,而容貌也不算是绝色之容,殿下却是只要是珍物,必定给那贱人。 所以,她首当其冲要对付的自是这贱人,那谢氏并不算难以对付。 阮明心挑了挑眉,“这个交易,两全其美,你助我离开皇子府,从此这府中也再未有人能够与你相争。”那谢氏未必斗得过眼前人,虽手段也该是有几分的,待那谢氏入府之后,这府里便也该热闹了,不过也与她无关,她如今也只是个纯粹凑热闹的。 王雅沐半合着的长眸一下打开,半刻后却又若漫不经心一般问道:“怎么,这府中留不住你?是找到了更好的?” 阮明心淡淡一笑,“娘娘若是觉得如此,我也未有他想,娘娘不愿意,就当我未来过。”说着便要转身而去,明月一下轻轻拦住了她。 阮明心只朱唇勾过一分玩味之色,“娘娘这又是何意?” 王雅沐神色也是淡淡的,“空口无凭,你总得告诉我你要离开这府中的缘故,不然若是我平白帮了你,到时你却是倒打一把,遭殃的可是我。” 看这贱人的模样,也不像是虚言,不过面孔之下,谁又知道其里是何,她也不能随意信之。 阮明心朱唇微敛,“我只能说,不是谁都和娘娘一般喜欢殿下,我已有心上人,而他不是殿下。” 她这话也未曾哄骗王雅沐,她本就心上有人,只是被龙翼轩强行带进了府中,她百般想着法子,就是为了可以早日离开这座府宅,去寻找那个心中之人。 王雅沐神色微染了一分惊诧,心间微微思量,倒的确未必不曾有此可能,难怪说这贱人怎进了府也算有了段时日,却还未有个名分,凭这贱人的手段和殿下对她的心意,是不该的,现下看来,这贱人倒是根本不打算要长留府中。 王雅沐心中此刻也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觉得这贱人双眼简直就是瞎了,一方面心中又是暗喜。 这府内做主的到底是殿下,那贱人一日有殿下护着,她想要动这贱人,便是难上加难,而且就算成功得了手,痕迹也不一定能够全部抹除,若是让殿下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查到她,从此对她怕是…… “你心上人可是皇室中人?” 阮明心把玩着腕间玉珠,圆润的玉珠颗颗在稍显暗沉的阁内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衬得女子整张脸却是更为脱尘出俗,“这不是娘娘该关心的问题,娘娘只消说,愿还是不愿我先所提之事。” 王雅沐吃瘪而归,刚要泛起丝丝怒气,被明月暗暗拢了些力道,总归是压了下去,“你想要何时出府?”显然是同意了女子所提。 阮明心清淡的面容也隐约浮现几分笑意,“娘娘觉得何时最易便何时,我是越早越好。”这倒真是她心中所愿,她只想要快些出这府,没有那个人,就算在这府中日日着华绣锦衣,于她而言,还抵不过那粗布衣衫,即便食那山珍海味,却还不如和那人在一起食的粗陋之物。 王雅沐心中微微琢磨,“谢氏入府之时如何?”谢氏这桩喜事办的颇快,她本还有些不满,如今看来,倒是极好。 少了这贱人,她倒要看看,剩下一个谢氏,她岂会收拾不了。 阮明心估摸了下时日,自是颔首,“娘娘决定便好,我到时还要仰仗着娘娘才是。” 商量好后,阮明心便也告辞,王雅沐也不会觉得突兀,她二人本就不对头,如今不过是有了共同之策,这才能心平气和地谈上一谈。 明月关好了门栓,“娘娘可信她?” 王雅沐放下了满头钗饰,这些最近在京都已经过时了,也是时候寻个空闲时日,再去看看选几个花样。 青丝落了满袭之后,她才仿佛听到明月所问,“信与不信,总之,不吃亏便是。”这事对她来说倒的确是个好事,她得到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府中那几个姨娘,她根本不用放在眼中,除去灵川园的那个贱人,还有哪个值得她多看一眼的。 明月却总隐隐有些担忧,那位若是不怀好心,想要乘机陷害娘娘,娘娘现在又偏偏应了下来。 第365章 不吃亏就是赢面 在明月心间,殿下容颜俊美,出身高贵,以后又是要登大统之人,那位怎么会一点也不动心,还想要离开殿下,这是令人如何也想不通的。 再者便是那位真要离开府间,凭殿下对那位的看重,若是追查下来,发现是娘娘助了那贱人一臂之力,殿下如何会放过娘娘。 若真是如她所猜想这般,那位可就真是一箭双雕。 “娘娘,那谢氏那边,我们……” 本来是谋算着待谢氏入府之后,便先和谢氏结盟,一起对付那位,现在既然那位要出府,倒是没再必要和谢氏结盟。 那位若真是出了府,谢氏才是娘娘在府中最大的对手,也可以说是旗鼓相当,王雅沐眼角微垂,谢氏毕竟占着正妃的位置,她终究说好听了也只是个侧妃,说得难听了,便是个妾室,和一众姨娘也未相差多少,不过是她自持身份高罢了。 但她在府中已有了时段,根基比起谢氏自是要稳一些,再者她家世虽未有谢氏那般显赫,在京都却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姑姑,你觉得谢氏比起我来,登上那后位有几分胜算。” 明月却是要一下捂住王雅沐的唇,这后位之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尤其是那位可还刚离开不久。 那话若是传了出去,被有心人再润色几许,于娘娘而言可是大不利,至于娘娘方才所问。 她是自小看着娘娘长大的,自然是希望娘娘能够登上后位。娘娘容貌绝美,那谢氏听说相貌也算不错,品性更是为京都人人所称赞,这点娘娘的名声比之倒是不如。 谢氏又是正妃,殿下真要登了基,后位第一人选自然就是谢氏,除非谢氏去了,不然怎么也不会是娘娘,或者殿下坚持,但对那位还会有这种可能,对娘娘这种可能性倒还真是不多。 王雅沐见明月迟迟不答,神色浮过一丝黯然,“连你也对我没有信心?”明月姑姑对她来说就若亲人一般,却对她都没信心,看来她…… 其实她何尝不知,她家世比不过谢氏,能够给殿下的助力少了谢氏太多,在府中早有根基又如何?那些奉承主子的奴才和那几个欺软怕硬的姨娘,不过是斗不过她罢了。 若等了谢氏过来,这些人怕是会立即便去投靠谢氏,到时她才真如立浮萍一般,进退不得。 明月犹豫几下,却是拢住了王雅沐,想要给她些安慰,“我是相信娘娘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助娘娘。” 听着外面嘈杂凌乱之声,丹桂关拢了门闩,想要挡住一些,却也显然是无用的。 丹桂回头一看,姑娘却是面无表情的在涂着丹蔻,似乎不受丝毫影响。 她却是知的,姑娘心中之苦,又岂是他们能够随意揣摩的。 阮明心只是看着手上淡青色的丹蔻,这是她特意调制出来的,倒是比那些艳红之色看着脱俗几分。 她素来喜欢青色,偏爱这种颜色,这点倒和龙翼轩有些相同,她自不是为了龙翼轩,只难免被误会,就连丹桂也以为她是为了龙翼轩才喜欢这般颜色。 其实哪里,她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前世的年龄加上今世,她比龙翼轩都要大了许多,不管是有无那些仇恨,她对龙翼轩都难以生出那分感情,她如今只在等着那人,盼着那人快些过来。 丹依却难以平静下来,外面都是王府奴才,每个人行色匆匆的,都在忙着,因为今日便是正妃进府之日。 她身为灵川园的,本也应该去帮着一二,现下姑娘未动,她若是出了去,若是姑娘误会了可该如何,当她也如那些人一般要奉承新妃,那可是洗不清的,再说姑娘的性子,相处了这么段时日,姑娘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但若碰触了她心中一些点,从此再想要入里可是极难。 阮明心却是将二人叫到身旁,“府内那些人也不一定忙的过来,你们且去帮帮,免得人说我气性小,不准你们去帮衬一把。” 丹依和丹桂不走,她想要做什么也不方便,更别说离开这府上,这两个丫鬟虽说本分不错,却终归是忠于龙翼轩的,她从未把其当作自己人。 不是冷情冷心不愿当,而是她知道,早晚要分离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浪费那多余感情。 丹桂微微踌躇,而后却是了然颔首,拉了丹依离开。 丹依有些不解,“丹桂姐姐,我们不是应该陪在姑娘身边么?”万一姑娘方才让她们走不过是随意一说,或是用来测她二人的,又如何是好! 丹桂摇了摇头,“姑娘心里定是不好受的,但她也不希望我们看见。”哪有个主子喜欢被奴才看到自己的软弱之处,那自是不行的。 与其落在那令主子为难,还不如出来,另则这府内今日也是真忙,能帮上一些,她们做奴才的自也不能收手。 丹依思之,倒觉得丹桂姐姐说得的确也不差。 而二人一路走之,能搭把手的便也帮上一二,却也碰上了熟人。 丹桂看着面前的春桃,春桃却有些躲躲闪闪,见实在躲不过了,只能上前,“丹桂姐姐……” 丹桂顿着,眼神却是挑上一抹玩味之色,“春桃妹妹这是要哪里去?还以为春桃妹妹避着我呢。” 她可记得,这春桃前些时日还要她帮着跟姑娘说说,还说要拿出自己的诚意,如今便是开始躲着她。 这件事她和姑娘说过,姑娘当时却只淡淡的,让她不用放在心上,她当时还不懂,现在看来,姑娘说的还真是对的,这春桃压根就不靠谱。 春桃讪讪一笑,“丹桂姐姐怕是误会了,只是娘娘唤我来帮忙,正妃娘娘今日可不是要进门了嘛。”手心却是沁出层细细汗丝。 她是有些心虚的,她本要投靠灵川园那位也只是一时冲动,仔细想想,那位目前还没有任何名分,这新妃又要入门了,殿下顾及新妃的颜面,灵川园那位很长时段之内是不会得到晋升位份了。 如此,她还是跟着侧妃娘娘更有前途一些。 第366章 机会来了-迎娶谢小姐 以后把侧妃娘娘伺候好了,毕竟那明月姑姑年纪可是大了,待她去了后,侧妃娘娘自然要再选一个做身边人,那她升上那个位子的可能性也不低。 这若是能做主子的随身丫头,地位可是大不同,莫说她现在便能在普通奴才面前扬眉吐气的,以后也算是半个主子,就像平时明月姑姑在她们面前便是如主子一般,偏偏她们还不能有半点反抗,因为侧妃娘娘也是站在明月姑姑那边的。 明月姑姑平日里若是看不惯她们中何人,也是可以随意打骂的,侧妃娘娘永远只冷眼看着,偶尔来了兴致便会帮着一起。 再者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伺候着侧妃娘娘,以殿下对侧妃娘娘的宠爱,说不定哪日注意到她,到时没定她被抬个姨娘也是不错的。 那之前最重要的自然是和侧妃娘娘打理好主仆情分,侧妃娘娘的手段也是她不再要去灵川园的缘故之一。 若是侧妃娘娘仍不把她当自己人,便是她得了殿下宠爱,有个姨娘之位,只要侧妃娘娘不放过她,她绝对也轻易逃脱不得,这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而之前她和丹桂可是说好了的,如今看到丹桂,自然是要避着一些,虽已决定忠于哪位,但灵川园那位也还未落势,若是把目光投向了她,现在殿下还是看重那位的,她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丹桂淡淡颔首,跟姑娘待久了,倒逐渐也学会了姑娘的几分神韵,自然,她是完全不能跟姑娘相比的。 姑娘本就有沉鱼落雁之貌,做得那副神韵只能是令人不禁多看几眼,她做了也无非是在一众奴才之间稍稍脱颖而出。 “既如此,我们倒是顺路,春桃妹妹若不嫌弃,便跟我们一道如何,顺便闲聊会儿,也是好的。”丹桂说着时的面容神色也是极淡的。 丹依自是疑惑地看着这二人,平日里丹桂姐姐和春桃可是互相不待见,今日这是怎的,不仅是姐姐妹妹喊得极为亲热,春桃竟然也没了往日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倒是叫人瞧着舒服许多。 丹依拢了一把丹桂,想要她给说道说道。 丹桂用了些力道拂去丹依的手,她自是要等春桃离开后才好说,现在倒是要和春桃好好周旋一二。 她也想看看,这春桃究竟是如何想的,虽对春桃的投诚,她也未有太过信之,但总归被人当猴耍了一般之感,怎么都要寻个说道。 春桃又不愚笨,哪里不知道丹桂心思,只现在也不适合将灵川园得罪,只能是找了个自己先要回去给侧妃娘娘送花糕的缘故而推脱。 丹桂也不强留,春桃自然也就如逢大幸一般而离开。 丹依自是将心中疑问一一说了个明白,丹桂让丹依紧着些嘴,担心丹依口不严最后说了出去,但到底挨不过丹依,便是将那日在侧妃院子中之事说了出来。 丹依听完,巴掌大的小脸立即涌过一分不屑之色,“就这样的人,见异思迁,灵川园又如何留得住她,在姑娘住进灵川园之前,她是如何对待我们的,现在不过是看姑娘一时得宠。”对春桃她实在是不喜。 想起她曾被侧妃娘娘教训过一次,当时鞭刑便都是春桃做的,以前她自然要忘却,她知道自己和春桃的差别,没不知天高地厚到觉得自己可以还回来。 现在可不同,跟了姑娘,虽然姑娘平日处事都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但她却是知的,姑娘向来护她二人,若是以后时机到了,姑娘定会帮她还回去的。 不过丹依倒也未打算要和姑娘说,如今新妃入府,姑娘也是极低落的,要烦心之事太多,又哪里还能拿这等小事去麻烦姑娘。 总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总是会有机会的。不过这春桃竟是想到灵川园来,其中缘故她又哪能猜不出,侧妃娘娘虽在府中地位极高,毕竟正妃还未入府,但侧妃娘娘的脾性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就像当初她分明未招惹侧妃娘娘什么,却就被遭遇了梦魇一般的对待。 像春桃虽能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但要是在侧妃娘娘面前,她也不算得什么,定是打骂也未少到哪去。 灵川园其他伺候的奴才以为主子面带笑意,是极好相处的,虽她和丹桂姐姐知道主子其实性子冷淡,但那不过是面冷心热。 而奴才总是会传出些闲话,怕就到了春桃耳里,所以春桃也想来灵川园,现在又不来了,无非就是看着新妃入门,觉得姑娘会失宠罢了。 这种人,她丹依即便也是个卑贱丫鬟,却也是如何看不上的。 丹桂却是让丹依止言,到底这不是在灵川园,而是在府内,不该说的话若是又正好被不该听的人传了出去,这隔墙有耳之道,向来会有人知其中精髓。 丹依也不是新进府的小丫鬟,点点头便也不再往下说。 二人看着府内红罗锦绣的,对视一眼,不免双双叹气。 真是气派,府中其实也好久未曾这般热闹过了,只是姑娘那实在是闹心,殿下用的排场越大,就越如一把刀子扎在姑娘心尖上一般。 —— “殿下,吉时就快到了。”下了高头大马的红衫男子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刘福,也不作声。 刘福自知此时不该说这般话,但殿下已然如此,也无其他选择了。 龙翼轩看着被带过来的女子,一身正红嫁衣,红绣衫裙,又被针针角角绣上精致的花样,若是阮氏穿上,必是能惊艳所有人的,而现在却也没得心思去想那些。 为了奠定大统之位,他必须娶谢氏,这是阮氏也让他改变不了之事。 而思虑着这些,新嫁娘和红衫男子之间已是被牵上一条正红花带,红衫男子牵在手间,极是宽松,倒有些飘逸的味道。 今日的一切都是准备精细,只是这曾是给阮氏准备的,不过今日正巧给谢氏用了。 日后登位之时,立阮氏为后之刻,他必然要给阮氏补上一场全天下最为盛大的婚礼。 第367章 “丫鬟”出府 刘福在旁侧看着这对璧人遥遥而去,谢氏比殿下要矮了一个个头,这身高瞧上去却正好是合适,哪里像灵川园那位和殿下差的并不多,走在一起,倒隐隐有些抢殿下的风头。 如此自是不行的,这让他更为不看好那位和殿下,所幸那位也识相,并未因殿下另立新妃而大吵大闹,而且殿下也还是理性的,为了以后成之大事,而娶了左相之女子,不然他倒真会对那位下手。 为了大事,别说牺牲一个女子,就算是用万千人命来填补,只要能成,这也是不失为一种法子的。 而王雅沐这边却是又摔碎了几个青花瓷,明月只淡淡地看着。 王雅沐指着外面张着的红绣,冷声道:“左相之女罢了,倒是要这府中为她整个换新。” 明月这次也是觉得殿下做的过分,府内全部地方都被装扮一番,就连侧妃娘娘的院子也要被张贴上那些东西。 王雅沐眉目间浓深的怨怒之色,迟迟未曾消退。 她知道自己府中也要染红之后,当然是拒之,那些奴才拿她自是没得法子,殿下便被请了过来。 殿下将她带到阁内,便是立刻冷了脸色,责问她为何不能懂事一些。 她倒觉得可笑,她要如何懂事,这之前的正妃之位谁觉得应该是会落到她之手,结果又是如何,却就被那个谢氏给硬生生地夺走了,现下殿下非但不曾给她一分安慰,还是这般斥责于她,她心中哪能没气。 殿下却不像往日还能容忍,甩了门而去,也再未回来过。 而这也就罢了,从灵川园传来的消息却是那里并未被要求染红,其他几个姨娘的住处也都被染红,只灵川园能够独善其身,这么明显的宠溺,叫她如何能够容于眼中。 虽知那贱人要离开,她却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时候的王雅沐也是不能被任何人看到,青丝凌乱,发钗落了满地,狼狈不堪。 明月将王雅沐扶着坐好,一把木梳却是开始为她将乱发一一梳理好,然后将钗饰戴好,“娘娘,你忘记夫人说过的了,不管何时,气姿都不能变。” 娘娘这性子看来还是未改个分毫,她也是时候该对娘娘严厉一些了,不然总是这般,倒是辜负娘娘出嫁之时夫人对她的嘱咐了。 她便是要将娘娘调教成未来的中宫之人,而现下娘娘虽气度越发养成了一股凝尊之气,却终究是差了些味道。 阮明心这里,却是对镜梳好了双鬟,又是一身丫鬟衣裙,给自己抹了一点细细淡妆,一时望着和先前倒若变了个人一般。 她没有那能力做出一张人皮面具出来,但想要大致的换个面容也非难事。 她想要出府,自然不可能穿着华裳绣裙,那样引人注目,而且怕还未跨出府门,龙翼轩就该把她抓了回来。 “姑娘可在?”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阮明心听着是明月,倒是让她进了来。 明月看着阮明心这身打扮,心中顾虑方才少却几分,看来这位倒真是想要离开的,不过未到她彻底出府之时,这心仍是需要提防着的,人心易变,为了娘娘不受影响,只能如此了。 “现在离开?”阮明心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对这灵川园更无什么不舍之感,这对她来说便若一层屏障一般,能够早日穿出自是再好不过。 明月点了点头,而后便是带着阮明心来到前院,那里却是春桃在等候着,“春桃,你带这个丫鬟出去,其他的别多问。” 春桃颔首,一双眼却是开始立马打量起眼前人来,容貌算是秀美,不过明月姑姑竟然让她带她离开,她可是对这人有些印象,是那灵川园的人。 春桃心思揣摩得飞快,一下便是有了一个猜想,这莫不是娘娘之前安插在灵川园的暗线,眼下被灵川园的主子发现了,娘娘这才送她离开,或者是为这人许配了一门好亲事,除了这些,又哪还有其他可能。 明月未说太多,吩咐了春桃几句后,也就离开了。 而阮明心跟在春桃身后,眸子间只敛过一分淡淡的笑意,其中讥意倒更多。 这应该便是丹桂和她说过的春桃啦,虽然未将其放在心上,但谁叫她天生的过耳不忘,如今倒还有些印象。 对于这丫鬟要投诚她不看重的最大缘故,便是她很快就要离开这府上,这丫鬟根本没必要来投靠她,到时这春桃别说得好处,还会被王雅沐所厌恶,在这府中处境必然艰难。 而如今看这丫鬟,倒是她想的过多,这丫鬟是个会为自己打算的人,完全无需她来操这个心。 “这位姐姐,有些面生,是进府不久的吧?”春桃试探道,虽明月姑姑嘱咐过她不能乱打听,但谁没个好奇心,再说若就是这般走着,一路无言,也是乏味,她也算是在为这人找些话来相处。 阮明心看着她,而含笑道:“倒也不是,只是以前做的都是些粗活罢了,如今还是得了侧妃娘娘的恩,才能够与妹妹一同入府。” 看来这丫鬟也不是个安分的,明月走之前再三叮嘱了,她却旁若无视一般,以后王雅沐可是有得忙了。 王雅沐平日在自己院子里又不用遮掩,事实上,或许除了龙翼轩,她都能够随着性子来。 这丫鬟有些样貌,却能够安然无恙,必定有一番自己的本事,她倒是不打算提醒王雅沐,总归她和王雅沐不过是一场交易的关系罢了。 春桃听到侧妃二字,却是立即闭了言,不再谈论,也是想起方才明月姑姑的警告,这她还是要放在心上的,她现在还没那个能力能够同侧妃娘娘对抗,也是一路乖乖地带路。 阮明心面上才稍稍露出一丝喜色,却又马上僵住,龙翼轩穿着一袭红衫,本就俊美的容貌被那身正红色更是衬出了几分妖娆,立在那儿清俊修长,看着她的双眼微微勾起几个弧度,薄唇却是微微挑起。 阮明心自不会转身而逃,别说她现在没武功,就算仍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她怕也是逃脱不了的。 第368章 等的就是你 龙翼轩武功虽比她差的太多,但这府中今天戒备森严,还有众多门客,精良的暗卫定然也隐藏在各个角落,环境自然也不熟悉,这种情况她之前也不能尽数忽略,只是未想的这么严重,因为那些暗卫在她若换了个面容一般后,定然是不识得她的。 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要出府采办一些东西,自然是再正常不过,又有哪个暗卫闲着没事会来关注她。 但她唯一未想透的便是龙翼轩,她以为今天是龙翼轩的大喜之日,他必然不会有闲情再来关注她。 毕竟,江山与美人,在龙翼轩这样的人眼里,江山自然是完胜的,哪里想到龙翼轩对她的关注度不仅未曾减低,今日好像更强了一些。 阮明心走了过去,旁边宾客来来往往,能够来参加龙翼轩大婚宴席的,都不是什么寻常之人,自然早就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既然龙翼轩都不怕,她又何必顾虑,不过叶府那边就是怕也会知道。 动静闹得大了,于她而言,并无坏处,“殿下大喜的日子,可不该是站在这里。” 龙翼轩也是一脸淡淡笑意,“我的女人要离开,怎么都要跟我打上一声招呼不是,既然她不愿意告诉我,我倒还是要来见见她的。” 阮明心也是满面惬意,“殿下这个时辰还是应该好好把握,等着入洞房。” 旁侧集结的宾客越来越多,这男人却始终面色不变,倒是让她有些弄不懂这男人究竟是何意了。 龙翼轩看了眼周旁宾客,却是顿的便是拦腰将女子拦腰抱起,喜庆的红映上清淡的青,倒是有种让人惊艳之感。 而宾客之间却是好些人都变了脸色,更是开始窃窃私语,这七皇子是如何回事,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是公然抱起一个女子。 而且那女子看着服饰还是一个丫鬟,连个姨娘都不是,七皇子和这种卑贱人物拉扯在一起,倒是太不顾天家的脸面了。 赶过来的刘福更是面色大变,看向龙翼轩怀里的青衫女子,一下眼里便是堆积起了一层浓厚的阴霾。 本以为这位是个安分的主,现下看来,倒是他低估了,让殿下在所有宾客面前这般,不就是逼殿下承认她的地位,而且今日更是殿下的新婚之夜,殿下却与她牵扯在府前,置洞房中的正妃却是该要如何,正妃娘娘可谓是脸面无存,殿下这一举更是得罪了左相。 阮明心看着周旁指指点点之人,眉头微蹙,终是强行拂了去,想要达成目的,就必须如此。 “你逃不出的。”龙翼轩淡淡道,狭长的眸子挑出一分邪治之色。 阮明心埋在男子颈间,“话说得太满可不符合殿下的风范,殿下还是看着罢。” 龙翼轩也是不顾忌那些了,要知道这事传了出去,风波可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平息的。 堂堂七皇子,大婚之日,和个丫鬟在府门牵牵扯扯的,这事可不是那么光鲜的。 而春桃却是早已怔愣在地,这一幕又是如何,怎的殿下便是抱起这人,而且看这架势,殿下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这人。 春桃心思活泛,却是很快想到莫不是这人就是灵川园那位,面上总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不就是灵川园主子的面貌吗? 那这人为何还要离开皇子府,倒是侧妃娘娘助她离开倒是很容易想清,这人留在府中,对侧妃娘娘就是个威胁,若是除不了,但这人想要主动离开的话,侧妃娘娘当然还是可以随手插一把手的。 但既然两人谋划好,殿下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也是其所想不通之处。 龙翼轩将阮明心重新带回了灵川园,看着随后赶来的丹桂和丹依,却是沉下了脸色,“你们不照顾你们姑娘,倒是跑哪去了?” 丹桂拉着丹依跪下,“奴婢顾主不力,请殿下责罚。”她二人本是在膳房中帮着一同准备膳食,结果却是被几个磨墙角的小丫鬟告知府门口可是出了件热闹事,并且看服饰可就是她们灵川园的,殿下直接抱起了那人,这莫不是相当于给正妃娘娘面上直接打了一巴掌。 灵川园中能够让殿下如此相待之人,除了姑娘,又哪还有其他人。 至于丫鬟服饰,丹桂却是想起自己曾经借给姑娘的那套,姑娘还未还来,应该就是那套了。 但姑娘为何会穿着丫鬟服饰去府门,还被殿下当堂抱回来,莫不是…… 丹桂和丹依对视一眼,二人却皆是面色微变,姑娘心中该是有气的,毕竟殿下另娶他人为正妃,而这个时候她们又偏巧不在,让姑娘更是…… 龙翼轩摆了摆手,“这次便罢了,你们在院外守着,不得让任何人进来。”他的声色又冷了几分,本就没有温度一般,这下更是降到零点。 “谢殿下。”丹桂拉着丹依便匆匆出了去,只双目掠及姑娘却是心中泛过几分担忧之色,殿下会不会责怪姑娘。 只是也由不得她多想,丹依看着气怒了的殿下,早已是被吓得脚步都有些慌。 再者丹依倒是未想那般多,殿下对姑娘那般看重,哪里舍得责骂姑娘。 阁中只剩下了青红二色之时,龙翼轩却是将怀中人一下扔到了床上。 阮明心身子骨被床榻烙得有些疼,紧接着身上却是覆上一片阴影。 男子压在了女子身上,宽大的手掌在女子薄柔的朱唇上微微触动,带过一阵细痒。 阮明心被压的想要挣扎出去,却是气力比不过男子,如何都动弹不得,“放开我!” 阮明心面上微微露出一分慌色,她倒是未想到龙翼轩会没了耐性,若是真动了她,她不能保持完璧之身,便也绝不会去找那人。 前世她欠那人的已经太多,今世若是还不能好好偿还,还要让他蒙上耻辱,那是她绝不愿看到的。 龙翼轩的眼里却了无一丝暖光,指骨强行把着女子的下颚,微微放松之后,女子下颚已是一片鲜红之色。 龙翼轩刚有些疼惜,看到阮明心眼里浓浓的抵抗之意,双眼中的冷色不禁又泛了起来,双手却是要强行撕扯起女子的衣衫来。 第369章 底线边缘的惩罚 所幸阮明心穿的是丫鬟服饰,粗布粗服的,倒是不容易被撕扯,加上阮明心虽不能挣扎开,却也是不断翻动的,倒让男子一时难以把制。 “龙翼轩!”阮明心看着那双大手直直开始升向她身前高耸位置时,不由大喝一声。 龙翼轩虽未放开,手中动作却也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身底下女子。 他若不给她个小教训,她如何能够乖乖听话,阮氏就像一个小动物一般,四处碰弹,倒让他更升起一种保护的欲望。 阮明心慢慢抵着后靠,想要离开男子一些距离,却又被龙翼轩马上抓了回来。 龙翼轩将女子牢牢固在怀中,微微炙热的气息吐出在女子脸盘上,倒是微微映出几丝涟漪。 他那处却也开始不安分,身体清晰的告诉他,他想要她,他想要面前这个女人。 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目前还没有完全地征服她,若是强行要了她,只怕是适得其反,她从此对他也只会生厌,像目前虽也没个好脸色,而皮笑肉不笑却还是有的,目前便是心中另有其他,面上总还是过的去。 阮明心见龙翼轩未再有下一步动作,心中顿时那块大石也是放了下来,就是怕龙翼轩真不顾她意愿,对她做那些轻薄之举,虽目前也未好个什么。 阮明心微微合了眸,想要休息几会,方才全身都紧着,脑子更是未去思之,现在能把握一会便还是先松懈片刻。 龙翼轩看着底下闭眼女子,薄唇倒是轻挑出一分笑意,将她拢得紧了些,见她没什么反应,笑容倒是又加深了一些。 阮明心怎会喜欢和这男人靠得太近,但她也知道这样已是这男人最极致的底线,她若是再不配合些,这男人接下来说不定真会做一些举动来告诫她。 她的初次,都只想为那人守着,只是有些时候,不愿做的又如何,在这府上,总有一些是要慢慢接受的。 而这一夜,丹桂和丹依一直守着灵川园不让人进入,只是到了要用晚膳的时候,也不见殿下和姑娘出来。 两人对视而笑,算是心照不宣,都这个点了,殿下和姑娘待在那阁内,能够做何事。 而刘福在院外再三踱步,想要进去被丹桂告知殿下不让人前去打扰,他也不是个未经事之人,哪能还不明白。 府中正阁之中却是红烛燃了一夜,着一袭红嫁裙的女子掀开了红盖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阁内,喜房装扮,着实喜庆,只是却只余她一人,那个与她成亲之人此刻却是不知在何处。 “春茗。”她唤了一声,马上有人从外推门而进,双鬟扎束,明显是个丫鬟,身上穿的布料却是不错。 春茗是她在相府带过来的贴身丫鬟,自小侍在身旁,倒是比寻常人要懂得她一些。 “小姐,殿下他……”春茗没说下去,她刚寻人打听,殿下好像已经宿在了灵川园,今夜应该是不会过来了,但今日可是殿下的新婚之夜,他竟是歇在其他女子处,且那女子据说还没名分,见殿下立小姐为妃,还要赌气离开,被殿下带了回来,殿下抱着她回到灵川园的,这岂不是当着众人活生生地打了小姐脸面。 殿下虽为天家血脉,身份尊贵,但她家小姐也是左相之女,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小姐做殿下的正妃,也不算埋没了殿下。虽小姐也算不上委屈,但现在看来,那殿下当真是过分,这般弃小姐于洞房,这是要令小姐空守一夜还是如何? 谢子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这个时辰了,她哪还能不知,只是究竟是何般女子竟是能够让那男人就连新婚洞房夜也不来了。 春茗心中却还是为自家小姐觉得不值,“依奴婢看,小姐你明日该给这王府好好整顿整顿规矩,以免有些不懂事的还不知如何讲规矩。” 谢子娴染了红妆的娇容却是未有半分妖娆气息,反而极致地更衬出面容的倾城脱俗,她只淡淡道:“现在还不合适,春茗,你忘了母亲是如何说的了?” 她是这王府主母这点是如何都不会错的,母亲说了,只要她牢牢地把住自己的主母之位,其他的何须担心,一些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不过是上不得台的角色,闹出一些小风波,只要不是太过,便随着她来。 她是当家主母,凝持的自然是那分气度,她可不会像这府中那王侧妃一般,只知使人听服,但明面上的言听计从又有何用,她要的是尽数,缓缓凝聚之,这种快感非常人所能体会,但她便是要把握好那个度。 春茗即可给自己掌嘴,“谢小姐提醒。”小姐都还未作态,她倒是先不满了起来。 夫人可是让她时刻看着点小姐的,小姐虽然做事一向妥当,夫人也就是让她提防着点偶然之事。 这小姐都还没去计较,她已是愤愤不平了,这样以后可如何待在小姐身旁。 而门却是又被人叩响,谢子娴淡淡使了个眼色,春茗过去打开,“刘管家怎么来了?”春茗装作疑惑道。 其实又如何不知,殿下做出了那般荒唐事,总要给个说法的,这管家便是府中除了殿下身份最高之人。 只是殿下不该亲自来么? 刘福面露笑意,“来看看娘娘。” 谢子娴一双美目微微眯着,拉长了看刘福,“刘管家现在可是看到了?” 刘福颔首,这正妃娘娘倒真是有几分娴静之感,只是想到心中所担忧之色,不免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今日府中出了这场**,还希望娘娘多担待着些,切勿因此跟殿下生出间隙。” 殿下在那位处歇息,今日必定是不会来了,殿下这也太不知轻重了,所幸正妃娘娘不是侧妃娘娘那样的脾性,不然指不定这会该是要大闹一场了,王府的这场丑事也该越传越远了。 谢子娴还未声言,春茗却是开口道:“管家这话说得真倒轻巧,我家小姐,新婚之夜却是要独守洞房,这传出去,我家小姐的名声在京都岂不是全坏了?”小姐贤淑,这种话必是她来开口的。 第370章 丑闻遍天下可好? 刘福额间却是沁出一层薄薄细汗,这么个小丫鬟他平素自是不放在眼中,但现在这丫鬟也就等于代表着正妃娘娘的态度。 他对侧妃尚能够有进有退,那到底是个妾室,正妃娘娘可算得上是个正经主子,便是要责罚于他,他也是无二话的,“殿下也是为难,老奴还是望娘娘能够理解一二。” 谢子娴也不轻不淡地开了口,“我知殿下有难处,只望明日也别见不到殿下便是,殿下之事才是王府最重,我和殿下的好日子,以后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自然是,多谢娘娘宽容。”刘福眼中掠过一分感激之色。 他倒未想过这谢氏会这般轻易撇过这事,有她辅佐,殿下日后离成大事倒也又近了一步。 而王雅沐这,却又是一地的碎瓷,“欺人太甚啦!”王雅沐眼中浓郁的怒气令人发指。 明月低垂着眸,不知在思虑何事,灵川园那位离开竟是又被殿下带了回来,哪有这般巧合之事,娘娘便是因为被那位摆了一道才勃然大怒。 那位果真是不安好心,借娘娘之手让殿下当众承认了她的一席之地,那位这一段时日一定是京都的谈资。 王雅沐此刻却是极怒,她之前还真以为那贱人要离开王府,为她准备了一切,结果到头来只不过是成了那贱人的垫脚石罢了。 如今那贱人出尽了风头,谢氏也是正式入了府,却是她难进难退,成了个笑话。 明月淡淡道:“娘娘别忘了,正妃娘娘现在心里也未必能够好受,大婚之日,便是如此,那位在正妃娘娘心里如今可是一根刺,一时半会也是拔不出的。” 那位行事太过张狂了,正妃娘娘背后还有个左相,那位被娘娘调查清了身份,家世比之谢府可是差了不知多少,那位不过是仗着殿下宠爱而已。 若是哪一日那位芳华失色,殿下终于乏味了,她倒是很期待,那位到时又该如何。 王雅沐心中微微好受了些,却终究还是难以彻底忘却,那贱人竟然敢算计她,那就要想清楚其间代价,她王雅沐并非什么大善人,这笔账,她就先给那贱人记上一笔。 —— 夜半时分,房阁内一片暗沉,阮明心却是缓缓睁开了双目,看着将她拢得极紧的男人,眉头微蹙。 男人是睡着了的,清俊的眉目间浮着些许疲劳之色,看得出这几日都未休息好,也未必是这几日,身为这天家之人,便是平常也极难入睡,整日心间担心着的不过是如何争夺那帝皇之位,还要小心着若暗流涌来般的暗杀,兄弟之间残杀更屡屡皆是。 所以她这一世绝不会再嫁入天家,说准确些便是进宫,她宁愿和寻常布衣一般,过着平常日子便好,只要一世安乐稳妥,管它是不是山珍海味、天上人间,自己有兴致便是极好。 而就算面前这男人哪一日真登上了那九五至尊之位,也不能说从此就无忧无虑了,要操心之事只会更多,朝政如何安排,后宫纠纷如何处理,身在一个帝皇,要在意之事实在太多。 “明心……”男人昏睡之间却是呢喃道,阮明心微微一怔,若不是他装睡,便是真正在梦呓了。 她懂些医术,为这男人小心些探了脉搏,这男人的脉搏很是平息,显然是已经睡着了,不存在假睡的可能。 梦中却是唤着她的名字,这让她也不知如何说之感,若是前世,龙翼轩能够待她若今世一般,她又岂会那般凉了心,她有时也并非没想过,若是当初龙翼轩未有对她露出过那般冰冷无情的一面,她是不是现在或许也能够对他还有那么一丝感情。 只是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更何况如今她的心中除了那人又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 所以,不管龙翼轩如今对她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都好,因为都与她无关,若从王府离开之后,她也不会再与他有上任何交集。 阮明心试过能不能趁着龙翼轩睡着了而钻出去,却发现龙翼轩即使是双眼紧闭着,睡得极是安和,手中力道却也不曾减轻过半分。 后来她索性也就放弃了,不再做无谓的动作,这男人那般谨慎小心,连她今日出逃都能够逮到,又如何会让她就这般轻易离去。 再者就算她能够出这房阁,由于龙翼轩在这,灵川园里守着的暗卫只会再增不减,她也是逃不出去的,除非她能够恢复武功,这样对付一般的暗卫,也算是绰绰有余。 而她心中现在逐渐有些忧虑,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丹桂和丹依。 她并不是无心之人,丹桂和丹依对她的好她也看在眼里,虽然她早晚要离开,和这二人的主仆情分也续不了多久,但总归相识一场,她也是不希望这二人受到任何伤害的。 她今日在王府闹了这一出,那刚刚入府谢氏的性子她虽现在还不是太清楚,但大婚当日却被她夺走了相公——放眼天下间也没有的事情,只怕会对她深怀芥蒂,而王氏对她更加恨之入骨,眼下怕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这二人自然是伤害不到她,但若是这二人迁怒于丹桂和丹依,丹桂和丹依自然没有自保之力,到时候被那二人还不知收拾成如何模样,总归在她离开之前,还是该要为这二人做些事的。 —— “主子。”只燃了个火折子的屋阁间,有着微弱的光芒,只有两个男子立于此间,一人月白色衣袍,清俊中带了一分明朗,微微染着着着杀意的眼又很快将那些杂意滤去,一片清明倒是叫人微微失神,另一人全身黑袍,带着一个黑色面具,唯有双眼露了个依稀,其中之阴锐却是令人不禁想要远离此人。 月白衫人却正是霍长焰,他紧锁着眉,还是未有找到她,倒是不知她如今究竟下落何方。 他看了眼暗卫,想要摆手让他离开,终究又随意问道:“最近京都可有何事?” 暗卫垂眸禀道:“七皇子那出了一桩丑闻——” 第371章 该来的总会要来的 “——七皇子大婚之日,却是不顾在洞房中的谢氏,而在府门处抱回一个丫鬟,据说那丫鬟是被七皇子金屋藏娇在灵川园中的。” 霍长焰的心却一下提了起来,“丫鬟?”心中却是顿时冒过一个女子的身影,青衫芳华,绝世之容。 暗卫知晓主子的盼望,只是那人他也去看过一眼,虽然和那位有些相像,但并不是那位,那位的面容总是淡淡的,更多时候也是满面冷霜,而那人却是面带笑意,一个人再怎么变,这些小细节的东西总是不会变化的。 暗卫说完自己推测之后,霍长焰一双剑眉却是微微纠在一起,他倒不完全认同暗卫说的,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人皮面具。 说不定小师妹便是被人戴上了人皮面具,如今条条线索也指向了这七皇子,师妹在那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该就是在提醒他。 那七皇子看师妹的眼神可是一直不对,而且能让七皇子抛下自己新娶的正妃,而公然抱着一个丫鬟,那人自不可能凭空冒出,也未发现七皇子和谁有这般关联。 如此看来,除了小师妹,那人怕也未再有他人。 “休整几日,和我准备去七皇子府上一趟。”霍长焰眸中寒色,却又隐隐映着一层喜意。 这段时日,一直没有任何师妹的消息,他虽面上仍无任何波动,心中却早已是心急如焚,他怕师妹被哪个歹人带了去,师妹虽有一身高深武功,但是若能逃脱之师妹必定早就想方设法来找他了,又如何会不传递任何消息过来。 暗卫未多言,只微微颔首,“是。” —— “这些日子,加大防守。”青衫男子坐立案台间,面孔微微覆上一分邪意。 刘福点头,面上愁意却未淡去半分,殿下这几日也去了正妃娘娘那,正妃娘娘是通情达理之人,倒也不再计较大婚那日之事,但侧妃娘娘那却又起了波澜,非要正妃娘娘立规矩,比如灵川园中没有位份的还是不要擅自居住一座主院,为了彰显身份,那灵川园应该让正妃娘娘住才是。 正妃娘娘倒未表达什么,只是等着殿下决策,而殿下又…… 青衫男子却无暇顾及旁人之想,只淡淡看着面前奏章,心中却是浮上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在王府那日之事在整个京都都被传的火热,定然也传到那人耳里了,那人定会过来想要带阮氏离开。 不过他也不急,那人来也好,他正好来个瓮中捉鳖,将那些人一网打尽,若是能够拿下那人,以后倒也是能够不去在这方面费何心思了,提起的心总归也能放下。 他的女人,不可能被其他人夺走。 —— 阮明心在灵川园中缓缓地打着步,这几日那男人对她的看守是越来越严了,也就只准她在这园内走走,不准她离开,她每次一要离开院门,总会有人跟来,然后拦住她,不让她行半步,还美其名曰这是保护她。 她只能唇角勾起几分讥笑,她是做了什么为非作歹之事,还需要护卫来保护,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正妃娘娘竟是未曾过来找她麻烦。 按理说那谢氏的风光全被她给破除了,应该总要找些借口给她个下马威才是,却能如此沉稳,而王氏竟也沉住了气,可不太像以往的性子。 唯一让她黛眉紧纠的却是丹桂和丹依二人最近却是有些躲着她,倒也不是避而不见,伺候着她和做活依旧精心,只是面目再不见一分笑意。 但她又岂是小辈,哪里看不出这二人是在闹别扭,因为她离开却未跟她们说过一声,他们自然是伤心了,但这种事叫她又如何开口,又怎么能说。 先不说这二人在她和翼轩之间究竟更忠于谁,便是多一个人知道,只要这人多耳语几分,传了出去,她的离开计划便一定会被打乱,虽然如今她也未曾成功,但当时她是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的。 而心中或许是思及着什么,什么也就来了,王雅沐却是腾地推开院门,身旁带着明月和春桃,王雅沐神色也未有其他的,不过红唇之处却是微微挑上了一分得意。 这一次她倒想看看,这贱人还准备如何逃脱,这可就不是以往。 阮明心稍稍一愣,倒是未想过这王雅沐能够直接进来,灵川园院门处如今可是有护卫守着的,便是谁想要进来,都要通报一声,而且殿下应该也规定了,一些人她不能够见。 那如今这王氏又是如何进来的,倒让她颇有些好奇,不过上次一事,倒的确是她理亏,因而阮明心面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娘娘这是?” 华裳女子却只瞟了她一眼,面容微微挑过一分嫌恶,“那件事,你不该给我个交代么?” 阮明心盈盈一笑,“本是想着亲自上门赔罪的,不过现下殿下却是不让出去,倒是让我对娘娘生了愧意也补偿不得。” 王雅沐一声冷哼,还不让她出去,这莫又是来她面前炫耀殿下对她的宠爱,真是不知羞耻,这次她可是奉着谢氏旨意过来的。 她也再没那般傻,要触犯殿下的霉头,不过这次殿下也是怎么都阻拦不住的,这可是殿下默许了的。 如此良机可不多,这谢氏入府,倒也并非未有一分好处,至少不再是她孤军奋战,殿下便是有何不满,也是无用的。 谢氏大婚之日,殿下未给她脸面,这种小事,殿下自然是不能完全不顾虑谢氏,就算殿下不看重谢氏,也是要看重谢氏背后的相府,“我今日来,并未想要跟你计较那些,只是正妃姐姐进了府,你怎的竟是不去请安?这倒是妄为了,正妃姐姐才是这府中主母。” 阮明心朱唇含笑,原来这王氏倒是成了谢氏的爪牙,只是她怎也甘心,不过倒是比以前要有了一些长进。 “娘娘贵人多忘事,怕是忘了,我并不是府中主子,又如何要跟正妃娘娘请安。”再说要不要请安这也是翼轩亲自为她说过的,不过如今有些变动,倒也能够理解。 第372章 府上的规矩 谢氏能够这么快便收服王氏,手段就不会是个浅显的,大婚之日未曾闹过,给王府保全了脸面,翼轩又如何会不允她去做一些尚能够控制之小事。 王雅沐等的正是女子此话,向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却是明月和春桃立即将那女子按住。 “姑娘太没尊卑之分,不是主子,却也敢居住主院,更何况这是王府的主阁,姑娘竟还要强行占着,置正妃姐姐于何处?府中自也有府规,不讲规矩,这可就由不得姑娘了。” 阮明心依旧是微微一笑,“那娘娘想要如何?如是正妃娘娘想要住这灵川园,说一声便是,只要殿下准了,我即刻收拾收拾搬出去。” 灵川园虽算得上奇观,然她岂是在乎这个园子之人,她想要的不过是与那人一同游山玩水,而不是守着一处园观,终究是死水、呆景罢了,有何好欣赏之,这旁人眼中极好的风景,于她来说,也不过就如此罢了。 王雅沐双眉一挑,“你这是要拿殿下压我?你目无主子,连个名分都无,和府中丫鬟有何不一样,真当自己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 她最看不得的便是这贱人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都入不得她眼一般,如此,除了让她厌恶至斯,总之,是喜欢不得。 阮明心敛起几分笑意,眸子中淡淡之色显然仍是只增不减,她是未把什么放在眼里过,至少眼前之景、眼前之人。 “娘娘不若直说想要拿我如何?绕弯子可不是娘娘该做之事。”她倒是无意再和王氏绕来绕去,她是时候该好好谋划下一次的离开了,所以眼前所想便是该如何将王氏打发离开。 不过今日王氏来势汹汹,怕是想要她离开也不会那般轻易。 王雅沐勾长了眸子,一分狠毒之色迅速掠过,不留下丝毫痕迹,“规矩若是不守,以后其他人还以为我王府是个不讲规矩之地,这点姑娘想必也是明白。”随而话锋一转,落了满袭寒色。 “给我掌嘴。”王雅沐的声色虽未有多少起伏,却也明显带了一分激动,她好不容易才能扳倒这贱人一次,却是如何都不想放弃。 明月和春桃微微眯眼一笑,倒是便要立即向青衫女子落去手,只是却是一下被人挡住。 阮明心微微怔愣,面前挡着的却是丹桂和丹依二人。 明月冷声喝道:“你们两个贱蹄子,还不给侧妃娘娘让开,这可是正妃娘娘吩咐下来的,你们还想违抗正妃娘娘不成?” 一顿厉喝,让丹依稍稍后退了一步,却也只那一跨间,止住不再动,而丹桂一直稳着步伐,神情淡淡地看着眼前人,“我们是殿下吩咐来伺候主子的人,主子若是平白被人打了,在殿下那,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丹桂如此说,心中还是含着几分对姑娘的气,姑娘上次支开她二人,原来只是为了离开王府。 如此说,倒还有几分揶揄姑娘的味道。 明月听罢,却是以为丹桂不过是要尽自己的职责而已,从水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却是递了过去,“殿下是知道的,你不用担心会被冠上护主不力的罪名,反之,这是你二人该得的好处,拿去买些胭脂水粉也是好的。” 在府宅之中生存了这么些年,她知道要如何才能够打动一个奴才,当然,有些奴才是如何也诱惑不了的,因为有一些是对主子真正的忠心,哪怕自己灭去,也要做到最后的护主。 像她从小看着娘娘长大,自然是不会被这点小好处就收买,而且若是有一日,娘娘的性命遭受到威胁,她还会不惜牺牲己身,也要护住娘娘。 但丹桂和丹依这种,却就完全不必担心,她二人才和那位相处了多久,不过是明面上的主仆情深罢了,真正内里,也不过值一张面额不算太小的银票。 但明月却是没想到这次她倒是失算了,丹桂将银票推了回去,“奴婢们的职责就是要护好姑娘,除非殿下亲自过来,不然奴婢们不可能让开,这不该收的还请姑姑拿回去,免得让人误会了姑姑在和奴婢们暗渡陈仓。” 她是对姑娘有气,却也就是因为和姑娘有了情分,才会如此,若是她的主子是像侧妃这般整日对奴才打骂不断之人,那还不是随她离开,这样的主子便是走了,于她二人而言也影响不了什么,而姑娘却不同,虽然性子清淡,对她二人却是暗暗地关心,她记得有一日她的手被冻的裂开了些,为姑娘梳鬟之时,姑娘随意问了她是如何回事,她只说着无碍。 她现在和丹依就是伺候姑娘,做些精细活比之从前已是不知好了多少,只是还是粗活丫鬟之时,手已经留下了裂口,每年冬日都极其再次裂开,不过是些小痛罢了,咬咬牙倒也能够过去。 姑娘没再问下去,倒也符合姑娘的性子,她也就未当回事,只是小心包裹了起来,手上这般却是极其丑陋,她怕姑娘看了嫌恶。 却没想,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后,姑娘从她鼓捣的那些药罐中拿出了药泥,草绿色的,姑娘又一一捣得细碎,而后涂在了她的手上。 姑娘亲自为她涂的,她本想要推拒,话也已是说出了口,姑娘的目光却是不容推拒,姑娘为她敷得极是仔细,而那药泥也极有效,她初次涂便是觉着好了大多。 而坚持了半月有余,她再看手上,比之前的一双手已是不知好了多少,不仅不再开裂,整双手更是被养得晶莹圆润,都不像个奴才了。 而且很多活姑娘都不用她和丹依来做,一些小的能够自己做的姑娘都是亲力而为,倒让她和丹依成了废人一般。 姑娘看得出是习惯使然,但姑娘满身贵气,定然不会和她们一般是奴才出身,看得出姑娘素养也是极好的。 而丹依看着丹桂未接银票,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倒是她多虑了,她便是担心着丹桂姐姐会因为对姑娘还有气也落井下石。 第373章 丫鬟被擒 虽丹桂姐姐不是那般心肠之人,但正是因为对姑娘有了感情,所以她倒一时有些不确定。 虽然她早已不想在王府中惹上是非,更是唯唯诺诺、规规矩矩地做人,便就是因为侧妃娘娘当初给的教训,可以说侧妃娘娘给她的印象十分深刻,若是没有侧妃娘娘当初的一番行事,她如今倒说不定还是那个行事活动的小丫鬟。 现下侧妃娘娘就在那旁,盯着她的目光更极是冰冷,她知侧妃娘娘的手段,她要是还护在姑娘身前,以侧妃娘娘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以后是不会留她的,而且就算能够饶得她一命,从此对她定会多加折磨。 但就算如此,若能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也还是会选护着姑娘,从小做奴才,哪有人将她二人当人看,只有遇了姑娘,姑娘是将她二人当作姐妹的,虽口上不说。 可她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如何感觉不出,姑娘对她二人的好,她二人大概也就只能以此报之。 而也正因为此,当知道姑娘那日真的是打算离开王府,并且不知会过她二人一句,她和丹桂姐姐也是真的寒了心,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主仆之间,从来不会真正的心无间隙。 所以这几日,她和丹桂姐姐对姑娘也是淡淡的,这也是她二人唯一的一点小气性,要是换成其他主子,只怕早就对她二人多加责骂了,姑娘这样灵透的人物,怎会不知,倒也不曾解释过一句,只是任着她二人。 而方才她和丹桂姐姐本是想要去膳房给姑娘熬一壶乌鸡汤的,姑娘最近脸色苍白了些许,不知是染了风寒还是何故,她二人虽面上对姑娘淡了太多,但也想让姑娘补下身子。 却经过这道,看见明月姑姑便是要给姑娘打上一巴掌,自是拦了下来,她二人早在心中誓之,这一世便是要跟随在姑娘身旁,护着姑娘一辈子。 明月只是一阵冷笑,对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她方才是给了这二人机会的,既然这二人不要,就别怪她。 明月两手一合,却是又有几个护卫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子,却显然是一群用蛮力之人。 “连着这两个一起打,除了那位,这两个丫鬟往死里打!” 那位自然不能够打得太过,不然殿下那边定然会对娘娘有所意见,而两个丫鬟可就不同了,到时随意安一个阻止侧妃娘娘行规矩的罪名便行了,打死了丢去乱葬岗,也不会引起什么。 几个护卫全部恭敬道:“是。”他几个都是侧妃娘娘的人,是侧妃娘娘从王家带过来的护卫,自然是对侧妃娘娘忠心耿耿。 随后几个护卫却是满面凶神恶煞的模样,向青衫女子等三人而去。 王雅沐拉长了视线,微微满意地勾起唇角,这几个护卫可是娘家管家亲自调教出来的,绝对是错不了的,再说了,这几掌之间,若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比如那贱人的衣衫被拉扯动,总之殿下便是赶来,能看到的也只有那贱人过于狼狈的一幕,要是知道那贱人不过是表面心性清冷,背地里却是个那般不堪的,还真不知殿下会如何。 阮明心狭长的眸角却是撇过一分冷意,而后将丹桂和丹依二人拢到身后,对这二人她心中愧疚自是又多了几分,倒没想到这二人会挺身而出,得罪侧妃娘娘,这其中的弊处这二人在王府中生活了这么久,是不会不明白的。 而至于那个男人,这是他给她的一点小教训,说那男人无能为力定然是不可能的,就算要给那谢氏脸面,也用不着这般给。 那男人总一副爱极了她的模样,其实倒不过如此,哪有什么爱与不爱,总归都要权衡利弊。 不过那男人是绝不会任由她就被活生生打死的,这个她自然可以确定,而且虽然她被封了武功,无法施展内力,但一些简单的拳脚倒也不成难事,只是还有丹桂和丹依二人,她却是不好施展开来。 而且这二人无异于累赘一般,大大加重她要躲避开的难度,若她现实一些,便是应该将这二人抛弃掉。 不过即使那样又如何,就像刚才这二人一直护着她一般,她也会一直护着她二人。 阮明心没有称手的好武器,索性拿了一根削尖了头的长棍,对着那几人打去,看起来毫无章法,但若是有武功高强之人在,却是能够看出,阮明心的打法看着杂乱,其实很有规律,这样已是将长棍最大的攻击力给发挥了出来。 明月虽眉头紧锁,这位倒是侥幸连连,那几个护卫被打得抱头乱窜,也有两三个不服就这样被个女子打成这样,忍着长棍落在身上的疼痛,强行走了过去,想要对女子动手,却是被女子灵巧地躲过。 面对女子的身姿这般清灵,倒是未有人觉得惊讶,女子身子本就纤长,再说身姿轻巧倒是每个女子所为之事。 但很快女子也终于被人抓住了弱点,两个丫鬟却是被抓了过去。 丹桂和丹依挣扎着,却是如何也挣脱不得,被几个壮汉就那般拎着,二人更是感觉到几个壮汉的手在自己身上不规矩地游走着,眼中都露出惊恐之色,只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强忍着不向姑娘求救。 她二人哪里还看不出,这些人便是看着抓不到姑娘,不就只有从她二人下手,以她二人威胁姑娘,虽不知姑娘反应又会如何,但从姑娘方才一直是护着她二人,不让那几人打伤她们,便看得出姑娘对她二人是不差的。 丹桂都有些隐隐后悔冲过来了,倒不是说后悔过来护住姑娘,而若是她再思虑清楚些,晚些过来,这局势完全显明,她二人就是姑娘的负担,若是没有她二人,姑娘定然可以逃脱的。 明月让几个壮汉止步,而后看着青衫女子,面上拂过微微笑意,“现在姑娘是乖乖听话还是如何?这样姑娘少吃些苦头,姑娘的两个丫鬟也可以被放走,姑娘以为如何?” 第374章 师兄驾到 她自是有把握,如手握胜券一般。 阮明心却是淡淡道:“想要让我束手就擒?换丹桂和丹依的离开么?”她的语气太过清淡,让人觉得她根本不在意。 明月加深了眼角的笑意,“姑娘是聪明人,那姑娘决定如何?”他倒是不怕这人冷情冷心。 正妃娘娘入府那日,那位做出的事,她便已经确定那位绝对不想要离开这王府,所做出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吸引殿下的注意而已,而那位并非蠢笨人,就一定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若是那位见死不救、对方才死命护着她的丫鬟丝毫不理会的名声传了开去,可就不是那般简单之事了。 阮明心面上表情也还是如常,“两个丫鬟而已,要对她如何,你们随意,小打小闹可以,让我用自己的切身利益来换她还是算了吧。” 丹桂和丹依随即面上却是掠过一抹失望之色,但到底是转瞬即逝,虽然如此,可她二人依旧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姑娘这样做是对的,也是她二人想要的,只是亲口听姑娘这样说出来,心中不免还是哪个地方有了些碎痕。 明月却是一下变了脸色,恢复过来却是指着丹桂和丹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们俩护着的便是这样的人,你们把她当主子,她也就把你们当作一条能够随意使唤的狗而已。” 王雅沐却只冷眼瞧着这一切,而其他人对青衫女子却是顿时便蒙上了一层极差的印象,尤其是春桃在庆幸着自己幸好当初未去投靠她,不然危难之时,便是被这样抛弃。 阮明心却是看着所有人都放松了的一刻,不引人察觉地对丹桂和丹依使了个眼色。 丹桂和丹依起初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却是一下大喜,总归主子不是要放弃他们的。 而这个时候,阮明心也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惊的动作。 阮明心一记乱棍却是猛地一下横扫下那几个护卫,凶神恶煞的男人倒在地上仍是骂骂咧咧的,不过却是不能一下爬起。 丹桂和丹依也趁着这个时候逃了过来,不过那几个壮汉在另余人的搀扶之下,却是能够起来了。 阮明心倒是不意外,她现在武功经脉被封,靠的只是身体纯粹的力量和身体的速度,能够将这些人打倒,其实很大一部分是靠了机运,也是打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这种法子只能够使一次,第二次就不行了,因为人家已经有了防备,没人会愚笨到还辨别不出这种手段。 王雅沐双眼微微勾出一分寒色,这个力道,这贱人不是寻常之人,或者是有些武功底子,这绝不会是单单的只靠机运。 她倒是对这贱人又起了几分探究之心,虽然是敌人,不过这贱人身上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为何暗卫竟然是不曾查出这点来,还是说…… 女子心间突然荡开一个有些恐怖的猜想,或许,暗卫所查到的不过是有人故意透露出来让他知道的,也就是说自己这些举动一直在那些人的眼里,自己却还沾沾自喜,若猜想为真,那个人到底是谁,这般做与他而言又有何好处? 至于单纯的一场戏她自是不信的,这世间,从没有无谓之事,不管是什么都是有好处的。 明月和春桃却是满面惊愕的,明月是觉得自己低估这位了,这位的打法看似凌乱,但是却能够击中要害,一招两招也就罢了,不可能招招都是凭着气运。 如果…… 春桃眼瞳深处挑起了一抹惊慌之色,灵川园的这位就有些恐怖了,若是这位这次能够安然过去,以后想要她死那都是轻而易举。 明月也是思及此,却是挥手,“继续上。”她对着护卫做了个隐秘的手势,因为位子关系,其他人倒是没有看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小手势。 几个护卫微愣,明月姑姑要他几人将这位杀了,这位并非弱不禁风的女子,虽然他们也有实力能够制服,不过总归不免有些怜惜。 谁不爱美人,尤其是这种英姿飒爽之人,对他们这种大老粗来说,倒是更让人心喜。 在府宅之中待的多了,见惯了娇气的闺阁小姐,就算是那些伺候当家的主子,一个个的也是娇滴滴的,遇到这种场面怕是早要慌了,这个女子却不仅临危不乱,还是这般游刃有余的模样,怎能不吸引人,而如此佳人却是很快要香消玉殒,倒是心中还是难免唏嘘。 只是他们也无得法子,他们是侧妃娘娘从王家带过来的人,不论尊卑有上,便是亲疏有别,他们也只能选择除了这位。 阮明心看着道道长剑泛着寒光而来,黛眉微锁,面容却依旧是淡淡的,只是思虑着该要如何应敌。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两个人等着她保护,她也不能够后退,后面二人并不是她的后盾,她一切都要靠自己,同时,更要保护好那些人。 但是,没时间了,时间已经容不得她想太多,阮明心执着长棍和护卫打斗起来,至于丹桂和丹依却是让其紧紧跟在身后。 丹桂和丹依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二人就等于是姑娘的累赘,一定不能够再拖累姑娘,所以也许是发挥出自己的极限,倒也是异常灵活。 但一个人的身体是有限制的,阮明心虽有着高深武功境界,但被封的时间太长,她不仅现在不能用那些武功招式,就是身子也被反噬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眼看阮明心就要被一刀刺伤之时,而丹桂和丹依更是上前阻挡不及之时,却是一人将阮明心迅速带了开去。 本以为是翼轩,阮明心面色仍是淡淡的,而当鼻间嗅到熟悉的气息之时,阮明心却是眼中浮过一层惊喜之色,而后抬了双眸,却真的是那个她日夜思之的男人。 “师兄……”一向清淡的女子却如有些哽咽一般,竟是一时止了言不再往下说。 只是,就算她面色又恢复成淡淡的,心里的波涛汹涌却是如何也止不住的,她的师兄来了,终于来找她了。 第375章 针锋相对 她本以为自己今日大抵就是如此了,翼轩是不会任她就那样死了的,因此她依然淡淡的,但是却没想到师兄会过来,这个她在心中想过太多次的男人会过来。 这段时日,便是翼轩再三对她柔情蜜意,其实也比不过师兄的回眸一笑,前世她瞎了双眼,爱上翼轩那样的人渣,对一直默默关心自己的师兄一直未曾看在眼里,如今有了机会可以报答师兄,她也绝不愿自己不去惜之。 “心儿。”霍铮只是淡淡道,但眉眼中的宠溺之色却是浓烈得让人无法忽略。 霍铮身后跟着的护卫更是略微怔愣,不过也很快掠去,主子向来冷静,面上也总是毫无波动,只有遇到了这阮姑娘之后,才会露出多余的情绪,这一刻的主子仿佛才是有血有肉的。 霍铮转眼看向了那几个护卫,却是双眼弥漫着冷光,敢伤小师妹,很好,就是要看他们是不是为此付的出代价! 他方才一来,便是见这几个人追赶着小师妹,他知道小师妹的武功也不错,应该是可以对付这些护卫的,也就没插手了,怕给小师妹带来什么麻烦。 但看着却是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小师妹的武功不低,对付那些家宅训练的护卫应该是很轻易,但没想到小师妹竟然要靠巧妙之法而取胜。 他本是以为小师妹是不想要人知道她有武功,故而如此,但后来小师妹却是渐渐落了下风的,再灵活的身法配上这么些蛮夫的围截,也是有些难的,更何况小师妹后面身法也开始变得缓慢,倒是很是吃力。 最后小师妹更是差点就要被人击中,他也再等不下去,故而冲过来护住小师妹。 王雅沐却是看着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双眼中大惊之色更是出挑,月白色的衣袍,有面具遮挡了半面,难以看得出容貌。 不过王雅沐可以确定此人也许未有殿下那般玉树临风,却绝对也是差不了多少的,从那微微露出的薄唇和那隐在一片阴影之下的下巴就能够看得出。 “你是何人?竟然敢擅自闯入我王府,是何居心!”王雅沐斥道,心中却着实气得不轻,方才眼看那个贱人就要被伤到,结果却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给救了。 这贱人倒还真是好手段,勾三搭四的,引得男人为她纷飞,而且还是个陌生男人,这陌生男人怕是这贱人以前的老相好,还不知殿下是不是知道这一切,这贱人为了博得殿下宠爱,定然是不会说的。 她倒突然有些期待,若是殿下知道了这个陌生男人的存在,不知以后对这个贱人是不是还会那般宠爱。 霍铮冷撇了她一眼,微沉了的音调道:“你伤了我的人,你说呢?” 对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他也没有半分好感,根据暗卫调查过来的情报,这女人一直是想方设法地要害师妹,若不是师妹聪慧,只怕哪次还真让她得逞了。 若不是这女人是这王府侧妃,杀了之后会带来一定的影响,不然他现在就真的动手了,敢那般谋算他女人,真是活腻了。 王雅沐丹凤眼一挑,“你的女人?真是狂妄无知,你怀中那人可是王府中人,她是殿下的女人,你如此若是被殿下知道了,定然是被杀多少次都不能够弥补你的罪过。” 她此言却是故意为之,看这模样这陌生男人一定是这贱人的相好,若是知道这贱人和殿下的关联,看这男人是不是还能那般平静。 霍铮面孔微微变色,双眼却是立即挑向了青衫女子,却不是王雅沐那般所想,师妹在这王府待了有段时日,看这情形过的尚可,只是就是不知有没有被翼轩动过。 他刚刚为师妹试了一下,师妹却是经脉被封,难怪对付那几个护卫如此吃力,根本没有半点武力修为,一个女子就算身形再轻巧,自然也是对付不得的。 而师妹这样毫无反抗之力,那翼轩要是想对师妹如何也极是轻易,那翼轩本身武功就不错,倒是…… 霍铮却是在众人看不到的死角将一小物放进了女子手中。 阮明心微微颔首,倒是明白师兄的意思,而看着外面走进来之人,却是不由纷纷回身,眉头更是紧蹙。 霍铮看向了那位不速之客,眼角微挑,他们之间的确总是需要一场对抗的,或早或晚,也许现在刚刚好。 翼轩满面寒霜,看向月白色衣袍男子怀中萦绕的那抹淡青色,眼中寒意似是又浓烈了一些,“明心,给你一个机会,过来,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他终究是疏忽大意了。 不过计策倒也奏效了,这人自己来中了埋伏,就休得怪他了! 阮明心看了翼轩一眼,这个面貌俊美爱极了青衫之人,和她在衣衫上所喜之色倒是一模一样,若是前世,她怕已是大喜,今世看着他却是没有任何波动。 也许今世这男人当真对她产生了什么不一样之情,但对她来说,她也不会心存半分不忍。 她很清楚,她现在爱的是她的师兄,而非其他人! 阮明心摇了摇头,而后淡淡道:“殿下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在王府中玩了有些时日,也该跟着师兄回去了。” 翼轩却是不怒反笑,“明心,你觉得你能够出这王府?” 王雅沐几人却是听得半知半解,明月和春桃,还有那几个护卫早已全都被带了出去,只剩下王雅沐这个侧妃,奴才顾虑着倒是未去动她。 王雅沐却觉着自己差不多也算知了个大概,倒未想过这贱人还真是想要出府的,而殿下不让,看来这贱人当初也未骗她,不过她也对这贱人也挑不起半分好感来,反而更是憎恨起来,这贱人朝三暮四的,让殿下和那个陌生男人都围着她转,两个绝品男子也真不知如何了,竟然会看上这个贱人。 “殿下,这种女人你还何必留着,她要去,你就让她去便是。”她倒未想过再劝殿下杀了那贱人,她当然想,但是绝对是做不到的。 【作者题外话】:久违的师兄来了哦,谢谢热心的读者大大们一直在提意见哦,希望你们多多留言,一直在看你们哦^_^ 第376章 并肩而战 殿下对那贱人用情之深,非寻常人之所能想象,定然是不会动那贱人的,如今她也就只能以退为进,让这贱人离开,起码以后是碍不着她的眼了,至于那贱人又要去祸害谁,她倒是不在意,她也无那管闲事之心,只管好自己便已极是不错。 翼轩却是全然无视,终究是看了王雅沐一眼,却是想让刘福将她带出去,其他奴才他这侧妃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不会去听,只有刘福的话他这侧妃才能听进一二。 刘福也是收意,却是立即来到王雅沐面前,“娘娘还是先离开这灵川园吧,殿下稍后会给娘娘一个交代的,最终结果老奴也一定为娘娘送到。” 他本对这高高在上的王侧妃虽说不上不喜,却也绝对不曾喜过,只是相比那位,他还是宁愿这位得殿下的欢喜。 至少这位对殿下从来是一心一意的,虽喜欢玩些手段,也有些手腕,但若从她对殿下的心思来看,倒也可以微微理解。 这王侧妃也是为了殿下能够独宠她一人,而那位…… 刘福眯了眯眸子,双目停留在抱着的二人身上却是微顿,他当初就应该直接动手的,留到了现在,反而成了祸害,那位实在是过于不知道,竟是当着殿下的面和一个男子做那般亲近的举止。 不过也好,那位若对殿下也是那般感情,让殿下对她更是感情深重起来,以后误了大事,这才是让他最担心之事,眼前看来,方还算好。 这位若是和那男子真正让殿下寒心,待殿下除去了这二人,也方能只专注于大事,完成那一番雄心谋略。 殿下该是下得了那个手的,他记得有一次王府有一个跟了殿下多年的暗卫背叛,殿下知道之后,面无表情地即刻处死了那人。 王雅沐看着翼轩寒气满身,终究是出了去。 这一刻的殿下是真的怒了,她倒在心中暗暗祈祷,殿下能够一气之下将那个贱人杀了。 霍铮将阮明心护在了身后,“翼轩,你我不如比比?也看看谁更有机会保护小师妹。”他未说谁更有机会和小师妹在一起,却是觉得那样说却是不顾小师妹的颜面。 阮明心哪能不察觉,只是师兄这般事做多了,倒也就是唇角微微荡开一抹笑意,心间极是暖心。 翼轩看着青衫女子在月白衫男子身后巧笑倩兮,那般的美目盼兮,却是他如何也奢望不来的。 阮氏和他待在一起之时,要么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意,要么就是面无波动,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失败,只是又能如何,阮氏对他似是始终提不起半分感情来。 他不是不知,阮氏可能真和她身旁那个男人在一起,兴许才能够一世安乐,但谁都是有私欲的,他不可能放她离开,阮氏他要定了。 他为何那般想要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也就是为了护住自己之物不被人所抢走,现在不就是为了此么? 所以阮氏他是一定要留下来的,哪怕剩下的时日她都会无比厌恶于他,那又如何?时辰会抚平一切的,总有一日,阮氏会忘了那个叫霍铮的男子,心间只有他的。 “和你?你先过了孤的这些护卫那一关,再来和我比试如何?” 他可并非是痴傻之人,要是真应了下来,让这霍铮和他公平对战一场,那他费了心思布置下来的这天罗地网又作如何打算。 霍铮倒也未有其他之意,本也只是随意一说,也未真指望着翼轩可以和他二人一战,那样的比试对翼轩来说是存在不确定性的。 他并非未对这翼轩做过研究,翼轩做事从来都是谨慎,且有极大把握之时才会如此。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陪殿下玩了。”霍铮抱起女子却就要离开。 翼轩长眸拢过一分慵懒之色,“拦住他们。” 他是算定了这霍铮也不敢行事太过显然,要是阮氏在王府之事传了出去,在京都中谣言紧盛,这阮氏不想嫁入王府也只能进府了。 不然,名声坏了,哪还嫁得了其他男人。 然这霍铮就算是想要阮氏也不成,阮氏毕竟是阮府的千金,也算得上金枝玉叶,阮府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定然不会准许阮氏嫁给其他人,坏了阮府颜面。 他倒未打算用这个法子,在他眼里,阮氏早晚是他的女人,若是名声坏了,对阮氏自然有一定损伤。 不过非常之时,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用,阮氏一定要留住! 这点翼轩倒是真猜中了霍铮,霍铮也明白若是小师妹名声被坏,从此在京都之上会遭人人鄙弃,只有一个结局便是嫁给这翼轩,不然定然会传开水性杨花的名头。 霍铮拢着阮明心二人却是被一大帮王府护卫包围着,全部是身覆银铠,显然不是一般的护卫,身上的肃杀之气若是让寻常人遇上了,只怕都要惊慌。 二人神情却皆是淡淡的,尤其是阮明心,只要师兄在,她便会莫名地觉得安心。 再者翼轩在这,她也就不用再担心丹桂和丹依这两个丫头会被王雅沐欺负,今日之事看得出来明面上是正妃娘娘示意,其实不过是翼轩默许的,一切只是翼轩为了引师兄而已。 倒不知翼轩从哪里得知的师兄消息,后一想想,翼轩大抵也就是试探,反正只要她真的要被伤到之时,翼轩再派人出来阻拦便可。 翼轩却只冷眼看着这一切,这霍铮的武功能够以一敌百,但是这些可都是精英,而且还要带着阮氏,他倒要看看这这霍铮是准备如何带着阮氏冲出这层层包围的。 阮氏之前武功也不错,但是已经被他封住了全身经脉,所以是帮不上这任何忙的。 只是,让所有人大破眼帘的却是,阮明心竟然是和霍铮站在一起对战,二人勾在一起的招式显然战斗力也更大,那些护卫根本近身不得。 翼轩双眼微凝,这是如何回事,他精心布置的,难道就被这两人就这样破解了么?明明阮氏武功是被封了的,眼下又是如何能动? 【作者题外话】:最是那并肩而战的气势,一抹斜阳最好 第377章 功力燃爆 那霍铮虽然会武功,但是想要给阮氏解开,也是需要时刻的。 他不甘心,绝不能让这二人就这般离开,从身旁护卫身上抢过一柄长剑,却就是向霍铮刺去。并不是方才这片刻就能完成之事,而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霍铮让阮明心专心对付那些护卫,自己却是和龙翼轩较量起来。 二人的武功是差不多的,霍铮是一柄银白长剑,龙翼轩的却是一把淡青长剑,交织在一起之时发出白青交杂之光,炫目之处倒是让人微微惊艳。 霍铮久经沙场,实战经验更为丰富,力道显然也更加强大,龙翼轩却是对自己也能够残忍,身手更是敏捷,总之二人算是棋逢对手。 阮明心看着二人飞舞招式,虽未觉得师兄必胜,却也不为师兄担心,二人旗鼓相当,在有许多王府护卫的情况下,翼轩那边算是更胜一筹,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未必不能够抵住这些护卫。 只是…… 阮明心吐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液弥漫在白色长剑上,泛出一道旖旎的血花,她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之前经脉被翼轩封了那么久,身子是受不住的,加上在师兄来之前便是强撑着对付那些王雅沐带来的护卫,现在虽是方才师兄递给了她的药丸,能够让她冲开限制,却也未必没有反噬,比如现在她为了帮师兄避开这些护卫,武功自然是毫无保留,身子内却是荡开一阵阵绞心般的疼痛。 霍铮和龙翼轩自都曾注意到女子的变化,霍铮看到小师妹脸色变得苍白,却是想要马上过来,而龙翼轩却是一剑向他刺去,不给他留任何喘气的功夫。 霍铮只得又和龙翼轩缠斗在一起,却是分了一缕心神在女子身上。 阮明心对上霍铮的目光,摇头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 一手抹去唇边的血渍,一手提剑,阮明心继续与龙翼轩的侍卫对决。 师兄跟龙翼轩的缠斗不分上下,寡不敌众,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这群侍卫拖住,不让他们过去打扰了师兄。 她原先的内力被龙翼轩封住,尽管刚刚解封,但一时半刻还无法随意使用内力,刚才的反噬就是最好的例子。 阮明心举剑,每个动作都是招式,不带内力,却不减杀伤力,毕竟断尘渊那几年也不是白待的,一手拔下挽发的簪子,三千青丝顿时如瀑散落,她紧握着簪子的一端,尖锐的簪尾是她近身最得利的武器。 噗嗤一声,尖锐的簪子没入侍卫的胸口,高大的身体倒下前,面上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霍铮唇角几不可见的弯起,他的明心,怎么会输。 一个个侍卫的倒下,龙翼轩不是无所察觉,但他对上的是霍铮,久经沙场的铁血将军,他能缠住霍铮不让他跟阮明心并肩作战,但霍铮的剑招也让他无从脱身。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开始愤怒,霍铮有什么好的,值得阮明心一心扑在他身上,霍铮能做的他也可以,为什么他的付出她从来都没看到,他不甘心。 余光瞥见阮明心清淡无尘的脸上扬起一抹笑,龙翼轩微微失神,那是她从来不曾对他展现的一面,正是这失神的一瞬,霍铮长剑挑飞龙翼轩的青剑,一脚踏在龙翼轩的心窝,力道之重直把龙翼轩踢飞出去。 “殿下!”刘福劝走王雅沐之后就一直观战在旁边,他并不知道原来阮明心的功夫这么厉害,就算没有内力,也能以一己之力,挑下那么多人,此女不除,日后定是殿下的后患。 此时他看向阮明心的目光就如淬了毒的毒蛇,恨不得一口咬死阮明心,他真后悔没在霍铮来之前对阮明心下手。 龙翼轩从地上站起来,挥手没让刘福上前搀扶。 “师兄。”阮明心上前。 “明心你怎么样?”跟霍铮相比,阮明心身上沾着的血渍才让霍铮担心,刚才她吐血的场景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我没事。”阮明心抬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挑唇轻笑。 “你们……”这一幕落在龙翼轩的眼里格外的刺眼,心口的痛,并不是霍铮攻击留下来的,“不管怎么样,明心,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他闭上双眼,再睁开,眸中的情绪被完全隐去。 既然你那么喜欢霍铮,那么就算是让你厌恶,我也要一辈子囚着你,囚在我的牢笼,至于霍铮,谁敢挡着他,那就都去死吧。 “那你大可试试。”霍铮挑衅道,手里三尺银锋仿佛在嘲讽龙翼轩的不知所谓。 龙翼轩提剑攻击,霍铮也无惧的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或许这才是两人真正的实力。 “师兄,我帮你。”阮明心从身上拿出一颗药,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 这药是她这段时间偷偷做的,灵川院的丫鬟婢子不少,就说上次的丹桂受伤,她可以接触到药物,那么自然可以躲过暗卫留下药草,暗卫只是守在屋外,只要她遣散丫鬟,自己就可以在房内捣弄药物。 只不过这药只能暂时让她的功夫回到巅峰,这也是霍铮没到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倘若药物时间一到她还没有逃出府,不仅无法离开,如果龙翼轩的心再狠一点,说不定会直接把她的功夫给废掉。 一股温热的暖流从丹田向身体四周扩散开,阮明心提剑上前,他们必须马上打败龙翼轩离开。 因为不知道龙翼轩是否还做了其他准备等着她跟师兄落网。 速战速决她也好快点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原本龙翼轩的功夫就跟霍铮不相上下,如今有了阮明心的加入,他的动作更显吃力,现在不过在死死支撑。 阮明心凝力凌空一剑劈下,气势全开,龙翼轩急急躲过。 剑光落在他身后的主殿上,威力一如从前。 巍峨的宫殿被劈成两半,那剑式,跟当日阮明心劈开如意楼时如出一辙。 正是因为躲开阮明心这一击,龙翼轩撞上另一边的霍铮,躲避不及,他只能眼看着霍铮的三尺银锋没入自己的肩膀。 【作者题外话】:这似乎是冲出王府的节奏喽————追,追,追 第378章 完胜后的反噬 鲜血溅出,阮明心把人踹了出去,脚尖落下的位置,恰好是霍铮方才攻击的位置。 “龙翼轩,你打不过我们的。”阮明心道,手里的长剑随意丢在一旁,剑身直直没入青石地板。 霍铮没有说话,如果龙翼轩不是南庆的皇子现在不能死,他一定会杀了他。 龙翼轩挣扎了几下,最终因为身上的伤势支撑在地,没有站起身,嘴里涌起一股腥咸的味道,他极力抑制住。 阮明心挽着霍铮的手离开,这里不值得他们留恋。 龙翼轩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刘福连忙上前搀扶。龙翼轩这次没有制止,眸光如剑,复杂的盯着阮明心跟霍铮离开的方向。 出了七皇子府,阮明心让霍铮带她用轻功离开,一路飞檐走壁,没有被人注意到。 龙翼轩没再派人去追,因为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声张。 阮明心原先称是苍离的下任继承人,这是所有人知道的事,刚刚她执剑劈开王府主殿那一招也并不是巧合,那么明显而又熟悉的招式,她毫不畏惧自己的身份暴露,就是断绝他派人去追的想法。 这次离开了就是,外头不知情的人会认为阮明心只是不想要留在七皇子府。 但他如果再让人去追,那所有人都会知道内情不简单,包括他的父亲,南庆的帝王。 帝王向来多疑,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怀疑自己不管不顾的留住阮明心,是为了他身下的那把椅子。 虽然他的确是想要那个位置,但这么多年的蛰伏,他更不想自己的野心被提前知晓,那样他原先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京城某处小院 这里是霍铮临时的落脚点,霍铮回到京城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阮明心身上的伤也不能让凤府的人发现。 落地后,许是察觉到没有危险了,阮明心一路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浓稠的鲜血顺着嘴角留下,她也无力的瘫倒在霍铮的怀里。 药物能让她瞬间回到巅峰的状态,但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药物强力的反噬从她那一剑劈下的时候就开始强烈,绞痛从丹田开始,向五脏六腑扩散,这一路不过是她强撑着,但眼下,她大概撑不下了,索性师兄在她身边。 “明心!”阮明心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霍铮猝不及防。 这一路而来,阮明心身子的情况他居然都没注意,该死,要是明心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来人!”霍铮对着暗处一喝,一人全身黑衣包裹,瞬间出现在霍铮面前,屈膝跪地,对着霍铮道:“主子。” “找大夫。”霍铮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现在的心情特别不好。 龙翼轩,你给我等着,这仇就算明心不报,我也会从你那里讨回来的。 地上的黑衣影卫应声“是”后就迅速离开。 他从霍铮回去西瀚后就一直跟在暗处保护他,因为这次霍铮入的是七皇子府,而他是西瀚的人,不好出面,而霍铮没有命令,他就算担心,也不能自作主张。 阮明心中途醒来一次,吃了药后又睡着了。 “主子。”影卫从暗处出现,递上一个信封给霍铮后,又隐回暗处。 霍铮玉质长骨的手执着信纸紧紧握住,大剑师陨落之后,各国的野心也毫不掩饰了,呵,都这么等不及了吗? 将信纸拧做一团,霍铮手上微微用力,霎时间好好的一张纸就成了粉末,顺着霍铮的指缝落到地上,风一吹就没了痕迹。 睁了睁酸涩的眸子,阮明心看着头顶上的帐子,她好久没睡过这么舒适的觉了。 在她被囚到七皇子府的时候,虽然龙翼轩没有限制她休息,但她却执意留一份心神,以防着龙翼轩。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此时肚子还真是饿了。 阮明心抬手想要从床上起来,胸口一阵闷痛让她又跌落在床,动作不大,却刚好惊醒守在一边的霍铮。 “你醒了,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霍铮关心道。 阮明心摇摇头,末了她看到霍铮的表情,还是实话实说了,“胸口难受。”霍铮对她的关心,让她不忍对他欺瞒。 “大夫说你伤到了肺腑。”霍铮手指屈起,轻划过阮明心的鼻尖,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宠溺,他沉了沉话语,续道,“前段时间,我去了西瀚。” 阮明心挑眉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语。 “我是西瀚的皇子。” 阮明心闻言一愣。 她上辈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既然这样,那师兄失踪的那段时间也就说的通了。 尽管霍铮说的轻松,但阮明心知道,他在西瀚其实并没有过的多好,光是南庆大剑师徒弟的这一层身份,就会被西瀚人指责了。 看着眼下阮明心的伤,龙翼轩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于是霍铮打算带阮明心一块儿回西瀚。 阮明心想起来南庆跟西瀚边境有一座山,山里有一种六叶花的草药,可以根治她身上的伤。 于是二人同意一块儿去摘六叶花。 阮明心看着霍铮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去摘六叶花了,那我们就该速速前去。现在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可能也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早点去摘了,也好解决燃眉之急,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霍铮也点了点头,他当然希望阮明心的身子能早日康复。 所以,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已经踏上了去摘六叶花的征途。 那个时候天色是一片白茫茫,并且中间夹杂着一点儿绯红色,看起来十分浪漫,让两个人中间的距离也渐渐升温。 “这么好的景色,可惜我们却没有时间去慢慢欣赏,如果摘不到六叶花的话,我真的怕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阮明心也真的很想抽空和霍铮一起看一看这雪月风花,毕竟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她也很向往普通的儿女情长,上辈子她不知道霍铮的心思,这辈子她会好好珍惜,以前没经历过的,这辈子他们会一点一点的去经历,一点一点的去看路上的风景。 第379章 六叶花的纷争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繁琐,而且她又一直重病在身,这次去摘六叶花,其实也是被逼无奈。 “爱情是来日方长的事情,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一起看日出日落,只要这次能够顺利的得到六叶花,那你的伤就可以彻底根治了。” 霍铮的眼睛里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虽然这一路过来,可能会有很多的艰难险阻,但是一想到自己心爱的人,马上就会好转起来,他的内心还是欣喜的。 到了凤栖崖的山脚,看着如此巍峨的山顶,两个人决定加快脚步,但是六叶花却在最偏僻的地方。 “至少现在天气不错,山上没有太大的起雾,所以我们应该,也不会被特殊因素所困扰。” 阮明心看着烈阳照射的整座山,这个时候,山里不会有雾,到了晌午,山里也比较安全些。 “我的右眼皮一直隐隐约约的跳着,可能会有什么不在我们掌控之内的事情发生。”霍铮挑眉,不管什么事,反正他会一一解决掉就是了。 “六叶花是一种神物,我觉得觊觎它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也许因为我们也能碰到,所以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反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阮明心继续往山上走,“你有没有听见,好像有脚步声,在我们的附近,也许这座山上除了我们两个人,更有他人。” 霍铮也试图去听,听阮明心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有些细微的动静,并不像是虫子和野兽可以发出的声音。 “如果要是还有另一伙人,也准备来这座山上,跟我们一起抢六叶花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因为我知道六叶花对于我们现在来说的重要性,我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六叶花成功的放在你手上。” 霍铮的保证信誓旦旦。 阮明心笑了笑,“这么好的风景,为什么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呀,也许是我们两个听错了呢。反正我们还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影,也没有必要那么武断的下结论,六叶花我们一定是势在必得的,但是现在也不要杀气那么重。” 两个人看到了山顶上的一角,“你看那个角落好像有光芒一样,时隐时现,我猜六叶花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如果我们都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上去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成功的把它摘下来了,只不过不知道还需要走多远?” 霍铮体贴的看着阮明心额角沁出的汗珠,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累了,反正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如果你觉得累了的话,我们就在这树下歇息一会儿,再行赶路。” 阮明心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霍铮的肩膀,“放心吧,我不累,我哪有那么娇生惯养啊。咱们自幼相识,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的,我什么样的体质,什么样的性格,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霍铮也笑了,就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心疼阮明心。 扶着阮明心,两个人慢悠悠的往前,“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脾气呢?我真是不舍得让你受苦而已,反正我们已经离目标这么近了,也没有必要再去着急。” 就这样两个人磨磨蹭蹭的,才到了山顶,看着山下一切的风景,真的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很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有一队人马,都在往这边赶来。 两个人心想,也许真有些什么不知死活的人。 果然往那边看去,尘土飞扬。 “看来这群不速之客,也是为六叶花而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也绝对不能让六叶花落入这些人的手里,我们现在有两个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实力。” 阮明心有点担忧,霍铮又何尝不是呢?他刚才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海当中盘旋挥之不去。果然这担心什么事情,什么事情就总是会发生的。 六叶花只能给明心,其他人想要,除非他死。 “别担心,我们的实力本来就天下无双了,就算对方的人马再多,可也比不过我们横扫千军。”霍铮道,准备快点拿到六叶花。 这个时候,一些骑着马的蒙面人黑衣人赶了过来,并且挡在了霍铮和阮明心的面前,看他们的面相就是不速之客。 大家目的明显,就废话少说,打开天窗说亮话。 “各位侠士竟然在这里碰面了,那就是有缘分,可是不知道众位,在这山上聚集,有何贵干呢?”霍铮说话还算是比较客气,可是那些人可并没有把霍铮放在眼里。 “小子真是明知故问,反正这山上,能够让大家所注意到的,也就只有六叶花这个神物了,大家不是为了它而来,又能是为什么而来呢?”那个黑衣人的态度实在是嚣张。 阮明心和霍铮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想要把这些人直接劝退。 阮明心有伤在身,二人不想多生是非。 “我们确实是要六叶花来治病救人,所以希望各位可以高抬贵手,把六叶花留给我们。” “你需要?我们也不是来出游玩的!我们也不能白跑一趟吧,要不然做个交易,六叶花可以放到你们手里,但是你们两个的小命必须要留在这。” 这伙人不仅态度嚣张,张扬跋扈,而且完全不把他们两个人放在眼里。 他们也不看看对面站的是哪路大神,就敢如此出言不逊, 阮明心和霍铮决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点天高地厚。 “既然大家不想和气的话,那我们就来较量较量吧!”阮明心身体不适,只能在一旁观战,不过霍铮有自信一个人就将他们全部打败。 一时间刀光剑影,霍铮功夫高强,对方人数众多,双方牵扯难分胜负。 霍铮要解决他们并不难,就是费时间了些,阮明心勉强地上阵,有她的加入,那么这个对决就轻松多了。 没等一柱香的时间内,一伙人就已经被打得落荒而逃,他们走之前还放下了狠话,要他们两个人好好等着。 第380章 静谧的儿女情长 阮明心和霍铮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轻笑道,“我就知道今天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反正我们也已经把凯觑六叶花的人打的落花流水,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意外了。” “我觉得你会不会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如果仅仅是打跑凯觑六叶花的人,那是非常简单的。但是六叶花之所以能一直在这里,也许是因为它有一个类似于结界阵法的东西,所以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轻易靠近。”霍铮故作神秘的猜测。 “与其要我在这里猜来猜去,也不如现在就过去一探究竟,如果真的像你说的有结界的话,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轻易采摘到六叶花不是很好吗?” 阮明心十分乐观,于是她牵着霍铮的手,走到了悬崖边上,看到六叶花正孤零零的贴在悬崖边上,摇曳在风中摇摇欲坠。 “这个六叶花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可以发光。”霍铮惊异。 阮明心轻笑,“师兄少见多怪。” 两个人用轻功飞了过去,一把采下了六叶花,途中并未碰到结界或者阵法一样的东西。 “没想到这样的神物,竟然会没有一个结界来保护,让我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拿到。那之前那些人,为什么会始终求之不得呢。” 阮明心正好奇,霍铮就抱着她飞了回去,刚才消耗了许多内力,所以两个人身上都沁着汗。 坐在悬崖边上,这时候还可以看看风景,六叶花此时就躺在两个人的手里。 静谧的山林,暖阳洒落在身上,阮明心多想时间就此停住,没有世俗的纷扰,没有丑陋的面孔。 “你说这样的风景,如果以后我们都没有时间再去仔细观赏了,该怎么办呢?”清丽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 “那我们更应该珍惜当下。”霍铮伸手,宠溺的揉着阮明心的头发。 —— 即便是吃下了六叶花,阮明心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逐渐好转的迹象。 阮明心叹了口气,看来仅仅一朵六叶花的功效,还是抵不上自己之前消耗的那些功力。 霍铮知道阮明心内心的忧愁,他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瞧了瞧天气,便道:“今日的天气这样好,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阮明心没有拒绝,就跟着霍铮的脚步出了屋子,外面的天气就像霍铮说的那样,很好,净蓝的天上浮着几片云朵,此时过了赶集的点,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倒不显拥挤。 便是拥挤又如何,对的人在身边,两个人的心都只能装下彼此一个人。 或许此时的霍铮并没有像前世那样深的感情,但阮明心相信,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的。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霍铮还是很担心阮明心的身体。 “师兄,你不必如此担心我,这一点小小的变故,并不会影响到我的。”阮明心想要让霍铮放下心来。 尽管六叶花并没有起到那么大的逆转作用,但那又如何,这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她并没有多担心,反倒是师兄的心里,始终成了一个疙瘩。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是你的功力大减,可能以后你的防御能力都没有那么强了,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让我如何放心?”霍铮看着蔚蓝的天空,心情却一点都不觉得明媚。 师父的事情,阮明心还不知道,但是他是知情人,更是见证那场惨剧的目击者。 再者,西瀚那边,他无法不回去,龙翼轩也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阮明心也知道霍铮其实是在担心自己。 “我是觉得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如果回千仞山,那边有师傅帮我调理,师兄还不相信师父的医术吗?”阮明心轻笑道。 明心把希望寄托在师傅身上了,可是这样的话,就要迫使霍铮说出苍离死亡的事实。 这个真相对于阮明心来说,也许是十分残忍的。 那年她随师父回千仞山的时候,她跟师父的关系,情同父女,他最清楚不过,如果知道师父死去的事实,他不想看到阮明心难过的模样。 但是到现在四国的大剑师都已经陨落,各国蠢蠢欲动,紧迫的局势下,如果一直瞒着阮明心,她迟早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不如他现在就全盘托出。 “明心,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应不应该对你讲,也许现在的时机不对,但是……”霍铮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师兄,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吧,现在毕竟是出来看风景的,我们应该专心致志的欣赏,不要被其他的事情分心,而心若旁骛。”心里突然而至的不安让阮明心打断霍铮的话。 阮明心一看到霍铮的表情,对心里的猜测就更加坚定了几分。 现在她不想接受任何让心情变坏的消息,最后她选择了逃避,但是这种事情,是怎样逃避都无济于事的。 霍铮纠结了。 阮明心的心地其实十分善良,就算重生一世,她所做的一切,所针对的那些人事物,皆是上辈子辜负或者伤害她的人。 如果这一世她知道自己最亲近,最尊敬的人,已经不在了的话,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霍铮又担心,如果阮明心提出要回去千仞山的话,那样应该如何阻止她的行动呢。无论如何,现在难题就摆在霍铮的眼前,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 是选择暂时掩盖真相,能瞒一时是一时,还是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让她知道。 “有什么事你还是说吧,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我心中更是不安,师兄,你我之间,本来就不应该什么秘密的,如果你真有什么话,那就直言不讳吧。” 阮明心说道,霍铮的性子桀骜不羁,在沙场上也是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何时在一件事情上这么犯难过,阮明心见他眉头紧锁,两个眼睛当中,写满了纠结与苦涩,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了。 第381章 惊天噩耗 “是不是千仞山出什么事了?”阮明心的一颗九窍玲珑心,无论是什么事情,她都能够猜到十之八九。 霍铮无法再挪动自己的脚步了,那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拉着一样,无法再往前行走一步,也许这个时候,就是可以把真相说出来的节骨眼。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也许我就不应该再继续瞒着你了,师父他,他无法再帮你调理你的身体了,因为他已经走了。” 霍铮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今天的饭好吃,但瞳孔里的神色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霍铮的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狠狠砸在阮明心心头,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跟师父最后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 重活一世,为什么要杀掉北狄下一任大剑师,她就是不想上辈子千仞山满门无人生还的场景重现,但她最敬重的师父竟然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师兄还把她瞒的这么好,让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她和最亲近的人可能已经阴阳相隔了。 “这样重大的事情,你之前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师兄,我也是师父的徒儿,他也是我的师父。”阮明心的面上波澜不惊,霍铮却能清楚得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疼痛。 “明心。”阮明心表现,霍铮脑子里曾经想过的,所以他之前才一直在纠结,究竟要不要告诉阮明心,可是他觉得,即便是一直不说,恐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怕你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真相,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除了悲伤又当如何?明心,你还有我。” 霍铮的话,阮明心无法反驳。 她扪心自问,当第一句话,从霍铮的口中说出的时候,她就已经有点踉踉跄跄,快要站不住的样子了。 这些事情是可以避免的啊,她重活一世,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她都在尽力的去扭转了,她只想让自己的亲人好好的活着,为什么才一不留神,师父就没了? 阮明心不知道有几颗泪水在她不知不觉之间,从眼角滑落到了嘴边,不咸不淡。 霍铮看着阮明心的模样心里止不住的心疼,想要安慰的话语,刚滚到唇边,却又止住了,师父逝去的事情,他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 “如果你放不下的话,不如我们今天回去看看千仞山那边的情况吧。”霍铮给出了建议,阮明心却不吃那一套,她更想知道的,是霍铮还没有说完的话,“比起回去看看师傅冰冷的墓碑,我更想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死。” 这个才是重中之重,师父的武学境界达到了第九重,除非有人暗算,不然他不可能会躲不过。 自己的师父是什么样的霍铮也知道,他怕的是如果告诉阮明心的话,她一冲动,会做出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情,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么过程是如何进展的,也不那么重要了,当然,如果你执意想要知道的话,我还是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其实,霍铮一直都清楚,师父在阮明心心里的位置,并不亚于凤家那些人,所以她一时难受悲愤,也是情有可原的,霍铮不会因此而和她发脾气,更会全盘接受她无理取闹的小脾气,这个时候,她需要的是安慰。 “当时东圣大剑师下帖邀请四国的大剑师聚宴比试,但那只是假面现象。东圣的大剑师命不久矣,但为了东圣,他自私的将南庆,西瀚,北狄的三个大剑师都邀去了南越高峰。当时师父并不知晓那是一个鸿门宴,有去无回,所以说四国的大剑师都陨落在东圣高峰,根本就是一个圈套,大剑师死后,四国之中下一任大剑师,实力最为显著的,是你。”霍铮毫无保留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与阮明心知,眼瞳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因为阮明心是最优秀的,如今各国兵事上的调动他也收到了消息,各国蠢蠢欲动,他怕阮明心会是第一个被下手的人。 毕竟大剑师的身份在四国中,是多么超然的存在,大剑师能以一己之力,抵挡千军万马,这是市井小童都知晓的事。 阮明心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今天这个田地,师傅也已经不在了,现在计较那些也已经是多余的。 事情现已经牵扯到国与国之间,那么要报仇的事,她必然得好好的计划。 “既然是这样的话,现在多说也无益了,不如我们回千仞山那边看看情况吧,其他几个师兄应该都回山了。” 阮明心看着周围的繁华,可是内心却不禁的,生出了一种苍凉。有的时候,“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也是一种以乐景衬哀情。 “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回去吧,也好了却你心头的这一桩心事。”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两个人当天就踏上了回千仞山的路。 “你是不是还在为我,没有早点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而觉得生气?”霍铮担心,这件事情会让两个人心生间隙。 霍铮的态度让阮明心唇角勾笑,她还有师兄,还有凤家,师父的事情不曾重复在前世的轨道,或许是因为她的重生所造成,既然师父已经无法回来,她更该珍惜当下,不论是师兄,凤家,天机阁还是她那群亲若姐妹的丫鬟,她都会把他们留住,一生一世陪着自己,不让悲剧重现。 “师兄,霍铮霍长焰,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从小到现在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因为师父这件事情,就迁怒与你?我知道,你其实是为了我好……” 就算是再怎么悲伤难过也有一个度,伤在自己的心里,表现出来,不就让看着他们的人瞧了去笑话吗?阮明心还是决定和霍铮一起回千仞山。 “也不知道,千仞山那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阮明心一路赶路,并没有任何累的感觉,只是心中一直在焦灼——其余五个师兄,都到了吗?宝宝师兄他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第382章 宝宝师兄的秘密 “千仞山的情况你不要太过担心,有大师兄跟二师兄在,不会乱的,现在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的身体要紧。” 霍铮也在忧虑,他知道阮明心的内心有多么痛苦,但是他更要在意阮明心的身体。 “你放心就好,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是清楚的,如果我有个不适的地方,也会提前告知。”知道霍铮是在担心自己,阮明心还是忍不住念叨他小老头。 阮明心和霍铮一路风雨兼程,三天后终于赶到了千仞山。 千仞山还是从前的千仞山,不过已经物是人非了。 “你看这里的风景,才是那么让我们熟悉的。” 霍铮心中诸多的感慨,久久不能忘怀。 腊月隆冬已经到了尾声,但千仞山还是万年不变的积雪,任凭暖阳融融,也没有要化的迹象。 “你们也回来了!”大师兄看着进门的霍铮跟阮明心道,他的心情,自从师父出事之后就一直沉重。 他身边站着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跟五师兄,他们身边的篮子里放着的是香烛纸钱,看架势,是特意在等她和霍铮回来,再一起去拜祭师父。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三师兄的性子张扬惯了,落下这一声后,就率先出了门。 苍离的墓就修在千仞山后,因为从他还没成为大剑师的时候起,他就一直生活在千仞山,偶尔外出云游。但阮明心一行人却更加认为,千仞山才是师父的家。 听大师兄说,四国大剑师陨落的当日,他们四人的武功境界都在金塔顶端,奋力的一击,让他们四人都没有留下自己的遗体。 阮明心的感觉几乎麻木。 随着师兄们一同上完香,对着师父的石碑叩了三个首,而后才随着师兄们一块到食堂用饭。 这一路而来,他们彼此间都少了当年的那份玩闹跟热情。 食堂的婶子似乎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一如从前满脸笑意的冲着阮明心打招呼。 食堂的大厨也不吝啬自己的食材,这次干脆给他们一伙煮一大桌的菜。 只不过眼前的饭菜再美味,大家也都兴致怏怏。 “我想经此一事之后,各国的动静,你们都有渠道消息。”大师兄开口,打破了这一桌子的沉静。 其他人闻言没有应声,只是点了下头。 这一件事之后,他们在千仞山上无忧的日子也算走完了,他们身上背负的使命不同,即使再不愿意,他们都要负担起自己的责任。 “小师妹,当初师父还在世的时候嘱意你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东圣新一任大剑师,守护东圣,却不曾问过你的想法,如今大师兄问你,你怎么说?” 大师兄对着阮明心道,无论阮明心做出来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尊重阮明心的想法。 阮明心当然也知道大师兄的用意,她说道,“便是师父不说,我也会担起自己的责任,守护整个天圣,只不过是目前我年龄尚幼,而大剑师陨落之后,各国也对千仞山虎视眈眈,我并没有立即继承大剑师的想法,若是以后要继承,我想等到我突破武境的时候。”等到她突破武境的时候,那时还有谁敢打她的主意。 不过目前还是得低调些,何况霍铮他是西瀚的皇子,必须回西瀚。 天下将乱,国战将起,目前大剑师的身份只会成为她的累赘,她如果成为东圣的大剑师,那就无法同师兄一块儿去西瀚了。 阮明心说的话不无道理,大师兄也没有反对。 二师兄沉了沉眸子道,“我本无欲无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会一直守在千仞山上。”千仞山是南庆国境中一道天然的屏障,当他说出这样的话时,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他的决心,但却没有一个人去反对他。 “我为东郡候之子,尽管我更想随二师兄一起留在这片世外桃源,奈何俗世纠葛,今日之后,我便回东君候府。”三师兄神情落寞,大家也理解他的无可奈何,身不由己,众人都在考虑各自去处时,在场便只有四师兄从头至尾,不置一语。 他从小被师父养大,从小长在千仞山,除了师父,除了师兄弟妹,他再无亲人。 天下兴亡与他何干,他只想护着心中的那块净土,跟一份份清澈真挚的兄弟情。 四师兄的事情他自己不清楚,但重生一世的阮明心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前世师父临逝前曾说过,四师兄是姚家堡唯一还活着的生存者。 但看目前四师兄的情况,似乎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是师父去世前来不及跟他说。 师父没有说,师兄们不知道,那自己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四师兄知呢? 犹豫片刻,阮明心还是叫上了姚保堡。 “小师妹怎么了?”姚保堡问道。 “师兄可好奇关于自己身世的事?”师父不曾对他说过,阮明心却知道,前一世师父在临终前,特意让人找来四师兄。告知他身世的真相,这一世师父没有来得及告诉四师兄,如果四师兄想要知道,她会把实情告诉四师兄的,就是不希望四师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给人钻空子陷害。 “师妹此话怎讲?”对于自己的身世,四师兄一直都很好奇,但师父一直不肯透露半点消息让他知道,如今师妹知道,那么他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不知四师兄可曾听说过姚家堡?”阮明心看着眼前的等着她下文的四师兄,继续道。 “当年的姚家堡遭遇仇家上门报仇,全堡上下,上千多条人命,无一生还,当时一个女人浑身沾满鲜血,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上了千仞山,给那孩子取了名,将他托付给师父以后,她就离开了。”听师傅说,那个女的离开后就死了。 姚保堡一脸震惊悲痛,跟不可置信,“那个孩子,是我吗?” 阮明心轻轻颔首。 姚保堡的声音带着几不可见的颤抖,姚家堡啊! 他刚得知自己也有家人,尚且来不及欢喜,下一刻却又得知自己的亲人在一夕之间都被杀害了。 满门全灭,这是得有多大的仇啊!! 第383章 离别之各赴东西 姚保堡的双目顿时血红一片,目呲欲裂,双圈握紧,这仇,他必须要报。 阮明心看不下去,上前拍了拍姚保堡的肩膀,道,“四师兄,节哀,这么多年师父一直为你守着这个秘密让你无忧的成长,就是不希望你日后的日子一直生活在仇恨当中。” 姚保堡点头,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点。 小师妹说的不无道理,他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去做啥傻事。 “小师妹,谢谢你。”姚保堡深吸一口气,把方才所有的不良的情绪都收敛不见。 再次看向阮明心,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如果天下即将战起,我一时间无法投军打仗,家族血仇,我迟了那么多年,如今必须先去追查。”他看向阮明心,阮明心没有反对跟阻拦的意思。 “四师兄,一切小心,我希望下次相聚,大家都能好好的。”阮明心关心道,“血仇是要报的,但作为小师妹,我希望四师兄,不要被仇恨牵着鼻子走。” 姚保堡点头,这件事他没有跟其他师兄弟说,似乎是不想其他师兄弟们为他担忧。 将师父的后话告知四师兄,这样师父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阮明心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看到昔日苍离那张嫡仙般的容颜,对她露出宠溺的笑容。 师父,您在天有灵,我们几个不会让您失望的。 阮明心跟四师兄这边说话的时候,余下几位师兄聊了什么她不知道,只知最后大师兄跟二师兄决意留守在千仞山,三师兄因为家里逼迫而不得不回去,四师兄要去追查当年姚家堡灭门的惨案,而霍铮,争与不争,这个时候他都得回西瀚。 阮明心决定跟他一起回去,左右凤家如今没什么事,四国蠢蠢欲动,战争一触即发,皇上也绝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对凤家下手,除非他不想要南庆了,除此之外,南庆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留恋的。 “四国大剑师陨落,各国的野心显露无疑,战乱是迟早的事,无可避免。此去一别,我们不知道何时再能重聚,这药,是我给你调制的药,吃了以后对你的武境有没有帮助我不知道,但针对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是可以根治的,出门在外,你跟霍铮要保护好自己。”离去前,大师兄找上了阮明心,递给她的瓷瓶里装着的是他自己调的药。 大师兄的医术精湛,所以阮明心一点也不会怀疑这药实用不实用,大剑师的徒弟,医术也是没话说的,她现在只想快快康复自己的身体。 “谢谢大师兄。”阮明心递过药道谢,心里漫起一股感动,连带着双眸也是干涩的。 “你跟二师兄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的大师兄,一直拿她当做亲妹妹对待,在师门之中也并没有因为自己晚入门而区别对待。 —— 一辆不显眼的马车行走在阡陌古道上,车内霍铮手里拿着暗卫这段时间收集来的消息。 各国目前都在征兵训练中,消息里还包括西瀚目前的情况,御史家死了个嫡子林则,杀人凶手指向顾源候家少爷顾宏。 原本这样的杀人案件交到官府处理就是了,偏偏宫内最得圣宠的兰妃跟四皇子不依不饶。 顾源候是兰妃的母家,顾源候这一代只生了一个儿子,没有意外,这位少爷会是下一任顾源候。 可偏偏御史大人这边一口咬定顾宏是杀人凶手,要让他一命偿一命,一样是家里只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如今凶手抓到了,他怎么可能放过顾宏。 官府两边都不敢得罪,立马将案件转交给了大理寺。 “转交给大理寺审理?”阮明心问道。 霍铮点头,“嗯,这件事四皇子一派的官员跟三皇子一派的官员都给官府施压,小小官府,不敢跟皇家对上,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毕竟大理寺是为圣上办事的,转交了大理寺,就算皇子的权利再大,也不敢跟圣上对着干。” 阮明心听完若有所思,西瀚的官场,其实也不比南庆好。 “御史大人背后的主子是三皇子吗?” 霍铮挑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顾源候是兰妃的母家,也就是四皇子的外家,没有意外,顾宏会是下一任继承人,如今四国皆混乱,皇子想要争权也无可厚非,顾源候站与不站边,别人都会当他是四皇子一派的,一个侯爷的权利有多大,等同于一个皇子的左膀右臂,现在哪个皇子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敌人渐渐强大,而御史大人必定是三皇子一派的人,从三皇子向官府施压便可看出来,三皇子的脑子又没坏,不是吗?” 阮明心有理有据的分析给霍铮听,清泠的话语响彻在耳边,让人不由一阵心猿意马。 霍铮听得痴了,以至于后面阮明心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却煞有其事的点头应是。 “目前案件圣上让大理寺按正常程序去处理,私底下却召了三皇子跟四皇子入宫训斥了一番,两人如今都被禁足在府中。”霍铮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手心略一用力,手上的纸顿时就碎成了屑,霍铮将手伸出车窗外,风吹过,把纸屑跟灰尘卷到了一起,再无痕迹。 三皇子跟四皇子的动作让西瀚皇帝觉得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胁,奈何那是自己的儿子,皇帝终究存了一份恻隐之心,只是将两人囚在府中,应有的待遇却不减。 阮明心这个时候更加心疼霍铮,朝夕相伴在身边的儿子,皇帝都如此不放心,那霍铮这个从外头回去的儿子,皇帝又该如何的去猜疑他呢?那段时间,霍铮受的苦肯定不少,毕竟那些都是他真正的家人。 阮明心不由自主的搂住霍铮的手臂,脸颊靠上他的肩膀。 霍铮略略有些不自在,心里却莫名的欣喜,他轻咳了一声,对着阮明心道,“明心,坐好,男女有别。” 阮明心抬头,秀眉一挑,瞥见霍铮微红的耳朵,她突然起了调戏的坏心思,娇音泠泠,“师兄这是在催明心快点长大吗?好快点嫁给师兄。” 第384章 天机阁来人 她从多少年前就说过要嫁给霍铮了,六岁时说过,七岁时说过,十三岁时也说过,什么男女有别,不过是霍铮掩饰自己不自在的借口,不过阮明心却不介意继续这样下去,有时候她也觉得,调戏自家的师兄,其实也挺好玩的。 霍铮倒是没有应话,或许是觉得自己说不过阮明心,干脆正襟危坐,只是一手拾过桌边的古书静静翻看,虽然动作不停,不过看的心思却没有多少。 从千仞山到西瀚的路程遥远,一行人经过一个小镇,干脆找了间客栈,休息一夜再走。 是夜,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风过,阮明心的房里出现了两个人。 来人一男一女,男子气度不凡,一袭湛蓝色长袍着身,手里握着一把白色的折扇。 女子一身娇俏的粉色装扮,三千墨发半绾半散,斜斜簪了一支银色流苏的蝴蝶步摇,面容清秀,赫然就是当初在断尘渊中的云焰跟云裳兄妹。 阮明心用过晚饭之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一进门,就让这两人吓了一跳。 “云焰?云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阮明心惊讶的问道。 难道是断尘渊的天机阁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解释这两兄妹会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过事情得严重到什么程度,近来傅长风并没有传书跟她说过。 “阁主,”两人朝着阮明心行了一个礼,云焰上前一步道,“前些日子,天机阁收到消息,阁主受伤失踪,长风与我耗尽心思追寻阁主的下落,好在阁主现在已经安全无事,如今阁主虽然人无大恙,但为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云焰同长风商量,让云裳到阁主身边,也方便阁主办事。” 云焰将他们这段时间做的事跟今日的来意一一禀告给阮明心知晓,阮明心轻轻颔首,没有拒绝。 虽然之前她是为云裳着想,不想她入了俗世,最后会丢了自己最初的那份单纯,但如今百灵不能跟着她一块儿去西瀚,她身边无可用之人。 而且,云裳的性子如果是一味的单纯,对她的以后,也没有什么帮助,或许会不知不觉害了她。也许,让云裳多解除外面的世界,了解外头的残酷,也未尝不可。 “天机阁的近况如何了?”阮明心问道。 云焰知道阮明心指的是什么意思,他回道,“长风那边一切顺利,如今天机阁的势力遍布到各国,也有了些根基,长风让我告诉阁主,傅家有意让庶子继承家主的位置。” 傅家当年设计把傅长风丢到断尘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危险重重,还派了杀手到断尘渊中取信物灭口,为的,可不就是要除掉嫡子然后谋夺家业吗? “天机阁的计划继续,长风可有说过他自己的意思?”阮明心问的是傅长风可是想要夺回嫡子的位置及应该属于他的家主之位。 “并不曾。”云焰如实回答。 傅长风原话的意思,是把这件事都交给阮明心决定,如果阮明心觉得把傅家夺回手上比较好,那他就去把傅家夺到手,如果阮明心说没有必要,那他也不会执着一个傅家,左右,不过是一个傅家而已。 云焰的回答让阮明心若有所思,傅家,西瀚的大世家。 “告诉长风,如果他腾的出手,那就顺便把傅家给解决了吧。”虽然她前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傅家的存在,不过自从她重生后,她发现越来越多的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中,手上还是多一张底牌就越安全,傅家可是西瀚的大世家,把傅家收入囊中,也未尝不可。 除了这件事外,云焰又顺便跟阮明心说了其他几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后就退下了。 一如他来时的无声,离去的时候也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动静。 “从明日开始,你就当我的贴身婢女吧,师兄身边的人,都是自己人。”阮明心对着云裳说道。 她的意思是告诉云裳,她的身份是一直照顾她的贴身女婢。从南庆到西瀚,霍铮身边都是自己人,所以不怕有人会说漏嘴。 云裳没有意见,阮明心说什么,她都会照做,因为她觉得,她也是天机阁的一份子。 —— 回到了西瀚的南境以后,霍铮终于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了。 南境这边的事情,之前就听暗卫传音说没有处理妥当,所以这次回来,霍铮一定要把修理河道的事情处理完成,他才能够放下心来,打道回府,在他看来,每个百姓跟皇室的人都是一样平等的,所以修好河道,这对大家都是好事。 李程一在南境这边,整天都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忧别人会发现自己的身份,然而好在有惊无险,总算等到霍铮成功回来。 “主子,您总算回来了,自您走后,我们在河道这边一直担忧。毕竟监督河道修理也不是什么小事,河道治理的事情,如今还未完全结束,所以您在这个时候回来,真是万幸啊!” 李程一刚看到霍铮的时候,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如果不是他夸张的表情和眼神,霍铮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会是一直在伪装自己并且伪装的那么好的下属。 “嗯,南境这边修理河道的事情,进度如何了?途中顺利与否?可有遇到什么障碍?” 其实霍铮还是很关心南境这边的事宜,只不过当时为了阮明心,他必须得放弃这边手头的任务,而京城中的人一直盯得他很紧,他不得不找暗卫暂时做自己替身,他好金蝉脱壳去救小师妹。 既然这次回来了,那就有时间,也有必要好好整顿一下,这边还在停滞的任务。 “皇子殿下,其实说起治理河道这边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问题,只不过有一个小事故,因为没什么影响,所以就一直没告诉您。” 李程一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面前人的脸色,如果他突然翻脸了的话,也好请罪,并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什么的讲清楚,如果他不觉得生气的话,那自然是万事大吉。 第385章 南境河道那些事 霍铮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一直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管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他的眼神和他的嘴角,都不会轻易的改变原来的状态。 “无事,既然是你想要把这个事故告诉我,那你就直说吧,我是不会怪罪于你的,毕竟让你顶替我这么长时间,恐怕你也为我担惊受怕了不少。” 霍铮笑了笑,李程一也是跟了自己很久的兄弟。不过他的胆子,恐怕也太小了,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和风格,这可得怪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让他在这边心惊胆战那么久,霍铮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这个事故,说大也不算大,说小也不小,不过是在修理河道的时候,有一户人家,一直不愿意搬走。” 李程一说着,霍铮觉得这种事情应该也过去了。这么晚才告诉他吧,毕竟已经拖拖拉拉这么久了,如果要是没有解决,应该早就已经传进他的耳朵里了。 “我只关心最后的结果。告诉我这件事情,你们是如何处理的?现在那户人家已经得到了妥当的搁置吗?” 霍铮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简单明了。 他的时间,不容许任何事情浪费,即便是修理河道这种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拖拖拉拉,一直在他的视线当中,挥之不去。 “这户人家,我们已经给了一大笔银两补贴,让他们换到另一个地方了,虽然,怎么劝说他们,他们都不愿意离开,可是最终我们还是把那段河道完成了。” 李程一的话,霍铮还是比较满意的,看来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修理河道这边,并没有出现太多超出他预料之外的事情。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休息一下,回京城去吧,这边的事情,也已经快要落下帷幕了。” 霍铮收拾了一下自己面前的东西,舟车劳顿了好几天,他也觉得有点疲累了,所以就让李程一先退下。 —— 京城的天,开始不太平了,随着三皇子跟四皇子被禁足于府上,其他人,想来也不会安于本分。 就在这个时候,阮明心过来了。 她走了进来,看见霍铮正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走过去,伸手帮着他揉按。 “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谈天说地,外头已经发生了些你们还不知道的事情,不出去一起看看吗?” 霍铮疑惑的看着李程一和阮明心,那个眼神,好像是在问李程一,既然事情说解决好了,那么此刻还可能会发生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阮明心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霍铮心中的疑虑。 “门外有一个妇人正在哭闹,师兄,我觉得你应该出去看看,因为她口口声声说,是官府亏待了她,我想也许是之前有过什么争执尚未解决完吧。” 就在这时,李程一又不吱声了,而且他的头一直低着,甚至不敢去看霍铮的眼神,很明显是在害怕面对这件事情。 “皇子殿下,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和您解释一下,其实那件事情,因为官府没有妥善的安排那些人的新住处,所以即便是后来官府又给了他一大笔钱,他依然觉得这里才是他的家,因此他并不同意离开。” 霍铮凝眉,他心里有火,但是不大。 这样的事情不算大,他气的是自己的下属对自己的隐瞒。。 “那便同我一起出去看看吧,没有什么事情是根本解决不了的,人总有弱点,我们就抓着他的软肋,让他就范。” 霍铮,阮明心和李程一一起出去,果然看见一位中年妇人正在门口大声的叫嚷着。 一边说他们占了自己的房屋,一边又在那里哭哭啼啼,闹得人简直无法安分。 “你若有什么冤屈便同我说,我会为你主持公道。”霍铮走了过去,他试图把自己的架子放下,霍铮并没有在用一个皇子的口气与这位中年妇人说话,但是那位中年妇人却还是不依不饶。 “无论官府给我多少银两,我都不会轻易动摇我自己的决定。”那个妇女的气势很足。 霍铮扶了扶额头,他擅长谋略,擅长指挥作战,但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官场的文人作风,他无法用什么迂回的方式去处理。 看到霍铮这样犯难,阮明心便一目了然,也在想办法。 可是眼前的妇人一直在这里哭哭啼啼,引得附近其余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你们耗着,只要你们不解决,那我就在你们这里和你们继续纠缠了。” 看她的架势,完全有那种赖在这个门口不走的嫌疑。可是如果她一直留在这里的话,一来会影响这里的风气,让人有样学样,二来也会让人们的出行变得更加不便。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让这个闹事的妇人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并不是她能够过多停留的地方,可是究竟如何让她安全而又自愿的离开这里,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这个妇人还是理直气壮的模样,阮明心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对着妇人道,“既然你们收了钱,又不想离开你们的故乡。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圣上下旨修河道,为的也是大雨来临,你们的安全得到保障,倘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撒泼,那下一场大雨之后,你想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先不与她就事论事,这样一定大帽子扣下来,妇人已经懵了,她居然成了杀人凶手,完了,官府不会把她抓起来吧? “如果你们要是这么强词夺理的话,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反正我们的房屋,是绝对不会被你们这样霸占的。” 那个中年妇人还是在最后挣扎着,然而阮明心却直直地看着她。 最后她应该实在是无可奈何了,就恼羞成怒的离开了。 毕竟再纠缠下去,不仅好处没捞着,说不定她还得被抓去见官。 “如果不是你的话,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这样棘手的问题,你只用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 第386章 打,打,打……打劫 霍铮看着阮明心,一时之间,简直说不出来什么话,阮明心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她只是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事情罢了,像类似的事情,前世在后宫,那些女人们最擅长的就是唇枪舌战了。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态度能强硬就要强硬,不然的话,他会一直纠缠不休,反正推迟修河道进度,受罚的人是你们。” 阮明心提醒着,李程一一直在连连点头,因为他刚才欺骗了霍铮,如果霍铮生气了的话,以他的处境,根本就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看到李程一头冒冷汗,整个人都变得非常紧张,好像一直担心自己会死掉一样,霍铮爽朗的笑了。 “程一,你也跟着我不少时间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下次若有类似的事情你但说无妨,我并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霍铮对着李程一缓缓说道。 他这样宽容大度,并且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愤怒和生气的样子,这让李程一十分感激,这若是放到其他人身上,估计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多谢皇子殿下不罪之恩,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有什么事情,属下都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绝对不会再故意欺瞒殿下。” 阮明心和霍铮都会心笑了,然后让他先行退下。 “这次到南境这边,我觉得有些东西还和以前一样,让我觉得熟悉,可是有一些事情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物是人非,她说的是身边的人,她总觉得霍铮身边这个李程一有点怪,可能是她跟他身边的人不熟的缘故吧。 —— 南境河道这边的事基本解决了,霍铮最后下令,如果再有故意闹事者,皆先以妨碍朝廷公务的罪名押入牢中,然后等待官府审判。 这样一条命令下来,就让那些心里还打着小心思的人瞬间老实了。谁知道进了牢房,到时候还能不能出来,金银富贵,怎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安危重要。 经此一事,李程一这个下属也被霍铮调离了身边,他的性子不适合做亲信,无法成大事,但又看在多年主仆的份上,霍铮只是将人调去管理些不要紧的事物。 南境的事情告一段落,霍铮、阮明心一行人也可以开始启程回西瀚盛京。 与去往南庆千仞山时不同的是这次的行程安排,他们不再日夜兼程的赶路,霍铮这次离开盛京,是到南境巡视河道工程的进度,当初来时是以皇子的排场出行,如今回去,也当然是以皇子的排场回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驶在路上黄土山林,风光能给谁看,倒是引来了不少眼红的人,劫匪、山贼的数量让阮明心叹为观止。 “师兄可真是个多金的皇子,这一路瞧中你的贼人还真不少,莫非山贼这一行,在西瀚当真吃香?”阮明心打趣道,面上还带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或许我也可以考虑考虑当山贼了。” 霍铮闻言,一个手指敲上阮明心的额头,轻轻瞥了一眼阮明心,“明心很缺银子花?” 如果阮明心应是的话,霍铮还真要怀疑她这些年是去做了什么。先不说大剑师的徒弟,手上留有大剑师给的多少宝物,就说凤家,世代为南庆的将帅,多少辈人为南庆戎马征战,所得的战利品都堆满整个凤府的库房。当初凤追嫁女的时候,那嫁妆一担一担的抬进阮府,羡煞了多少路人。 以凤追疼爱阮明心的程度,阮明心像是会缺钱花的人吗? 就算缺的话,这不还有他吗? 霍铮没有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默认给了阮明心。 倒是阮明心,被霍铮在额头弹了这么一记,如玉般的肌肤瞬间就红了,阮明心揉了揉额头,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没有应话。 怎么会不缺钱,天机阁那一大帮子人还得靠她养活,虽然她把自己的计划交给傅长风跟云焰去实行,可如今四国**,明眼人一看便知战争就在旦夕。 行军打仗,什么时候不缺银两,兵器盔甲要钱,伙食衣物要钱,战亡将士的抚恤金也是钱。 虽然这辈子她没有嫁给龙冀轩,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带领自己的女子军队,但这一世,她要经营天机阁做自己的势力,她要保住自己的外祖一家,四国大战在即,她不知道师兄是什么想法,虽然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也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银钱多,而且银钱多了,做起事来,也方便不少。 马车上传来一阵颠簸,阮明心还游离在自己的想法里,一个不察,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往前跌去。说时迟那时快,霍铮大手一捞,就把人捞进自己的怀里,眉头微蹙,显现出隐隐的不满,“外头出了何事?” 不等驾车的护卫回答,一个粗犷的声音就传过来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马车前拦路的是一群衣着粗糙的莽汉,手里各自拎了一把大刀抗在肩头,脏污的脸上挂着凶厉的表情,动作粗鲁,瞧他们的阵势,应该是一群专门拦路打劫的山贼。 “大胆!你可知你拦的是谁的路,要是惊扰了六皇子殿下,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马车外,一个护卫对着眼前的山贼厉喝,甚至爆出自己一行人的身份,企图吓退眼前的山贼。 阮明心在马车里轻声骂了一句蠢货,霍铮冷凝的眸子也昭示着自己的不满,外头的护卫,是他当初回西瀚的时候,西瀚的皇上分配给他的,虽然他极少跟这群人接触,但因为是西瀚皇上的一片好意,特意派来保护他的,于是也没反对。 但此时他却对着山贼自爆身份。 皇子的排场不小,但因为一路过来经常引来贼人的眼红,他已经让人尽量低调行路,不要多生是非,尽管一队人的数量还是多了一点,但也可以伪装成游商赶路,就算遇到了打劫的,也不会危及性命。 而外头的那个侍卫,不知是真愚蠢,还是假忠诚? 第387章 伪装的山匪 平民百姓不敢招惹官家,可山贼土匪却不同,他们可是一群亡命之徒,却懂得不滥杀无辜,而亡命之徒最厌恶的自然是官府中人,此时自爆身份不仅不能吓退对方,反而还会让对方起了灭口的心思。 “哟,原来还是个皇子,这年头的人,假扮谁不好,居然假扮皇子,真是笑话,兄弟们,你们觉得是不是啊!”只见拦路的土匪头子听完侍卫的话后不怒反笑,那模样不像山匪,更像是平日军队里的兵痞子,“真正的龙子龙孙,可都在盛京里笙歌夜舞,享福作乐,至于你们,胆敢假扮皇子,反正被别人听见传到皇上的耳朵你们也会被砍头,不如今日把银两通通给大爷我交出来,大爷给你们个全尸。” 土匪头子的态度极其嚣张,特别是有恃无恐的模样让阮明心心底更加生疑。 她抬头看向霍铮,霍铮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点点头,让她再看看。 外头的土匪们开始拎起大刀,不过目标却定在众侍卫身后霍铮跟阮明心所在的马车上。 他们轻松打倒挡路的侍卫,身手与招式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丝毫没有山野土匪的模样。砍在侍卫身上的伤口,不至于致命,却能让侍卫们痛的无法起身继续战斗。 霍铮跟阮明心从马车里走出来,看着打斗中的山匪若有所思。 “看来我在盛京的兄弟姐妹们,还真看不惯我这个外来的兄弟。”霍铮的嘴角弯起,挑起一抹嘲讽的笑。 一个养在外面那么多年的皇子,不仅没有死掉,而且文武双全,优秀的不得了。这样的兄弟又刚好出生在皇室,他的归来,让盛京的皇帝喜极落泪,皇帝对他的重视,让盛京那些原本有望竞争皇位的皇子们感到了莫大的危机。 朝堂的关系盘根错枝,后宫又何尝不是。 霍铮自幼在南庆霍家长大,他的亲生母亲早逝,若回到西瀚,他只有皇帝的宠爱,没有外家的支持跟自己的势力,一步一步,走的该有多艰难。 阮明心心里不由心疼霍铮,上辈子是她不知道的缘故,还是这辈子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些变化,她也是不久前才得知霍铮的真实身份。 玉手缠上霍铮的手臂,阮明心搂着霍铮,不管西瀚的盛京有什么样的危险,她都不惧,总要陪着霍铮一起面对。 前世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为她抵挡了多少危险她不一一清楚,但却能看清霍铮的真心。这辈子,就算霍铮想要谋取天下,她与他并肩作战又如何? 霍铮跟阮明心一走出来,山匪头子一边一脚踢开眼前碍事的侍卫,一边冲着打斗中的同伙儿们吼道:“弟兄们,那就是六皇子,拿下他的人头,大家伙儿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他的话引起了山匪同伙们的激情,一个个踹开眼前没用的侍卫,冲着霍铮跟阮明心所在的马车而去。 找死! 手指抓着的是方才从车上顺手拿着的黑白棋子,霍铮的气息一凝,内力灌注到手指上,看似毫不费力的一掷,棋子稳稳没入将冲上前的山匪膝盖里。 山匪吃痛,跪落在地,五官因为双腿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而狰狞成一团。 山匪头子见自己的手下吃不得好,看了看四周,退后一步,对着同伙们叫道,“不要从正面攻击,对方手里有暗器,分成三路,一路直上,其余的从两翼包抄!” 看他指挥若定的模样,明显是军中训练有素的兵将,霍铮更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看来,他们还真是下了血本。”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阮明心也觉得讽刺。 为了对付霍铮这个外来的皇子,盛京的人不惜动用军方的力量,不过军方的人向来都有到兵部登记,缺一个人还是多一个人都会被查出来,而眼前…… 阮明心看着眼前山匪的数量,一大群的,几十人不在少数,这在军中也差不多一个小分队的数目。 这一群人从军中消失出现在这里,难道军方会无所察觉吗? 如果军方那边没有问题,那么可以肯定,这群人,应该是盛京某个主子擅养的私兵。 阮明心还不曾去过西瀚,不清楚西瀚的情况,一时间无法分析出这群人是谁手里的。 不过为了一个霍铮,而动用隐藏的力量,如果被西瀚的皇上知晓了,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会被帝王猜疑,或者治罪。 对付一个霍铮,还不知成功与否,值得吗? 任凭眼前的山匪头子如何指挥有素,但霍铮也不是吃素的,他从前还在南庆的时候,就是沙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他所经手的战役,无不以胜利结束,如今面对眼前一群山匪老兵,他会畏惧? 笑话! 在霍铮的世界里,还从来没有过怕这个字,不管是当年北狄剑师为救徒儿对他不留余地的下重手,还是自家师父遇难陨落的悲惨场景,他从来都没有畏惧过,眼前的,不过是几个山匪。 霍铮一手搂着阮明心的腰,一手执握着自己形影不离的长剑,敛息一动,带着阮明心腾空飞过,踩着侍卫跟山匪们的肩膀,霍铮抱着阮明心落到一处较大的空地上。 对付这些人,还不用阮明心出手。 霍铮也知道阮明心现在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不会被眼前的山匪所欺负,但他就是习惯性的想保护她。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一切纷乱他都会为她挡去,这是作为一个君子的基本原则,更因为她是他的师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你这小子是要跟我们单挑?”山匪头子轻蔑的看了霍铮一眼,仿佛是在说他自不量力,这时候,他也才注意到霍铮身边的阮明心,面上表情是一脸毫不掩饰的猥琐,“弟兄们,给他点厉害瞧瞧,若是时间赶早了,今晚大伙儿们还可以抱得美人归!” 他的美人,自然是指站在一旁的阮明心。 哼,不知死活! 山匪头子的话让霍铮心里一阵不爽,抱得美人归?就凭他们? 第388章 出得了手回得了宫 霍铮提起长剑,招式凌厉,剑破长空,气势如虹,他首先挑中的是对面大放厥词的山匪头子,因为轻功绝顶的缘故,他一圈过去,山匪还没看清霍铮的影子,回神时才发现人已经跑到自己的身后。 他才一个回头,霍铮的长剑就抹上他的脖子,长剑的薄刃有多锋利,看它使出的剑光就知道了。 刀光剑影这个词并不是子虚乌有的,霍铮的剑没有沾染一滴鲜血,也就只是动动剑身,剑光散出,加上霍铮本身内力深厚的缘故,一道剑光出去就收割回来两个人头。 长剑入鞘,身后倒下的是数排山匪的尸体,唯独几个被霍铮的气势吓晕过去的。 “把人带到盛京,交由皇上处理。”霍铮冷声吩咐道。 把人给了皇上,他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至于处理的是山匪,还是盛京的皇子公主,那就不是他要知道的事了。 霍铮的声音一落,暗处就飞出几条身影,听令应声以后,就把地上的活口提走,至于存活的侍卫? 护主不力,自然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暗卫是霍铮的势力,西瀚的水有多深,就算是他,也没有全摸清楚,所以他的势力,一点也不会暴露给任何人知晓,何况是一群废物的侍卫。 暗卫的离开就如同他们出现的时候,无声无息。 再回过头,霍铮的脸上,依然挂着那个桀骜不羁的笑。 “回京路上遇到山匪袭击,侍卫们与之同归于尽,山郊之外,危险重重,原地整顿好行装,我们必须快去回京。”霍铮的话让人无从反驳。 如今侍卫们都死了,身边剩下来的,都是霍铮跟阮明心的可以信任的过的亲信,侍卫们因公殉职,少了那么多人,他们也就更危险,现在当然得马上回京,不然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 南境的位置虽说地处南方,但离西瀚盛京的距离可以说是一个在最南面,一个在最西面,原先急着回京不过是面上说着好听,事实霍铮跟阮明心其实并不急着回京。 霍铮跟阮明心的速度特别慢,堪堪半个多月才走到盛京外的小镇上,霍铮瞧了瞧西山斜阳渐落,毫不犹豫下令明日再启程。 这可苦了一大早收到六皇子即将回京,被命令到城门口迎接的臣子们。 皇上有多重视这个从外头回来的皇子,朝中几乎无人不知,而这位六皇子殿下,到南境巡视一下河道修建的工程,还轻而易举的解决掉刁民闹事的事件,加快河道修建的进度,这次六皇子回京,也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封赏。 而霍铮跟阮明心却没有心思去猜测京中人的心思,不知道明天要发生的事而胡乱猜测,不如休息个够本,明天好有心情去迎接别人投过来的攻击。 “明心会怕吗?”怕西瀚的水太深,还是怕比鬼神更可怕的人心,霍铮不知道自己问的是哪一个,或许两者都有吧。 阮明心原本可以留在千仞山上,不过自己却以她的安危为由,把人带来西瀚,说到底,他其实也是舍不得她的。 “有何可怕的,一切不都有师兄在吗?”阮明心抬头看向霍铮。 清冷的月光洒落一层银辉,盖落到霍铮出挑的五官上,让他多了几分高贵的神秘。 阮明心续道:“此生非你不嫁,怕与不怕又当如何,我阮明心这辈子生是师兄的人。死,也是师兄……” “胡扯些什么呢!”霍铮急急打断阮明心的话,呼吸略乱,情话绵绵,也该是他一个男人先开口,怎么能每次都让她一个女儿家出声,只是时机还不对而已。 “什么死不死的,你会长命百岁,活的比我还健康。”霍铮拧了拧阮明心的鼻子说道。 阮明心没有说话,只不过脸上明媚的微笑,让霍铮有那么一秒的失神。 “时辰不早了,更深露重,你先回房好好歇着,明日一早我们便进城。”霍铮解下自己肩头的披风盖在阮明心的肩头,清咳一声,转身回了房,不过略急的脚步却让阮明心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师兄这是害羞了? 翌日,霍铮等人进城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来相迎的官员,低调的从小门入城,虽然他不知道是谁起的主意让百官等在城门迎接他回京,但是他却懂得这个时候,不要跟他们面对面。 先不说他是一个从外归来的皇子,就说他如今没有半点势力,巡视一趟河道归来而已,他还没有到那种百官都要来相迎的地步。 安排好阮明心以后,霍铮直接进了宫,他要去向皇帝汇报自己到南境巡视的结果以及皇上的态度。 马车直直驶进了宫道,霍铮下了马车后,先回了自己的宫殿梳洗一番,才乘着软轿向着皇上的御书房而去,午后的这个点,皇上正在御书房内处理公事。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安。”由皇上身边的御前公公引领进御书房,霍铮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案后那人一袭明晃晃的黄色龙袍加身,胸前的五爪绣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跃出的模样。 西瀚的皇帝号称启元帝,启元帝的身形微微发福,面色红润,看起来一脸正气,通身气质仿若真正的天子的模样。 看到了霍铮的身影,启元帝放下手中的狼毫,“六儿回来了。”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霍铮,似要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 其实霍铮从当初决定回西瀚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母妃是文相嫡女,自幼与启元帝相识,两人青梅竹马,母妃及笲后,也如愿嫁给启元帝为太子妃,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启元帝登基之后,后宫算计不断,而启元帝在前朝因为根基还不稳,为了整个西瀚国家设想,他无法注意后宫的妃嫔,不如说是无心注意那些妃嫔身后的家族。 而太子妃的娘家,从启元帝登基以后就开始没落,直到被朝中敌对的派系抓住了把柄,启元帝不得不将太子妃的娘家拿下治罪,而这时正逢太子妃有了身孕。 第389章 推不掉的赏赐 朝中手握重权的李将军有意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当时后宫的情况,加上娘家的背景,李家女儿比太子妃更适合皇后的位置,为了后位,太子妃在临盆期间遭人黑手,产下霍铮之后的第二天,才熬不过,去了。 启元帝悲痛欲绝,为保住跟太子妃遗留的孩子,启元帝把人托付到南庆给霍家老将军抚养,如今四国的大剑师纷纷陨落,大战一触即发,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必须让霍铮回来,这是他跟太子妃唯一的儿子,以前的十几年日子里,他什么都给不了他,现在他回来了,他想要把自己身下的这把椅子交给他。 磨练,才刚开始。 “南境河道的事,我看过内阁递上的折子了,你做的很好。”启元帝毫不吝啬的夸赞到。 原先他只期盼这个儿子能够平安顺乐的长大,其他不敢强求,不过现在看到自己的儿子成长成一个这么优秀的人,说实话,启元帝的内心里,其实还是很骄傲的。 “为父皇分忧,是为人臣为人子应做的事。”霍铮谦逊的回话,态度不卑不亢。 启元帝心情大好,大悲不燥,大喜不傲,他这个儿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他突然开始想,要如何为自己的儿子收拢一些势力,但又一想,除了霍铮,其他的儿子女儿也都是不省心的。 想起来前段时间的三皇子跟四皇子,想起御史家的嫡子跟顾源候府的少爷,启元帝不由得眉心深皱。 “这次你立了功的事情朝中的人都看在眼里,六儿若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父皇就做主给你封个爵位,你从外头刚回家,原先你那几个兄弟们有的,你都会有。”启元帝一边说着,一手执起狼毫沾着墨,在一张明黄色的绢布落笔。 因为在南境那边治理河道的事情,所以启元帝打算给他封赏爵位。 只有当一个皇子正式与大臣交涉,跟朝事接触时,才可以成长的更快。 霍铮这次真的在启元帝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影响,也是因为霍铮这个儿子不是自幼养在自己身边的,因此启元帝更是觉得霍铮这个儿子,甚合自己的心意,他有做君主的才能,无论如何,霍铮都将是皇位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了。 所以让他入朝与朝中的大臣多接触,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启元帝的想法却未必是霍铮想要的。 他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争取,不想要的,也不会随意让别人加诸在自己身上。 见到启元帝落笔,霍铮上前一步制止道,“父皇,您不必给儿臣封赏,那些东西于儿臣来说都是虚妄。” “名利于儿臣而言,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倘若父皇真疼儿臣,便请父皇允儿臣一些实际的东西,毕竟儿臣从小到大什么东西没有见过,虽然长在南庆,但老太爷对我如亲生孩子,儿臣并不喜欢那一些浮华的。” 启元帝看着霍铮没有说话,心里在揣测他这话有几分真假,有哪一个皇子会不希望让自己接触更多的大臣,收拢更多的权利呢?他的三皇子跟四皇子为了权势,可是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不想要名利,那六儿告诉朕,六儿要些什么。”启元帝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霍铮是一个好的继承人,更是他唯一承认的儿子,他的母亲去的早,他愿意把迟掉的宠爱全部加诸给他。在他看来,他是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他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他要给的东西,没人可以说不。 霍铮打量着启元帝的神色,神采飞扬,启元帝的态度再坚决又如何,他不想要的东西,没人能够左右他。 “父皇觉得三哥跟四哥怎么样?”霍铮提了三皇子跟四皇子两人,这两人最近一次出现在启元帝面前,是因为御史家儿子跟顾源候家儿子的事,如今还在各自殿中禁足。 启元帝眉头微蹙,不明白霍铮为什么突然要提起这两人。 霍铮将启元帝的表现不动声色的收入眼底,清润的男声继续道,“过早接触权利,人心就会变得贪婪,天子广怀天下,鲤鱼跃龙门,时机不是赶早。” 霍铮的话模棱两可,启元帝一时琢磨不透霍铮的意思,但人心贪婪说的不错,三皇子跟四皇子因为仗着自己是皇子的身份,入朝之后的表现启元帝最清楚,御史家跟顾源候家的事,难道不就是贪婪的一种表现吗? 鲤鱼跃龙门,霍铮若是要继承皇位,自然不能只有他的扶持,当然要有自己的手段跟魄力,让朝堂百官看到他的能耐,不然只有启元帝单独的扶持,霍铮届时也不能堪任大用。 启元帝皱了皱眉,并没有训斥霍铮方才那番话的意思。 无论如何,启元帝都不想要霍铮放开,多年在位,高高在上的权利让他不允许被反抗。 霍铮是他所有皇子中最有潜力的。 “六儿不慕荣华虚名,朕倒好奇,六儿想要些什么实际的东西,六儿不妨同父皇说说。” 启元帝退让一步的态度霍铮也看在眼里,物极必反,有些事,过犹不及,他知道自己也不能一味的拒绝,毕竟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金银钱财皆是身外物,儿臣一个皇子的身份足够珍贵,奈何母妃去的早,儿臣如今已经长大,求父皇允许儿臣出宫辟府。” 皇子出宫辟府意味着什么,西瀚皇室有个惯例,皇子除非封王,否则不能出宫辟府。 霍铮就是想要一个王位,不为权利跟炫耀,只为了他跟阮明心在西瀚的生活能够减少些危险,自己在的地方,总不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儿。 方才启元帝应允了霍铮自己选择封赏,如今霍铮真说出口了,启元帝也断没有收回话的道理,而封王,就连从小在盛京长大的三皇子跟四皇子都没有的殊荣,或许就从今天霍铮踏出御书房外开始,他跟皇子们的战争,也就要开始了。 没有一个看重权势的皇子能够容忍霍铮一个外来的皇子比他们更早被封为王爷。 第390章 封王赐府 “既然是六儿自己讨的赏赐,父皇说出的话也自没有收回的道理,东城南那处还有几座大宅,朕就一块儿赏你做府邸。”启元帝想了想道。 东城南的位置,南城聚集的是多家百年的世门大家,东城却是朝堂上权势百官府宅的驻落点,这样一块宝地,是多少皇子想要的但都没有得到的,如今启元帝不仅轻轻松松就划给了霍铮做府邸,还一连几座大宅一起给了。 这要是让还在禁足的三皇子跟四皇子知道的话,铁定得被气得吐血,他们也是启元帝的儿子啊!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 建造一个府邸的时间,耗资巨大,最快也要几个月才能够入住,可有了启元帝封赐的宅子,霍铮直接让人将几个宅子打通,翻新修整了一番,也就两天,已经可以入住了。 不得不说启元帝对霍铮的疼爱,府中所用的家具摆设,无不是从国库中挑选出来的精品。 自从霍铮被封王后,他在盛京的风头可一下子就盖过了从小长在盛京的其他皇子。 听说霍铮封王的消息,首当其冲愤怒的就是被禁足的三皇子跟四皇子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兄弟二人斗了这么多年,最后居然会输给一个从小就没有娘的野种。 而盛京中的官员大臣,也借由这一次霍铮的封王,隐隐知道启元帝的态度,除了朝中几个权倾朝野的老臣之外,其余的无不光临过新六王府。 对此,霍铮只是冷笑,表面上的风光又如何,启元帝再宠他也有一个度,无论他当年对自己的母亲再如何鹣鲽情深,最后他不还是娶了其他的女人为后,倘若他真的喜欢他娘亲,当年得知他娘亲怀着他的时候,他那个做父亲的能再坚决一点,那他娘亲也不至于产后熬不过两天就死了,他也不至于从小背井离乡,被送到陌生的南庆。如今回来了,皇宠再大又如何,自己终究无法把这里当做自身的家,可以安身立命。 蓦的,霍铮想到了什么,桀骜不羁的容颜挑起一抹淡笑,耀眼绚烂,他也庆幸自己被送去了东圣,不然他怎么会遇到阮明心呢。 或许,自己现在仅剩的温暖,也只有她了吧。 想起那些年阮明心一次次说要以身相许的模样,霍铮胸膛一软,抬头看向阮明心所在的别院的方向,现在距离他要娶阮明心回家的日子,不远了。 “主子。”影卫从暗处无声无息的现身到霍铮的面前,双手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然后一如出现时候,离开时也是无声无息。 霍铮一手把信接过来拆开,白字黑字,墨迹的内容记录的是城南中的各大世家与城东处的官员大臣,一些手握大权的老臣的资料,还有三皇子准备让他外家的人挑选府上合适的姑娘,送进六王府。 霍铮唇角挑起一抹顽劣的笑,他的三哥跟四哥不是很想要收拢朝堂上的那几位权臣吗? 怎么,这才看到他封王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霍铮的视线停留在顾源候与其儿子顾宏这几个字眼上,原先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今天他突然觉得,来到盛京这么久,也没给自家的兄弟送过去点薄礼,这可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打定主意,霍铮将手里的纸递进燃着的红烛边,火舌瞬间湮灭了白纸,留下淡淡的轻烟,以及一股纸张烧完后的的焦味。 “影卫!”霍铮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喊了一声,方才消失的影卫又重出现,一如他最初时候的模样,无声无息。 “主子。”那人行礼跪倒在地,等着听令霍铮的吩咐。 “三皇子跟四皇子的事拖到如今也该告一段落了,今晚便带四皇子去给御史大人一个交代吧。”十分残忍的话语,从霍铮的口中说出来就显的风轻云淡多了。 “是!”影卫收到命令之后,重新隐入暗处。 很多人都知道季书涯是霍铮在南庆时候的书童,留在身边很多年,出入的时候也都带在身后,所以也让很多人熟识了,考虑这自己原先被送到东圣的事情,霍铮干脆也就不把人带来西瀚了,左右暗处的事情也是小涯在处理,暴露出来的话也不好,目前暂时就这样了。 霍铮刻意不去想阮明心的事,这几天在别院她估计还好吧,他这边的事情一时半刻也无法解决完,也只有辛苦她几日了。 六王府建成之后,霍铮手头上的公务也开始多了,近日不是一整天待在书房中处理公务,就是被启元帝传召过去陪他下棋,直到六王府修整完毕,他也分不开身去接阮明心到六王府。 如今他不会再回南庆,为了避免多生是非,南庆霍家的庶子霍铮,已经战死在沙场,马蹄的践踏毁坏了尸体,没有丝毫的痕迹。 霍铮因为脱不开身,阮明心那边的事,就吩咐给管家去做。 六王府的管家是霍铮从前在东圣时的心腹,收到霍铮的命令,立刻就启程到别院接人。 阮明心事先有收到通知,想着自己的身份现在不宜张扬,首先四国各自怀抱敌意,战事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不管是让人知道她是南庆的官家千金,却出现在西瀚盛京的事,还是她是南庆大剑师苍离的继承人这一层身份,随便一个暴露出来,都可以随意的让人上门找麻烦。她可不是来拖霍铮后腿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麻烦,还是能免则免吧,故而让管家随意找辆马车过来接她。 暖春花开,别院里植了很多的花草,阮明心拿着修剪的刀在一旁修剪,云裳几次要给她帮忙都让她拒绝了。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重生的这一世,她好像都不曾有如此悠闲的时光,前世她嫁给了龙冀轩,为他图谋江山,步步为营;重活一世,带着仇恨四处奔波,只为了成长,为了变强大后能够更好保护自己的家人。 暖融融的阳光洒落在身上,阮明心舒服的伸展了一下腰身,这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让她暂时将那些恩恩怨怨抛在了一边。 第391章 移步王府 “明姐姐,这是我新泡的花茶,你尝尝。”云裳从外头走进院子,手里头端着一个茶壶,那是新泡的茶水,壶嘴处还在往外冒着轻烟,“我早前先试过了,味道很香,跟我们平常喝的绿茶大不相同呢。” “是吗,真有那么好喝?”阮明心挑眉,放下手中的剪子,一旁的婢女很识趣的端过来一盆清水让阮明心净手。 她对云裳说的花茶,其实挺感兴趣的。 上辈子她生在南庆,为了龙冀轩的江山也曾四处征战,吃过的山珍海味不计其数,余独西瀚的花茶跟糕点还未曾尝过。 阮明心随手捻起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入口中,口感细软,带着淡淡的果香味,清甜不腻口,花茶的味道很浓郁,也是淡淡的甜味;完全不同于自己平常喝的叶茶,带着苦涩的甘香,难怪西瀚的妇人跟小姐们都喜欢,的确是女儿家们的口味。 想起来前世,自己手握六宫的权利,为中宫之首,西瀚的使臣来朝时也送上了这种糕点,她当时也想尝尝味道,就因为宴上一位受龙冀轩宠爱的妃子称赞糕点好吃,龙冀轩就把西瀚的糕点跟花茶,统统赏给了那位美人。 往事最经不起回想,阮明心越发觉得恶心,她实在无法去理解,自己上辈子怎么就看上了龙冀轩那样的人渣? 没有了食欲,阮明心让云裳把糕点撤下。 “姑娘,管家那边传话,让奴婢给您梳洗一下,那边的马车很快就到。”云裳出去后,外头就进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婢,她是霍铮安排过来的人,别看人家一副娇弱的模样,其实却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 “那便去梳洗吧。”阮明心应道,随着青衣女婢回房梳洗。 不知道师兄这几日在忙些什么,自己跟着到了西瀚,这几日下来都赖在这个别院中,不是吃,就是睡。 既然来到西瀚,她总要帮着师兄一块儿分担些事,西瀚的人跟事,不管她愿不愿意,势必都得去了解清楚。 “你退下吧,云裳留在这就好。”阮明心挥退了青衣女婢,房内放着一个大浴桶,里面已经有人往里面装满了沐浴用的热水,阮明心一边褪掉身上的衣服,一边对着云裳问道,“近几日云焰他们在干嘛?” “哥哥前日让人送来明姐姐要的东西就回天机阁了,听他说是要去东圣,半个月前,东圣那边突然出现一处药地,价值不一般,但那里的药却在一夜之内被人全部采摘没了,这件事很可疑,哥哥说要去那处药地看看。”云裳一边帮阮明心接过衣服,一边回答她的话。 哥哥说,如果明姐姐有问起,就让她如实回答,如果没有问起,那就什么都不说,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我知道了,你把他送来的东西拿来给我。”阮明心也不多问东圣那边的事,她相信云焰,如果真有什么事,也有傅长风在,他们两个都解决不了的话,也不会瞒着她。 阮明心躺在浴桶里,手里拿着云焰让人送来的东西在看,那是西瀚这边一些皇子公主,大臣世家的资料。 半个时辰方过,阮明心已经把手上的资料全部看完,换好衣裳,她让云裳把资料处理掉,自己坐在妆台前梳妆。 “姑娘,管家他们已经到了,让奴婢来问问姑娘,可以走了吗?”厅外,青衣女婢隔着帘子问室内的阮明心。 “你去同管家说下,明姐姐这就出门了。”云裳对着外头回道,手里不慌不忙的帮阮明心把三千青丝绾成一个半髻,斜斜簪了一支金丝镂空嵌红宝石朱雀步摇,端庄大气,一袭沉紫色四方锦齐针绣长裙,是阮明心自己挑的款式。 裙子是今年流行的样式,绣的纹样简单又不失身份,同色的线在裙摆绣成大朵的芍药花样,随着走动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按理说,以阮明心现在的年纪是不应该选这样的颜色,沉紫色低调,一般只有妇人才会选这个色,偏偏阮明心不但选了这个颜色,还把这身服饰穿出了不一样的气势,仿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 云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眼前的人是明姐姐,但好像又不是,她印象中的明姐姐向来平易近人,不似今日这样如星如月的高不可攀。 阮明心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由得微微蹙眉,她没想过自己穿上一件沉色的衣服反而更耀眼夺目。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气势,已经随着她这些年的成长,越来越沉稳。 门外的青衣女婢又来问话,阮明心这边来不及换另一身衣裳,便放弃了再换一身衣裳的想法,三两下将身上的配饰都拿下来,头上的簪子也换成一直简单的玉簪。 云裳不知道阮明心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哥哥让她跟在阮明心的身边帮她办事,阮明心做的事她不明白也不能多嘴,也就没有出声了。 阮明心出门时,管家已经等在门外,恭敬的喊了一声“姑娘”,等到阮明心上车后就掉头去往六王府。 别院的位置位于盛京的西南角,离六王府的位置刚好跨越了半个盛京城。 闹市中的人熙熙攘攘,这个时间赶集的人很多,外头尽是小贩的叫卖声跟百姓的讨价声,听着别有一番风味。 西瀚的民风,其实也挺好的。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坐在车内的阮明心也跟着摇晃了一下身子。 “去外头看看出了什么事?”车内阮明心听到外边传来的喧哗声,对着身旁的云裳唤道,云裳点头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明姐姐,前面有一辆马车挡着,咱们的马车过不去,对方不肯让行,现在两方人在外头吵起来了。” 阮明心无言了,这有什么好吵的,对方不肯让行,那她们让不就可以了吗,这种事也有必要吵起来。 “你跟管家说一声,让对方先行,闹市地段,外头看热闹的人多着,不要多生是非。” 这一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不过脸上的表情却不如方才的好看。 第392章 富家女也碰瓷 “怎么了?” 云裳一回来后就一副难看的表情。 “明姐姐,对方说咱们撞坏了她的马车,如今不依不饶的。”云裳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瞧着那边主子的穿着,应该是有头有脸的大人家,可人家那无理取闹的模样,却还不如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 说实在,也没哪家的姑娘会在大街上把人拦住闹事。 阮明心见对方实在不肯让步,况且对方的言语也有些激怒了她,所以,阮明心决定要亲自去会会这个富家千金。 云裳见阮明心要下车,便将帘幕掀起。 阮明心下了马车,走到拦住自己一行人去路的那个富家小姐马车前。她仔细打量了眼前人一番,这姑娘啊,一看就是一个刁蛮跋扈的富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这种人,受得起哪门子气? 富家女见来人是马车上下来的,通身贵气端庄得体,气质非凡,心下也明了这就是对方的主子,不过,她面对阮明心绝丽的容颜,心里也渐渐起了几分妒忌的心思。 富家女看着阮明心的样子,嚣张气焰可不减分毫,高傲的模样,鼻孔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见阮明心迟迟没有说话,她便先开口了:“你就是那畜生的主人吧?你的马撞坏我的车,你说该怎么办吧!” 富家女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阮明心也没有生气,听后只是轻笑一声,说道:“既然是我的马撞坏了你的车,那我赔你损失就是。” 左右不过是钱财的问题,只不过瞧这姑娘的模样,怕是不会允许她善了。 果不其然,只见那富家女强势的应道:“你以为,撞了我的车,赔几个钱就完了?”富家女一顿,又继续说道,“况且,本小姐也不缺那几个钱。” “那姑娘到底想要怎样,不妨直说。”面对富家女咄咄逼人的态势,阮明心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她阮明心也算活了两世了,每日都在血腥与杀戮之中挣扎,一路上多少生死关头,命悬一线她都不怕,又怎会惧怕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倘若眼前的人要钱,那她给了事情一了便是,若要纠缠不清,那只管来,她也不惧。 富家女因为阮明心的让步,变得更加嚣张。 她指指阮明心身后的下人,又指指阮明心,一脸高傲的说道:“我要你们通通都跪下赔礼道歉,直到本小姐走了,才能起来。” 跟来一行的人,除了云裳就是管家和青衣女婢,一个是堂堂六王府的管家,一个是武艺超群的女子,且不说他们跟在霍铮身边多长时日,自尊有多高傲,就算是阮明心自己,也不曾受过此等侮辱,这姑娘,太嚣张了。 青衣女婢许是觉得富家女太过放肆跋扈,目中无人,便走到阮明心身边,请求道:“姑娘,你且回车休息,这丫头,就由我来教训。” 说完,一个疾步眨眼功夫就到了富家女的马车边。 富家女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青衣女婢揪住扔下了马车。 由于事出无防,连爬带滚地这才停住,她被随行的下人扶起来,人还是一脸懵的模样,似是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面容难看,她灰头土脸的地从地上起来,凶狠的眼光紧紧盯着青衣女婢,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人吃掉一样,“你……你放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是西瀚第一皇商,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我!” 富家女也不知道是被气狠了,还是身处在大街上羞愧难当,连带着她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第一皇商,阮明心有点印象,方才在沐浴的时候她有看过第一皇商,许世林,西瀚王朝历史以来第一个皇商,也算是西瀚国中最富有的人,一生娶了一个妻子,纳了一门小妾,却等到中年才有一个女儿,名叫许蓉晚。 因为是老来子,于是便娇宠着,谁知道却宠成这副刁蛮拔扈的模样。 许世林在西瀚颇得官家跟世家的看好,一来是他家财万贯门路多,二来是因为他的为人好相处。因此,他家的宅院在城南的清流世家那头。 阮明心不想多生事端,便叫退了青衣女婢,自己上前一步对富家女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大家都是明理的人。既然是件小事,我也不想大动干戈,况且,我看你带来的这群人也手无缚鸡之力,方才你也瞧见我的婢女是何等的身手,仔细想想,要是真动起手来,恐怕大小姐你的面子……” 阮明心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她这话是很直接的告诉许蓉晚,如果她想要硬碰硬,那也打不过她们。 许蓉晚刚听到阮明心这话,心里的火就更大了,她认为阮明心这话是瞧不起她,是在威胁她。不过这许蓉晚也不蠢,方才见识了阮明心身边的青衣女婢的功夫后,自然知道双方力量的悬殊。 许蓉晚脸上阴晴不定,想必也在考虑事情利弊。这人嚣张霸道,眼下即使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估计也不会轻易让他们走。 阮明心绕有兴趣地看着许蓉晚,她倒想看看,她要怎么收场。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许蓉晚半点好处没有同阮明心讨到,身边指指点点的百姓却越来越多,让许蓉晚觉得愈发难堪。 她心里恨极了阮明心,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像耍杂技的猴子似的被人围观指点,要不是阮明心等人不同意低头认错,她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处境:“哼,本小姐向来心怀仁爱,今天若非你们先冲撞我,我又怎会找你们麻烦。” 一语话落,她甩开身边下人扶住她的手。 阮明心是她们的主子,她没办法拿她怎么样,而青衣女婢方才将她从车上丢下来的事那么多人看到了,她如果不拿出点厉害给她们瞧瞧,那日后她还如何在盛京的贵圈里混? 她向青衣女婢的方向走了几步,一脸睥睨高傲:“你必须向我道歉!”她指着青衣女婢大声吼道。 青衣女婢将手轻轻抱在胸前,只是冷冷地撇了她一眼,一个纵步跳上了马背,丝毫不在意许蓉晚的刁难。 第393章 打的就是脸 许蓉晚再一次无形中被打脸,气得剁了下脚,不管不顾就要上前去将青衣女婢拖下马,丝毫没有记起来刚才就是眼前的青衣女婢把自己从马车上丢下来的事。 愚蠢! 阮明心在心里暗讽,许世林光荣了大半辈子,结果却生出来这么一个草包女儿,绣花枕头,不堪重用。 青衣女婢半点都不惧让许蓉晚的动作,她在许蓉晚上前时,双腿轻夹马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向前走了几步,让扑过来的许蓉晚落了个大空,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头上绾好的发髻也松了,簪在头上的步摇也因为这样的大动作从发间掉下来。 芊芊玉手支撑在脏污的地上,掌中划出几道血痕,痛得许蓉晚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她看了看青衣女婢,又回头去看马车上的阮明心,红着眼眶却不肯让眼泪掉落,她活到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羞辱。 眼前这群人眼生的很,她能肯定自己在盛京这么多年,绝对没有见过他们,一身平凡的百姓衣裳,看着材质顶多算家境不错。不过不管是谁,今天居然敢这样对她,等她回家以后,她绝不会放过眼前这几个人的! “你们几个给我等着,我们走!”许蓉晚从地上站起来,向自己的马车走过去。 她的那些下人也赶紧跟了过去。 要说这些下人什么好呢?真是狗仗人势! 刚开始还一副指高气昂,高人一等的样子,换到主子受气了,一个个还不是就跟个窝囊废一样。 管家将马车往边上靠,让开了许蓉晚的马车。两车并列时,青衣女婢侧头往许蓉晚的马车撇了一眼,同样是冷冷的眼神。 待对方走远后,云裳帮阮明心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然后才回身找管家问道:“管家,你刚刚怎么不把六王府的腰牌拿出来?就算那人再无礼,见了六王府的人,也得避让三尺吧?” 管家只是朝着云裳的方向友善的笑了笑,继续专心驾着马车,并未回答云裳的问题。 阮明心见云裳一副好奇得紧的模样,还是不忍的出声给她答疑:“这点小事无需牵涉六王府。云裳,你要记住,有很多事情能自己解决的千万不要想着依赖别人。” 前世何尝不是如此! 且不说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就是依赖一个人久了,你就会降低防御危险的本能,慢慢的丧失掉保护自己的能力,然后成为一个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废人。 听到这话,云裳神色一怔,垂着脑袋一副羞愧的模样,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真是猪脑子啊,居然没反应过来。 看来哥哥让自己跟在明姐姐的身边是没有错的,因为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拉起阮明心的手,云裳温笑道:“知道了,谢谢明姐姐的教诲。” 阮明心亦跟着笑起来,前一世活得太累,这一世,她好想将自己一身的仇恨报完之后,能够真正的,痛快的,笑上一笑。 而云裳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明姐姐,先前的那种陌生感又再次涌上心头。 这么疲惫的笑容,从前从未出现过在明姐姐的脸上啊…… 许蓉晚一走,看热闹的百姓也散开了,管家一路顺通的驾着马车回六王府。 而方才灰溜溜离开的许蓉晚,此时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怎么可以就放着这一群欺辱她的人离开! “来人!来人!”发髻松松垮垮的,许蓉晚干脆把整头长发放下,一手敲着马车的车厢壁,一边冲着外面的下人喊道。 “小姐,出什么事了?”外头的下人一个个的可都是人精,刚才许蓉晚在阮明心手上吃了亏,这会儿他们当然得讨好了这位主子,不然她到时迁怒到他们身上就不好了。 “快派人去跟着刚才那群人,查查她们的来历。”许蓉晚倒想看看,究竟他们是什么身份,在盛京城内,居然不惧她西瀚皇商的名号。 回想起阮明心方才一脸不屑的模样,许蓉晚生平第一次有了失败感。 “是是是,小的这就派人去查。”方才的那个下人立马狗腿的应道。 回到许府,许蓉晚越想刚刚的事情就越生气,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看着呢,这下她面子里子都丢大了。又想起刚刚阮明心的表情,心里就更加暗恨不已,她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事,哪有别人欺负她的份,最好别让她再碰到这个女子,要不然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许蓉晚坐在房间里,神色恨恨地想到,越想越觉得自己咽不下今天这口恶气,非要让那人知道得罪她的下场是什么。 她猛地将手边的茶杯甩出去,还是不够解气,就起身将桌子上的一切拂到地面上,弄得一室狼藉。 丫鬟们听到里面的动静,就知道许蓉晚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没人敢进去触她的霉头,毕竟平日里大小姐的脾气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进去,岂不是找死? 而许蓉晚闹腾了半天之后,也觉得有点累了,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摔了几个杯子,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挥挥手将外面的丫鬟叫进来打扫刚刚的残局。 而大街之上,围观的百姓见许蓉晚离开之后,也纷纷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对着阮明心的马车摇了摇头,心里暗叹,看她们个穿着也不像是富贵人家,进京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这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她们受的了。 还有一个好心的大娘忍不住上前说:“姑娘你怎么就惹得那个小祖宗了呢,要不你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大娘转了转头看四周没有人注意这儿,又小声说:“我看姑娘你们还是躲一躲吧,她可是皇商的女儿,你们惹不起的。” 阮明心看到这些目光时没有在意,听到大娘这样说,笑着对大娘点了点头。 “谢谢大娘你了啊,我们有分寸的,这就走。”然后让车夫把马车赶走,走的时候还冲着这位好心的大娘笑了笑。 第394章 用心布置的王府 看到阮明心不在意的样子,这位好心的大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管了,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接下来就看她们怎么做了。 “这位大娘人真好。”云裳嘟着小嘴说道。 “傻丫头,你要相信,这世间总是好人比坏人多。”阮明心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低着头,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裳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 马车很快的就使向六王府,车子“嘎”的一声就停在六王府的门口,阮明心被扶下马车,站在六王府的大门前,看着六王府那几个字微微一笑。这字虽不知道是谁写的,但这样看来倒颇有几分气势。 管家看到阮明心在打量六王府的府匾,低下头,没有说话,不过阮明心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微微打量了一下便移开了眼睛。 “您的卧房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管家低着身子对阮明心说道。 他领着阮明心进府,这个时辰霍铮还没回来。 霍铮先前有吩咐,阮明心住的院子就在东院,那边前日就打扫好了,阮明心来了可以直接入住,因为担心其他丫鬟会让阮明心不习惯,管家就把人撤走了。 阮明心点了点头,便提起自己的裙摆,莲步轻移走进了王府。 身后的丫鬟也手脚麻利的将细软收拾好,目不斜的跟在阮明心的后面。管家看着这些丫鬟的表现,在心里暗自点了点头,不愧是跟在阮明心身边的人,行为举止都是很有分寸。 阮明心看着眼前的院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为了我,你们倒是费心了,替我好好谢谢你们家王爷。” “这些都是应该的,只要姑娘喜欢就好。”听到阮明心十分满意这处院子,管家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那小人就先退下了,如果您有什么吩咐,让你身边的人告诉小人一声就好。” “现在没有什么,你先下去吧,有事儿会来找你。”阮明心对管家点了点头道。 管家走后,身后的丫鬟开始收拾着院子里的一切,不过阮明心走到屋子里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摆设和自己平时的喜好差不多,就知道这是用了心的,想着到时候自己一定要亲口谢谢霍峥。 并且院子里的那株栀子花也是自己特别喜欢的,世人都说栀子花太过浓香,而有些文人骚客也不写,可阮明心就是偏偏喜欢栀子花。 栀子花本身有什么错呢?如果按照他们的说法说来,那么桂花也是十里飘香,他们怎么就不讨厌桂花,偏偏讨厌栀子花呢?真是没道理的很,不过这世间的事,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言。 阮明心走到栀子花面前,低下头闻了闻,这花开得很好,味道也是她喜欢的,改天让丫鬟们做成香包挂在身上,也不负这浓郁的香气了。 在这里站了这么半天,阮明心也是感觉有点累了,所以抬脚走进屋里,这个时候丫鬟们带过来的东西四处规放,床是早就已经铺好的,阮明心脱了鞋就上了床。 阮明心的院子,少有人气,毕竟没有几个人。 因为阮明心身边自己带了一个婢女在身边服侍,管家想了想,干脆让那个青衣女婢留在东院好了,那青衣女婢功夫不错,做事也颇合阮明心的心意,于是也没拒绝。 府上知道阮明心真正身份的人并不多,所以那些见到阮明心的人,都很好奇阮明心的身份,一群人在管家看不到的角落窃窃私语。 六皇子从小流落在外,回到西瀚以后,她们也不曾听说六皇子跟哪位小姐有过接近,这突然的,新府刚建成,就来了一位年轻美貌的姑娘,瞧着气度不错,不知是谁家府上的小姐。 阮明心入府后,府上的下人也都被训诫过,不管阮明心是什么身份,只管尽本分伺候着便是。 能进入六王爷府上当差的下人,有哪一个不是人精,听管家说了这话之后,一个个也老实了不少,不该打听的事情少打听,多看多做,少说少问。 太阳落下半边,云裳进内室通知阮明心出去用晚膳。 阮明心松散的从床上起来,扯过一旁挂着的外裳随意的披在身上。 “云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方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性感的沙哑。 “明姐姐,现在是寅时初。”云裳帮她把衣服穿好,一边回答道。 阮明心自己把外裳的衣带子缠紧,对云裳唤声道,“那便去用膳吧。” 躺了一下午,她还真觉得饿了呢。 阮明心这边还没踏出内室,外头一个清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明心还没开始用膳,看来我回来的时辰刚刚好,凑巧我也还没吃。” 人未到,声先至。 “这是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到我这边来了。”一连几日没有听到霍铮的声音,阮明心也挺意外,面上波澜不惊却暴露在越发轻快的脚步。 只见霍铮着了一身沉紫色长袍,模样轻松随意的坐在桌子旁,就一副等着吃饭的模样。 看见阮明心从内室出来,他朝阮明心笑道,“你到西瀚这几日倒是悠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准备当头猪,整日里不是吃就是睡。” 阮明心不否认,她这几日的确除了吃就是睡。 “既然你还没有吃,那就一块儿用膳吧。”居安思危的道理她懂,不过她更明白,不能每时每刻都把自己逼进紧张的氛围。 “你刚回到西瀚,皇上那么快就把公务都丢给你处理了?” 不怪阮明心好奇,纵使她清楚了霍铮的身份,但还是会疑惑,皇上就算再宠着霍铮,可这么快就给霍铮放权,难道就不怕引起朝中百官大臣们的不满吗?就算他是万人之上的君王,也不能一味的罔顾朝臣的想法。 “嗯,他让我先到六部学习。” 怕阮明心误会自己是借公事为由又躲着她,霍铮又加了一句,“与父皇多年未见,公务理定就留在宫中陪他下棋。” 阮明心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难得霍铮会主动向她解释。 “我听说今日路上有人刁难你了?” 第395章 有人要上天 想了想,霍铮还是决定问一问阮明心,虽然他忙的无法脱身,但跟阮明心相关的事,他还是有让人注意着。 不管过了多少年,他还是习惯性的拿她当小时候的师妹。阮明心的心也不由得一暖,“算不上刁难,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而已。” 她这句话引得霍铮哭笑不得,那许蓉晚的年龄,今年也快及笄了,而阮明心今年也才十四岁,说人家孩子,她自己就不是了吗? “也是,你跟她碰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在王府休息了几天之后,阮明心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天机阁的那几个铺子,免得霍铮整日说她像头猪一样窝在六王府,除了吃就会睡,顺便看看四国最近有什么重要情报。 所以这天早晨吃过饭之后,阮明心就收拾好一切带着云裳和两个丫鬟,走出了王府的大门,其中就带着那个青衣女婢,霍峥说是不放心,让这个丫鬟跟着点,他也好放心,毕竟这个青衣女婢的功夫也还算不错。 —— “明姐姐……”云裳回头看向阮明心,对付许蓉晚这样无赖的人,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要说直接动手,可这里是大庭广众,她不好给阮明心惹来麻烦,不动手,她嘴笨又说不过对方,许蓉晚就更得寸进尺了。 许蓉晚指着云裳训斥道,“你什么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家主子都没有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出声了?” 阮明心一直没吭声是因为不想在吃饭时间滋生事端,可是见许蓉晚拿自己的沉默打压云裳,就知道自己不意思两句,有人就要上天了。 “既然人家饿的紧,也都是在大堂上吃的,先把菜给她也无妨,左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见阮明心出声,云裳岔岔不平地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坐回了位置。 阮明心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偏偏和许蓉晚杠上了。那许蓉晚本来就是刻意针对她们这一行人的,阮明心的话让许蓉晚觉得她是在讽刺自己。 讽刺她饿的不顾身份在大堂跟她们抢食,讽刺她不过是一个富贾之女,却摆出高人一等的态度。 原本将芙蓉虾抢到手的许蓉晚,这下哪里还有吃的胃口,她越想越气,一拂袖就把桌上的芙蓉虾掀到了地上。“把这盘芙蓉虾给我丢到外面喂狗!” 站在许蓉晚身后的下人赶紧蹲下,把虾捡起,欲要拿出去。 可是,在旁的阮明心早已对这个许蓉晚失去了耐心。她起身拦住下人的去路,夺过了下人手里的盘子。然后转身径直走到许蓉晚桌前,将盘子摔在桌上,推到许蓉晚面前。 “我是看许小姐饿得都不顾形象了,这才让出这盘虾给你。可是许许小姐不但不领情反倒要将之拿去喂狗,怎么说,你也应该品尝一下再做决定啊。”说着,阮明心又把盘子向许蓉晚推了一下。 许蓉晚撇了一眼盘子里从地上捡起来的虾,气得拍案而起。“阮明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我吃地上捡起来的虾!”许蓉晚朝阮明心吼道。 说完,只见她一把抓起盘子就朝阮明心扔去。 阮明心轻笑一声,往旁边轻轻一避身,盘子掉在她身后的地上,白瓷的盘子被摔得七零八碎,里面的虾又再次掉到地上。早就料到她一定会摔盘子,果不其然。 “许小姐都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摔东西,真是暴脾气啊。”阮明心一脸轻松的取笑许蓉晚,毫不在意对方的样子。 许蓉晚又羞又怒,看了看阮明心身边护着她的青衣跟云裳,她对着暗处喊了一声。 “影卫!” 话音刚落,许蓉晚身后一个身着侍卫服装的人挡在她的身前。许蓉晚一脸胜利者的笑容退后了几步。 “哼,那天知道了那个青衣女子武艺高强后,我父亲特地重金替我请了这个影卫。目的就是要好好教训你们一顿。” “怎么?许小姐这是要动手?”阮明心依旧面不改色,前世今生,什么人她没见过? 话音刚落,在位置上的云裳、青衣已经到了阮明心身前。 一早就站在旁边看着的掌柜的发现形势不对,赶紧站出来,抱拳对双方说到:“二位小姐,小店地方狭窄,不如你们移步到外面去打!外面去打啊!” 去外面打,他的东西都是要钱的,瞧方才被糟蹋的芙蓉虾,掌柜的心也止不住的疼,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都不知道要找谁讨了,但见眼前双方人马的气势,掌柜承认自己怂了,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让她们赔啊,一个是娇纵的皇商独女,另一个虽然不知道身份,但是连皇商独女都敢惹上的人,估计身份也低不到哪去。 许蓉晚瞪了掌柜的一眼,冷冷地说道:“吵死了,影卫,把他扔出去!”她一语方落,身边的影卫一把抓起掌柜的,将他扔出了酒楼。 “姑娘,后退。”青衣淡淡地说到,自主把脚步挪到阮明心身前。 然而阮明心并没有后退,反倒站在了云裳,青衣二人身前。“既然对方想教训的人是我,我又怎好退却呢!” “可是……” 阮明心明白她们二人担心自己是正常的,毕竟自己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实力。不过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如果真要比较,对付青衣都是绰绰有余。毕竟,没有过人的本领,如何做东圣剑师苍离的继承人。 许蓉晚看见阮明心要自己应战,脸上露出轻蔑地神色,本来刚刚以为影卫一对二可能有些困难,但现在看来,擒住阮明心简直不在话下。 “影卫,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把她带回去好好地折磨!” “是,小姐。”影卫收到指令,一闪身就到了阮明心面前。 他伸出手信心满满地以为要抓住阮明心了,结果不料阮明心往左前方移动了一小步,伸手按住影卫的后背,抬脚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腹部;继而左拳再次打在腹部,影卫吃痛后退了几步。 云裳、青衣二人见阮明心对付影卫那是游刃有余,也就安了心退到了一旁。 第396章 影卫也打脸 而许蓉晚就不同了,自己的人出师不利,气得直跺脚。 “影卫,使出你的全力!” 影卫腹部挨了两下重击,疼痛感依旧还在。他按着腹部,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对手。 分明是一个小姑娘,可是拳头可是硬得很。 “在没有弄清楚对手的情况之前就随意出击,这可不算是一个高手。你,不合格。”阮明心拍拍衣服,对影卫说到。 面前的影卫受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否定,内心十分气愤。他开始对阮明心发起频繁进攻,但打中的少之又少。而他自己,反倒因为频繁进攻,不时暴露出几处弱点,几招过后就处于劣势。 阮明心不想下重手,所以只是令影卫的两只手脱臼了。 影卫的手脱臼后,自然是分毫动弹不得。 而许蓉晚怎么也没料到,阮明心竟然可以独自打败影卫! 阮明心朝许蓉晚走去,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许蓉晚露出一副嫌恶的样子。因为平时她都是受人追捧的对象,所以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放不下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她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敢动我,我爹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云裳听后,在一边不禁感叹这许蓉晚运气不好。她跟了阮明心这么久,知道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看来这许大小姐要吃苦头了。 “将我碎尸万段?我等着呢。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要怎么处置你。” 云裳在一旁提议:“小姐,不如把她扔出酒楼吧。我们来这里是来吃饭的,可别因为小人坏了心情。” 阮明心点点头,表示赞成。她拽着许蓉晚到了酒楼门口,然后将她扔到了大街上。青衣拖着双手脱臼的影卫,随后也将其扔出了酒楼,而许蓉晚随行的其他下人见状也赶紧跑出了酒楼。 待令人心烦的东西走净,青衣关上了酒楼的大门。 许蓉晚被下人扶起后,心有不甘。她冲到酒楼门口,边拍大门边吼:“里面的人听着,你给我滚出来!你今天有种,我不会放过你的!”就在她还在撒泼的时候,门开了。 开门的是云裳,云裳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还不走,难道是想让我家小姐再来教训你吗?”说完,砰的一下又关上了大门。 许蓉晚气得甩袖转身,这才发现街上的人们都围在一起看她的笑话。她指着人群,吼道:“你们这些看我笑话的人,都给我跪下,把自己的眼睛挖掉!” 这些人一听,吓得四散而逃。最后,酒楼门口就只剩下许蓉晚和她的下人们。 她望了一眼身后的酒楼,拳头攥得更紧了。 曾经,她踏上这些街道,是多么闪光的存在,人人见她都避让三尺,人人对她都毕恭毕敬。 可是,自从阮明心出现后,她在这些街道上一次次蒙羞,一次次颜面扫地! 都是因为她的出现,她的一切才被改变!总有一天,她会把阮明心让她受过的辱,十倍奉还! “回府。”许蓉晚言毕,在旁大气都不敢出的丫鬟赶紧上前将她扶上马车,丝毫不敢怠慢。 许蓉晚上了马车,撇了一眼耷拉着双手站在马车旁的影卫,冷哼了一声。 “这种废物我许府要来何用!我们走!” 可以说,许蓉晚之所以如此狼狈收场,都是因为这次影卫输给了阮明心。本来先前许蓉晚还以为胜券在握,哪知,那阮明心是真人不露相,连父亲亲自挑选的影卫都败在她手上。 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 此时酒楼里的阮明心、云裳和青衣正吃得兴起,她们只当许蓉晚一事是个小插曲罢了。 阮明心重新点了一盘芙蓉虾,今天一事,皆因此而且。说起来,这芙蓉虾还是罪魁祸首呢! 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 不怪阮明心现在六王府过混吃等死的日子,实在是到了西瀚这边,她无事可做。 天机阁的事,有傅长风跟云焰在经手,再大的事经他们的手都能轻易解决,也就劳不到她出手。 而霍铮这一边,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并不清楚霍铮的意向。前世,直到她死的时候,霍铮还是南庆霍家的子孙,南庆的沙场战神。 她并不知道霍铮这一层身份,这一世,她随他一块儿来到西瀚,启元帝很看好他这个儿子。但因为霍铮从小长在南庆,西瀚的朝臣对这点有些意见,更别提霍铮拜入了南庆大剑师苍离的门下。 大剑师是什么,是能以一人之力抵挡百万雄师的存在。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阮明心也知道霍铮在西瀚的步履艰难,但她也渐渐发现,霍铮的势力,远远不止她前世看到的那些表面现象。 究竟还有多少,她想,她还有挖掘的空间。 反正天机阁没她什么事情,师兄现在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像他那样桀骜不羁的人,性子当然也是骄傲的。 她还是继续在六王府混吃混喝悠闲过活吧。 躺在一张贵妃长椅上,阮明心一边吃着云裳切片的水果,一边看着手里的画本子。 管家捧着几本折子从外头过来找阮明心,他垂下头,假装没有看到阮明心躺着吃东西的姿势,将折子递过去给了阮明心。 “姑娘,这是盛京中,一些大臣,世家的千金小姐的拜帖,帖子是给您的,想到府上拜访,或是邀您过府。” 阮明心瞥一眼管家手里头的东西,看起来并没有要接过来的打算,轻轻捻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慢悠悠吃完了才道,“我同她们很熟么?” 管家自然没有应话,或许他的确不该把这些东西递到阮明心的面前,但像这样的折子,近几日在六王府堆积得多了。 霍铮在朝堂上行走,虽然不需要去拉拢那些世家大臣,可也还是别去得罪的好。 “既然同她们不熟,她们邀我过府,我为什么一定得去,人家的面子大,我还怕我去了以后遭人家暗手。” 阮明心意有所指,上次在酒楼一事,管家也有听说,顿时脸色就黑了。 第397章 六王府缺个妃子 姑娘到盛京不久,因着跟六王府的关系,巴结的人,有仇的人尽是,谁又知道对方安的什么心思。万一对姑娘下黑手,那时候再反应过来可就后悔莫及了。 云裳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阮明心,心里暗暗念道:明姐姐要是会遭人家黑手,那世上就没人会被算计到了。 只听阮明心的声音继续说道:“六王爷母妃早逝,他自己如今也尚未娶亲。我只不过是六王爷府上的客人,那些要来拜访六王爷的人,管家便去找你家老爷,问问他是否有意娶妃或倒是想纳几门小妾,若是你家爷确定了意思,管家也才好放那些个小姐进门。” 阮明心说的倒是轻轻松松,殊不知管家已经在心底打了好几个寒颤。 主子的婚事后院,何时轮得到他来干涉?不过姑娘说的对,六王府上没有女主人,那些千金小姐下帖子给了六王府,过不了几日便会意识到自己行为有错,他大可不必拿这等小事到这边来麻烦姑娘。 那些千金小姐们都未出阁也未曾有婚配,如果稍微有些羞耻心的,都不会主动上府拜访。而拒绝了这些人家的帖子,况且主子在朝堂走动办事,并不需要去顾及这一些。 “姑娘说的是,是奴才糊涂了,如今知道要怎么做了,就不叨扰姑娘休息了,奴才先行退下。” 管家捧着来时带过来的折子退下,阮明心却还是之前的模样,没有丝毫形象的躺在贵妃椅上,一边看画本儿,一边吃水果。 等到管家远远走得看不见人影了,云裳这才好奇的问阮明心,“明姐姐,那些千金小姐们给你下帖子做什么?” 她想不通,明明跟对方没有交情,对方却能拉下脸面主动上府拜访阮明心,官家的千金跟世家的小姐,这些有身份的姑娘们,不应该都是清高的吗? “我们现在住的是什么地方?”阮明心问道。 她就奇怪了,云裳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有时候明明精明的要死,有时候却没有半点智商,脑子死都转不过来。 “六王府啊!”云裳毫不犹豫的回答。 阮明心从贵妃椅上一个旋身做了起来,手指屈起一个爆栗打在云裳头上,面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真是蠢啊,六王爷未婚,虽然性子桀骜不驯,却也潇洒不羁,才识渊博,如今年纪轻轻,又得皇上宠爱,是西瀚皇子中最快出宫辟府封王的皇子,试问西瀚哪户有头有脸的人家不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六王府?倘若皇上嘱意的继承人是六王爷,你想,什么样的做法会比较划算?” 如果皇上有意让位给霍铮,那么他们早早把女儿送进六王府,他日就算不是皇后贵妃,再不济,也是一个妃子,而且因为自己女儿入宫的缘故,他们的官路,他们的家族也会光耀不少。 云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让阮明心泄了气。 外头说想拜访她的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在六王府中出了什么事,再回去嚷嚷自己跟六王爷有点什么事,谣言这种东西,向来是以讹传讹,阮明心可不想自己的东西有机会被人凯觑,师兄是她一个人的。 不得不说,在霍铮开府的时候,请的宴席虽然极为随意,朝中的百官大臣也都赏脸过来道贺,之后也看到了启元帝对霍铮的态度,以及霍铮这个人的优秀,都在考虑是否要走霍铮这一步棋。 —— 这个时候,启元帝也想起来霍铮的府上连一个通房小妾都没有,想着他嘱意的继承人没有建立起半分的势力,日后他的其他儿子要是跟他争抢皇位,霍铮势单力薄会吃亏,启元帝也开始给霍铮物色物色六王妃的人选以及侧妃的人选。 跟在他身边的公公,是他自从小时候开始就侍候在他身边的老人,所以启元帝一有什么心思,他总能比其他人更快一步知道清楚。 这不,一知道了启元帝有给六王爷征妃的意向,他马上就搜集了各家姑娘画像。没用多久的时间,全部递交到启元帝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画像,启元帝心里也微微有了人选。 “皇上,咱们这是给六王爷选妃,一味的挑选,不知道六王爷自个儿意下如何?”张公公在一旁轻声道,那位六王爷他也见过好多次,那可不像是一位好说话的主,桀骜不驯,也就皇上愿意宠着他,不过婚姻一类的大事,就算皇上再想要如何帮忙插手,六王妃终究是要陪六王爷走一辈子的人,好歹得先问问六王爷自个儿的意见。 却不想张公公的这句话哪里让启元帝不中听了,一瞬间,启元帝的脸就沉下来了,他把手里头的画像随意丢到桌上,一脸不悦,“怎么,朕亲自给老六挑选门亲事,还得老六同意了才能挑选不成?” 见启元帝沉下脸,张公公轻轻颤抖了一下肩膀,跪倒地上高声请罪唤道,“虽说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您再疼爱六王爷,可六王妃终究是要陪六王爷走完一辈子的人,妾室可以另外纳,但正妻只能有一个,您好歹也得让六王爷知晓您在为他辛苦的事啊。” 张公公一脸惶诚惶恐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启元帝不由得想起来霍铮的生母,先皇后娘娘。 当年的情势他无法选择,就算登上了帝位,他也无法护她周全,害得她产下霍铮以后就香消玉殒了。 启元帝一脸沉思,张公公也知道不能去打扰他,就收了动作静静立在一旁。 先皇后娘娘是宫内一个不可提及的存在。 “小张子,你先下去吧。”启元帝对着御前的张公公说道,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疲惫,他又想起了那位已故的先皇后,想起了他还未成为皇帝时候的日子。 张公公自然不敢留下来触启元帝的霉头,连忙应了一声“遵旨”就退下了。 “玉筝啊,你说朕该怎么做好呢?”无人的御书房内,启元帝对着无人的空气问道。 第398章 没事走两步——赴宴 玉筝是先皇后的闺名,昔时在太子府上的时候,只要他有什么难解的问题,都有先皇后在一旁和他一起解决。 如今有好久没再想起玉筝了。 敛眸看向一边的画像,启元帝又想到了当年先皇后难产的事,那时太医查出来说先皇后在生产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那人是如今东宫的那位。 眸光凌冽之间,启元帝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当年他看在东宫那位的父亲身上不去追究,反倒委屈了玉筝这么些年,如今东宫那位娘家也七零八落,他要整治一番也行,左右都不能让霍铮觉得委屈了。 启元帝做了什么决定霍铮并不知道,只在事后听说,宫里好多位妃子莫名其妙犯了错被打入冷宫,更严重的,被启元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阮明心似乎低估了西瀚贵女圈那帮贵女们的能耐,就算她整日待在六王府足不出户,那群姑娘们也没停止对她的探究。 管家捧着一张烫金边的折子,一脸纠结的走向阮明心的小院。 “明姐姐,那位管家又来了,这次不知又是找你何事。”云裳远远的就瞧见了管家的身影,对躺在一旁椅子上晒太阳的阮明心说道,手里也没停下自己的绣活儿。 “嗯。”阮明心嗯了一声,一本不知从哪里找来看的古籍盖在倾城的脸上。 “姑娘。”管家站在阮明心面前,“这是静郡王家送过来的帖子。” “给我的?”阮明心拿下盖在脸上的古籍,侧过脸去看管家递过来的帖子,上面静王府三个大字异常显目。 “回姑娘的话,静王府的人特地告知,请姑娘三日后务必到场。”管家一抹额头上的冷汗,静王府的帖子他不好截下,况且人家还特地指明要阮明心去参加宴会。 话说静王爷是个异性王爷,当年随启元帝一起上过战场,赢过无数场战役,他身上的旧疾就是因为替启元帝挡了一刀,正是因为这样,启元帝登基以后,就将他封做异姓王,至今两人私底下的关系还一如当年战场上的兄弟一般无二。而雅安郡主,是启元帝亲封的郡主,向来出入皇宫自由,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捧着长大。 阮明心更好奇的是人家的生辰来请她,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指名她去参宴? 对方是个郡主,阮明心现在是在西瀚的地盘,想着去见见那位郡主也无不可,她想要留在西瀚,那这些人迟早都得见的,西瀚的贵女圈不是对她很好奇吗?她也正好闲着没事。 “我知道了,劳烦管家帮忙备好生辰礼,三日后我会去的。”阮明心接过帖子,极其随意的丢在一边的桌案上。 一个小小的生辰宴,谁能折腾出些什么不成。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云裳在一边提醒阮明心更衣。 辰时刚过,阮明心就带着云裳跟青衣上了马车。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到了静王府门口。 阮明心下了马车,青衣去给门房递了折子,门房的下人也没为难阮明心,派了个丫鬟过来领阮明心过去花厅。 这位雅安郡主在贵女的圈子里名声还算不错,不过是过个生辰,受邀而来的人就不少了。 阮明心随着丫鬟一块儿走进花厅,生辰宴席举办的地点,据说是静王府的后花园。现在还没到时辰,大家都在花厅内聚集,此时有几位见到阮明心进来了,忍不住拉着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贵女的圈子,不管关系好坏,几乎人人都是认识的,就算不曾见过,也曾听说过。 而阮明心,正好是她们这个圈子的陌生人。 众人皆好奇阮明心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在雅安郡主的受邀行列,通身的气质,直直把在场的所有贵女都压了下去。 看向阮明心的目光,打量有之,欣赏有之,嫉妒的也有之。 阮明心当做没看到,这群人她又不认识,也没有想要认识的意思,所以就当是给寿星公的面,也只友善的扬起一个客气的微笑。 这一行看过去,倒是有一张熟悉的面容,那就是许蓉晚的脸。 她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仰头看着阮明心,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模样落在阮明心眼里,只有可笑。 如果说她刚开始还在好奇,雅安郡主怎么惦记到她,现在看到许蓉晚,那就解释得通了。 她到西瀚盛京之后,就一次两次跟许蓉晚结下了仇怨,许蓉晚的能耐再大,也只是一介商贾之女,她们之间的仇再大,只要她不出六王府,许蓉晚也拿她无可奈何,毕竟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闯到六王府闹事。 正在许蓉晚也看到阮明心的时候,雅安郡主身边的贴身丫鬟走进花厅道;“郡主说,先请各位小姐们到花园赏花,郡主一会儿就过去。” 静王府也算是王侯贵胄,就连郡主身边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要比其他人端庄有礼。 郡主的命令,其他千金们也不敢违抗,纷纷由那个小丫鬟领着去花园,许蓉晚就是这个时候回过头,对着阮明心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明姐姐。”云裳拉了拉阮明心的袖子,一脸担忧。 “无事,我们过去吧。”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千金小姐的面,她谅那个许蓉晚也不敢做什么,只要她不怕再出丑的话。 这个时节正值晚春,春雨润物百花开,后花园内姹紫嫣红的场景美不胜收。 静王府的后花园一看就知道有人细心照料,清晨喷洒的水珠还残留在花瓣上,晶莹剔透。 那位生辰宴的主角雅安郡主没多久就出来了,许蓉晚坐在她旁边,两人交头接耳。 许蓉晚不知道对雅安郡主说了些什么,逗得雅安郡主时不时开笑,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就像闺中密友一样。 “你,本郡主就是在叫你。”雅安郡主突然伸手指向阮明心,众人的心思也随着雅安郡主的动作移到阮明心身上,“听说你叫阮明心?可会奏乐歌舞,给本郡主表演一番如何?” 雅安郡主的话让在场的贵女们也心讶不已。 第399章 挖坑不断 阮明心这个名字她们都有耳闻,前段时间,那个不可一世的泼妇许蓉晚可不就找人家麻烦了,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事在她们圈里可是笑话了好一阵子。 只不过阮明心不是雅安郡主特地邀请来参宴的吗?怎么雅安郡主自己就先刁难起来了? 尽管心里有万千疑问,但众人皆心照不宣,也说不定雅安郡主把人请过来,是想要给许蓉晚上次吃的亏出气呢。反正惹到许蓉晚的人又不是她们,雅安郡主想要刁难阮明心,她们静静看着就是了,免得到时也牵连到自己身上。 阮明心被点名了,她自己却不慌不忙的把手中杯里的茶喝完,不疾不徐的止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正好看到许蓉晚得意地冲她笑。 仿佛胜利者的微笑,嘲讽着阮明心的不知所谓。 “回郡主的话,民女名唤阮明心不错,学过琴艺,也学过舞蹈,不擅长唱曲。”阮明心回道。 她会这些东西是事实,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没必要掩饰,她想看看许蓉晚跟这位雅安郡主,想做些什么。 “哦?会琴会舞,那就给本郡主表演一番,若表演的好,本郡主重重有赏。” 雅安郡主这话,几乎毫不掩饰的把阮明心当做舞娘艺女,周围的千金小姐掩嘴吃笑的看着阮明心,没有半点要解围的意思。 阮明心不着痕迹的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明心学过琴舞,却不是艺女,恕难从命。”面向雅安郡主时,阮明心动作规矩有礼,不亢不卑,“在场的小姐们,多得是于盛京中排的上名的才女,想来也有琴艺精湛,步姿雅致的,明心亦不敢班门弄斧。” 雅安郡主微微颔首,阮明心说的话并没有错,在场多得是盛京有名的才女。 一边的许蓉晚见阮明心就要脱身,忙对着雅安郡主使眼色,雅安郡主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请阮明心来的目的。顿时满脸怒容,碧玉般的手掌,重重拍在身上的桌上,“大胆,本郡主的命令,你敢违抗不成?” 阮明心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动作依然不慌不乱,“明心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阮明心的表现却没看有看出来有丝毫不敢的样子。 “倘若真的不敢那便跳给本郡主看,本郡主就饶了你的罪。”雅安郡主一副大度的模样,周围人都保持观望的状态,巴不得阮明心被雅安郡主教训教训。 “倘若郡主觉得自己也可以出来挑琴起舞,那便随意,明心并非艺女。”阮明心态度坚决。 她这一世,只为师兄一人起舞,雅安郡主算是什么货色,也配指使她? “放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雅安郡主岂是你可以相比较的?来人,把她带下去杖责三十大板!”雅安郡主还没出声,许蓉晚就在一旁喝道,端着的气势,比雅安郡主还要足。 三十大板有多重? 一个女儿身,三十个板子下去,一条命都得去了七八成,这个许蓉晚,还当真是巴不得自己死啊。 阮明心没被吓到,反而轻笑道,“许姑娘这是喧宾夺主?” 且不说许蓉晚的身份不如雅安郡主尊贵,人家静王府的主子还没有发话,你一个商贾之女,有什么资格下令,抢在雅安郡主之前的,不是喧宾夺主,那是什么? “我……”许蓉晚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犯下的差错,她狠狠的瞪了阮明心一眼,回头一脸委屈的看着雅安郡主。 方才阮明心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只见雅安郡主挥了挥手,对着许蓉晚跟阮明心道,“罢了罢了,都用食吧。” 几个对话间,雅安郡主似乎也明白了阮明心是个能说会道,难对付的主,及时制止了许蓉晚的动作,留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可没错过阮明心的眼睛,她迅速的低头吃东西,仿佛方才看到那两人的坏心思的不是她一般。 雅安郡主跟许蓉晚果然有问题! 但她一点都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盛京不是雅安郡主能够一手遮天的地方。 餐宴用到一半,阮明心的心神几乎被雅安郡主跟许蓉晚分掉大半。 毕竟她也不能未卜先知,无法猜测雅安郡主跟许蓉晚会怎么对付她。 在她身后,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婢子手里端着一盘不知道什么东西,朝阮明心这边方向走过来。 阮明心回头,一盘糖拌的糕点顺势摔落,掉到她沉紫色的衣裙上,糕点的颜色不深,不过粘腻腻的感觉让人并不好受。 就在此时,许蓉晚跟雅安郡主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阮明心收入眼底,却不出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位“失手”的女婢连忙跪下磕头请罪。 “你这丫鬟怎么办事的?笨手笨脚!”雅安郡主对着“失手”的婢子训斥道,“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 话落,便有静王府的侍卫进来将人押下去,直到人带下去了,雅安郡主这才回头,一脸歉意看向阮明心身上的污渍,“阮姑娘这身衣服已经脏了,穿不得,若不嫌弃,本郡主让下人给你准备另一套衣服。” 雅安郡主的态度转变的太突然,让阮明心不得不起疑。 “意外之事,谁也不曾预料,便不劳烦郡主,明心回去再换下就好。” 阮明心的婉拒,雅安郡主非但没有同意,态度也强硬了一些,“阮姑娘可还是在为方才的事与本郡主置气?”这样的罪名扣下来阮明心可担不起,她更好奇雅安郡主跟许蓉晚还准备了什么东西给她。 场中的千金们纷纷不解雅安郡主此举何意,方才不还是很讨厌阮明心讨厌得都要给人家安个子虚乌有的罪名了,如今又对人这样好。 “明心不敢。既然郡主有令,那明心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阮明心没再拒绝,道了一声谢,就随引路的婢子走向客房。 看着阮明心离去的背影,许蓉晚跟雅安郡主相视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让人毛骨悚然。 第400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众人顿时猜不透雅安郡主的做法,对于在场发生的事情,各自保持缄默。 “姑娘。”青衣注意到雅安郡主跟许蓉晚的神态,轻声唤了阮明心一声,阮明心点点头,给她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带着云裳青衣随引路婢子继续走。 客房内,阮明心挥退了引路的婢子,云裳迅速把门合上,青衣入室内四处查看,好像在找雅安郡主是否在客房内布置的陷阱。 “不用找了,客房内没有其他人。”阮明心叫住了还在查看的云裳跟青衣。 她自从吃了大师兄的药之后,武功也渐渐恢复到最初,进入客房后她释放出内力在房间内查探过,这间屋子,除了她们三个,再无其他人。 阮明心、云裳、青衣三人在客房内等待了片刻,便有侍女端了一套衣服过来。 “阮小姐,这是郡主给你准备的干净衣服。郡主特意吩咐奴婢转告阮小姐,说希望阮小姐不要介意先才之事。”侍女将衣服放到桌上,言道。 “麻烦你也转告郡主,就说阮明心并非她所想的小肚鸡肠之人,小事早已化了。” “是。”侍女应了一声,便放下手里的衣裳,转身出了门。 越是正常,阮明心就越觉得此事事有蹊跷,郡主和许蓉晚二人的那点小心思,也配拿出来在自己面前显摆。 她提起侍女送来的衣服,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异常。 随后又用鼻子闻了闻,却闻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可是对于这种味道,她的记忆很模糊。 阮明心闻了一遍又一遍,尽力地回想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就在那一刻,她看见有通体透明乳白的小虫从这衣服的内夹层里爬出来。 这种虫很小,加之透明乳白的体色切合这衣服的奶白色,要凑到很近十分仔细看才能发现。 阮明心看着这虫子的样子觉得十分熟悉,她就更肯定了,她之前一定在哪见过这种虫子。 在旁的云裳和青衣看见阮明心有所发现,也想看个究竟。 云裳上前,看着毫无异常的衣服,问道:“小姐,这衣服有问题吗?” 阮明心因为还在努力回想这种虫子的名字,所以没有回答云裳的问题。 反倒是一旁的青衣,武学上要比云裳强一些,衣服上的古怪她比云裳要早发现。:“这上面有虫子。” 阮明心一听便问道:“你可知道这虫子的来由?” 青衣接过阮明心手中的衣服,仔细端详着:“这虫子,有一种特殊的气味,并且毒性还不小。以前自己外出历练时,在某个深渊底部见过。” “我想起来了!”阮明心受到青衣的话启发,忽然之间记起来在哪里见到过这虫子,“曾经我与云焰去断尘渊寻找血头蒿,在血头蒿上就布满了这些东西。我记得医术上有记载,血头蒿可以通经脉补元气,有一种叫血头虫的虫子只生活在血头蒿上。这种虫子确实有毒。”阮明心解释完,便将衣服丢到桌上。 “那要怎么才能除掉这些虫子?”云裳问道,心里却惊的无以复加。那雅安郡主跟许蓉晚,居然如此恶毒,把血头虫藏进衣服里面,倘若她们是普通的姑娘家,没有发现这衣裳上的异常,这一套衣服穿上身,那得怎么样! “用血头蒿将这些东西引出来。”青衣答道。 阮明心取下腰间的荷包,然后将里面的香料倒在桌子上面。 云裳不解她的行为,阮明心解释道:“这血头蒿的气味可以醒神的,于是我便将其晾干了做成了荷包,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能拍上用场。” 说着,她从屋子里的柜子中找出一个木盒子,将血头蒿放进了里面,然后打开盒盖放在衣服一旁。不一会儿,那些附在衣服里的虫子,果然不断的从衣服爬出,循着气味,爬入装着血头蒿的木盒子里。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衣服里的虫子基本上已经转移干净了。 阮明心却没有把衣服换上的打算,就算这身衣服里面已经没有血头虫,但方才的那一幕却还在她脑子里,谁知道会不会还有虫子没有爬出来。 一想到有细小的毒虫接触到自己的皮肤,一点一点的蠕动,饶是阮明心,也忍不住一阵恶心。 把衣服丢到一边,阮明心带着盒子悄悄出去了。 云裳见阮明心还带着盒子,不知道她想要干嘛,里面装得可是有毒的血头虫啊! 看阮明心把盒子拿在手上,她头皮开始发麻,却还是赶紧跟上阮明心的脚步:“明姐姐,这盒子就扔了吧,那些虫子多恶心啊。” 阮明心停下步子,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意味深长的扬起一抹淡笑,绝美而危险:“我只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休要多嘴。” 云裳一听,貌似也懂了个大概,她预感那许蓉晚又要吃哑巴亏了,雅安郡主准备的东西,那许蓉晚敢说自己不知情么?这虫子,爬到她身上去最好! 想到这里,云裳心中便觉得很是气愤。 而青衣则笑而不语,血头虫说厉害,它的毒也不是无解,甚至随便一个市井的坐堂大夫都能解掉,何况这么点虫子,顶多只能让许蓉晚浑身痛痒麻木,呕吐不止,不会闹出人命的。 主子让她来跟着姑娘,她听姑娘的话就对了,反正许蓉晚那丫头确实是欠收拾。 躲开静王府府上的下人,阮明心主仆找到了许蓉晚的位置。 三人潜伏到暗处,等着机会让许蓉晚也吃吃苦头。 阮明心的胳膊肘子碰了碰青衣,示意她看向前头端茶走过去的丫鬟。 青衣一眼了然阮明心的用意,一手在地上摸了个小石子,等前头那个端茶的丫鬟走到许蓉晚身边时,一个石子弹了出去,正中那丫鬟的膝弯。 端茶丫鬟吃痛缩脚,结果身形不稳倒向一边的许蓉晚,手上端着的茶也向许蓉晚泼过去。 “啊!!”毫无意外,许蓉晚的尖叫声刺耳的响起。 “你这蠢货,你想烫死我吗?!” 青瓷杯盏摔到地上,瓷片破碎一地。 第401章 以牙还牙 滚烫的茶水没有淋到许蓉晚身上,只一些沾湿了裙摆,不过也够许蓉晚惊吓的了,她一边扯了扯裙摆,一边不住冲着端茶丫鬟怒斥。 怒目圆睁,吓的丫鬟都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也遭殃。 而那位端茶丫鬟已经跪倒在地颤颤发抖,跟许蓉晚相比,她的模样才是狼狈,“许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小姐饶命,请小姐饶命。” 她一个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许蓉晚跟郡主的关系,她这个府上的人自然最清楚,如果许小姐找郡主告状,郡主一定不会放过她的,静王府上,少一两个丫鬟,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端茶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可是知道这许蓉晚刁蛮得很,连郡主都被她带坏了。刚才分明已经十分小心了,可是偏在许蓉晚身上出了岔子。 许蓉晚的贴身婢子此时已经找了一条干净的帕子过来,为许蓉晚擦干净污渍。 许蓉晚看着地上的端茶丫鬟,越看越不顺眼,一把夺过贴身婢子手上的帕子,扔到了地上跪着的端茶丫鬟脸上。 雅安郡主在一旁与人谈笑,对这一幕全当未见。 虽说教训的是她静王府上的丫鬟,她却不想因一个丫鬟和许蓉晚挣执,所以对于许蓉晚的越权教训,她亦是不作声。 今天赴这宴会的宾客,不过是看闹剧的观众,她们见雅安郡主都没发话,再看许蓉晚那要吃人的模样,心知那端茶丫鬟不会有好下场,她们才不愿趟这浑水。 而此时,阮明心正往客房的方向走回去,边走,一边把手里的盒子递给青衣,她道,“你该知晓要怎么做。” 青衣没有多话,接过盒子就离开。 云裳一边跟上阮明心的脚步,一边不安的询问:“小姐,我们……方才那个丫鬟,她不会出事吧?” 许蓉晚这个人再怎么该被惩罚,那个端茶丫鬟都是无辜的,牺牲他人,成就自己的目的,并非君子行径。 阮明心看了一眼云裳,心里也挺欣慰的,断尘渊里的那个云裳,就算入了俗世,她的善良依旧还在:“放心吧,场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许蓉晚再没规矩,这毕竟是在皇亲国戚的府上,她不敢过于放肆的。” 云裳想想觉得也有道理,许蓉晚也有个脑子,用自己的名声去换一个低贱丫鬟的命,是否得不偿失,她自己会衡量。 亦是此时,正当许蓉晚准备教训跪在地上的丫鬟时,她随行的大丫鬟赶紧上前小声提醒道:“小姐,旁人都在看着,不过一个丫鬟,咱们下次再教训不迟。” 许蓉晚一听,偷偷环顾四周。 见自己今日确实冲动了些。以后,她是要摆脱商贾之女的身份,嫁入皇亲国戚之门的人,现在在这个圈子里,她要给这些人留下大度的形象。 她收敛了一下情绪,作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对那丫鬟道:“也罢,本姑娘今日心情好,可不想教训人。你滚吧!” 地上的端茶丫鬟一听,跪着的腿一下子就放松了,随之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 静王府护卫进来把那丫鬟拖了下去了。 许蓉晚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衣服有污渍,所以找了间客房准备换衣服。 青衣全程都在暗处盯着情况,见许蓉晚的贴身丫鬟出来后,料想她是去给许蓉晚准备更换的衣服,便跟了上去。 先才阮明心将装有血头虫的盒子给了她,让她寻找机会将血头虫放到许蓉晚身上。 现在,时机来了。 那位婢子找了一套衣裳,放在客房内的床边,等到她人出来了,青衣便悄悄溜进屋内。 也算许蓉晚作死,惹谁不好,偏偏几次三番的找姑娘麻烦,看这次不好好捉弄捉弄你! 青衣轻轻挑开衣裳的里层,一手打开木盒,密密麻麻的血头虫在里面蠕动,青衣恍若不见,手一抖,把数十只血头虫倒进衣裳内。 又把那套衣裳拉好,仿佛没人动过的模样,青衣把余下的血头虫悉数倒到床上,地上,还有床帘上也洒了一些。 弄完这些,她才带着盒子又溜出去。 姑娘让她回她们来时的马车上拿衣裳,寻常人出门都会在车上带一两套衣裳备用,静王府准备的衣裳,再干净她们也不敢拿去穿。 许蓉晚的贴身婢子放好衣服后就回去找许蓉晚,她很清楚许蓉晚是很不耐烦的人,方才让丫鬟平白无故泼了一身茶水,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还在气头上。 “小姐,衣裳都准备好了。”婢子在花园的凉亭中找到许蓉晚,陪着她回房换衣服。 这时阮明心这边早已换好衣服,至于雅安公主让人准备的衣裳,她极其随意丢在床上。 反正这个静王府,她以后不会再踏进来半步。 “走吧,我们也该去看看好戏了。”阮明心对着身后的青衣跟云裳道,率先提步出去,主仆三人并没有直接向许蓉晚所在的客房走,而是先去了花园赏花。 许蓉晚这边,婢子们都小心翼翼的在帮许蓉晚更衣,生怕一个动作不是,会被许蓉晚责罚,这里可不比方才在花园那边,没有外人在,许蓉晚不用假装大度,不用掩饰。 一件里衣穿好,又穿上一件中衣,婢子拿起外衣,许蓉晚刚要穿的时候,发现了虫子的存在。 “啊……衣服上为什么会有虫子?”许蓉晚指着衣服大叫。 拿衣服的丫鬟听到许蓉晚的话后低下头一看,果然,衣服上有虫子。但凡女人,对于虫蚁一类的总是有天生的恐惧感,丫鬟连忙丢下衣服,往床上扔去,结果这一扔就发现床上都有虫子,还有帘子上全都是,许蓉晚听到丫鬟们的惊慌声,转头看去,差点没有把她吓晕,屋里都是虫子,许蓉晚现在根本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了,她只知道这屋子里全部都是虫子,密密麻麻的看的恶心不已。 许蓉晚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想到自己的衣服上也许有虫子,她连忙手忙脚乱的让丫鬟帮她脱衣服。 “快过来,我不要穿这衣服了,我要脱掉它。” 第402章 许小姐出丑扬疾 许蓉晚带着点点哭腔。 也是,许蓉晚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子,对这种事情出奇的害怕,所以她才会想到用这招去对付阮明心,谁知道阮明心以牙还牙,不声不响的就把这招用在了许蓉晚身上。 许蓉晚脱掉中衣没有发现虫子的存在,可是她实在是被刚刚的情景吓怕了,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就连忙推开门跑了出去,身后的丫鬟们也处于惊慌之中,顾不得礼仪分寸,看到许蓉晚跑了出去,她们也慌乱的跟着跑了出来。 跑了出来之后,许蓉晚的精神才微微有些放松下来,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可是让她穿那有虫子的衣服,她宁愿就这样衣衫不整的站在这儿。 “刚刚是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雅安郡主拿起茶杯放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茶水,恰好遮住了她唇边的笑意。 看来,这法子不错,只是发出了尖叫声就肯定是被那阮明心发现了,不过她也知道阮明心那种人肯定对她抱有防心,不会不检查衣服就穿,她还以为可以让她穿上这衣服,不过到底还是低估了阮明心,这衣服她穿上了最好,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也足够让她吃一壶的了,反正最后推给侍女们,她能把她怎么样。 “回郡主的话,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说话的是女子身穿一身鹅黄的衣裙,大大的眼睛里并没有好奇,只是简单的陈述着事实,毕竟在场的都是名门闺秀,刚刚的那一声尖叫,在场的估计都听到了,可是谁也不想惹是生非,活了这么多年,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早就死在自家的深宅大院了,哪能坐在这里赏花品茗。 “姐姐你没有听错,我刚刚也听到了,声音好像是东南方传过来的。” “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既然大家都听到了,那肯定有什么事,不如姐妹们陪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扰了我们的好兴致,只是不知这阮姑娘怎么还没有过来。”雅安郡主最后一句话声音虽然可惜压低了,不过在场的贵女们都听在了耳中,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已经在心里暗自揣测,刚刚发出尖叫声的该不会是阮明心吧? 然后偷偷去看前面雅安郡主的面色,不过雅安郡主掩饰的实在太好了,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一行人按照发出尖叫声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前面就是我家的客房,不会是阮妹妹她出了什么事吧?”雅安郡主的自言自语自是没有逃过在场诸位的耳朵,她们也在心底想到,这肯定就是阮明心出了什么事了,不过这雅安郡主还真是狠的下心,阮明心第一次来,就已经出手了,要是传出去,谁还放心自己来他们府中做客。 她们显然忘了,许蓉晚也来客房换衣服了,万一发出尖叫的是许蓉晚呢?有些心思深的显然是想到了这一茬,不过只是默不作声的跟在雅安郡主的身后,这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不过雅安郡主不喜欢阮明心算是显而易见的了。 阮明心看着前面那一众浩浩荡荡的阵势心里闪过一丝冷笑,雅安郡主真是好算计,不过已经收拾了许蓉晚,算是出了自己一口恶气。 现在该是看好戏的时候,自己还是不要现在跑出去的好,让她们再得意一会儿又如何,届时,自己再出去看她们的脸色,岂不是更好。 走到客房这块的雅安郡主看到只是穿了一身里衣的许蓉晚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眼神只是慌乱了一刻,就立马镇定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吗?”雅安郡主脑子里已经飞快的运转起来,想着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错,按理说侍女是不会弄错的,毕竟两个人是一前一后过来换衣服的。 “有虫子,屋里有虫子。”许蓉晚看到雅安郡主来了之后像看到了主心骨,指着客房连身说道有虫子。 “去,把许小姐带到我屋子里先换好衣服。”雅安郡主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许蓉晚微微蹙起眉。 身后的一众人显然是没有想到过来会看到如此荒唐的一面,闺阁女儿衣衫不整的站在院子里,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妥当。幸而这是内院,外男不许进,要不然今天这事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怎么大家都在这儿,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阮明心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许蓉晚的模样后,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说:“许小姐怎么了,怎么衣服都没穿就跑了出来,快把衣服穿了,免得误了名声。” 大家还以为许蓉晚这个模样是阮明心下的手,不过她们可是看到阮明心眼里的诧异了,所以今天这事应该是场意外,不过好好的客房怎么会出现虫子,真是奇怪。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过问,不过许蓉晚这狼狈的模样可是不多见的,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平日里放肆的不行。 这不,出恶气的机会来了。 “许小姐,啧啧,你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衣服都不穿就跑了出来了呢,这多有伤风化啊。” “是啊,许小姐,这要是让外男见了,你还要不要活了。” 哼,反正她许蓉晚再有钱又如何,她们身后的家族可不怕她,不过是平日里不想和她一般见识,让她以为贵女们都是好欺负的了。 阮明心站在边上笑盈盈的看着她们,看样子,许蓉晚得罪的人可是不少,不过这也让她更加清楚了这帮贵女们的面目,抛去她们的家族,她们也不过就是寻常女人罢了,平日里自持身份,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也是可悲。 许蓉晚听到这些女人的话,羞愤欲死,打算跟着雅安郡主的侍女先去换衣服,可是当她看到人群里一脸笑意的阮明心时,才觉得事情根本不对劲,这虫子明明应该是放到阮明心衣服里的,怎么现在到她衣服里了,许蓉晚也不是笨的,前因后果连起来一想就知道是阮明心在里面动了手脚。 第403章 哑巴亏吃得黄莲也吃得 雅安郡主在看到许蓉晚看向阮明心的眼神之后想拦住她,谁知没拦住,就让许蓉晚跑到了阮明心面前。 “是你做的,是不是,肯定就是你。” “许小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现在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啊。” “别装了,不是你还会是谁?”许蓉晚恨不得冲上去撕花了阮明心的那张脸,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恶毒。 站在一个“不知情人”的角度,许蓉晚这话可就过分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云裳一脸愤然,周围的千金小姐们也静静的没出声,她们都想看看阮明心要怎么应对许蓉晚。 “许小姐若想随意给明心扣个罪名,那也得有证据才是。”阮明心说道,“女眷客房,不会有外男进来,可人多嘴杂,许小姐不想要名声,下半辈子有意青灯古佛,那也不能把我也拖下水,你这样的心思,让在场未许婚配的小姐们下半辈子怎么办?” 阮明心这话看似在诉说自己委屈,许蓉晚无理取闹,实则是把在场所有的千金小姐都拖下水。人多嘴杂没错,今日一个大家闺秀在静王府都敢不要颜面,谁知其他姑娘们内里又是什么样的。 娶妻当娶贤,今日能来参宴,给雅安郡主道贺生辰的千金,均是各家各府上出了名的,秀外慧中的嫡小姐,随便一个都有资格嫁到夫家做当家主母,倘若因为许蓉晚今日的行为,让她们也坏了名声,那可就不只是结仇那么简单了。 “许小姐的心思怎可如此歹毒。”一个官家千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手里拿着的帕子掩着妃唇。 “可不是嘛,自个儿坏了名声,可想将我们一块儿拖下水去,许家固然家大业大,也不过是一介商贾,胆敢跟我将军府作对?”出声的这一位是西瀚某位大将军府上的千金。 自古以来,行军打仗的将军都被列入莽夫一类,他们生的女儿,教的也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文官们可不喜欢娶个武将家的女儿,他们都嫌弃武将家的女儿粗俗鲁莽,且无礼。 原本身为武将家的女儿,她们的名声就不是那么好了,如今也到了选亲的年龄了,如果因为许蓉晚今日的事情,到时再毁了名声,只怕她们家日后都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千金们能想到这一点,雅安郡主何尝没有想到。 她是静王府的郡主,今日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她静王府上,不管许蓉晚是被谁算计陷害,这里面都有她静王府的责任,那些千金小姐们要许配人家,找个好夫婿,她亦一样。 想到这里,雅安郡主看向阮明心身上的衣服,心里也有了计较。这人,还真是有几分手段,她原先还是小瞧她了。 周围的指责让许蓉晚委屈的红了眼眶,今日受害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大家不同情她,反倒一个个指责她。想到此,许蓉晚把所有的错都归功到阮明心身上,如果不是阮明心,她怎么会一再被人笑话? 那些虫子,原本是她跟雅安郡主给阮明心准备的,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客房里?方才在花园那边的端茶丫鬟,为什么茶不失手泼倒别人身上,反倒只有她一人的衣裳被弄脏? 虽然她没有证据,但是这件事阮明心也是知情人,凭什么装的就真的像个无关的事外人一样? “阮明心,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大家都清楚,你昧着良心说话就不怕遭天谴吗?这些虫子本该出现在……” “够了!还闲不够丢脸吗?”许蓉晚正要说出她跟雅安郡主阴谋的真相时,雅安郡主心里一惊,立马出声喝住了许蓉晚。 现在闹笑话的人只有许蓉晚一个,给阮明心准备的衣裳上藏了虫子,也是她命人动的手脚,但这些都是她秘密让人去办的事,怎么可以被曝光,要是让人知道,她容不下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平民百姓,且不说阮明心跟六王府有何干系,六王府会否追究;单单是传出去后外头散播开的谣言,就足够她败坏名声。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做主母。 “来人呐,许小姐神志失常,送她许府,请大夫为她诊治。”雅安郡主不等人做他想,直接下令。 许蓉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在雅安郡主警告的眼神中湮灭无声。 她这才知道,原来一向跟自己姐妹相称的雅安郡主,关键时候就这样放弃了她,皇家的人果真自私自利。 尽管这样,许蓉晚也不敢跟雅安郡主作对,方才那位将军府的千金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介商贾的女儿,说到底也只是平民百姓,民如何跟官斗? 一股悲凉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许蓉晚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之前做错了那么多,她现在后悔了。 任丫鬟拿着衣裳给她披上,将她从静王府送到许家,一路上,许蓉晚没有再出声。 仔细想想,她在客房的时候,阮明心也在客房换衣裳,她的确没有证据,甚至阮明心连不在场证明都有,今天发生的事,她也只能当是吃个哑巴亏了。 送走了许蓉晚,雅安郡主也让众人都散了,继续回花园吃茶赏花。 雅安郡主发话,谁敢不从,一个个做鸟兽散。 阮明心走在人群最后,雅安郡主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蓦地,她跟上阮明心。 阮明心自然不好走到她前面,按规矩,她落后雅安郡主半步,原本想会一路无话回到花园,不料雅安郡主突然开口道,“阮小姐这身衣裳瞧着不像本郡主让人给你准备的那套,阮小姐对本郡主给你准备的衣裳可是有何不满?” 雅安郡主这话看似没有问题,其实只有阮明心她们自己知道,雅安郡主说的是什么意思。 “明心并未有何不满,郡主的衣裳,不管是面料还是样式,都是极好的,奈何明心向来习惯穿自己的衣裳,出门婢子也有在马车内准备备用的衣裳,因此便着了自己的衣裳。”阮明心解释道。 不过,阮明心这个人,果真不简单。 第404章 丞相有女初长成 对于许蓉晚房内出现的虫子,雅安郡主心里,肯定的认为就是阮明心她们动的手脚。 她话里没有什么问题,雅安郡主也当听过就过。既然怀疑了,她也不会轻易打消疑虑,事实的真相如何,也只有她跟许蓉晚还有阮明心知道了,许蓉晚不会蠢到乱说话。 阮明心的话里没有什么漏洞,雅安郡主也不好抓着不放,再说下去她就会把自己所做的事情暴露出来。 两人没有再说话,一路往花园的方向而去。 接下来也没有再发生点什么事,看了下时辰差不多,宴上的千金们一个个离开,阮明心也跟着一块儿告别了。 —— 丞相之女杜若荷于几个月前,因一次意外被霍铮相救。 杜若荷对霍铮可谓一见倾心。自那以后,她对霍铮日思夜想,却未能再见。 直到后来,她又一次在盛京的酒楼内遇见了他。 杜若荷坐在厅堂之左,遥隔大厅,她便认出了厅堂左侧的霍铮就是当日救她的人。 杜若荷的目光在霍铮身上停滞许久,直到发现他为身边的一位女子夹菜,她才回过神来。 霍铮身边的女子,一身月白色对襟襦裙,弯着眉眼看着霍铮笑得毫不拘束,杜若荷似乎被这一幕刺痛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是西瀚丞相的嫡女,就算遇见了自己倾心的人,她也不能任意妄为,身份使然,她的丈夫不能是个平民百姓,因为她的父亲绝不会允许的。 离开酒楼后,杜若荷不死心,便派人去查探霍铮的身份,没想到那人竟是当朝六王爷霍铮,这个消息让杜若何被熄灭的心重新燃烧了起来。 杜若荷脑中一遍遍浮现着霍铮救她那一瞬间,在那一刻,世界仿佛都沉默了,只有她和他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可是,莫名其妙得却想到了在厅堂上的那个女子,那般深情坦然的望着霍铮。 心中有一股闷闷的气,好想把霍铮据为己有,杜若荷默默想道。 杜若荷下定决心后,来到了父亲——当朝丞相杜从文的书房。 入门之后,她见到杜从文正在处理公务,便折身去沏了一杯茶返回书房,放在了杜从文的书桌上。 丞相因过于专注,便也没有留意送茶来的是谁。 杜若荷也怕打扰父亲处理公务,自觉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直到暮色四起时分,杜从文放下手中的狼毫,才发现站在一旁等待的杜若荷。 “若荷?你什么时候来的?”杜从文看着在一旁端姿庄雅的女儿,露出惊讶而又宠溺的神色。 天色渐暗,杜若荷拿着一支火折子,点燃了书桌上的烛台。 她回身对着杜从文道:“回父亲,女儿有一事相求。” 杜若荷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光,羞涩的脸庞在烛光中朦朦胧胧。 杜从文可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露出过这番模样,他不曾去理解女儿家的心思,不过杜若荷如今也到了许亲的年龄,他细细琢磨了杜若荷这表情,大概也明白了几分。 杜从文放下手中的卷轴,笑道:“何事不妨直说。” 杜若荷沉默半晌,便开口了:“女儿倾心于六王爷霍铮已久,望父亲能向皇上进言,让皇上赐婚于女儿与六王爷。” 六王爷是谁?那是启元帝流落在外多年刚找回来的嫡子,回来之后时日不久就立下功,如今正得启元帝盛宠。 丞相听到霍铮的名字后,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略微吃惊地问道:“若荷此话可当真?” 据他所知,霍铮回到西瀚的时间并不久,杜若荷是什么时候见过霍铮的,还到了以身相许的地步。 杜若荷斩钉截铁地答道:“女儿此话当真,还望父亲成全。” 杜从文看向杜若荷的视线带着探究,似要看清杜若荷此话有几分认真,一边在考量霍铮有几分轻重,丞相是朝堂之上,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在朝堂之上,就连启元帝都会倚仗他,世人只看到了天子近臣得到的权势跟地位,却没看到重大的权势背后,他要忍受帝王对他的重用与不露人前的猜疑。 “父亲可还记得数月前女儿被绑匪挟持的事?”杜若荷道,若不是那一次被挟持,她想,她也不会去相信什么一见倾心的事。 “那次的绑匪不都已经浮诛了吗?”杜从文疑惑道,他猜不准杜若荷今日提起几个月前的事,有何用意。 “那次被挟持,若不是当时的六王爷出手相救,只怕女儿就是回来了,也不是完整的。”绑匪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落入他们手中若不是当时霍铮出现得及时,只怕她也会同其他一起被绑走的姑娘一样被侵犯。 杜从文听完杜若荷的话后心内也是一惧,他知道杜若荷能够安全回来是有人出手相助,却不曾想居然是霍铮。 如今的霍铮,是西瀚皇室所有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个,从小长在外面。一回来就被封王,启元帝对他的宠爱毫不掩饰,朝堂上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除了他是南庆大剑师——苍离的徒弟这一层身份,隔应着西瀚臣子外,霍铮,是下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父亲仔细想想,众皇子中,可有谁人更甚六王爷?” 正是因为没有,杜从文才纠结,帝王喜怒无常,整个西瀚都是他的,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捧哪位皇子就捧哪位皇子,一如当年的先后一族…… 杜从文看着阮明心,眸色犹豫,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口气,“若荷长大了!为父明天早朝之后便向你去跟皇上请求赐婚。” 杜若荷听后,满脸愉悦,匆匆谢过父亲后便回了自己的闺房。 而杜从文此刻,正拨着心中的如意算盘:霍铮在诸位皇子中最为受宠,是最有期望成为皇帝的人,如果这门婚事成了,那自己日后在朝中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管启元帝如今是什么态度。真心还是假意,这江山,他总有放手的一天,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站好自己的位置,霍铮,不会是让他失望的那一个。 杜从文想罢,又不禁大笑起来。 第405章 赐婚要不要 翌日早朝过后,杜从文跟随启元帝到了御书房。 启元帝微靠在案后的龙椅上,丞相俯首在下。 “看杜爱卿满面春风,可有什么好事要跟朕说?”启元帝泯了一口侍女提早泡好的提神茶,缓缓问道。 面对一脸笑意的启元帝,杜从文有些局促不安,他笑道:“臣确有一事想与皇上商议,姑且算作好事吧。” “哦?说来听听。”启元帝饶有兴趣。 “小女杜若荷昨夜告诉臣说,数月前她遭逢绑匪挟持,六王爷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心悦了六王爷霍铮,愿意以身相许。身为人父,臣今日便厚着脸皮,来请皇上赐婚于他们二人。”杜从文观察着启元帝的表情,看样子启元帝对此并无排斥。 启元帝听后,面上并无明显的表情,心内却在衡量,杜从文是西瀚丞相,手握大权,门生遍布朝野;若霍铮与杜从文之女成亲,那杜从文也等于是站到了霍铮这一边,成为他的得力干将,日后也会尽心辅佐他治理江山。 一劳多得,何乐不为? 启元帝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但朕亏欠他太多,此事,朕要看看六儿如何说,毕竟,杜小姐也是爱卿的心头肉,断不能委屈了她!” 启元帝没有一口答应,其话中的虚伪有几分真实,杜从文也不敢拆穿。 杜从文一副理解的模样,道:“皇上说的是,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启元帝微微颔首。 “若无它事,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启元帝轻轻挥手说道。 “臣,告退。”杜从文双手交叠,曲腰行礼告退。 待杜从文走后,启元帝派人召霍铮到御书房觐见。 御使到六王府时,霍铮正在院子里指导阮明心剑法上的不足。 “等我回来一块儿用膳。”霍铮对着阮明心道,递过手中的剑给一旁的侍从,随御使一同进宫。 “儿臣参见父皇。”御书房里,霍铮朝启元帝行了一个君臣礼,站立在一旁。 “六儿不必多礼。”启元帝起身,上下打量了霍铮一番,继而眼光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启元帝感叹道:“我儿都长成七尺男儿了,你母亲九泉之下必得安心啊。” “父皇过奖了,儿臣不论如何生长,都是您的儿子!” 这话也只是客套上的好听话,霍铮看着眼前苍老了许多的启元帝,有种陌生的感觉。 启元帝虽为他生父,但他从小在南庆国的霍家长大,一直跟随在师父身边学艺,对眼前的男人,说实话,他们的关系也只算陌生人,不过多了一份血缘的羁绊。 启元帝拍拍霍铮的肩膀,露出欣慰的神色。他切入正题,言道:“先才杜爱卿来见朕,朕听说数月前绑匪挟持官家千金一案,你对杜小姐有救命之恩,杜小姐有意以身相许。朕此次召你前来,是想告诉你,这门婚事,父皇已替你应下了。” 霍铮闻言,拢在袖中的手指几不可闻的屈起。 哪里来的杜小姐,他可没有印象,再者说了,他可不是随意救个阿猫阿狗都得娶回家。 脑海中浮现少女娇俏又倔强的容颜,霍铮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不答应,请恕儿臣无罪。” 启元帝也没有想到霍铮会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心中不解,却只当霍铮是不清楚权势。 启元帝继续劝说道:“早就听闻相府千金有大家之态,你若是了解了她,定会满意这门亲事的!况且,朕已老了,将来这江山迟早要交给你,杜爱卿能力非凡,门生遍布天下,你若娶了他女儿为妻,将来治理起这江山,也会事半功倍。” 杜从文的势力在逐渐壮大,为了他自己的皇位也好,为了西瀚的安宁也好,启元帝要霍铮去压制杜从文。 启元帝打的什么算盘,霍铮如何会不清楚? 见启元帝势要逼他娶丞相之女,霍铮知道,此时不宜跟他对抗,长睫轻敛,遮住了眸光内的神色,心思一转,只听霍铮道,“婚姻大事,于儿臣来说尚早,古语有云,男儿先国后家,杜小姐之事便请父皇容后再议,如今儿臣只想在六部站稳脚跟,做出一番成绩方是正事。” 启元帝没有说话,霍铮也不出声,一时间,御书房就如死一般的寂静。 六部,在霍铮接手以前,是西瀚其他皇子负责的,如今三皇子跟四皇子被禁足,但他们经营出来的势力却不是那么容易清除掉的,霍铮也算退了一步。 也好,先国后家,霍铮才刚回到西瀚,没有母族的支持,他每一步都会走的艰难,他想先巩固自己的势力也无可厚非。 良久启元帝才道,“既然六儿心中有了计较,朕就不多说了,若无事便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启元帝这是在赶人了,霍铮也没有多逗留的意思,告了一声,便退下了。 回到六王府后,阮明心守着一桌子凉透了的菜,正等着他回来。 “你回来啦,快来吃饭!”阮明心看见霍铮回来,赶紧将霍铮拉到旁边的位置上坐好。 霍铮看着一桌子的冷菜无奈又好笑,道:“你想让我吃冷菜么?” 阮明心这才发现菜都已经凉了,她端正了身子,清咳一声,对着霍铮轻责道,:“也不知方才是哪个人喊我等他一块儿用晚膳,这菜早早上来,要吃饭的那人却迟迟不来,连着我也一块儿饿着,倒是如今那人还能说着风凉话。” 霍铮一脸宠溺地用手指敲了一下阮明心的头,道:“傻丫头,你饿了可以先吃,不用真的等我。” 阮明心却看着霍铮愣了愣,上一世她到死才清楚霍铮对她的爱,这一世,她也多次对霍铮表明心意,却没有哪一次见到霍铮这么清楚直接的露出一脸宠溺的神色。 阮明心爬起来,回答道:“那就算我自作多情了,哼!”说完,端着两个盘子朝厨房走去。 霍铮见她要把菜端走,赶紧拦住,道:“你不要我吃了吗?” 阮明心白他一眼:“我去热菜!你蠢死了!”说完,她便绕道走开了,对着他,原来她也还有女儿家娇羞的一面。 第406章 闲不住的身子骨 霍铮看着阮明心的背影,暗自想到:赐婚一事,还是不要告诉明心吧。 事实证明,阮明心还是无法整天无所事事的混日子。 一缕阳光越过窗杦,洒落在地上,照亮一室阴凉。 又一个清晨来到,阮明心懒散的从床上起来,轻轻扭动腰身,一阵一阵的脆响从腰上的骨头关节处传来。 云裳端来一盆干净的热水来给阮明心洗漱,一边帮着阮明心更衣。 “近日裁衣铺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阮明心不经意的问道。 “消息倒没有,不过柳先生让姑娘这几日抽空去一趟岳阳楼。”云裳回道。 阮明心点头,坐在梳妆台前等云裳帮她梳发。 别上一支样式简单的簪子,阮明心带着云裳出门了,目的地就是云裳说的岳阳楼,择日不如撞日。 岳阳楼是西瀚盛京内最有名的酒楼,里面的菜式精致,消费也极高,但西瀚的贵族公子,无一不喜欢到岳阳楼摆设宴席请客,一是饭菜美味,二是彰显自己的身份。 事实上,岳阳楼跟老巷的裁衣铺一样,是天机阁在西瀚盛京的一处情报据点,原先由云焰负责,不过他最近去了东圣还没有回来,就把岳阳楼丢给柳如是管理。 天机阁是她跟傅长风一起建立的势力,既然无事可做,那她也该一块找些事做,总不能什么都让傅长风跟云焰处理,自己做个甩手掌柜。 “姑娘是在楼上定了位置呢,还是在大堂吃?”小二肩上披着一条布巾,见门口又进来客人,连忙上前接待。 “我找柳先生。”阮明心应道,云裳从她后面走出来,手里拿出一块玉质的牌子。 岳阳楼内的伙计都是天机阁里出来的,前些日子里天机阁有通知,阁内的管事来了西瀚,现今看到眼前的人拿出天机阁的信物,猜想阮明心几人就是阁里来的管事,立马就想起柳先生让他注意的人。 “姑娘楼上请。”那伙计带着阮明心几人往楼上走。 岳阳楼在西瀚盛京,当属最高的楼,从外面看有三层,其实有四层之高,内中自有乾坤,每层的层高很高,第三层与第四层是个夹层,隔了两层出来。第一层是大堂,平民小户用膳的地方,二楼是包间,价格中等,三楼通常是世家子弟跟官家的公子小姐们消遣的地方,至于四楼,四楼是什么模样,就连岳阳楼中的伙计都不知道。 因为那个地方除了天机阁中的高层管事才能进。 伙计带着阮明心到三楼楼梯口就止步了,一脸歉意道,“姑娘,对不住了,上面请你们自己上去吧,柳先生在三号间。” 伙计的顾忌阮明心知道,天机阁规矩森严,既然定下的规定,那就必须遵守。 阮明心没有为难伙计,他恪守本分的行为没有错。 顺着楼梯往上走,左拐过一道弯,就是一条笔直的走道,有三个门,没有厅堂,奇特的是门的顺序并不是一般的排序一二三,而是二三一。 一号厢房内有一个客厅,里面还隔了一个内间,放了一张床,房间内的装饰都是按照阮明心的喜好来设置的,像这样的屋子,在天机阁各处的据点都有,却只有少数人知道,这间屋子是给天机阁阁主准备的,平日里谁都不能进入。 二号厢房是给据点管事处理公事用的,三号厢房的面积比一二号还要大,里面除了放置一套桌椅外,就是一室的书架跟书,这里放着的,是近期收集来的消息,当然,只有西瀚盛京内的。 这些消息在岳阳楼的管事处理完后,会送往天机阁总部,至于销毁还是收藏,那就由总部那边的人处理了。 此时,柳如是就在三号厢房内,桌上的信件都已经被拆开,整齐的放在桌角,柳如是正在把看过的消息叠好放上书架,这些东西,入夜以后就会有人来收取转移回天机阁总部。 云裳站在三号厢房门口,抬手对着门敲了三下,这是天机阁身份对证的暗号,再推开三号厢房的门。 柳如是听到声音后出来,正看到阮明心三人,阮明心他认识,天机阁堂主以上身份的人,都曾在天机阁内见过阮明心本人。 “隐部堂主柳如是见过阁主。”柳如是对着阮明心行了一个礼,表示对阮明心的尊重;隐部是天机阁用来收集情报而设置,所有权归云焰管理,而堂主则是某个区域的负责人,柳如是就是西瀚盛京的负责人。 “这里没有外人,柳先生不必多礼。”阮明心朝厢房内唯一一处桌椅走过去。 “听说你找我?”云裳帮忙给她倒了一杯茶后,随青衣站到阮明心身后,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云部主派人传过来一封信件,要请阁主过目。”话落,柳如是走到墙边,墙上安了一盏壁灯,他安着壁灯的手扭转了一个角度,壁灯被他拿下来,他又从身上拿出一块令牌,放在方才那盏壁灯的位置,轻轻往下一按,身后另一面墙露出一个小格子,柳如是把格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后,拿下令牌,身后的那一面墙又恢复最初的模样,壁灯安回去,完全看不出来这间厢房内会有这样的机关。 柳如是丝毫不用担心东西放在这里会丢失,倘若有天岳阳楼被人潜入,这样的机关设置,也不会让重要的东西被盗走。 “阁主请看。”柳如是将信件双手奉上,阮明心接过,白纸黑字映入眼帘,她面不改色,心里却少不了一番震撼。 她怎么不知道,龙翼轩的手何时能伸得这么长了!他的能耐,就算她重活一世,也一直不敢对他小觑。 上次云焰传来消息说,东圣出现一片神秘的药田,药田内的药草堪比断尘渊,无一不是珍稀草药,随便拿出一株都有市无价,而这样的药田,却在一夜之间,药草被悉数搬空。 阮明心更加想不到的是,搬空那片药田内药草的幕后人,居然会是远在南庆的龙翼轩! 四国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而战争一但发生,最先需要的就是粮食跟药物,战争之前谁先掌握着这些东西,就意预着在战争中率先掌握了三分之一的胜算。 第407章 徐徐图之 龙翼轩对阮明心的威胁,从上次他下药囚禁阮明心的时候开始,她就更加防范。 “云焰现在何处?”阮明心问道,云焰这一次能追踪到是龙翼轩在背后操纵的这一切,龙翼轩也当然能够追查到云焰的存在。 “属下不知,傅阁主已经过去处理了。”柳如是回答。 阮明心心里有股闷气,却无从发泄。云焰如今下落不明,是她对天机阁的疏忽,她无法去怪罪柳如是为什么到现在才跟她说这件事,傅长风亲自去了东圣,想来是截住了柳如是这边的消息,所以才没人告诉她,她知道傅长风是不想她担心。天机阁的人,从另一程度上来说,也等同于她的兄弟姐妹,柳如是传话给云裳让她过来一趟,也是不想让她被蒙在鼓里。 “传消息给傅长风,让他想办法夺了龙翼轩手里的药草,夺不回来那就毁掉。” 阮明心的声音比方才来的时候冷了几分,柳如是连忙应是。 “传消息给东圣的人,不管用尽什么办法,一定要安全找到云焰。”阮明心垂了眸子,龙翼轩的心狠手辣她上辈子跟这辈子都见的不少,她只希望云焰千万不要落入他手中,想了想,阮明心又道,“我在西瀚的这段时间,岳阳楼有什么重要消息,送到六王府内给我。” 如今傅长风也去了东圣,云焰下落不明,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其他人也无法做主,天机阁是她的天机阁,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傅长风跟云焰解决。 “属下遵命。” 阮明心离开岳阳楼后,这一路没有再开口说话,阮明心的事情,青衣不敢过问,一路都在当好自己隐形人的身份,云裳尽管担心自家哥哥的安危,这个时候也不敢打扰到阮明心。 夕阳西下,阮明心的一言不语一直延续到霍铮回府。 “出了何事可以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忙解决。”霍铮从院子里进来,回府后听府上下人来汇报阮明心回府之后就如同变了个人一样,自己在屋里坐到现在还未用膳,霍铮以为她今日出府遇上了什么事,一回来就往她这边来了。 他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放到阮明心面前,问道,“可是南庆凤将军府上出了何事?” 据他对阮明心的了解,她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或事花心思,如今的反常,除了南庆的凤家,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阮明心为什么会独自在屋里坐一下午。 阮明心摇摇头,手里捧着霍铮给她倒的茶,“半个月前你应该也收到东圣那边的消息,突然出现的那片药田,药物在一夜之间被采摘光了。” 她的神色严肃,看着霍铮道,“天机阁的人去查了,幕后者是龙翼轩,如今那些药物,都落入到他手上。” 她担心的不只是云焰,还有随之而去的傅长风,谁知道天机阁的人在南越那边露出了多少尾巴,龙翼轩查到了多少? 她不是不相信傅长风的能力,若论起傅长风的能耐,龙翼轩跟他不相上下,只不过现在的东圣,不知道有多少埋伏在等着傅长风。 龙翼轩给傅长风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瓮? 霍铮闻声,微微蹙眉,看来当初把龙翼轩伤的果真不够重。 “你打算怎么做?”霍铮问。 他不相信阮明心知道这样的消息后会没有动作,他想知道她的部署,有漏洞他可以补全,他从不认为女子就该闲庭后院,阮明心想做什么,他都会放任,不会阻止。 “我让人去截住龙翼轩的那批药物,如果可以就夺过来自己用,夺不过来,那就毁掉!”眸中光彩狠厉,阮明心丝毫不担心被霍铮看到,她就是如此厌恶龙翼轩,就算毁掉一匹珍稀药物,她也绝对不会便宜龙翼轩一根废草。 “是他的发展神速,还是我们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势力,啧啧,动作还真隐秘。”霍铮一手屈起轻扣桌面,视线看着桌上茶杯里的茶水,一片清净,若有所思。 “那可不是,若不是有所隐藏,他怎么会是龙翼轩呢。”阮明心唇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龙翼轩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资本暴露到人前?龙翼轩不简单,她上一世直到死都没有看清他全部的底牌。从而这一世的复仇,她也走的小心翼翼,上辈子的事跟这一世所发生的,脱轨的不是一点两点,一如她师父的死,脱离了被北狄大剑师的设计,最终还是死于东圣的圈套之中,四国大战,终究免不了发生。 “西瀚这边怎么样了?” “一半一半。”霍铮知道阮明心问的是什么,西瀚的权势霍铮从不看在眼里,因为有个跟他平分秋色的龙翼轩,所以他的目标一直都在整个天下。 虽然在表面上,他现在是西瀚的六王爷,掌管六部,事实上,从他初到西瀚那时起,他的手脚就已经伸向西瀚的权势中心。 启元帝对待他这个儿子很宠爱不错,可有谁知道那是真的疼爱,还是愧疚弥补。 他从小长在南庆,长在千仞山,跟启元帝没有半丝的感情,就像最亲近的陌生人。 他从小没有长在亲生父母身边,启元帝说的话他无法全部信任,当年的事情他还未到西瀚的时候就动手查过。 如果当年他母亲是在启元帝的疏忽下被害,那为什么查出来的结果会有刻意的成份所在? 当年知情的人并没有全部死绝,真像如何,总会一点点查清。 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启元帝再怎么承诺西瀚最终会落入他手上,但只要启元帝一天没有传位给他,最后结果的变数还是在的,不是吗? 霍铮身上的负担阮明心能够理解,有些事,只能是霍铮自己去面对,她无法插手。 霍铮要打的天下,她可以与他并肩,因为他们永远都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彼此依靠,无坚可催! “徐徐图之,龙翼轩那边,有天机阁拖着。”阮明心这话完全是站在霍铮的角度为他着想,毕竟那人再怎么说,总归是他父亲。 霍铮恍若未闻,没有说话。 第408章 宫里的帮手 这一日,阳光不似往日一般灼热,微风徐徐,正是出行的好日子。 许蓉晚自从那日晚上在郡主府上出丑后,彻彻底底看清了一些事情,便也极少再来找雅安郡主,而雅安郡主又怎会屈尊去找许蓉晚? 如此一来,雅安郡主少了许蓉晚,倒变得安分许多了。 用过早膳,却见今日天气如此明朗,心情也是大好,老想出去走走。 “许蓉晚也不来陪本郡主玩玩儿,我都无聊死了。”雅安郡主坐着院内的石凳,上半身趴在石桌上,自言自语道。 她身后丫鬟一听,觉着这正是表现的好时机,她上前对雅安郡主说道:“郡主,前几日华怡娘娘不是派人来过府上,让郡主进宫尝尝皇上新赏的西湖龙井,顺便叙叙旧吗?今日正是一个好时机啊。” 雅安郡主想了一下,似乎确有其事,不过前段时间和许蓉晚在一起,总有忙不完的事,根本闲不下来,也就派人回复说迟些日子便去。 “那就安排一下,便出发吧。”雅安郡主吩咐到。 华怡皇妃算是启元帝后宫中,最年轻的一个宠妃了,静王爷的嫡长女,雅安郡主的亲姐姐,如今年岁双十正好,即便被入了宫中,她们姐妹二人也时常有联系。 一切准备妥当后,雅安郡主便向宫中行进。一转眼就到了华怡皇妃的宫殿中,只见华怡皇妃早早便在正厅等候着了。 “妹妹来了,听你派人说要来,可把我乐坏了,这段时间我可是一直盼着你呢。”雅安郡主刚踏进华怡皇妃的殿门口,便闻人说道。 一人是启元帝捧在手心里的宠妃,一人是自己亲封的郡主,华怡皇妃一直在自己的耳边念叨着这个妹妹,如今雅安郡主能够入宫来陪伴华怡皇妃,启元帝也是乐见其成的。 雅安郡主走进,轻轻笑道:“都是妹妹的错,近日怠慢了姐姐。那就把你的龙井拿出来,我先自罚三杯!” 华怡皇妃被雅安郡主这话逗乐了,抬手掩面,丹凤眼流光目盼,笑道:“你看看你那个样子,说得好像真的似的,况且,哪有自罚罚茶的?这般喝法,岂不如同牛饮一般?白白糟蹋了这些个好茶。” 雅安郡主从前没在意过华怡皇妃的容貌,眼下她已为皇上宠妃,集万千荣宠于一身。 脸上已经褪去初时的青涩稚气,现在是满面红光,身材也愈发饱满,想必皇宫的风水也是很养美人的。 刚想到此处,华怡皇妃就发现雅安郡主走神了。她轻声唤道:“妹妹?在想什么呢?” 雅安郡主回过神,打趣道:“刚刚我在想,姐姐你如今是容光焕发,想必,一定是皇上把你照顾得很好啊”雅安郡主一脸打趣地盯着华怡皇妃。 听见雅安郡主打趣,她也没有否认,皇上若是真的宠她,又怎么只会给她封个皇妃的位置,她要的,从来不止这么一点,付出了少女的年华,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她上面,还压着一位皇后,贵妃跟夫人,再得宠又如何,见着了她们,她不也一样要行礼问安?而父王的话总是千篇一律,因为他是个异性王爷,皇上如今还对他的忠诚藏有异心,连带着她也只能在皇帝的猜忌下,坐死了皇妃这个位置。 尽管心里有千万的念头跟想法,华怡皇妃还是紧闭着自己的嘴巴,在皇宫这种地方,话不能乱讲,后宫之中,以免授人把柄。 不过面对雅安郡主,她还是做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将盛有龙井的茶盏推到雅安郡主面前,道:“我知道你是冲这个来的,快品品味,凉了可就过了新鲜劲儿。“ 雅安郡主笑了笑,也识趣得闭了嘴。她端起茶盏吹了两下,掩面轻泯了一口,而后细细回味道:“不行,生涩苦口,这茶不是你沏的吧?” 华怡皇妃再次掩面笑道:“竟然被你猜出了,这一盏才是我沏的,你再品品。”她将旁边的茶盏往她那边推了推。 雅安郡主又品了一下,道:“淡雅温和,这才是你的味道。” 华怡皇妃接过雅安郡主手中的茶盏,递给了身后的宫女,在茶艺这一项上,她向来自信。 启元帝喜欢喝茶,总是在自己喝多了或是心事烦闷的时候到华怡皇妃宫内喝她泡的茶。也多亏她会这门手艺,如今她身上的宠爱,又何尝不是多亏了这门独特的手艺? 她挑笑回道:“看来本宫的手艺还没退步。”而后她又迟疑了一下,问道:“妹妹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雅安郡主一听,便想到了阮明心。本来这人跟她没干系,奈何许蓉晚硬将自己拉进了她二人的纠葛之间,如今她跟阮明心也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想着今日见到华怡皇妃,雅安郡主想,顺便将此事一同说予华怡皇妃听也不错,华怡皇妃是她的亲嫡姐姐,她如果有事,她当然会出手帮忙。 于是她开始在华怡皇妃面前提起了上次她生辰宴时,阮明心跟许蓉晚身上的事。 “这可是当真?”华怡皇妃半信半疑,一想到密密麻麻的虫子覆在自己身上,她也一身鸡皮疙瘩,这世上怎么会有那种胆子大的姑娘,居然敢往衣服上放虫子,一放就是那么多。 雅安郡主见到华怡皇妃这个反应,打铁要趁热,她要让华怡皇妃相信阮明心就是一个心狠手辣,良心恶毒的姑娘。 当下她继续道,“为何不当真,您想想,她与许小姐性子不合,为何她衣裳脏了要去换裳,而许小姐却刚好也被泼了一身茶水,偏偏在去换衣裳的途中发现自己衣裳上有虫子?” 雅安郡主把当日的场景说出来,却一点不提是自己要害阮明心在先,反而把所有的罪名都往阮明心身上推。 “事情发生在静王府上,你既然知晓阮明心的心机,为何不当日在静王府便解决掉她?”华怡皇妃微微凝眉,对雅安郡主的做法表示不悦。 既然当时就觉得阮明心是个祸害,不当场除去,再留着,指不定会留成什么祸害。 第409章 宫门外相遇 如果当时能除掉,雅安郡主怎么会不知道除掉,只不过阮明心心有城府,加之在场人物众多,她没有可以拿下阮明心的罪名,若不是自己解决不掉,哪里还会入宫跟她说不成? “不是我不想解决。”想起阮明心,其实雅安郡主心里也是很憋屈的,“当时现场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再说了,她可是六王爷从外头带回来的人。”她再想对阮明心下手,多少也得顾忌顾忌她身后的六王爷。 雅安郡主那副安静委屈的模样,才让华仪皇妃憬然。 也是,雅安好歹也是个郡主,她平日里的手段自己也是知道的,那个叫阮明心的姑娘既然能从她手上逃脱,且还跟六王爷牵扯到关系,也许她也该会会这个阮明心。 “既然是这样,你也别再伤神了,找个机会,我再看看那阮明心到底是什么妖女,能蛊惑上六王爷,再厉害还能成精不成?”华怡皇妃的语气里透露着满满的不屑。 只有雅安郡主知道,她设计的事情,成了。 雅安郡主这次入宫后没多久,华怡皇妃就传阮明心入宫了。因为启元帝宠着她,也听说阮明心是霍铮从外头带回府的女人,他非常好奇阮明心这个人,索性就任由着华怡皇妃。 传令的太监到六王府的时候,霍铮刚好去了六部办公,六王府的管家自然无法拦住传令的太监。 青衣对着阮明心偷偷使了个眼色,阮明心恍若未见。 霍铮出门了,管家跟青衣他们可拦不住华怡皇妃的人,既然拦不下,她也不想让他们左右为难。 横竖不过是启元帝比较宠爱的一个小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烦请李公公稍等,容明心去换件衣裳再随公公入宫。”云裳很配合的拿了一个圆鼓鼓的锦囊塞给那位传令的李公公,那位李公公也很有眼色的配合着。 如今六王爷在朝中的地位显而易见,从他回西瀚的那天起,众人都知道,这位从外头归来的皇子看似好相处,实则比任何人都不好相处。能得他带回府上的女子,自然有她的特别之处。 虽说他小李子是为华怡皇妃办事,但后宫妃子的宠爱又能得几天,他就算再怎么受华怡皇妃重用,也不敢轻易得罪六王爷,左右不过换件衣裳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那阮姑娘便快些去吧,华怡娘娘的命令,咱家也为难。”李公公掐着尖细的嗓音对着阮明心道,阮明心倒没有什么反应,前世她居中宫之首,身边服侍的太监何其之多,她早就习惯这些了。 而云裳却是自小在民间长大,听到李公公这样“独特”的嗓音,止不住抖起一阵鸡皮疙瘩,在李公公快要发现的时候,连忙跟上了阮明心的脚步。 “明姐姐,你明知道那个华怡皇妃是不安好心,为何还要答应他们入宫?”特别是还白白给了那个娘娘腔那么多银两。 云裳心里愤愤不平。 云裳不曾见识过权势的纷争跟后宫女人的伎俩,但阮明心却熟悉到骨子里了。 今日她敢违抗华怡皇妃的命令,下一刻华怡皇妃就能要她的命,这就是权势顶端上的人,跟平民百姓之间的差距。抗旨不从,随时就会人头落地,小命不保。 当然,这是对于一般人而言。 可纵使阮明心能耐再大,多事之秋,能不出麻烦就尽量不出麻烦。师兄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全解决掉西瀚的绊脚石,南庆的龙翼轩又在一边虎视眈眈,她可不想拖霍铮的后腿。 “云裳,看着就是了,日后你便会明白。”阮明心没有要跟云裳解释太多的意思。 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经历,才会成长。 云裳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弱肉强食这四个字她还无法融会贯通,索性让她自己去摸索。 云裳愣愣的点点头,明姐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她让她看着,那她就看着便是。 换一套衣裳的时间并不用很久,阮明心很快就出来了。 “李公公,我们走吧,别让皇妃娘娘久等了。”阮明心道,率先走出厅堂,外头有宫内派来接她的马车,不过阮明心可不敢坐。 来西瀚之前,天机阁里的人就把西瀚的人物资料整理给她看过,这位华怡皇妃,正是雅安郡主的嫡长姐,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可深着呢,前不久她才在静王府内摆了雅安郡主一道,这才多久,就被素未谋面的华怡皇妃请入宫中,想来,自是雅安郡主这位好妹妹在自家姐姐面前说了些什么。 管家知道阮明心要入宫以后,便马上派人准备好座驾,静王府中的事他也曾有耳闻,如今主子不在府上,尽管他早早就派人到六部去通知,爷也无法赶在在姑娘离开前回来,只能拉着青衣,重复的提醒她入宫以后要醒目一些,别让姑娘在宫内顶撞了人。 时辰尚早,这个点才刚过辰时,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宫门前与另一辆马车堵在一块儿。 “姑娘,是杜丞相家的车子。”外头的人向阮明心提醒,此时李公公的马车已经走到前头去了。 “按规矩办事,让她们先行吧。”阮明心淡淡道,她没兴趣去与人争个先后,左右不过多长时间。 “小姐,是六王府的马车。”婢子掀开车帘子,杜若荷闻声也好奇的顺着车窗外看过去。 六王爷最近不是去了六部吗?这个时候朝堂的人早就散朝回府了,六王爷这个时候入宫,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唯恐耽误了霍铮的时间,杜若荷对着婢子道,“我们不急,让他们先行吧。” 杜若荷的话刚说完,就感觉马车又开始前行。 “小姐,六王府的马车给咱们让行了。”婢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杜若荷眸中光彩一亮,他居然给自己让行,难道他也时时牵挂着自己? 杜若荷心中欣喜,可也就在这一瞬间,下一刻她便瞧见身旁的马车帘子被风卷起,车内的人并不是六王爷霍铮,而是那日更是与他亲近的女子——阮明心。 第410章 套路辣么深 除了在宫门口跟丞相府的马车堵住之外,阮明心没再遇见什么人。 入宫之后,阮明心就下了马车,那位原先去六王府请她的李公公不知去往何处,她由其他宫人领着往华怡皇妃的宫殿去。 阮明心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没有来过西瀚的皇宫,按理说,下了马车后,应该还有不久就能到华怡皇妃的宫殿,可一连走了半个时辰,阮明心都没有见到领路宫女要停下的意思。 青衣还好,六王府出来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默默跟在阮明心后面,云裳的性子不同,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华怡皇妃什么意思啊,请人入宫,结果……” 她出声的时候,旁边的宫人就瞄了她一眼。 “云裳!”阮明心厉声轻喝,皇宫是个是非之地,最忌讳的就是乱说话。 云裳心里咯噔一下,青衣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立马低下头,老实的跟着阮明心的步伐一言不发,她是头一次见到阮明心对自己这样厉喝。 “不知华怡娘娘的性子如何?这位姑姑,咱们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恐怕再不到宫殿,华怡娘娘该生气了。”阮明心的声音在宫人身后不轻不重的响起。 现在她可以肯定了了,这位领路宫人也是华怡皇妃的人,目的只是单纯的为了为难自己,并没有想要马上带自己到华怡皇妃宫中的想法。 阮明心的话让那位领路宫人的心颤了一颤,并不是因为阮明心的话语,而是她的气势,那一刻,她仿佛才是东宫的那位主子,威仪端庄不可轻犯,而不是宫外来的平凡丫头。 领路宫人看了下时辰差不多了,也不敢多耽误,她也怕拖得太久,华怡皇妃自己会等不及,到时降罪到她身上就不妙了。 把阮明心送到“荣华宫”门口,那位宫人就退下了,而阮明心等人,却被荣华宫的人拦下。 “既然是娘娘传召的人,便请姑娘稍等,奴婢先去向华怡娘娘禀告。”那婢子强势的拦住阮明心的路。 “有劳姑姑了。”阮明心淡淡道,眼观鼻鼻观心,态度谦和,不卑不亢。 云裳想要说些什么,青衣反应极快,制止了她,“若不想害了姑娘,在皇宫内就闭紧你的嘴巴。” 这一声有点严肃,青衣自然有青衣的顾虑。 她是六王府的人,进了宫中很多事情会束手束脚,无法施展,就算华怡皇妃想要为难姑娘,她也不能有何动作,如今只能尽量等主子那头的消息。 只不过眼前,这个姑娘自己带来的丫鬟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啊,她难道不知道,她随意的一句话都有可能害死她们吗?? 华怡皇妃是有心要给阮明心一个下马威,那个去通知的婢子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外头的太阳早已高悬,毒辣的日光照得人难受,阮明心依旧保持自己最初的那个姿势静静站着。 身后一顶轿子经过,阮明心无暇去看。 倒是那轿子里人比较好奇,妃唇轻起,“那人可是六王府上的阮姑娘?” “回小姐,那人的确是六王府上的阮小姐。”婢子很快就回来禀告。 杜若荷微微蹙眉,并不清楚为何阮明心此时会出现在华怡皇妃的宫殿门口,瞧那架势,估计站了有一会儿了。 不过,阮明心只是一届平民,有何资格入宫? “可知她入宫找华怡皇妃有何事?” “听说是华怡娘娘有请。”那婢子道,事实上她知道的也不清楚,华怡皇妃的性子她以往随主子入宫的时候就见过不少,华怡皇妃想整一个人,那人就无处可逃,只能说是这个阮姑娘比较倒霉吧,招惹谁不好,招惹到华怡皇妃。 “先去姨母的宫殿吧。”杜若荷看了看阮明心想了想道,她今日亦是受召入宫。有道是人各有福,华怡皇妃她也曾听说过,但愿那位姑娘平安无事,尽管那是她的“情敌”。 终于,在半个多时辰过去之后,那位去禀告的宫女终于出来了,“皇妃娘娘说了,外面日头毒辣,还请阮姑娘进殿,莫中暑了。”那位宫女说的有模有样,仿佛刚刚进去半个时辰之久的人不是她一样。 “有劳姑姑了。”阮明心道谢,带着云裳青衣往宫殿里头走,也许是人已经进到宫殿的缘故,华怡皇妃没再让人来刁难她,阮明心径直步入殿内。 殿中坐着一位体态柔媚的女人,衣着华丽,身上所佩戴的饰物,样样皆非凡品,阮明心猜想,这位应该就是华怡皇妃了。 “民女阮明心参见华怡皇妃,娘娘吉祥。”阮明心对着前头的华怡皇妃行了一个礼,西瀚皇室的礼仪,她事先也曾了解过,入门之后一个礼下来,让华怡皇妃挑不着错处。 余光,阮明心看到一旁悠闲坐着品茶的雅安郡主。 “阮姑娘不必多礼,快上前让本宫瞧瞧。”华怡皇妃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对着阮明心招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姐妹。 这模样仿佛就像在招手唤来自己调皮的狗狗一样,阮明心没有移动的打算,倒是那位华怡皇妃,主动起身向阮明心走过来,热情的拉起阮明心的手,细细的打量她,“还真是一个妙人儿,原先听雅安念叨,本宫还不信,今日见了才知道,阮姑娘的美貌,纵是整个西瀚的后妃加起来都比不过呢。” 她的一句话,就把阮明心高高捧起。 “娘娘谬赞了,明心自知不如娘娘,繁星污秽,怎如娘娘相伴皎月。”阮明心没有反驳她的话,绕着她的言语将华怡皇妃比做繁星,华怡皇妃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没有瞒过阮明心的眼睛。 女人有哪个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夸赞,就连眼前的华怡皇妃也不例外。 荣华宫外,另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妇人懒散倚在一张贵妃软榻上,她的模样不如华怡皇妃的年轻丽质,优雅的面容上爬上了细细的纹线,多了几分波涛汹涌后沉淀的澄澈,她就是宋夫人,杜若荷口中的姨母。 第411章 看场好戏 宋夫人本名是宋清枝,是西瀚太傅的嫡长女,妹妹宋清影是杜若荷的母亲。 因为杜若荷幼时经常入宫所以她比较喜爱,时常无事她便传唤她入宫陪伴。 “哦,是若荷啊,快来快来。近来我一直在好奇,若荷都在忙着些什么,连入宫陪我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看着门外渐进的身影,宋夫人不由得打趣道。 在这个侄女面前,她并没有端着一个后妃的姿态,温婉易近就像寻常的姨母一样。 “姨母说的哪里话,若荷这不就来找您了嘛。”杜若荷入门,也没有因为宋夫人的身份而拘谨,亲昵的搂上宋夫人的手臂,扶着她坐下,“这几日在家同嬷嬷学习女红,忙了好一阵子,是以来的少了,姨母身子如何了?” 宋夫人的身子自从几年前落过一次水后就一直虚弱,极容易伤寒感冒。 “前些日子皇上命人给我送来许多补药,近来倒好着呢。” 两人拉着话家常,宋夫人又让人取来棋盘,杜若荷的棋艺不错,每当她入宫,宋夫人一定会拉着她陪自己好好下一局。 说杜若荷的棋艺好,是她每一步棋子都不假思索,往往宋夫人思虑之后,她瞬间就能落子堵住宋夫人的路。 “真没趣,总和棋,不玩也罢。”宋夫人微微的说了一句,旁边站着的侍女立刻把棋盘上的棋子捡回棋盒里,原先那会儿她还能赢杜若荷,如今倒好,总是不分上下。 “下棋品茶,都是些附庸风俗的雅事,尽兴就好,若太计较输赢,反落了得失。”杜若荷的话让宋夫人失笑。 “说来说去,都是你的话。” 正当棋子捡到一半,宋夫人倏尔才想起,今儿一大早,自家宫殿的婢子给荣华殿扣了,便也无心捡棋子,荣华殿那位,仗着自身得皇上宠爱,便忘失本份。 随手把棋子丢进棋盒里,宋夫人音色清冷,“若荷无其他事,便陪我去荣华殿坐坐吧,听闻今日雅安郡主也入宫了。” 杜若荷没有推拒,静静在外室等着宋夫人更衣梳妆。 荣华殿,她记着方才路过的时候,六王府的那位也在,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这边,阮明心的话语,华怡皇妃自然爱听,却没有沉沦在高捧的话里。 云裳和青衣被随意支开之后,华怡皇妃便让人摆了器具煮茶。 阮明心自然知晓,华怡皇妃不会单纯是让她喝喝茶那么简单,心里在暗暗思索她的用意。 炉子上的水烧的沸腾,华怡皇妃拿布包着壶柄,将水倒进所有器具中,她见阮明心不懂,好心的讲解道,“这是先烫好杯盏,才不会影响上等好茶的口味。”阮明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雅安郡主倒是被冷落在一旁,一眼看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阮明心才是自家的妹妹。 阮明心不懂华怡皇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开水倒入装着茶叶的茶盏里,余香袅袅,甘甘涩涩。 茶跟茶具,都没有问题。 “听闻阮姑娘是六王爷殿下从外头带回的姑娘?”华怡皇妃问道。 “明心不幸遭贼人掳走,幸得六王爷出手相救。”阮明心回道,这是事实不错,她的确是被贼人龙翼轩掳走,若不是师兄,她能不能逃都还另说,指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呢。 听阮明心这么一讲,华怡皇妃倒饶有兴趣,“哦,那敢问一下阮姑娘家住何处?为何获救后不回家,难道就不怕亲人找不到?” “明心父母双亡,得六王爷不嫌弃,愿意收留明心。”可不是嘛,她的母亲早早被她无良的阮家给害死了,而阮兆麟,那个男人早就与她没有干系了。 “如此,那……” “宋夫人驾到。”外头太监一把尖细的嗓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华怡皇妃想要继续探究的话。 华怡皇妃峨眉微蹙,那个老女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虽然对于宋夫人的到来心存不满,华怡皇妃还是从位置上起身。 华怡皇妃都起身了,阮明心更不可能坐着。 殿外,宋夫人正带着杜若荷还有一干宫人们走进来,宋夫人体态端庄大气,眉目间隐隐散透着高位者的威仪,不复方才在自个儿殿中同杜若荷那般随意和蔼。 “妾身见过宋夫人,夫人安好。”一室的婢女随华怡皇妃行礼。 “你倒希望本夫人安好,又何故扣了我的婢女?”宋夫人径直落座到主位之上,也不去瞧华怡皇妃的神色,“都起来罢。” “夫人说的什么话,妾身自然希望夫人安好。”华怡皇妃口不对心的笑说道。 这想起宋夫人说的那个婢女,今儿一早的确让她给扣下来了,瞧宋夫人的架势,是来讨人了。 呵,她敢把人扣下,自然不怕她来问罪。 “那婢女今早打碎皇上赏给妾身的琉璃瓶,原来是夫人宫里的人。”华怡皇妃一副讶异的模样。 宋夫人嗤笑,将人扣下,她岂会真不知那是她宫里的人,“而今知道了,皇妃预备如何处置那婢女?”宋夫人唇角挑笑,恬淡端庄,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事不关阮明心,她自然是乐得看场好戏。 “既然是夫人的人,那就请夫人带回去吧,妾亦不敢逾越了身份。” “难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妃能认清自个儿的身份就好。”宋夫人眸底的光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再怎么受皇上宠爱,还不是比不上她。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去看看外头出了什么事。”宋夫人对着自己身边的贴身婢女问,那婢女应了一声马上跑了出去。 华怡皇妃心里一阵不爽,这里可是她的宫殿,这个老女人还真把自己当做主人了! 心里再不爽,华怡皇妃依旧面不改色,唤了婢子沏茶,坐在一边。 “娘娘,娘娘不好了。”外头跑进来的是华怡皇妃宫里的丫鬟,大声嚷嚷的模样让他人见了,还以为她荣华宫里没有规矩。 “出了什么事,不要慌张,好好说话,这样子大声嚷嚷的,成何体统!”华怡皇妃出声训斥了那个闯进来的婢女。 第412章 小小的耳环好神秘 别说当着宋夫人的面,她指不定会怎么斥责自己御下不严,换作往常,隔墙有耳,这蠢货真是给她添乱的。 华怡皇妃心燥不已,被训斥的婢子也反应过来殿中还有其他人,吓的直接跪倒在地,言语因为一阵后怕而不住地颤抖,“奴婢,奴婢参见宋夫人。” 华怡皇妃本就对宋夫人跟这不懂事的奴婢不满,当下心内愠怒道,“方才不是说出事了吗?到底出了何事?” 不知道为什么,阮明心的眼皮突然连续跳了几下,垂了眼睑,想到青衣跟云裳方才就被引开了,莫不是她们两个出了什么事? 那婢子这才抬头,对着华怡皇妃禀报,“回娘娘的话,是,是您最珍爱的那对如意耳坠不见了。”那婢子对华怡皇妃心存惧意,如意耳坠是别朝送来的贡品,极品的材料跟质地,西瀚上下就那么一对,是当年华怡皇妃初入宫时启元帝赏赐的。华怡皇妃怕弄丢了,一直舍不得戴,她今日去收拾屋子的时候,哪里知晓那对如意耳坠就突然不见了踪影,整个荣华宫内都找不到,她才会急慌了神。 “你说什么?”就算宋夫人上门讨人,华怡皇妃都不曾变改脸色,但这一听到自己的如意耳坠丢失,她陡然提高了声线,“如意耳坠怎么会不见了?还不从实招来!” 阮明心看到华怡皇妃的模样,她知道华怡皇妃这副模样,才是真正动气了。 跪在地上的婢子怕得直朝着华怡皇妃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今日去收拾屋子的时候才发现如意耳坠不见了,整个荣华宫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如意耳坠的踪迹,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头重重磕在地上,砰砰直响,宋夫人仿佛就像戏外人,没有要离开避嫌的意思,一手拾起婢子新上的绿茶碧螺春,坐在一旁轻品。 阮明心发现,雅安郡主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离开了,此时不在殿中。 再一想青衣跟云裳,两人此时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这是耍本宫吗?好好的坠子,本宫今日一早梳妆的时候还看到,它还会长腿了不成?”华怡皇妃说道,回头又喊,“冬雪,腊梅,你们两个去给本宫看看如意耳坠到哪去了!” 冬雪和腊梅是华怡皇妃,从小到大伺候在身旁的丫鬟,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两人领命去寝室内看,好一会儿回来,结果跟先前的宫女说的一样,冬雪道,“娘娘,如意耳坠,不见了。”话落,她瞧瞧抬头看了一眼华怡皇妃的神情。 只见华怡皇妃大声斥道,“没用的东西,来人啊,把今日进出荣华宫的人,不管主子奴才,都给本宫带过来!如意耳坠没长腿,人可长着一双,我到要看看,谁有哪个胆子,敢做个偷儿!” 华怡皇妃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宋夫人的存在,宋夫人也不恼。 杜若荷轻轻扯了扯宋夫人的衣角,她一个丞相府的未婚嫡小姐,怎么能随意让人搜身,不管东西是不是她拿的,她今日让人搜身了,明日名声也会掉一大截。 宋夫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凉凉道,“皇妃的话,莫不是连本夫人也怀疑?” 她这句话没有疑问,而是陈述,华怡皇妃是什么东西,还敢搜她的身? 华怡皇妃闻言,面色一僵,可说出去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她也收不回来,只能回头对着宋夫人哭诉道,“夫人,您也瞧见了,皇上赏给妾身的东西不知道被哪个贱蹄子眼红拿了去,妾也委屈的紧。” “你委屈?你委屈便连本夫人的身也要搜吗?”宋夫人的语调稍稍提高,好一个华怡皇妃,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 “妾身不敢。”她嘴上说着不敢,态度却依旧。 而此时,冬雪跟腊梅已经把今日进出荣华宫的人都找来了,包括云裳青衣,跟雅安郡主。 云裳青衣不知道华怡皇妃发的是哪门子火,入了殿门以后,就自发站到阮明心身后。 “搜!”华怡皇妃一声令下,冬雪腊梅就对着聚集到一起的宫女太监们进行搜身,一个钟后,搜出来许多东西,却偏偏没有华怡皇妃丢失的如意耳坠。 雅安郡主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完全不去看华怡皇妃此刻的脸上有多难看。 “如果所有人都要搜身的话,阮小姐身边的丫鬟,好像也有嫌疑吧。”雅安郡主看着阮明心,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好像一个成功者在看一个狼狈者的模样。 一语话落,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阮明心跟她身后的云裳青衣。 阮明心看了一眼青衣跟云裳,只见两人一片清明跟问心无愧,青衣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尽管放心。 “郡主既然说我二人有嫌疑,那郡主身上的嫌疑也逃不掉。”青衣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无惧别人上前搜身,只不过她的话语触怒了雅安郡主。 “大胆!好一个下贱的奴才,居然敢污蔑雅安郡主!”不等雅安郡主开口,华怡皇妃先声斥言。 阮明心缓缓说道,“皇妃娘娘方才也说了,今日进出荣华宫的人皆有嫌疑,如今失物还未找到,她们都有嫌疑,不是吗?” 不知道是阮明心的眼神很蛊惑人还是什么,华怡皇妃不由自主的点了一下头,下一刻才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跟着阮明心的反应走。 “搜!”不再去看阮明心,华怡皇妃对着冬梅、腊月下令。 两人一点儿也不敢犹豫,立刻上前给青衣跟云裳搜身。 青衣、云裳大方的展开双手,方便冬雪、腊梅搜身,眼睛余光瞥向雅安郡主,带着一丝意味不明,有一瞬,雅安郡主居然莫名感到心虚,而后又开始故作镇定。 “回娘娘,她们身上没有如意耳坠。” 华怡皇妃听到这话后,脸色更加难看。 青衣跟云裳搜完了身,接下来,当然是轮到雅安郡主了。 “郡主也瞧见了,她们身上没有如意耳坠,现在轮到郡主搜身了。” 第413章 迟来的是好戏 “放肆,阮明心,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做主。”阮明心的话让雅安郡主又羞又恼,她气急了对着阮明心吼道,回头看向华仪皇妃,道,“姐姐,我怎么可能会偷你的如意耳坠。” 华仪皇妃也看着阮明心,对她的不满很明显,在这后宫里还轮不到她一个没有身份的平民丫头做主。 阮明心没有言语,华仪皇妃没错,这里的确不由得她做主,能做主的人,这不还在那静静坐着吗。 阮明心抬头,视线刚好跟看着她的杜若荷碰到一起,她没有看错,那一瞬,杜若荷的眼睛里含着笑意,特别是还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 垂眸敛睫,阮明心在思索自己可曾在什么地方跟杜若荷有过接触。 杜若荷,百官之首杜从文嫡长女,从小就被当做未来皇后去培养,一举一动都大方得体,才情见识与名声,在西瀚的贵女圈中,她若排第二,无人能排第一。 这是天机阁收集的资料里对杜若荷的记载,这样一个人,站在人群里无疑是耀眼的,阮明心能确定,自己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只见殿中所有人都不再出声的时候,杜若荷突然俯首在宋夫人耳边道,“姨母,皇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呀,雅安郡主说一句话,就能不搜身,那再这样下去,皇妃娘娘还找不到如意耳坠,是不是连若荷也要被搜身了?”杜若荷的表情无辜,华仪皇妃没有说话,她的东西丢了,自然是所有人都有嫌疑。 “姐姐……”雅安郡主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她怎么可以被搜身,她好歹还是静王府的半个主子,启元帝亲封的郡主,平日里也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过不少人,这身如果一搜,置她的面子跟名声于何地? 雅安郡主突然恨起了这个看着端庄的杜若荷。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华仪皇妃自然清楚,如果雅安郡主被搜身会有什么后果,谁知宋夫人的话语在她前头冷冷落下,“失踪的是皇妃自个儿的东西,皇妃如何能确定东西不在郡主身上,这一屋子的人都搜过身了,倘若还找不到,皇妃是不是连本夫人的身也要一块儿搜了?” 随着话语落下,宋夫人端着夫人的气势,华仪皇妃不敢顶撞她,虽说宋清枝只是一个夫人,但却是启元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伴在身旁的,身份与她不相上下,可位份上甚至还要高她一等。 不敢顶撞宋夫人,那就只能委屈雅安郡主了。 雅安郡主也是个审时度的,宋夫人的威压她也能够感受到。 她的眸光瞥过阮明心,带着坦然与警告,搜身可以,不过要是搜不出来东西,那阮明心就等着她的报复吧! “清者自清,亦当是对雅安名声的证明,姐姐便搜身吧,若搜不出如意耳坠,也算对雅安的一个交代。”阮明心对她大义凛然的模样,眸中露出一丝嘲讽,很快就消失不见。 既然雅安郡主都这样说了,冬雪腊梅也不用华仪皇妃出声,自发自觉的给雅安郡主搜身。 雅安郡主自信的目光接触到阮明心似笑非笑的神情时,突然不安起来。 顺着肋骨向下滑落,冬雪的雅安郡主的腰间摸到一个凸起的疙瘩。 冬雪讶异,抬头看了雅安郡主一眼,雅安郡主心里噔的一下,想起阮明心刚刚看自己的那一眼,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郡主,冒犯了。”冬雪解开雅安郡主的腰带,一对翡翠色的耳坠在腰带拆落的瞬间掉到地上。 那一刻,雅安郡主的内心简直要崩溃了。 “娘娘,是如意耳坠。”腊梅惊喜的从地上把如意耳坠捡起来,看向雅安郡主的表情也是相当难以置信。 天啊,她可是娘娘的亲妹妹,皇上亲封的郡主,居然也会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 “不是我,不是我。”雅安郡主不可置信,如意耳坠是她拿的没错,但她早就让人把耳坠偷偷放到阮明心两个丫鬟的身上,为什么如意耳坠会出现在她自己身上。 这下她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姐姐,你相信我,如意耳坠真得不是我偷的。” 雅安郡主嚣张的气焰顿时全泄了,回想她方才的态度,再对比此时的神色慌乱,众人更怀疑雅安郡主了。 华怡皇妃一言不发的看着雅安郡主,神色复杂。 一刹那,雅安郡主两眼酸涩,她狠厉的瞪了一眼阮明心,方才那莫名的笑容,分明就是嘲讽!讽刺她的不自量力吗?讽刺她的如意算盘落空嘛? 雅安郡主再也顾不得宋夫人跟华怡皇妃在场,推开身边的冬雪朝阮明心直直而去。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的!阮明心,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居然敢陷害我!”雅安郡主双手长长的指甲就要向阮明心的脸上抓去,云裳跟青衣迅速挡在阮明心面前。 “郡主,捉贼要拿赃,明心被皇妃娘娘宣进宫开始,便一直待在这里陪娘娘品茗,如何有作案的时间?”一句话,就把如意耳坠的事情定做刑事罪名,阮明心的确是一直待在这里,华怡皇妃就是最好的证人,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阮明心的两个丫鬟下手,想借此把阮明心拖下水,谁知道自己居然会被两个丫鬟给算计了。 雅安郡主不死心的想要挣开云裳跟青衣,凭什么她被冤枉了,阮明心还能笑得那么得意,她一定要去撕烂阮明心那副虚伪的嘴脸! “住手!李思月,事到如今你不但不思悔改,还企图栽赃嫁祸,你眼里还有没本夫人跟华怡皇妃!”宋夫人一手拍在梨花木的茶几上,怒声斥道。 李思月是雅安郡主的闺名,原先宋夫人还会客气的喊她的封号,但现在,雅安郡主的行为已经触怒了宋夫人,宋夫人自然不会给她面子。 雅安郡主被宋夫人这么一喝,心一颤腿一软,就那么跪下去了,她刚才只顾着要教训教训阮明心,一时忽略了宋夫人也在这里,她抬头去看华怡皇妃,只见华怡皇妃干脆瞥开脸,丝毫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第414章 李小姐很受伤 “夫人恕罪,雅安知错了,求夫人恕罪。”雅安郡主跪在地上,朝宋夫人磕头,那画面看在阮明心眼里,可喜感了。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虽然不清楚,不过看着云裳跟青衣的表现,还有雅安郡主的行为,她多少能猜到,害人终害己,雅安郡主这是自食恶果。 雅安郡主吃了亏,阮明心自然是喜闻乐见,不过她低着头垂着眸子,面上的神色没人看得清。 宋夫人丝毫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雅安郡主,而是对着在一旁站着,不言不语的华怡皇妃道,“如意耳坠是你的东西,这犯事的人亦是静王府上的人,皇妃看着处理吧。” 华怡皇妃看着地上跪着的雅安,气的脸色通红,也不知是因为雅安郡主偷窃的行为,还是雅安郡主骨头太软,被宋夫人一吓就跪倒磕头求饶。 不管怎么样,华怡皇妃今天面子里子都让雅安郡主给丢没了。 “雅安,你可知罪?”华怡皇妃闭着眼睛,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 “姐姐,雅安年幼无知,求姐姐饶了雅安这一回,雅安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听到宋夫人的话,雅安郡主心里松了一口气,既然是让自己的姐姐处理,就说明宋夫人不想插手这件事,而她们姐妹情深,她姐姐才舍不得怎么样惩罚她,心里这么想着,雅安郡主的动作也就敷衍了。 雅安郡主又如何知道,华怡皇妃本就对着她原先的行为心存不快。现在看到雅安郡主毫不掩饰的敷衍,华怡皇妃的火直接就起来了。 “父王近来可是忙糊涂了,竟让你学成这副模样,你自个儿行为不检,还意图栽赃嫁祸给她人,我这个做姐姐若不教训教训你,别人家还会以为我们静王府不会教女儿!来人,把郡主带下去,赏她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华怡皇妃不能拿宋夫人怎么样,雅安郡主这个自家的蠢货,她还教训不得吗? 说来华怡皇妃做得也没有错,雅安郡主今日行为不检,荣华宫内所有的人都有目共睹。不消片刻,宫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华怡皇妃若不对雅安郡主动手,指不定宫内的主子们都会在背后如何编排自己。 家丑不可外扬,雅安郡主是她娘家的人,自家人犯事,她非但捂不住,还闹得六宫人尽皆知,连着自己的名声也被牵连,就是启元帝知道了,华怡皇妃也免不了被一顿斥责。 说实话,华怡皇妃是阮明心见过最奇葩最没有脑子的妃子了,仗着启元帝对她的宠爱就无法无天,现在更是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打。 雅安郡主跟她的感情如何,华怡皇妃心里岂会不知?那雅安郡主的为人,华怡皇妃这个姐姐总该了解几分吧,宫内栽赃嫁祸的伎俩华怡皇妃可还见得少吗,一言不合就把人给打了,先不说宫内的板子打下去有多重,一个娇弱的女子能否承受得住,就说华怡皇妃下令的这一句话,就足以打掉她跟雅安郡主的感情了。 而气头上的华怡皇妃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只知道,雅安郡主今天让她丢脸了,让她被人看笑话了。 雅安郡主愣在地上,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自己亲生姐姐的口中,她重复问了一遍,“姐姐,你刚才,刚才说了什么?” 华怡皇妃却开始不耐烦,冲着进来的几个小太监吼道,“没听到本宫的话吗?你们想违抗不成?” 小太监没了犹豫,抓着雅安郡主的胳膊就往外拖。 雅安郡主惊慌失措,不该是这样的,她是华怡皇妃的妹妹,姐姐怎么会这样对她? 当下,雅安郡主的眼泪就出来了,“姐姐,你居然让人打我?你怎么可以打我?你不可以打我!”姐姐向来不是最疼她的吗?为什么明明她是被陷害的,姐姐还要打她,她是静王府的郡主,同是静王府的女儿,她怎么能对她动手,这样整个静王府都会被笑话的,那她要怎么办? 雅安郡主使劲挣扎,可力量上又如何比得过身强体壮的小太监,只能一路被拖走。 哭喊声随着她被拖出去,噪杂了一路,华怡皇妃一脸的不耐烦,想来平日里真的是自己太宠这个妹妹了,不然她不至于这么自以为是,也不过是一个郡主,她如今还是皇上的宠妃呢,居然也敢到她面前叫嚣,她为何打不得,为何不敢打,现在她就打给她看看! 华怡皇妃余怒未消,宋夫人岂会去理她? 她只不过是过来讨回自己的人罢了,顺便瞧了一场好戏,如今见华怡皇妃跟雅安郡主狗咬狗,一拍两散,她乐见其成,好戏看完了,她也要带着自个儿的侄女离开。 “恭送夫人。”华怡皇妃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阮明心也在思索着找个什么借口脱身离开,华怡皇妃现在是在气头上处置了雅安郡主,等过会儿她气消了就会想明白自己的行为错的有多离谱,到时候她不会拿别人出气,只会把气全部撒在自己身上。 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身旁的杜若荷拉着宋夫人道,“姨母,阮小姐与我同路,时辰不早了,若荷等会就跟阮小姐一块儿出宫吧,免得姨母麻烦。” 宋夫人自己没有女儿,加上杜若荷知礼懂事,她就当她是自己的女儿一般,见杜若荷出声了,宋夫人打量了一眼阮明心。 据阮明心刚才的表现,宋夫人倒是不反感她,深居宫中多年,宋夫人自诩看人的眼力不错,方才听说眼前这姑娘好像是个平民百姓,竟敢跟雅安郡主对呛,胆识不错。 也知道杜若荷有心帮阮明心一把,没有犹豫,宋夫人便应允了。 宋夫人想要在荣华殿带走一个人,华怡皇妃敢说不吗?而且刚才的闹剧,宋夫人可是从头看到尾,她是理亏的那一个,虽说宋夫人没有想插手的意思,偏偏这个时候,华怡皇妃不敢多生是非,就怕万一宋夫人把今日荣华殿的事情捅到皇上面前去,她会吃不了兜着走。 第415章 偷袭式复仇 跨过东圣与南庆的边界,荒无人烟的山林古道,此时有两伙人驻扎,一明一暗。 是夜,灰黑色的天幕,坠着几点零星的光亮,此夜无月,寂静的林间,只有树丛里的虫子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 “主子,可要动手?”一人通身黑衣包裹,跪落到傅长风面前,他们没有生火,一袭黑衣在夜里更是难见。 “等。”傅长风随手接了两片从树上飘落下来的叶子,在手中把玩,心里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跪着的那人不再说话,自觉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盯梢。 虽然傅长风是天机阁的副阁主,但他们都清楚,这一位的手段,面上风轻云淡,其实才是真正的狠辣。 自从云焰的事情传到他手上之后,傅长风就起身到东圣,云焰已经找到了,伤势不轻,他让人先把云焰送回天机阁了,而龙翼轩…… 既然敢动天机阁的人,那就要做好被讨债的觉悟。 傅长风细长的眸子,只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 夜更深,四周更显寂静,外头那伙儿人生起的火已经开始灭掉,站岗的几位也昏昏欲睡,林间只剩老鸹不时响起的几声恬躁的声音,甚是讨厌。 “动手!”傅长风闭着的眸子陡然睁开,手里一直把玩的叶子也被捻为粉末,散落在地上。 只听得林间传来几声轻微的蹊悉声,隐约中,几道身影从树丛中窜出,奔着前面支起的营帐而去…… 空气中隐隐传来火油的味道,火折子被吹起,一支支被掷入营帐中,大火顺着泼上去的火油,火舌瞬间就湮上营帐顶部。 “有人偷袭!来人啊,有人偷袭!”炙热的光热让昏昏欲睡的站岗守卫心神一惊,慌忙的冲着自己的伙伴大喊。 “怎么回事?”龙翼轩听到声响,从自己的营帐跑出来,动作急忙的缘故,他的外裳仅仅只是披在肩上。 当看到储放东西的营帐起火,有那么一瞬间,龙翼轩的肺都要气炸了,两眼充血,目呲欲裂,他冲着慌乱的侍卫们大吼道,“还不都快去救火!” 侍卫转身的瞬间,身后突然多出来的长剑架上了他们的脖子,刀身一抹,在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的血柱从自己的脖子里喷洒而出,侍卫伸手接住,眸子里,是死前瞪大的惊恐。 “保护殿下!保护殿下!”龙翼轩身边的心腹手下围着龙翼轩而站,其余的侍卫此时无心救火,纷纷提起自己的长剑上前应战。 “来者何人,不妨直接现身一见?”龙翼轩闭上的眸子再次睁开,已然不见了方才慌乱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沉静与酝酿在眸底的狠厉! 他这话,自然是对着暗处未现身的傅长风说的。 傅长风也没打算躲着他,待他话落,便从暗处现身,面上带着半块玉质的面具,一把勾勒泼墨山河图的折扇执握在手,一派空大,风流无双,走在刀光剑影之间,闲庭漫步的模样仿佛在逛自家的后院。 瞧着他这一副模样,龙翼轩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恨的牙痒痒的。 “我与阁下无怨无仇,不知阁下此为何意?”龙翼轩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看着那边被大火湮灭的营帐,那里面的药材,都是他从东圣那头运来的,其中艰辛跟危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原本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运来的药物,如今却被人轻易算计,只能湮灭在火海里,东圣此行,只算是白来了。 龙翼轩看向眼前走过来的人,眸中几不可闻的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不管这人是谁,有什么样的身份,他龙翼轩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无怨无仇?呵。”傅长风“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唇角挂着一抹冷笑,笑的是龙翼轩的自以为是。 “七皇子认为,伤了我天机阁的人,还能安然无恙么?还是觉得我天机阁的人皆是孬种,可随意任人拿捏?”龙翼轩不过是南庆的一个皇子,天机阁乃江湖势力,两者放到平日的确无怨无仇,不过,东圣药地一事,云焰的伤,傅长风却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龙翼轩,这事关天机阁的颜面问题。 今日若不能让龙翼轩给天机阁一个交代,那对天机阁的名声可有损失,尽管他跟阮明心都不在乎这点无伤大雅的损失,只不过心内有气,傅长风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天机阁?”龙翼轩嘴里呢喃着这三个字,既然是天机阁的人,他也一点都不意外傅长风会知晓自己的身份,要知道,他这一路,都是伪装过来的。 仿佛也想起来了什么,那个被他打伤的男子,莫非就是天机阁的? 那人自个儿不自量力,妄想从他手上夺走那批药物,技不如人,如今主子找上门来,可是想要来报复?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阁下可是天机阁阁主?”龙翼轩问道,傅长风没有回答他的意思,龙翼轩就当他是默认了,他继续道,“素闻天机阁内情报乃天下第一,不若于肆意殿,怎么,何时这消息却如此不灵通了。” 龙翼轩嘲讽的话语还在耳边,却丝毫刺激不到傅长风的内心,傅长风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没有丝毫理会或应答的意思。 龙翼轩也不再恼,看着场上渐渐倒下去的人,自顾自的道,“东圣天降神地,产出极品药物无数,人尽皆知,又有多少人为那一处药地趋之若鹜,天降之物,人人都有资格夺取,赶早不如赶巧,东西落入本皇子的手里,阁下的人,也只算技不如人罢了,阁下如今若是来寻仇,岂不怕被天下人耻笑?”龙翼轩嘴角亦挑起一抹嘲讽的笑,看起来丝毫不惧怕跟傅长风交恶。 像天机阁这样的组织存在,若能为他所用,那便是极好的,如若不能,他并不想自己平日里的一举一动,皆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天机阁阁主这个人,他也想要会会,瞧瞧这新新崛起,势如破竹的新门派,到底是什么样的深浅。 第416章 此人不除必留后患 傅长风一直在听龙翼轩说,等龙翼轩止住话语,他才昂然出声,“七皇子说完了?既然七皇子知道自个儿技不如人,在下便不会再往七皇子伤口上撒盐了。七皇子不过是南庆的一个皇子罢了,势力跟情报总归没有我天机阁强大,自然不知,天机阁不惧被耻笑与否,而偏偏是个护短的。” 话里话外说着不往人伤口上撒盐,傅长风说的这些,可却是一句比一句毒。 那可不是,龙翼轩既然都说了,是他们天机阁的人技不如人才会在龙翼轩的手下讨不了好,那如今龙翼轩眼睁睁看着自己夺来的药物在自己眼前被天机阁拿大火烧光,又何尝不是他技不如人,半斤八两,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他天机阁就是记仇,就是护短,可那又如何?他龙翼轩有本事来讨回去? 傅长风挑衅一笑。 龙翼轩的脸瞬间就黑了,傅长风说的正是他的痛处,南庆的皇帝虽然是他父亲,他身下的那个位置,也是他们兄弟几个都在争的位置,而老皇帝一把年纪却还不肯放权,所以就算他的能力再强,在南庆,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比较能干的皇子罢了。 “哦?那倒不知阁下要怎么个护短法?”龙翼轩虽说无所畏惧,但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渐渐变少,他也清楚的知道,这次天机阁是有备而来的。 “以命抵命如何?”傅长风唇角的笑邪魅却危险,话语简单的可怕。 “以命抵命?阁下好大的口气。”一瞬间,龙翼轩有了被羞辱的感觉,别说那人当初侥幸没被他打死,就算是打死了,一群江湖人而已,居然要他给他们抵命,这天机阁的人,未免太自大狂妄了一些。 “是不是虚张声势,七皇子很快就知道了。”傅长风看着龙翼轩的眼神是极度轻蔑的。 云焰虽然受了重伤,但却不致死,而那次随他一同出任务的其他兄弟们呢? 他们的死,自然也要算在龙翼轩的头上。 “动作都利索点。”随着傅长风一声令下,地上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只不过大都是龙翼轩这边的人。 鲜血从脖颈中喷涌而出,包裹上地上的泥沙,夹杂着倒下的侍卫们死不瞑目的表情,龙翼轩抽出自己的长剑,向着傅长风而去。 此人不除,必留后患! 傅长风眸色微动,一把将自己手中的折扇合起,对着龙翼轩的招式迎了上去,仿佛从头到尾,他就在等着龙翼轩出手。 “乒~”银剑跟折扇交织在一起,激起一窜火花。 龙翼轩这才知道,傅长风手里头的那柄折扇,扇骨是玄铁所制,讶异也只是一刹那,他瞬间改变了自身的招式,剑身扭动,往傅长风的脖颈卷去,傅长风执扇挡下,执着扇子的手一旋,扇子就调了个方向朝龙翼轩飞去。 龙翼轩只得撤回来长剑,挡住傅长风这一击,扇子飞出去的招式被挡住,顺着傅长风的方向又飞回去。只见傅长风双腿还立在原地,半步没有挪动。 其内力的高深,龙翼轩也不敢小觑。 眼前的人,果真难缠! 这就是龙翼轩对傅长风的评价,不愧是天机阁的阁主。 龙翼轩没有在傅长风手上讨好到什么,傅长风也没有在他手上吃过亏,一击不成,龙翼轩又提剑上前。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在火光的照应下若隐若现,不时传过来的火光能让人看清两人的方位,高手过招,身上带着的自然就是流动的真气与各自运行的内力。 侍卫跟黑衣人们这才知道,原来那句“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并不是子虚乌有。 长剑与扇子交击在一起时,龙翼轩跟傅长风所散发出来的内力,就能够把他们这一群人震飞震退。 只有真正交手的两人才知道,彼此的功力半斤八两。 龙翼轩心里开始估算这一战的胜算,他是一个很会取舍的人,这一次出南庆到东圣,南庆皇帝也知道这件事,也是他支持自己到药地夺去这批药物。 而他自己,不想让自己手里的人有过多伤亡,因此身边带的都是南庆皇帝的人,尽管这一群人的身手不错,不过在天机阁的面前,那就不够看了,再打下去,吃亏的必定会是他。 心里有了成算,已经不可能一招将傅长风击退。 “撤退!”龙翼轩眼疾手快,把身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踢向傅长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颗圆形的珠子,重重砸在傅长风等人面前。 一阵烟雾腾起,龙翼轩带着仅剩的几个部下逃走了。 “主子,可要去追?”待烟雾消散,身边的黑衣人问道。 “不了,穷寇莫追,我们走。”傅长风制止,他的目的本来就只是为了那一批药物,顺道一块儿给死去的天机阁下属报仇,却没想过要在今天杀了龙翼轩,资料中提示,龙翼轩的武功高深莫测,至于什么程度却没有详细记载,刚刚交手中他就清楚了彼此的实力,既然人逃走了,那就没必要再追,龙翼轩这个人很狡猾,若是他在前方某地设下了陷阱,那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天机阁。 —— 阮明心一路顺利的出了宫,华怡皇妃既然同意放人,有宋夫人在,自然没人再敢来为难她,这一切,都是杜若荷的功劳。 马车里,阮明心跟杜若荷同坐,“方才之事,多谢杜小姐了。” 不管阮明心愿不愿意,杜若荷帮了自己是事实,这人情总归是欠下了,回头一定要让云裳去好好查查杜若荷。 杜若荷闻声一笑,温雅大方,“阮小姐客气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杜若荷一路小心把阮明心送回了六王府,再缓缓回到自个儿的丞相府。 “去查查。”杜若荷离去后,阮明心对着身旁的云裳道。 未知的事情对她来说不可怕,但未知的人不知是何目的的靠近自己,那总该防备。 “是。”云裳刚走,阮明心就收到柳如是的来信。 看来,岳阳楼自己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了。 阮明心带着青衣一块儿去岳阳楼。 第417章 情敌的一份人情 岳阳楼内的伙计们先前被柳如是训过话,阮明心一来,不用通禀就被直接请上了楼。 还是之前的那间屋子,柳如是跟云裳就在其中。 不需要阮明心上前敲门,云裳听到走路的声音后就主动开门观看。 “阁主。”柳如是恭敬的行礼。 阮明心径直走进屋子,茶水滚烫冒着热气,是刚刚沏好的,阮明心端起轻抿一口,一会儿才开口道,“柳先生请我过来所谓何事?” “阁主请看。”柳如是一如上回一样,递给阮明心一个信封,“云先生已被傅阁主派人送回天机阁养伤,伤势无碍。” 信内的内容是傅长风跟随龙翼轩到南庆边界,动手毁掉药物的事,这是傅长风给她的一封私信,阮明心看完便凑近火烛烧掉了。 “我们的人找到了龙翼轩的行踪,是否要继续监视,还是……”柳如是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据傅长风传来的话说,那位南庆的七皇子龙翼轩身手了得,甚至跟傅阁主不相上下,如今还跟天机阁交仇。而柳如是的想法跟龙翼轩一样,都认为对方不除,必是后害。 阮明心如何不知道柳如是的心思,只不过龙翼轩岂会是好杀之人,云焰在他手上都拿不到好处,更何况身边还有其他那些武功微弱的喽啰。 “先看看吧,一有异动,马上撤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龙翼轩再怎么不见了,总归还是在南庆的。南庆是他的地盘,心思又多,势力可大着呢,如果真要一拼,指不定谁会输,天机阁没有必要出现多余的牺牲。 “是,阁主,属下这就写信给那头交代。” “我让云裳找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阮明心说的,自然是杜若荷的事情。 “阁主。”柳如是重新递给她一个信封,信封看上去很新,是刚整理出来的东西,还没有封口。 阮明心接过后直接看了起来,越看,她越哭笑不得,霍铮还真不是个省心的家伙儿,这随意出手救个人,就给她救了个情敌。 杜若荷今日在宫内的荣华宫为自己脱困的事情不置可否,她都欠她一个人情,想来也是因为她师兄的缘故,不然,杜若荷也不会轻易出手。 唉,莫名其妙就欠了自己的情敌一个人情,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不爽。 把东西还给柳如是,事情既然清楚了,解决了,她也要回六王府,找霍铮商量商量,看看他是什么样的说法。 她重生后就一直守着他,如今出现了一个身份地位都不亚于她的杜若荷,除了武功比不上自己外,可这个优秀的一个女人竟连她也是没话说的,霍铮可是瞧上眼了? 带着这个想法,阮明心一回到六王府,就径直前往六王府上等人,霍铮还没从外头儿回来,同常一回来就一定会先到书房处理要事,在这里等着他准没错。 怀抱着问罪的想法的阮明心,突然被自己逗笑了,她跟霍铮早已有过誓约,而自己现在的做法,何尝不是在怀疑霍铮。 阮明心失笑,随手抽出书架上的书,坐在一旁看了起来,左右整日无事可做,最近她跟霍铮都很忙,有好几日未见了,既然她人都来了,那就等等霍铮好了。 “听闻你一回府就到书房等我了,早前府上的人有给我传话,在宫中可有吃亏?”霍铮推开书房的门,入眼的是阮明心专心致志在看书的侧颜,一刹那,他也看的痴迷了。 “宫内的人算什么,华怡皇妃也不过是个没有脑子的宠妃,何况有杜姑娘在,碍于宋夫人在,华怡皇妃不敢拿我如何。”语气不清不淡,阮明心丝毫没拿华怡皇妃当一会事儿,反倒因为这么个人,她还欠下了杜若荷的人情…… “杜姑娘?”霍铮问道。 “嗯,西瀚丞相家的嫡女。”阮明心没好气的回答,那个人也算她意义上的情敌,霍铮这是什么态度。 “人家可还是你英雄救美救的姑娘,据说优秀的很,才识渊博,端庄优雅,知礼大气,西瀚整个贵女圈的典范,重要的是,她的心还一直心系着某人呢?”阮明心绝不承认她是吃某人的醋了。 霍铮也听出来阮明心的话不对味,挑唇一笑,“有人得是喝了多少醋啊,这味道酸的,整间书房都是。” 阮明心轻咳一声,没想继续与他纠结在这个话题上,本来双方心知肚明的事,还拿它出来打趣霍铮做什么,结果自己却闹了笑话让他看。 “龙翼轩的事情你怎么看?”阮明心说的是龙翼轩偷偷潜往东圣,幕后主使人搬光药地内药物的事,也是指南庆边界,药物被毁的一干二净,龙翼轩不战而逃的事。 她虽然不清楚霍铮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但却大概晓得,霍铮的情报网,应该是不亚于自己的。 “龙翼轩并非你我二人的对手,他城府极深又如何,放眼天下,唯有实力才能跃然于大权之上。”不知道是不是霍铮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奈何最近事情多到他无法停步去屏息凝神细查。 龙翼轩还没有能让他费心的程度,至于旧仇,那是迟早都要报的。 “等过段时间,手头的事情了上一了,我便带你一块儿去逛逛整个西瀚的风采。”霍铮抽开她手上的书,第一次主动抱着阮明心,他何其幸运,是那个被她选中的人,得以让她不离不弃的相守相伴,即使外头舆论纷然。 他不想现在就娶了她,怕她委屈,无奈还是让她受委屈了,尽管他知道阮明心并不在意外头人的说法。 “嗯,好。”阮明心的身子由最初的僵硬到依偎,这是霍铮第一次主动跟她亲近,之前就算是两人彼此确定了关系,他都会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以示尊重。 阮明心静静倚靠在他怀里,那一刻岁月静好,没有外头的俗事杂物,纷纷扰扰,没有大剑师,没有国与国之间的野心,没有龙翼轩,没有前世今生的爱恨情仇…… 第418章 余波未平 时间过得并没有多久,很快,雅安郡主在华怡皇妃的荣华殿内出的丑事,就传遍整个皇宫,各宫的娘娘主子们都知道了这件事,可没少拿雅安郡主当笑柄,闲来没事就扯出来说笑。 听说那个雅安郡主,当日被华怡皇妃拖出去杖责,刑罚才落到一半,就晕过去了,近来都不曾看到她再入宫,也不知是在静王府中养身子,还是没脸再进宫。 雅安郡主在宫内就一个华怡皇妃比较亲,如今这个亲近信任的人,居然把自个儿给杖打了,想来以雅安郡主的气度,日后估计也不会再进宫了吧。 那华怡皇妃不是冠宠六宫吗?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不审不问直接打了,亏雅安郡主原先的心还一直向着她,华怡皇妃那没脑子的却不知道,自己那天赏雅安郡主的那顿打,早已把自己跟静王府的关系,打没了。 听闻外头也都在说华怡皇妃,事情纷纷然然,启元帝要不知道也难,华怡皇妃就被禁足在了荣华宫中,好几日启元帝都没再去过,后宫的人都在传皇妃娘娘失宠了,连当事人华怡皇妃也开始慌神了。 不管这件事的结局如何,阮明心这个人自然也被传到启元帝面前。前段时间他要给霍铮赐婚,霍铮不接受,他便相信他真是想要立业后再成家,谁知道,霍铮的胆子竟如此之大,居然敢金屋藏娇。 当日早朝之后,霍铮就被启元帝再次叫到御书房内。 气氛不如之前轻松,启元帝的态度也不如过往的亲和,霍铮将一切收揽入眼中,看了一眼御前侍奉的公公,只见陈公公也摇了摇头。 霍铮规矩的向启元帝行了一个君臣礼,启元帝没有立刻唤他起身,却回头去对着陈公公道,“你先下去。” 陈公公不敢犹豫,应了一声就退下,走前斜斜瞥了霍铮一眼,霍铮面无表情的长跪着。 “前些时日朕同你说的那桩婚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霍铮对杜小姐并未有一丝男女之情。”启元帝没让他起身,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他的回答并未让启元帝满意。 “男女之情?依你所言,你府上那个阮明心便是你心仪之人?”启元帝睥睨着霍铮,仿佛他若敢应是,他就会让人把阮明心拿下。 “父皇待我母妃如何?”霍铮没有丝毫情绪的问了这么一句话,换来启元帝一阵沉默。 霍铮的母妃,是启元帝心里的痛,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放下,否则也不会寻回了霍铮,早早允许他出宫开府,并且借了他两个兄弟的错就禁足了他们,给霍铮丰满羽翼的时间。 霍铮见启元帝没有出声,续道,“人是性情中人,友情,广结友人,日后多一条路,亲情是血缘的羁绊,而爱,则是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起来说话。”启元帝的态度稍稍缓和,大概是因为霍铮他母妃的缘故,却并没有被霍铮说动的意思,“人皆有情,你说的没错,杜小姐对你有情,杜相有意看好你,娶了她,于你来说,不亏。” 杜若荷从小就被当做未来的一国之母一样教养,学识远见,有时候就连男儿都比不上,在西瀚所有女子中也是最优秀的一位,杜从文的势力门生更是遍布天下,如果霍铮要坐上他的位置,那么,杜若荷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如父皇所言,霍铮对杜小姐无意。”既然对她无意,那就要保持远离,不然既委屈了全心全意对自己的阮明心,也白白耽误了杜若荷。 启元帝沉了脸色,“娶了杜丞相的女儿,你也可以抱得美人归,平白得了一份助力,何乐而不为?” 启元帝这是直接挑明了当中的利益,奈何霍铮向来都是个桀骜不羁的。 “霍铮不是个只吃白饭的软脚虾,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但儿臣更想自己去争一把。”平白得来的东西,又何惧挑战性,他要的东西,自然会自己动手去夺取。 原本启元帝就因为阮明心的事情,对霍铮没有好脸色看,而今又听霍铮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自己,启元帝再好的性子,此时也被霍铮激出火来,想他一个西瀚万人之上,举国朝拜的帝王,何时需要如此低声下气的去委屈求全。 “放肆!朕说的话,你敢忤逆不成?”启元帝重重一手拍在处理政务的书桌上。 面前的霍铮神色波澜不惊,“请父皇成全,霍铮不一定比三皇兄,四皇兄差。” 霍铮似乎没有看到启元帝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的模样。 “好啊,朕的儿子果然都长大了,你给我滚,滚出去!”启元帝随手拿起书桌边上的奏折,对着霍铮就扔了过去。 “儿臣告退。”霍铮也不敷衍,听话的行了一个礼,就退出御书房了。 启元帝气的整个人坐回椅子上,真是好啊,他的儿子一个个的,都长大了,不听说了,既然霍铮不接受他的一番好意,他便也让他看看,这朝堂中人,有多凶险! “陈公公,陈公公!”丢下桌上最后一本奏折,启元帝大声喊道。 方才退出去的陈公公听到声音后,急急忙忙从外头跑进来。 “皇上,奴才在。” “三皇子跟四皇子被禁足在宫内也有些时日,想来都知道自个儿犯下的错了,传朕旨意,从今日开始,便撤了他们的禁足令,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长长脑子注意着些。” 启元帝此话就是要将三皇子四皇子放出来的意思,既然霍铮想靠自己的力量收拢权势,那他也不会再宠着他护着他。 别以为他会看在他母妃的份上,就会对他一再忍让,不让他自己去碰碰壁,只怕霍铮还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几斤几两,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皇宫内,德阳殿中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继而是碎物落地的声音。 站在宫殿门口的内侍宫女们,一个个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着,放低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第419章 放虎出山——两只喽 宫女们生怕殿内那位发着脾气的祖宗,嫌摔东西不解气,想起他们的存在。 什么跪针尖,头顶装满水的瓶子不准洒,打一鞭子跳一下…… 反正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出,各种折磨人的法子,四皇子的德阳殿,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这些宫女太监们低着头盯着脚尖,生怕里面的主子喊人,却没有发现德阳殿外来了一位身着青色锦袍便服的青年。 这青年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轻轻地敲打着掌心,唇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 他站在德阳殿门口,很是踌躇了一会儿,才上前含笑道:“四弟,这是怎么了?” 被他一声唤过神来的宫女太监,连头都没抬就跪了一地,给男子请安道:“奴婢(奴才),参见三皇子!” “都起来吧。”青年男子摆摆手浑不在意道。 “谢三皇子殿下!”一众内侍忙谢恩,后一齐起身。 其中一名胆子较大的宫女上前一步道:“回三殿下的话,我们殿下这几日里一直都是这样,奴婢们也不敢胡乱揣测。” 闻言三皇子点点头,手中的折扇又轻敲了两下,突然一转手将折扇打开对着那名答话的宫女一笑,也不让其进入禀报便迈步径自进了德阳殿。 他轻摇折扇,风姿翩翩,隐隐约约听到身后宫人的议论。 “三殿下人真好,不像我们殿下,整日里净拿我们这些下人撒气……” “嘘,快噤声……”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环顾一下四周,浑身都是惊起的冷汗。 “不要命了你?”要是传到四皇子的耳朵里,他们可都要给她陪葬。 —— “四弟,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三皇子衣袖衣摆径自坐下,一副很是兄长关心弟弟的样子。 四皇子手中还拿着一个花瓶,正举着这就要摔下去,听到这声音动作轻轻一顿。 回头正好看见一副风度翩翩的三皇子,再看自己因为发脾气弄得衣裳很是凌乱,心中更是烦闷,直将那花瓶对着三皇子砸了过去。 “四弟,我可没惹你!”三皇子一边急着躲闪,一边急忙开口道,“今次我是来同你商量对策的。” “哼,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四皇子见三皇子狼狈躲闪的样子,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冷哼一声道。 三皇子躲过花瓶,没有当场头破血流,听到四皇子那满是不待见的意思的话,笑着的眼角却划过一丝暗流。 谁说他的这个四弟是个只会武功,不懂思考,遇事不冷静,只会乱发脾气。 若当真如此,以他们之间的情形,第一个被赶出去就是他了,又怎么会来这么一句? “四弟当真看不清?父皇如今可是巴巴的,要把那个位置送给那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野种呢。”三皇子一摆衣袖又一次坐了下去,脸上带着阴霾,哪里还有方才的笑意。 “怎么?你想联手?”四皇子看着面前的“三哥”冷笑一声,语气依旧是那么冲动,“你觉得你我之间可能吗?” 三皇子闻言却一动不动,折扇收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手心,嘴角挂着温和的笑,仿佛刚才那个一脸阴霾的人从未出现过。 他带着笑容,用温和的声音道:“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那个野种不死,你我都没有机会。” —— 三皇子与四皇子已经被放出来半个月了,每日里早朝,总要给霍铮弄些事儿出来。 霍铮懒得与他们较劲,见招拆招,处理完早些回府陪明心才是正事儿。 可怜皇帝,一心想着让儿子继位,却不知道在这个儿子心里,媳妇儿比朝局更重要。 若是让他知道了,恐怕再怎么注意王者威严,也该哭天抹泪的诉苦自己的命运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倒霉儿子呢? 不过连日来,朝堂上明里暗里的小动作,皇帝都尽收眼底,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一步步站稳脚跟,看着他展露才华,尽管面上还因为前些日子跟霍铮闹的别扭,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骄傲。 真想大吼一声,瞧瞧,这就是朕的儿子。 霍铮却不知道皇帝心中的想法,只是总觉得这几日里心神不宁,可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那两位皇子的招数。 “怎么?又在头疼他们?”阮明心看着坐在书桌后静思的霍铮,有些不忍,这人非得把所有的一切自己扛着。 “就那俩个跳梁小丑,也值得我头疼?”霍铮闻言却挑眉一笑道。 “行,你最有本事。”阮明心见状,对他展露一个笑颜,却还是不放心道,“还有我和天机阁,你若需要我可派人帮你查探消息。” “看不起我?”霍铮闻言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与杀人无二。 阮明心正要接话,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接着是侍卫与门外婢女的说话声。 她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却被霍铮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眼中依旧残留着怒火。 阮明心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动,也不愿意真的用狠力,万一一个控制不好两人谁受伤了都是麻烦。 抿了抿唇,阮明心终是服软道:“谁瞧不起你了?” “你莫要忘了,我们可是……,我自然是向着你了……” 说完这话,也不顾愣神了的霍铮,挣脱他的禁锢,便匆匆离去了。 霍铮直到佳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过神来,对着身边禀报的侍卫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侍卫闻言冷汗直冒,果然要被王爷罚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命差,领了这么个差事。 只好硬着头皮,恭恭敬敬的又重复了一遍:“禀报王爷,方才传来消息,运往边关的兵器,在运送途中被山匪劫持了一半。” “哦?”霍铮闻言总算回神,挑眉眼中尽是冷意,淡淡道,“此事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侍卫闻言如蒙大赦,立刻告退离开。 霍铮眼中的凉意渐渐消去,冷哼一声。 要说这劫武器之事确实有,不过多于乱世之初,如今父皇虽然比不上唐宗宋祖,但是天下也算是气象和平。 第420章 京城异动 如今的启元帝虽说比不上唐宗宋祖,但是在他管理之下的西瀚,也是一派平和安乐。 自来到西瀚后,霍铮的手段一贯雷厉风行,敢明眼的对着他下手,西瀚国中本没几个人。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他那两位好皇兄了。 霍铮完全忘记了当初御史大人家跟顾源候与背后的三皇子,四皇子打官司的时候,他是如何在暗中推一把手的。 “来人啊!”想罢,霍铮突然对外喊了一声。 “王爷有何吩咐?”外头的侍卫闻声便跑了进来。 “传本王命令,追随那批劫走兵器的山匪,查到他们的落脚点后,封山!”一整句话抑扬顿挫,霍铮眸光深邃如海,内里真实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 侍卫领兵去追山匪,准备封山,殊不知,这只是霍铮忽悠那些旁人的障眼法。 他怎么可能依赖一群中看不中用的侍卫去搜索找回那些丢失的兵器? 凡事皆有因,有些事,还是需要他自己亲自走一趟。 入夜,男子一身黑衣包裹全身,面上罩着一张同色的黑色面巾,只留一对剑眉一双星目。 屋中的烛火早早就被吹灭,他推开窗户,夜空中轻轻几个跃动,就消失在夜色中。 “叩叩。”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传过来,阮明心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 “谁?” “是我。”霍铮刻意压低的声音格外低沉醇厚。 师兄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自己房里要做什么?! 阮明心心里好奇,也没有停下脚步去给他开门,她倚在门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全身包裹在黑色中的霍铮,调侃道,“师兄穿成这副模样,可是要出门去采花?” 霍铮可没想着跟她打趣,直接把手里头的包袱塞到阮明心怀里,“快去换上。” 嘁,大半夜的,这副模样鬼鬼祟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要做什么坏事呢。 阮明心翻了个白眼,接过包袱没有停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入内室换衣服。 “可以了,我们去哪?”阮明心跟霍铮一样,把自己包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 霍铮没有说话,牵过她的手,气息一动,就用轻功带着阮明心跃过高墙,朝着西瀚盛京某个方向而去。 以霍铮跟阮明心的武功修为,就算不穿着夜行服,直接出门也不会让人轻易发现他们的踪影,但谁让六王爷今日兴致好呢。 对,兴致好到无聊,才会跟阮明心每人穿了一套夜行衣出门,两人在通片的黑色中,极不显眼。只不过,当两人在一处别院停下脚步时,隐在暗处的下属一脸惊悚的看着自家主子时,霍铮才尴尬的清咳一声,面上一派正经的模样进了屋里。 那模样,让阮明心生生憋了好久的笑。 屋里的人阮明心看着熟悉,烛火燃起她才看清那人正是霍铮从前一直跟在身边的书童,季书崖。 “宫里头那两位,近日在忙着些什么。”霍铮瞥了一眼辛苦憋笑的阮明心,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黑色头巾跟面巾,随意的丢到桌上。 “禁足解除后,三皇子主动找上四皇子达成协议,先将少爷拉下马,他俩再共争西瀚,各家族与大臣们皆开始蠢蠢欲动,四皇子找人扮做山匪,劫走兵部此批兵器,却不知兵器在工部的时候,就让三皇子动了手脚。”季书崖一五一十的答道,话落,又是他一贯的那张面瘫脸。 季书崖跟霍铮两人说的是近来盛京内的情报,阮明心听着没兴趣,无聊的紧,索性在书柜上随意抽一本书看,过一会儿,霍铮的事情解决了,又带着阮明心走人。 这让阮明心更加郁闷,师兄想听个情报,派个人说一声,就会有人送到他门口,何必一身夜行装自己跑这一趟。 “你是不是傻?” 阮明心的笑话霍铮不当回事,他不恼反问,“认清这处别院的位置了吗?” 阮明心闻声一愣,“什么?” 无缘无故让她认别院做甚?要送处别院给她吗?可她也没觉得那处别院有何特别之处。 再说了,师兄的东西,还需要分彼此吗?她的东西是她的,日后她嫁给了霍铮,霍铮的东西自然也是她的。 “我是说,如果在盛京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到别院这边,他们都会听你的令。”霍铮一个手指弹在阮明心的鼻头上。 阮明心一直都知道,霍铮的势力远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今天他把自己的势力展露到她面前,她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挺吃惊的,更别说霍铮这话,是毫不掩饰要把自己的势力交给她。 心里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天机阁在呢。”有天机阁在,她自己也不弱,虽然知道霍铮是担心自己。 三皇子跟四皇子原先就不是各安本分的,被解除禁足令之后,他们的野心显露的更加明显,天机阁也早早收到消息,三皇子四皇子联手的事,连兵部运送的兵器,也是被他们劫走的,霍铮担心他们会对她下手。 “千虑一得,百密一疏。”纵使有天机阁在又如何,阮明心有自保的能力那又怎样,天网恢恢也终有疏忽的时候。 龙翼轩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不放心她。 “听说三皇子跟四皇子被解除禁令后,几大世家开始蠢蠢欲动了?”阮明心决定不再继续把注意力放到跟霍铮争执的问题上,那些,再说吧。 不过最近盛京内,各处的确有不小的骚动,仔细去看的话,不难发现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针对六王爷霍铮。 骚动背后的主子,有盛京世家,也有朝堂臣子,而这些人,都归属刚被解禁的三皇子跟四皇子。 原先启元帝偏心霍铮,有他压着,再加上三皇子,四皇子犯事被关在自己宫中,那群人才站在一旁不动声色观望,如今那两位都被启元帝放出来了,而霍铮也不知是哪里惹得启元帝不满,开始被启元帝冷落。 这种时候他们如果真不做点什么,那还真对不起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第421章 王爷的烦心事 “那群人依附在三皇子四皇子身后,现如今父皇的态度,朝堂上的大臣都能有所察觉,他们这个时候若还不动手,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守了那么久的机会?” 踏着月色,两人朦胧的影子斜斜投在青石小巷中。 “棘手吗?”阮明心没有明说,是朝堂臣子跟世家故意对他的施压棘手,还是三皇子四皇子上的这一支计棘手。 只见霍铮勾唇带笑,深眸中含着冷意,神色桀骜。 “一群跳梁小丑,不去揭穿,一个个还以为自己能力大的可以翻天。”他唇角的不屑,带着一丝冷然。 六王府上,阮明心慵懒的倚在贵妃榻上,手里拈着一个蜡黄色的信封,上面没有署名。 “将它交给长风,过几日,让他到西瀚岳阳楼一趟。”随意的把信封丢给云裳,阮明心干脆的躺在榻上,心里想的,是盛京那群不安分的主,要如何才能拦着他们,不给师兄添麻烦。 —— 南庆某处华贵的府上一间书房内,男子着了一袭沉色的锦服,坐在书桌后,一手端着青花瓷盏轻品香茗,一手长指带着节奏扣在书桌上。 “找不到?”男子挑眉,下一秒,眸光骤冷,手里头的青花瓷盏,就被他朝书桌下砸了出去,“找不到你们还回来做什么,本王要你们有何用?” 龙翼轩额头的青筋浮现,听到下属汇报的消息,心内的火气更大了。 “王……王爷息怒,王爷也知道阮小姐师承大剑师,她的行踪实在难以追查,一但,一但属下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被一股不知名的势力打断,请王爷饶命。” 下头跪着的那人身子颤颤巍巍,主子去了一趟东圣,回来以后性子越发喜怒无常,而手里头要办的事,一件比一件要求高,他们能力有限,一天一天,脑袋更是要挂到裤腰带上去了。 龙翼轩屏息平下心里的怒火,看向地上的人,眸子里满是还没有消散的不爽。 自从阮明心被霍铮带走之后,他再派人去追,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了。背后有股不知名的势力暗暗在阻挠他寻找阮明心,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想,因为这一股势力,一次次,让他到现在完全失去了阮明心的下落,那股势力,到底是什么人的最好别让他查出来,否则,他绝对不会放过! 而除了阮明心这件事外,最让他不顺心的就是天机阁了,自从他在南庆边境,跟那个所谓的天机阁阁主对手之后,天机阁的人时不时都会给他找上一点麻烦。 天机阁主要是经营消息一类,他龙翼轩对南庆之主的那个位置,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父皇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那个老家伙更抓紧了自己手上的权利,生怕被人夺了,疑心一日比一日重。 偏偏天机阁的人,最近盯他盯的紧,天机阁在暗处,他在明处,一举一动,都要更加小心翼翼,以免被天机阁抓到把柄,惹出更多麻烦。 只不过,天机阁的地理位置…… 一阁子的人,做的是情报买卖,想要查到他们的位置,谈何容易,更别说想要将他们一锅端了。 守着书房外的侍卫入门禀告,璃苑的侧妃娘娘求见,龙翼轩不耐的挥挥手,只见外头的阮青璃手里端着一个盅进来,面上带着一抹温婉柔情的笑。 “昨日在库房内看到一屋子的补品,想着极少见到您吃,就自个做主给王爷炖了一盅,王爷尝尝味道如何。” 龙翼轩看向地上跪着的下属,冷声道,“继续查,再查不到,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是,是,属下遵命。” “滚下去,没用的蠢货。” “是是,属下马上滚。”得到龙翼轩的特赦,跪着的两人不敢耽搁,急急应了一声就往外跑了。 龙翼轩只是冷哼一声。 “王爷,何必为了些不必要的事情伤坏了身子,先喝口茶,消消气。”阮青璃适时的端过来一杯新茶递给龙翼轩,神色温柔动人,倒是让龙翼轩的心情好了几分。 如果阮明心也能这般模样,那该多好。 龙翼轩端过茶,却没有想要喝的想法,转手放到一边。 阮青璃倒没有意见,如今她也嫁给了龙翼轩,嫁进了这七王爷府上,虽说只是个侧妃,好歹她能把龙翼轩留宿到自己的院内。 “王爷日日为南庆的事务操劳,为南庆的百姓忧心,可王爷也要多注意注意身体。王爷是整个南庆的王爷,可也是璃儿的夫君,就算不是为了璃儿,也要为璃儿腹中的孩儿着想。” 见龙翼轩拿起书桌上的折子在瞧,阮青璃把盅里的炖好的补品盛到碗里,端放到龙翼轩旁边,补品的清香,霎时间弥漫在整间书房。 入府三个月,阮青璃便怀了身孕,这也是龙翼轩待她诸多容忍的重要原因,就连原先龙翼轩院里伺候的几个跟班丫鬟,也被龙翼轩专门拨到阮青璃身边伺候她。 阮青璃好话说尽,别说她是当朝尚书最疼爱的女儿,就冲着她肚子里的那块儿肉,他也不会随意给她脸色看,毕竟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的性子再冷漠,对这个孩子,多少也是怀着期待的。 “如今你亦有了身孕,双身子的人了,不好做这些事,日后给下人吩咐一声就是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龙翼轩接过阮青璃递过来的碗,刚炖好的补品,从盅里刚盛上来,还在往上腾着热气。 龙翼轩也没有让阮青璃失望,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本王听宫里的御医提起过,有了身子就得多注意休息。”前几日经常听府上的下人们说,阮青璃有了身子以后,时常会犯干呕,龙翼轩便让婢子多给阮青璃准备几碟酸梅子。 “妾身晓得。”阮青璃朝他行了一个礼便收拾碗勺退下了。 她心里比阮明心更加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喜欢听话懂事,那她就听话懂事;她也知道,这个时候龙翼轩要开始处理公事,她自然不用人说,就自觉离开了。 第422章 王侧妃家的血案 出了书房,阮青璃并没有直接回璃苑,而是转了个方向,到府上另一个侧妃的院子。 说是侧妃的院子,其实也不算了。 有哪一个王爷府上的侧妃会住这样的院子,外头一圈侍卫紧紧的守着,不知情的人,一眼看过来,还以为这里头关的是犯人呢。 木制的门窗破败不堪,如今也没人来修理装好,满院的花枯零凋谢,杂草丛生。 昔日出身书香门第,高高在上的王大小姐,王雅沐,七王爷府上华服加身,胭脂点妆的王侧妃,如今容颜面色蜡黄,耷拉着的头发跟衣服上传来的馊味,也不知是几天没有清洗了。 她手里抓着一把头发默默在数,嘴上还念念叨叨的在说着些什么。 “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他不会来……”一双眼睛的眼神呆滞,没有生机的模样,只有在看到门外进来的人时,才稍稍有点反应,却让人来不及反应的功夫,又恢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停,她嘴里继续念叨着那人会不会来。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数虱子吗?”这声音极其嘲讽,阮青璃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走进这破败肮脏的院子,一边走,一边笑着,“呵呵呵,就算你把整头的长发都数光了,你在盼的人也不会来看你一眼,毕竟,不是人人都会喜欢姐姐这样的毒妇。” 最后一句话,阮青璃说的很小声,嘴角那抹挑衅的笑,是直接对着王雅沐的。 王雅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又恢复如初,面无表情,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阮青璃干扰的模样,“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会来,他不会来……” 她心里越是镇定,阮青璃就越是不爽。 “姐姐如今才学会成熟稳重,是否晚了些?”她凑进王雅沐的耳边,小声说道,“你如今成熟又有何用?王大人已经死了,王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都早在半年前就被推出午门斩首了……” 她故意放低了语气,那声音阴冷可怕得就像是入了地狱的鬼魂,追上来凡间来讨命。 王雅沐几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身体,继续数着手里的头发,希望脑子里能够忘掉阮青璃方才说的话。 阮青璃也不恼,如今的王雅沐还真是可怜,是可怜不假,从前众星拱月,如今王家这颗大树倒下了,树倒猢狲散,谁还会在意这个曾经的王小姐,如今七王爷府上,一个被废弃掉的侧妃。 阮青璃站起身体,在温暖的阳光底下,玩弄着自己手指头上的蔻丹,“也是呢,你既已嫁入了七王府,自然是这七王府中的人,没有王爷的允许,你是万万不可踏出这七王府一步,自然,也就见不到那日一个一个的人头在午门的菜市场上滚落,也见不到,猩红又温热的鲜血浸湿了整片菜市场的地面……” “阮青璃!”王雅沐终于忍无可忍,从地上挣扎起来,只不过双腿却因为站立不稳,又迅速跌倒在地。 “哟,姐姐这是怎么了?连站都站不稳了,可需要妹妹扶你一把?”阮青璃伸出的双手在王雅沐面前晃了晃,又收了回来。 “阮青璃,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毒妇!”站不起来,王雅沐只能用言语跟她打嘴仗,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她恨啊!她好恨啊!她当初为什么会瞎了眼珠子,去结识阮青璃这样的贱人!不但让她失了龙翼轩的宠爱,还牵连了她王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命! 她多么庆幸斩首的那一日她被关起来无法去看,看那一双双至死都瞪大眼睛的困惑不解。 而偏偏的是,阮青璃这个贱人,总要一声声的描述给她听。 午夜梦回,阮青璃又怎么能够理解她的感受? 那一双双质问的眼神,就瞪大了看她,等着她能给一个答复。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搞的鬼,你还我王家的人命来,你把那些人的命,都给我还回来!” 不止是王家的人,还有她院里的丫鬟跟嬷嬷,所有服侍她的下人们! “哎哟哟,姐姐说的是什么话,这么大的事,妹妹如何能在背后做手脚,姐姐莫不是忘了,那日,还是王爷亲自带人抄的王家。”阮青璃提起那一日,就不禁伸手掩嘴偷笑。 “贱人!毒妇,你到底对王爷说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王爷他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王雅沐到今天还不愿意相信,王家出事,居然会是龙翼轩动的手,到底是为什么?!她王家,自从她嫁入了这七王府,就早已投靠到龙翼轩身上,她实在无法去相信,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龙翼轩狠的下心,能够不顾夫妻的情面,对她王氏一族下死手! “毒妇?”阮青璃在嘴边呢喃着这两个字,眼神瞪向地上的王雅沐,冷声道,“说起来,毒妇二字,姐姐又怎好意思说的出口?” 亏她还敢提毒妇二字的字眼,自从她入了这七王府,王雅沐就没有停下来过,明里暗里对她的陷害,若不是她有所防范,如今被囚在这破旧的小院里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更别提,在她怀孕期间,王雅沐居然还敢在她的药物中下手!也幸亏她肚子里的孩子坚强,才没被害了去。 若说这‘毒妇’,连未出世的孩儿都能下手,自然是非王雅沐莫属了。 “姐姐莫不是忘了,就是因为自己手段狠毒,才会被王爷囚禁在院内。”不但是想要谋害龙子天孙,王雅沐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连七王爷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侧妃,居然敢出言不驯,顶撞辱骂王爷,甚至还想动手。 “如若不然,姐姐又怎么会失去一双腿呢?”阮青璃伸手轻轻抚摸自己还未凸现的小腹,眼神跟言语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别说王雅沐是不是被冤枉的,事已至此,龙翼轩是一个王爷,就算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中,也不会愿意去跟一个身体残了的废人睡到一起,就算王雅沐是无辜的又如何,王爷终究不会再宠幸她。 第423章 夺取傅家而非回去 “阮青璃你这个贱人,你给我滚,滚出去!”王雅沐随意捡起地上杂乱的东西,就朝着阮青璃丢过去,不轻不重的落在身边。 这个恶毒的贱蹄子,她王家满门都被灭了口,她也被废掉了一双腿,如今这个贱人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她比她那个姐姐阮明心更让人恨! 龙翼轩,呵呵,她的一颗痴心全部放到他的身上,他又是怎么回馈自己的,心里偏偏要装着一个没有自己的人,男人都是这么犯贱吗? 倘若她那时候知道,院子里那位受宠的姑娘就是阮明心,她不但不会帮着她逃跑,她还会杀了她,免得人不在这,还把龙翼轩的魂也一同勾走。 倘若她早先知道龙翼轩是这等薄情寡义的人,当初她就是说什么也不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便是随便嫁给一个小门小户的嫡子,或是商贾人家,也许她的日子也要比今天好过的多,更不至于将她王家几百口的人命都无端断送掉。 龙翼轩,阮明心,阮青璃,你们最好祈祷我没有翻身之日,不然,我王雅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会拖着你们一同跌进地狱! “你给我滚!滚出去啊!”王雅沐瞪大双眼的模样有些骇人,拎起一根断掉的凳子腿,朝着阮青璃的方向砸过去。 阮青璃险些被砸中,此时的王雅沐已经开始疯癫了,即便是她也不得不小心防着她。 满屋子的东西都朝阮青璃丢过去,阮青璃见王雅沐眼前的模样,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急急躲过飞过来的不知名物甚,就往外跑去。 也罢了,如今王雅沐连腿都废掉了,人也疯疯癫癫被囚在院子里,就算她不对王雅沐出手,王雅沐出不来这院子,她倒要看看,王雅沐还能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 有时候,苟延残喘的拖着命要比直接死掉要痛苦得多! —— 桌面上铺着一张沉色的四方儒锦,上头摆放两个白瓷茶杯和一个同样质地的白瓷茶壶,杯子里头还盛着未饮完的碧色茶水。 男子站在窗户旁,外头的景色是岳阳楼的院子,假山池塘,繁花嫩叶。 他手里头执着一把折扇,扇面是泼墨山水的样式,上头还提着“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句子。 墨发高高束起,用一个玉冠箍在头顶,从边上看过去的半边侧脸,如刀削斧刻,俊美非凡。 “前些时候我在信中同你讲的那些事,你考虑得如何了?”阮明心坐在四方儒锦桌旁,手里拿着一册话本子在打发时间。 “你可想好了?”傅长风的声音清凉,双眼停留在窗外的景色中。 收到她的信后,他改变自己要回天机阁的行程,拐个弯来了西瀚一趟,哪里知道她想要他做的事情,如此不着调。 “若是没有想好,我也不会给你写信,你我相处了这么些年,我的性子如何,你应该知道。” 如果不是确定好了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说出口,既然说出口了,那就一定要做到,她的性子向来固执。 “你要知道,傅家并不是好说话的,当初他们想尽办法除掉我,就足够说明一切。”他回过身,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傅长风看到信的内容时的确很讶异,阮明心居然要他拿下西瀚傅家。 他是傅家的人不错,而且还是傅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家主继位时候的信物,但自从十二岁那一年,他被陷害,逼到断尘渊那个地方,被所谓的亲人买凶追杀的时候开始,他就再没有想回傅家的想法,如今,阮明心居然要让他回傅家。 “长风,我说的是夺取,而非让你回去傅家。” 夺取,而非回去。 傅家里面住的是一帮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阮明心也略有耳闻,当初的追杀,还是她跟傅长风一起逃亡的。 傅家的正统嫡系,如今只剩下傅长风一个人,而傅家,家大业大,先不说它手上的权势如何,光是傅家的财产,就是一笔大财富,傅氏一族就是今后不再劳作,那一笔财产也足够养活他们。 庶出的傅家分支,怎么可能不眼红? 当年他们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把傅长风赶出了傅家,如今又怎么会轻易的把傅家让出来。 “你是说的容易。”傅长风向她走过来,手里的折扇随意的收了起来,一手端起阮明心倒好的茶水轻品。 “今日这茶,浓了一些。”茶浓了,入口的味道也涩了。 “浓茶,才更能提神。”身处浊世,本就该要活的清醒一些,而像他们这样行走在危险边缘的人,就该比旁人活得更加清醒,谁知道下一刻,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又会沦落成什么模样。 “不是我说的容易,长风,天机阁的事,一直是你跟云焰在处理,既然我能提出让你去处理傅家,自然是知道你的能力。”阮明心淡淡道,并没有因为傅长风说不容易,就断绝掉收复傅家的想法。 “不知长风可愿一试?”她的态度并不强硬,对于傅长风,也没有勉强的意思,但只有傅长风知道,傅家,阮明心势在必得。 “就算傅家之后于你的用处不大,你也要吗?”西瀚傅家,势力不小,可也仅限于西瀚之内,阮明心是南庆的人,西瀚于她而言,用处,怕也只是还在西瀚当王爷的霍铮身上。 她对霍铮的感情,从来没有瞒过任何人,曾经他也有不甘心的时候,或许感情真的有个先来后到之分,他更好奇的是霍铮这个人,除了南庆霍将军府庶子的身份,还有西瀚皇子的身份,他再也查不出半点跟霍铮有关的资料,好像霍铮真的就只有这样的身份,可不知道为何,他又隐隐觉得,霍铮的势力并不只于此。 不管怎么样,如果霍铮对阮明心是真心的,那对霍铮有没有隐瞒的东西,他没有异议,万事阮明心欢喜就好。 “长风,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所以你也不用反复提醒。 第424章 三皇子擅闯岳阳楼 阮明心面色轻敛,眉间的笑意也被隐了起来。 手上的话本子被丢在桌上,整个人一言不发。 “既然阁主有令,那我去便是了,一定不负所望。”傅长风见好就停。 诚如阮明心所说,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她对他知根究底,他对她,又何尝不是呢?不过却也忍俊不禁,他摇头失笑,一把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 “才多久不见,你这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如此看来,你家那位功不可没呀。” 换作是以前的阮明心,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她通常习惯直接下命令,强取豪夺的事情她做的可还少么,向来只有她不让别人愉快,从来不会让自己活的不顺心,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生杀予夺的上位者模样,哪会像今天这样,一语不发,就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候闹脾气的小丫头。 阮明心瞪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想起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云焰已经回了天机阁,她问道,“云焰现在如何了?” 自从云焰失手之后,下落不明,她除了收到消息说傅长风到东圣去处理这件事,也找到云焰将人及时送回了天机阁,此外,她这边就再没有半点消息。 如今,不管怎么说,傅长风来了,她都得问问云焰的情况。云裳那小丫头成日在府里,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云裳那丫头,担心自家哥哥,担心得紧,如今要是得了消息,也好给那丫头报平安,省得她整日忧心,连觉也睡不好。 “他身上也只都是些外伤,肋骨断了两根,索性没有伤到要害,养些时日再配合些阁主的药物应该就很快痊愈了。”傅长风道,云焰跟他共事多年,兄弟间的情分也深,那日找到云焰人后,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他也就放心了。 男人在外头受些伤也是正常的事。 “那便好。” 正事谈完了,阮明心也该回去了,刚起身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傅长风去打开门,一个男子迅速从走道上奔过去。 “楼内出了何事?”傅长风走出去,对着楼内端茶的伙计问道。 “听说四号厢房里的三皇子,在找一名奸细,具体如何,小的也不知晓。”伙计恭敬的回答道。 抬头一看,啊哟喂,他滴娘啊,眼前这人,可不就是岳阳楼的主子吗? 他方才可有怠慢了主子,有没有漏掉些什么事没做,什么话没说的? 正当伙计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的担心,自己哪里有没有做错的时候,傅长风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帮三皇子仔细着搜了,找到了就让三皇子把人带走,别让人到第四层去。” 岳阳楼的第四层是天机阁办事的地方,虽说上面不会放些什么要紧的东西,但如果让人到上面去,免不了也多一些麻烦。 伙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小的知道了,主子放心,小的这就让人去搜。” 看着傅长风掉头回去,伙计加快了腿上的步伐。 哎呦喂,主子千百年不来这岳阳楼里一趟,如今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居然就遇上了这等事,这是他们楼内失职了,他得马上把那个奸细找出来,不然等到主子怪罪那就不好了。 “外头怎么了?”阮明心问道,傅长风就不相信以阮明心的功力,会听不到他跟楼里伙计的对话,只不过看她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半点担忧的迹象,他又把方才伙计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阮明心点点头,不发表任何言语,左右这样一件小事,岳阳楼都能自己解决,再者,不还是有傅长风在吗? 正当傅长风要把门重新关上,外头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客官,客官这里头不能进。”这声音是方才那位伙计的,听着好像是有人要硬闯进这边的厢房,他在拦着什么人。 只听又一个声音穿插进来,语气极不客气,“你算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就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就凭你们,也敢拦着我不成?” 阮明心抬头与傅长风对视一眼,无法理解那位三皇子寻人,怎么寻到他们这边过来了。 “小的知道三皇子的身份,只不过……”那位伙计看起来有些为难,身子却依旧挡在走道处。 “只不过什么?”三皇子的声音陡然凌厉! “只不过我们岳阳楼中有规矩,此时客人正在里头厢房内用膳,实在不宜打扰,不便之处,还望三皇子殿下您多多见怪。”旁人在用膳的时候不能去轻易打扰,这是岳阳楼成立这么久以来一直延续的规矩,来岳阳楼中用膳的客人无不知晓。 可那又如何,岳阳楼再出名,左右也不过是盛京城里的一间酒楼罢了,他堂堂一个西瀚的三皇子,还拿不得岳阳楼怎么样吗? “规矩?区区一间酒楼,也敢同本皇子讲规矩么?谁给你们的胆子?!”三皇子的气势骤然提升,但能在岳阳楼内待着的伙计,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虽说岳阳楼不想招惹麻烦引来旁人的闲言蜚语,但却也不是个怕事的。 开张这么多年以来,岳阳楼里的规矩还从未让任何人破过,别说今天来的是西瀚的三皇子,就算是盛宠如意的六王爷,今日他们也照样拦下。 阮明心不便在这种场合出面,她的身份目前还不宜曝光,而且外头来的人是西瀚的三皇子,跟霍铮可是对头,想来也曾查过她。 阮明心对着傅长风一个示意,她目前不能露面,傅长风却不同,他是天机阁的人。 “这天机阁的阁主,估计全天下也再找不出像你这般的主子了。”整个天机阁放手丢给他跟云焰看管,自己当个甩手掌柜,什么累死累活的事都丢给他们做,这方方才让他去处理傅家的事,如今又将岳阳楼的麻烦塞给他,好歹他傅长风亦是一个副阁主,岳阳楼里,不是还有一个柳如是吗? 傅长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转身又折了出去,谁让他摊上这么一个盟友呢。 第425章 还债 出门,正见那三皇子在同拦住他的伙计施压,傅长风轻轻挥退那伙计,看着眼前的人,一袭墨兰色广袖宽身的长袍,鼻若悬梁唇如涂丹,肤白似雪,那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透着一股阴冷,这便是西瀚的三皇子。 “不知阁下同我这楼里的伙计,在争执些什么?”男生女相,四肢无力,看上去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这三皇子看上去,其实也不怎么样。 傅长风手里头是那把泼墨山水图的折扇,三皇子站在台阶下,他本来就没有傅长风高,如今直直矮了傅长风近半个身子,因此,傅长风看上去的模样,倒是有些居高临下。 “你便是这楼中的老板?”三皇子的口气满是不屑,趾高气扬,完全没有介乎两人的身高差距,他仰着头,看着傅长风的眼神,恍若在看一个低贱的平民。 “阁下可是因为岳阳楼的饭菜招待不周故而动气?”不过是一个皇子,在西瀚中也不见得有多得宠,傅长风对三皇子的态度恍若未闻,随手招来一个伙计,吩咐道,“给这位客人重上一桌菜。” 这是随手打发了。 傅长风本是想了结事情,赶走三皇子,不想这行为看在三皇子眼里,却成了傅长风对他的施舍。 “你小子是什么意思?施舍我吗?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他这副模样倒让傅长风一阵好笑,他是天机阁的副阁主,掌握数以万计的情报,别说他只不过是西瀚的三皇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不过知道了又如何,今天别说是三皇子,就是他老子来了,他也不怕。 “阁下倘若非要这样认为,傅某也没办法。” 傅长风的口气倏然强硬起来,“岳阳楼是吃饭的地方,这里的客人来自五湖四海,什么身份的人没有,却都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有哪个会不自量力坏了规矩。” 岳阳楼从开张到现在,不管是在江湖上,还是在朝堂中,都有自己结识的人,就算不动用天机阁的力量,他们都多少会卖岳阳楼一个面子。 他的视线突然放到三皇子身上,好似在说,三皇子就是不自量力的那一个。 “这位公子若是想在我岳阳楼闹事,也要看看我答不答应。” 岳阳楼背后杂乱的关系,三皇子今天如果敢动他的岳阳楼,那他也能让三皇子,在明天的早朝之上被御史大夫弹劾。 他不是想要争西瀚之主的位置吗?启元帝还没死呢,如果他把野心完全呈现到启元帝面前,就算启元帝不怀疑他,也会剥落他手上的势力,谁让启元帝宠的是女主人心上的霍铮。 傅长风的话说的没错,三皇子没想要在岳阳楼内闹事,尽管他瞧着傅长风的态度不爽快,但心里也清楚,傅长风说的话没有假,他如果再要计较,那到最后讨不了好的人,只会是他。 他最初的目的,也只是那一个偷听了他跟幕僚谈话的人。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三皇子也认真思索了傅长风的话,终究放下了自己端着的态度。 “在下姓傅。” “傅老板是吧,本公子也不是觉着岳阳楼的饭菜不可口,只不过……”三皇子欲言又止,视线看向了傅长风。 “只不过方才本公子在用膳的时候,外头有人在偷听我同友人谈话,待我出来后,就瞧见那个偷听的人往这方向跑过来了。”话说到一半刚刚好,三皇子想,傅长风是懂他的意思的,他的目的,是想要那个偷听他跟幕僚谈话的人。 三皇子的话让傅长风想起来刚才从眼前急急奔走过去的人,看来那时候从他眼前跑过去的人,就是伙计跟三皇子口中的奸细了。 对身边走过来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傅长风回过头对三皇子道,“既然人是在我岳阳楼内,那傅某断没有把人藏起来的心思。” 傅长风收起的折扇打在手上,眉心微蹙,好像真的在想着什么解决方法。 “岳阳楼内的规矩,这位公子想来也是知晓,既然公子在我吃饭,无规矩不成方圆,不是吗?” 这意思是得按着规矩来办事了。 三皇子敢应他不是吗?他敢反驳吗? “傅老板说的是,那本公子,便等着傅老板给我把人送过来了。”三皇子这个时候不敢跟傅长风直接对上,退而求其次,反正他的目的只是那个偷听的人。 一言落下,三皇子便回自己的厢房了。 “把人给他找出来。”傅长风道,语气平淡,显然这只是一件平凡的普通事,他没有放在心上,吩咐完伙计之后,他折回厢房。 阮明心让人上了几碟小吃,不等傅长风,自己就吃了起来,看见傅长风进来,她问道,“可解决了?” 傅长风顺势坐到她对面,桌上还有一双筷子,“差不多。” 三皇子又不是什么人,岳阳楼的底细他也没摸清,但大致知道了岳阳楼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而岳阳楼也没想包庇一个陌生人,三皇子要,给他就是了。 “原先我还以为这三皇子是个什么厉害的狠角色,如今看到了,也不如何。” 尽管自己没有出去,阮明心从他们之间的对话,也能听出来些什么。 就三皇子这样的人,居然还想争西瀚皇帝的位置?霍铮这是得多心慈手软,才能让他从兵器上设计的那一出来。 “我竟不知,也有能让你高看的人,看走眼了吧?”傅长风打笑,阮明心不置言否。 “吃你的东西吧,我先回去了。”她从位置上起身,走前不忘捻起一块糕点吃,到了门口,还回头提醒傅长风道,“傅家的事情你可别忘了,越快越好。”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傅长风仿佛送神一样,恨不得快点送走这位主子,哪一次来了是给他带好消息的?压榨完了云焰,如今又来加倍压榨他,想来当初阮明心救了他的那一命,他如今就是这辈子全部来还她的债。 啧,这辈子,还真是载在她手里了。 第426章 师兄,我走了 月色如玉,薄雾冥冥,今晚的夜无星。 风从院子里吹过,带着树头的叶子‘沙沙’的响。 不一会儿,屋里就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地,“主子。” “嗯,我让你们查的如何了。”这声音,赫然就是傅长风的声音,地上跪着的正是他平时躲在暗处的隐卫。 如果不是阮明心逼着他早日解决傅家的事,这辈子,他想他是不会再踏进傅家一步了。 想起阮明心,仿佛她唠叨的话语还响彻在耳边,上辈子肯定是欠这个丫头的。 隐卫闻声,递给傅长风一个蜡黄色的信封。 傅长风将隐卫挥退,掂量着信封,满满鼓鼓的一大袋,看来这些年傅家的事,还真不少。 将手里的信封拆开,傅长风坐在烛台旁慢慢看起了纸上的内容,看完一张烧一张。 他这次回来,是凭借着当年戴在身上的传家玉,傅家是西瀚的世家大族,不同于小门小户,当家的家主死后,继承人必须要有传家玉佩才能够继任家主的位置,否则就算你是上任家主的嫡子,没有传家玉佩,家主之位也是免谈。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傅长风被逼到了断尘渊之后,傅家人还不肯放过他的原因,他们只是不肯放过他身上的那块儿玉佩。 现任家主是傅长风的叔伯傅宴术,上任家主是傅长风的父亲,自他跟母亲去世之后,傅长风跟传家玉配下落不明,最后由宗族长老决定让傅宴术暂代家主之位,毕竟傅家不能够没有一个人出来掌权当家。 可也只是暂代,傅宴术的年纪也大了,身体越来越力不从心。事情照这样子发展下去,傅家,迟早会交到其他人手上。 而这个其他人,就是傅长风的堂兄傅何辞,跟傅家分支里的傅东山。 傅长风失踪后,傅家的势力却不完全在傅宴术的手里,其中还有一半,被傅何辞一家早早收买了。 当年傅何辞一家为了夺取傅家的权利跟财富,从而设计害死了傅长风的父母,害他进入断尘渊那样凶险的地方,还在江湖上请了杀手,企图将他灭口,索性老天开眼,两年前,傅何辞的父亲就得了不治之症,死于非命。 对此,傅长风也只是笑笑,报应不爽。 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却患上不治之症,不是报应是什么。 他是死了,但他们一脉的野心还在,傅何辞接手了他父亲收拢来的权利,如今正想在这傅家,也分一杯羹。 只不过,他傅长风回来了,还会让傅何辞他们如愿吗? 凭着身上的传家玉佩,傅长风一回到傅家,就有一半的人承认他的身份,但如果是接手傅家…… 傅长风的视线落在纸上“傅东山”这个名字上。 傅东山是傅家曾定为惊才绝艳的继承人之一,也是他要拿下傅家,最大的一个阻碍。 傅东山,傅东山。 傅长风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听起来熟悉,他总感觉自己对傅东山这个名字有印象,却又不敢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走神间,黑暗处又出来一个隐卫,这次递上来的信封,是关于傅家下一任继承人的资料。 ‘傅东山’的名字跃动在最前头,傅长风轻呵一声,阮明心这个阁主做的最逍遥自在了,现在,他也要给她找点什么事做。 研磨提笔在宣纸上划写着什么,片刻后,他吹干纸上的墨,把写好的内容装进信封内。 “今夜便将这封信送到六王府上给阁主,必须。”他随意的把信丢在桌上。 “是。”隐卫现身拿了信后就离开了。 傅长风丝毫没有受到打扰,继续看着其余的资料,傅家除了傅东山,至于什么傅何辞,他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夜,六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霍铮静静的坐在书桌后面,眼前放着的是近来兵部的公务折子。 而阮明心则倚坐在外室的小榻上,这样就不会经常打扰到霍铮了。 此时,她身旁随意的丢着一个蜡黄色信封。 她手里正拿着信封中的内容,在细细端看。 隐约是信中提及的内容太过严肃,她蹙着秀气的眉头,即刻拿着纸上的内容,也不顾会不会打扰到霍铮,就直接把手里头的东西塞给他。 霍铮把手中的信纸看完,伸手递到燃着的红烛边直接烧掉了,这种东西,还是越少人看见才越好。 阮明心没有想到,她大师兄傅东山,居然会是西瀚的人,也居然会是傅家惊才绝艳的候选继承人之一。 “你打算怎么做。”傅长风把这件事交给阮明心一个人解决。 这件事说重不重,如果要说服大师兄从而拿下傅家的话,并不难,只不过霍铮这个时候,不能随便离开西瀚,而南庆那边,又有一个危险的龙翼轩在那虎视眈眈。 这让他如何放心让阮明心孤身一人回去南庆。 “师兄,无论如何,我都要先回南庆一趟。”阮明心道,一双澄澈的眸光里,没有半丝玩笑的意味。 大师兄傅东山那一边,傅长风不想插手太多,但也无法置之不管。 正是因为傅东山和阮明心是同门,而且关系亲近的缘故,傅长风才会让阮明心自己动身走一趟。 同时,阮明心也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一件事情做了。 她也想回南庆去看看。 “让逐月送你回去,脚程也快些。”霍铮想了想,觉得自己也需要对阮明心相信一些,也就不出声说阻止她的话,只在一旁提醒她,到时去了南庆后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好不容易相处了几个月,如今马上就要先分开一段时间,说起来,阮明心心底还真有一点不舍的感觉。 但是为了霍铮跟她长久的未来,南庆这一趟的确有必要走一趟了。 “三皇子跟四皇子,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你收了这边的权势的,你在西瀚这边,也要小心着些。”跟霍铮相同,霍铮担心阮明心,阮明心也一样会担心他。 回房里收拾了两件衣裳,随意用包袱裹着,匆匆一句“师兄,我走了”阮明心舍不得多说,连夜便出了西瀚盛京。 第427章 明心归来 逐月无法带进京城,所以被她养在了山里。 要说这雪雕,甚是灵性,平时它都会自己去寻找吃的食物,一点也不需要阮明心去为它操心。 吹了一声口哨,就见一只通身羽毛雪白的大雕从山上飞下来。 它视力特别好,一下子就看到了阮明心,直直朝她这边过来,最后停在她身前。 阮明心抚了抚它身上的羽毛,轻声跟它低喃的在说着什么,逐月晃着翅膀,等阮明心乘到自己身上之后,大翅膀一震,翩然飞去。 有了逐月送她到南庆,阮明心这一趟,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第二天清晨,便出现在了千仞山的山门外。 …… 这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阮兆麟眯着眼睛,看向天空,倏地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觉得那黑影很是熟悉,便走出房间仔细向上方看看。 浩瀚空中,有一只大鸟盘旋而过,它威武的翅膀向两边伸展开,低低地嘶鸣了两声,然后有力地扇动双翅,在天空中翱翔,紧接着飞向天际线,消失在视野里。 阮兆麟收回目光,他是不会认错的,那只鸟独特的身形和花色,是雪雕无疑。 雪雕是十分稀罕的物种,据他所知当今世上仅存两只,其中一只是阮明心的坐骑。男人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一个身影从暗处飞身而下,开口道:“主人。” “打探一下那个人的下落。”阮兆麟负手而立。 “是。” 黑色身影乖乖地低头应答,迅速从眼前遁形,消失不见。 发布命令后,阮兆麟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明白,假如那个人真的回来了,他庞大的消息网一定可以马上打探出来。 毕竟,阮明心是个大活人,消息藏匿得再好,也不可能滴水不漏。 虽说不能抱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她真的回来了,但此时,阮兆麟已经盘算了一千种利用这颗棋子的方法,这场棋局能否取胜,就看自己能不能利用好机会,下对这关键的一步了。 不出阮兆麟所料,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窗外摇摇晃晃地飞来只小灰鸽子,抖了抖羽毛,落在阮兆麟的肩头。它啄着翅膀底下,一身灰色的毛稍显凌乱,模样煞是可爱。 阮兆麟展开它脚腕绑着的密信,上书: “她已回南庆。” 阮明心。 男人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狠戾,他伸手捉住肩头的小家伙,用力地掐在手心,小灰鸽咕叽咕叽地叫着反抗,似乎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这样对待它。没出两分钟,这只小东西就在挣扎中死去了。 他害怕小灰鸽凌乱的羽毛是曾被人截获,这条情报网以后不能再用了,男人这么想着,顺手将鸽子的尸体扔进池塘中。 冰冷的鸽子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很快被各种生物分尸,成为了小小一片枯骨。 几日后,七王爷府庭院内。 龙翼轩今天心情不大好,他躺在庭院的藤椅里,闭目养神,身边两位侍女手持大蒲扇,慢悠悠地为他扇着风。一旁昂贵的红松木桌面,摆放着几盘水果和点心,侍女时不时地拾起一块,喂入王爷口中。 这时,家仆磕头禀报道:“王爷,有客来访。” “不见。”龙翼轩的语气中带着些不耐烦,他想在温暖的阳光中小憩一会儿,谁也不想见。 “是。” 仆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了,不出一会功夫,又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跪下磕头道: “王爷,是丞相大人,他说有要事相商,是关于……”那个仆人悄悄抬头看了龙翼轩一眼,欲言又止。 “你大胆说,本王不会责怪于你。”龙翼轩吃了颗葡萄。 “是关于一位姑娘的……” 躺在藤椅中的男人突地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来,动了动脖子,懒洋洋的模样一扫而空,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让他进来。” 阮兆麟会突然来找他,还是为了一位姑娘,如今阮青璃也入了他府上,那么那位姑娘,就极有可能就是阮明心了。 阮兆麟徐步走进王爷府庭院内,隔着远远的,先假意笑哈哈行了个臣子之礼: “王爷好雅兴,在这花前,湖边,此番景色实在是美不胜收啊。” 龙翼轩看出来了,这老家伙底气十足的样子,肯定是手握筹码前来谈判的。 不过是一个靠妻子才当上丞相的男人,龙翼轩对他并不满意,心里对阮兆麟很不屑,他自是不能表现出着急的样子,目光朝面前人示意了一下,侍女将点心奉到丞相面前。 “新鲜的葡萄,你可以尝尝。” 阮兆麟这老狐狸挑了颗大的,吃罢后连连称赞:“不错,真甜。” 自然不错,那可是番邦刚刚进贡过来的水果。 两人扯东扯西,闲话了半天,龙翼轩话锋一转: “不知丞相大人今日前来,有什么急事?” “王爷英明,”阮兆麟目光扫过他身边拿蒲扇的两位婢女,声音顿了顿。“不过,这件事极为重要,不能有闲杂人等在场。” 龙翼轩使了个眼色,婢女弯膝行礼,各自退下了,只剩下王爷与阮兆麟二人,在空旷的庭院中。 两个男人,一个坐在藤椅上,一个负手而立,两人各怀心思,各自盘算着身上的筹码。 “确信再无旁人?”阮兆麟狐疑地再三确认。 龙翼轩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些特别的情绪,说不上来是什么,他想起仆人禀报的时候说,丞相大人前来谈的事,是关于一个姑娘,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吗?还是这老狐狸钓他上钩的借口?龙翼轩迫不及待地想听见答案了。 阮兆麟倒是坦诚,在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不再卖关子了,拂了拂衣袖,开门见山地向王爷禀报: “几日前,臣见天空有雪雕盘桓,便派属下前去查探。不久后接到消息,她回南庆了。” 话音刚落,龙翼轩的心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那三个字在他喉头哽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地跳出来。 “阮明心?”他的声音竟不自觉有些许颤抖。 第428章 嫁与娶就是个交易 “回禀王爷,正是。”男人似乎是为了回应王爷的期许,回答得中气十足,十分肯定,像是故意要给他一剂安心药似的。 龙翼轩站起身来,一扫之前无精打采的样子,走到莲花池边,这看腻了的景色竟在此刻变得可爱了起来,这一天,男人期盼太久了,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是身在梦境。他眉目间皆是掩饰不住的狂喜,开口道:“好!记你大功一件!” “那……”阮兆麟犹豫着,龙翼轩如今也不过是个王爷,口头的承诺他又如何相信。 龙翼轩自明白他要的是什么,不过是权力而已,如果能用权力换来他心爱的女人,那又有何不可呢,他大方地一挥衣袖,“你若能了本王的心事,我永保你丞相之位。” “王爷如今还是个王爷。”阮兆麟不禁提出自己心里忧心的事,龙翼轩不过是个七王爷,前面还有多少个王爷皇子,比他能力更强,比他更得皇帝宠爱的比比皆是,他凭什么那么自信自己会有那个权利给他许诺。何况阮明心虽说只是一个女人,但从小师从大剑师,大剑师去世以后,她就成了四国之中唯一一个有可能步入剑师境的人。 像阮明心这样的人,娶到了手里,那就不只是能有一个心爱的女人,而且还能得到了整个天下。 龙翼轩皱眉,“父皇年事已高,丞相也该知道,那个位置是迟早要换人的。” 龙翼轩心里涌起一股不悦,他是个骄傲的男人,被阮兆麟这样怀疑,心里自然不高兴。 既然对他怀疑,那今日又为何来见他,仅凭一件还不确定的消息吗? 哼,要不是看在他女儿阮青璃已经嫁进了七王府,成为他侧妃了,他此时一定把他请出去,别以为自己是个丞相,就能怎么样,还不是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家伙。 “王爷,那个位置只有一个,可南庆的皇子,王爷……”阮兆麟这话说的很隐晦,南庆能继承皇位的人,有资格的何其多,龙翼轩凭什么那么自信? “出来。”龙翼轩对着暗处喊道。 瞬间,阮兆麟眼前就出来了两个黑衣人,全身包裹在黑色当中,只有腰间挂着的两块腰牌能够让人辨清他们的身份。 阮兆麟自然也认出来了,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龙翼轩,“王爷,这是……” “不错,这是南庆皇室的隐龙卫。”龙翼轩解释道,他不介意让阮兆麟确定。 隐空卫是南庆皇室的隐卫,可却不是每一个皇室成员都能配有隐龙卫。 在南庆,隐龙卫是暗卫群中能力最强,伤害最高的护卫,也是隐在暗处保护皇上,为皇上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的人,而像这样的人,皆属于皇上所有。 龙翼轩他不过是一个王爷,又何德何能,居然能够有隐龙卫跟在身边。 阮兆麟又看向那两个隐龙卫腰间的牌子,上面写的东西,他能看的很清楚,眼前的两位,居然是隐龙卫中权利最高的龙主跟副主。 不管是一个组织还是一个国家,都需要有个能力出众的领头人来带领,而隐龙卫中的领头人,就是龙主跟副主。 “不知道王爷,为何会有隐龙卫?”阮兆麟心里很好奇,他的女儿嫁给了龙翼轩,但他自己在朝中却没有站位,这次来找龙翼轩也是抱着几分不确定。 如果龙翼轩日后能当皇帝,那他的女儿阮青璃就是皇妃,而他有从龙之功,日后的前途也一定不可限量。 但若是龙翼轩与皇位失之交臂,那到时会死的就不只有他一个了,他们这些跟随他的臣子,也会让新皇杀了陪葬的。 阮兆麟其实心里说不担心,其实是假的。 不过看龙翼轩此时手里已经拥有了隐龙卫,他还是更想知道,龙翼轩的手里,有的权利到底有多少,争夺皇位的话,胜算又能有多少。 “隐龙卫,除非父皇同意,否则,他们也不会跟随于你。丞相是知道的。”龙翼轩道,挥手让那两位隐龙卫的主子退下。 他们身形一动,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阮兆麟看的一愣,又立马回过神来。 “皇上可是要将这皇位传给王爷了?”阮兆麟试探性的问道。 “这些不归你管,阮丞相也知道,有时候人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龙翼轩提醒道。 是与不是,迟早都是的。 “臣知道,臣知道。”阮兆麟一脸乐呵的应道,那模样跟刚才比起来,可狗腿了不少。 看的龙翼轩一阵厌恶。 “不知道王爷还有什么需要微臣效力的地方吗?” “丞相乃百官之首,如今按兵不动就好,待到东风来,届时丞相别忘了出手就好。” 龙翼轩的话并没有直接说,有点隐晦。 他的意思,是让丞相在朝堂之中,还当做不认识他的模样,也不在皇子王爷中站队,等到时候老皇帝一死,他再出手帮他夺得皇位,给龙翼轩的那些哥哥弟弟们一个措手不及,那就行了。 “那不知王爷的心事是?”阮兆麟挑眉,试探性地询问,龙翼轩除了皇位势在必得之外,阮兆麟却从阮青璃那里得到消息,龙翼轩还有心事。 “丞相当真不知?”龙翼轩瞥了一眼阮兆麟,呵,阮兆麟会真的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如果真是不知的话,那他今日也就不会那么主动找上自己了。 “让她阮明心,心甘情愿地嫁我为妻。” 龙翼轩望着满池莲叶,一字一句地说,他的言语中充满了傲气和严肃,似乎这不是一笔交易,而是无法拒绝的命令。 “王爷……”阮兆麟的语气有一点犹豫,听阮青璃前不久传的话,龙翼轩好像真的喜欢上一个人,而今对阮明心势在必得,他心里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阮明心了,可若是他娶了阮明心那个死丫头,他的青璃要怎么办。 回头看到龙翼轩警告跟质问的眼神,阮兆麟不敢反驳。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一言为定。” 先让龙翼轩如愿就是,等他成了皇帝,青璃的事,再慢慢策划。 第429章 大师兄心中的原则 清风徐来,吹得整片竹林的叶子乍响,‘哗啦啦’的声音,甚是好听。 晨间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林内,清晰柔和。 竹林内有一间小屋,屋外有一套石椅。 此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墨发高束,身上穿着一套简练的衣装,手持一把长剑,在林子里开始挥舞。 一招一式,实用且不花俏,分外夺人眼球。 当阮明心漫步走进林间时,瞧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大师兄,多日不见,英姿还是一如当初,剑法精进不少。”远远的,阮明心的声音传过来,还打趣似的吹了一声口哨。 傅东山闻声,舞着长剑的手,剑招一转,就收了回来。 停下身形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待看清了来人后,无奈的放下手中的剑,向阮明心道,“你倒是还记得回千仞山,好些日子不见,连大师兄都敢调戏了。” 阮明心的性子爱玩,傅东山也没有跟她较真。 上一次她跟着霍铮离开千仞山的时候,身子还很弱,武功被封印后境界也不是很稳,他原先还一直在担心着。 如今看到她这模样,他想,应该是好了。 瞧见阮明心的那一刻,傅东山心里要说不惊喜是假的,毕竟阮明心是这千仞山上,唯一一个女弟子,他们师门中,唯一一个师妹,排行还是最小的。 “身子如何了?”尽管看起来没事,傅东山还是询问一声。 “托了大师兄上次给明心配的药,如今都恢复了。”阮明心笑道,手里提着的是从西瀚带回来的小食,一把就往傅东山的方向丢过去。 傅东山点点头,从她手里将东西接过来,“舍得回来便好,免得这千仞山留着我一个人,太孤独无趣。” 当初他们几个师兄弟决定留下来,看守千仞山,但事实上,最后还留着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因为家里各种各样的事而不得已下山了。 “那可不是,明心也想念千仞山食堂的大厨做的饭菜了。”阮明心也不跟他客气,一把坐到石椅上,“在外头吃久了才发现,山珍海味再可口,始终不如千仞山的饭菜美味。” 她说的有模有样,傅东山差点就信了,但也知道,阮明心的事情特别多,他虽然不是很清楚,却也知道这性子,特别是师父死后,她没有什么要紧事,是不会回来的。 傅东山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将茶杯放到阮明心面前道,“说吧,这次回来又所谓何事,能帮的,大师兄就尽力而为。” 对于这个小师妹,傅东山跟其他几个师兄弟们,永远学不会拒绝。 阮明心并没有被人揭穿心事的尴尬,“大师兄神机妙算,明心此次回来,倒真有件事情,想要同大师兄打个商量。” 她神神秘秘的模样,傅东山倒也来了兴致。 “哦?什么事情还需要回来跟我打商量的?你且说说。” 傅东山拿起桌上的茶,轻轻喝了一口润喉。 舞了两个多时辰的剑,这嘴巴还真的有些渴了。 “大师兄可知道西瀚的傅家?”阮明心不跟他打太极,单枪直入的挑起傅家的话题。 傅东山听完后,心里微微有些抗拒“傅家”这两个字。 “傅家,听说过,小师妹突然提起傅家做什么?”傅东山很好奇的是阮明心这次去西瀚是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傅家?难道她跟傅家有什么牵扯吗? 阮明心见他听到傅家后并没有急着否认,心里原先有点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我这次跟六师兄一块儿到了西瀚,遇到了一些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傅东山,见他没有表情,就继续开口道,“西瀚的傅家,势力人脉关系广,财力磅礴,明心有意把傅家收拢到手里。” 傅东山轻笑,“若小师妹想要,尽管动手便是,这种小事,何须特地回一趟千仞山来同大师兄我打商量。” 他说的很随意,阮明心的确是想将傅家收入囊中,而且傅长风也开始动作了,她这次回千仞山找大师兄,就是因为大师兄的身份,这点,才是她苦恼的地方,也是傅长风推托给她处理的事。 “大师兄,是傅家分支的嫡子。”惊才绝艳,风华无双,而且还是傅家子弟中,唯一一个被大剑师收为徒弟的人。 大剑师的身份。在这片大陆之上何其超然,正因为如此,几层优点下来,他都是傅家最钟意的继承人选。 他如果想要傅家的话,那会给傅长风多添许多麻烦。 傅东山轻笑,“小师妹想要傅家,只管取了便是。” 他们师兄弟,从来不会跟阮明心这个小师妹争抢,相反阮明心想要的东西,他们几个还会努力满足,让她欢喜,区区一个傅家,她自己高兴就好。 阮明心却犹犹豫豫,大师兄这不会是安慰她的话吧?虽然她知道几位师兄向来都疼自己,但大师兄是傅家属意的继承人,而且他的身份,的确是西瀚傅家,这样就算他要回去,自己也不会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 她的模样落在傅东山的眼里,傅东山暗暗也知道,阮明心应该是完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但他自己从来不认为那是他自己。 傅东山道,“小师妹,西瀚是西瀚,我是南庆人。” 只是,他也有他的原则。 他自记忆起,就被师父收养在千仞山,至于傅家?那样的地方,甚至不如千仞山温暖,他只知道自己是长在南庆的南庆人,西瀚,与他何干? “大师兄,明心知道了。”阮明心挑唇一笑。 傅东山这句话也让阮明心知道,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那西瀚那边,属意的继承人,也不过是他们自己的意思,大师兄没有那个想法,如此一来,傅家那边,只有一个傅何辞,傅长风也不需要去注意着什么,拿下傅家,指日可待。 天空中雪白的大雕盘旋而过,它滑行了一段,斜斜渐下,降落在某座不知名的小山峰。 山峰上站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一身白衣,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第430章 强行破镜 大雕收起翅膀,威武的身姿在她面前,忽然收敛了,调皮地低下脑袋蹭了蹭主人。 少女宠溺地抚摸着雪雕。 此时,不远处走来了位男子,黑发高高盘起,模样称得上是俊朗。腰间佩剑更为他添了几分浩然正气,他皱眉道,“小师妹,真的要离开了吗?” 阮明心点点头。 “师兄有个不情之请。” “大师兄言重了,但说无妨。” “如今大战在即,一旦双方交战,南庆的军情并不乐观。此次师兄亲自前来,便是想留住师妹,在未来的日子里共同御敌。” 傅东山字字铿锵,眉目间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显然,他说出这番话也定是暗自下了很大的决心。 对于大师兄突然来寻她的这件事,阮明心其实心中早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如今南庆军事吃紧,在战争中,军队硬实力当然重要,情报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拥有无人能比拟的情报网的阮明心,其价值可想而知,虽然大师兄了解到的,只是她即将步入大剑师的境界。 “大师兄,”阮明心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恕明心不能从命。” 傅东山既已下决心前来,便做好了被回绝的准备,他了解自己的师妹,阮明心打小就和众师弟们不同,她不是不在乎正义、感情,却素来并不是会受这些东西拘束的性子。 “小师妹,你可知此战一旦输了,会是怎样的后果?”尽管傅东山疼爱阮明心这个小师妹,但有的时候,却更以大局为重,因为这是师父乃至大剑师们一直以来的责任。 阮明心抚摸着雪雕的脖颈,沉默着没有回答。 傅东山脚下踏了几步,走到悬崖边,指着底下澎湃的山水说到,言语很是激动:“到那时,江山覆灭百姓涂炭,你忍心看着从小长大的这片大好河山,变成那副可怜可叹之模样吗?” 阮明心走到他身边,眺望着远方那座再熟悉不过的城,摇了摇头道,“师兄你错了。不管战争的结局是怎样的,山永远是山,土地还是土地,不过是主人换个姓氏罢了。” 傅东山长长地叹了口气,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阮明心说的又有什么错呢?他平稳了激动的心情,回答道: “是,可世上永不再有南庆了。” “但与我并无干系。”阮明心淡淡道。 傅东山准备的说辞一一被反驳,他眉头紧锁,犹豫了很久很久,迫不得已搬出了最后劝说阮明心留在南庆的理由。 “师妹,我知道,你不喜权力斗争,可这也是师父想守护的南庆啊,看在师父的面子上,难道不能够留下来吗?” 这一回,阮明心没有立即表明态度,反倒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由大师兄来劝说她留下,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他不仅了解自己的性格,也清清楚楚地知晓自己的软肋。 世代的大剑师,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国家而存在,师父死了,南庆大剑师的责任就落在她身上。 只是…… 她有她的原则。 霍铮师兄还在西瀚,这时候,她无法抛弃这一切,而她自己独自留在南庆。 上辈子,她错过了他一次,这辈子,她不想再错过。 阮明心指尖点了点雪雕的额头,它乖乖低下身子,任她上来。 “抱歉。”阮明心低低地向大师兄说了声,欲乘雪雕离开。 谁能料想得到,大师兄忽地拔剑出来,立在地上,整个身体的重量依靠在剑身,单膝跪在地面,双手作揖,喊道,“小师妹!” 若阮明心说没有被此情此景触动,那是假话。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是大师兄这样心怀天下的男子汉! “大师兄这是做什么?”阮明心快步将师兄扶起,“先起来再说。” 傅东山眸底的颜色越发深沉:“我知道你不愿留下,但我只有一个请求。” “不涉及南庆战事,我自当倾尽全力。” “如今,战争迫在眉睫,师兄想趁开战前,强行破境,还望师妹能够为我护法,南庆,总要有人撑起半边的天。” 阮明心沉重地点头应允:“好,我答应你。” 深山某溶洞内。束发的男子盘腿而坐,他正在运功吐息,试图在短时间内强行提升武学造诣,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阮明心守在洞口,为雪雕找来些食物,耐心地喂下,雪雕倒是嘴刁得很,什么都只浅浅尝一口,大约是平日里大鱼大肉吃惯了。 山洞是阮明心偶然发现的,十分隐秘,但她还是时不时向四周环视,毕竟,破境是大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此时,大师兄进去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了。就算是不小心闯入只小野兽,也可能让他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男子额间的汗珠越来越大粒,终于滑落下来,一时间,真气四处乱溢,他明白再强行运功,浊气将迅速侵蚀五脏六腑,轻则入魔,重则丢了性命。他急忙停下动作。 霎时,真气失去了控制,在体内乱窜,他吃痛地捂住胸口,“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大师兄!”阮明心听见声响,急忙上前托住师兄的背,他嘴角的血仍然在向下淌着,双眼迷离,伸出手似乎想抓住阮明心的手,但停在半空中,生生垂了下去。 “大师兄!” 阮明心探了探傅东山的鼻息,长舒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还活着,但恐怕伤的不轻。 她唤来雪雕,将身负重伤的傅东山放在坐骑背上,手指放在唇间吹了声哨,雪雕便会意地把二人带出山洞,抖抖羽毛,从山峰上一弹而出,展翅飞向主人指挥的目的地了。 丞相府庭院内。阮兆麟食指叩击某棵竹子的一节,只听“哐当”声,一只密封好的竹筒顺着溪水流出来了。这是他不久前秘密派人修好的机括,虽说制造过程麻烦,为此找了南庆境内最为出名的工匠,但比起之前的飞鸽传书,信息倒是安全了许多。 这一次,情报很长,足足写满了整页。 第431章 三、四皇子的“将计就计” 密探写道,因为阮明心的大师兄傅东山强行破境失败,身负重伤,此时她仍在南庆境内,照料这位昏迷的师兄。 自从四国剑师都同归于尽以后,大剑师的领地防守也不再如从前那么牢固。 千仞山的消息,一样被传到了阮兆麟手中。 阮兆麟打了个响指,暗卫立即在他面前现身: “主人,有何吩咐。” “帮我将这两人看好,倘若他们试图离开,你等须即刻通报,不得有一分一毫延误。否则唯你是问!” “得令。” 阮兆麟眯起眼,流露出危险的气息,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哼,阮明心,你既然回来了还想走,没那么容易!” 而此时的西瀚六王府中,霍铮手里捧着一卷长卷在仔细观阅,身旁还有许多没有拆分的书跟长卷。 这是西瀚记载有关皇室的典籍,还有六部内这些年对一些事情的记载。 翻了许久,好像都没看到自己要的东西,霍铮直接将长卷丢落在一旁。 此时,外头的小厮领着一个穿着衙役装的器宇轩昂的青年走进来。 “王爷。”来人恭敬的对着霍铮行了一个礼。 “景智不必多礼。”白景智是霍铮在兵部当中比较得利的下属。 季书崖不在身边,霍铮总有需要用到的人时候,而白景智也没有让霍铮失望,不论是才能方面,还是为人处世,他总有过人而又独特的见解,所以霍铮有什么事,都乐于跟白景智一块说。 “这里并没有外人,景智也免去一些俗礼,本王不计较这些。”霍铮随意的端过来桌边放了不知道几个时辰的茶杯,冰凉凉的茶水入喉,苦涩非常,但却异常提神。 “是。”白景智也不是个墨守成规固执己见的,霍铮让他随意,他便直接落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前日本王与你说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霍铮问道,他说的是指前些日子下头的人报上来,有关工部生产出来的兵器,由兵部运送途中,被山匪劫走的事件。 霍铮查过去之后,也发现了那些兵器,却是连质量都不过关。 而工部那边查过去,就把问题推托到了户部。 一个地方推到一个地方,最后责任该由谁去负责也不清不楚。 然而这种案子随意结掉霍铮又不甘心,他当然知道这幺蛾子是谁闹出来的事,偏偏不急着去揭穿。 “王爷说的是兵器质量的事,还是兵器下落的事?”白景智问道。 “说说你都查到了些什么。”不管是兵器的质量,还是兵器的下落,他都想看看白景智查到了多少。 白景智也没让霍铮失望。 “若是兵器质量的话,这批兵器制作的材料由户部采买,再到工部加工,最后才落入王爷的手中,运送往大营中去,原先并无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路往下查,也没有发现端疑,直到四皇子身边得利的侍卫,中途去过一趟户部,找到了户部尚书。”白景智沾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微干的唇。 “顺着这一点查下去,最后发现兵器被动了手脚,此乃四皇子在幕后下的手。” 霍铮若有其事的点头,道,“不错,你继续往下说,兵器的下落呢?” 白景智点点头,“至于兵器的下落,我去现场看过那群山匪留下的脚印,整齐划一,看着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我到京郊大营内调查过,兵器被劫走的那一日,京郊大营内没有一个人离开过京郊大营。”如此说来,那就只有人在暗底下私自练兵了。 “恰好也瞧了,景智查看了大营中这些人的,发现每年大营中死去的人不少,虽然名单上对为国捐躯,或者提前受不住训练而死掉,离开的人都有记载,偏偏……” 他话头一转,复道,“偏偏这些人,军中报告说已死亡,可已故者的家属却未曾听说到。”白景智突然抬头看着霍铮,后面没有说出的话霍铮也当然太清楚不过,那些谎报已故的人,就是将兵器劫走的人。 “不知王爷是否也知道了,这群人,目前归三皇子所管。”归三皇子管,启元帝不知道,三皇子豢养私兵。 呵,这个三皇子倒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将那批兵器劫走,白景智此时也不知道应该说这个三皇子是聪明还是笨了。 豢养私兵,可以为日后争夺皇位添加一份筹码,只要他自己不暴露出来,到时候自然能够杀的自己的兄弟们一个措手不及。 偏偏在这种关头,为了给霍铮难看吗?居然就出动了这批好不容易养着的私兵,抢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被自己的弟弟动过手的兵器,一堆无用的废铁。 啧啧啧,值得吗?这个三皇子,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景智心里想的也正是霍铮想的内容。 他的这个三哥啊,智商还真是令人担忧。 只听白景智道,“景智不知王爷有何打算,不过景智这里却有一句话想说。王爷同几位皇子皆是皇上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王爷直接对三皇子与四皇子动手,亦或是直接将人告发到皇上面前,皇上指不定会危言耸听,断定是王爷破案心切,非但搪塞了事,还企图栽赃到兄弟身上。” “那你可有何良策?” 白景智说的不无道理,告发这个念头,霍铮也曾经想过,他想听听白景智是什么说法。 “良策算不上,王爷且听着,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王爷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四皇子既然选中了对兵器下手,他如此留恋这批兵器,不如把三皇子夺到手的兵器,转送给他,如何?” “景智这计谋好!” 抢了三皇子好不容易劫走的兵器,转藏到四皇子府中。 三皇子知晓后定会暴跳如雷,而四皇子没有证据,也只能打落牙齿,吃闷亏。 如此一来,前不久他俩二人的结盟,也会不攻自破,自然而然轻松散掉。 眼前的白景智,霍铮的确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第432章 何来的旧伤 逐月收翅落在一间宅邸门口。 庭院深深,偶见三两枝红梅探出脑袋,散发着清雅幽香。宅门上挂着块古香古色的匾,上书几个简单秀气的大字——“阮宅”。 此处是阮明心在南庆落脚的府邸,她早已不打算再回阮家那个肮脏的府邸,跟那群豺狼虎豹虚以委蛇。 如今凤府是她剩下的唯一亲人了,但她还不打算长留在南庆,所以便不想到家中,让外祖父他们多为她担心。 逐月驮着二人刚刚一落地,阮府内急忙忙跑来一个小男孩前来迎接,身穿麻布衣服,面容稚嫩,约摸**岁的模样。 瞧见阮明心搀扶过来一个男人,他神色着急地询问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小男孩名字唤做阮成,原是流落在南庆街头的小乞儿,有次阮明心上街的时候,一开始给了他几个铜板,乍一看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但唯独一双眼眸明亮,夹杂着一份英气,拉住她的衣角道,“姐姐,能不能带我回家……” 阮明心见他筋骨不错,又是乖巧能干的性子,她这辈子的亲人,除了凤府上的那几位,再亲的,就是几个从小伺候她到大的丫鬟,再无他人。 当即心下一软,二话不说就收留了他,赐名阮成,取个功成名就的好兆头,留在宅邸内,替自己上下打理些杂活。 “他受了重伤,先接进去卧室再说。”阮明心吩咐道,秀气的柳叶眉此刻紧紧锁在一处,大师兄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这次伤及丹田,倘若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会武功尽散。 “是!”阮成乖乖的应了一声,帮阮明心一块儿背着大师兄进屋了。 管家听见声响,亦是连忙跑来迎接: “数个月不见你回来,怎么一回来,就搞得这么狼狈?”其实也算不得有多狼狈,顶多是身上背了个重伤的人。 管家见阮明心一身疲惫的样子,衣服上隐隐约约散落着些血迹,头发同样是有些凌乱,十分心疼地招呼她:“我来照顾那位少侠,您去沐浴更衣吧。” 管家是阮明心从天机阁里挑出来的人,如今也是这阮宅上的一员。 阮明心摇摇头道,“点上安神的熏香。” 大师兄现在最好是先好好的睡一觉,这么重的伤,好好睡一觉,养养神对他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你这孩子……”管家满脸担忧,虽说阮明心是他的主子,但他却把阮明心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 从小失去了娘亲,还要独自对抗那个与她没有半分感情的爹阮兆麟,还有那一群不着调的恶毒亲戚,阮明心受的苦,他看在眼里,是心疼她啊。 “还有,这是我写好的方子,你去拿药,慢火煎两个时辰,送进屋里。”放下手里沾着墨的毛笔,阮明心递给管家一张刚写好的药方。 数月前她被龙翼轩害得功力难以恢复,是大师兄给她调制的药,让她得以恢复武功内力,如今就换她照顾照顾大师兄吧。 “好好,老奴这就去。”管家连忙应允,拿着方子去抓药煎药了。 阮明心回到府中后,没有半刻歇息,疾步径直走向里屋,借着熏香安神的作用,开始为大师兄疗伤。 火烛燃烧着,偶尔有几声‘噼啪’的声响,淡淡的檀香渐渐盈满了整间屋子。 疗伤的第一步,需使他体内那股四处乱窜的真气平息下来,阮明心调动真气,小心翼翼地为傅东山调息,她右手发力,掌控输送的火候,不然,不但起不到疗伤止血的效果,而且还会让两人的真气互相冲突,在关键时刻内息如同打架一般,让他们两人一同走火入魔。 一时间,体内真气的霸道,让阮明心跟傅东山都额头沁汗。 阮明心慢慢控制真气,缓缓收缩使气息如同针线一般,这是为了治疗内伤。 她细细地操纵着,这一步需要极高的造诣,不能有丝毫差错,即便是她,也不曾尝试过给别人这么治疗过。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傅东山低下头吐出了一口浓浓的淤血,整个人无力的倒落在榻上。 阮明心把人接住,让他平躺在榻上,放下双手,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大师兄的体内淤血已除,内息平稳,这样一来可以算是平安渡过这场劫难了。不过,在运功疗伤的过程中,阮明心发现大师兄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内脏负荷极重,身体负伤累累。 受损的地方几乎都在一处,阮明心猜想,他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强行破境了,她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大师兄。 师兄弟七人中,唯独大师兄性格最像师父,负责又要强。 过了一会儿,床榻上的傅东山从昏睡中醒过来,值得高兴的是,血止住了,他脸色红润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惨白,看来是身体已无大碍,他虚弱地看向身边人,唤道,“小师妹……” 阮明心端着管家煎好的药,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凉了,方才喂到傅东山嘴边,“大师兄,你的伤未痊愈,少说话的好。” 傅东山吃痛地捂住腹部,伸手接过阮明心手上的药碗,他还不至于弱到要小师妹来喂他的程度,“劳烦师妹了。” 阮明心也不坚持,回头把药方压在桌上,吩咐道,“我开了些活血止痛的方子,你连续服用七日,好生调养。” “不可剧烈活动,不可饮酒食辣……更不可强行运功!” 这是不让他为了突破境界,而强行冲境,他的身体,负荷不了那么重的伤害。 傅东山见她这般悉心叮嘱,心内的感触更加有些酸涩,想起前日他咄咄逼人的态度,他心里微微有些愧疚。若不是他太弱的缘故,又何至于迫使阮明心一定要留在南庆,“好了,好了,遵命便是。” 阮明心见他这副无奈的模样,低头笑了笑。 “怎的笑了?”傅东山问道。 “嗯,大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六师兄贪玩的事?” 傅东山皱起眉头,思考半天后摇了摇头。 第433章 名义上的父女 “落水生病的那一次!那次,你也是这样照顾我和六师兄的,当时还挨了师父的板子,好几天不能下地呢。”她这一世,每时每刻都在为了对上前世的敌人做准备,在别人眼里,难免年少老成,当初霍铮瞧不得她这模样,就想要逗逗她,结果两人一块儿落了水。“哦!”他恍然大悟,那是多年前发生的事了。 忆起这件事,阮明心和大师兄都笑了,屋内的气氛十分融洽。 “对了,大师兄,你身上为何有旧伤?”尽管自己心底有了猜测,阮明心还是开口问道,语气中有几分责备的味道。 傅东山抬袖擦净嘴角的药汁儿,小师妹的医术,某些方面其实比他还要精湛,想来是已经发现了一切,傅东山也不打算骗着她。 “瞒不过师妹,没错,我是尝试过多次强行破境。” “所以这是第几次了?” “如你所见,此次是第四次了,然而无一例外的,全部都失败。”他不服气地狠狠地一拳捶在床板上,体内的真气一反弹又让他咳出一口血。 呵,看来这的确跟资质有关。 “大师兄,这又是何苦呢?”她细致地用帕子轻轻擦拂去了傅东山脸上的血迹,面上也是一副无可奈何。 “小师妹有所不知。”男子一扫方才轻松的表情,叹了口气解释说:“倘若东圣拥有了大剑师,南庆没有,后果可想而知。” 他就是收到消息,东圣上一任大剑师的徒弟,也即将突破剑师的境界,如果东圣有了大剑师,那他们到时候,一定会先挑选富饶的南庆先下手。战争一起,百姓都将流离失所,这一切都是他不想看到的,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为了突破境界而屡次强行破镜。 “大师兄,我明白你的苦衷。只是,武学的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急不来的。”就像她一样,上辈子修为不到家,哪像这一世,重生后就拼命修炼拼命修炼,就为了能突破上一世的自己,让今生变得强大。 “我,我这是万般无奈的计策啊。”当时阮明心跟着霍铮离开,南庆无人,他身为大剑师的大弟子,他必须让自己强大。 阮明心见他没有放弃的意思,心里也微微有些怒气,气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命,“下次再这么胡来,谁都救不了你的性命了。” 傅东山没有说话,喝完药,躺下身子,倔强且略有些敷衍的应道,“好。”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 推门而入的人是阮成,他乖巧地依次向傅东山和阮明心行礼后才道,“姐姐,外头有人来访。” “有客人?”阮明心满脸疑惑,她这里的住处略有些偏僻,不知到外头会是什么人来造访。 阮成犹犹豫豫地低下眉眼:“是南庆丞相,阮兆麟阮大人。”那人他也听说过,是姐姐的父亲,不过却对她不好。 阮兆麟?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阮明心面色一冷,平静的心中仿佛被扔进了一颗石子,泛起千层涟漪,久久无法停息。 阮兆麟与自己,名义上是父女的二人,多年前,因为阮兆麟的阴谋诡计败露,他们已经永远的决裂了。 她永远忘不了当年。 ——“明心,为父有事同你商量。”阮兆麟慈祥地笑着。 ——“对不起了,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他眉目间是一种不在乎的淡然。 阮兆麟假意以说事为借口,实则竟然在茶盅里下了媚药,将阮明心与陌生男子关在一屋中,险些毁掉了阮明心的处子之身! 要知道,对于要突破剑师境界的人来说,一旦处子身被毁,也就意味着,她永远都不可能修成大剑师了。 她可是他的亲女儿,就算他不喜欢自己的母亲,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一次,阮明心看清了这个禽兽的真面目,为了达成目的,他绝对不择手段。无论是亲女儿,或是信任他的妻子,在阮兆麟眼中,不过是任他摆布的棋子罢了。 本来父女二人关系就很是不好,经历过这样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阮明心就早已下了决心,彻底和阮兆麟决裂,如今,他又来找自己做什么? 阮明心掰弄着自己青葱的五指,声音冷冷地道,“不见。” 那种肮脏东西,见他做什么?给自己平白招惹晦气。 阮府门外。 阮成浅浅弓腰作揖,应有的礼数一个不少,“我们家主人说了,不见,丞相请回吧。” “你可通报说是谁?”阮兆麟不依不挠地问,明显是不信任阮成真有去通报。 “说了,是南庆丞相阮大人。”阮成对眼前的阮兆麟可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 阮兆麟猜到阮明心爱憎分明的性子,记恨他以前对她做的那些事,还有当年险些使旁人破了她的处子身,不会见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听罢了逐客令,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进去禀报你家主人,我今日不见到人,是不会离开的。” 阮成面露难色,“我家主人交代了,无论是谁,一概不见。丞相也是识得大体的人,又何必为难小的……” 他左右为难之际,身后阮府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位面容姣好的女子,黑发如瀑搭在肩头,褪去沾满血迹的外衣,换了件素色的新衣衫。 来人正是阮明心。 “见到我了,你可以走了。”阮明心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远远地看着他,刻意地表现出了疏离。 比起上次见到阮兆麟,他瞧上去面容圆润了几分,体态富满,看来他这日子,过的很是不错呢。 不过,与其把眼前的人称为“父亲”,不如说是“生育她的人”更加合适,在她的心里,他们早断的干干净净了。 “明心,爹知道,是爹不好……” 见阮明心现身,阮兆麟急忙摆出一副认错的亲近姿态。 阮明心看得一阵好笑,“这位阮丞相,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们之间再无父女之情。”阮明心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 【作者题外话】:这个月有些事情急需去处理,只能一天一更了,对不住各位亲亲的读者大大们了,下个月一定补上。大家加油哦! 第434章 不要脸者无敌 “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在后悔,当初怎么会受小人蛊惑,险些害了你。”阮兆麟低垂着眼,似乎不知道脸皮这种东西为何物。 阮明心压下自己心内的恶心,她转过头,不愿再看见阮兆麟假作可怜的模样,换作旁人,或许会被自己的父亲感动。可阮明心不会,她根本不相信眼前男人油嘴滑舌的说辞,若心中真真当她是女儿,又怎会因为一己私利,设计葬送她的前途?他心里的女儿,恐怕只有阮青璃一个吧。 “不必多说,你走吧。” “明心,你看爹的年纪也高了,你就不要再计较往事,明心……”阮兆麟抬起宽大的袖子,抹了抹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阮明心不为所动,要装也得装的像一点,“丞相大人,请不要再来打扰,我很累了,需要休息。” 她利落地转身,打算关上门干脆不理会阮兆麟假模假样的道歉。 道歉之下必有更大的阴谋。 眼看形势不妙,阮兆麟倒也顾不上许多了,双手向前一扑,直直跪在地上,大声哭喊道:“女儿啊,原谅我……” 阮兆麟不愧是只老狐狸,跪下的举动引得许许多多路过的行人侧目,见人围观,阮兆麟演得更加卖力了:“你就原谅爹吧……都是我这个做爹的不好,才让你受委屈了……”一边说着,一边抬袖抹着眼泪,声音中隐隐有着惹人同情的哭音。 “谁家的女儿啊,真是。” “看他也怪可怜的哦。”路人指指点点地说。 “是啊,瞧她的穿着,倒像是富贵人家。”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府门前,你一言,我一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虽然人们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而让这位衣着华贵的人跪下求情,但不妨碍他们看热闹的心思。 顷刻间一传十,十传百,传言纷纷说有人跪下求女儿原谅,还说是当朝的丞相大人呢!眼看事情越闹越大,阮明心只得暂时退步,对着阮成道,“带他进来。” 阮兆麟扶着膝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背着手,大步走进府中了。他斜眼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气势霎时间变得不同了,惹得好多人一缩脖子,害怕迎上那犀利的目光。 “没意思,都散了都散了吧。”围观的路人见状,纷纷叹着气,跟着摇摇头散去了,阮府门口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府内大厅中。阮明心低头饮茶,是新鲜的茶叶,她咂咂嘴,很是喜欢,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像是当坐在旁边的阮兆麟根本不存在一样。阮兆麟琢磨着如何开口,脑袋转了转,试探性地问道,“不知明心此番回来,有什么要事在身?”他事先打听过了,阮明心上次离开后,好像是去了西瀚,具体的消息,他跟龙翼轩都无法查出来。 阮明心手里拿着一本医书,目光落在书页,漫不经心地答道,“不知丞相大人此番来访,又是有何要事?” “你……”阮兆麟被她这句反问,问的脸色瞬间难看,哪有女儿喊自己父亲丞相大人的?尽管他一直不当阮明心是他的女儿。 “明心,我是你父亲。”阮兆麟想起自己的来意,忍住心里的火气提醒道。 “哦?”阮明心略带质疑的眸光瞬间瞥向他,“那你今日来,是想同我说教的?”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曾经对她对她娘亲做了那么多龌龊事,如今还好意思对她说教吗?呵,这脸皮倒是厚成一堵墙了。 阮兆麟没有说话。 在气氛无比僵化的时候,偏厅走出来位眉目俊朗的青年,面容略显苍白。 阮兆麟捏着小九九思考这人是谁,阮明心微微蹙眉,大师兄怎么出来了。 放下茶盏,阮明心急忙走上前去,扶他坐下,“大师兄,你身上的伤得慢慢调养,方才不是刚刚歇下了吗,这怎么跑出来了?” 傅东山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看上去身体状况很是糟糕:“听见外头有动静,便出来看看,不碍事。” “没什么打紧的,快回去歇着。”她可不想让阮兆麟这样的人,出现到大师兄面前,还是赶紧催大师兄回去歇着才好。 “师妹,我还是放心不下,上次和你商量的事,师妹可还记得?”傅东山经过这一次强行突破境界失败,心里说是固执也好,就是希望阮明心不要再去西瀚。 阮明心皱着眉头,大师兄怎么了,突然又提起这事,而且阮兆麟也在场上,“我心向谁,大师兄自然清楚,你且放心,我会认真考虑后回答你的,还有什么事,等你歇息好了我们再谈吧。” 她这态度,也摆明了现在不想提这件事,傅东山不逼她,只是又虚弱的轻咳了两声,“好,那便一言为定,你好好考虑。”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的那一抹笑,一如当年初见时候的温暖。 阮兆麟看着眼前的二人,大致有了几分推测,眼前这位俊朗的青年,大概就是密探所报受伤的大师兄了,密信中言他试图强行突破武学境界,伤得不轻,如此看来果然不假。 大师兄方才注意到阮兆麟,“小师妹,这位是?” 他本是从西瀚傅家出来的,拜在苍离门下,在南庆的时候,极少离开千仞山,所以更加不可能会见到当朝的丞相大人。 老狐狸抿了抿嘴,浅笑了一下:“噢,我阮明心的父亲。” 阮明心并不同意他的说法,心里不满的,更是阮兆麟当自己是阮宅的主子了。这样子,她看着不爽,冷漠的对着傅东山解释他的身份道,“他是南庆的丞相,阮兆麟。” “丞相大人,未曾注意,多有得罪了。”傅东山能够察觉到阮明心态度的变化,也随着阮明心的叫法,喊了一声丞相大人,也抱拳给他行礼。 阮兆麟见此,心里对阮明心更有怨言,这个死丫头,那么较真做什么,在大剑师的大徒弟面前,也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好歹他也是南庆的文官之首,阮丞相。 第435章 老狐狸的小聪明 “无妨,无妨。”阮兆麟抬起手掌指向阮明心,“小女从小拜大剑师门下,理应多谢傅公子照拂。”顺势合掌作拳,回敬了傅东山的礼数,毕竟傅东山是大剑师的徒弟,尽管苍离死了,可千仞山的地位还在,阮兆麟就是怕落人口舌,也不敢让傅东山给他行礼。 “丞相客气了,”傅东山爽朗地笑了笑,“小师妹自幼聪慧,亦十分用功,从不劳烦师父和师兄们费心。” 那是因为费心的地方,阮明心不想劳烦他们动手,例如阮兆麟从小到大对她做的那些事,例如她独自一人对抗整个阮家到断绝关系的那些事。 阮明心给傅东山沏上杯热茶,皱皱眉头,琢磨着眼下这场景,该如何把阮兆麟这只讨人厌的老狐狸打发走。 阮兆麟讲得口干舌燥,接过她倒好的茶仰头便饮。 阮明心眸色微冷,哼,他还真拿自己是她父亲对待了? “阮丞相年纪大了,明心便不同你计较,这茶,是要斟给我大师兄的。” 她把话挑明了说,阮兆麟跟傅东山都有一瞬尴尬。 可为了今日能够顺利进入阮府,阮兆麟如何会没有料到这些事情,一开始就是带着厚了脸皮来的,所以尴尬也只是一小会儿,下一刻,他就无视了阮明心,放下手里头的杯盏,权当自己没喝过茶,没看见那个茶杯似的,眼神藏不住狡猾的光,话题一转道,“方才听见傅公子在同小女谈论国事?” 虽说女子向来是不能干政的,国事的问题,也从来不会允许女子插手,而阮明心不同,她是大剑师的亲传弟子,更是苍离之后,最有可能成为大剑师的人。 傅东山此时撩开了衣袍,正襟危坐,阮家跟阮明心的恩怨他不清楚,一听阮兆麟提起这个问题,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回答道,“丞相大人猜的不错,东山与小师妹说的,正是南庆国事。” 阮明心不知道阮兆麟肚子里又打起什么算盘,她这里并不欢迎阮兆麟,不希望他跟大师兄掺和到一起,她朝傅东山使了个眼色,清清嗓子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咳!” 阮明心的动作,倒是让傅东山不解了,他还以为小师妹是为了照顾自己才染到伤寒。几分担心地望向她:“小师妹怎生咳嗽起来,是否感染了风寒?” 这个笨蛋!阮明心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他难道听不出自己是想要让他们结束谈话吗? 她尴尬地眯眼笑了笑,递过茶盏:“大师兄,喝茶,喝茶。” 阮兆麟对阮明心的动作,都看到了心里,他怎么会不知阮明心的意思。 只不过他对他们二人议论的事已有了三分猜测,赶紧趁热打铁,假意忧心忡忡地附和,“哎,如今南庆战事当前,不容乐观啊。” 傅东山对战事倒是真真忧心了,师父还在的时候,一直都把保护百姓,守护南庆当做己任,言传身教,师父去了,那这就是他们几个师兄弟要做的事了。 傅东山的眼神里写满了深深的担忧,“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战事要与小师妹商讨,届时看看能否将师门众人全部召唤回南庆。” 傅东山的话本是为了安抚让阮兆麟不需要为南庆太过担忧,他只想到安抚人心,却不知道,阮兆麟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狐狸。 阮兆麟的模样似乎是很惊喜,喜笑颜开的面上,夸张地一挑眉毛,“傅公子此话可当真?” 面色苍白的傅东山来不及回答,扶着椅把,一手堵在唇边,猛烈咳嗽起来。 阮明心急忙忙上前扶了他,一把脉搏,确认没什么大碍后才道,“大师兄,我扶你回去好好休息,你如今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傅东山之前也被阮明心训斥过很多,他的身体他清楚,伤重了些,调养几日就好了,知道阮明心是在关心自己,傅东山也不跟阮明心勉强,点点头,又满是歉意地对阮兆麟道,“丞相大人,东山身体抱恙,稍事休息。”又转向阮明心:“劳烦师妹了。” 阮兆麟从傅东山这里套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今日也算不枉此行,内心涌起了几分自得的心情,但阮兆麟面上仍是客客气气的,“欸,傅公子此话言重了,身体重要,咱们有缘他日相会。” 阮明心将傅东山送回歇息的房间。, 大厅内,阮兆麟打开折扇,放在胸前扇了扇,摇头晃脑地品着阮府上采来的新茶,模样很是得意。他百无聊赖时,拿起案牍摆放的一只雕花小瓷瓶,眯缝着眼把玩了半天,心中十分喜欢,如果今日他要是还能在阮明心府上拿到点什么,到时在龙翼轩那领的功劳就越加大了。 傅东山歇息的屋子并不远,不一会儿,阮明心回来了,无视一旁的阮兆麟,接着拿起早先丢在榻上的医书,继续翻看,一边面无表情地提醒道,“门外的人散了,丞相请自便吧。” 此时,堂内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他,也就不用顾及南庆丞相的面子了。 阮兆麟哀叹连连,对阮明心冷漠的态度不置可否,“女儿,为父板凳还未坐热呢,你怎就逐我走了?” 大师兄性子直,听不出阮兆麟话后的深意,阮明心可没那么一根筋。他怕是探听到了自己的消息,特地亲自前来试试口风。她耸耸肩膀道,“丞相大人想听的也都听见了,还留下做什么?” 她光明正大的嘲讽。 阮兆麟一时语噎。想不到今天面前的这个,真的比不得原先了。 阮明心语气冰冷地唤道:“阮成,送客。”早早把这人送走,她好早一刻舒心。 阮兆麟皮笑肉不笑地眯起眼,无奈地说:“好吧,好吧,既然你这般不情不愿,为父就先行告辞了。” 阮明心认真翻看治疗内伤的方子,睫毛轻轻眨动,模样认真得很,沉默着没有回答。 阮成低**子引了方向:“丞相大人这边走。” 老狐狸起身整了整宽大的衣袖:“对了,明心,这只瓷瓶做工精细……” 第436章 王爷的心思你别猜 “拿去便是。”阮明心有几分不耐烦,不过一只摆设用的小瓷瓶,他要拿去便是了,什么时候丞相府沦落到讨要瓷瓶的地步了,她阮明心也不是缺的很。 阮兆麟皮笑肉不笑地眯起眼:“尚好,过几日为父再来看你。” 他哈哈笑着走过了梅香阵阵的庭院。踏出阮府门槛的那一刻,面颊堆积的假笑顿时收起,换上一副凌厉阴狠的表情,冷哼了声,迈着步子往七王爷府方向去了。 王爷府内,龙翼轩正在处理政事,古语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最近让皇帝授命,要调集两个月的粮草。 其中一位幕僚跨前一步道:“王爷,东边上月刚刚发了洪灾,颗粒无收,实在是调不出粮食啊!” 龙翼轩提笔在竹简画了一笔,眉头微蹙,“我没记错的话,户部有拨赈灾粮,各地百姓也都有捐粮。” 那位幕僚有些犹犹豫豫地道,“可那是老百姓保命的口粮……” 百姓的东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去跟他们抢不是。 “你是王爷,还是我是王爷?你来做决定好了?”龙翼轩目光狠狠地扫了他一眼。 天灾是不能控制的事情,遇上天灾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刚好有朝廷拨赈的粮食跟银子,再有百姓自发捐去的食物,这样一来,他从户部稍微抽取一些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属下不敢!”幕僚心底一惊,连忙跪下请罪,这位殿下的脾性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启禀王爷,外头丞相来求见。”正在幕僚想着用什么其他办法调拨到粮食的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七王府府上的小厮,幕僚轻轻松了一口气。 “让他进来。”龙翼轩从椅中站起身来,环视周围站着的一众幕僚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阮兆麟进书房行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件雕花小瓷瓶端端正正地放在龙翼轩面前,“王爷。” “起身吧,不必多礼。这是什么东西?”龙翼轩看着这不起眼的小物件,一脸疑惑地抬头询问。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瓷瓶,只不过,这瓷瓶要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他想阮兆麟也不会特意盛到他面前。 “回禀王爷,此物不足稀罕,是从小女阮明心家中拿出的,赠予您做个吉兆。”阮兆麟赶忙讨好地说。 龙翼轩笑着将瓷瓶拿到手上细观,“做的不错,你说本王要如何赏赐你才好。” “多谢王爷,不过一个小瓷瓶,臣不敢受功。”阮兆麟谦逊道,龙翼轩也不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这么说来,你去见过阮明心了?”龙翼轩有些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雕花瓷瓶,眼睛也不抬地问。 “正是。”阮兆麟眼眸里闪过了一丝狡黠,提议道,“依我看来,想让她留下,还得依仗一个人。” “丞相何必卖关子,直说便是。”龙翼轩有些不耐烦。 阮兆麟展了自己随身带着的折扇,扇着小风,慢悠悠地说:“王爷,想要留下阮明心,还得看那傅东山的劝说。” “傅东山?”龙翼轩听说过傅家,但未曾听说过这个名号,那是因为傅东山是傅家的分支,又是在南庆长大,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千仞山,除了千仞山上的人极少有其他人认识傅东山。 “此人是仓离门下的大弟子,阮明心的同门大师兄。”阮兆麟合了扇,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扇子在手中轻轻捶着。 在那边刚刚试探过傅东山,那人跟他师父大剑师苍离一样,心为南庆,心为百姓。 龙翼轩垂了眸子,若有所思,傅东山是吗?他倒要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本王知道要如何做,你先回去吧。” 听到龙翼轩的话,阮兆麟知道不宜再打扰,他现在在朝中还是没有站队的模样,要是频繁出现在七王府,难免会落人口舌,于是也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只不过临去时,他又让人去给侧院的阮青璃送了话。 也不知阮兆麟让人给阮青璃说了什么,只知阮青璃听到后,气的连砸了屋子里两只上好的花瓶。 “娘娘,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阮青璃身边的近身婢子丹儿上前劝道,给其余跪着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这一地瓷碎片收拾掉,等会儿要是娘娘伤着了,王爷一定拿你们是问。” 丹儿把阮青璃扶到榻上坐着,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阮青璃接过水喝了一口,好一会儿才把心情平复下来。 龙翼轩已经好一阵子不到她院子里来了,原先她还以为他是公事繁忙,却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阮明心那一个贱人,阮明心除了是大剑师的弟子这一点之外,到底有什么好的。 “来人,给我更衣换妆,我要去见王爷。”她要去见见龙翼轩,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一群丫鬟们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屋来给她收拾着装。 书房内,龙翼轩反复想着阮兆麟刚才说的话,许久才对着暗处的人道,“去查查傅东山这个人。” 能当上大剑师的徒弟,这人应该也是有过人的地方,有优点就有缺点,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他想要知道,傅东山这人有什么把柄,有什么软肋,只有掌握了这些,他才能更好的掌握住傅东山,留住阮明心。 暗处的人没有出声,仿佛暗处根本没有人在,只是空气中微微的波动,彰示着方才有人从这个位置离去。 “王爷,侧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龙翼轩应道,阮青璃向来是个识趣的性子,知道他在办公,所以从来都不会主动踏进他的书房,今天倒是破例了。 方才她爹刚走,她现在就过来,龙翼轩在猜想阮青璃这次过来的用意。 “王爷。”阮青璃入门后,微微行了一个礼,“这是妾身让厨房给您炖的汤,王爷日夜操劳公务,别累坏了身子。” 说着,她亲手给龙翼轩盛了一碗汤。 龙翼轩没有说话,阮青璃把碗递过来后,他就接过来。 第437章 念份旧情 阮青璃没有说自己来书房的用意,他也不想费时间去猜想一个后院女人的心思,左右不过一个女人。 “王爷最近都没有到璃儿院子中去了。”看到龙翼轩很给她面子的把汤喝完,阮青璃这才踌躇着开口。 “本王近日公事繁忙,璃儿应该理解本王才是。”龙翼轩伸手揉了揉两眼之间的眉心,他近来的确忙,可也不是忙到没任何时间到阮青璃的院子里。 其实最近他经常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阮明心。 阮青璃见他劳累,就顺势走过去给他捏起肩膀来,力道不轻不重,让龙翼轩好一阵舒服。 “璃儿听说,最近王爷在为我那个姐姐烦心。”阮青璃按捺心里的妒忌,不由将话问出口,却不想龙翼轩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回过头问道,“那璃儿可有什么办法能助本王得到她?” 阮青璃闻言,心里顿时一紧,他居然真的要将阮明心收进自己府上,心里有异议是一回事,面上阮青璃还是挑起了笑道,“姐姐跟璃儿是姐妹,若王爷想,那璃儿明日便去找她好好聊聊。” 她笑的大方,龙翼轩抓着她一把搂过来,擎住她的唇,一把亲了上去,许久才松口,“那本王就等着璃儿说服你姐姐,到时二人一块儿陪在本王身边。” 阮青璃喘着粗气,含羞带怯的应声,“璃儿定会去说服姐姐。” 翌日,阮青璃命人去给阮明心递了帖子,请她过府一趟叙叙旧。 阮明心懒懒的倚在贵妃椅上,一手还拿着葡萄在吃,一手拿着阮成递过来的帖子,瞄了一眼后就往外丢出去,冷冷地道,“不去。” 之前就在龙翼轩的府上出过事,那里明里暗里被人守得就像一个坚固的牢房一样,她在那里吃过一次亏,到最后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怎么可能不长记性。何况她阮青璃是什么人,不过是阮兆麟一个小妾生的女儿,对,她娘的身份放在那里,阮兆麟再娶,也改不掉她娘是正室,阮青璃她娘是姨娘的事实。 阮成听到后,捡起地上的帖子出门,还给了七王府里来的小厮。 “你说什么?她不来?”阮青璃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阮明心不过是一个死了娘的孩子,除了大剑师的弟子这层身份,还有什么,如今还不是大剑师呢,就这样给她下脸子,要是日后她当上了大剑师,岂不是得嚣张到哪里去。 虽说心里气极了,但面上阮青璃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去,给阮明心传话,就说我在新月酒楼等她一块儿用膳。”阮明心曾经在七王府里被算计的事她也是略有耳闻,这样的话,那她把人请到外头的酒楼去,她总不会有什么借口了吧。 这一次的帖子送过去,阮明心倒没有直接拒绝回去,反而拿着帖子在阳光下若有所思。 这阮青璃的性子是吃错药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她吗?不只是她,还有她爹跟娘亲。 “上头约定的时间是午膳,阮成,今日大师兄喝药了没有?”阮明心随意的将帖子丢在桌上,问池塘边在修建花草的阮成。 “姐姐,大师兄这两天都有按时喝药。”阮成抽空应了她一声。 阮明心想,反正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她又回阮府的药房里配了一副药,出门时交给阮成,“今日就将大师兄喝的药,换成这一副。” 傅东山身上的伤,内伤差不多了,现在主要是调理的问题,特别是他运功的丹田,几次的强行突破,就属丹田伤的最重,如果不好好调理,日后要是丹田被废了,那大师兄的一身功力,也会尽数毁了。 阮成接过阮明心新写的药方去拿药,阮明心也出门了。 按着帖子上说的地点,阮明心来到新月酒楼,远远的就看见阮青璃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身边带着两个婢女,就没有其他人了,看到阮明心进来,阮青璃还对着阮明心挑起一抹温和婉约的笑。 如果不是她们之间有前世今生那么多的仇恨在的话,估计连阮明心都要认为她们是一对关系最要好的姐妹了。 移开目光,阮明心向阮青璃那边走过去,她孤身一人回南庆,也没有到凤家去,而阮府里只有管家跟阮成,所以阮明心没有带婢子,就算是来赴阮青璃的约,她也是孑然一身。 “姐姐来了,快坐快坐。”阮青璃忙招唤阮明心过来,很是热情的模样,还亲自帮阮明心斟了一杯茶。 阮明心没有理会她的热情,她更好奇的是,阮青璃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上她,先是请了一次被她拒绝,现在还这么热情,旁的人不知晓,怕是还以为她们之间的感情,真有那么好呢。 “阮侧妃今日几次请我出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若说这阮青璃没什么求的,打死阮明心她都不相信。 想想前世万箭穿心之时,阮青璃笑颜如花的在一旁得意模样仿佛就在昨日重现。 阮青璃喝了一口茶,看阮明心在往外看风景,她轻咳一声道,“姐姐说的哪里的话,你我姐妹许久不见,妹妹这不是想你了嘛,才找姐姐一块儿出来聚聚。” “小二,点菜。”也不顾今日谁是宾谁是主,既然是出来吃饭的,阮明心招呼过来小二,不管阮青璃的脸色,随意的点了几道菜,“你们这有些什么好吃的招牌菜,都给我上来。”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乐呵的退下。 阮明心上下打量了一眼阮青璃,眸子里的嘲讽毫不掩饰,既然阮青璃喜欢玩这种虚的东西,她恶心,不想跟她扯,还是看看外头的风景好。 脏东西看多了,辣的是自己的眼睛,她阮明心才没有那种受虐的倾向。 “额……”阮明心的无视让阮青璃尴尬,更多的却是气愤。 她从小就像是被众星捧月的公主,高高在上,骄傲自满,特别是自从嫁进七王府后,身份又是更上一层楼,何时何地有人敢这么对她。 第438章 蹊跷的人肉药引 小二躬着身上了几道前菜,一道是活血的甜枣儿,一道是开胃的虎皮花生,配上三两碟颜色鲜艳的小菜,看上去着实让人胃口大开。 这新月酒楼是半年前新开张的酒家,虽经营不久但却极负盛名,阮明心一开始对阮青璃的花花肠子毫无兴趣,但一听说在新月酒楼请客,她一拍桌:去! 不去白不去,这儿可贵着呢。 阮明心捻了颗枣,放入口中,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顿时心情好了几分。 阮青璃见她吃得开心,也犹犹豫豫地跟着伸出筷子夹一颗。 “欸,听说了吗,前几天皇帝病重了!”隔壁桌有人低声议论。 阮明心听了一耳朵,侧眼假装无意间地扫过,乍一看那桌人身着锦缎华服,年岁倒是不太大,看起来应该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哥们,来新月酒楼掷金逍遥了。 阮青璃见她心不在焉地看会儿窗外,又看会儿隔壁桌,却偏偏不看自己,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百般冷落的委屈!便故作姿态地拿出手帕掩了口鼻,假意咳嗽两声。 “阮侧妃病了?”阮明心耳朵仍听着隔壁茶余饭后的八卦,顺势接话道。 “妹妹已经无事,劳姐姐费心了。” 她压根就没听进去阮青璃那套虚伪的话,漫不经心地应声:“嗯。” 只见得旁边青衣公子筷子一敲桌:“可有这事?”首先开口的胖胖公子哥满脸小心翼翼地说:“哥儿几个不知道,多亏那个人啊,亲自割肉给皇帝做药引子呢,这才使皇帝的病情有了起色。” 青衣贵公子狐疑地拍他的背:“嘿,搁着还卖什么关子,哪个人啊?” 此时,第一道菜热气腾腾地端上来了,是道麻辣肚丝,色、香、味俱全,不愧是城中最好的酒家。 阮青璃伸出帕子在阮明心眼前晃了晃,脸上带有几分愠恼的神色,二人相聚在新月酒楼,也有将近半个时辰了,这阮明心不是发呆就是敷衍了事,从头到尾,没拿正眼看过她。 本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女儿,也不过比自己年长了几岁而已,竟如此猖狂!出于面子,阮青璃讨好地笑着给阮明心夹了一筷子肚丝:“姐姐快尝尝。” 隔壁桌的大胖子压低声音说:“那个人,就是当今七王爷,龙翼轩!” 阮明心“噗嗤”一声笑了,饮下的半口茶随之对窗外喷了出来,刚开始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她还琢磨着,是哪位了不起的神秘人物忍着疼痛,割肉为皇帝下药,实在令人佩服,但万万没想到是那自我惯了的龙翼轩。 她才不信呢! 公子哥们似乎瞧见了她夸张的反应,吆喝着三两成群散去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茶叶不好喝吗?”阮青璃满脸担心的模样。要不是阮明心了解她的性子,恐怕都要相信这是真真在担心自己了,她拿手帕擦拭干净嘴,“阮侧妃找我有何事,不妨直说。” 阮青璃放下筷子,从袖中拿出块崭新的口脂,浅笑着说:“这是南庆近日流行的新鲜玩意儿,千金难买,我这儿有两盒,特挑了出来送与姐姐。” 阮明心被她万般讨好的表情吓得打了个寒颤,阮青璃特意多次相邀自己出来,就是为了送一块口脂?那口脂确实好看,黑漆雕花的木盒,如同鱼钩上的饵料,等着她咬上去。 阮明心的食欲登时没了大半,忙捂着肚子道:“阮侧妃稍等,我去如厕,一会儿便回来。” 阮青璃等到太阳下了山,点好的菜都凉了,阮明心也没回来,她怒气冲冲地买了单,小二问道:“这……客官不吃了吗?”她生气地一拍桌子:“统统拿去喂狗!”心中暗暗记下了这笔仇,咬着牙想,他日,阮明心入王爷府之日,这笔账我阮青璃再和你好好清算! —— 阮府内,阮成到大厅里向阮明心行了礼:“姐姐,事情打听好了。” 阮明心从新月饭店遁走后,回府第一件事,便是让阮成去别的府邸上打听龙翼轩割肉作药的事,她在饭店听了个大概,却不知具体是什么情况。 阮成将这桩八卦闲谈原原本本的娓娓道来,半月前,皇帝忽染风寒,本不当回大事,谁知风寒越来越重,落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整日高烧不退,几位太医把脉整了,说是江湖怪病,唯有一方可治。 “什么方子,速速道来。” 太医向太后连连磕了三个响头,皇帝要是治不好,他们都得跟着陪葬。他颤颤巍巍地捻着胡须说:“回禀太后,此病须以人肉为引,与人参、黄芪煎上一天一夜,连服七日,方可好转。” 龙翼轩受了皇帝急病的传召,当时也在场,他一撩衣袍,双手抱拳跪在太后面前:“孙儿自愿作药引。” 太后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想这孙儿好生孝顺,当今皇帝一病,各位皇子都在暗中部署力量对龙椅虎视眈眈,龙翼轩倒是好,不仅不调兵遣将,反而主动站出来请缨为皇帝治病。她点点头:“你有孝心自然是好,不过无须你亲自出面。” 太医声音颤抖着说:“太后,若有血缘关系的人作药引,那微臣治好皇上的把握,便又增多了五分。” 一个是掌握天下的亲生骨肉,一个是听话懂事的好贤孙,无论伤哪一个,她都舍不得啊。 太后犹豫了许久,最后,叹口气答应了:“好吧。” “姐姐,讲完了!”阮成笑嘻嘻地说。 阮明心吃着枣泥糕,把完整的故事听毕了,要是把龙翼轩的名字换一换,她肯定对这个孝顺的皇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偏偏是他。龙翼轩是什么人?自私、傲慢,恩将仇报的小人…… 天下人中,他最最疼爱他自己,最最怜惜他自己,怎会舍得生生每日割下肉来,保一个他巴不得早些死了的家伙活命。 “此事定有蹊跷。”阮明心眼睛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他想设计篡位,博得皇帝的同情,她偏偏要揭穿这阴谋!可不只有龙翼轩设局套牢她的份。 第439章 夜行 “对了姐姐,”阮成从袖中拿出一盒口脂,正是先前在新月饭店内阮青璃赠她的那个。 她挑着秀眉问道:“怎么来的?” 阮成满脸单纯的递给她,“府外有个小丫头说,专程送给姐姐的,我见好看,便替姐姐收下了。” 呵,这阮青璃为了讨好她,还是无所不用其极,千方百计要把这口脂送到她的手里。 “把东西丢了,外头来的不明不白的东西,你也不怕上头被淬了毒。”阮明心提醒道,却没有因为阮成自作主张收了东西而生气。 阮青璃的东西,她可不敢随便用,毕竟她娘亲的例子就在前头,如果不是她这辈子发现的早,还真以为,她娘亲是因为身子太弱,生病去世的。 “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收别人家的东西。”她把那盒口脂塞回阮成手里,想了想,不忘提醒一句。 这次是收了阮青璃的口脂,下一次要是再随便收人家东西,如果收进来什么脏东西,那才是麻烦呢。 “是。”阮成看着手里阮明心递回来的口脂,面色一白,想到这外表瞧着好看的口脂可能是淬了毒的,他心里就一阵后怕。 …… 是夜,夜幕笼罩一地银辉,风萧萧,叶沙沙,阮明心身着一袭黑色的夜行衣,穿梭在屋顶之上。 龙翼轩想要借今上的大病给自己造势,给自己能够坐上那个位置铺路,不管他割肉去救皇上是真割还是假割,只要有她阮明心在,她就一定不会让龙翼轩称心如意的。 前世种种经历仿佛还在眼前,重活一世,她为的就是复仇,又怎么可能让龙翼轩还坐上那个位置。 但有些事情,她不适合出手,可在这南庆中,不希望龙翼轩当上皇帝,不希望看到龙翼轩好的,大有人在。 也就是几个跳落,阮明心很快就到了三王爷府。 躲过一轮巡逻的守卫,阮明心往三王爷书房的方向而去,这个时辰尚早,三王爷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就寝,她猜测应该是在书房办公。 借着黑暗,她闪身进入书房。 火红的烛光将桌前人的影子,印在纸糊的窗户上,三王爷正提笔写着什么。 他对面坐着的是另一个玉面高冠的男子,模样很是俊俏,阮明心很快就认出了他是谁,曾经去断尘渊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只不过他应该不认得她,毕竟他们没有过交集,而且这么些年过去了。 “咳咳。”阮明心清咳一声,这一声,足够引起书房内那两人的注意了。 “是谁?”三王爷警惕的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手里的笔瞬间被放到架子上,原本在书写的纸,也被他收了起来。 “三王爷这警觉倒是不错。”阮明心从暗处走了出来,方才三王爷的动作,她都看在眼里,迅速是挺快的。 “你是谁?”看到眼前的黑衣人现身,三王爷的警惕也不减半分,心里猜想着眼前这人的身份,是他哪个兄弟派来的?还是…… “呵,一段时间不见,三王爷便认不出我了吗?”好歹他们之间还有过几面之缘,说着,阮明心将脸上围着的黑色面巾拿下来,容颜带笑,仿佛是很久没见的故友在打招呼,“别来无恙,三王爷。” 在看到阮明心卸下面巾的那一刻,三王爷意想不到,来人居然会是阮明心。 他们之间的确许久不见。 自从四国的大剑师都同归于尽之后,阮明心曾经回到京城,当时在悦来酒楼中被阮兆麟摆了一道,之后他曾听说阮明心从龙翼轩的府上离开,当时气愤之下,只把七王府的主殿劈成两半,比之对付阮兆麟的时候,有过之无不及,但是这个中的是非曲直,他却不是那么清楚。 “好久不见,本王竟不知,我这三王府也有蓬荜生辉的一天,一切都亏了阮小姐了。” 三王爷重新往桌上铺了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继续往上落墨。 “不知阮小姐深夜到访,有何要事?”言语听着是很客气,但阮明心知道,三王爷心里估计不爽了。 他是一个性子骄傲的人,从他跟龙翼轩之间的较量就知道,今夜她躲过他府上的守卫,悄无声息进了他的书房,若说没有半点不悦,这王爷未免太大度了吧。 “今夜造访三王府,是想来与三王爷聊聊一件事。”阮明心走上前,半点没把自己当客人看待,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 龙翼轩的事,她既然无法自己动手,那跟龙翼轩是对头的三王爷未尝不可以。 “哦?不知阮小姐今日要来陪本王聊什么?”三王爷好奇的看着阮明心,许久不见,她倒是出落的越发动人了,“虽说阮小姐是大剑师苍离的徒弟,但常年待在千仞山,也只是个姑娘家,若无什么重要事,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不是他看不起女子,只不过是在他的认知中,女子,并不能成什么大事。 “如今皇上突然病倒,听闻太医要以人肉入药,不知三王爷可曾听说了?”阮明心对他赶人似的言语恍若未闻,单枪直入今日来这儿的主题。 三王爷闻言,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俊俏男子,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听下去。 目光又重新移到阮明心身上,等着她的下文。 “这位是?”阮明心也看向了那位俊俏男子。 “他是本王的幕僚,常安泫。”三王爷介绍道,那位俊俏男子常安泫也从椅子上起身,对着阮明心行了一个礼,也算是打过招呼。 “阮小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位常先生是自己人。”三王爷一点也没有要屏退常安泫的意思。 倒是阮明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七王爷龙翼轩割了自己的肉,入药救皇上,一时间,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对七王爷都是夸赞有加,不知三王爷怎么看?” 三王爷垂着眸子,似乎是在默默揣测阮明心的用意。 “七弟对父皇一片孝心,赤子忠诚,身为人子,也就是我等当日不在场,不然本王也会为父皇割下一块儿肉。” 第440章 联盟 阮明心最不喜欢跟别人这样虚伪的说话,尤其是像三王爷这样口不对心的。 “我听闻三王爷也有与其他皇子一同争夺皇位的野心,不知可是真的?” 三王爷打量着阮明心,从她问出这样的话开始,他就不得不正视起阮明心今日来此的目的了,好在这是他三王府内,如今皇帝还没有死,阮明心刚刚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后果就严重了。 “阮姑娘有话不妨直说。”他是有想为那个位子去争一把的想法,皇帝的所有儿子里,谁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只不过都潜伏着,隐藏得深罢了。 “南庆众皇子里,有这样野心的人不止王爷您一个,可诸皇子比起来,也就只有龙翼轩跟王爷的竞争最大。”她的声音清冷,语调缓慢,常安泫也不禁向她看过去。 阮明心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对手,从来都是这一个最不起眼的弟弟。 “不知阮小姐有何见解?”既然都已经提到了老七,三王爷当然不相信阮明心没有其他要说的。 “既然三王爷这么说了,明心也不跟王爷玩虚的,就想问一句,切肤之痛有多痛,如果是三王爷,你会怎么做?”她说自己不玩虚的,刻意提出这句话,在说自己清楚三王爷刚才的话不是真心话,敷衍意味深的很。 三王爷什么时候被一个小姑娘这么不留情面的打脸,尴尬的清咳两声,引开了注意力。 阮明心问的话,让他注意到被自己忽略掉的问题,切肤之痛,活生生的从自己的身上割下来一块儿肉,那种疼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就算是他,也不一定可以忍受,虽说割下来一块儿肉,不会那么轻易就要人的命,可被挖掉一块儿肉以后的疼痛,是能够活生生把一个人痛死的,更别说主动求太医割肉。 老七这个人,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事情,每一件事动手前,他都会好好筹谋一番,再行动手。 父皇病重,只要一死,就能够让出南庆君王的位置,老七如果也想争夺皇位的话,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元气大损。 且不说父皇吃了他的肉后身体能不能康复,倘若父皇病逝,老七拖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怎么跟他们争? “阮小姐的意思是,老七根本没有割肉救父皇?”哼,他们能够想到的问题,老七也一定能够想到,既然是这样的话,那老七怎么会贡献出自己的一块儿肉。 “这话可是三王爷说的,明心也只是怀疑。”她的话说的很巧妙,是三王爷自己说的,她可没这样说,所以届时发现龙翼轩是是真的割肉给自己造势,那三王爷再气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三王爷瞥了阮明心一眼,没有计较她的小聪明。 “外头在传,半年多前,阮小姐自七王府府上离开,离开前曾停留过不短的时间,所以,你要本王如何相信你?”三王爷隽秀的脸上一挑剑眉,话里在追问让阮明心给他一个确信。 半年多以前,发生在七王府中的事情,因为龙翼轩拦着不让泄露,三王爷能查到的事情有限,但这些事情,也只有眼前的当事人才清楚。 “三王爷也知道我曾经在七王府上住过一段时间,那又可曾知道龙翼轩那个小人,设计了我,封住我一身的功力把我囚在七王府?”这一件事情,是阮明心这辈子的耻辱,她居然会被那样容易设计到。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嘴角始终带着一抹笑,冷漠而又嘲讽,“若非我师兄及时赶到,怕是我也落不得好。” “我这辈子,除了一个不靠谱的阮家,哪里有过这般待遇,三王爷觉得,我与龙翼轩还会有什么?”既然说到龙翼轩,那阮明心也不介意摊开说了,毕竟这次找上的人是三王爷,她想借三王爷的手,去试探龙翼轩。 既然两人共同的敌人都是龙翼轩,那他们之间也要有足够的信任,她可不想关键时候因为三王爷的不信任,反手给她插一刀。 三王爷没有说话,却抬头看向常安泫,常安泫垂着眸子,片刻后才道,“阮小姐希望三王府如何做?” 他问的是三王府,而不是三王爷,三王府就代表了三王爷的势力愿意跟她配合,就当是暂时的结盟。 而阮明心也不知道,这个常安泫在三王爷的面前居然有这么大的话语权。 “我相信三王府也不想看到龙翼轩坐上皇位,可如今龙翼轩已经开始给自己的声名造势,而他手上有多少实权我们还不清楚,我想让三王府出手试探他的伤,到底是真还是假。”如果龙翼轩割肉入药救皇帝的事是子虚乌有的事,那他不仅会背负上难听的骂名,龙翼轩自己也会因为犯了欺君之罪,而被皇上问罪。 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阮小姐准备如何?”常安泫继续问道,既然试探的事落到了三王府身上,她阮明心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阮明心看了常安泫一眼道,“常先生应该也知道,依我的身份,现在不方便出手。”她端起新倒的茶水一口饮尽。 “倘若龙翼轩的伤是假的,那我自然不会让他讨好。”阮明心拿出自己的身份说话,具体却没指是哪个身份。 她是当今丞相阮兆麟的女儿,还是世代大将军凤家的外家小姐,最主要的是她是苍离的弟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大剑师。 “阮小姐放心,结果出来了,不管好坏,三王府都会给阮小姐送去消息。”常安泫应道。 阮明心都这么说了,如果他们还要拿捏的话,未免太没有诚意,反正也只是一个试探,跟阮明心合作,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又不会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就等着三王府的好消息,到时候托人到城郊阮宅说一声就好。”既然今晚要办的事办好了,阮明心也没有多留的意思,打了声招呼,马不停蹄就回阮宅了。 只要是为了复仇,任何人都可以是联盟。 第441章 陷入围困 是夜,七王爷府门口。 护卫们装盔带甲,腰间佩戴着锋利的佩刀,迈开整齐的步子在四周巡逻,阵仗之大,一队十多个护卫,不到一刻钟就换另一队。 打更人如往常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铜锣,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从门前走过。 王爷府的守卫任务一向严格,近日,因为割肉作药的原因,七王爷传了好名声,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的利益。 龙翼轩也知道不少人对他持有怀疑的态度,近来的明枪暗箭更是不少,便也命人加强巡逻,不得有误。 守门的侍卫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他在王爷府当值五年以来,从未出过什么岔子,七王爷府是南庆境内出了名的守卫森严,谁人敢擅闯,他料想今日和平时一样,便懈怠地偷偷低头打起了瞌睡。 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在灯火黯淡的西南角,一个身形姣好的黑影一闪而过。她身穿黑色夜行衣,勾勒出前凸后翘的身段,脸部用面罩遮住了,单单露出双灵动的眼睛,此人正是阮明心。 听说过龙翼轩的事迹后,她料定是场自导自演的阴谋,即刻找上三王爷,结果几日下来,传回的消息竟是一无所获。 龙翼轩办事之周密可想而知,如此一来,要想揭穿他有谋权篡位的阴谋,还是需要她亲自来探探虚实,如果能拿到确凿的证据就更好了。 阮明心伏在灌木丛中,巡逻的守卫队方一走过,她就轻盈地起身翻过王爷府侧墙,成功潜入府内。 那些大阵仗,只能用来防范普通入侵者,对于阮明心这样武功厉害的人来说形同虚设。 不出阮明心所料,府内几乎没什么防范,此时是深夜了,大多数丫鬟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 龙翼轩处理完一天的政事,正从书房出来,轻轻地合上门。余光扫到庭院内有黑影一闪而过,他厉声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腹部便狠狠地挨了一脚,但龙翼轩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做好防御的架势,不慌不忙地步步躲闪。 方才阮明心在暗,龙翼轩在明,借着灯火明亮的优势,阮明心寻了处合适的位置,先下手为强。 她先引诱着攻击了龙翼轩的致命部位,腹部、胸口,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来取他性命的刺客。再趁他不备,转身直取龙翼轩割肉的那只伤手,她今天倒要看看,龙翼轩这出苦肉计是真是假! 然而,龙翼轩迅速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冲着伤口来的,他护住右手,向后退了几步,二人一退一进,阮明心生生扯下他一半衣袖来。 谁知衣袖之下仍有玄机,龙翼轩的伤口被纱布包裹着,十分严实,完全看不出什么马脚。 院内桃花飘香,院外灯火阑珊。 在迷离的灯火照耀下,龙翼轩隐约觉得面前黑衣人的轮廓很是熟悉,脚下一用力,径直要揭了神秘人的面罩去。 阮明心身形略微侧过,闪过了龙翼轩的攻势,让他截下一段桃枝,此刻,府外的护卫听见打斗的声响,纷纷踏着整齐的步子进来,阮明心见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飞身从横梁上逃跑了。 带头的护卫首领见龙翼轩衣衫被扯破,露出缠满绷带的伤口,吓得赶紧扶刀跪下,王爷最近脾气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自己失责放了刺客进府,更是株连九族的罪过,心惊胆颤的请罪道,“王爷!属下护驾来迟!” 龙翼轩手里空握着一桃枝,狠劲捏碎了,断成两截,和桃花花瓣齐齐飘零在地面。他暗自思忖,一来,黑衣人假意取他性命,实则是探伤口虚实,二来,对方身形柔软,能同自己过上十招,并且还是个功夫不错的女人。 龙翼轩大胆地猜想,莫非那刺客就是阮明心? 阮明心回到南庆的消息他早已知道,而前几日他的三哥明里暗里对他的试探他也隐隐约约感觉到里面有阮明心的手笔,但却怎么也没有意料到,她会亲自到他府上一探虚实。 龙翼轩脸色阴沉地命令道:“追!” 数百位精挑细选的士兵,沿着阮明心逃走的方向追击了上去。 听见庭院内这么大的动静,阮青璃也从睡梦中清醒了,披着貂毛披风朝这边走来,娇小的身体依偎进龙翼轩怀中,“王爷,何事这般生气?” “有刺客夜闯王府。”龙翼轩低头吻了吻她娇艳的唇,淡淡地解释道。 阮青璃吃惊地微张着嘴,这南庆境内,王府是仅次于皇宫,巡逻防守最为森严的地方。她嫁给龙翼轩的这些日子,连小毛贼都不曾有过一个,更别提是刺客了。 她把龙翼轩周身摸了一通,担忧的关怀道,“那王爷可有受伤?” 龙翼轩一手搂过她的腰,将她紧扣在怀中,面对面吐着温热地气息,“还是璃儿心疼本王。”阮青璃害羞地轻轻捶了捶他的胸膛,撒娇道:“王爷……” “你先回屋歇着,别让贼人伤到了。”龙翼轩轻轻推开身前的阮青璃,一边朝守卫们命令喊道,“动作快点,若是让人逃了,本王拿你们试问!” 阮青璃当然也害怕真的遇见刺客,如果被抓住了,到时误伤的话那多可怕,当下也由着婢子们搀扶着回自己屋里。 七王府一座破旧的庭院里,阮明心站在庭院中间,周围站满了追过来的守卫,手里都提着一个火把,庭院墙上,密密麻麻围满一整队一整队的弓箭手。 龙翼轩从暗处里走出来,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一如既往,会是她吗? “阮明心,你跑不掉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龙翼轩大声喊出阮明心的名字,心中希翼哪怕她会应他一声。 可阮明心既然乔装打扮好了才潜入七王府,自然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又如何会去应他。 她只是冷漠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守卫和围墙上的弓箭手,眸光最后落到龙翼轩身上,轻笑一声,那笑里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呵,你以为,这区区一群守卫跟弓箭手,就能将我留住么?天真!” 第442章 闭门羹——师兄的硬怼 话落,她从丹田提起一股真气,迅速一掌打向一侧墙上的弓箭手。 其他卫兵也不是吃素的,看到阮明心开始动作,手里的箭迅速向她飞了过去…… 阮明心死死的盯着飞过来的利箭,这场景多么的熟悉。 前世龙翼轩不就是手执利箭,将她和她肚子里未临盆的孩子,一同射死在那座冷漠的皇庭中吗? 呵,同样的错误,她一定不会再犯第二次。 一支利箭擦过肩膀,阮明心也一掌打落了最后一队弓箭手。 飞身离去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龙翼轩,冷冷的一眼却神情无比复杂。 看着满地倒下的一个个侍卫,龙翼轩的肺都要气炸了,“来人啊,给本王继续追,拿不到人,唯你们试问!”好不容易把阮明心困到了七王府,让龙翼轩又亲眼看着那人又离开,龙翼轩怎么可能忍得住,气急败坏的模样,让人不敢接近。 一队士兵在阮明心身后穷追不舍,追到了阮府附近,跟丢了。 为首的护卫举着火把,吩咐士兵们十人一组,到附近的小道内去仔仔细细搜查:“她受了伤,肯定跑不远,给我搜仔细了!” —— 阮府内。阮明心把染血的夜行衣换下,在刚才的逃跑过程中,有个士兵盲盲目目地射了一箭,不偏不倚从她的肩膀擦过去,往方才中箭的伤口叠在一处,幸好只是皮外伤。管家见她肩膀淌血,急忙拿了金疮药过来,这丫头,常年不在府上,时常回来便是带着伤,他特地从阁里拿了好些盒金疮药在府里屯着,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真派上用场了。 “谢谢。”虽说是无甚大碍的小伤,可管家的悉心照料让阮明心很是感动,仿佛是老天爷刻意弥补她两次生命中缺失的亲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有时候她甚至还会好奇,为什么当年母亲,执意要嫁给阮兆麟这个没有一丝责任感的男人,为什么她会有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父亲。 “傻孩子,咱不愁吃不愁穿的,别老是走在刀尖上,下次千万别这样了。”像阮明心这个年龄的女子,有哪一个不是尚依偎在自己父母亲怀里,被家人父兄疼宠,或是择好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在闺中待嫁,越看管家就越觉得心疼。 阮明心感激地点点头:“您说得是,明心都知道。” 管家又唠唠叨叨地教育了她一会儿,方才不放心地阖上门,去侧屋睡下。 回想着今日在王爷府发生的一切,阮明心不禁皱起眉头,她仍然相信自己的判断,龙翼轩不是会为了老皇帝生生割肉的人。只是,此番实在是低估了这个野心勃勃的龙翼轩,他考虑得这般周全,怕是这出孝子戏背后,有更大的诡计在暗暗谋划着。 小风盈窗,月色垂湖,平静的南庆景色下,波云诡谲的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自从阮明心那天突围之后,龙翼轩手底下的人,也没有追上阮明心,龙翼轩除了骂几声废物,也就无可奈何了,毕竟以阮明心的身手,就算是他自己,如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她留下。 可他仍然想要去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阮明心。 七王爷的仪仗停留在阮宅外,阮成急急忙忙跑进阮明心歇息的小院中,两只手又重又急的锤着阮明心的房门,一边锤,一边还喊着,“姐姐,七王爷到府上拜访了,您快出去看看。” 阮成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去看皇室中人了。 瞧了半天,阮成也没发现皇室的人,跟他们这群普通人相比,有什么不同。 “他来做什么?”龙翼轩来做什么,她昨晚才刚刚夜探七王府,龙翼轩马上就怀疑到她身上来了,可不是想来试探她吗?这人,当真是不可小觑呢。 “不见不见。”阮明心挥手道,也不在乎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否会更让人怀疑,目光停留在自己手里的那套银针上,或者自己也该回外祖家看看了,倏尔她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将要出门的阮成喊住,“等下,你就说我今日到山上采药去了,不会回府。” 龙翼轩那个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如果她仅仅是避而不见,他反倒会死死纠缠赖着不走。 “你家主子不在?”龙翼轩看着眼前汇报的阮成,目光尽是打量,似是在怀疑他话中的真假。 “回七王爷,姐姐今日上山采药去了,怕最快也是得明日才能回来。”阮成按阮明心的话回答。 采药?龙翼轩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他怎么就忘记了,傅东山重伤以后,就在阮明心府上修养,今日见不到阮明心没关系,正好他可以看看这个傅东山是什么样的人。 “明心不在府上正好,本王听说大剑师的弟子,明心的师兄傅东山在府上修养,久闻高名,正好今日可以见见。”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龙翼轩是专程为傅东山而来的。 “七王爷稍等,小人这就去请示公子。”阮成行了一个礼,转身又出了门。 龙翼轩即使心有不快,也无从发泄,傅东山也是大剑师的弟子,千仞山上的人,他便是有心拉拢,也得防着不让他其余几个兄弟拿捏了把柄。 “居然要见大师兄?”阮明心挑眉看着眼前在翻古籍的傅东山,本以为傅东山会出去,谁知傅东山想也没想就道,“我身为千仞山上的人,身份自然不同寻常人,如今朝堂争斗如浊水,还是与七王爷避避嫌的好,以免落人口舌。” “公子说,待到七王爷您登上皇位,届时他一定代千仞山给您送上一份大礼。”龙翼轩听完阮成的汇报,一张俊脸瞬间就黑了。 他有想过傅东山可以会拿乔,却没想过他居然直接以皇位的事拿出来回绝。 傅东山果然好样的。 龙翼轩不禁怀疑阮兆麟出的主意,用傅东山来拿捏阮明心的去留的计划,到底能不能真的实行。 “傅公子所言极是,是本王疏忽了,既然不方便,那就日后再相访。”龙翼轩忍着怒气离开阮府。 第443章 狗鼻子 “来人啊,明心小姐回来了,明心小姐回来了。”凤府上,管家打开大门,看到阮明心后,惊喜的对着身旁的小厮喊道,“快去通知老爷跟少爷,明心小姐回来了。” 阮明心回来的消息,马上就传遍了整个凤府,一群人都欢呼着出来迎接。 玲珑红着双眼看着大厅上坐着的身影,那么熟悉,“小姐,你可回来了。” 她跑到阮明心身边,上下的打量着她身上有没有少根头发,末了才带着怨念对阮明心道,“你把玲珑丢下自己就走了,玲珑差点就以为小姐不要我了,幸好你没事。”说着说着,眼里的泪珠就开始打转。 阮明心笑着道,“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才多久不见你就变成一个爱哭鬼了。” 她打趣着玲珑,外头的声音熙熙攘攘,梅兰竹带着以前跟在她身边的那群丫鬟们闻声也过来了。 阮明心孤身一人离开那么久,她们在凤府里一直都在为她担忧。 “明心,明心在哪?”这声音如洪钟,阮明心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外祖父凤追的。 “外公,我在这。”阮明心应道。 凤追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舅舅,舅妈,表兄弟们。 一群人进来后有说有笑。 关怀备至的氛围让阮明心感觉这才是家的模样。 “这次准备回来多久。”凤追问道,虽然知道这个外孙女师承大剑师,有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但终归还是个女儿家,一个人在外边他总归不能放心,这要是他家里的那群混小子,他才不必操那么多心。 “没确定呢,这次回南庆有些事要处理,听说皇上病重了,外公时常出入宫中,可知道皇上的状况如何了?”这也是阮明心此次回凤府的原因之一。 凤追神色严肃,摇了摇头,“不乐观。” 阮明心也没有说话,人肉能够入药的方子她从未听过,如今皇上的病不见起色,那要么是宫中的太医危言耸听,要么是龙翼轩在弄虚作假。 前者与她无关,后者的话,呵,她会一层层揭开他的面具,把他的虚伪跟丑陋全部暴露人前,龙翼轩,你想坐上皇位,做梦吧。 两人各怀心思的想着心事,直到阮明心的二舅母进来喊两人出去用膳。 “这段时间我就在凤府住下了,舅母,有没有明心的客房呀。”阮明心娇俏的搂上二舅母的手,回到凤府,她才有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 大师兄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调理,阮宅里有阮成跟管家在,那里都是自己的人,她也放心的下。 她打算等南庆这边的事解决好了再回西瀚,这段时间也能抽空出来陪陪自己仅剩的亲人。 “有有有,一听说你回来了,娘亲立刻就让人给你收拾了间屋子,简直比对我还好,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了。”凤xx接口道,语气里满满都是酸味。 他的话也引得大家伙儿们一块儿笑话。 “都多大人了,还不嫌丢人。”二舅母略有些尴尬的斥说他一句,拉着阮明心往外头走。 阮明心回来以后,凤家无疑是最欢喜的,就连阮明心的舅舅,也被舅母警告,提前从营中赶回家吃饭。 一身的疲惫,在回到凤家后才让阮明心悉数放下,或许也只有家,才能让人安的下心。 “小姐,玲珑侍候你沐浴吧。”外头的小丫鬟们提着热水进来,一桶桶倒进浴桶中,玲珑给阮明心准备好衣服后,出来问道。 “那好,其他人都退下吧。”她放下手里头的话本子,进了内室。 当衣服悉数褪下以后,玲珑也看到了阮明心肩膀上包裹着的纱布。 “小姐……”玲珑手一松,手里的衣服就掉落到地上,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两眼瞬间通红,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阮明心眉心轻轻皱起,回到凤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倒是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伤,她弯腰拿起玲珑掉落的衣服,随意的丢到架子上搭着,回头还来安慰玲珑,“我没事,一点小伤,别让府上其他人知道了。” 外祖父的年纪大了,凤家都是自己的亲人,对自己的好她也清楚,所以就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一回来,就要让他们担心。 不过,她怎么觉得玲珑最近越来越爱哭了。 “玲珑知道,小姐的伤怎么样了,是被什么东西伤到的?”弄清楚之后,她也好为小姐换药包扎。 “昨夜一时大意,被流箭擦伤。”阮明心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再过多透露,是怕玲珑这丫头好心办不成事到时还要她给她收拾残局。 玲珑见阮明心没想多说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的帮阮明心沐浴后就跑出去找药了,那急匆匆的模样,让阮明心忍不住失笑,这丫头。 翌日,阮明心坐在梳妆台前等玲珑给她绾发,就听外头有丫鬟来禀告,七王爷到府上拜访了。 “你说他是来找我的?”阮明心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这个龙翼轩还真是不死心,昨日她才刚刚拒绝了他一次,这狗鼻子这么灵,一下子就找到凤府来了。 那传话的小丫头点头如捣蒜。 “大厅上现在谁在待客?”阮明心问道。 龙翼轩的目的她最清楚,只不过他有意思吗?就算知道了她就是前天晚上夜探七王府的人,他又能如何。 “回小姐,厅上现在有老爷跟两位小少爷在。”小丫头乖巧的回话,“老爷让小姐也出去一趟。” 这个时辰舅舅们还在营中,家里也就只有外祖父跟表哥在,既然是来找她的,该到的人都在大厅上,她也不躲了,大庭广众之下,她就不信龙翼轩还能如何。 女子发中别着一支钗,金线连缀些珠子,温柔地垂下来。她抬手将发钗推了推,朱红放在唇间,对着铜镜中的模样,轻轻抿住双唇。 玲珑进来给她梳发,她也听说龙翼轩今天来了凤府,还是来找自家小姐的,奈何龙翼轩是个王爷,她不能直接将人赶出去,可也忍不住对着阮明心小声耳语。 第444章 送上门的机会 阮明心本就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稍添三两件首饰,悉心打扮一下,更是多了几分艳而不俗的气质。 玲珑梳完发,扶着她的肩膀,满脸兴奋自豪地道,“小姐真是天生丽质!美丽动人!沉鱼落雁!不不,哪怕是昭君再世,也比不上我家小姐的美貌。” 阮明心被她一个接一个的赞美之词逗笑了,起身点了点她额间,“小丫头,就属你最会哄人开心。” 玲珑挽着自己的辫子,朝着阮明心做了一个鬼脸,“小姐本就长的好看,若是小姐听着不欢喜,玲珑下次便不说了。” 她调皮的模样,让阮明心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你呀!” 玲珑跟了她两世,两世的性子都不曾改变,一心只为着她好,想来上一次自己有些事得亲自去处理,把她一人丢在了凤府里,阮明心心里还是有点虚的,毕竟她连阻止玲珑这小丫头,是有那么点“不择手段”。 梳妆打扮的这会儿,阮明心因为龙翼轩的到来而心里不痛快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仔细想想,此番,是他龙翼轩亲自送上门来,这可比自己想尽办法地接近他容易多了,她眼睛俏皮地一转,计上心来。 阮明心把玲珑拉至角落,敲敲地同她耳语:“有一事需你帮忙。” “小姐吩咐。”玲珑乖巧的点点头,阮明心靠在她脸侧同她耳语,“等会你……” 一切交代完毕后,阮明心长吸一口气,打开偏厅的门,莲步生花地走了出去。 碎步灿然的步入厅中,她出现的那一瞬间,让正厅内两位公子觉得绝世芳华真真不过如此,看呆了去。 阮明心先屈膝向凤追行礼:“明心拜见外公。”接着侧过身子,向两位目瞪口呆的公子行女子礼:“明心见过表哥,见过王爷。” 小表哥这才想起来把吃惊的嘴合上,紧张地吞了口水,抱拳尴尬地笑道:“哈哈,小表妹不必多礼。”他们二人名义上是表亲戚,但阮明心自幼在苍离门下习武长大,表哥极少有机会见着她,脑海里唯一的印象仍然是小时候那个有些淘气的女孩,偷枣儿爬树,驯狗骑马,跟阮家的官司之后,沉默少言的少女……谁知,十几年未见面,阮明心竟已出落成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 他时不时向这位倾城之姿的表妹投去芳心暗许的打趣目光,对方倒是全然没看见似的。 龙翼轩举着茶盏,浅浅饮啜了一口,放下茶盖,等到阮明心把礼行毕,才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嗯。” 搁在案上的手指微微紧了一紧,泄露了龙翼轩的情绪,半年不见,她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凤追与龙翼轩正在聊军粮的事,他皱着眉头,脸上深深的纹路里写满了严肃:“王爷上次调粮后,百姓家中无粮可食,怨声载道,南庆尚未开战,便已失了民心。” 他指的是龙翼轩压下赈灾粮,强行收作备战军粮一事。龙翼轩眉目冷冷的,一边暗暗瞄着阮明心身上是否有异样,边答道,“实属无奈之举。” 阮明心之前听外公提到过这事,也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龙翼轩的伤手,向旁边站立着的玲珑使了个眼色,淡淡开口道,“明心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她拿茶盖一下一下敲着茶杯,娓娓道来,“东边水土肥沃,百姓素来十分富饶,明心没说错吧?” 座上三人皆是点头认同,阮明心接着道,“此番经了洪灾,的确颗粒无收。而西边今年粮食收成极好,落得贱卖的下场。” “东边有钱无粮,西边粮多价贱,朝廷不妨调动兵马收了西边的粮,卖给东边,一来提高了朝廷的收入,二来能解决两边百姓的难题。” 龙翼轩觉得这法子极好,单手托着脑袋,正听得入迷,玲珑忽然间端着壶茶快步走来,被长而繁琐的裙摆给绊倒,愣生生栽了个跟头。 托盘里的水全泼在龙翼轩的伤手,打湿了衣袖,连包裹伤口的绷带都浸湿了。 阮明心见状,提步上前,厉声责骂玲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拿什么赎罪?”那玲珑很是识趣,哆哆嗦嗦地跪下了,连磕几个响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还请小姐责罚!”她颤颤巍巍的样子倒是装的极像。 凤追虽不知道玲珑平日里机智的很,怎么今日会突然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也看得出来阮明心是在维护玲珑,当下也出面,命人带她去关上三天禁闭,转身一脸关切地提议道,“王爷,老臣府上恰好这些年存有些上等的伤药,若您信任凤府上大夫的医术,不如在此换了……” 龙翼轩眯起眼,奇怪了,分明是侍女刚去里间泡制的茶,怎会是冷水?见凤家人如此着急地想让自己当场换药,他心里越发清醒了几分,莫不是这凤府上的人,都跟阮明心串通好了今日要查探他伤的真假? 龙翼轩摆摆另一只手,一挥衣袖道,“本王的伤一直是由王府上请来的御医照料,多有不便,今日先行回府了。” 阮明心看着龙翼轩的模样,觉着更加可疑,他这是害怕自己的伤被人发现么?这里面一定是另有隐情。 凤追仍旧不明不白还跟着龙翼轩在那头打太极,一边赔礼一边将人送出了府,才一脸莫名其妙地背着手走回大厅。 老人家撇着嘴角,跨步走来,生气地从鼻子里哼出了声,“哼!” 难得龙翼轩主动找他议事,军粮一事,关系到百姓安危,南庆朝廷的名声,竟让玲珑那个小丫头搅了局,他非得好好惩罚她一顿不可! 当然,他更加气的是阮明心有什么计划,不先同他商量商量。 看见外祖父气冲冲的模样,阮明心赶忙上前拍拍他的背,给他揉着肩膀上的穴位,顺了顺老人家的火气:“外祖父,您先别生气,这件事是我吩咐玲珑做的。” “唉,你这丫头,快给外祖父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445章 阮老太君的无心之柳 凤追虽不是聪明绝顶的人,但此时冷静下来,也想到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便挥挥手让阮明心接着讲下去。 一旁的表哥压根没看明白,一脸疑惑地问道,“对啊明心,速速说来与表哥听听。” 他方才不知道,还以为那个七王爷是不是哪里曾经得罪过小表妹了,如果这个七王爷敢对表妹下手,到时候管他是不是王爷,他一定先把他胖揍一顿要他好看。 阮明心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与凤追听了,他老人家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件事我也素有耳闻,只隐约觉得有蹊跷,却从未细想过龙翼轩是否在使苦肉计,做戏蒙惑皇上与天下百姓。” 说着说着心里又有一把火开始烧起来,凤追是朝廷里出了名的忠心耿耿,跟随皇帝几十年,虽然一张嘴不如文臣的能说会道,但同样是非常受皇帝尊敬的老臣。在皇子的党派纷争中,凤追素来不与任何人拉帮结派,一心效忠于皇上,见龙翼轩为了争夺皇位使出在背后运弄这些虚假的东西,企图给自己的名声造声势,他气愤地一拍桌子,“好,外祖父明日就去探探他,到底是不是真受了伤!”军中出来的人性子倒是真够火爆。 —— 七王府上,阮青璃因为上一次在阮明心那里讨不了好,龙翼轩对此事也没有再提起,索性她就当没有这件事,没再找过阮明心,可龙翼轩不来她这里,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想起龙翼轩一颗心全部都在阮明心身上,她心里就越发气的很。 阮明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她能让龙翼轩的心思全放在她身上,为她魂牵梦萦,看到她那张狐媚子的脸,她就恨不得把她抓烂。 每一次当她要说服龙翼轩到她房里的时候,龙翼轩总会拿她肚子有喜的借口不宠幸她,可谁知道她肚子里又不是真的有了。 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每天都提紧了心思过日子。 一个品质上等的花瓶被重重砸在地上,瓷片碎开了一地。 “来人,来人啊!”阮青璃对外喊道,丹儿闻声跑了进来。 “娘娘,怎么了?”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因为阮明心,阮青璃本就不好的脾气更加坏了,近日府上的人办事更加严谨注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这位阮侧妃的出气筒。 “给我备好马车,我要回一趟阮家。”父亲可是权倾朝野的丞相,龙翼轩不是把他拉拢到自己糜下了吗,父亲那么疼她,只要他在龙翼轩面前给她说说好话,那也不至于会弄到现在这个局面。 “是是,奴婢这就去。”丞相大人那么疼娘娘,听到娘娘在这七王府上受了委屈,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娘娘的出头日子也不远了。 丹儿连忙一脸欢喜的出去命人赶紧准备。 阮青璃也让人到书房请示龙翼轩,龙翼轩只当她是在府上无聊,想回娘家探亲便准许了。 阮青璃如今虽然还只是一个侧妃,可在阮府众人眼里,她离正妃之位指日可待,一听说她要回府,众人欢喜得不行,特别是阮青璃的祖母,阮老太君,连忙召集府上所有人,到阮府门外等着迎接阮青璃。 见到这样的场景,阮青璃的虚荣心自然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祖母,父亲可在府上?”一进门,阮青璃就问道。 却刚好她来的不是时候,阮兆麟出门去了。 “这孩子,半年不见都瘦了,看的祖母心肝都疼了。”阮老太君拉着阮青璃左边瞧瞧右边瞧瞧,一边说着关心的话,一边吩咐身旁的婢子道,“快,快去把厨房给我炖的汤端上来给娘娘喝。” “祖母,不必了,这些我在府上都少不了,您快坐下歇会儿。”堂上瞬间上演一幕慈孝的场景,婢子们都在旁边笑说,阮老太君真真疼爱阮青璃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孙女,可事实如何也就只有阮青璃知道了。 阮家这个老太婆,从前她没出嫁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对自己这般好?如今不过是因为自己嫁进了七王府,成为皇室的妃子,这老太婆才上赶着巴结她。 不过又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罢了,老太婆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做给其他人看,她为了自己的名声,当然也要对她孝顺。 “老身听说娘娘如今有了身孕,不知是几个月了。”阮老太君面上堆笑问道,双眼也随之落在阮青璃平坦的肚子上。 她这一问,也让阮青璃的心咯噔了一下,自己传出有喜的日子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过去了,自己一心落在了龙翼轩身上,却不曾注意过自己的肚子。 她听说女人怀孕三个月,肚子也渐渐显怀,有了形,而自己到现在还是平坦一片,这老太婆该不会是看出来什么了吧? “如今也有三个月了。”阮青璃道,别过脸,双手不自在的拉了拉衣裳遮住肚子,阮老太君只当她是刚有了孩子,被她这么一问,害羞了,也不在打趣她。等到婢子从厨房把炖好的补品端上来时,她连忙招唤人给阮青璃盛上一碗。 “怀上了就好,这要是头胎能够一举得男,哎哟哟,那娘娘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了。”一想起来阮青璃肚子里怀了一块肉,阮老太君就乐得合不拢嘴,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挥手把下人全部赶了下去,倒是要同阮青璃说些贴己话。 “想当年,你娘就是因为有了你,才得你爹一直惦念不忘,感情愈发浓了。”阮老太君这话说的没错,阮兆麟如果不是对阮青璃的娘惦念不忘,又怎么会在阮明心她娘还在的时候就偷吃,最后甚至合伙把阮明心的母亲给害死,当年六岁的小姑娘跟阮家对簿公堂的丑闻,直到现在市井里都还有人提起。 不过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她本来是因为想要得到龙翼轩的格外的疼爱,才会伪称自己刚刚有了身孕,原也没有想过到时肚子显怀会不会被揭穿。 阮老太君的话让阮青璃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 第446章 一定是别有用心 刚刚在阮老太君的提醒下,她还想要不给自己弄一个假肚子,到时如果龙翼轩期待这个孩子的话,她可以偷龙换凤给他生一个,而今阮老太君的另一番话让她想到另一个办法。 嗯哼,到时候把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送给阮明心。 阮明心不就仗着自己是南庆的大剑师苍离的徒儿吗,这声名放在南庆,呼声有多高,可再高又如何,阮明心终归还是一个女子。这天下,有哪个女子可以不嫁人,若是想要嫁的一户好人家,那一个好名声是必不可少的。 而她偏偏,就不想让阮明心有这个好名声,非但如此,她还要让阮明心被人戳脊梁骨,就算有凤府、有千仞山给她撑腰又如何,她会让每一户有头有脸的大人家,都不敢娶她进门做当家主母。阮明心想要嫁人可以,那就去给人做妾吧,更别想进七王府跟她争宠夺权。 而龙翼轩,如果他还想要登上皇位,那就应该知道,娶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他的名声也会跟着烂掉。她倒要看看,阮明心跟皇位,他龙翼轩堂堂一个皇子要选哪一个! 对于阮老太君的话,她没有多余的应答,只是笑着低头,即便今日她没有见到阮兆麟,但也知道该如何对付阮明心,如何对着龙翼轩下手。 晌午时分,用过午膳后,阮青璃就急急忙忙告别了阮家的一众人,坐上马车回七王府去了。 马车上只有阮青璃跟她贴身的婢子丹儿,想来自己的计划,也离不开旁人的帮手,毕竟丹儿是最清楚她怀孕这件事的人,也是从小陪着自己到大,唯一一个不应该会背叛自己的人。 “丹儿。”阮青璃唤了一声,示意丹儿靠近过来,附耳跟她说自己想要对付阮明心的计划。 丹儿诧异的看着阮青璃,“娘娘,这……” 娘娘的身子她最清楚,当初被诊断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有子嗣,如今的肚子也不过是造假的,但按照她们的计划,如果现在娘娘要“流产”,那不是就更会失掉王爷的宠爱吗,若是被王爷知道了,那依王爷的脾气,只怕娘娘也不会讨得什么好。 丹儿无法理解阮青璃这么做的用意。 “丹儿,如今也只有你能帮我了,王爷对我的感情不深不浅,你也知道这怀孕的来龙去脉,若是等到她阮明心进门,那七王府中哪里还会有我的地位?”阮青璃眸中闪过一丝痛恨跟狠绝。 如果能用“流产”去毁掉阮明心的名声,那她何乐不为?不过是个孩子,她如今也看得开了,生不了又有什么关系,待日后她成为七王妃了,届时再从姨娘小妾房中过继一个便是。 “这……”丹儿垂眸,眼睛里满是挣扎跟犹豫的神色,不过很快就下定了决心,语气坚决的对着阮青璃道,“娘娘放心,丹儿从小就跟着娘娘,娘娘待丹儿如亲姐妹,无论你说什么,丹儿就会去做,也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丹儿都会帮你的。”哪怕是用假肚子去陷害阮明心。 丹儿下了决心要帮阮青璃,哪怕是冒着被龙翼轩杀头的危险。 听到丹儿的保证,阮青璃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丹儿帮她一起谋划,对付阮明心,她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现在剩下的就是下套引阮明心入陷阱了。 阮明心跟二舅母正在庭院中晒着太阳,二舅母正在绣手上的一块儿帕子,她却拿着一本兵书在一旁翻阅。在这凤府上,可找不到什么话本子,将门之家,书也就只有兵书最多了。 “明心小姐,七王府来人了,说是阮侧妃身边的,要求见小姐。”正说着,只见凤府的婢子带了个人进来,阮明心很快就认出了那人就是阮青璃那日带在身边的婢子——丹儿。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阮小姐。”她恭恭敬敬的给二舅母跟阮明心行了一个礼,果然是王府出来的奴婢,规矩上是让人挑不出什么错。 “你家侧妃又让你来做什么?”这句话很清楚的表现出她对阮青璃的不喜欢,从上回硬塞到她府上的唇脂膏开始,更是之前。 “回阮小姐的话,娘娘说,她跟阮小姐好歹姐妹一场,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多年不见想多找阮小姐聚聚,笼络笼络感情。”丹儿答道,阮明心跟二舅母没让她起身,她也不敢起来。 “小姐,你可别信了她说的,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玲珑在阮明心耳边小声道,当初夫人不也一样把阮青璃的母亲当做亲姐妹一样推心置腹,那时候夫人跟阮青璃的母亲感情可比如今这个阮青璃还要深,谁知最后却被害死了不说,丈夫也差点成了别人的,虽然如今丈夫也是别人的。 阮明心伸手制止了玲珑再说下去,玲珑说的可是最大的实话,只不过那样的话,现在没必要再拿出来说,尤其当着阮青璃的人的面。 许是觉得让丹儿跪久了别人会说是凤府没规矩,阮明心便唤她起来,“你起来吧,别让旁人以为凤府在欺负一个侧妃的丫鬟。” 丹儿闻言有些尴尬,却明智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阮明心这些人没有开口,她不敢出声。 “你家娘娘身边会缺人说话么?阮府不还有几位没出嫁的小姐,我以为,阮青璃跟她们的感情最要好呢。”阮明心的目光落在丹儿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打量。 “明心小姐有所不知,府上那几位小姐自从娘娘嫁入了七王府,便不再跟娘娘来往了。”也不过是因为成了阮侧妃的是阮青璃而不是她们,一个个眼红得不到,不想看的刺眼干脆就跟阮青璃断绝了来往,免得看见她那副得意的嘴脸。 “哦?是吗?”阮明心没有波澜的出声,目光留在兵书上的“树上开花”跟“欲擒故众”上。 阮青璃这个人,这一世她们没有多少接触,可上一世她却是对她最熟悉的人,阮青璃的性子想要跟她修好?如果不是摔坏了脑子,那就是别有用心。 阮明心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个坑在等着她。 第447章 懊悔今日 “明心,别怪二舅母多嘴,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二舅母放下手头的绣样道,“青璃邀你,便去坐坐嘛。”阮青璃虽说与她同父异母,可到底还是得顾忌着,人言可畏,她不想阮明心让人在背后指点,这对她以后要择夫家,也是有影响的。 阮明心思考着如何向舅母解释拒绝,丹儿见缝插针地应声道,“舅母说的是。我家主子思念姐姐,故而三番两次来相邀。”她故意强调次数,长辈听得很是不高兴,握了阮明心的双手,半分责备半分爱怜地说:“明心,你们毕竟是同父的姐妹,前几日七王爷也到府上寻过你一回,依我说,你就去去吧。”龙翼轩在人前向来擅长伪装,这点阮明心前世也是等到死的前一刻才知道,所以对二舅母希望她好的心思也了解几分,毕竟龙翼轩如今还没有侧妃跟子嗣。 只不过,不管是这辈子,亦或是下辈子,她都不可能再跟龙翼轩有什么。 碍于二舅母的面子,阮明心不好直截了当地驳阮青璃派来的丹儿,便摆了摆手,神情甚是冷漠,“回禀你家主子,我明日再去拜访。” 翌日。 天光尚好,微风吹拂着行人的面颊,阳光和煦。玲珑趁着难得的好天气,上街采购了些常用物什,大件小件地运回府。她吆喝着让车夫把最后一件摆饰的唐三彩拿下,府内走来一人,黑发如瀑披在肩头,手中拿着缎面盒子,见着她,温温柔柔地展露出笑容:“玲珑,这是搬了小半个南庆回府啊。” 玲珑先是屈膝行礼,再是笑着上前道,“这些呀,脂粉,衣裳,摆饰,小食,面粉,都是平日府里用得吃紧的,我见天气好,便采购了些回来。”阮明心跟府上其他几位主子喜欢吃糕点,这些向来是玲珑几个丫鬟在准备,便也比较清楚谁家的面粉更好些。 两人如姐妹般亲密地唠了会儿闲话,玲珑一歪脑袋,问道:“小姐这是去哪里呀?” 阮明心打开手中包装华贵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颗成色上好的夜明珠,周身凉薄地散发着浅浅清辉,很是漂亮,“我识得,这是西域使者进贡的夜明珠,南庆一共收了五六颗,没想到小姐手里有一颗。” 阮明心点点头,赞赏玲珑丫头的聪明记性,“七王府的阮侧妃曾送来一盒名贵的口脂膏,昨日,府上的丫鬟亦被打发走了。既然当着舅母的面答应了,我捉摸着今日天气好,拿礼物拜了去。”阮青璃一个侧妃,出手都是毫不犹豫的大方,总不能让她被看轻了去吧。 玲珑低下眼眸,阮青璃的身世她也清楚,说到底还是不信任阮家除了阮明心外的其他人,就算是已经嫁到七王府的阮青璃,便斟酌着道,“不如,我与小姐同去。” 阮明心没有拒绝,左右不过带一个丫鬟,七王府规矩再多也管不了她带几个丫鬟。 玲珑同阮明心作伴,从凤府走出去,因着凤府是世袭的大将军府,直到外祖父,还有几位舅舅身上,都战功累累。因此赏下的府邸,跟王公权贵隔的也并不算远,过三四条街道,便到了七王府上。 说来不太凑巧,近日皇帝身体好转许多,唤七王爷上朝去了,不在府上。 来接待他们主仆二人的是王府侧妃阮青璃,穿着身淡色长衣,嘴角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忙忙留阮明心二人入府坐坐。 阮明心此行,一来,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寻到龙翼轩假伤的证据,二来,也是好奇阮青璃三番五次的热情,究竟是有何用意,便索性不再推辞,提裙踏进府门。 日后,阮明心每每回忆起这件事,心中都会涌现出几分懊恼,责怪自己的决定太过于鲁莽,着实小看了阮青璃。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阮青璃引她们到庭院中。七王府的庭院堪称豪气,足足有三四个普通人家的小院一般大小,当年皇帝封龙翼轩为王爷时,特地赏赐南庆境内五位出名的工匠,为他打造了这座奢华的王府。 能让皇帝对他如此施恩,也能看得出龙翼轩的确是有几分手段的。 庭院南侧种了片桃林,但逢春日就迎着春光,开得满枝满桠,十里飘香。而近门的一侧,是片大池塘,水波青绿地荡漾。池边供养些莲花,春日桃花谢了,莲便懒洋洋地飘在湖面上绽放。 两处由曲曲折折的回廊连接起来,走在王府庭院中,来客无一不觉得赏心悦目,阮明心这一刻就有这样的感觉。 阮青璃吩咐下人搬来两张藤椅,搁在池塘边,从玉盘中摘了颗葡萄递与她:“这是王爷特让人从临邦快马送来的葡萄,听闻姐姐今日要来,便让丫鬟们端上来,姐姐且尝尝。”阮明心看着她手里的葡萄,色泽晶莹,看起来很是好吃,也不跟她客气,接过品了一颗,却不想酸的直皱眉。 好不容易等那一阵酸涩过去,阮明心放下手里剩下的葡萄道,“阮侧妃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阮青璃此时暗暗得意,她之前蓄意流产的计划万无一失,唯一的缺点是阮明心对她总是爱答不理,没想到,这回正主居然答应亲自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她也。 阮明心的话方方落下,就见阮青璃抬袖轻捂住嘴,那模样就像是个新妇人孕中害喜时一样。 “哎呀!我倒是忘了姐姐怕是吃不惯,妹妹呀,怀了王爷的骨肉,极爱吃酸的。”她的话里隐隐带着几分自豪与愉悦。 玲珑吃惊地张开了嘴,八卦如她,也从未听说过王府侧妃有孕在身。 阮明心倒是面不改色地询问道,“酸儿辣女,恭喜阮侧妃,不知有几个月了?” 阮青璃摸了摸小腹,满脸爱意,仿佛那里真有个可爱的胎儿似的:“回姐姐,快三个月了。” 阮明心纳闷着,凭自己多年行医的经验,且看她走路的姿态与平常无异,小腹亦是平平坦坦,绝不像是有三个月身孕的样子。 第448章 被碰瓷了我滴神 趁着这个空当,阮青璃朝侍女丹儿使了个眼色:“葡萄真真无味,帮我拿一叠酸梅子来。”丹儿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她转向身边驻守的侍卫:“我有几句贴心话儿想私下与姐姐说,你们下去吧。”侍卫们接了令,纷纷退下了。 于是,偌大的庭院唯剩下阮青璃与她们主仆二人。 又是送礼宴请,又是假装怀孕,阮明心倒想看看,阮青璃她想耍些什么手段。 阮青璃见四下无人,单手撑腰从藤椅上站起身,走到池塘边,语气古怪地问:“姐姐可知道,妹妹腹中的孩子意味着什么?” 阮明心恍若什么都不知晓,唇角挑着一抹笑,答道,“七王爷长子。” 阮青璃得意地笑着点点头,“不错,那你可知,若这孩子没了,又意味着什么?” 阮明心顺着她的话道,“阮侧妃应万事当心,孩子是王爷的心头肉。” 阮青璃没有回答,却是向池塘的方向大踏了两步,大叫着:“姐姐,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她往前一跃,跳入那深不见底的湖水中!“噗通!” 呵,好一个阮青璃! 阮明心料到她做的一切,定是在计划着阴谋,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因为好奇,恰恰一脚踩中了布好的圈套。 阮青璃方跳下水没多久,就有婆子像事先约定好似的,从桃林后几步冲过来,把她从水里救起,将奄奄一息的阮侧妃抱入寝殿中。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是顺理成章了,大夫很快便被请了过来,在房内诊断许久,道是,大人是救回来了,可惜那方满三个月的孩子…… 言罢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走了。 侍卫闻声赶来,牢牢地把守着每个入口,根本不让阮明心跟玲珑离开七王府半步。 现在她在旁人看来,就像森林中踩到猎人夹子的小鹿,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七王府的侧妃被阮明心推入水中小产的事,没过多久传遍了半个京城,也传到了龙翼轩耳朵里,他急急策马回府,一推开房门,便看见阮青璃和阮明心对峙的场景。 虚弱的阮青璃扑入他怀中,声音带着些哭腔:“不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阮明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弯嘴笑了声,他们倒还真是夫妻,演技好得如出一辙。龙翼轩紧紧地抱住阮青璃,怒道:“你为何推璃儿下水?” 他对阮明心一直放不下没错,可阮青璃肚子里怀的,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阮明心其实也不像他印象里的那般。 玲珑气得紧,试图上前争辩两句,证明阮明心的清白,但却被阮明心伸手拦住了,她对玲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见阮青璃落水小产,龙翼轩万分心疼的样子,阮明心仿佛回到了上一世,自己同样是怀了他的骨肉,可是,这个男人却冷漠地将她和孩子万箭穿心……如今想起来,心脏还是如同被剑雨狠狠地穿过,汩汩地流出鲜血。 “我说不是,你就会相信我吗?龙——翼——轩。” 阮明心直视着那双淡黑色的眸子,最后三个字是咬着牙说的。 那三个字仿佛带着血的腥味,她可以重活一世,前世发生的一切悲剧她都可以去扭转,改变前世所有人的命运,不让一切重蹈覆辙,可唯独她肚子中的孩子,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龙翼轩,阮青璃流掉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孩子,你就那么心疼吗?那她的孩子呢?在还未出世的时候就被他的父亲万箭穿心死在自己母亲的肚中,他该有多痛?她又有多痛? 阮明心挑起一抹笑,冷漠而又嘲讽,高高在上,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明心,我自是相信你,可璃儿也是你妹妹,就算同父异母……”龙翼轩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阮青璃道。 他的话还未说完,阮明心轻笑一声,一口嘲讽的语气打断了他,“龙翼轩,你太自以为是了吧,我的妹妹?我娘去的早,我可不记得她走前还给我留了一个妹妹。” 阮明心的话又一次刺到了阮青璃的心上,是这样没错,娘亲只生了她一个女儿,阮青璃也不过就是个继室的女儿。嫡庶有别,她嫌弃,不想跟她有什么关系,况且,她早已就跟阮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阮青璃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倚在床边泫泫欲泣,刚小产后,而且跟自己有过一段时间相处的女人,龙翼轩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 阮明心这边却全然当做不见,今天阮青璃想要算计她,那她就要有自食其果的觉悟。 “我这倒奇了怪了,一个没有怀孕的女人,是怎么样把自己弄流产的。”阮明心看了玲珑一眼,抛出了这句话让玲珑接着。 玲珑会意地一笑,跟着道,“这个嘛,事出必有因。” “对啊,那因是什么呢?”阮明心问道,眼睛不时的落在阮青璃身上打量。 阮青璃突然一阵别扭,因为阮明心的话让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燃起。 该不会阮明心那个贱人发现了什么吧。 “明心,你们主仆二人,说的是什么意思?”龙翼轩的视线随着阮明心落在阮青璃身上,却见阮青璃青白汗渍的脸上,挂着一抹委屈。 “七王爷机智过人,若真是不知道,便自个儿从宫中请一个御医过来,一试便知。”她想要看好戏的眼神落在阮青璃身上,“也好顺便还明心一个清白。” 谁也别想平白无故冤枉了她自己还能讨的去好的。 阮青璃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慌了,阮明心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她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怀孕的。 不,当下是要阻止他们,不能真的让太医过来。 “王,王爷,妾身无碍,不必劳烦太医跑一趟,妾身歇着就好。”阮青璃挑起一抹虚弱的笑,话里话外很是懂事。 只不过阮明心会顺从她的意吗? 呵,她说过,既然想要算计她,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第449章 害人终害己 “阮侧妃说的哪里话,你就算不顾着自己的身子可以忍着熬着,可我的名声,却不容许有任何肮脏东西随便玷污。再说,若是牵连上我师父,毁了他老人家的名声,侧-妃-娘-娘,你说诽谤大剑师这罪名,要由谁来担着呢?”阮明心笑的天真,笑得明媚,却怎么看着那么危险。 大剑师在这个世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就连当今的皇上也要对他礼待三分,如今虽然苍离死了,但千仞山却还在。她想要陷害阮明心的同时,却忘了如果阮明心的名声出了任何差错,那样的话阮明心自小跟随的苍离,也将会被牵连在其中。 绝对不能让他们把太医请来,绝对不能! 阮青璃的额间冒着细汗,旁人以为她是难受,龙翼轩也越发心疼,他之前一直不知道原来阮青璃也有这么懂事的时候。 他虽然不知道阮明心在说的是什么,可看到阮青璃痛苦的模样,也不多犹豫,大手一挥道,“来人,拿上本王的令牌进宫,请太医来为侧妃诊治。” 他这话一落下,阮青璃也开始无力的瘫倒在床上,心里是止不住的慌乱,不经意间眼神对上了阮明心嘲讽的笑,她仿佛能够听到阮明心在骂她自食恶果,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半个时辰后,太医从宫中被请了过来。 来人是太医院的副院首陈太医,今日刚好轮到他值班,听闻七王府上的事,本是不想掺和,奈何来人拿出了七王爷的令牌,他不得不走一遭。 内室里,阮明心跟龙翼轩围在阮青璃的床边看陈太医为阮青璃把脉。 只见陈太医的手指按在阮青璃的脉门上,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神色欲言又止,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陈太医有话不妨直说,七王爷陪着在一旁站着,这般关心阮侧妃的身子,陈太医也不忍瞒着王爷吧。”阮明心见陈太医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差不多了,适时的开口也正好解了陈太医的围。 陈太医看了阮明心一眼,松开给阮青璃把脉的手,对着龙翼轩请礼道:“启禀王爷,娘娘身子没有大碍,只是落水后受了寒,又怒急伤了心肝,回头待下官开两贴药,吃完便可痊愈。”他说的完全是他诊出来的结果,阮青璃暗暗松了一口气。 阮明心可不满意,她让人请来太医,可不单单只想要这样的结果,“陈太医,你可得注意着开药,如今阮侧妃方方小产,若有哪些需要忌口,太医莫不小心的忽视了。” “小产?”她这一提醒,陈太医困惑不解,手又重新搭上阮青璃的脉。 本想着可以躲过一劫,却被阮明心一句话给重新搅局了,阮青璃看阮明心的眼神,仿佛就像杀父仇人,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阮明心此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偏偏阮明心对上阮青璃的目光,勾唇一笑,满满尽是挑衅。 陈太医也诊完脉象,回头对着龙翼轩道,“侧妃娘娘并未有过身孕,不知何来小产一说?” 听到陈太医说出这话,阮青璃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慌乱训斥道,“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话,本宫有孕三个月余,你却说没有。你说,你是被何人收买了!”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让人不由得怀疑她的举动。 龙翼轩在一旁也微微皱眉。 陈太医在宫中侍奉几十年,看过的脉象无数,也是凭着自身的实力坐上了太医院副院首的位子。 后宫女人的纷争他也不是没见过,却是第一次遇见像阮青璃这般冤枉人的。 陈太医当下也气急了脱口而道:“侧妃娘娘,有便是有,下官与娘娘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撒谎欺骗娘娘。”又转回头对着龙翼轩道,“王爷若是不信,可另外找个太医一问便知。” 陈太医的医术如何,龙翼轩自是相信,他是宫中的老御医,也不曾跟阮青璃有过交集,断没有理由去陷害她。 心中的疑问隐隐也有了回答,家丑不宜外扬,龙翼轩意味深长的看了阮明心一眼,暗暗警告了陈太医几句,便让人送他离开。 看向阮青璃的神色,却丝毫没有了方才的关怀。 “王爷,你听妾身解释,王爷……”阮青璃也察觉出来,连忙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解释,奈何龙翼轩没有任何想听的动作,一甩袖子就出门而去。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阮明心你这个贱人!”阮青璃追不上龙翼轩,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回头看到阮明心很是闲适的倚在门框旁,怒上心头,她整个人就像市井泼妇一般,朝阮明心扑过去。 玲珑已是早有准备,上前一把挡住了阮青璃要抓上阮明心脸上的手,将她推倒在地。 现在这里该走的人都走了,她也不需要再忍着阮青璃这个坏女人了,居然敢陷害她家小姐!心里猜测的一点也没错,这个阮青璃还真和她爹一个样,简直坏透了。 “阮青璃,你自己看清楚,把自己害成现在这幅模样的人到底是谁。”阮明心冷漠的看着地上狼狈的阮青璃,没有一丝同情的想法,“害人终害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果她没有拿个假胎来陷害她,自己断不会落的这个下场,这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阮明心,你敢说你不知道龙翼轩对你的心思吗,若不是你,我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阮青璃对着阮明心大吼道。 阮明心毫不在意——知道,她当然知道,她怎会不知道呢?但是知道了又如何,她恨不得自己能够早早的了结掉他们这对狗男女的性命,如今还能应着阮青璃的约进七王府,为的,也不过是来看一出好戏。 “自作孽,不可活。”落下这一句话,阮明心也不再留恋的带着玲珑离开,戏看完了,还留着做什么,这种恶心的地方,还是少来的好,晦气。 “阮明心,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留下阮青璃瘫坐在地上,狼狈又可怕的模样没人敢靠近。 第450章 老将军出手 退朝后,龙翼轩朝着宫外走去,貌似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龙翼轩漫不经心的捧着受伤的那只手。 凤追还在回想着之前阮明心对自己说的话,龙翼轩割肉救皇上的事情事有蹊跷,极有可能是做戏。明心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吗?如果真的如她所说,七王爷割肉入药这件事有假,那可是欺君大罪。 就在凤追沉思着的时候,余光突然撇到了不远处的龙翼轩,想着刚好可以去试探一番,就跟在龙翼轩身后走过去。 “老臣见过七王爷。”凤追微曲身子作了一辑。 “老将军免礼,不知凤将军找本王有什么事?”龙翼轩清楚的很,这凤追跟阮兆麟不同,说一不二,他不想跟人拉帮结派投靠在哪个王爷皇子的势力下,就一定不会私底下投靠。 龙翼轩很好奇这个时候这只老狐狸找自己有什么事,难道他也想打听自己割肉入药的事?凤追是阮明心的外祖父,对待阮明心的好他也知道,或许就是阮明心暗中指使凤追来试探自己。明心,你难道还不死心吗? “七王爷,老臣听闻七王爷为了使皇上龙体早日康复,舍身割肉入药,而今皇上身子果然有了好转,七王爷着实功不可没啊,这等精神很值得我们这一众臣子敬佩啊。”凤追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着龙翼轩的神情,但很可惜的是,龙翼轩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凤追打量着龙翼轩隐在锦袍阔袖下的手,若有所思。 龙翼轩自然也注意到了凤追的目光,不疑有他,却也还是留了一个心眼。龙翼轩不动声色的说到:“老将军过奖了,这是本王为人臣为人子应该做的事,父皇的病需以血亲之肉入药,本王又怎能退怯。”龙翼轩打着太极圆过了凤追的话,凤追再想说些什么,龙翼轩都把话题不动声色的拉开。 凤追从龙翼轩不冷不热的态度中,意识到龙翼轩并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就也配合他转开了话题,想待会儿上了马车找机会再次试探,“七王爷,老臣的马车就在宫外,如若七王爷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同行,正好老臣也有些事情要与王爷一块儿探讨。” 龙翼轩打量着凤追,心里也更加相信了是阮明心让凤追来的。 “凤老将军有请,本皇子也盛情难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龙翼轩没有拒绝,他也想知道这老狐狸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马车里的气氛很诡异,凤追和龙翼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各怀心思。 刚出宫门,凤追见时机合适了,刚想把话题继续引到割肉入药这件事上来,突然,马车猛然一震。 “出了何事?”凤追一把掀开车帘,询问随从是什么情况。 一阵阵打打杀杀的兵器声传进来,龙翼轩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即又释然开来。 马车外兵戈相交,一波又一波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黑衣人拿着长剑向马车里攻去。 渐渐的,外头凤追所带的随行侍卫开始所剩无几了,凤追见形势不对,拔起车座下的剑,拉着龙翼轩跳下马车,就在他们跳下马车的瞬间,马车的车身被弓箭手的利箭穿透。 身边一下子就围上来很多的敌人,凤追没有犹豫,提剑就朝着黑衣人杀过去。 毕竟凤追也是经历过数次大战,叱咤沙场的老将了,对敌的经验自然不是一般刺客能够比拟的。 黑衣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凤追的形势越来越好,就在这时,一直潜伏在暗处的一个刺客,朝龙翼轩丢去了一把飞刀。 龙翼轩没想到自己也会是他们的目标,下意识的用受伤的手来挡着飞来的小刀。 凤追看到龙翼轩的危险情况,心猛然一纠,龙翼轩一定不能受伤,不然自己也与之脱不了干系。凤追一脚将旁边的一把剑踢到手上,反手一甩将躲着的那名刺客一剑封喉。 因着自己击杀暗处偷袭的刺客,凤追也来不及去帮龙翼轩挡开飞刀。 “嗯……”龙翼轩下意识的抬手去挡,飞刀划破他伤手的袖子,噗嗤一声衣料破开的声音传来。。 “王爷,您没事吧?”凤追将所有的刺客解决完后迅速回头。。 “没事,凤老将军不用担心。”因为方才的动作,让龙翼轩本快好的伤口被撕扯开,血珠浸红了白色的纱布,即使伤上加伤,龙翼轩还是面不改色。 “怎么回事?活口一个都没有了?这些人是谁?”龙翼轩质问着一旁的随从。 “启禀王爷和将军,刚刚路行一半,忽然从道路两旁冲出来了大量的刺客,没有活口,那些刺客的身上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当下也查不出是谁指使的。”随从跪下说道,心里不住担忧自己护主不利让七王爷受伤会遭受责罚。 “嗯,知道了,这件事给我好好调查,切记不可走露一点风声。”凤追神情严肃的看着一地的尸体,毫无头绪,忽然灵机一闪,望着马车若有所思。 “是,将军。”凤追处理好后事之后就冲进了车里,余光扫到了龙翼轩手臂上缠着的白色布条逐渐染上了血色,看来割肉入药救皇上的事,也不全然是假的。 凤追心里有了计较,他一脸担忧的道,“七王爷,这手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如果不及时处理就会感染,伤口发炎,怕会有大麻烦,老臣虽是个粗人,但行军这么多年,对这点这伤口包扎的技术还算可以,眼下太医未到,臣来帮您重新包扎一下。”凤追想借此机会看看伤口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波刺客来的可真是时候。 龙翼轩却一把拒绝了凤追的请求,阮明心的试探也该到此为止了,他不发脾气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为什么对霍铮她可以百般关心百般信赖,他割了一块儿肉,她却要数次怀疑跟试探。 “不劳烦凤老将军,待会儿本王回去后,让太医前来好好包扎一下便好。”龙翼轩说着,受伤的手也稍稍往后移了些许。 第451章 难道猜错了 他推辞的言辞让凤追感到怀疑,难不成明心说的是真的? “王爷莫要再推辞,您的身体最为重要,老臣失礼了。”凤追态度开始坚决起来。也不顾龙翼轩的反对,趁他不备,抓住他的手臂就开始查看伤口。 只见缺了一大块肉的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长肉的地方,只是因为方才撕扯而又划破了一小块皮,并无大碍。 心里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凤追又赶忙拿了一条干净的纱布给龙翼轩做了简单的包扎。 “好了,止住血回头再让太医上点药就没事了。”凤追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他居然就听从明心的怀疑来试探一个一心为国为民的王爷。 “多谢老将军。”龙翼轩淡淡的说道,看不出来有没有因为凤追的自作主张而感到不悦。 凤追看到伤口因为刚才挡刀的大幅度运动而裂开的时候,凤追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像明心说的那样,否则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的人,心机若是太过深沉阴暗,于国于民皆有害处。 “来人啊,即刻送王爷回府,马上传太医。”凤追借口自己还有要事,等到龙翼轩的人过来时便抽身离开了。 …… “外祖父说的可是真的?看的真真切切嘛?”凤追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今日跟龙翼轩遭刺客截杀并且试探的结果告诉阮明心,阮明心一脸惊讶,她怎么相信龙翼轩那样自私自利的小人,居然真的会以自己的肉入药,到底是自己上辈子还没有完全看清他这个人,还是他本质就是如此心机深不可测。 “千真万确,就怕是看走眼,我趁他不备,将纱布给拆了,那伤口的确是割过肉不错。”凤追确定道。 阮明心若有所思,不过想想为了博一个好名声,累积自己在南庆的声望,龙翼轩会有这行为也是没错的。 龙翼轩为了一个好名声,就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那对待其他人,自然更不用说了,不管今日偷袭的刺客是谁的人,没能把龙翼轩杀掉,经此一事,他一定会更加防范,而背后的那人,也别想能讨得了好。 阮青璃一听说龙翼轩遇袭之事,便匆匆赶去龙翼轩的屋里关心,自从前几日她假怀孕并且陷害阮明心的事情被龙翼轩知晓,此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更加冷淡,她可不能无动于衷坐以待毙,不然日后她的地位也会不保。 阮青璃进门前,龙翼轩的伤口已经由太医来处理好了,此时正在榻上翻阅卷宗。 龙翼轩没有说话,阮青璃在房内也只能静静站着,不敢出丁点儿声音,她不知道龙翼轩有没有在生她的气,但如今是不敢再惹他生气。 “你小产的事,只有本王,明心与陈太医知晓。”在阮青璃觉得龙翼轩不会理她的时候,龙翼轩开口了,一提到小产的事,阮青璃整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屏紧了呼吸,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欺骗王爷,是璃儿的错,可璃儿只是想让王爷欢喜欢喜。” 阮青璃狡辩道,心里在斟酌着用什么话语能够让龙翼轩原谅了自己。 却听龙翼轩的声音不冷不淡的传过来,“与其浪费时间去陷害一个空有名头的人,不如收收心思,去做些有用的事。” 阮青璃眼中一亮,他这样,莫不是原谅自己了? “璃儿不知,不知王爷此话怎解。”空有名头的人她大概能猜想龙翼轩是指阮明心,现在看来,阮明心的确是空有名声,可他要自己去做些有用的事,那什么才算有用的事,她该如何去做? “三哥成家之后,府上姨娘小妾何其多,庶子不少,偏偏三嫂却没能生下一个,若你不要这孩子,便给三嫂送去吧。”龙翼轩头一不抬的给阮青璃提醒,如今在南庆,同是皇位继承人,就属三王爷跟他的竞争力最强,今日袭击他的人虽然不知是谁的势力,但想来也跟三王爷脱不了干系,是与不是,能够将三王爷的势力削弱,对他来说就是好的,三王爷他们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那他送他们一个又何妨。 龙翼轩的话让阮青璃一阵心惊,他居然,居然让自己拿这个子虚乌有的肚子去陷害三王妃。“王爷,这……” “怎么,璃儿有何意见?”龙翼轩抬头看向她,眸光中隐隐有着不悦。 想起自己假怀孕欺骗龙翼轩在先,之后又陷害阮明心被拆穿在后,阮青璃不敢反驳龙翼轩的话,因为他的态度,阮青璃也有些微微的惧意,“璃儿,璃儿觉得王爷的计策甚好,甚好,璃儿知晓该如何做了。” 听到这句话,龙翼轩勾唇一笑道,“那便好,若无事的话,璃儿便先回去吧,本王的伤势没什么大碍。” 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后,龙翼轩开始赶人了,阮青璃也不敢多逗留惹他生气,道了一声就退下,一转身她又想起了什么,“王爷,璃儿没有怀孕的事,那日在场的太医也……”她的话不用说完,龙翼轩也知道她的意思,事情没有暴露,陈太医也是知情人,阮青璃要动手的话,想要万无一失那就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那个老头,本王自会解决,你退下吧。” 等到阮青璃走后,龙翼轩对着空气唤了一声,眼前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隐卫,腰间挂着的桐木牌子异常醒目,这人便是时常跟在龙翼轩身边的隐卫,护龙隐卫的领头人之一。 方才遇袭的时候他没有出来,是因为那群刺客无法伤及龙翼轩的要害,而龙翼轩不想自己拥有隐龙卫的事情过早曝光。 “主子。”他在龙翼轩身前行了一个礼,听候龙翼轩的命令。 “方才你应该也听到了侧妃说的话,本王想,你应该也知道如何做。”龙翼轩没有将话挑明,但黑衣隐卫知晓,龙翼轩是不允许那个陈太医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属下知晓,主子放心。”黑衣隐卫行了一个礼后,闪身离开。 第452章 假肚子又来害人 凤府阮明心居处,难得睡了一次懒觉的阮明心,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纤纤玉手捏着一根碧玉簪子在发髻间轻轻比划着。 不论心中如何,她如今是住在凤府的,怎么也不能再让外祖父在如今的年纪还为她担心。 戴好首饰,上了层淡妆,将自己装点的恰到好处,阮明心起身便要去园子里走走。 却在此时,她今日一早便没怎么见到的大丫鬟玲珑回了院子,她手中端着托盘,脸上却带了些许愁色。 “是谁惹了我们玲珑不痛快了?”阮明心与她是自幼长在一处的,说起话来也亲近许多,没什么顾忌。 玲珑将托盘放在桌面上,轻叹口气才开口道:“小姐,方才外面都在传,说是三王妃害了阮青璃的孩子,还有说是三王爷为了皇位,故意让三王妃出手陷害的。” 阮明心闻言神色不变,眼中却带了分冷意,这龙翼轩与阮青璃还真是贼心不死。 玲珑又道:“外头甚至还传说三王妃自己没有孩子,就眼红别人怀着孩子,心存嫉妒就把阮侧妃给害了。”玲珑越说越气,“小姐明明知道,那阮青璃根本就没有怀孕!” 前些时候,便使用这招来陷害阮明心的,没能成功,便又换了三王妃。 三王妃是个柔和的性子,阮明心曾见过几次,很是娴静。 她是个信佛的人,据说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忍心杀死,而且素有贤良美名,为三王爷争取了不少民心。 若是没有当日阮青璃陷害她不成在先,她恐怕也会半信半疑,更何况那些愚民,只怕谣言一起便信了七分,大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皇室的丑闻他们听着就更加津津有味了。 龙翼轩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有她阮明心在,怎么会让他得意? “你这小丫头,人家又没把假肚子陷害到你身上,你急什么。”阮明心朝玲珑的额间敲了一下。 玲珑哎哟一声,两眼怨念的看着阮明心道,“小姐,你别忘了,那个不要脸的,前不久不就把那个假肚子陷害到小姐身上了吗。”玲珑瞧着阮明心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人家已经害过了自己,这小姐怎么这时候还不多留个心眼啊!要不是她玲珑没有本事,早就为三王妃不平,早早揭穿掉阮青璃那副不要脸的恶毒嘴脸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着不让阮青璃那坏女人再有机可乘。”阮明心这安慰答的很是敷衍。 玲珑见她冥顽不灵,顿时不想跟她多说,小丫头倒是脾气大的很,哼了一声就端着托盘走了。 阮明心摸了摸鼻子,转身出了门。 经过了市井茶楼,阮明心才知道,玲珑说的话还算是含蓄了许多,外头的传言不只是在谣传三王妃,甚至牵扯到了皇权争夺的事情上面。 阮明心没兴趣再接着听,让人给天机阁里带话,转身回府了。 是夜,皎洁的月光洒落下遍地银辉,清风抚过树叶,拉响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很是悦耳好听。 玲珑因为阮明心下午对她的敷衍,气的晚上也不来找阮明心。这也让阮明心方便了很多,换上一袭黑色的夜行装,吹灭了烛台上的蜡烛,阮明心悄悄打开窗子离开。 不久前她收到消息,阮青璃请她到七王府的并陷害她的那一日,在场知晓她假怀孕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死因千奇百怪,就连太医院的副院首,陈太医也在昨日暴毙家中。 龙翼轩为了这次的陷害能成功,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暴毙这个词放在一个医术精深的太医身上,他就真的不怕会被人查出来吗。 有些人想做坏事,她当然也要赏个脸去看看,一起凑凑热闹才是。 丹田提起,几个起落间,阮明心就落在了三王府的庭院中。 这个时辰还早。三王妃刚从佛堂礼完佛,阮明心将自己隐在暗处,看着屋内的情况。 小侍女给三王妃陈怡涵奉上一壶茶,见三王妃完全不为外头的流言忧心,还能一派淡然的喝茶,小侍女也开始为她委屈的嘟囔了,“外头的流言传的那么难听,王妃怎么看着一点也不着急。” 不管不顾,让外头的流言俞传俞烈,到时候整个三王府的名声都要传没了,传坏了。 三王妃不为所动,手上的茶不紧不慢地轻轻品着,她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三王府府上的庶子庶女何其多,本王妃何必去害她一个侧室的孩子?就算她生下来了,也不过是个庶子,三王府上的内务就够本王妃处理了,有脑子的人自然知晓,本王妃不至于去动阮青璃的肚子。” 那小侍女似乎是没想到这一层,自个儿被谣言迷了眼,如今听三王妃这么一说才恍然憬醒,王妃说的没错,清者自清,这个时候如果三王妃想要去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只会越抹越黑,让人更加怀疑,最好的方法,那就是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清者自清。 三王妃的话落入阮明心的耳朵里,阮明心唇角勾笑——这三王妃,还真是难得明事理的人,处事不惊,不愧是三王府上的王妃,不像她人一听谣言就自乱阵脚,看来这次的流言,对她并没有什么打击。 在墙角听罢了,阮明心也没兴趣继续留着,转身往七王府的位置飞去。 外头的流言传的风风火火,她当然也要看看这对当事人的态度,三番两次拿着个假肚子到处害人,阮青璃当真不会良心不安吗? 去看看也好,如今三王府都这一层流言蜚语,怕是短时间内,三王爷在朝堂之中也会遇到不少难处,抽不开身去对付龙翼轩。 她可不想看到龙翼轩得意的嘴脸。 当然了,若是去看看,能顺便抓到把柄将他们两人的谎言揭穿,还三王妃一个清白,那就再好不过了。 经过上一次,七王府的守卫明显有了变化,可依着阮明心的身手,还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便溜进了七王府内。 第453章 阴狠至毒过河拆桥 阮明心心想,先去看看阮青璃那个坏女人在干什么,看看能不能抓到把柄,顺便帮助三王妃脱离舆论漩涡。毕竟就算三王妃性子再淡然,民众的舆论也是能害死人的,就如同前世的自己。 阮明心一想到前世自己愚蠢的行为,和肚子里无辜的孩子,就越发憎恨龙翼轩和阮青璃这对狗男女。 阮明心刚翻上阮青璃的屋顶,就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阮明心连忙隐藏起身形,放轻了呼吸。 在凉如水的夜色中,阮明心虽然看的不太真切,但依稀间凭着走路的动作,还是认出了前来的人——龙翼轩。 他们还真是伉俪情深,夫唱妇随啊,这才将三王妃给害了,立马就来找对方了。 龙翼轩走来的一路上思考了很多,想要扳倒三王爷,光是这样还不够,火候还不足,得再加一把柴。三王妃的性子三王爷自然不会相信她会害阮青璃小产,也自然会怀疑是他在背后设计搞的鬼。 难得三哥有这样的怀疑,他当然要把会露出马脚的东西全部解决。 如果阮青璃出事了会怎样? 龙翼轩的嘴角勾起了阴狠的浅笑,一个恶毒的计划在龙翼轩脑海中逐渐成型。 “咚咚咚!”一声连着一声的敲门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屋内的阮青璃听着门外的敲门声,心中一阵窃喜,王爷没有骗她,王爷来看她了。 阮青璃之前还一直在担心自己假怀孕,陷害阮明心那个贱人的事,王爷知道后会很生气,严厉地处罚自己,前日交代自己对三王妃下手时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但现在看来,自己是瞎操心了。 也难怪,自己与他也是欢好过的夫妻,总归是有些真感情的。 “吱呀。”阮青璃打开门,满怀欣喜的朝外探首看。 在屋顶上的阮明心看着阮青璃这种脑残的行为,觉得十分的好笑。 阮青璃还真的以为龙翼轩有多爱她吗?龙翼轩如果是真的爱她,又怎么会利用她去插手三王妃这件事,难道他会不知道东窗事发,第一个出事的就会是阮青璃吗? 龙翼轩看着朝外探头观望的阮青璃,嘴角不动声色的提起了一抹冷笑。 在他面前满心欢喜的阮青璃自然没有看到,但是龙翼轩这些小动作却一丝一毫没逃过阮明心的眼睛。 呵,看来今晚是有好戏看了。 阮青璃看到来人果然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龙翼轩,眉开眼笑。 “王爷,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吧。”她故作矜持不知情的道。 龙翼轩没有进屋,掩盖住眼底的冷意,深情款款的看着阮青璃,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四处无一人的寂静夜里充满了诱惑,“璃儿,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倘若本王继承了皇位,你就是本王永远的皇后。” 本就因为龙翼轩来看自己而欣喜万分的阮青璃,再听到来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心里更是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屋顶上的阮明心讽刺地看着这两人滑稽的演出,眼底迸出无尽地冷意。 阮青璃被龙翼轩这突如其来的深情迷晕了头,近乎崇拜地看着龙翼轩,“王爷,璃儿愿意助王爷,并不是因为别的,璃儿对王爷的一片深情,王爷自应该晓得。” 龙翼轩听到这话爽朗的笑了一声,“璃儿,你对本王的心,本王自然晓得,我也爱你。”“爱”之一字多么珍贵,龙翼轩此时却毫不吝啬的说出,“良辰美景应有美酒相伴,璃儿院中可有酒,拿上一壶,你我共饮吧。” 阮青璃虽然不知道龙翼轩为什么会有突然想要喝酒的兴致,但她的脑子早已被龙翼轩左一口甜言,又一口蜜语冲昏了头,赶忙答应下来。 凉凉的月色下,一对看起来如胶似漆的小夫妻在对饮作乐。 阮青璃却不知道,龙翼轩层层的谎言下,有怎样丑恶的嘴脸,在这看似温馨旖旎的氛围下的暗潮涌动,迎接她的将是死神的怀抱。 龙翼轩为了达到自己的计划,想支开阮青璃,“璃儿房中可有糕点,纯粹的喝酒未免无趣了些,你去拿些糕点出来。” 阮青璃想也没想地就回屋,将桌上的糕点精心挑选了才缓缓端了出来。 而在阮青璃进屋的同时,龙翼轩从袖子里掏出准备了许久的封喉散,面无表情地打开酒盖,将封喉散倒了进去,又给阮青璃的杯子倒了一杯酒。 屋顶上的阮明心心惊的看着这一切,她竟没想到龙翼轩狠毒到了这种地步,为了达到扳倒三王爷的目的,为了事后不牵连自己,居然连同床共枕的阮青璃都不放过。 即便阮明心对阮青璃没有什么好感,但是阮青璃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如今竟然连她的性命都不放过,这男人的心到底是有多毒有多硬啊,可笑的是,阮青璃还在沾沾自喜中,真是可悲。 虽然阮明心为阮青璃感到不值,但是这也是她自作自受,害人终害己。阮明心并不打算救阮青璃一命,谁让她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看到阮青璃端着糕点出来后,龙翼轩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归回原位,重新将手缩回袖子里。 “来了?快来坐吧。”龙翼轩看着阮青璃一脸温和的笑。 阮青璃坐了下来,她似乎有所感觉今晚的王爷跟平时不一样,很奇怪,但却没有多想。 龙翼轩看着阮青璃充满爱意的眼睛缓缓地问道,“璃儿,你对本王的感情,是真心的吗?” 被这么质疑,阮青璃当然要迫不及待的表明,自己对龙翼轩的真心,“王爷,璃儿对王爷的真心日月可鉴,不管王爷让璃儿做什么,璃儿都愿意。” “是真的吗?” “是真的。璃儿对王爷的真心日月可鉴。”阮青璃低下头,脸色微红。 龙翼轩将酒杯递给阮青璃,神秘道,“那先喝下这杯酒,我就告诉你,你需要做些什么。” 阮青璃不疑有他,接过酒杯。 龙翼轩看着杯中的放了料的酒被阮青璃一点点的喝下去,直至一滴都不剩,他低低的问道,“连死也可以做吗?” 第454章 鬼门关先不收你 龙翼轩的声音发凉,丝毫没有之前的温柔缠绵,让人听到寒的彻骨。 阮青璃瞪大了双眼看向龙翼轩,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王爷您说什么?” 龙翼轩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阮青璃,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本王需要你为我去死,这样之前所做的事情才不会功亏一篑,为了这天下,只能牺牲你了。你放心,你死后我会将你厚葬,好好对待你的家人的。” 阮青璃眦目欲裂,什么对待家人,她父亲身居正一品丞相,何须再提携,他想要好好对待的,不会是阮明心那个贱人吧。 阮青璃还想要说些什么,但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小腹里像是有把刀在里面使劲的搅和,巨大的疼痛折磨着阮青璃。 冷汗沁出,阮青璃张大嘴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这么,爱你,我,恨你……” 她的很多的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阮青璃直到死前都睁大了眼睛瞪着龙翼轩,仿佛想要看清楚自己这些年的枕边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龙翼轩看到阮青璃断了气后,丝毫没有留恋的便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屋顶上的阮明心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如今的阮青璃,多像前世的自己。 阮青璃啊阮青璃,你到底是爱上了一个怎样的男人呢,或许你自己也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阮明心对阮青璃的恨意仿佛随着她的死去而消逝,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为自己,也为阮青璃。 阮明心从屋顶上跳下来,走近阮青璃的尸体,一手放在她的脉搏上。 还好,毒还没有蔓延到心脉。 阮明心将人拖进屋内,从阮青璃的梳妆台上翻出了一把簪子,尖锐的簪子被她毫不犹豫的扎在阮青璃身上。 她今夜出门没有随身携带银针,要帮阮青璃把毒逼出来,也就只有这一堆银簪能试试了。 簪子跟银针相比,明显要粗很多,扎在身体上也更加痛,但这些都跟阮明心无关,她只要把阮青璃救活,痛与不痛,反正也痛不到她身上,她愿意救阮青璃,已经是对她很大的施舍了。 阮青璃是唯一一个知道龙翼轩坏事做尽的人,阮明心也查过,其他但凡跟龙翼轩的计划有联系的人,都莫名其妙的死了,想来都是龙翼轩这边下的手。 三王妃那么好的一个人,阮明心说什么也不愿意看到她被人冤枉。 只希望阮青璃经过这一次能够彻底的看清龙翼轩这个人,必要的时候同意出面指证,不然,她才不介意让她彻底的死掉。 十数支簪子扎在身上,那场景怎么看怎么惊悚,因为担心会把龙翼轩引过来,阮明心也不敢点灯。 最后一支簪子扎落,阮青璃一口把刚才喝下去的毒酒全部吐了出来,阮明心还不满意的给她灌了一杯水,照着方才的法子又给她催吐,阮青璃也在中途中朦朦胧胧醒过来一次,连续几次,她估摸着阮青璃胃里的毒素清的差不多了,收拾了下房内动过的东西,一把扛着阮青璃飞身离开。 龙翼轩今夜悄无声息的解决了阮青璃,明日阮青璃的婢女们来收拾屋子,一定会发现阮青璃死亡的消息。 以龙翼轩自私的性格,阮明心大概可以想象,明天京城中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传出。 七王府的阮侧妃早前就被诊断不能生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却被三王府的王妃还害没了,这万念俱灰之下,自然没有活下去的意思,干脆一杯毒酒了结了自己。 届时有关三王府的舆论自然也就更上一层楼,三王府越不好,对龙翼轩就越有利。 虽然这时候阮明心把阮青璃带走了,对三王府也同样不利,但一个活着的阮青璃,怎么也比死了的好。龙翼轩能得意的日子,也没有多少了,就让他先得意着吧,日后有他绝望的。 阮明心现在住在凤府,阮青璃是个大麻烦,是一定不能往凤府带的,思来想去,她把人送到天机阁在南庆京城的分据点里。 恰好最近的这一处分据点是间药铺,有间连着的小院,阮明心让人收拾出来,给阮青璃修养用。 也命人开了几贴药把阮青璃的命保住,龙翼轩的心肝真是黑到不能想象的地步,一壶酒,他把整瓶封喉散都倒进去,也亏得她今夜潜进了七王府,不然晚一步,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面对阮青璃的尸体,也无力回天。 做完了这些,阮明心才回到凤府。 三更过的天,趁还没亮,她先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再去看看阮青璃。 原本以为,昨夜的一趟出门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直到第二日一早,玲珑端着一盆清水进房给阮明心洗漱,阮明心才看到她的脸比昨日谈起三王妃时还要黑。 “玲珑这是怎么了,今日也有人惹得你生气了?”阮明心拿出柜子里前日新裁的衣裳,一边更衣,一边问道。 “小姐昨夜要出门,为何要先支开玲珑。”玲珑的怨念比昨日还深,那模样就像阮明心想要把她抛弃了似的,想来她是反应过来阮明心昨日下午对她的敷衍了。 对于昨日支开玲珑的事,阮明心也不否认,但玲珑怎么知道她昨天夜里出门了。 仿佛知道阮明心心中所想,玲珑道,“昨日小姐虽然让人看着不爽,可玲珑却不像小姐一样没良心,晚膳见小姐吃的不多,不久后就给小姐拿了盘糕点过来,谁知你竟然连出门都不愿跟玲珑说一声。”她知道自己的武功也就是三脚猫功夫,如果执意要跟着阮明心一块儿出门,说不定会拖了她的后腿,可就是伤心阮明心连出门冒险都不愿意让她知道,她也是小姐从小到大的丫鬟啊。尽管是丫鬟,但感情却更像姐妹、家人。 阮明心无话可说,她哪里有想到玲珑昨日被她那么一气,夜里还会给她送糕点。 “昨夜确确是出门去了,今日外头可有什么传言。”阮明心大大方方的承认,顺便问问外头的事。 第455章 无地自容的打脸 府上的丫鬟婆子一大早要出门采买东西,外头若是有什么传言,她们肯定也都知道。 她这么一问,玲珑怨念的小脸一下子就变得欢喜起来,“小姐是有所不知,那个作恶多端的坏女人阮青璃,昨天晚上突然失踪不见了。” 阮明心挑了一下眉,没想到龙翼轩居然放出来这样的消息。 “外头怎么说的?”她问玲珑。 “阮青璃下落不明,七王爷跟丞相府都在找她,不过她也只是一个侧妃罢了,七王爷与她感情再好也不能不顾礼法。” 阮兆麟那么疼爱她这个女儿,自然是倾尽全力找阮青璃了。至于龙翼轩这边,也只是贴了悬赏的告示,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事实只有阮明心清楚,龙翼轩发现阮青璃不见,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她还没有死,他可能还会有其他疑虑,如果找到阮青璃之后当然是先灭口,毕竟阮青璃才是知道他最多秘密的人。 “小姐,要我说啊,阮青璃这是恶有恶报,瞧瞧她前两日把三王妃害成那样,现在报应来了吧。”玲珑想起来阮青璃下落不明,心里就好一阵欢快,也忘记了刚刚怨念阮明心的事。 “玲珑。”阮明心叫了她一声,示意她小声一点,尽管这里是凤府,但隔墙有耳,前些日子阮青璃想陷害她的事,凤府的人并不知晓,她不想让家里这些人为她之前的事担忧。另一方面,凤府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探子,还是小声些的好。 玲珑也识趣的收了声,帮坐在梳妆台前的阮明心梳妆。 “小姐等会可要出门?”玲珑问道,因为阮明心若是平日不出门,是不会挑衣服穿的。今日不但挑了衣裳,而且还拿了前日新裁的。 “嗯,去看一个人。”阮明心没有瞒着她,昨日她丢下玲珑,这小丫头的敢给她脸色看,今日要是还不带着她,估计今日她就别想回来了,“你随我一块儿去。” “小姐可是要去逛首饰铺,还是去看看丽人阁新出的衣裳样式?”玲珑问道,心情不同于听到阮青璃出事时候,现在的欢喜是因为阮明心不嫌弃她了。 “等会儿去了你便知道。”阮明心卖了个关子,玲珑也不再继续追问。 马车从凤府驶出,阮明心带着玲珑一块儿到胭脂铺看胭脂,挑了几盒口脂就离开,又到丽人阁看衣裳,借着试衣裳的时间,阮明心带着玲珑从丽人阁的后门悄悄离开,溜到天机阁的分据点,也就是阮明心昨日到过的那间药铺。 阮明心一进去,药铺的管事就看到了她,上前将人引进内院。 “主子。”药铺的管事给阮明心行礼。 “昨夜我带来的那姑娘,现在可醒了?”阮明心问道,她今天就是冲着阮青璃来的,她救的人总要来看看,不能说她前手刚把她救了,事后她想不开还自杀了或是如何如何。 再者,她想要知道的,是阮青璃如今对待龙翼轩的态度。 “回主子,那姑娘刚醒,现在正在屋里用早膳。”管事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阮明心点头,让他带路。 玲珑却好奇的不得了,小姐今日说是要来看胭脂看衣裳,结果都心不在焉,衣裳看到一半就带着她跑到药铺里来了,她正好奇小姐无缘无故来药铺作甚,便听到小姐来药铺见人。 “小姐昨夜出门,难道……难道就是为了救人?” 阮明心没有回答,玲珑跟在她身后没有再问。既然小姐不说,左右不过一会儿,她看着就是了。 管事将门推开,阮明心看到了桌边正在用膳的阮青璃。 由于刚醒来的缘故,她的脸色还很苍白,身体也很虚弱,因为昨日龙翼轩给她喝的毒酒毒性猛烈,她伤了胃部,所以也不能吃丁点儿刺激性的食物,药铺里的人早已给她准备好容易消食的白粥。 “阮明心?”而阮青璃听到声响也将视线看过来,看到阮明心的时候她仿佛受到了刺激,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因为身子还很虚弱的缘故,脑子一黑,摇摇欲坠摔倒在地上,连带着桌上的碗一块儿摔碎,粥水沾在衣服上,那场景,别提有多狼狈了。 “你如今的身子,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是悠着点吧。”阮明心让人把她扶起来,又唤人将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这才对着阮青璃道。 “怎么会是你?”阮青璃不可置信,自己明明喝下了龙翼轩精心准备的毒药,这个时候应该死了才对,可是醒来她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可眼前的阮明心是怎么回事,她不太想去相信自己脑海里浮起来的想法。 “怎么,阮侧妃很惊讶?别忘了你这条命还是我救回来的。”阮明心一脸嘲讽,阮青璃该不会以为昨晚龙翼轩给她喂毒酒的事,只是一场梦吧?她还心心念念那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渣男吗?如果是这样,那她没必要救她,干脆把她丢出去让龙翼轩杀了得了。 阮青璃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后背的冷汗直冒,她从来没有想过龙翼轩居然会想让她死,她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怎么可以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看向阮明心,阮青璃记得,昨夜喝完酒后,朦胧中有人在救自己,难道真的是阮明心么。 心里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了上来,她从前巴不得阮明心死掉,甚至还想方设法设计陷害她,为什么阮明心会救自己,她可是想在她身上图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我?”就算是别有目的,按照昨晚龙翼轩对她做的事,现在她应该不在七王府了,也没有了侧妃的身份,跟一个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得靠着阮明心才能活,所以她身上还有什么,是阮明心可以图的? 况且依照她跟阮明心的关系,阮明心凭什么认为她提的要求,她就会照做。 “不为什么,救你算我一时兴起。” “你……”阮明心的回答不按套路,阮青璃被她的话噎到,深深的感觉到一种无地自容的打脸。 第456章 青璃啊,长点心吧 阮青璃看阮明心的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是打算和她说实话,所以也就识趣的住了嘴。她现在是阮明心救回来的人,但是院里院外都是阮明心的人,现在的自己,跟个俘虏也没什么两样,却要比俘虏好很多,阮明心也更不会再杀她,除了自由会被限制以外。根据今天早上她醒来发现的,她要做其他任何事,这里的人也不会管她。 就是不知道爹跟娘亲他们那边怎样,什么时候发现她出事,还会不会派人出来找她。 阮明心看着阮青璃忽明忽暗的神情,就知道她心底还是有犹豫。想要打什么小九九,最好不是坏念头,不然她不介意把阮青璃送回七王府。 还有精力在这儿想东想西,看来身体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虽然阮明心这次救下了阮青璃,阮青璃鬼门关走过一次,并不意味着她也放下前世的仇恨。如果让她原谅阮青璃,抱歉,她还没那么大度,把人救回来就已经是够慈悲的了。 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阮明心也要带玲珑回去丽人阁,她想起来些什么,回头又警告阮青璃道:“阮青璃,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龙翼轩已经知道你还没有死的消息,正让人满城‘搜寻’你的下落。”‘搜寻’两个字阮明心特别咬了重音,听得阮青璃脸色发白。 阮明心很满意这效果,她接着道:“这段时间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被他抓住了。你知道他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应该知道你被抓住的下场。” 阮明心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适可而止就好,她看到阮青璃越发变得更加苍白的脸,相信阮青璃也不是一个没脑子的,知道了龙翼轩的目前的行动后,是不会做什么蠢事的。 阮青璃感觉到一阵惊寒,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只能靠阮明心保住自己的命。 以前自己那么对她,她却不计前嫌的搭救自己,想想就觉得讽刺。阮青璃复杂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不过她还是很奇怪阮明心为什么会救自己,仅仅是因为一时兴起的好心吗? 阮青璃疑惑的再次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明明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 阮明心默默在心里翻了阮青璃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道,阮青璃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出于好心吧?真是搞笑,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算是菩萨也不一定会饶恕她,更别说她阮明心从来就不是菩萨。 但是,阮明心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不会说出来的,毕竟以后还要用到她的。 阮明心敷衍的说道,“你不用多问,现在你只需要乖乖听话,不要乱跑。你身上也没什么我可图得,只不过顺道搭救一下罢了,你慢慢养身体吧。” 阮青璃虽然还是很疑惑,但识趣的没有继续再问,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有道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阮明心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身后早已听的目瞪口呆、云里雾里的玲珑,好笑的叫了一声:“玲珑,走了。”随后就抬起脚走出了房门。 玲珑看着阮明心走了出去,回过神来急忙追上了阮明心。 一路上,玲珑很不解的想着,小姐不是很讨厌阮青璃的吗?为什么会救阮青璃呢?还有她们说的话在自己听来,就像打哑谜一样的,根本不懂。 这一路上,玲珑一会儿抬头看看阮明心,看完一会儿又低下头继续自己思考,思考不出结果又继续望一会儿阮明心,就这样周而复始,那模样看起来甚是滑稽。 没走一段路,阮明心终于受不了身后玲珑炙热的目光了,停下了脚步。 碰的一下,身后魂不守舍的想事情的的玲珑,并没有发觉阮明心已经停了下来,于是一头撞了上去。 “嘶~小姐,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啊。”玲珑用手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嘟着嘴抱怨。 阮明心看到玲珑这么可爱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无奈的问道,“你这一路在想什么呢?总是盯着我看,看的我心里都发毛了” 阮明心开口了,玲珑也将压抑在心里的困惑说出来,“我说小姐,你昨夜出门就是去救阮青璃的吗?” 大半夜出门,难道就为了一个阮青璃?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一时兴起的顺手。”阮明心无所谓的道。 玲珑听着一阵心急说道:“你难道忘了那个女人有多坏,这两天不仅要害小姐,还要害素不相识的三王妃。”她愤愤不平,一大早起来本就高兴阮青璃遭了报应,结果自家小姐还对那个坏女人施以援手,她还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 阮明心轻笑,玲珑的意思她也懂,人生苦短,她不想在计较中浪费时间。她虽然放下了对阮青璃的恨,但却不代表她原谅阮青璃了,救她一命也只是为了龙翼轩放出去的舆论,为了三王府中的三王妃。 “你这个丫头,不是一直在为三王妃抱不平吗,如今知道真相的人都让龙翼轩灭了口,你说我救下阮青璃是为了什么?”阮明心给玲珑提点了一句,如果不言不语,这小丫头估计又要胡思乱想了。 玲珑想了想道,“小姐莫不是要让阮青璃出面指责七王爷?” 可阮青璃跟七王爷好歹也是夫妻,就算出了这样的事,阮青璃那种唯利是图的女人,真的会帮小姐吗? “聪明。”阮明心打了一个响指,玲珑还想再说什么,阮明心道,“至于接下去的事情,你只管看着就是。” 阮明心没想继续说,玲珑也识趣的不问,静静跟在阮明心身后走。 阮明心走着走着就听到了不远处观看告示栏的一群人在讨论着什么。 榜上贴着的内容是七王府的悬赏单,如果找到阮侧妃并且让阮侧妃平安回府的,统统赏银千两。 龙翼轩为了一个侧妃,出了这么高价,不知情的人纷纷以为他们二人感情多深,出口无不是在夸七王爷重情。 阮明心听过就罢了,龙翼轩的手段她不得不佩服,阮青璃的失踪,他也可以利用来提高自己的声望。 第457章 人间蒸发了嘛 幽暗的书房内,檀香还在炉子里烧着,淡淡的气味萦绕在整间屋子内。没有婢子入内点灯,梨花木的书桌后,长衣男子剑眉入鬓,一双黑眸沉着无波,让人看不清喜怒,手里拿着一封信,仿佛在看,可眼神当中又没有聚焦。 一旁跪着的下属面对眼前气场越来越冷的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你说找不到?”龙翼轩的声音毅然响起,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回王爷,侧妃娘娘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失踪的,没有留下一丝踪迹。属下——属下们找遍京城,都没有半点消息。”跪着的侍卫犹豫着出声,声音里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微抖,后背被冷汗浸湿,王爷最近的性子越来越难以琢磨。 侧妃娘娘据说是昨晚半夜的时候失踪的,这也只是据说,具体的时间没有人知道。发现侧妃娘娘失踪不见的,是清早去给侧妃娘娘洗漱的丫鬟们。阮侧妃的贴身丫鬟丹儿说,昨夜她退下休息的时候,阮侧妃还在房中,今儿个一早人就不见了,可昨天晚上王府巡逻的侍卫们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没用的东西,给本王滚出去。”龙翼轩袖子一扫,满案的折子就朝地上跪着的侍卫砸过去,折子砸下去的力度不重,那侍卫却被生生吓倒在地,听到龙翼轩的话,如获大赦,“是是是,属下,属下这就滚。” 他忙不迭路的跑出书房,一边还不忘把门一块儿带上。 “隐龙卫何在?”龙翼轩对着空气喊道。 平日隐在暗处的隐龙卫,瞬间就出现在他面前听候吩咐,“主子。” “把京城中所有的药铺,客栈,统统给本王搜查清楚,本王就不信一具尸体还会长腿跑了。”龙翼轩吩咐道,如果阮青璃真有那么幸运的躲过一劫,不留在七王府,丞相府也无法收留她,那她一定会在客栈过夜。 而且她身上中的封喉散是他精心准备的,绝对不会出差错,如果阮青璃身上的毒没有解,那她一定会在药铺出入。 然而龙翼轩却忘记了,阮青璃是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行动的,且不说昨天晚上她喝下封喉散之后就晕死过去,就算她要逃离七王府,那七王府府上戒备森严,她自己一个人,身上也没有拳脚武功,是如何在不惊动七王府府上的侍卫的情况下离开七王府的。 “站住,把京城附近所有的村庄,乱葬岗也给本王翻一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后一句话他说的特别重。 他也似乎才反应过来,阮青璃是当着他的面把封喉散的毒酒全部喝完的,按理说是不可能还活着,前日他刚指使阮青璃将三王妃给设计了,说不定阮青璃的消失,也有可能是尸体让三王府中的人给偷走的,目的就是让他自乱阵脚。 “是。”隐龙卫收到命令后就退下。 书房内阴沉的感觉让人窒息,龙翼轩却仿佛习惯了这种环境,手指的骨节轻敲在桌面上若有所思。 难道真的是人间蒸发了嘛? 或许阮明心重生的这一世,就是注定要跟龙翼轩作对的,在龙翼轩派出隐龙卫的时候,阮明心也察觉到什么,命人将阮青璃给提前转移走。 而隐龙卫的动作也没有逃过天机阁的监视。 阮明心现在阁楼之上,目光看向七王府座落的位置,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淡然而美好。 龙翼轩,你想要找到阮青璃,我偏偏要把她藏紧了,不知道你是不是会在担心自己的秘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捅出来,而我就是要你不安,要你着急。 “小姐。”玲珑从外头走进来通知道,“将军让小姐到大厅上一趟。”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阮明心应道。 从她的院子到大厅的路程并不远。 阮明心比较好奇的是,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忙,不是在军营里当值,就是在宫中议事,更或者是在后院里绣花做女红,外祖父让自己到大厅上,会有什么事呢? 一个念头刚刚浮上脑海的阮明心踏进大厅,入眼的是大舅一身盔甲,手持佩刀,一屋子的人,该到的都到齐了。 “这是怎么了。”阮明心不由问出声,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直觉告诉她,凤府今日一定有事发生。 “明心来了。”凤追回头,对着阮明心招呼道,“东圣突然出兵,打了南庆一个措手不及,皇上已经下旨,让你大舅领兵迎战。”凤追解释道。 东圣来势汹汹,想来是早有准备,南庆与东圣相邻的虞城在昨夜就被攻破了。 皇上大怒,边界的守备军将领们通通被砍了脑袋。 “点好兵了吗?”阮明心问道,凤家的男儿出入战场是寻常事,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军营的兵一点完,他们就要开始启程到边疆去了。 “差不多要好了。”大舅母回道,她在嫁入凤府的时候,就已经有做好聚少离多的觉悟,这会儿面对离别,倒也没有多少情绪,她提过来自己准备好的包袱塞给大舅,习惯性唠叨的嘱咐了几句。 “大舅,沙场之上,刀剑无眼,您万事一定要小心。”凤家的人打仗,阮明心也没有不放心的,毕竟南庆凤家的名头,也不是吹出来的。“明心在这里祝大舅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而归。” “老大,别给我们凤家丢脸了。”凤追的神情严肃,他不是个会说煽情话的人,别离的场景他这一辈子见多了,自然不如她们女人家,婆婆妈妈的。 “父亲,儿子知道了!”大舅朝凤追行了一个军礼。 时辰不早了,他没时间可以继续耽搁,提着大舅母给他准备好的包袱,带着随他一块儿来的几个小兵,就赶回军营跟将士们集合了。 数万将士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有多少百姓跑到城门之外相送,唯独凤家的人没去。 离别总不是什么欢喜的事,况且去的地方是战场,他们在家里等着就是了,等到将士们凯旋归来,他们再一起去摆酒庆贺。 “这战争,总还是开始了。” 第458章 不要跟本王作对 阮明心移在门框旁轻声呢喃,不知道六师兄怎么样了,他在西瀚现在还好吗? “自从大剑师们都死了以后,这战争本就是迟早的事。”玲珑在一旁低喃着回应。 想起大剑师的死,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感伤,他们也曾经在千仞山上相处过那么久的时间。虽然她不是大剑师的弟子,可大剑师还是拿她当徒弟一样对待。 七王府上,龙翼轩这些年府上进的女人并不多,几个姨娘在王婷雅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解决的七七八八。这阮青璃进门后,王婷雅反倒被弄成个残废的下场。 而阮青璃一离开后,这七王府上就没有什么妾室了,就算有,她们也被调教怕了,即便府上后院无人掌权,也不敢轻易踏出自己的院子。 午后暖阳融融,龙翼轩让人抬了张椅子,配了套茶具,独自一人坐在小池塘边喝茶。 水面波光粼粼,岸上的柳枝轻摆细腰,微风轻轻,这样的午后,好不悠闲自在。 “可都查清了?”龙翼轩启唇,问的是站在一旁的隐龙卫首领。 “回主子,查清了,京城内,以及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客栈,药铺,义庄,乱葬岗内都找过了,没有发现阮侧妃的踪迹。” 龙翼轩听完隐龙卫首领的话,拿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茶杯受到外来的挤压,“砰”的一声被他捏碎,瓷片被他握在手里。 “可有查到什么其他线索。”龙翼轩的语气平淡无波,这么多地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现阮青璃的下落,她难道还能长了翅膀飞掉不成?况且一夜之间,就飞到千里之外吗? “有,暂住在凤府的阮明心,昨日去丽人阁试衣裳的时候去了一趟祥吉药铺,半个时辰后又离开了。”隐龙卫首领将自己查到的消息都说出来。 “知不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阮明心无缘无故去药铺做什么,即便凤府有人生病受伤需要大夫,那也轮不到阮明心亲自去一趟,而且还是特地大费周章的从丽人阁绕到祥吉药铺。 隐龙卫首领摇摇头表示不知,发现阮明心也只是恰好他们他们到祥吉药铺附近搜查。至于阮明心的目的,他们也查过,只是没有查出来,祥吉药铺的人嘴里问不到什么。 回忆起祥吉药铺的人,隐龙卫首领仿佛想起来什么,“主子,祥吉药铺的人有问题。” “给我仔细的查查那药铺是谁的势力。”他的意思是让隐龙卫把人带回来审问,至于阮明心,他不介意亲自上一趟凤府。 …… 刚刚吃过午膳,阮明心正在院子里斗鸟玩。 据说这鸟是从邻国带过来的,名字叫八哥,阮明心倒是头一次见着这种鸟,居然会学人说话,看起来比逐月还了不起。 刚把八哥斗得炸毛,就见玲珑远远的朝这边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阮明心面前。 “小,小姐,不好了。” “什么不好,我可好着呢,你慢点说。”看着玲珑涨红脸的模样,阮明心不由得好笑,伸手拍了拍玲珑的后背,帮着她顺顺气。 玲珑重重的呼吸了几下,气息稍稍稳住了一些,这才道,“七王爷来府上了,说是来找小姐您,将军把人请到书房,让玲珑过来请小姐也过去。”一见到龙翼轩到府上,玲珑第一反应就是阮青璃,除了阮青璃,这个时候龙翼轩不可能会为其他事而来。 阮明心心里也有个底,难道她是低估龙翼轩么?呵,这么快就跑到凤府来了。 推开门,阮明心一脚踏进书房,龙翼轩正在椅子上坐着,丫鬟上了茶,他一派闲适的在那品着。这里也没有外人,阮明心当然不会跟他来一套虚的,连礼数也被她免了去,提声道:“不知七王爷光临凤府找明心,有何要事?” 她顺势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轻轻品起。 龙翼轩看着她落座,听到阮明心的话,他反问道,“明心当真不知本王所谓何事而来?” 阮明心两手一摊道,“王爷乃皇族贵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猜测的,您为何事而来,明心自然不知晓。”就算她心里有所知晓龙翼轩的来由,自然也不会傻里吧唧的给坦白了说,她又不是真的傻。 龙翼轩看着阮明心,当然知道阮明心对他有所戒备。“阮青璃是不是在你手里。” 他也不跟阮明心打太极,直接问出口。 阮明心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七王爷还真是神奇,你的侧妃不见了,居然找到我这里来了。” 她这话就摆明了不承认阮青璃的事。 龙翼轩却不打算就此放弃,他又问道,“你昨日去祥吉药铺做什么?” 他让人去药铺这些地方搜找的时候,偏偏阮明心也出现了,但她去药铺的目的,任他用尽什么办法也没查出来,至于祥吉药铺的那些人,他让隐龙卫首领过去的时候,祥吉药铺却在一夕之间人去楼空,除了药铺的牌匾还在,药铺内的药物,看堂的大夫还有跑腿拿药的药童,全部失踪不见了,而这一切都在他怀疑阮明心之后发生的。 “王爷难道连这都不知?”阮明心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似的,“去药铺不是看病,那自然是去买药的。” “明心,你该知道的,本王不想与你为敌。”阮明心的话让龙翼轩心里有些微怒,龙翼轩垂了下眸子,隐去眸子里的情绪。 他对阮明心的好,对她的在意,从头到尾难道她就没有看到过吗?为什么她总是要跟自己作对? 阮明心复又拾起桌上的杯盏,轻抿一口,声音平淡无澜:“龙翼轩,猫和老鼠向来就是天敌,你说猫能有不捉老鼠的一天吗?天敌能够和平共处吗?” 龙翼轩唇角勾笑,冷漠至极,他从来都不认为他跟阮明心是天敌,更不是什么狗屁的猫跟老鼠。 “明心,本王再跟你说一遍,不要跟本王作对,你是斗不过本王的。”他这次说的是本王,不再是我,他拿的是南庆七王爷的身份在跟阮明心说话。 第459章 针尖对麦芒 龙翼轩可不是猫,也不是老鼠,他可不喜欢将自己的利爪暴露在人前,假使遇见了敌人,他更不会因为害怕而逃跑;这阮明心就更不是了,她有猫的利爪,却没有猫的野性,她若遇到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她会像林中的猛虎,率先出击,将敌人咬死在襁褓当中。 阮明心挑唇笑笑,并不把龙翼轩刚才的一番话当成一回事。 “龙翼轩,该来的事情,迟早会来。”他欠她的仇跟债,她也迟早会让他还回来的,“你不是喜欢这个江山吗?那要不我们就拭目以待,未来谁才会是整个南庆的新主人。” “阮明心!”龙翼轩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靠近阮明心的身边。 “我爱这天下,我喜欢重权在握不被欺凌的感觉。可我一直都在顾忌,避免自己不跟你起冲突,为的就是任何事情不想伤害到你。但如今,你有些过分了。”他低沉的话语中隐忍着怒气,直直站在阮明心面前。 阮明心也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龙翼轩带来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也瞬间减弱了许多,她非常不喜欢。 “你会有所顾忌?”阮明心一脸嘲讽,“七王爷可是连自己的侧妃都能下的去狠手,又怎么会对我有所顾忌。”龙翼轩欺骗阮青璃喝下封喉散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没有忘记,又怎么会真的相信,如今龙翼轩所说的对她有所顾忌。 上辈子,她就是太过相信龙翼轩的鬼话,如今怎么可能去重蹈覆辙。 龙翼轩的眸子沉了沉:“阮青璃果真在你手上,她现在在哪?”他再也按捺不住,一只大手抓在阮明心的肩膀上,却被阮明心一把挣开。她的脚步向旁边微微一动,退开原来的位置一步,跟龙翼轩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距离如果打斗起来,也方便了阮明心动作。 “那是你自己的侧妃,你的女人丢了,要找也是去官府找,来我这边作甚?七王爷若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吧。” “那这祥吉药铺又跟你是什么关系?”龙翼轩不死心的问道,这也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在自己的地盘出现一股不知名的势力,他隐隐能够察觉到祥吉药铺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如果不是阮青璃失踪,他的人刚好在祥吉药铺附近发现了阮明心,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一股低调而又强大的势力。 “王爷不是查出来了吗?”阮明心淡淡一笑,刚好外头的婢子进来换茶,阮明心没想继续跟龙翼轩说下去,简单吩咐了一声,让婢子将人引出去。 “你……”碍于婢子进来,龙翼轩有些话也不好多说,只是隐忍着怒气。 龙翼轩有怒气跟她阮明心有什么干系,他不开心她不偷着乐就很好了,吩咐完婢子,阮明心就率先出了书房。 “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阮青璃的下落还有祥吉药铺跟阮明心有没有关系!”龙翼轩隐在袖子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出凤府,他就对着暗处的隐龙卫吩咐道。 “还有,阮明心近几年是否一直都待在千仞山上。” 他就不信,如果阮明心跟祥吉药铺,跟京城中那股低调的势力有联系的话,那她这几年不可能一直寸步不离的待在千仞山上,换而言之,如果阮明心在中途离开了千仞山,那就一定跟祥吉药铺的事脱不了干系。 …… 院子内,玲珑正在喂阮明心刚刚丢下的那只八哥,突然,眼前的鸟儿就挣扎着扑腾着翅膀叫喊,“小姐!小姐!小姐!” 玲珑以为是阮明心回来了,忙回过头,天知道小姐去见七王爷后,她的心提的有多高。 结果一回头,她才发现什么都没有,绷着一张脸手里拿着的玉米粒“哗啦啦”的倒在八哥的头上,“你这坏家伙,居然敢骗人!” “坏家伙,坏家伙!”八哥听不懂玲珑的话,跟着她的口舌喊着,喊了两声坏家伙,又继续扑腾起翅膀喊,“小姐,小姐,小姐!” 玲珑觉得这鸟还真是可恶,明知道它听不懂,玲珑还是忍不住恐吓道,“你这坏家伙,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的毛全部扒光!” “八哥这是怎么惹你了,让你气得要扒光它的毛。”阮明心含笑的声音从玲珑身后传来。 玲珑回头,看到了阮明心后喜笑颜开,“小姐!” 阮明心朝这边走过来,招呼来一个小丫鬟把八哥提下去,并让人守在院子外别进来,她知道玲珑的性子等会一定会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果然,丫鬟带着八哥退下后,玲珑就凑上前问道,“小姐,七王爷上门找你做什么,莫不是你救的……被他发现了?”她也知道隔墙有耳,重点处不敢问出声。 “他的能耐还没那么大,也只是发现我们昨日在祥吉药铺附近出没,怀疑着罢了。”阮明心把自己瘫进椅子里。 龙翼轩的确没有那么能耐,如果他真的发现是阮明心在背后动的手,救走了阮青璃,那今日就不会只是上门见阮明心那么简单,也不会只是稍微试探了。 “那小姐打算如何安置阮青璃?”近几日京城戒备森严,玲珑也知道七王爷在找阮青璃,既然七王爷对小姐有所怀疑,这段时间,小姐一定会被监视住,行动也会不方便,至于阮青璃那边,自然也是顾不上的了。 “你尽可不用担心太多,早在龙翼轩起疑之前,我就命人将阮青璃转移走了。”毕竟是她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她还指望着能够用阮青璃来将龙翼轩一军,又怎么可能轻易就让阮青璃暴露出来。“连同整个药铺的人一块儿撤离了。” “那便好,那便好。”玲珑扬起一抹舒心的笑。 既然小姐都处理好了这些事,七王爷就算再怎么紧抓不放,也终究查不到小姐身上来,威胁不到小姐。 虽然她不知道小姐那祥吉药铺跟小姐有什么关系,但做丫鬟的,她只知道,少说少问多做就对了。 第460章 战场上的噩耗 自从那日龙翼轩离开凤府后,阮明心再也没有接到关于龙翼轩的消息。 时间一晃就过了半个月。 因为龙翼轩的暗中监视,而阮明心手上除了阮青璃也暂时没有其他事要操心,索性带着玲珑到城外的佛陀山静心庵住着。说是前几日梦见了自己的母亲,所以想起去吃斋念佛,凤追也不管她,吩咐了玲珑好好照顾阮明心,就随她去了。 这日,阮明心突然收到傅长风的来信,没有傅东山的介入,他收拾起傅家倒轻松了不少,还能抽出空来处理天机阁内的事,云焰的伤没有伤及要害,吃过几日药后,也能出门理事了。 自从阮明心离开六王府后,云裳一个人留在那也没用,傅长风让她到岳阳楼给柳如是帮忙。 他也听说了阮明心在南庆跟龙翼轩的纠葛。 断尘渊内有些小事让云焰处理完后,就可以到南庆帮阮明心,信尾傅长风还提醒了阮明心一句,南庆跟东圣的战役打的火热,阮明心的大舅以多年的对战经验,三天内将虞城夺了回来,而后的连续几场对战,大舅都小胜了对方。 而天机阁的人最近却在虞城附近,发现过龙翼轩的人的身影。 阮明心回了一封信,并没有阻止让云焰到南庆一趟,毕竟有云焰在的话,她办起事来也会轻松不少,目前龙翼轩因为阮青璃,还有祥吉药铺的事一直盯着凤府,盯着她。若是云焰过来的话,有些事她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至于虞城附近龙翼轩的人,阮明心起疑却也没有深究,只是让人多注意一下他们的动作。 信回复后不久,也就是几日时间的间隔,凤府派人紧急通知,让阮明心回去一趟。 “小姐,府上出大事了。”瞧着那位来传话的小厮的神色,阮明心心里突然一紧,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玲珑,收拾东西。”阮明心吩咐道,语气严肃,也不等玲珑去收拾东西,夺了小厮手里的缰绳就驱马回城。 京城内一片平静,能出什么大事,即便是外祖父跟其他几个舅舅犯了错,以凤府时代积累的功勋战名,出的事情再怎么大,也不会让外祖父急成这副模样,那么唯一一件会发生的大事,就是半个多月前上了战场的大舅了。 “驾、驾!”阮明心手里的缰绳毫不犹豫的抽在马匹的身上,只求快一点回到凤府。 玲珑也不敢耽搁,让小厮在庵外等着,她匆匆回到庵里收拾东西。 —— 凤府内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厅,丫鬟小厮都被叫到外头,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死寂。 “外祖父,我听小厮说,府上出事了。”阮明心走进大厅,她的进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 “明心回来了。”凤追开口,声音沙哑苍老,阮明心心里的不安在逐渐扩大,凤追不想继续多说,将拿在手上的信递给她。“你看看吧。” “外祖父,这……”阮明心的眸光落在信上“战亡”两个字上久久无法移开。 她不敢相信那个骁勇善战,前几日还频频传来捷报的舅舅,居然就这么突然的战死在沙场上。 凤追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一刻,阮明心才看到这个孤勇的老人老泪纵横的模样。 “怎么可能?”阮明心的内心里咯噔一下。 凤府的几个小辈都没有出声,内心的难受痛苦压抑得他们无法呼吸,那可是他们最亲的家人啊!如此突然的噩耗,让他们一时怎么接受? “表哥,大舅母呢?”阮明心这才发现大舅母不在场。 “大舅母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祖父让人送她回去休息。”凤锥应道,他的声音不比凤追好多少。少年正在发育的时期,本就低沉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更是哑得听不到。 “都散了吧,老大为了南庆,为了百姓而捐躯,咱们应该为他自豪才是,一个个闷不做声的像什么样,都散了都散了。”大舅战死在沙场,他是凤追的亲生儿子,如果让阮明心相信凤追的心情真如他说的那么轻松,那今日的凤府就不会是这么个气氛,外祖父向来重情重义,大舅死了,但凤府还在。 阮明心突然想到前日傅长风的那一封信,让他们也送凤追回屋里休息,她也转身出了门。 如果大舅的死跟龙翼轩有关,那他们之间的仇恨,也就多了一条。 …… “云焰!”阮明心到了如意赌坊,赌坊的管事认识阮明心,也不敢拦着她,阮明心直接上了顶层,一脚将云焰的门踹开。 云焰似乎有心理准备,并没有被阮明心的举动吓到,或者说阮明心今日收到的消息,他早在昨晚就收到了,今日阮明心的愤怒,他也提前就预知了。只不过,事情已成定局,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即便阮明心的怒气再大。 “我问你,凤府收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这一刻的阮明心无法让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她只能控制住自己,不然会一下把如意赌坊给拆了。 “阁主,是真的。”云焰回答,这个时候,他没有必要再瞒着阮明心。阮明心是天机阁的阁主,消息是昨夜到的,他隐瞒着没有及时通知她,已经是犯错了,这个时候如果继续向她隐瞒,估计日后他就得回天机阁去守水牢了。 “既然你们都收到了消息,为什么当初我大舅出事之前,你们没有事先做好准备,你也是知道的,他是我舅舅,是我的家人!”阮明心的声音有些干涩,接到大舅战死的消息后,从小到大,那位儒雅的男人是如何护着自己,这个没了娘的孤苦孩子的那一个个场景就不停的在自己脑海中轮回盘旋,在此之前,天机阁不是早已收到消息了吗? “龙翼轩以有心算无心,就算是我们反应再快,也快不了龙翼轩早已开始的算计。”云焰苦笑道,龙翼轩的为人有多卑鄙,他相信阮明心最清楚不过了。 上辈子的事情还没有了断,而这辈子,阮明心心底间的恨意又陡然增加了十分! 第461章 正面决裂 他们是在虞城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可阮明心的大舅是死在身边人的背叛上,这是战场上最大的忌讳。就算他们知道龙翼轩插手了那场战役,可军中的人何其多,就连阮明心的大舅自己也没有发现身边的人早就不是自己的人,他们又如何能够发现这些个中的微妙? “你先出去吧。”阮明心无力的说道。 云焰说的没说,是她自己不肯相信。 云焰转身出门,把整间屋子留给了阮明心,他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也知道阮明心这个时候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印象里的她是谁也打不倒的。也许等她想通了,就什么事都没了,一觉醒来,她还是天机阁里那个神秘的阁主,阮府遗弃在外强大成长的大小姐。 阮明心在屋里没有坐很久,脑子里想的都是早前跟凤府人一起生活过的场景。上一世她无法将人护住,这一世因为她的大意从而让龙翼轩钻了空子。 喊来如意赌坊的丫鬟端一盆水进来,阮明心梳洗了一番就离开了。 云焰收到消息后只是笑笑,他就知道,自己跟的这个阁主,才不会被龙翼轩的手段也吓到。只不过南庆的这个王爷,城府之深,也就只有傅长风那只狐狸可以对上。 至于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弯弯绕绕,还是老老实实的隔岸观火,看着两个阁主他们斗吧。 阮明心到七王府的时候正是午休的时候,这个时辰龙翼轩没有出门,对于七王府,尽管她不是这里的主人,可也轻车熟路了。 阮明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也是多亏了龙翼轩呢。 区区七王府的侍卫,阮明心从不放在眼里,她翻身一跃,稳稳的落在龙翼轩的房门外。 “进来。”就在阮明心落下的瞬间,里面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似的。 这个念头在阮明心的心中一闪而过,她也不需要偷偷摸摸,直接推开门就进去。 龙翼轩的确是在等人,等的是自己么? 阮明心看到龙翼轩一派清闲的烧水煮茶,闲情逸致得很。 “你知道我要来?”她站在门口,没有移步。 “时间不早不晚,这一泡茶刚刚好,”龙翼轩没有抬头,继续手上煮茶的动作,那模样就像在等的不是找他问罪的阮明心,而是等一个要来与他喝茶的故人。 倒了一杯茶,他伸手端到了对面,那意思不言而喻,要阮明心坐下来喝茶。 “你倒是悠闲的很,龙翼轩,你的良心难道不会不安吗?”阮明心话中有话,隐忍着一丝怒气。 这个南庆是他们龙家的天下,和凤家有什么关系?龙家人统治整个南庆,不就是因为他们能够给南庆的百姓平静安稳的生活吗?而凤家也是为了南庆的百姓,才会帮他们龙家人守住这南庆的江山,可龙家人又是怎么回报凤家的? 上一世,皇上拿了子虚乌有的罪名扣在了凤家的头上,凤家忠烈名将被一一设计害死在了战场,而龙翼轩却得到了整个南庆。这一世,凤家对皇室依旧是赤子之心,龙翼轩却将她舅舅害死在了战场之上。前世今生,龙家的人为什么都那么狠毒,为什么就没有一个能够好一点,能够让臣子心悦诚服在他们的统治之下呢? 龙翼轩听到阮明心的话,挑唇轻笑道:“本王为何要良心不安?” 他倒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凤家对南庆的作用他知道,凤家的人骁勇善战他也知道,但他更清楚凤家跟阮明心的关系,他更知道在阮明心的心里,对凤家上下有多在意。 “凤家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阮明心质问道,心里的火依旧不能熄灭,那是她的亲舅舅啊。 “凤家没有做错,可也没有做对。”龙翼轩应道,但凡是想站在阮明心那条线上跟他作对的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是错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给你个提醒,让你明白跟本王作对的下场。”他嘴角的笑很自然,是自然的无情,自然的残忍。 “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吗?”阮明心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会一掌把龙翼轩给劈了。眼前的这个人,打着各种爱她的名义,却不断的做出伤害她的事,前世跟今生的仇,龙翼轩要怎么还才能还清给她。 “若是你想杀的话,早就动手了,阮明心,为了凤家,你不敢的。”他拿捏住阮明心在意的东西,就等于拿捏住了阮明心。 “龙翼轩,你真残忍。”口中有一股腥咸的味道,如若不是因为凤府,如若不是为了凤家…… “明心,嫁给本王有什么不好的吗?日后我登基为帝,你就是我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好吗?”龙翼轩也不管阮明心喝不喝茶,他煮的这一泡,自己喝完了。 他提出来的是当初他许诺阮青璃的,是前世许诺她的。 有什么不好的?前世她也这么认为,最后独守冷宫的是她,无力的看着他留恋在一个个貌美的女人中的也是她,是啊,这有什么好的? 阮明心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站在那里。 “若是你同意的话,非但你日后能够成为南庆母仪天下的皇后,就连你在意的凤家,本王也会为你保住。”龙翼轩抬眸看着阮明心,眸中的深情让她觉得恶心。 “龙翼轩,我阮明心在此发誓,与你势不两立,想让我陪你君临天下,就算是做梦,我也觉得恶心。”她的手捏在门上,力道之大,直把门板掰下一大块,不顾龙翼轩有多难看的神色,她甩身离开了七王府。 如龙翼轩所说,她不能将他怎么样,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整个凤府。 离开的路上,阮明心开始想着如何借着别的事,借着别人的手去扳倒龙翼轩。大舅的死,死在沙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所以龙翼轩这样一个处处算计,城府至深的人,要在这件事中瞒天过海,也太容易了。 阮明心脸上颇有些肃穆,一直到凤府。 第462章 釜底抽薪 玲珑也从静心庵回来了,凤府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看了看阮明心,眨巴着眼睛又把头低下去了。自己没有小姐聪慧,很多事情自己也看不明白。还是不要想太多,做什么事情听小姐指挥就好了。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在屋内静静坐着,一个到外头去忙东忙西。 阮明心里也在一点点想着计策,和龙翼轩这样的人过招不得不小心谨慎,倘若再有差池也是使不得的。 阮青璃无非是一个最好的筹码,利用好她就能将龙翼轩一军,甚至能够有更大的收获。现在她要和龙翼轩对着干,靠自己的力量完全不行,而且最好是让阮青璃当面对质指责,应该借谁的手出这步棋呢? 阮明心在心里比较好几个人选,突然间灵光一闪,能够完全压制龙翼轩又容易起疑心的人,那就只有——皇上! 没错,只要让阮青璃在皇上面前指证龙翼轩,将他的罪状都捅出来,就能够达到她的目的。阮青璃与龙翼轩是结发夫妻,自然是情深意切。在皇上看来她对龙翼轩的了解也足够。更何况要不是恨之切,阮青璃怎么会指控龙翼轩!这样一来,便是绝妙。 阮明心好像茅塞顿开,两眼闪烁着明动的光辉,嘴角也浮现出畅快的笑容。龙翼轩你处处算计,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被别人算计吧!谁让你做不得分分好事,这都是你应得的! 阮明心中途用过玲珑准备好的晚膳,就开始思考每一步。夜长梦多,龙翼轩的办法多的很,她下手一定要快要准。 时间在阮明心的思考中悄悄溜走,然而阮明心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时候,一批身穿黑色行衣的高手穿梭在街道之间,他们行色匆匆,像夜里的蝙蝠寻找猎物一样在寻找着什么。在他们黑色风衣之下,最靠近心脏的皮肤上都刺着一个“七”。 他们就像是一个巢穴里的蚂蚁,不用太多的交流,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从同一个地方出发,向着不同的方向前进,就像张开一张巨大的网,在这张网范围中的任何猎物,都逃不过他们的追捕。这张网不停地扩大,如他们所愿的朝着他们的目标奔去。 夜幕悄悄降临,最终将这些黑影湮没。 渐渐的月亮的轮廓分明起来,清水一样的月光静谧地撒了下来。龙翼轩此时正在书房里坐着,手中拿着一只毛笔。书桌上摆放的宣纸上的字撕裂一般的粗狂。 书房的窗户没有关,晚风带着些许花香卷进来。卷起一点宣纸,并且将烛火吹的闪烁。房间里忽明忽暗,龙翼轩的表情也看不清楚。 忽然,身后一道黑影窜出,那人栖身在地,一手握拳,低着头说:“主子,阮青璃已经找到。”龙翼轩浅浅的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毛笔。 黑衣卫不解,小心翼翼的接着问:“主子,是否需要除掉她?”龙翼轩看向窗外皎洁的月亮,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不必,我自有打算。等我准备一下,你带我去见她。” …… 阮青璃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心里的各种想法不停的往外冒。现在她自己已然成了一枚棋子,在阮明心和龙翼轩的博弈之中,要是她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那么自己很可能万劫不复。 阮明心跟龙翼轩,自己到底能够相信谁?龙翼轩是害过自己不假,可阮明心跟自己何尝没有仇呢?自己以前屡次想要害她,她会好心的帮自己?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相信。 窗外的月光撒在房间里面,阮青璃觉得越来越惨淡。外面的风吹着树木,树叶飒飒的响着,地上的月光也偶尔被吞没,树叶的影子飘摇不定。 影子?!阮青璃大惊,刚刚掠过的影子绝对不是树木的影子。可是如果是阮明心的人,为什么要那么偷偷摸摸。而且从高度来看,那应该是翻墙的时候才有的。 难不成龙翼轩已经找到她了?难道龙翼轩已经派人要来除掉她了?阮青璃害怕的用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轻轻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虽然这里还有阮明心的人,两方打起来,也不见得阮明心能够保住她。 心不停的加快跳动,阮青璃不知道该怎么做,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是对于拯救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 龙翼轩的手段如何她可是见过不少。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残暴。 “哎,看起来是被你发现了。”一道玩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阮青璃的心为之一颤,龙翼轩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错?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阮青璃睁开眼睛看着那个黑色的人影不断逼近,自己的结果已经要揭晓了。 真是可笑啊,为了利益不断徘徊,最后却落了这样一个下场。 龙翼轩身上冰凉的花香她闻到了,那冰凉的刀刃就要没入她的身体了。她看着龙翼轩似笑非笑的脸,心里绝望到了几点。 “看见我就这么害怕?”龙翼轩笑着,握住阮青璃的头发,把玩着。阮青璃双唇微微颤抖,声音也是断断续续:“龙翼轩……放过我吧……” 龙翼轩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他能够猜出来阮明心囚禁她的意图,他自然要将计就计走下去。 “我来了不是要杀你。”龙翼轩贴近她的耳朵,笑着低声说,“你对我还有用。” 阮青璃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狠狠地震颤了一下:“当真?” 龙翼轩笑而不语。 半晌之后,阮青璃喉咙滚动,声音极低得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龙翼轩十分满意,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 第二天,阮明心早早就来到了软禁阮青璃的地方。昨夜夜幕落下之后,她已经吩咐手下办事,现在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阮青璃?”阮明心带着五六人走进屋内,却没看见阮青璃。 转过软塌,才看见一脸愁容的阮青璃。她坐在木椅上,头发有些乱,昨夜看起来没睡好。 “今日我有一事要你来做,事成之后你便自由,而且再也不用顾及龙翼轩。你意下如何?” 第463章 脏水上身 阮明心相信她这样唯利是图的人,一定会选择听从她,但是她还是要亲口问一下阮青璃。 阮青璃的眼睛明亮了几分,看起来很是急切:“什么事?” 阮明心嘲讽的眼神一闪而过,瞬间恢复了从容的面容:“我要你在皇上面前把龙翼轩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你只管说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会操办。” 阮青璃思考了一会儿后,突然眼光直勾勾的看着她:“希望你不要食言。” 阮明心冷笑:“绝不食言。”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行动定在今日下午,皇上正好要出宫寻访民情,这就是你出现的时候。该说什么你应该知道吧?”阮青璃点点头。 阮明心见她的意思已经毋庸置疑,转身往外走去。 可是为什么总是感觉今天的阮青璃和前几日不一样?但是阮青璃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昨夜也并没有异常情况汇报上来。而且自己已经那样说了,阮青璃在这样的步步紧逼之下,并没有丝毫退路,只能听自己的。 阮明心摇摇头,脑子里面有些混乱。可能是自己和龙翼轩斗的太深入,自己都开始多心了,也不得不佩服龙翼轩算计别人的时候不会头疼。 她快步走着,树梢上的花昨夜谢了些许,依旧开着的,也没有之前那么繁盛了,转眼又该到落花的时节了。 阮明心自己回去之后,又派了几个信的过的下属出去,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表面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一丝异常,现在看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接下来的时间好像被放慢了,阮明心准备好后,带着乔装成丫鬟的阮青璃上了马车。 今日体察民情,皇子跟王妃们也都会跟着去。阮明心冷笑,去的人越多越好。 马车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到了。 阮明心下车,而阮青璃则是混在丫鬟中间,跟在她的后面。偏偏是冤家路窄,后面马上就来了龙翼轩的马车。 差点就被发现,阮明心松了一口气,可是心里面的不安没来由的越来越强烈了。 如今势在必行,她也不能懦弱的退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待走到正厅之后,丫鬟们都在外面候着。 到大厅里面给皇上行礼之后,阮明心就坐在下座与皇妃和其他显贵的郡主们闲聊。 还没说几句话,龙翼轩就来了。阮明心心里暗骂大煞风景,表面依旧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龙翼轩行礼之后,就开始讨好皇上,将东海进贡的夜明珠献了上来。 夜明珠装在锦绣盒子里面。虽然是白天,但是现在也能感觉到它发出微弱的光。而且常言道,夜明珠自发凉,通天地。 夜明珠不同别物,说起来虽算不上价值连城,只是都城这边比较稀罕。皇上手中数不清的财富,金银早就看的腻了。正是这些稀罕少见的东西正中皇上下怀。 皇子中间有些人不悦已经表现在脸上了。如今虽然皇上不明说,但是对于龙翼轩的信任已经到了别人难以撼动的地位了。时至今日,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几个莽撞的皇子说话的时候暗喻了一番,矛盾也就暂时停歇了。 接下来人到齐之后,皇上的马车队伍就出发了。一上午无非就是走走看看,装模作样体恤一下老百姓。皇子们根本没有人真正在意老百姓的死活,他们想要的只是皇上眼中他们心为百姓,为南庆。 阮明心叹了一口气,揉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下了马车和众人一同进了皇宫外面的这处别苑。 别苑很安静,种着很多花卉。下马车的时候她还四下看了一眼阮青璃。 低眉顺眼的,看起来受的打击很大,可不是嘛,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如今只是一个丫鬟。 阮明心随即跟上前面的皇子进了厢房。一进屋内就开始讨论老百姓的事情。皇子之间明枪暗箭,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真是让人闷的喘不过气来。 现在别人都专注于讨论,阮明心感觉时机已到,就对门外的阮青璃使了一个眼色。阮青璃竟然没有一丝犹豫的闯了进门! 阮明心大惊,阮青璃出问题了! “皇上皇上!”阮青璃爬在地上大喊。其中一个皇子怒斥:“大胆婢女,竟然如此无理!”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降到冰点。阮青璃在地上哭着,斜眼看了一下龙翼轩。龙翼轩脸上隐约的笑意,阮明心这才明白过来。 “皇上,臣妾是阮青璃啊!”这时众人也都惊讶,皇上更是震惊:“阮青璃?” 阮青璃不是失踪了吗? 阮青璃哭着,手指指向阮明心:“皇上,是她!都是她!阮明心狼子野心,因为心系西瀚的皇子,想要把南庆直接覆亡!”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众人因为这一番话,更加是不明所以,格外震惊。 阮明心是南庆人,而且还是苍离的徒弟,如果没有意外,她会是南庆下一个大剑师,怎么可能会做通敌卖国的事呢? “休要胡言,阮青璃,你无缘无故失踪那么多天,谁知道你去了哪里?如今说的这番话如若没有证据,你可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名?”三王爷瞬间叫住阮青璃的话,这时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无凭无据,不能听任阮青璃的一面之词。 阮明心看着地上的阮青璃,眸光渐冷。她原以为万事俱备了,却没想到关键时刻,阮青璃会反水,她回头看向龙翼轩,心里在想着,龙翼轩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阮青璃接触的? 地上的阮青璃面对三王爷厉声的质问不慌不忙,应对之策,昨天晚上龙翼轩就跟她说过了,只见她一抹脸上的脏污,口齿清晰的道,“霍家庶子霍铮原是西瀚的六皇子,半年前诈死回到西瀚,同是大剑师门下的弟子,阮明心与他早已私相授受。霍铮是西瀚的皇子,阮明心自然是向着他,臣妾无意间发现这个秘密,阮明心知道后就将我劫走,这些日子,臣妾一直被关在城外的一户农宅中。” 第464章 身入天牢君也愁 没想到阮青璃的失踪竟然会是这样的原由,众人若有所思。 阮青璃又偷偷看了一眼阮明心,她才不管别的,她只想活着。只要能活下来,不管多少演技也能拿出来。 恩人又算什么!她跟阮明心之间只有仇,没有恩,如果不是阮明心,她现在还在七王府上享受着她的荣华富贵,又如何会遭这些罪。 “阮明心,你还有何话要说?”龙翼轩在阮青璃的话落下之后,上前一步喝道。 “胡说!”阮明心一时气极,没想到她翻脸如此之快!一怒之下,阮明心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剑就要刺向阮青璃! 她之前就不应该手软救了阮青璃,早知今日,她昨天就该把阮青璃手刃了,白眼狼就是白眼狼,不管前世今生,她的可恶依旧如此! 阮青璃踉跄着躲开,阮明心的剑便峰向一转,眼看就要刺到她身上。 “凤府已经被拿下了,你还不束手就擒吗!”龙翼轩大声吼着。 阮明心握剑的手突然一松,她回头用双眼凌冽的看着龙翼轩:“你敢!” 龙翼轩冷笑的看着她“为什么不敢?”他冷冽的眼神中,仿佛在提醒阮明心她前不久刚死去的大舅。 这时候埋伏在周围的士兵蜂拥而出,刀剑蓄势待发。只要阮明心有什么轻举妄动,绝对会死于非命。 阮明心狠狠地看着龙翼轩,咬着自己的嘴唇。 演技这么好,真不愧是夫妻!只不过,当初六师兄诈死的事情,龙翼轩为什么会知晓?师兄是西瀚的皇子,这件事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但绝对不会让龙翼轩发现些什么,他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阮明心大笑!到了最后自己还是没能赢过龙翼轩。笑着笑着有眼泪要落下,被阮明心生生的憋了回去。 龙翼轩脸上尽是得意,霍铮以为他还能够回来吗?不,他不会让霍铮回南庆,也不会放阮明心去见他。不仅如此,他还要霍铮身败名裂,让他受到南庆百姓千夫所指。 龙翼轩还装作不愿意的样子对士兵道,“来人,把她带下去。” 几个粗壮的侍卫走上前狠狠的按住阮明心,然而阮明心力气极大,竟然挣脱了。 她大笑着看向龙翼轩,“都滚开,我自己会走!” 目光冰冷,眼底深处的委屈与愤怒没人看到,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公道自在人心,南庆的明君在此,我阮明心是否有异心,相信吾皇会还明心一个公道的。”以她的能力,如果要脱身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不能够置凤家于不顾。 阮明心痴狂的样子让周围人都有些害怕,那三个强壮的侍卫都被推开了,别的侍卫也不敢上前。 于是士兵紧紧地跟在她后面,走向牢房。 皇上一时也受不住打击,“阮明心竟然要叛国?反了!反了!” 周围的众人连忙上前,趁着皇上此时大怒,纷纷做出样子谴责阮明心狼子野心,卖国求荣。 院外落红满地,枝丫上的叶子边缘泛黄,微风吹过,沙沙作响。阮明心两眼发涩,是她连累了凤家。 …… 在这个深宫大院里,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事情多的去了。 虽深陷牢狱,阮明心倒不是为自己的处境伤心,自己所做的一切,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百姓安稳,不负自己的使命,以及能够见到自己眉间心上的人而已! 玲珑是阮明心的侍女,当然也被一起抓了进来,看着暗自神伤的小姐,她以为阮明心是在为如今的处境担忧,不由安慰道:“好小姐,别伤心,是非黑白,皇上一定能够查清楚,还咱们一个清白的!” 话上是这么说,玲珑却忍不住红了眼,天杀的阮青璃,当初小姐就不应该救她,恩将仇报,现在以七王爷跟小姐的恩怨,只怕还会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 阮明心拿过玲珑手中的手绢,胡乱给她抹了一把眼泪,拍着玲珑的肩膀道:“傻丫头,哭什么,你放心,你家小姐我命大的很,没那么轻易就被人整垮!” 阮明心安慰她,这次跟龙翼轩的交手,自己忽视掉阮青璃的不靠谱,棋差一招输给龙翼轩,但也只是这一次,幸好昨日她提前通知过云焰,一不对劲就马上撤退。这样一来,也不至于将天机阁的人给搭进去。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霍铮正在西瀚皇宫内面见启元帝。 启元帝随着霍铮一起查看了他练的新军,无论从阵势阵型上,还是从士卒气势上,都是前所未有的高度,启元帝看的龙心大悦,当即大笑着和霍铮从校武场回到了勤政殿。 “铮儿啊,不错!你可真是长大了!为朕分忧不少!你说,朕该奖你点儿什么好?” 霍铮拱手道:“父皇,为君分忧本就是儿臣分内之事!儿臣不敢求赏!”换句话说,他并没有想过要从启元帝手里分到什么好处,如若真是需要的,他也会自己去夺取。 “你啊——”启元帝满意的看着霍铮,指着他道,“这个谦和的性子,正是随了你的母妃啊!不过这次呢,朕是真心想犒赏你,有什么心愿就赶紧的说吧!只要朕能做到,朕决不食言!” 这个儿子,终究长成他心中期待的模样。 霍铮嘴里不说,心里却在思量,到底要不要借这次的事,把阮明心的事情说出来。 原先启元帝就是因为阮明心的事情,才撒手放任霍铮自己跟那些个群臣、皇子们斗,霍铮垂了下眸子。 启元帝老态龙钟的坐在明黄龙椅上,见霍铮这个样子,心知他有话要说,便猜测到,“怎么,铮儿这个样子,难道是看上了谁家的大家闺秀?不过说到这儿,铮儿你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霍铮心中一噔,一撩衣摆,屈膝跪下,正要开口,却听到启元帝道:“朕早就知你心中所想!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话落,他随即大手一挥,对着太监总管道,“去,把圣旨念给他听!” 太监总管慌忙捧了圣旨,躬身到了霍铮面前,打开圣旨,提起尖细的嗓子一字一句念道—— 第465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杜丞相之女若荷,仪貌端庄,兰心蕙质,出身名门,昭懿贤德,今赐予亲王霍铮为妻,自此琴瑟在御,百年好合!钦此!” 圣旨宣读完,太监总管合拢了圣旨,递给依旧跪着的霍铮,等着他领旨谢恩。 谁知,霍铮听完这圣旨,竟是头也未抬,久久没有起身接旨。看来他的父皇,还是没有打消让他娶杜若荷的念头,就算他这些时日做出的政绩跟努力。 启元帝看不到霍铮的表情,以为他是欢喜过望,笑着道:“怎么,铮儿,你还不快接旨?” 霍铮豁然抬头,有些事他要跟启元帝说清楚,“父皇!儿臣已有心仪之人,曾经在心底发誓此生非她不娶,请恕儿臣不能从命——”他字句铿锵有力,不容人反驳。 太监总管毕竟是个有眼色的,看到启元帝因霍铮这话而瞬间难看的脸,当即就急了,指着霍铮道,“大胆!你竟然敢抗旨!” 然而霍铮对这话似乎是没有听见一般,仍旧背脊挺直跪在下面。 龙座上的启元帝已然脸色大变,看着犟驴一般的霍铮,却并不想跟他撕破脸。他知道霍铮所说的那个女子,是之前那个从外头带回府的女人,没有一丝家世背景,又如何能够帮得上霍铮?! “你这谦卑的性子,像你的母妃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连这犟脾气都学会了!朕是天子!一言九鼎!发出去的圣旨,你说收回就收回?天威何在?” 眼见天子发怒,这要是寻常臣子,早就讨饶了。 而霍铮,偏偏就是这样话也不说,只是依旧跪在那里,大有你不收回成命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启元帝看着更加心烦,指着他继续道:“要是再不接旨,朕当即就下令,三日后就令你完婚!” 说着,从明黄宝座上站起来,挥着他的黄袍,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了。 霍铮心知让启元帝收回成命是不可能的,纵使心中百般不情愿,启元帝走了,他便直直从地上站起来,眸子瞥向宣旨的太监总管,冰冷没有温度。 那太监总管被霍铮看得心惊,手一抖,险些把圣旨掉落在地。 霍铮原以为这一旨赐婚的圣旨,只有御书房内的人知晓,却不知道,这个赐婚的圣旨早就到了丞相府。 相府千金杜若荷确实如圣旨中所说,“仪貌端庄,蕙质兰心”,这场赐婚是众望所归,当今的宋夫人是从相府里出来的,如今皇子中,启元帝又特别钟爱霍铮,若杜若荷嫁了霍铮,那丞相府必定接获荣宠。而霍铮,本就是启元帝心中属意的继承人选,日后有丞相府的扶持,想要登上皇帝的位置,更是咫尺之遥。 更何况,这门婚事原本就是杜若荷的姨母宋夫人一力促成的。 她一向疼爱自己这个侄女,知道了她对霍铮的心思,自然是要将他二人促成一对。 原本这就是好消息,皇城之中又多的是见风使舵的,关于赐婚这件事情就悄悄的传了出去,一时间,丞相府里人来人往的多了些,虽然都心照不宣,但是这些人手中沉甸甸的贺礼,无不宣示着一种只可意会的东西。 原本赐婚这种事情,不管皇帝是不是乱点鸳鸯谱,这赐婚的双方都该准备起来了,尤其是霍铮这边,按说就该准备聘礼送去丞相府了。 可是一连几天,王府这边压根一点动静也没有,霍铮直接来了个闭门谢客,与丞相府那边门庭若市相比,王府这边直接冷清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于是乎,皇城里那些擅长见风使舵的人们这会儿也咂摸出来一丝不对了。毕竟这霍铮不去上门提亲也不去准备聘礼,证明这个婚...... 虽说皇帝赐婚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说不定就有个万一呢! 再说了,霍铮这个皇子,与旁的皇子不同,自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南庆,而且拜在大剑师苍离的门下。如今回来,仅是因为巡查河道就开始立功,被封了王,可见这位皇子,在皇帝心中是有着足够的分量的。若是这霍铮不想与丞相府结亲,那这婚成不成的,还真的是个未知数,霍铮会得罪丞相府,就成必然的事了。 于是,有些个前两天跑的勤快的,这几天自然就变了态度。 这天,霍铮刚刚练武回来,就听到小厮汇报说:“王爷,丞相府的杜小姐在花厅等您都两个时辰了,这......”他欲言又止,自家王爷的心思他知晓,可就算再不喜欢这位杜小姐,名义上她还是王爷的未婚妻,王爷再怎么给人脸色,也不好让皇上跟丞相府面上难看啊。 霍铮因为这个赐婚烦的要死,又接到南庆方面的消息,说是阮明心被龙翼轩算计下了大狱,正心急如焚,欲想办法脱身到南庆一趟,哪有什么心思理会什么丞相府的小姐! 他蹙眉,杜家的千金他有些印象,不讨厌也不代表他会娶她。 “不见,将人送走。” “若荷在府上等了王爷两个时辰,六王爷就这样见一面都不肯么?”小厮刚要回话,就听到身后有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霍铮回头,见一女子亭亭玉立在不远处,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他看向小厮,那一眼分明是要问罪,没有他的命令,居然也敢将杜若荷放进来,真当这六王府的主子是换了不成?什么时候他们办事不用经过他的命令了? 杜若荷是个有眼色的,当然能够看出来霍铮的不满,可她的身份,就算不是霍铮的未婚妻子,也还是丞相府上嫡出受宠的大小姐,比起霍铮也低不到哪里去,自然不惧霍铮。 她提步向霍铮这边走过来,声音如江南三月的烟雨,柔柔的挠人心,“若荷知晓,皇上赐下的这桩婚事令六王爷很不满意,可是若荷不知,六王爷是何处不满意了,亦或是若荷哪里不够好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带笑,并没有半点因为霍铮的不喜欢而不满,好似被霍铮拒之门外的人不是她一般。 第466章 知道真相的眼泪留下来 她的态度就是这样,人也已经到这边过来了,霍铮不可能让人将她赶出去。 杜若荷跟着霍铮走到池塘边的凉亭里坐下。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个时节虽然还没到盛夏,但池子里的荷叶摇摆,荷花虽然仅仅只有一个花苞,但含苞待放的模样,何尝不是另一番美景? 婢女往亭子里送了一壶茶之后就退下了,杜若荷主动给两人倒了一杯茶。霍铮不说话,她也不会觉得不自然,自顾的先喝起来:“六王府上的茶,的确不比外头,先甘后甜,唇齿留香亦不过如此。” 霍铮仿佛没有听到杜若荷的赞赏,“杜小姐光临六王府,有什么事么?”他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若只是为了喝茶,本王便让人备些茶叶,让杜小姐带回丞相府喝。” 他毫不客气的表达自己很忙,没时间陪她喝茶。 杜若荷‘噗嗤’一笑,没有因为霍铮的话而生气,她怎么不知道,原来这六王爷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这样的好茶,哪有人像王爷这般饮法,牛嚼牡丹。”慢悠悠的出声,说的是霍铮糟蹋了一壶好茶。 “若荷今日上门拜访,确实有件事想找王爷谈谈。” 霍铮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杜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她有问题是一回事,即便问了,他也有选择回不回答她的权利。 “若荷听说阮小姐最近离开了六王府。”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到霍铮身子周围的气场骤然变冷,看来阮明心在他心上的位置,的确不轻。 杜若荷心底隐隐有了计较,“王爷介意同若荷说说你跟她的过去吗?” 阮明心跟霍铮之间的关系,无论外头传的怎么样,杜若荷始终不相信。阮明心是霍铮顺路救回来的人,尽管杜若荷自己曾经也是霍铮救的。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霍铮跟阮明心认识很久了,今天她到六王府等了霍铮两个时辰,其实也正是为了确定这件事情而来,她虽然喜欢霍铮,可她却也不是没脸没皮的姑娘。 霍铮看了看杜若荷道:“她是本王的同门师妹,也算青梅竹马。” 跟阮明心的过去,霍铮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其他人他不了解,但杜若荷他多少是知道一些,更不担心阮明心是南庆大剑师——苍离的弟子这一层身份会被传出去,而闹得人尽皆知。 相反,如果他跟阮明心的事情让杜若荷知道,他相信杜若荷也不会要求自己娶她入门,杜若荷的出身,就决定了她的性子,骄傲不卑微。 杜若荷听到霍铮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不经意的顿了一下:“师妹?” 她突然有种落空的感觉,南庆大剑师,苍离的弟子她听说过,原来阮明心就是苍离唯一的女弟子,她也曾经听说,阮明心是南庆当朝丞相的嫡女,这层身份并不比她低,况且阮明心的外祖家还是世袭的大将军府,从祖上的男子,到现在阮明心的表哥,没有一个不是在战场上立过功的。 那么多层身份加起来,若是要比较的话,输的人会是她自己,而且会输的很难看。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也就才那么一点点大……”霍铮缓缓开口道。他跟阮明心的记忆,不管是好的坏的,相遇的,分别的,点点滴滴,都被他收藏在心底,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怀念。 胸口有一股酸涩的感觉弥漫上来,杜若荷让霍铮嘴角不自觉挑起来的弧度刺痛了双眼,眼睛涩涩的,有些难受,却还是坚持着当个安静的听众,等着霍铮把他们之间的故事全部说完。 杜若荷这才知道,原来,一见钟情这种东西有多么可笑,她跟霍铮的感情,只有她一个人在欢喜,那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可是杜若荷又无比的庆幸,幸好自己今天来了一趟六王府,她觉得今天的举动是值得的。 她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府小姐,她是骄傲不容践踏的杜若荷,她很高兴今天霍铮愿意跟她讲他与阮明心之间的故事。或许对她来说,霍铮跟阮明心的爱情,就像戏本子里的才子配佳人的故事,可这个故事,她也在其中,自己却不是主角。 她之前还让自己的父亲去向皇上请求赐婚,如今了解了这些事,想来赐婚的这道圣旨,也仅仅只是那么一句话,她不可能再嫁给霍铮了。 “如果,如果你没有遇见阮明心,那我们今天,可不可能?”杜若荷问道,她想知道,如果不是时间的问题,霍铮会不会娶她,哪怕在他心里,她的位置只有一点点,她也愿意在一点点的基础上,让自己去做到最好。 霍铮深深的看了杜若荷一眼道,“你很适合做皇家的媳妇,唯独不适合我,世上也没有如果。”他的回答毫不留情,杜若荷从小就被当做未来国母去培养,当皇室的媳妇,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游刃有余,如果跟霍铮在一起,她没办法给霍铮想要的感觉。更何况,世上的确没有如果这种东西,与其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倒不如现实一些。 霍铮对阮明心的爱意,杜若荷能够很清晰的从霍铮的面部表情上强烈的感觉到。面对他们那么长久,一路相携而来的感情,杜若荷突然发现,自己的所谓的一见钟情,是多么的可笑。 她再次庆幸自己今天等到了霍铮,自己鼓起勇气听霍铮说的一袭话,如果霍铮跟阮明心之间的感情是真的,那她就退出吧。 这样一段感情里,她没有资本能够跟阮明心争夺霍铮,霍铮心里既然没有一点她的位置,那她要离开,也要保留着自己的骄傲。 “若荷知道了。多谢六王爷今日愿意同若荷说这些,若荷告辞了。”她把杯子里微凉的茶一口饮尽,自己也忘记了这样的饮法会不会糟蹋了茶。转身,她出了亭子,茶水咽下的那一刻,她眼眶里的泪水还是滑落下来,杜若荷抬手随意一擦,径直离去。 她随身的婢子看到她出来,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第467章 劫牢救人 杜若荷走后,霍铮没有说话,良久,他才让婢子把茶水撤掉,自己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前几日他刚刚收到南庆那边的消息,也知道龙翼轩查到了他是西瀚六王爷的身份,但是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阮明心却着了他的道。 霍铮垂了眸子,是他失策了。 提笔,他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密密麻麻的字眼被装进一个蜡黄色的信封里。 他随手将信封丢到书桌上,对着虚空处吩咐道,“将信送到千仞山上,傅东山的手里。” 霍铮出去后,暗处的隐卫走了出来,拿起桌上的信,又瞬间消失不见。 …… 是夜,一个白色的身影快速从屋顶上窜过,只留下一道残影。 傅东山的目标就是关押凤府众人与阮明心的监牢。 细碎的粉末在空中散落,风一吹就看不见了。 牢房之外,巡逻的守卫把细碎的粉末吸入后就马上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这是傅东山自己研制的迷药,效果要比外头的那些强上好几倍。 同样的方法,傅东山把牢房内外的守卫都迷晕后,孤身进入牢房。 迅速找到凤府众人被关押的位置,他将长剑提起,唰的一下把铁锁砍掉,对着牢房内喊道:“快走。” 睡意不深的凤追自从傅东山进来的时候就醒了,发现来人是来救他们的,他倒多了一分警惕:“阁下是?” 傅东山却没有时间跟他多说,虽然他对外头的守卫下的药效果他可以保证,但牢房的守卫,却是有固定时间换一次班的,等会另一对守卫过来,他们还没有撤离的话,所有的人就都走不了了。 “凤将军,我是明心的大师兄,受人所托,外头我已为你们备好了马车,你们上了车后,一路向北行,那里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傅东山把最后一间牢房的锁砍掉。一边说道,“还请动作快些,我现在去救小师妹。” 凤追知道傅东山的意思,不敢耽搁,他也知道现在的时间是争分夺秒,晚一分,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原先阮明心给他提醒过,是他自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龙翼轩一陷害,倒让整个凤府都载进来了。 前段时间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凤追不舍得再让凤府出事,立刻带着凤府众人率先出去。 由于之前阮明心给他提醒过,所以他现在无比信任傅东山的话,没有丝毫犹豫就按照傅东山说的去做了。 看着一群人撤离出去,傅东山也往反方向走,他知道阮明心被隔开关在了另一边。 “玲珑,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阮明心推了推正在一边打瞌睡的玲珑。 她的内力深厚,另一边关押着凤府众人的牢房传过来的声响,她也大概能够听到一点。 玲珑睁开朦胧的睡眼,仔细听了听,迷糊的回道,“小姐,没声音啊,是不是你听错了,你先睡会儿吧。”玲珑认为是阮明心困极了产生的幻听,没有在意。 却见阮明心凝眉道,“的确有动静,玲珑,装睡!”阮明心命令道,她不知道来人是谁,心里也很担心凤府众人是不是出事了,但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 来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阮明心很清楚,那人是冲自己而来的。 “乒乓!”长剑砍在铁锁上,带出一串火花,阮明心看向来人,惊喜唤道,“大师兄!” 她推了推玲珑。示意她可以不用装睡了,自己也起身向傅东山走过去,“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先出去再说。”傅东山道,他自己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大师兄,我们离开了,那你呢?”阮明心停住要出去的脚步。 大师兄的性子她多少知道,不一定会跟她们一块儿走。 “小师妹,你要知道,我是苍离的徒弟。”他是苍离的徒儿,南庆是他的责任,阮明心是他的师妹。 无论有没有收到霍铮让人送来的信,傅东山都不会放任阮明心这样被囚着。 他知道,即使霍铮是西瀚的六王爷,阮明心再喜欢霍铮,也不会置家国于不顾。 “大师兄,我们一起走,南庆的皇帝昏庸无道,事情没有明察就听信小人的谗言,这样的君王统治的江山,如何值得我们去为他守护。”玲珑站在阮明心身后没有说话,但眼里的意思跟阮明心是一样的,皇上居然听信阮青璃跟七王爷的话,查也不查就把小姐还有凤府都抓起来了,不是昏庸是什么,这样的南庆江山,不值得他们去舍身守护。 阮明心的话说得再动容,傅东山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他对着阮明心道,“小师妹,你还记得师父说过的话吗?” 阮明心看着傅东山,再等着他的后话。 “我们身为大剑师的继承人,师父死了,他的责任就落到我们身上,南庆皇室昏庸无道,这些我知道,但我留下,也始终只是为了南庆的百姓,而非皇室。”一字一句,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不爱名不爱利,这一生,无论是什么东西,在他眼中都是轻的,唯独身上的责任——重于泰山。 师父不在了,这份责任,理应由他这个大弟子担着。 “大师兄……”阮明心欲言又止。 大师兄说的没错,这是责任。 无关南庆的皇室,无关阮青璃,无关龙翼轩,只为了南庆的百姓。 “小师妹,你们快点走,不然等会他们发现了就来不及了。”傅东山催促道。 阮明心却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大师兄说的没错,责任跟情仇爱恨,在她心里交织纠缠,要怎么做,她要先好好想想。 “大师兄,你先带玲珑出去,我要好好想想。” 玲珑一听到阮明心这话,立马不乐意了,“不,小姐,玲珑不走,小姐不走玲珑也不走。” 她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她答应过夫人要好好照顾小姐的,怎么可以每次都让小姐把她丢下,不管在牢房中等待她们的下场是什么,她都要陪在小姐身边,说什么也不能丢下小姐一个人。 “小师妹……”傅东山看了阮明心一眼。 第468章 三国联手?!这个可以有 “玲珑,听话。”面对这样的玲珑,阮明心也是无奈。 她知道玲珑这个傻丫头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也知道留下来的下场大概是什么,假若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当然是无所畏惧的。 她的桎梏是凤府里的人,玲珑不能留在她身边。 不然一旦她跟龙翼轩,跟南庆的皇室有谈不合的倾向,南庆皇室就会拿玲珑来威胁她,那种感觉,她不喜欢。 “小姐……”玲珑摇头,她真的不想离开。 “你过来。”阮明心朝她招手,玲珑靠近,附耳上前,以为阮明心有什么话要同她讲,却不料阮明心抬手,一个手刀劈在玲珑的脖子上,玲珑整个人昏死倒落。 阮明心把玲珑扶过去让傅东山接着,这丫头,在这个危急关头看来是劝不进去的。 “大师兄,拜托你了,把她送到我外祖父那里就好。”傅东山深深看了阮明心一眼,点头应是。 既然她不想走,傅东山相信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也不逼她了。 凤府的人何其无辜,他也不忍心看凤府满门忠烈被害,玲珑这小丫头当初是跟着阮明心一块儿到千仞山上学艺的,虽然不是他师父的徒弟,却也胜似他半个师妹,把她送走,小师妹一个人在这里也相对安全一些,毕竟她身上的功夫还在,没人能够拿她怎么样。 时间紧迫,傅东山再不耽搁,马上将玲珑带离牢房。 阮明心目送他们离开,一个人回到牢房中,也不再担心什么,躺到冰冷的榻上,闭目养神。 大师兄放走了凤府的所有人,这件事南庆皇室的人虽然不知晓是大师兄所为,但她总要留下,承受南庆皇室的怒火。 她不会再让凤府中的人再出什么事。南庆皇室想要拿她如何,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 话说西瀚这边,自从那一日杜若荷上府找霍铮说过那袭话后,就不曾再上门拜访了。 而杜若荷离开以后的第二天,丞相就进宫请旨将两人的婚给退了,虽然霍铮不知道杜从文是怎么样说服启元帝的,也不知道为何启元帝没有发怒,但能够把婚事取消,不管怎么说,都是好的。 因为霍铮他了解杜若荷,也明确的向她表示过,她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所以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王爷,宫里来人请王爷入宫一趟。”六王府的老管家入门说道。 “嗯。”霍铮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本王知道了。” 老管家退下后,霍铮还在看自己手上的信件。 那是从南庆送过来的,大师兄已经把凤府上的人都救出来,并且安置好了。 既然这样,他也能稍稍放心了,等这边的事理的差不多,他也能抽空离开,溜到南庆去一趟。 手里的信件被拧成一团,握在手中,再松开,霍铮的手里只有一堆粉末。 外头来的是启元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陈公公。 或许是霍铮拒了丞相府的婚事后还能安好无恙,陈公公倒不敢像上次那样对霍铮无礼。 恭恭敬敬的来请人,老实的在厅里等着,他的态度如何都不会影响霍铮。霍铮出来后,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陈公公也不敢有意见,连忙跟上霍铮的脚步。 霍铮进宫的时候,启元帝刚午休起来,正在御书房内批阅政务。 霍铮一个人在旁静静的喝茶翻阅古籍,半个多时辰后,启元帝手里头的事务忙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他,立刻派人宣了霍铮进来。 “近些日子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吧。”启元帝开口,他说的并不是霍铮跟丞相府的事。 似是而非的话,也只有霍铮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儿臣略有耳闻。” 能够让启元帝在意的事情,并不只有他的婚事,好男儿志在四方,身为一代帝王,启元帝内心想的,更多的是征战天下,扩大疆土。 “那铮儿你怎么看。”启元帝问道,并没有把事情直接指明。 “儿臣不知父皇何意。”霍铮不动声色的把这个皮球踢回给启元帝。 启元帝清咳一声,他这个儿子心思深的很,他如果不直接点说,那也别想从霍铮嘴里听他主动说点什么。 “南庆跟东圣的战役,凤家的将军死后,两国的战事就僵持住了。”启元帝看着霍铮道,“倘若西瀚要在此时出手,你觉得胜算有几分?” 此时的西瀚如果要出手,那自然是冲着正在打的两方而去。 只要北狄的人按兵不动,那西瀚出手,就是稳赢的局面。 只要和东圣或者南庆联手,两国同时向其中一国施压,一个国家的兵力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同时对抗两边的攻击,更何况,启元帝提前收到消息,南庆的皇室,刚刚跟他们骁勇善战的凤家闹崩了。 自从四国的大剑师同归于尽后,战争本来就是迟早的事,南庆跟东圣,只不过是个开始。 “五五之数。”霍铮应道,他不相信北狄会坐以待毙。 “铮儿认为应该如何?”启元帝这是在问霍铮的意见。 “若要稳赢,必须同东圣联手。”霍铮应道。 同样是为自己国家的未来考虑,北狄应该清楚,唇寒齿亡。 四国互不相犯,平衡的局面只在大剑师都还在的时候相互制衡。 一旦战争撕开,北狄应该也会知道,当南庆或者东圣倒下以后,他就会是第二个倒下的。 为避免自己也被分食,西瀚出手的话,北狄也会出手。 如果西瀚想要稳赢,那就只能跟东圣联盟。 当初纳兰子墨是北狄内定的下一任继承人,功力差点突破剑师境超过阮明心,这也是北狄人引以为傲的地方,可就在去了一趟南庆之后,纳兰子墨就陨落在那里。 尽管彼此心照不宣,但霍铮知道,北狄跟南庆的仇早已经是结下了。 这么大的仇摆在眼前,北狄也跟西瀚东圣一样是有野心的。看到东圣跟西瀚联手,他也会主动来加入这个联盟,三国联手向南庆发兵。 “好!铮儿的心思谋略,的确是个做帝王的料,正合朕心意。” 第469章 该死的皇恩 启元帝毫不吝啬的夸赞,眼里是满满的骄傲。 这才是唯一一个稳赢的机会。 兵事上的决定已经定下了,但领兵的人却不能随便定下。 “出征的人选,铮儿可有主意让哪位将军前去?”启元帝问道。 因为霍铮平日里不曾跟朝中哪位官员走得近,出战的人选让霍铮来选,他也不会偏颇了谁。其实启元帝内心里也不怎么相信霍铮没有拉拢朝臣。 启元帝的意思是想让霍铮领兵出战,这次机会,他也不相信自己其他几个儿子会白白放过。 最容易收权的方法就是军功,霍铮刚回西瀚,势力上当然比不过自小在西瀚经营的其他皇子,他也没有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母家,这次领兵出战如果能够旗开得胜,凯旋而归,那就算启元帝要现在就把皇位给他,朝中人也不敢有异议。另一个缘由,霍铮师从大剑师,他的能力,自然不是其他皇子可以比拟的。 “李家父子骁勇善战,威名震慑四国。”李家,是西瀚皇朝中当之无愧的保皇党,除了启元帝,对谁也不效忠,这么多年来,不缺乏想拉拢他们的人。 霍铮的回答并没有让启元帝满意。 “李氏父子这些年来的功劳也够大了。”启元帝随手将折子丢在一旁,声音平淡道,“若朕要你带兵呢?” 他的目光看向霍铮。 霍铮面不改色,心里却冷笑,启元帝的意思让他有些为难,先不说他从小长在南庆,心是向着南庆,不可能带兵攻打自己长大的国家。他是大剑师的徒弟,守护国家是他的责任,苍离是他的师父,阮明心是他的师妹,就算是他愿意带兵打南庆,阮明心的性子也不会作壁上观的。 良心这一关,他自己都过不去。 “领兵打仗,儿臣的谋略不如三哥。”他说的三哥,是三皇子,前些时候刚刚伙同四皇子给他找麻烦,结果自己却碰了一鼻子灰。 “朕若执意要你出兵呢。”启元帝声音微沉,有意在向霍铮施压。 他让他娶了杜从文的女儿杜若荷他不同意,让他领兵打仗捡功劳他也不同意。他每次让霍铮做的事,有哪一次不是为了他好,有哪一次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收获别人求不到的东西,然而霍铮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他的意思,霍铮眼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父亲,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为了家国百姓,儿臣恕难从命。”霍铮面上说的好听,这话模棱两可。 启元帝愈发面色难看,他这是为的哪一国的家,哪一国的百姓。 西瀚?还是南庆? “够了,多说无益。”启元帝打断霍铮继续说的话,“你别以为朕舍不得拿你如何,这次你愿意带兵就带,不愿意,朕让人绑着你去,若你不高兴,西瀚的太子之位,朕也不是没有其他皇子。给朕退下。” 启元帝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上一次霍铮拒婚他都没有这么气,他是九五至尊,霍铮毫不怀疑启元帝会真的命人绑着他去战场。 抬头看见启元帝鬓角如霜,什么时候他的背也有弯下去的时候。霍铮这才知道,这个强大的男人,支撑了西瀚一辈子,如今是真的老了。 “儿臣告退。”他没有再次反驳,躬身退下。 这该死的皇恩,饶是再也无法拒绝。 …… 在霍铮跟阮明心暗里不知道的时候,龙翼轩的势力也渐渐的发展开了,一直蔓延向各国。 霍铮在书房内与启元帝的对话内容,当然也被传回了南庆的七王府中。 “这消息可属实?”龙翼轩问传报的属下,他的眉眼轻轻敛下,看不出喜怒。 “回王爷,千真万确。”那属下一五一十的回答。 “你退下吧。”龙翼轩大手一挥,将人屏退,南庆的战事他最清楚不过。 自从凤家长子战死沙场以后,南庆的士气大减,一连吃了两场败仗,如今凤家的人悉数被关进牢中,南庆其他将军的能力,都比不上凤家,领兵也只能跟东圣僵持着,如果这个时候西瀚跟北狄都同东圣联手,那南庆被攻破,也只是迟早的事。 “传令下去,本王要去天牢。”去天牢,看的当然是阮明心了。 入夜后的阴森牢房内,气氛更加阴沉,阮明心没有离开的想法,这个时候大师兄应该带着凤家逃远了。 大师兄说得对,身为大剑师的徒弟,她身上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怎么回事?”龙翼轩从外头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自然是免不了发一阵火。 那些被傅东山下药的侍卫们被叫醒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龙翼轩气极了也不能自作主张,这里是天牢,不是他私人的领域。 “把人带下去,通知皇上。”他也顾不得那群没用的废物,提步冲向阮明心那间牢房,当看到角落里的人倚在一旁休息,他的心也放下了大半。 凤家的人都消失不见,他不难猜到是阮明心留有后手,他怕的,是连阮明心也不见了。 “我还以为,你也跟着一块儿走了。”龙翼轩的声音传进关着阮明心的牢房,手拿起被劈坏的门锁看了看,丢到地上。尽管他知道,小小的天牢,囚的住谁也囚不住阮明心。 “七王爷倒是关心我,半夜三更,也不忘来天牢看看我这个犯人。”阮明心一脸嘲讽。 龙翼轩不怒反笑,“他们呢?”他问的是凤家的人,他也知道,阮明心的婢女,白天被关押的时候,跟阮明心是一个牢房,侍卫们都中了药,门锁也都被破坏掉,不难怀疑是阮明心安排了人进天牢将人救走。 龙翼轩也知道,有凤家在才能更好的拿捏住阮明心,阮明心又如何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把实话告诉龙翼轩,让龙翼轩知道了凤家的去处,那今晚大师兄所做的事情,不就都白费了吗? 她笑道:“你不也看见了?都走了。” 龙翼轩一边说,一边踏进阮明心的牢房,自己找了一块儿位置坐下,也不嫌脏缓缓说道:“难得你还如此轻松,想来是外头的事还没听说。” 第470章 心内的纠结 他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稻草在手里把玩,“也对,你如今身在天牢,你的人就算收到消息,也送不到你手上。” 他的语气轻松,更多的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看戏。他更像是在提醒阮明心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阶下囚。 “龙翼轩,你有话直说便是,我如今,确实是个阶下囚。”阮明心也没有因为他的话动气,反而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 她也很好奇,短短一天的时间,龙翼轩能收到什么样的消息,值得他大半夜的特地跑来天牢与她见面说。 “是啊,我给你带了个好消息,你的师兄,你的心上人霍铮,估计不日便会带兵向南庆压境。”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角挂着笑。 阮明心不是最喜欢霍铮吗?同是大剑师的徒弟,霍铮更是自小在南庆长大,如今为了利益,不一样可以带兵向南庆施压吗?他就要让阮明心看看,她心尖上的人,真面目是什么样的。 “龙翼轩,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说笑话了?”阮明心对他的话明显不信。 师兄跟她从小是一块儿长大的,她的性子他最清楚。同样,他的性子她也最清楚。 抛不开情与义,恩与爱,师兄怎么可能会对南庆下手? 龙翼轩即便是想要骗她,好歹也找一件她能相信的事。 龙翼轩听到她的话后,别过脸,敛去眸中几不可闻的苦涩,“你就这么信任他?”他的目光又再次直视阮明心。 阮明心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霍铮这个人她都相信,他是不可能对自己的国家下手的,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我信他。” 龙翼轩冷笑,信任吗?她跟霍铮的感情真就那么深了?霍铮给了她什么许诺了,值得她如此。 “阮明心,我们打个赌如何?”龙翼轩丢掉手里的枯草,从位置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袍子,低呼了一口气道,“我们就赌赌看,看霍铮到底会不会带兵压境,如果不会我便放你离开,倘若他真的来了,你便与他断情绝义如何?” 他的话听在阮明心耳朵里,仿佛是个什么笑话,阮明心很不客气的笑出了声:“龙翼轩,与他断情绝义,然后同你在一起吗?你休想。”话落,她继续倚回角落里闭目养神,一副没半分兴趣多说的模样。 龙翼轩想要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阮明心,你会后悔今夜说的话的。”落下这最后一句话,他转身出了天牢。 新换上的守卫提着锁链在门上绕了两圈,锁链比原先的粗了不止一圈,他们在防着不让阮明心逃走。 阮明心看着龙翼轩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并不如方才面对龙翼轩时的冷静,她将自己蜷缩在一旁。 霍铮师兄真的会听他父皇的话,带兵出征南庆吗? 他难道忘记自己也是师父的徒弟了吗? 如果他真的领兵过来,那一定会跟大师兄兵戎相见,到时肯定会受伤,不管最后伤的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她靠在墙上,心里止不住地忧烦。 师兄,你不要来,不要让我失望…… 阮明心抬头望向不远处,地牢里黯淡无光,不过她的这件牢房相较于其他房间来说,已经好的太多了,哪怕角落里还有着几个破碎的蜘蛛网,地上铺的是干草,毕竟这是牢房。 她的目光转向门的那边,目测门外守着十几个人,看他们走路的样子应该也是内家高手。今天早上一大早,他们就把狱卒换走了,然后几人一换班的守在这里。 “来,吃饭了。”狱卒把饭从门缝里递进去,在饮食起居上面,龙翼轩倒没有亏待她。 阮明心眼睛只是看了一下饭菜,然后就又回头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暗纹,饭现在是没有心情吃的。她知道龙翼轩已经对她起了防备之心,所以才会派遣他们过来以防有人来救她。 她的嘴角呈现出淡淡的担忧,其实龙翼轩昨天说的那些话一直都在她脑海里浮现,而且晚上她也一直在想着那件事而睡不着,她心里其实还是担忧的,可是她只能不断的告诉自己相信他,相信他…… 可是,龙翼轩也不是等闲之辈,自己现在被困在这里等待皇上的下一步发落,还没有逃出去的理由,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如何局势,这里也没有沙漏,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看那太阳,应该快到午时了吧?阮明心也懒得去问那些被人假冒的狱卒,说是假冒,其实也不完全对,他们本来就是龙翼轩派过来看守她的。 外面的阳光从这里唯一的一扇小窗子上投射过来,从她这个角度来看的话,都还能看见其中浮浮沉沉的尘埃。 外面的消息根本传递不到这里来,她努力沉下心思,从龙翼轩昨天的话语,来慢慢思索现在的局面。 阮明心双手环膝,头放在膝盖上面,这里没有镜子,头上也是自己凭着感觉自己挽的,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扇窗子。 如果她能出去,如果她能出去…… 现在的局面就不会像自己猜想的那么糟了,她知道如果到了最后,龙翼轩一定会拿她做人质的,这是她能想到最坏的画面了…… 龙翼轩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明心眼睛呆呆的望着从窗外投进来的阳光,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和玲珑,就算她此刻身处监牢也依旧看得出她身上拥有的光华。 如果她的心在自己这边的话…… 想到这里,龙翼轩自己都忍不住摇头了,怎么可能,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她现在在他手里掌控着,还怕她翻出什么风浪。 许是感到有人在看她,阮明心转过头来,看到龙翼轩的身影时,她微微一笑,并没有丝毫意外。 可是她的这抹笑容却是比窗户上的那抹阳光还耀眼,看的龙翼轩眼里一阵恍惚。 不得不说阮明心真的很美,就连这大牢也丝毫不能将她的美丽掩去。 第471章 拭目以待 反而是更加衬托出了她的美,她的美,并不是世俗的美,她的美里包含着容貌和气度,包含着她的智慧和见识。 真不愧是苍离唯一的女弟子,他甚至都开始妒忌起霍峥了,能够得到阮明心全心全意的喜欢和爱,霍峥该是有多幸运。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却正好被阮明心收入眼底。 阮明心不动声色的将好奇掩入眼底,然后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摆说:“说吧,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眼里尽是陌生和冷漠,龙翼轩接触到她这样的眼神之后,也端正了自己的神情。 身后,一名狱卒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他旁边。 “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人守着了,我想和阮姑娘好好说会儿话。”龙翼轩朝那些个狱卒的方向摆了摆手说道。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阮明心仍旧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龙翼轩坐在椅子上,手指不断的敲打着扶手,面无表情,从他的身上隐隐也可以看出一丝王者之气,龙翼轩不开口,阮明心也没有打算说话,气氛一时之间似乎变得很是凝重。 “你难道丝毫都不好奇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吗?”龙翼轩率先开口,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好奇,好像他是真的好奇阮明心看到他之后没有问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呆在这里面被你看的死死地,好不好奇又有什么关系?这不,你不是来了吗。”阮明心不甚在意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说道。 听到阮明心的回答,龙翼轩似乎很高兴,他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颇好的说:“看来你也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你就这么确定我过来是告诉你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吗?” “你总不会是来这里和我闲聊的,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罢了。”阮明心摊手说道。 可是她心里却是十分紧张,生怕自己刚刚的激将法不起作用,她现在确实是迫切的想要知道霍峥到底会不会攻打南庆,她话说完就装作无所谓的打量着四周。 “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怎么,听到这个消息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龙翼轩眼神灼灼的看着阮明心的表情变化。 “你说我是该高兴呢还是应该不高兴?” 阮明心反问回去,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心里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我不管你是怎样想的,你必须待在这里,你也别想着会有人救你出去,或者想着自己跑出去什么的,我奉劝你还是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就不要白费功夫瞎折腾,到时候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 龙翼轩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肃杀,阮明心只是清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阮明心看了一眼这大牢的构造,的确,自己一个人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逃出去的确是有些困难,要不然,她早就跑了,还能等到现在? “为什么非要这样?”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阮明心都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怎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知道原因,偏偏自己还问了出来。 龙翼轩听了她的话,也是笑了,想不到阮明心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眼里露出一丝戏谑。 “你真是低估你自己了,我以为你知道的,我宁愿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把你放出去然后和我为敌的,你要知道,如果你出去了,肯定是一个很让我头疼的人。再说了,你的身份可是很多人都在意的,所以,现在你的命对我来说可是尤为重要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还认真的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很好,可是牢房里面的阮明心却不淡定了,她用眼神瞥了他一眼说:“不愧是龙翼轩,想的真多。” “如果想的不多,那么今天待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我们的位置就要互换一下了,你说我该不该多想呢?” 龙翼轩不提起这事还好,现在一提起这事,就让阮明心心里恨得牙痒痒,明明都是自己一手策划好的,谁知道龙翼轩居然那么警惕,还成功的将阮青璃策反了,让她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你真是好打算!”阮明心的话初听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出来她心里的咬牙切齿。 “你现在需要明白的是,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困在这里,绝对不会让你和南庆作对的。所以我再说一遍,趁早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要不然被我发现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龙翼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百分百的威胁。当然,阮明心也不是被吓大的,这点她还是不放在眼里。 “你想怎么做?”阮明心警惕的看着他,生怕他现在就对她起了杀心,这也让她意识到以后做事情绝对不能再轻心大意了,要不然落到这种地步真的很让人被动。 “我想怎么做,你猜一猜。”这个时候龙翼轩还有兴趣开玩笑或许他是想看阮明心那张脸上出现其他的表情,可惜的是,他注定要失望了,阮明心对于他的话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 “真是一个无趣的女人,很好猜啊,只要西翰攻过来,我就把你拉出去。你说我这个想法怎么样?也好让你知道知道,你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何种位置。” 龙翼轩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阮明心的脸。 听到这里,阮明心的表情果然变了几变,她不假思索的瞪着他说:“你卑鄙!” 终于看到阮明心愤怒的表情,龙翼轩心满意足的点头道,“卑鄙?我只不过是稍微用了点手段而已,你能保证你没有用过这种手段,再说了,到时候成不成功还是一说呢,我只不过是物至其用而已。” 不过阮明心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又是那幅无喜无悲的脸,龙翼轩看了看觉得很是无趣,他自己也又重新坐回那把椅子上说:“不管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都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472章 他忍不住了? 时间在黑暗中飞逝,阮明心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只能凭借自己运功打坐的时间来猜测个大概。 龙翼轩这次没有对她下药,亦或者是觉得,药物现在对阮明心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何况阮明心在他手里栽过一回跟头,这一次被关着,她也自然会更加防备。 龙翼轩自从那一天跟她不愉快的会话以后,就再也没有到牢中找阮明心。 不用一直见到龙翼轩那副恶心的嘴脸,阮明心当然乐的自在。 然而阮明心的欢喜并没有维持多久,西瀚的军队,在昨日也向南庆压境了。 天牢里一般都是关押着一群十恶不赦或者有谋逆之心的犯人或臣子,阮明心的那处附近,却一个犯人也没有,阮明心也知道,龙翼轩是将他们与自己隔开了关押。 牢房中的光线很暗,墙壁上插着两只火烛,光芒暗淡。 因为四处只有阮明心一个人,所以外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就特别明显清晰。 脚步声沉稳,明显是一个练家子,每一个步伐的频率都跟一个人极其相似。 他忍不住了吗? 阮明心唇角挑笑,半倚在墙角没有动作,静静等待那个人进来。 “瞧你在牢中的日子,过的挺悠闲的。”龙翼轩迈着步子从外头走进来,他的语气,就像在问候一个故人近来如何。“天牢的牢饭可还吃的习惯?” 阮明心就看着那人停在牢门外,停在自己面前。 “托七王爷的福,牢中的日子虽看不到阳光月辉,不够自由,整体来说还算悠闲,图个清静。”阮明心毫不在意的应道,她知道自己每日在牢中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专门记录然后报去给龙翼轩知道。 她不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在牢中除了人身失去自由以外,其他如她所说,还算不错。 “无事不登三宝殿,龙翼轩,你这次过来又有什么事?东圣发兵南庆也有一段时日了吧,你便不在意么?”阮明心在摆弄自己的手指,她现在是一个囚犯,三餐的伙食是狱卒送来的牢饭,毕竟天牢不比其他牢房,饭菜还算可以入口,只不过要想洗脸沐浴这些就不可能了,因此她身上也沾染上不少污渍,她却毫不在意的模样,自己在那拨弄起来。 龙翼轩并没有让人解锁开门,他就直直站在门外,看向角落里的阮明心,灯光幽暗,他看不清阮明心脸上有什么表情。 “父皇在位,南庆武将众多,战役如何,无须本王操心。”话语一转,他说道,“比起这一个,你估计还不知道吧,你自以为不会对南庆发兵的西瀚,如今也已经大军压境了。” 他轻笑,霍铮不是很爱阮明心吗?阮明心不也很信任他吗?一心认为他不会对南庆用兵。呵,天大的笑话,如今西瀚的兵马悉数停在边境,硝烟点燃,也是迟早的事。 “你说什么?”阮明心蹭的一下从位置上跳起来,她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龙翼轩轻笑出声,他不介意再给阮明心重复一遍,让她好好听清自己信任的人是怎么让她失望的,“西瀚的二十万兵马驻守在南庆边境,这代表了什么?阮明心,你别跟我说你不懂。”似乎是怕阮明心还没有听清楚,他又添说了一句,“西瀚此次领兵的将军,就是你最信任的师兄霍铮。” “龙翼轩,你玩够了么?”如果原先对龙翼轩只是厌恶的话,那现在就是毫不掩饰的仇恨了。 “阮明心,你输了。”龙翼轩提醒道,他指的是上一次他来时跟阮明心说的那个赌约。 真是好笑,当时他提起那个赌约的时候,阮明心就当他在说的是个笑话,也没有同意。现在听龙翼轩这么说,阮明心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尽管黑暗里,龙翼轩压根根本看不到,“龙翼轩,你是不是有病?我什么时候同意你的赌约了?” 龙翼轩打的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即便她真的输了,她也绝对不会让龙翼轩有半点期望。 龙翼轩剑眉蹙起,他以为阮明心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很激动,毕竟这里是生她养她的南庆,而如今领兵侵犯南庆的人,是她的心上人,同是长在南庆的霍铮。 “你就那么信任他么?”龙翼轩的话让阮明心很不耐烦。 “你一直问这个问题有意思吗?龙翼轩,我与他如何,你难道不清楚?”真好笑,她心上眉间的人一直是霍铮,就算他与自己站在对立面又如何?龙翼轩是什么人,他哪里来的资格屡次三番这样质问自己? 就算没有前世的仇恨,这一世,她也不可能会跟龙翼轩有半分感情的牵扯。 清楚,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只是不愿意自己那么清楚。龙翼轩面上不自觉的挂起一抹苦涩的笑,“明心,不管你的心里住着谁,不管你爱不爱霍铮,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话落,他抬步离开天牢。 不会放我走是吗?阮明心嫩白的手指在地上打圈,脑海里是龙翼轩离去前说的话。 他未免太过自信了,难道龙翼轩忘记了她的能耐了么?虽说她的修为只是在剑师境的边上打滚越不过去,可如果想要离开区区的天牢,离开南庆,就这样的守卫力量,龙翼轩以为能够拦得住她? 外头的脚步声逐渐凌乱,阮明心知道是龙翼轩更换了守卫,一个一个的呼吸声听入阮明心的耳里,她素白的面容挂着不屑。 龙翼轩,你何必再多做无用功?只要我阮明心想,还没有出不去的地方。 …… 万籁俱寂,阮明心的脑海里是南庆的战事。 东圣起兵来犯,南庆出兵与其僵持,西瀚趁机来袭,南庆要抽出一半的兵力去抵抗西瀚。如果这时候北狄也出兵的话,那南庆一定抵挡不住。 千仞山是南庆最难攻下的一道天然屏障,可也别忘了,各国大剑师死后,他们的弟子都还在,如果各国出兵,他们也必定会在其中。 南庆,她要如何去保住,如何才能够做到两全? 第473章 师兄,你来了 如今南庆的老皇帝昏庸无能,龙翼轩野心勃勃,其余皇子王爷又能力不足。 正在阮明心神游太虚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刀剑乒乓的声音传过来。 出什么事了? 阮明心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推测发生的事情。 “明心!”声音从外面传来,那是脑海中回响了很久的声音,如今真真切切的在耳边响起。 阮明心瞬间从石榻上跳下来,整个人跑到牢门处,希望能够确定方才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幻听。 “明心,你在哪?”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来,阮明心大概能够透着散落的火光,看到那人在各个牢房内搜寻自己的身影。 “师兄,我在这,我在这!”她放声喊道,给予那头人的回应。 霍铮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阮明心面前。 “师兄。”阮明心面上挂着淡笑,一点也没有阶下囚的狼狈。 “你瘦了。”霍铮看到的是她消瘦的身影以及脏乱的衣饰。 二话不说他提剑劈开牢门上拴住的铁链。 数日前狱卒新换上的粗铁链在霍铮的长剑下显得不堪一击,碎铁掉一地。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因为她相信,师兄不可能放任她不管的,明知道她身处虎口,特别面对的是龙翼轩的野望跟对她的企图,师兄绝不会让她一直在这里待着。 霍铮回以一笑,大手拿下她发顶沾上的枯草。 “离开再说。”这里可是龙翼轩的地盘,如今霍铮身为西瀚人的身份曝光,南庆容不下他,龙翼轩更不可能放任他在南庆来去自如。尽管他不惧龙翼轩,但今夜的行动,是为救阮明心顺利离开,霍铮不再过多逗留招惹来事端。 阮明心早已判断过现在的局面,从她选择相信他的时候开始,她就不会一直在牢房里面待着。何况龙翼轩对她的执念,就像入了魔,他不嫌恶心,她可受不了。这一点她毫不犹豫,她要跟着师兄一块儿离开。 阮明心点头,霍铮搂着她的腰飞身出去,手里的长剑舞的璀璨生风,外头的守卫大多都已经被霍铮带来的人处理掉了,霍铮给阮明心抵挡开几个不长眼守卫企图的攻击。 提起身形一跃,两人飞身到房顶上,清风凉凉吹拂在身上,阮明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有多少天没闻到这样的味道了。 踏着月色,霍铮将她带离天牢,带离这个纷扰危险的京城。 —— 霍铮带着阮明心停在城外三里坡的一户农家中,这里是他暂时的落脚点,因为要救阮明心的计划事出突然,农家这里也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主子。”屋子里出来几个人,对霍铮行了一个礼。 “收拾收拾,马上上路。”他们虽离开了京城,但毕竟还是在龙翼轩的地盘上,龙翼轩很快就能够收到消息,趁着天色还没有亮,他们要马上离开。 阮明心和霍铮之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默契,霍铮什么也没说丢给阮明心一个包袱,阮明心就自己找个地方把身上的脏衣服给换了,现在要梳洗的话是来不及了,她随意的在井边打了一桶水清洗一下,一扫身上的疲惫。 外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阮明心随霍铮率先上了马车。阮明心一坐上马车,车夫立马甩起鞭子飞速前进。现在时间紧急,又在南庆的地盘上,必须要尽快离开。 马车里阮明心看着自己旁边的霍峥,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问他是不是真的对南庆发兵了? 如果他回答是呢,那个时候她又该说些什么,去指责他吗?她没有办法,可是……南庆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国家,从她出生起就注定了南庆和她脱不了关系。 对面的霍峥仿佛知道阮明心想要说点什么,他的眼神极其温柔,在阮明心惊讶的目光中,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些天你吃苦了,都是我来的太晚,你怪不怪我?”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 阮明心现在没空想那么多,她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怎么办,所以没有发现霍峥语气里的小心,在听到霍峥的话之后,她笑了笑说:“没有,我知道师兄会来救我的,所以我不怕,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你终究还是受苦了,都是龙翼轩,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恶气的。” 霍峥说完就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虽说不是多重,可是却击打在阮明心的心上。 她听到这声叹息,心里一慌——不可能,师兄不会对南庆出兵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她知道自己越是紧张,霍峥出兵的可能性就越大。 出城的路很是颠簸,车夫驾车的速度又很快,就在阮明心鼓起勇气想要问这件事情的时候,马车忽然一颠,阮明心的身子立刻不受控制的倒向一旁,眼看着头就要撞上马车厚厚的木板了,霍峥眼疾手快的将阮明心的身子一把拽到他怀里。 “怎么回事?”等到马车平静下来,却是不走了,霍峥立马朝外面问去。 “回主子,前面好像有人拦路。” 外面的车夫平静中夹杂着紧张。 听到有人拦路,霍峥的眉头狠狠的皱在一快,这本来就是一场时间的对决,比的就是谁的速度快,看样子龙翼轩赶在他们前面了,毕竟这是在南庆,龙翼轩活动起来比较容易。 “师兄……” 霍峥听到阮明心的话,低头一看,阮明心正羞红了脸被他揽在怀里。 他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却又舍不得推开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他是真的有些想念他了。不过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所以他慢慢的装作不留痕迹的松开她,现在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必须要离开南庆,谁也不知道在南庆会发生什么,多留一天就意味着多了一份危险,所以一定要在天亮之前离开。 离开,她现在才离开就是为了等到师兄的到来。 第474章 谢谢你的“照顾” 而阮明心抬头看着霍峥坚毅的轮廓,心里有千万种思绪闪过,不过她和霍峥想到一块的就是先离开南庆这个是非之地再解决后面的事情,要不然被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糟糕了。 外面拦路的除了龙翼轩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她就知道想要这么离开,龙翼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不,还有一点点时间就可以离开了,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龙翼轩却追了上来。 真是一条难缠的蛇,让人恶心,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付他。 “师妹,你在马车里待着,我下去看看,不要出来。”霍峥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阮明心立马说道:“我们一起下去。” “没事,你难道还相信我?乖乖在马车里待着,我们先离开这里,以后再说。”霍峥像是知道阮明心想要说些什么,还没等她回话就掀开了帘子,跳下马车。 阮明心透过窗帘担心的看着外面,如果来的只有龙翼轩一个人,她肯定不会在意,凭着霍峥的身手,龙翼轩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她自己呢,可是龙翼轩这个人阴损的招数却是数不胜多。 阴谋诡计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她才会担心。龙翼轩绝对不会是一个人追上来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在南庆境内,他想要调兵遣将根本就不是事。 他们的功夫对于一两个高手来说肯定说没问题的,但是对于成千上百的兵将来说,他们就处于劣势了。 “希望他做的不要太过分。” 阮明心握紧自己的拳头,心里紧张的想着。 霍峥坐在外面的马车上,慢慢的驱赶着马,他离前面拦路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他看清了前面拦路的人,除了意料之中的龙翼轩,龙翼轩的身后还站着一队穿着盔甲拿着长矛的士兵。 这个时候霍峥的脸上挂着一张面具,这个时候露出它的脸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他在下马车的时候就带了一张面具。 “不知阁下是何人,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却在外面乱晃!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龙翼轩的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 马车里面的阮明心听了恨不得冲出去和他对上,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冲动,外面有霍峥,她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因小失大。 “呵呵,我还想问阁下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拦住我的路,正好我还想找个说法呢?”霍峥的声音随后响起,他并没有刻意的改变自己的声线,所以熟悉他的人一听就是他。 不过他并不在意,戴面具的原因是掩耳盗铃罢了,要是今晚这件事传到西瀚皇帝的耳朵里,他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来过南庆就行了,至于南庆这边的说辞,他就说南庆是为了挑拨他们的关系。 “说法,如果我说阁下带走了我的东西呢?我还想要个说法呢,我告诉你霍峥,想要带走她,留下你的命吧!”龙翼轩的眼里充满了恶毒,他就像一条毒蛇,眼睛紧紧的看着霍峥,想要伺机而上。 果然霍峥听了他的话,眼神也开始变得危险起来,他眼里出现巨大的漩涡,眸子里的漆黑让人看着害怕。 两人面前好像是千军万马,他们就像是一方主帅,在阵地两方对战,谁都不让谁。 周围的气氛不知不觉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就连他们身旁的人也开始慢慢紧张起来。 阮明心坐在马车里很是焦急,可是她知道焦急没有用,于是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把耳朵紧紧的贴在马车的木板上,听外面在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哪个她,我怎么听不懂呢?”霍峥的的语气里充满了笑意,刚刚的气氛被他破坏的很是彻底。 龙翼轩现在也清楚霍峥是在和他打马虎眼,他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伪装的还是不够彻底,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够那么迅速的从天牢里带走她吗?要不是我故意放水,你以为你能带走她吗?” “我告诉你,最好把路给我让开,否则可不要怪我不客气。”霍峥没有否定他的话,他要做的是不给西瀚皇帝把柄,现在龙翼轩挡在他面前,要是今晚走不了,事情就难办了。 眼看着天马上就要亮了,要是天亮了,想走可就更不容易了。 “你敢来南庆,我就敢把你留在南庆,我可是要告诉你,今天不要留下一个人,谁都不要想走,我龙翼轩说到做到,不信你可以试试看!”龙翼轩颇为霸气的说完这番话,眼睛里带有杀气的看着霍峥。 “好大的口气,我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留下我。”霍峥不屑的看着他。 而在马车里偷听的阮明心却急了,她没有掀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情况,可她也知道不容乐观,要是霍峥被龙翼轩缠在这里,等到天亮了,那一定就不好脱身了。 阮明心能想到的,霍峥和龙翼轩显然都想到了,不错,龙翼轩现在等的就是天亮,等到天亮了,人多的时候,再揭发霍峥的身份,那么百姓一定都会群起注意到他,用阮明心引出这么一条大鱼也不算亏。 龙翼轩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士兵齐齐散开,将霍峥他们包围在里面,阮明心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情况,也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她目光不屑的看了一眼周围说:“龙翼轩,你痴人说梦呢吧!就凭这点人还想拦住我们。” “怎么,终于舍得露面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呢!”龙翼轩倒是没有接阮明心的话,只是用阴冷的目光看着她。 霍峥这个时候也转头说:“不是说了外面有我呢吗?你其实不需要出来的。” “师兄不用担心,我有分寸,龙翼轩也真是可笑,带了怎么一点人就想拦住我们,不给他点教训,怎么能对得起他这些天给我的照顾呢!!!” 阮明心说到这“照顾”二字的时候,故意咬的很重。 第475章 眼前亏吃不得 “是我的不是,让你受苦了。”霍峥带有歉意的目光看着她。 “没事的,谁知他今天居然这么不长眼的拦住了我们,就让我告诉他,我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阮明心的话里充满了深深的冷酷。 “别以为我拿你们没有办法。”龙翼轩看着阮明心的脸不屑地说着。 他话刚说完就从远处来了一排弓箭手,阮明心和霍峥这次才算是真正重视起来了,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来了弓箭手,让人感到猝不及防。 霍峥这个时候回过头来看着阮明心,轻声说:“明心,小心点,跟在我的后面。” 阮明心看着那一排排弓箭手,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安,但是他们现在人手不够,根本就不能和龙翼轩正面对上。 龙翼轩这个小人,这次算来到底是她大意了。 “师兄,我们先离开,不要和他对上,他那边有弓箭手,我们受伤的可能性比较大,如果中途我们分开了,你记得,你一定要先回营地,我们在边境汇合。”阮明心话说完就将对拉着马车的马挥了几鞭子,马儿吃痛,飞快的朝着龙翼轩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 “可是……”马的嘶鸣声打断了霍峥的话,阮明心只是在尘土中坚定的朝他点了点头。 龙翼轩没有想到阮明心会不战而退,他精心布好的局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不行,既然霍峥敢来,那么他就要做好有来无回的打算,否则怎么对得起他狠心抛出阮明心这个鱼饵呢! 霍峥在马儿跑出去的瞬间就已经反应过来了,他飞快的将身子往一旁的草丛中滚去,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也不是泛泛之辈,看到霍峥的动作之后,纷纷效仿,只可惜,阮明心和他倒去的方向不在一块,他正打算去寻找阮明心的时候,又想起阮明心刚刚说的话,于是,给手下飞快的招了一个离开的手势,打算先离开这里回到边境。他相信凭着阮明心的身手,轻轻松松离开南庆不在话下。 等到龙翼轩再次望向对面的时候,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对面那有什么人影子,有的只不过是飞扬的尘土。 “胆小鬼,追,一定要给我追到他们两个,要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龙翼轩气急败坏的吼道,随后朝着霍铮的方向追去。 弓箭手和剩余的士兵飞快的收起他们的武器,跟着龙翼轩朝着霍峥离去的方向追去。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阮明心才从一旁得草丛中走了出来,她刚刚并没有走远,看到龙翼轩离开,她才敢出来,龙翼轩现在还不知道她没有和霍峥在一块,所以带着全部的人马去追霍峥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打算先往城门那里走去,天一亮,城门一开她就出去,只要她简单的改变一下自己的相貌和穿着,肯定不会有人认出来的,想到这里她自信的笑了一下。 她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这么离开太便宜某些人了。不行,趁着龙翼轩现在去追霍峥了,她应该把心里这口恶气出了。 现在京城比起边境可是安全的多。 她从腰间拿出一个火焰弹,这是专门联系天机阁的,幸好匆忙之间也没有丢掉它,要不然想要联系他们还有些麻烦。 没有人注意到天空中一闪而过的火焰,可是天机阁却飞快的赶来了一群人来到了阮明心所在之地。 阮明心看着远远而来的人,过了一会儿才确定他是自己人,然后才从一处阴影处走了出来。 “属下云焰,阁主有什么吩咐。”入眼的是一个身材欣长面容硬朗得男人。 刚收到阮明心的信号时,云焰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阮明心是极少让天机阁去处理她私事的人,即便是她跟凤家的人被冤枉锒铛入狱,她也没有让天机阁的人出手的打算。 阮明心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先离开这里,迅速安排人到南庆皇宫帮我找一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阮明心的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嗜杀。 如今的阮青璃身份可不同于她还是七王爷侧妃时候的身份,自从她将阮明心“勾结”外敌的事情捅出来,皇上就认为她知道的内情不止那么一点。而阮青璃自己贪生怕死,留在皇宫里有多安全她最清楚。在这种时候,她当然不会让皇上知道,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其他的情报。 云焰没有说话,不过却率先走到阮明心前面为她带路。 等到他们来到宫墙这里的时候,还剩一个多时辰天就快亮了。 “把她给我带出宫来,我现在不好进宫,宫里有好些人都已经见过我了,说不定我会被他们认出来,阮青璃就在我给你说的那间小屋子里,你仔细看她的眉眼间微微和我有些相似,切记不要带错人了,我去茶馆等你。”阮明月说完话指了指城东。 那里有一家茶馆,也是天机阁收集情报的时候用的,现在她暂时先在那里落脚。 云焰点了点头,也知道阮明心不方便出现在皇宫中,他提气,运起轻功飞快离开,等到云焰离开后,阮明心站在巍峨的宫墙底下冷笑了一声,然后朝着城东的方向,脚尖轻动几下就没有了身影。 阮明心被打入天牢之后,阮青璃近来以为诬陷一事之后,她可以高枕无忧了。只可惜,美梦做的太好,就算今天阮明心不来找她的麻烦,按照龙翼轩的那个性格,待到他手里的事情一完,也绝对不会让她在这宫里安全的活下去。 在大堂之上事情败露的时候,阮明心可没有想到会在阮青璃这里除了差错。也是,阮青璃就是这种人,她不应该以为自己救了她,她就感恩戴德,要知道这样,她当初就不应该救她。 也罢,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用,她既然能够救下阮青璃,那么阮青璃就该能够想到她也能杀死她。 阮明心坐在靠窗的位置,窗户大开着,冷风从外面嗖嗖的往里面刮,可是她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冷似的,眼睛紧紧得看向窗外。 第476章 欠我的给我还回来 这不是阮青璃的问题,凤家和她齐齐入狱的根本原因是她自己不够谨慎,也算是给她上了深刻的一课吧。 阮青璃,想起这个名字就恶心,她说到底并不是心地善良之辈,欠别人的总归是要还的。 听到脚步声,阮明心还没有等外面的人敲门,自己就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果然,是云焰带着阮青璃到了。 阮青璃不停挣扎的身子在看到阮明心的时候双眼睁的大大的,仔细看还能看到深藏在眼底的那一丝恐惧。 怎么会,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现在不是应该在刑部的大牢里呆着吗?龙翼轩手下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当初不是说好的吗?怎么还会让这个贱人跑出来。 阮青璃被点了哑穴,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狠狠的瞪着阮明心,那眼神,好像就在看她的杀父仇人一样,要是告诉别人这是两姐妹,估计都没人会相信。 风还在继续往屋里吹着,阮青璃好像被冷的颤抖了一下,阮明心让云焰关好门,然后解了阮青璃的哑穴。 “看你的眼神,你是知道我今天是想做什么了。” 阮明心脸上带笑的对摊在地上的阮青璃说,可是谁都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不善。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在南庆,你不能乱来,你要是杀了我,龙翼轩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对,你不能杀我!” 阮青璃简直是病急乱投医,她应该想到阮明心恨得就是她的反水,她竟然还敢在这个时候提起龙翼轩,简直就是找死。 果然,阮明心的眼神变得更加不善,语气森冷的简直要滴出水来。 “你还敢提起龙翼轩,我一直以为你还算是个聪明人,结果如今看来,真是蠢,蠢透了,真是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到底学了些什么!不过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忘了你和龙翼轩两个人算计我的事了,你说我该怎样惩罚你才能对得起我受的牢狱之灾呢?” 阮明心只是刺激一下阮青璃罢了,她怎么会忘记今天自己的目地。多行不义必自毙,阮青璃的好日子今天算是走到头了。 阮青璃听了她的话,简直后悔死了。对啊,她怎么脑子一热就提起龙翼轩了。 “不,你不能对我出手,我可是龙翼轩的侧妃,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放过我吧,我保证——我保证以后什么话都不会说了。真的,相信我吧。” 阮青璃仍旧用龙翼轩做她的护身符,她知道,她现在除了说龙翼轩,再也没有人可以让阮明心忌惮了。 可是她却低估了阮明心,她岂会怕龙翼轩,阮青璃的这招棋算是走错了。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你说你好好的不听我的话非要和龙翼轩勾结,难道就不怕有这一天的来临吗?还是你以为我永远走不出那刑部的大牢了?”阮明心用手挑起阮青璃的下巴。 灯下看美人,果真是越看越美。不过,这是条毒蝎子,留不得,今夜过了,她也就没有大喊大叫的机会了。 “自己选吧,放心,我会给你留个体面。”阮明心指了指身后桌子上放着的东西,阮青璃一眼往过去,差点没有尖叫出声,上面放着一个小瓷瓶,旁边是一条白绫,还有一把匕首。看来,阮明心这次是来真的了,根本不打算留她了。 阮青璃终于露出自己的本面目,她眼神恶毒的看着阮明心,嘴里不停的咒骂。 “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告诉我,就算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毒杀亲姐妹,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会不会遭天谴阮明心不知道,但她清楚,如果老天真的开眼的话,那被雷劈的,龙翼轩跟阮青璃首当其冲。 “阮青璃,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阮明心拿起桌上的小瓷瓶,观赏似的打量着瓶子上繁琐的花纹,嘴角轻轻勾起的笑显得更加残忍,“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你王府之内,龙翼轩骗你喝的东西?”她突然转头去看阮青璃。 听到阮明心的话,阮青璃头皮瞬间发麻,整个人如同置身在十二月的冰雪当中。她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忘记,那日晚上,龙翼轩是如何骗她喝下封喉散的,那种痛苦,疼到她骨子里,她怎么可能忘记? 这一刻,阮青璃才后悔了,龙翼轩对她不念旧情,他那般绝狠毒辣,自己为什么还要一颗心全放在他身上? 阮明心把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让自己做的事情何其简单,自己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候反水,陷害了阮明心。 “阮明心,这……这不是真的,你……你当初还许诺,许诺让我下半辈子都能安稳度日……”她的语言开始结巴,阮青璃这次是彻底害怕了,她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哈哈哈哈哈!”阮明心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一般,“阮青璃,你现在才知道害怕了?呵,我当初许诺的前提是如果你能在皇上面前,将龙翼轩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全部抖出来,可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我……我……”阮青璃感觉自己的四肢开始僵硬,她的心里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要跟阮明心说,可话到了嘴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就像一团毛线打了结,乱的她理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阮明心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灯火在她的背后亮着,她的脸背着光看阮青璃,阮青璃看不清她的神色如何。 “明心姐,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放过我一次,求求你……” 她竟然再次喊了声“姐”—— “放过你?阮青璃,你这是还没睡醒么?”阮明心开口打断了阮青璃的求饶,声音冷漠,她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前世的经历如果不能让阮明心狠下决心对付阮青璃,那这一世的阮青璃,恶毒,狡诈,忘恩负义……总该让她清醒看待了吧。 她不伤害阮青璃,可阮青璃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算计她。 “阮青璃,欠人的东西总要还的。” 第477章 尘归尘土归土 阮明心素白的柔荑滑过四方的木桌,落在方才观赏的小瓷瓶上。“你早就不该留在这个世间的,半个多月以前,你就该死了。”这半个多月以来的时间,还不是多亏了她,既然阮青璃你自己不好好珍惜,那就把这条命还给她吧。 “不要……不要……”这个时候的阮明心在阮青璃的眼里,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阮青璃的心里只剩下恐惧,再无其他。她本就是瘫坐在地上,看着阮明心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她不由自主的拖着自己的身体往后退,那姿态一点都不雅观,跟爬没什么两样,与她平日高高在上的模样一点都不像。 “按住她,我亲手了结她。”阮明心没有在乎阮青璃的狼狈不堪,既然决定了,她又怎么还会放过阮青璃。这条忘恩负义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如果放过她,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又扑上来咬自己一口,虽然不痛不痒,但被白眼狼咬的滋味,阮明心再也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云焰当然不会反抗阮明心的命令,一把上前将准备逃离的阮青璃使劲儿按住。 阮青璃不停的挣扎,可是她怎么又会是身怀绝技的云焰的对手,阮明心将瓷瓶里的毒药尽数灌入她的口中。 阮青璃,死吧,尘归尘土归土,你死后,眼睛可要擦亮一点,下辈子一定要投户好人家,不要再跟她作对。否则,她还是会像今天这样,将一整瓶封喉散灌入她嘴里。 阮青璃用手抠着自己的喉咙,企图把阮明心灌进去的毒药吐出来,别说阮明心是用了技巧,整瓶封喉散都进了阮青璃的肚子不说,就阮青璃原先就已经让龙翼轩骗着喝过一次封喉散,早就伤了身子,即便一个人是阮明心还想施手相救也无能为力了。 阮青璃还在地上挣扎,下一秒她浑身抽搐,吐出一口浓稠的血液后,整个人翻着白眼,嘴里往外吐着白沫,然后便悄无声息的死去。 “处理干净。”阮明心在阮青璃一动不动之后就离去了,风中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既然阮青璃死了,那她也该动身去跟师兄会和了,阮明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茶馆,轻笑一声,龙翼轩,如果等你回来以后,发现阮青璃已经死了,那时,你是不是会感谢我帮你动手了? 有了天机阁的人的配合,阮明心牵过属下给自己准备好的汗血宝马就走了。 头细颈长,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这就是汗血宝马的特点。 能够日行千里,奔驰若飞更是它的珍贵之处。有了汗血宝马,阮明心不担心自己追不到霍铮。相反,为了避开龙翼轩,不跟他正面相撞,阮明心特地挑了一条山林小道行走。因为骑着马在奔跑难免会有马蹄声引来他人的注意,山路便安全一些。这个时节,林间清早的风大,吹过树木灌丛发出的声音恰好遮住了马蹄的奔跑声。 只不过阮明心骑马而去的方向并不是原先跟霍铮约定好的边境,而是千仞山。 早先有龙翼轩在场,她跟师兄在马车上便商量好了,脱身以后,就各自到千仞山上集合。 南庆不只是南庆人的南庆,更是他们的南庆,霍铮怎么可能真的抛下养育自己长大的国家。阮明心更不可能帮着西瀚来攻打自己长大的地方,即使南庆皇室向来对她不仁不义,可到底这个地方对她还是有一丝温暖的。只要她是大剑师的弟子一天,千仞山还在的一天,她就有守护它的责任。 龙翼轩一直追着霍铮的影子去边境,估计他自己都没有猜到,他追的,不过是霍铮身边的影卫,而霍铮早就金蝉脱壳离开了。 汗血宝马的速度的确快,也不是世人夸大,两个时辰后,阮明心就到了千仞山。 阮明心看到了霍铮的坐骑,随意将马牵到马棚拴好,就往大殿跑去,如果她没猜错,师兄这个时候应该就在大殿上。 果不其然,阮明心到的时候,霍铮已经在殿上喝茶了。 “师兄。”阮明心欢快的从殿外跑进来,霍铮看到她的身影,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出来,关心的问道:“可有受伤?” 原本阮明心在他之前离开的,他以为她会比他先到,谁知道他不仅比她还早到千仞山,这茶也换了好几泡,如若再看不到阮明心的影子,估计他要下山去找人了。 “我没事,回京城处理了一些事。”阮明心摇摇头道,霍铮对她的关心她清楚的很。即便真的碰到了龙翼轩,她也不笨,自然不会让龙翼轩在她手上讨得了好,只不过,现在时候还未到…… “对了,大师兄他们呢?”方才离去前,云焰给了她一个新的情报,这次南庆的战事,所有的师兄们都回来了,按理说,大家现在应该都在大殿上才是,怎么她就只看到霍铮师兄一个人。 “我到的时候,千仞山上就只有我,师兄们都不在。影卫已经去查了。”霍铮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阮明心点点头,想起来南庆目前的战事,她不由得担心的问道,“师兄,如今南庆的战事,你怎么看?” 东圣先发兵来犯,大舅战死以后,南庆另外派去的将军之所以与对方僵持着不动,双方都没有任何进展。而如今西瀚的兵马也在边境上驻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对南庆发起进攻。 阮明心不相信北狄不会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也对南庆下手狠捞一笔,毕竟如今的南庆,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提到如今的南庆,霍铮也微微蹙眉。 也许在让人看来他如今的立场很复杂,一边是南庆霍家的庶子,曾经赫赫有名的大将,一边是西瀚皇帝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更是此次西瀚大军的大元帅。 可只有霍铮跟阮明心自己心里清楚,他们是不可能把胳膊往南庆以外拐的。 但是南庆的事情,他们两个也不能一两句话说了算,南庆的战事,凤家已被南庆皇室抛弃了。 第478章 恼羞成怒的肃杀 在这个节骨眼上,除非千仞山的人领兵出征,或许可以有与其他三国一战的可能。但如今他们的身份尴尬,而几位师兄此时却纷纷不在千仞山上,他们现在只能先等消息,随后再做决定。 —— 随着与南庆西瀚的边境越近,风尘就越大,远方的天透着鱼肚白。 “吁~”龙翼轩一把拉住拴着马的缰绳,他心里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这里的风沙很大,如果霍铮的确是带着人往这边跑的话,那空气中不可能没有沙尘。 他翻身跃下马,随着天渐渐亮起,他蹲下就能看到地上的印记。 “该死!”他咒骂出声,手里抓起一把黄沙重重砸在地上,沙子随风散开飘散。 地上别说是马蹄奔跑过的印记,就连人的脚印都没有,霍铮跟他的人走的不是这条路!他们紧紧跟着居然还会把人跟丢。 随行的士兵们不敢在龙翼轩发火的时候撞枪口上,紧闭着自己的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唯恐自己的小命被龙翼轩拿去出气,这位主子近来的性子暴躁的很他们可是都知道的。 他们兵不是龙翼轩的手下,而是京城西郊大营的兵,今夜是随龙翼轩一起出来捉拿奸细的,眼下奸细没有看到不说,漫漫黄沙飞,他们吃了一嘴的沙子,就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还没有见龙翼轩动作,其中一个较大胆的士兵踌躇着问道,“王爷,现下咱们……”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言语全部止在了龙翼轩冰冷的眼神之下,那一眼太过可怕,士兵心有余悸,不敢抬头再对上他的目光。 “主子。”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在龙翼轩面前,递上手里收到的消息给龙翼轩。 信纸一打开,龙翼轩苍白修长的手指瞬间收拢,脸上的五官因为扭曲而显得狰狞。 阮明心! 他把信纸揉成一团握在手里,片刻后,一堆粉末在他的指缝中滑落,飘散在身边的空气中。 他没有想到阮明心的胆子居然那么大,明知道京城里的兵力部署比往常还要严,为的就是捉住她和霍铮,她居然还敢单枪匹马闯皇宫劫走了阮青璃。 既然阮明心没有按照她跟霍铮的约定到边境,那霍铮也不会到这边过来了…… 龙翼轩阴翳的眸子看向远方,原先他知道阮明心去西瀚以后,摸着那条线索,自然也查到了身为六王爷的霍铮。 霍铮既然身处西瀚,龙翼轩自然就拿霍铮没办法,可是这世上,并不只有他一人对霍铮不喜,西瀚的皇室中,大有人在。 他相信自己手上搜集来的情报没有问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霍铮,你不是自以为很能耐吗?如今南庆早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我倒要看看,若是再失去西瀚这座靠山,你还能到哪里去! 早在霍铮是西瀚的皇子这个消息爆开时,南庆的百姓就先按捺不住了,他们心中的战神,南庆军中的英勇将军居然是西瀚的人,瞬间各种“叛国”、“奸细”、“狼子野心”的骂名就一个个被安在霍铮身上。 “把人全部解决掉。”一声令落,冰冷无情。 在所有的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暗处涌出来大批的黑衣人。 “王爷,这是?”士兵看着周围冒出来的黑衣人,面色古怪。 “杀!”这一声是对着黑衣人说的,冷酷狠绝,没有一丝犹豫。 他龙翼轩想要做的事,当然不能够让任何纰漏有出现的机会,他向来不喜欢身边隐藏着不定的因子,如今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这里所有的人给灭口了。 锋利的刀刃从脖子上抹过,一条红痕出现,紧接着红色的血液喷薄而出,那些士兵倒下前眼睛都还瞪得大大的,模样十分可怖,微张的嘴好似想问龙翼轩一句为什么。 待所有的士兵都被黑衣人解决掉后,龙翼轩下令让人去查西瀚跟霍铮不合的几位皇子。 翻身上马,他带着仅剩的黑衣卫,没有犹豫的往西瀚的方向而去。 霍铮啊霍铮,南庆除了阮明心,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不舍的?既然你自己不想要西瀚了,那本王不介意帮你把那边的关系给断绝干净! —— 龙翼轩在边境偏僻处对士兵灭口的事自然没有瞒过霍铮,原本就是霍铮的人把龙翼轩引过去的,情报上,霍铮自然也是第一个收到的。 “跟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跟本王那几个好皇兄,有什么谈得来的交易。”霍铮对着回话的下属道,那人接到命令就退下离开了。 阮明心端过一杯刚沏好的茶坐在霍铮旁边,轻轻的喝了一口润喉,才道,“龙翼轩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拿她来设局,让师兄丢下西瀚跑来南庆,如今留不住她和师兄,便转弯到西瀚去。 呵,她也开始好奇,龙翼轩去西瀚做什么,难不成他也想去西瀚混个王爷当? 霍铮回以一笑道,“他的心什么时候不大过?” 明知道阮明心对他厌恶至极,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屡次缠着明心,就让他不爽了。 “天机阁中传来消息,师兄们都去了营地,预备出战。”想起来方才收到云焰飞鸽传书的消息,难怪他们回来后,都没看到大师兄他们。 霍铮只是轻轻颔首,原先他的想法是请兵为南庆出征,击败了东圣以后,再来说西瀚。 而今既然师兄们都已经前往营地,同在一个师门下,也朝夕相处过那么久,大家对彼此的底细也都是清楚的,只要有师兄们在,边境的战役,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今他们要做的,自然是先处理掉龙翼轩这条毒蛇。 阮明心看了霍铮一眼,彼此眼中盈着笑意,有些事情心照不宣。 “龙翼轩设局引我入瓮,如今他有胆单枪匹马入西瀚,自然也该清楚到时候的代价。” 西瀚是霍铮的地盘,尽管霍铮刚回西瀚不久,但有启元帝在一边放水,加上霍铮自己的手段,如今他的势力在西瀚看不到,可暗地里,半个西瀚都掌握到了他的手里。 第479章 夜闯皇宫 就拿前阵子杜若荷与他的婚事来说,即便启元帝对他施压,他也可以不屑一顾,虽说最后不是他先服软,可启元帝也不再追究,这其中多少也有霍铮自己的能耐在其中。 如今龙翼轩身上只带了不多的黑衣卫,西瀚龙蛇混杂,除去启元帝跟三皇子、四皇子的势力,就是霍铮的势力了,当然还有阮明心的天机阁。 龙翼轩并不知道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进了西瀚以后,换了一身游商的装扮,让黑衣卫易容成随从的样子,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向西瀚的京都——盛京而去。 六月的雨淅淅沥沥,龙翼轩到了盛京之后,并不急着找人,而是买了一座宅子先住下,一边联系着盛京的商家商讨货物的事,几天下来,已经跟盛京几乎较大的商家谈成了好几个单子。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背地里,这几天的时间,龙翼轩也把盛京的势力理了个明白,重点放在西瀚的几位皇子身上,更知道了三皇子跟四皇子与霍铮的竞争和仇怨最大。 查清楚了三皇子跟四皇子王府的位置后,龙翼轩让人做好安排,决定当夜就去试探试探三皇子跟四皇子。 —— 在南庆这边,当阮明心二人知道了南庆的战事无须担心之后,他们也共同做了一个决定。龙翼轩胆子大、不怕死,自己跑到西瀚去,原以为可以将霍铮再算计一把,那霍铮肯定也不会放过龙翼轩,不可能让他从西瀚溜一圈回来后,还能到南庆蹦哒。 夜幕降临,灰云浮在空中,遮住了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今夜无月,晚上的清风阵阵吹,带着些许的凉意,也吹得路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两道黑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宫墙,向皇宫最深处而去。因为夜色的原因,又或者那两人自身的修为极高,一路过去没有被任何一个巡逻的守卫发现,异常通顺。 霍铮跟阮明心对视一眼,轻轻颔首就朝南庆皇上的御书房而去。 这个时辰还早,方用过膳的侍卫们警觉心不会太高,皇上还没有召妃嫔美人侍寝,这个时候正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内处理政务。 霍铮跟阮明心就出现在御书房内,御前服侍的小太监早已被皇帝屏退。 此时眼前突然出现两人,着实把皇帝整个都吓得不轻。阮明心眼疾手快的点了皇帝的哑穴,以免等会让皇帝把外头的侍卫都引进来。 阮明心的动作太快,虽然只是点了皇上哑穴,可却让皇帝整个人都吓得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相比阮明心,霍铮倒是恭恭敬敬的向皇帝行了一个君臣礼。只不过瞧皇上的模样,似乎并不领情。 “臣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要同皇上说明。”霍铮说的,就是龙翼轩潜入西瀚的事,只不过他却没有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老实交代出来。 “七王爷龙翼轩勾搭外敌,贩卖南庆情报。”霍铮开口道,一字一句,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 皇帝的神色凝重,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所有的怀疑,通通都在龙翼轩主动割肉入药救了他以后而烟消云散。 就拿阮明心跟凤府入狱的事,何尝不是龙翼轩在里面推了一把手。 阮明心看着他不会喊人,就伸手解了他的哑穴。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皇上问道。 “龙翼轩与西瀚的三皇子,四皇子早就在暗地里勾结到一起了。”霍铮点头,皇上却不信,就因为霍铮如今的身份,是敌国西瀚人。 “朕要如何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看向霍铮的目光满是打量,霍铮也并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的确尴尬。 “皇上若不信,可派人前往西瀚盯着他。”霍铮对着皇上道,龙翼轩假借着追他的理由,偷偷潜入西瀚找人议事。 至于龙翼轩的目的,霍铮道,若不是惦记着那一把龙椅,其他难说。 霍铮说的有理有据,但皇上心里的疑虑还没有消除,他将锦衣卫喊出来,命令他们追往西瀚,暗中查探七王爷龙翼轩的行动。又派人往边境而去,搜寻那些被龙翼轩灭口的士兵的尸体,带回京城后,又命人驻守边境,等着龙翼轩。 阮明心见时机也差不多了,就冲着皇上派人去查龙翼轩这个安排,她知道,至少皇上的内心已经不如他表现的那般,他开始慢慢动摇了。 对着霍铮暗暗点头,她回头对皇上道,“七王府的阮青璃早前曾被太医断言,终身无法怀孕,而她却得龙翼轩令,假孕陷害三王妃。明心的大舅遭龙翼轩陷害,惨死沙场;凤家乃世袭将军府,将才辈出,为南庆为皇上立下多少汗马功劳,说凤家通敌卖国,求皇上明察,好还凤家一个公道。” 她的话振振有词,皇上不由得深深皱眉。 有刚才霍铮的例子在前面,皇上沉思,凤家对南庆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凤家不会通敌卖国,这次的事他做的的确欠思。 唤来可靠的人,皇帝吩咐他们将阮明心刚刚说的那些事情,全部一一彻查。 凤家赤胆忠诚,他又如何能够做得太绝,寒了那些个老臣的心。 “阮明心,朕这样做,你可满意?”皇帝问道,不知道阮明心满不满意他,至少他对于阮明心刚刚的做法是不满的。 见皇上愿意彻查冤屈,阮明心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听到皇上的话,她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道,“回皇上,如此明心大为满意,方才对皇上不敬,实属无奈,求皇上不罪。” 她赶在皇上发怒前请罪,没有一个皇帝会让人那样对自己,刚才她一进来就点了皇上的哑穴,皇上说不气才怪。 只不过,阮明心说的也不无道理,龙翼轩若有反叛之心,毕竟他是皇室的人,这事如果捅出来让人知晓,丢的还是他们皇室的颜面。 阮明心提前点了他的哑穴,不然的话,看到阮明心跟霍铮的那一刻,他的确会喊人将他们二人拿下。 第480章 饭局的诱惑——谈判 阮明心的话不能反驳,皇上只是轻哼一声。但对于霍铮,皇上的心还是警惕的,毕竟不管怎么说,霍铮是西瀚的皇子,这个身份没有错。 因为霍铮的身份特殊,在龙翼轩的事情没有查完之前,皇上必须要将他留在皇宫中。 霍铮留下了,阮明心自然也跟着留下。 皇上也知道了千仞山上,大剑师的几个徒弟都前往边疆准备为南庆出战抗敌,这倒让他放下了提着的心。 只不过在事情还没有查清之前,阮明心也不会把凤家人现在的藏身之处暴露出来,南庆皇室对她有所怀疑,她又何尝不是有所保留吗?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凤家。 —— 西瀚的一处酒楼内,龙翼轩正悠闲的品着茶,视线不时的往楼下门口看去,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从外头进来两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身边还带了三四个小厮。 看着那两人的模样和打扮,龙翼轩薄唇挑笑,他知道,他等的人来了。龙翼轩赶忙让人去楼下将两人请了上来。 那两人进了厢房后,便随意的挑了位置坐下。 “闻说岳阳楼内的饭菜可口,咱们却不知,这美味竟能让南庆的七王爷千里迢迢从南庆赶过来。”开口的人长着一双丹凤眼,唇红齿白,长相媚气,这人便是西瀚的三皇子了。 他旁边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的男子,便是西瀚的四皇子。 龙翼轩只笑不语,他把人请过来之前,就把西瀚这两个皇子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而这三皇子跟四皇子也不傻,来赴约前,也将龙翼轩的底细查了个遍。 “西瀚岳阳楼的饭菜的确美味,不是吗?”意有所指,龙翼轩指的是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位置。 “你们都到外头去守着。”三皇子跟四皇子齐齐皱眉,挥手撤退了身边的小厮。 龙翼轩也不再把手下留在身边,下面的谈话,的确是安静一点更好,他也将自己的人轻轻屏退。 看到龙翼轩的动作,三皇子道,“七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现下厢房内就剩我们三人,七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三皇子一边说一边在暗自打量龙翼轩,有些消息他们能够查到。但龙翼轩到西瀚,找上他们兄弟二人的目的,他却怎么也没查出来,不知道的事情,若要行动起来,只会对他们不利。 “哈哈哈哈哈。”龙翼轩闻言笑了几声道,“三皇子也是个耿直的人。”他丝毫不畏惧三皇子对他的打量。 “既然三皇子都这样说了,那本王也不拐弯抹角,不知二位皇子对霍铮这个人,怎么看?” 他单枪直入挑开主题,今日敢找上他们两个,他确实是带了联盟的想法。他相信,眼前这两个人不会那么不识好歹。 三皇子跟四皇子看向对方,看来龙翼轩也是为了霍铮而来。 那个野种,如果没记错,他回西瀚之前,就是在南庆长大的吧。 想到霍铮回西瀚后,就让他们吃了那么多亏,甚至失去了父皇对他们的信任,三皇子跟四皇子不由得想,霍铮当初怎么就不死在南庆,末了又看向龙翼轩,这个男人也真是没用,那么多年,居然弄不死霍铮那个野种。 他们已经忘记了霍铮自小就拜入南庆大剑师苍离的门下,纵使龙翼轩是个王爷,且身份高贵,可霍铮的身份也不低,无法任由他拿捏。 “七王爷与我们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亦有过节?”‘弟弟’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如果龙翼轩是为霍铮而来的,那么他八成能够猜到龙翼轩此行的目的了。 龙翼轩的面上一直带着笑,身处在皇室,他相信眼前的两个皇子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想要做什么,估计对方也差不多猜到了。 “三皇子聪明,本王过去与那霍铮有些过节,此次他又闯进南庆,劫走了本王的人,这仇可谓越结越大了。”他拾起桌上的茶轻饮一口,“想来你二人也早想将霍铮除之而后快,如今霍铮下落不明,不知道二位皇子可有合作的意向?” 他不介意把自己跟霍铮有仇的事提出来让他们知道,他也把自己得到的情报告诉三皇子跟四皇子,目的就是想跟他们合作,在霍铮下落不明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都算计一把。 “七王爷想要我兄弟二人怎么做?”四皇子终于开口道。 从他们两个进来之后的言行举止,龙翼轩大概能够清楚,他们二人之间,谁才是能够说话的那个。 “霍铮与他师妹阮明心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龙翼轩淡淡道,提起情投意合这个词,他的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明明他对阮明心一番真心,而她却能够狠心的去践踏…… “我想霍铮不在,二位皇子应该能够在短时间里,把西瀚的势力收入囊中吧。” 四皇子垂眸,西瀚的势力,与龙翼轩有什么干系。 他才发现,原来从刚才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摸清龙翼轩的意思。 他跟三皇子沉默,龙翼轩大概知道原因,不待二人提问,龙翼轩便先道,“倘若西瀚落进你二人手里,试想他霍铮可还回的来?” 不仅是西瀚,霍铮跟阮明心曾经联手杀死北狄大剑师即将接触剑师境的徒儿纳兰子墨,这一件事,如果让北狄人知道了,整个北狄的人都不会饶过霍铮跟阮明心。而东圣还在跟南庆开战,目前战况僵持不动,霍铮也不可能带着阮明心去东圣,因为他们的身上都有各自的责任。 如此一来,除了西瀚跟南庆,霍铮和阮明心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他要做的,就是把西瀚这条路也给霍铮堵了,如此一来,南庆就是一个瓮,霍铮就是瓮里的那只鳖,他倒要看看,霍铮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从他手里再次逃脱。 他的话让两位皇子若有所思,然而都是在皇室里长大的人,谁没有疑心病,三皇子跟四皇子不由得警醒起来,龙翼轩为什么要帮他们? “这对七王爷有什么好处?”三皇子开口问道。 第481章 各自的如意算盘 龙翼轩这个人的本性就是无利不起早,为了南庆的皇位,他都可以算计自己的亲兄弟,没道理跑到西瀚来帮他们。 三皇子对他的怀疑,龙翼轩心里清楚,没有发怒,他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说服眼前这两个人跟自己合作,成为自己的一个助力,让他能够夺得南庆的皇位,再逐鹿天下。 “对本王的好处,不如说是对二位皇子的好处。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他们都想要霍铮死,也都知道,霍铮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如果联合起来,打败霍铮的机会也就跟着大了。 当然,他帮三皇子跟四皇子一起解决掉霍铮,他们两个得利的,就是争夺皇位的时候,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光是这一点,就比任何条件都要好了。 “事成之后,七王爷有什么条件?”四皇子斟酌着问道,如同刚才三皇子心中所想,龙翼轩这个人,无利不起早。 有些事还是事先声明的好,他不想皇位落入别人的手里,更不想将龙翼轩这个隐患引进西瀚。 龙翼轩就像一条毒蛇,阴险、狡猾,这个时候大家能够平心静气的坐在一块儿谈话,那是因为彼此心中都有所图谋。他想要在龙翼轩手里拿到好处,相信龙翼轩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他们手上挖点什么好处。 龙翼轩爽朗一笑,也不隐瞒,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二位应该也知道,本王在南庆的那几位兄弟,也都是不安分的主,前不久父皇病重,相信也撑不了多少时候,南庆至今无太子,届时皇位争夺,还望二位不吝啬出手相助。” 南庆皇帝那次病重,即便知道了是龙翼轩主动为他割肉入药,但也只是感动,口头上赞扬了他一番,别说太子之位,就连一些实质性的封赏都没有,因此龙翼轩心中自然也有不平衡。 南庆皇帝的岁数放在那里,时间也拖不了多久,迟早会有归天的那一日,到时,就是他与几位兄弟奋起最后一搏的机会。 兵马粮食首先就是一件极大的大事,粮食光是他这些年从江南那处收来的,就够十万士兵用三四个月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兵马了。 南庆的势力早已让他们兄弟几个瓜分完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已经爆发,南庆面对大大小小的战事,已经抽出了不少的兵马前往支援,现在剩下的兵也没有多少了,更别说他与他皇兄手里的。 两人在兵力上,可谓旗鼓相当。 可整日都在各自的监视底下,他们谁也不能有什么动作。这样一来,在他父皇死掉之前,他们谁也无法先做准备。 龙翼轩的意思很明显,南庆夺储的时候,西瀚要出兵助他。 三皇子犹豫的看了四皇子一眼,龙翼轩这话真说得出口,他只是帮他们除掉霍铮,别说是为了他们好,其实龙翼轩自己也跟霍铮有仇,帮他们?还不如说龙翼轩为的是他自己。 再者说了,不管霍铮死不死,他们都是一样争夺皇位,霍铮死了,他们也就是少了一个竞争的对手罢了。而龙翼轩,如果南庆的皇子们在争夺皇位,本就势均力敌,西瀚要是出手相助他们其中一个,那样子的话那一位皇子能够坐上皇位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加了。 龙翼轩要的未免太多了。 “七王爷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四皇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他想看看龙翼轩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跟他们交换,只不过霍铮一条命,龙翼轩就想要顺利坐上皇位,这梦做得还是不要太美。 龙翼轩知道,三皇子跟四皇子这是觉得他拿出来的筹码太低,不够交换西瀚出兵相助的条件。 “四皇子想要什么?”他问的是要什么,而不是在四皇子的问题上打太极。 龙翼轩的直接让四皇子豪爽的一笑道,“七王爷,别的我兄弟二人不缺,早听说南庆江南物资丰饶,王爷登上皇位之后,派人给西瀚送万石粮食过来便是,王爷意下如何?” “四皇子说笑了。”自从三皇子跟四皇子进来以后,龙翼轩的面上一直带笑。直到这时,他脸上的笑隐隐有些挂不住,这个四皇子,要的东西未免太多了。 四皇子要的是粮食,但西瀚会缺粮食吗?不,西瀚的百姓不缺,可打仗的将士们缺啊。西瀚现在还没有发兵跟哪一个国家有冲突,只是往南庆的边境上增加了驻兵,要打仗的话,西瀚的粮草够用。南庆就不一定了,虽说南庆如今大部分的粮草都在他手上,可南庆正在同东圣交战,那边的战役不完结,战争就会一直拖下去,时间越久,花费的粮草就越多。他们几个兄弟争夺皇位的话,粮草也少不了要用,等到他继承了皇位,那时候的天下正逢乱世,四国群战起,本就不占优势的南庆,如果再分出一部分粮草给西瀚,那后果必定艰难,反倒是得了南庆一部分粮草的西瀚,就成了四国中最占优势的。 “说未说笑,七王爷心里清楚。”他们要的,就是南庆的粮草,龙翼轩想要皇位,行,拿万石粮草来换,西瀚的兵不能出,但他们还有私兵,只要龙翼轩自己舍得。 “若是七王爷拿不出万石粮食,那七千石吧,也算我等今日在此相聚的缘分。”四皇子这话说的好听,什么缘分,今日在这里见面商谈,本就是龙翼轩自己的主意,既然是龙翼轩的主意,那龙翼轩要么同意了他们的要求,要么就回南庆。而据他所知,龙翼轩这次是偷偷来西瀚的,南庆那边的人不知道。南庆皇子中,当属龙翼轩最为优秀,如果这次他们谈不成,那他也不介意把龙翼轩拿下做人质,这样子的话成效应该不比那几千上万的粮食低。 听着四皇子把粮食的数目减少了三千石,龙翼轩的脸上也不见多少笑意,四皇子想吃那么多,就他这吃相,也不怕自己噎着了。 “本王要考虑考虑。” 第482章 等的就是你 他没有直接给予四皇子回复,四皇子也不介意,反正到时候急的是龙翼轩,他怕什么。不管龙翼轩答不答应,他都没有损失。 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四皇子淡淡道,“七王爷只管考虑,若是确定了,再派人通知我兄弟二人。” 三皇子跟四皇子还没有出宫辟府,两人现在还住在宫中,龙翼轩这次能够不动声色的让人传信找他们到岳阳楼,那四皇子也相信,龙翼轩考虑好之后,也有的是办法再通知他们。 这次的谈话双方都没有达到自己满意的结果,各自暗暗离开。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以后,岳阳楼当任管事人柳如是才从他们隔壁的厢房出来。柳如是上了岳阳楼第三层的厢房内,拿出笔墨将方才听见的情报抄写在纸上,塞进信封后他便出了厢房。 在龙翼轩还没有到西瀚盛京的时候,柳如是就收到消息,龙翼轩以为自己到西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自己从踏进西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天机阁的人盯上了。 “把这封信送到南庆千杯茶馆。”千杯茶馆是天机阁在岳阳楼的据点,信要送往南庆,自然是要给阮明心的。 当阮明心看到信了内容也不禁笑出了声,原先对待龙翼轩这个人,她一直如临大敌,现在看来,龙翼轩也不过蠢货一个。 现在这种时候,他不留在南庆而跑去西瀚,他真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么? 南庆出兵在即,储粮都不见得有多少,如果龙翼轩真的同意拿出七千石粮食去跟西瀚的皇子做交易,呵,龙翼轩的粮食多,那就别怪别人眼红要去抢了。 —— 夜色渐微凉,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上,如同铺了一层白霜。 清风阵阵,龙翼轩却感觉不到凉爽,相反,他心里有一把滔天大火灭不下去。 原本他以为阮明心跟霍铮落荒而逃,一心想着来西瀚却忘记了他们两个,如今…… 龙翼轩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影卫,坚持把手里拿着的纸条看完,“他们的胆子还真大,居然敢到皇宫去。” 南庆的京城是他的地盘,他想阮明心不会不知道。 倏尔,龙翼轩想到了什么,他暗道一声,糟了。既然阮明心有恃无恐,那就说明,他在京城中的部署可能出问题了。 也顾不得今早四皇子提出七千石粮食的要求,龙翼轩匆忙让人送信给四皇子,就说他同意了四皇子的要求。 如今他只想尽快赶回南庆,晚了不知道阮明心会动什么手脚。 —— 城外,一匹黑色的马飞快的向皇城奔来。 却被士兵拦在城门前,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拿出长矛兵器,交叉在城门那块,其中一个威武的开口道,“闲杂人等不许入内,请出示文牒。” 马上的人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向他们扔去,他们一看,脸色一变,连忙放行,跪到一边。 等到一人一马进了皇城之后,守门的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对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和忌惮。 这个时候正值黄昏,所以出城进城的人也比较多,由于现在南庆边境大军压境,所以城门这块对于来往的人也十分谨慎,当众人看到守门士兵前后态度的变化时,都纷纷猜测,刚刚进去的人到底是谁。 皇宫中,南庆的老皇帝正在心腹太监的陪同下准备用晚膳。 “怎么了?”皇帝看到一个小太监在高公公的耳边嘀咕了一阵,高公公看向他的的目光就变得有些踟蹰起来了,于是他淡淡的问了一句。 看到皇帝的目光朝他看来,高公公立马定了定心神说:“回皇上,刚刚小李子告诉奴才,说是勘察西瀚的锦衣卫回来了,陛下你要不要现在就见他?” 皇帝随着高公公的目光看了看眼前的桌子摆了摆手说:“无妨,我在一旁用膳,让他进来吧!” “是,那奴才现在就让他进来。”高公公低着头躬下身子向外走去。 要不说生活在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刚刚高公公的表现可谓是有圈有点。 “进去吧,陛下正在用膳。”高公公走到那个锦衣卫的身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谢谢公公。” “锦衣卫玄子参见陛下。”进了大殿之后,他先朝着皇帝行了一个礼。 “起来吧,叫你办的事情如何了?”皇帝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笋片放进面前的碗里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皇上,属下先是用一个普通的身份进了西瀚境内,然后很快的找到了七皇子的踪迹,他在郊外买了一个宅子,前几天开始和几个商户谈了几笔大生意……” “你说他在西瀚和商贾谈生意?”皇帝惊讶的看着他问,什么时候他南庆的皇子要沦落到去做商人? “是的,属下去的时候,七皇子已经谈了好几笔生意,然而就在第六天的时候,七皇子和西瀚的四皇子三皇子在一家茶楼见了面,他们那边带了高手,所以属下没有探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他们见了好几次面。据属下所知,他们应该是在谈什么生意,可是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谈什么。”等到锦衣卫玄子说完之后。 室内气氛一下子低沉起来,老皇帝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沉着声音说:“这个孽子!” 话一说完,桌子上的菜全部被他掀到地上。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室内没有人敢说话宫女太监都低着头,高公公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皇帝的身边劝道:“皇上保重龙体,气大伤身。” 这要皇帝如何能不生气,龙翼轩到西瀚做什么,以为易容成一个游商就能不让人怀疑了吗? 他做了什么?他居然私底下跟西瀚的皇子有联络,这说明了什么,他跟敌国的皇子早就在酝酿什么阴谋了。 “朕如何能不生气,这个孽子,为朕割肉治伤,要不是朕谨慎,什么时候朕的江山都要被这个孽子拿去了……” 第483章 反将一军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略微有点儿喘,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撑着桌子,脸色微微泛点儿潮红。 “皇上,皇上,太医说了,不可轻易动怒。”高公公看着皇帝这个样子着急的说,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太医叮嘱过皇帝这些年过来身体亏损的厉害,情绪千万不能大起大落,前段时间就病的厉害,现在又被龙翼轩气成这副模样。 “这个孽子,这个孽子,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皇帝话还没有说完竟然就直直晕了过去。 “陛下你怎么了,陛下……快……快传太医……” 高公公尖细而着急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太监和宫女们手忙脚乱的跑到皇帝周围,把他围起来。 “你们两个把陛下扶到床上,你再去看看太医到了没有。”高公公看着忽然倒下的皇帝,惊慌过后便很快镇定下来,不愧是皇帝身边的老人,遇到皇帝晕倒这种大事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也出去,愣在这儿干嘛呢?”高公公看了一眼还愣在原地的锦衣卫说,在锦衣卫转身就要走的时候,高公公的声音又从后面响了起来。 “记住,今天的事情一点都不能外传。” 玄子的脚步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等他为皇帝把完脉以后,两个眉头几乎都要挤在一块了。 “太医,皇上他怎么样了?”高公公在旁边担心问。 “高公公,我上次就给你们说了,让你多注意一点,皇上的身子要慢慢养,切勿动气,切勿动气,这次情绪波动太大,肝火又旺,犯了宿疾,等我开两副药,给皇上熬了,以后一定要提醒皇上。”太医说完就到一旁给皇上写药方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床上的皇帝悠悠转醒,他睁眼看到明黄色的帐顶,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晕倒之前的事情。 “咳咳,这个孽子。”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忘记龙翼轩所做的事。 帐外的高公公听到里面有声音,连忙跑过去,看到皇帝睁开了他浑浊的眼睛时,连忙担忧的问道“皇上,您感觉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没事,那个孽子现在在哪里?传下去,只要他出现在南庆境内不管何人见到了他都给朕抓回来,不计后果。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妄朕养了他这么多年,竟然敢做这种事情,他就那么想要这把椅子吗?他既然他敢做就不要怪我对他无情了。”什么割肉入药,只怕也不过是他那个好儿子给他做的戏。 皇上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狠厉,如果忽略了他苍白的脸的话,光听语气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代枭雄。 不过从皇子之位登上龙椅,把南庆维持到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也不是闲人,如果没有一点手段是不可能住在这里的。 “皇上,七皇子毕竟……”毕竟七皇子的事,也不能仅靠锦衣卫的一面之词。 高公公不禁开口道,他这一出口就后悔了,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了,他肯定是最了解他脾性的人了,何况锦衣卫向来只听皇上的令。 果然,听了高公公的话,皇帝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虽然只有短短两三秒的时间,但是高公公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冷汗瞬间浸湿了整个后背。 “传朕旨意,活捉七王爷。”不知道是不是高公公的心理原因,他听皇上这个时候的语气好像比之前更为的阴狠,高公公没有想太多,立马退了下去,心里暗暗道:七王爷,这次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没有办法,差点把他自己都搭了进去。 想起刚刚皇上看他的眼神,他就不停的冒冷汗,都怪他多嘴,不过脑子的说话。 里面的皇帝看着高公公离开的背影,眼里升起一抹狐疑。 多疑,自古就是帝王的通病。 等到圣旨一下,各地官员都震惊了,心里暗暗吸了一口气,不过他们也知道,龙翼轩这次算是玩完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让皇上不顾念父子之情在全国辑拿他。 —— 可怜的龙翼轩根本不知道回到南庆后会是这样一个场面,他明明出去是绝霍峥的后路,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霍峥利用这件事反将了他一军。 “我们的人给的情报,不知道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他们居然冒着危险往外传消息。”一个中年男子从一只白色的信鸽上面拿出一个小纸条递给龙翼轩,神情有些严肃。 “什么!父皇居然这样对我。”龙翼轩看完信条上的内容之后怒火滔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南庆的皇帝居然会如此做,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他好像没有做什么事让他不顾皇家脸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以为上次的割肉做药足以让皇帝多看他一眼,谁知道这事情没过去多久居然就不顾情分的辑拿他。 到底是谁在陷害他?他的脑子里忽然就冒出霍峥和阮明心的模样。对,肯定就是他们,除了他们,他实在是想不通谁和他还有这么大的仇,谁能把局势扳转过来。当然,这不包括他的那些好哥哥好弟弟们,因为他们就是想,应该也没有这个能力? 霍峥,真是好,我还没有找你麻烦,你居然找上了我。这也好,我们之间时该做一个了断了,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还全国缉拿我。 他就知道,在霍峥和阮明心的挑拨之下,他那个好父皇对他不放心,估计这次西瀚之行让霍峥利用了去,令老皇帝起了疑心,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龙翼轩嘴角上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或许他就是在等着这一天和一个合适的机会。 老不死的,这南庆注定会是我的,如果你对我好点的话,我还会慢慢等你。谁知道你居然如此不留情,那么就不要怪我了。 “联络上我们的人,这次我倒要看看,这南庆谁还能够强的过我。”龙翼轩自傲的说道,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第484章 棋局 还有霍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龙翼轩看着南庆皇宫的方向默默说道。 龙翼轩的行动当然没有瞒过阮明心跟霍铮,自从那次被龙翼轩设下陷阱想要捉拿他们的时候开始,再到霍铮金蝉脱壳,然后到龙翼轩潜入西瀚找三皇子四皇子,最近到龙翼轩离开西瀚赶回南庆,这一路,他的身边一直都有阮明心跟霍铮的人,只是龙翼轩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 金碧辉煌的南庆皇宫内,大片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格外刺目的光。 皇宫中某处角落,正是绿竹成荫,初夏时分,煮一壶香茶,奉上一叠红豆糕,一男一女手中各执一个黑白子对弈,那场景好不惬意。 这一处宫殿鲜少有人过来,最初皇上对阮明心二人还持有怀疑的态度,明里让他二人自由在宫内居住,暗地却派了锦衣卫悄悄盯着,一连好几日下来,锦衣卫这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龙翼轩的行为,阮明心跟霍铮并没有冤枉他,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皇上可能也知道了阮明心跟霍铮这两人功夫的深浅,如果阮明心跟霍铮有想要离开皇宫的心思,就算是所有的锦衣卫出手,也未必留得住他们两个。至于探听消息,如果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即便锦衣卫在暗处躲得再好,也听不到一点有用的。于是,皇上干脆将人全部撤掉。 “龙翼轩摆好的棋盘,好似也没落几个子。”少了几只一直躲在暗处的苍蝇,阮明心倒觉得轻松不少,素白的柔荑捻起一个黑子,随意的落在棋盘上,原本杂乱的棋局,因为她的这一子而发生变化。 黑子落下,原先看似随意摆放的黑白棋局,因为阮明心落下的这一子而笼络到一起,成了对立的局面。双方为围地而作战,黑子围绕将白子悉数困住。 龙翼轩原本想设一出瓮中捉鳖的局,不料阮明心二人比他聪明,早早识清他的意图,反而提前设局,把龙翼轩逐出了南庆。 如今的龙翼轩,不回来不是,回来也不是。 “别是他落的子看似随意,却接连环环相扣。”霍铮不冷不淡的应道,修长的两指间夹着一颗白子,稳稳的落在阮明心方才的黑子旁边,瞬间棋局就发生了变化。原本被黑子压下的白子在刹那间将黑子通通围住,普通的棋子,局内却暗藏玄机。 并不是霍铮多心,龙翼轩在收到皇上派人缉拿他的时候,起先他是预备直接起兵,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由,迟迟没有动作。 “阴谋诡计,若是再想算计我,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拾一子落下,困境中她又逆出一条生路。 要说对龙翼轩最熟悉的人,那就非阮明心莫属了。前世今生的两辈子,她完全不难猜测,龙翼轩接下去的那步棋会走向那个方向,一旦预知了他的想法,那她绝不会手下留情。天堂有路,她会给他断掉;地狱有门,她就把门给他关掉。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处在不知前路如何的情况下,更让她痛快的了。 霍铮笑而不语,龙翼轩这都是自作自受啊。 执手落下一子,阮明心方才杀出来的生路又让他给堵死了。 阮明心说的没错,不管龙翼轩打算怎么做,他们都会在知道他的动作前,把他的路一一切断。 —— “去,把窗子给我打开,屋子里太闷了。”阮明心对身后的丫鬟说,最近这几天过来,天气一直都不是怎么好,湿气连天。 一边一直注意着的龙翼轩没有动作,自己暂时也不方便到边境去看看状况,阮明心的心情也是异常烦躁。 “姑娘,今天天放晴了,您要不就出去走走?”宫女打开窗户重新走到阮明心身后轻轻问道,不愧是皇宫里的人,语气不卑不亢,让人听着倒也不讨厌。也是,如果这些宫女没有出众的能力,也不会被人挑选派到她这里来。 “哦?天终于放晴了?”正打算用早膳的阮明心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只不过隔的有些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能微微感觉到接连几日下来的湿润感却是减轻了不少。 “是啊,奴婢刚刚打开窗户的时候,日光虽微,淡淡的洒落在地,因着前几日下雨,倒也不热呢。如果姑娘想要出去的话,早膳过后这个时间段是最好的,太阳刚刚好,也不会晒着姑娘。”宫女随着阮明心的目光看向窗户那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不出其他表情。 阮明心倒也没在意他们的神色,宫里的人都是一个样子,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夹了一片酸辣萝卜片放在碗里说道,“那便准备准备吧,这两天闷在这里也闷坏了,正好出去走走。听说御花园内的花开了,正好去瞧瞧。” 虽说她因为前世的事情而不喜欢皇宫,可御花园中的美景,却是不可否置的事实。 “是,奴婢现在就去吩咐。”那个宫女话说完就打算退下去。 “对了,你让她们把屋里的窗户都打开吧,给屋子换换空气。”前几日连着都是雨天,屋子里的东西也沾染了些湿气,人待久了对身子不好,阮明心又让婢子们把屋里头的被子拿到外头晒晒太阳,吩咐好之后,才把筷子轻轻送到自己嘴边,细嚼慢咽。 用完早膳之后,阮明心就携着两三个婢女慢慢往御花园走去,其中一个婢女还打算给她叫轿子,结果却被阮明心拦下了。 “不用了,路也不是很远,咱们就这样走过去吧,正好消消食。” 听到阮明心这样说,婢女们也没有再说话。宫里就是这样,主子说的话,底下的人只要去做就行,不要问为什么,也不需要问。 阮明心她们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御花园,这个时候,太阳也正好照到了宫墙这块,清晨的露水在太阳光辉的映射下很是晶莹可爱,阮明心看着旁边的绿叶心里也甚是欢喜,心里大半的阴霾也随之而去。 “天气真好!” 第485章 御花园斗艳 阮明心不由伸出手中食指拨弄了一下那叶子上面的露水,露水被轻轻一拨,滚进了泥土,阮明心笑了一下。 看到阮明心笑了,宫女看了一下不远处说:“那边有好多花都开了,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吧,既然来都来了,不看看倒是辜负了这里的美景。”阮明心提起裙摆向那边走去。 待阮明心走近时,果真如宫女所说,一大片一大片的花争奇斗艳,只不过这些都是花匠精心照顾的,比起野外的那些多了一份约束,少了几分野气。 “很美。”阮明心看着眼前的这些话说道,只不过她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是,可惜这些花都生在这宫墙里了,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美景。 “现在还不到盛夏,前边有一个荷塘,盛夏的时候,里头的莲花尽数开放,那个才叫美呢。”宫女给阮明心指了指左前方的一处荷塘说道。 那处荷塘,便是千鲤池。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句诗很符合阮明心印象中的千鲤池,盛夏的时候,非但有满池的嫩荷,池水之下淤泥之上,更是有不尽的锦鲤嬉戏。 阮明心看了一眼没有说话,静静的赏着眼前的美景,好景再美又能如何。困死在了这宫墙里出不去,就像宫里头的那些美人们一样,困死在这一方天地中,犹如一只金丝雀一样,没有自由,任人宰割,怪不得古人常以花比喻美人。 她又想起前世所见的一首诗,“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这是元稹的《行宫》,倒是和她心中所想差不多。 宫女见阮明心没有说话,便也很识相的站在她身后。 阮明心摇摇头抛去脑中所想,看来最近是闲得发慌了,居然想这么无聊的事情,愿意呆在这宫里的都是有野心的人,选择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也就不同。 宫外的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这样的荣华富贵,宫里的人活着也走不出这堵高高的宫墙,外头的人拼命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在阮明心沉思的时候,一大群人浩浩荡荡从对面走过来。听到动静,阮明心抬头看了一眼,带头的是穿着一袭碧绿宫装的女子。看那模样,应该就是十**岁,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配上她今天的衣服,让人感到甚是清凉。 阮明心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这应该又是哪个妃子出来赏花了。 阮明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打算换个地方赏花。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余光忽然看到一株深蓝色的花朵,亭亭玉立,挤在一大堆姹紫嫣红的花朵里倒让它淹没了。 阮明心走到那朵花面前,仔细看了一眼,深蓝色的花,倒是不多见,况且还开的这么妖冶。 “姑娘如果喜欢,奴婢可以把它剪下来插进花瓶里,摆在屋子里。”一旁的宫女见她盯着看了这花大半天,连忙说道,拿出早先带过来的剪刀准备把它剪下来。 这么美的花儿,便是放在屋里头也是赏心悦目。 “慢着。”不远处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打断了那婢子的动作。 阮明心抬头望去,刚刚的碧衣妃子正站在她面前盯着那朵花看,一脸的势在必得。 “参见昭仪娘娘。” “平身吧。” 眼前来的人身份赫然摆在那里,阮明心的宫女一脸为难的看着阮明心。 她们现在被分配到阮明心殿中侍奉,可眼前人也不是她们能够轻易得罪的。 倒是阮明心莞尔一笑,不甚在意的说道,“既然昭仪娘娘喜欢,那明心就不要了。”她示意宫女退下来。 可是蓝昭仪听了这话却不满意了,她最近刚刚被封昭仪,一时风光无限,所到之处,无人不敬畏她,就连宫里的那些老女人也不敢触她霉头,皆让她三分。今天见天气好,于是来御花园逛逛,刚巧不巧的碰到了阮明心,然后就看上了那朵花。因为花是蓝色,刚好就和她的封号不约而同。 可是阮明心轻而易举的就把花让给她,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想着阮明心是借这朵花来嘲讽她。 她看向还在枝上的花朵儿,那花朵微微垂着,好似在对她说:就是看不起你。 蓝昭仪一想到这里,看向阮明心的眼神也越发不善起来,这倒让阮明心莫名其妙起来了,她不想生事,蓝昭仪喜欢,她便让出了这朵花,哪知对方居然用更加不善的目光看向她。 “没了娘,又被亲爹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吧?”蓝昭仪眼神恶毒的盯着阮明心的眼睛,一副同情的模样看向阮明心。 其实也是蓝妃敏感了,由于她出身本来就不高,父亲也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官,如今她的宠妃之位,也完全就是靠着她的这张脸来的。就算宫里的人不当面说她,可她也知道,他们经常在背地里议论她的出身。久而久之,她对于这些便十分敏感。 阮明心听了她的话,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蓝昭仪慎言。”她的目光冷冷的看向蓝昭仪,里面带着警告,可是蓝昭仪却丝毫不在乎,她根本就不清楚阮明心的真正身份,只是闲暇时宫女在她耳边唠叨了几句,她就记下了。在她眼里阮明心这个没有娘,爹又不疼的的丫头,根本就不足为惧。 即便阮明心敢闹到皇上面前,她是个宠妃,只要在皇帝耳边吹几下耳边风就能轻轻松松搞定了,因此她更加有恃无恐的看着阮明心说道,“慎言?你算哪根葱?一个克死自己亲娘的人,居然敢命本宫慎言?” 阮明心厌恶的看着蓝昭仪,看她外表她本以为这个蓝昭仪是个兔子,结果她忘了,这宫里怎么会有兔子的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声音,“怎么,妹妹你也在赏花?” 阮明心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绛紫色宫装的宫妃,她正在好奇是谁的时候,她身后已经有宫女俯下身行礼道,“淑妃娘娘吉祥。” 听到来人是淑妃,阮明心朝她点了点头。 这下子,御花园中好不热闹。 第486章 侍宠惹的祸 阮明心还记得她,淑妃的娘家很是强大,她爹可算是朝中的老臣了,家中两位哥哥一文一武,也令皇上十分重视。 皇帝特意让她和另外一个妃子协助皇后处理公务,只不过近些年来年老色衰,不及眼前的蓝昭仪有宠。 谁知道,蓝昭仪今日的情绪是不好或是怎么不顺气,看到淑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只是娘娘怕是记错了,臣妾家中只有臣妾一个独女,从来没有听家母说过还有一个姐姐在这宫里。”仗着自己今日冠宠六宫,即便眼前来的人是比自己的位份还高一级的淑妃,蓝昭仪也没有要行礼的迹象。 听到蓝昭仪这样说,淑妃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况且还有阮明心在场,蓝昭仪这不是故意落自己的面子吗? 蓝昭仪不知道阮明心是谁,可是她淑妃知道,她更没有料到蓝昭仪居然如此狂妄。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蓝昭仪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人,仗着皇上如今对她的宠爱,就可以在她面前放肆,她就不怕她哪天失了帝宠,下场比她们还不如吗?淑妃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不要以为有着陛下的宠爱,你就可以在宫里横行霸道。”淑妃隐忍着心底的愠怒道,她在这后宫中虽有大权在手,却并不得帝宠,因着父兄在朝堂的身份才换来皇上的尊重,可即便她再不得宠也是皇上亲封的淑妃,不是区区一个蓝昭仪能够轻易得罪的。 “本宫唤你一声妹妹,是你我一同侍奉皇上的情分,不拿本宫长你几岁来说,本宫的位份与入宫的时长,蓝昭仪可是当不起?亦或对皇上有意见?”她这话驳回了蓝昭仪,那意思仿佛是说,本宫不是你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可以高攀的上的,蓝昭仪不屑有一个姐妹,她淑妃也不想要她这样的姐妹。 淑妃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本就是个掌权的主,还是一个高位妃,这一路过来能够坐上淑妃的位置,当然也是有些手段跟口才的。方才给了蓝昭仪的面子,可蓝昭仪似乎不想要。 不得宠这件事似乎是淑妃的痛处,既然蓝昭仪不想要面子,那就别怪淑妃不给她面子了。 “你……”像蓝昭仪这种入宫时日尚浅的宠妃,哪里是淑妃的对手,不过两句话,蓝昭仪就被淑妃挑起了怒火。好在蓝昭仪也不全然是个没脑子的,一开口便反应过来。 “妾身不敢。”蓝昭仪把说话的重点放在了淑妃那句“对皇上有意见”上,她现在是个宠妃,自然知道只有皇上愿意她才能得宠,又怎么敢对皇上放肆。 淑妃轻笑一声,蓝昭仪最在意的是什么她很清楚,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淑妃伸手一下子将蓝昭仪看中的那朵蓝色花儿,拽下来扔在脚下,还用脚狠狠踩了两下。 阮明心没有理会,不动神色的退后两步,果然蓝昭仪看到淑妃的动作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你放肆!”蓝昭仪火上心头,已经忘记了淑妃的身份,上前一步,扬起手臂就要往淑妃的脸上扇下去。 淑妃也不是吃素的,她一把抓住蓝昭仪的胳膊,把她往旁一甩,蓝昭仪就摔倒在地上。 “放肆的人是你!”淑妃的声音带着威严与怒气,蓝昭仪居然敢对她动手,还对着她的脸。后宫女人的恶毒手段淑妃见过不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着她的脸下手。 一旁的宫女们也没有想到蓝昭仪居然会动手。 “来人啊,蓝昭仪恃宠而骄,以下犯上,将她给本宫带回宫严加看管,罚抄一百遍女戒。”淑妃怒了,蓝昭仪不知好歹,那就不要怪她了。 蓝昭仪身边的婢子不敢动作,淑妃带来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一把将地上的蓝昭仪拉起来。 她们这些女婢的荣华富贵都是跟自家主子挂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若是倒下了,她们也要跟着倒霉,蓝昭仪跟自家主子不和,她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下手的动作并没有轻到哪里去。 可是蓝昭仪面对淑妃给自己的惩罚怎么会甘心,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开拉着自己的婢子,然后不管不顾的冲淑妃撞去。 这个不受宠的老女人,凭什么这样对自己,不过是一个仗着家族在宫里赖以生存的女人,人老珠黄凭什么跟她争,凭什么禁足自己。 淑妃看到蓝昭仪的动作也吓到了,连忙往旁边躲去,谁知她正好是站在荷塘旁边。 蓝昭仪没有想到淑妃会躲开,她当然也看到了淑妃身后的荷塘,可自己的冲势太猛根本就没有来的及停将下来,“呼啦”一下子就摔进了荷塘。 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等到身边宫女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场面立马混乱起来。 “救命啊,救命……我,我不会水……”蓝昭仪在水里扑腾着,整个人狠狠的灌喝了好几口污水。 “来人啊,快来人啊,昭仪娘娘落水了。”宫女在岸上大喊,有的连忙跑去找会水的嬷嬷过来救人。 淑妃看着水里扑腾的蓝昭仪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她躲的快,现在这样出丑的人就会是自己了,想到这里,她的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阮明心自然是乐得看戏,蓝昭仪不识好歹,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方才蓝昭仪对她的态度她可还没忘记,这时候又怎么可能出手救蓝昭仪。 远远的,阮明心看到宫女跑去找来会水的嬷嬷,她轻笑,蓝昭仪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让蓝昭仪在水里多挣扎一会儿,也算是给她的一点儿教训。 嬷嬷在宫女的带领下很快就过来了,连忙跳下水里去把蓝昭仪救上岸,此时的蓝昭仪,梳得精致的发髻早已散开,发上的簪子步摇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满面的妆容被水晕花,就像一个活脱脱的女鬼,在场也就只有阮明心还能看戏。 再看这蓝昭仪,早已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模样,被嬷嬷催吐了几口水后,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受惊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第487章 祸水又来?找死! 蓝昭仪这副狼狈的模样看得淑妃大快人心,可她好歹是皇上的宠妃,淑妃看好戏的态度也不能太明显,以免落人口舌。 “蓝昭仪受惊过度,还不快快将人送回宫请太医。”她一双眸子满是警告的意味。 在场的宫中嬷嬷纷纷收了自己的心思,同时也将淑妃的警告记住了,如果今日的事泄露出去,淑妃一定不会饶了她们的。 等宫人们带着蓝昭仪离开,淑妃这才有机会跟阮明心说话。 “这位想必便是阮小姐了吧。”她温婉一笑,不同于对待蓝昭仪时的模样。 “见过淑妃娘娘。”阮明心回以一笑,她不记得自己曾经与这位淑妃娘娘有过什么交集。 按理说,她一个高位,初次见面,再如何好相处的性子,不说像蓝昭仪那样没脑子的,也总该会端着些架子,事出反常必有妖。 “娘娘想赏花,明心便不扰娘娘兴致,先回去歇息了。”她没有要继续逛花园的心思,方才的蓝昭仪才离开,这时候实在不想再跟另一个妃子有所冲突。倒不是阮明心执意要把人往坏处想,而是在这深宫大院里,她不得不有这样的假设,皇宫这种地方,谁也没她了解的深刻,不管是南庆亦或是西瀚。 “阮小姐的大名本宫听闻已久,今日还是托了昭仪妹妹的福才得以一见,阮小姐若无事便陪本宫一块儿赏花吧。”见阮明心想要离开,淑妃搬出了方才的蓝昭仪,倒不是真的感激蓝昭仪促使她见到阮明心,而是在提醒阮明心,方才蓝昭仪对她的刁难还是自己帮忙给她解的围。 阮明心唇瓣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后宫中的女人,说一句话也要拐弯抹角,若不是自己也曾深处宫中,只怕还真要以为这位淑妃说的都是真的。 “明心是个普通人,不劳娘娘挂念。”淑妃转身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阮明心没有要跟着过去的意思,可那淑妃仿佛不知道一般,阮明心开口提醒道,“蓝昭仪落水的事娘娘也在场,此时陛下或许也收到消息,您还是去紫辰宫看看的好。” 蓝昭仪方才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样子,阮明心仍然历历在目,她是个大夫当然看得出来蓝昭仪喝了不少水,特别是以蓝昭仪的身子底子,回去后少不了一场风寒。 倒不是她关心蓝昭仪,她只是没兴趣陪一个后妃在一处赏花,皇家是非多,她才不想惹得一身腥。 蓝昭仪如今最得帝宠,今日的争执是因为自己而起,但跟蓝昭仪有仇的是淑妃,蓝昭仪会落水,也跟淑妃脱不了干系。 淑妃于情于理,这时候都得去一趟紫辰宫。不然以那蓝昭仪的性子,等醒来后,谁知道她还会如何扭曲是非黑白,皇上宠她,淑妃若还不过去,做什么事都会先失了先机。 阮明心因为淑妃方才的行为微微不满,不过这也算是变相的在提醒淑妃。 “阮小姐说的极是,来日方长,本宫与你甚是投缘,他日再找阮小姐一块儿品茶罢。”果然,淑妃听完她的话后,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御花园中的花儿有多好看,跟阮明心说了一声,就带着身边的一众婢子奴才转身就离开御花园。 赏花的事什么时候不行,阮明心反正也在宫里跑不到哪里去,她什么时候找都可以。当务之急,便是在皇上到紫辰宫之前,先去看看紫辰宫里的蓝昭仪目前的情况。 —— 一群人匆匆忙忙将蓝昭仪送回宫中,婢子连忙动手将蓝昭仪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此时的太医还没过来,淑妃便到了。 几乎还未落座,淑妃便听外头的宫人传唤皇上来了。 心中有怨不假,同是皇上的妃子,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她入宫的时间明显更久,可却从来没有过皇上对待蓝昭仪这样的疼宠。 心里的怨先放一边,淑妃就是再怎么不欢喜,也还是出去行了礼。 “昭仪现在如何了?”皇上一入殿后就开始询问蓝昭仪的情况,看得淑妃心中又是好一会儿的嫉妒。 “落了水,人昏睡着,太医还没到。”淑妃答道,皇上随意择了个位置坐下,马上就有识目的婢子奉茶上前。 皇上此时没有心情喝茶,他问道,“为何蓝昭仪今日会落水?”他的眼睛是看着淑妃问的,明显今日蓝昭仪落水的事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面对皇上的威严,淑妃在心中编织好了语言,正要答话的时候,内室的婢子匆匆跑出来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 顾不得这婢子没有规矩,皇上面上一喜道,“朕进去看看。” 闻言淑妃心内一阵酸涩,不敢犹豫,跟在皇上后头一块儿进了内室。 果不其然,刚刚醒过来的蓝昭仪看到皇上后,就开始哭着诉说委屈,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是个男人都会被迷了心思。 狐狸精!淑妃在心里暗暗骂道。 “皇上,您一定要给妾身做主啊。呜……”蓝昭仪倚在皇上怀中,方才在殿中淑妃还没来得及回答的话,此时都经蓝昭仪的嘴全说出来了,只不过言语的片面都偏向蓝昭仪自己。 抬头,蓝昭仪刚好看到淑妃就站在一旁,这时候才想起来淑妃的身份跟手段,她不敢将落水的事推到淑妃身上,想起来最开始跟自己争执的阮明心,那个克死了亲娘又没爹疼的死丫头,蓝昭仪毫不犹豫的将脏水都泼到阮明心身上。 “皇上,您要为妾身做主啊,都是那个阮明心,眼里一点都不顾忌妾身是皇上亲封的昭仪,言语不合便将妾身推下荷塘去。”她委委屈屈的诉说的,一手拿着鲛丝擦眼泪,特意将‘皇上亲封’这几个字咬重,也算是给阮明心另扣一层罪名,说她胆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蓝昭仪却没注意到淑妃嘴角挑起的那一抹嘲讽的笑。 无知的人无罪,更何况无知者无畏,所以蓝昭仪才敢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阮明心身上。 而蓝昭仪想把脏水泼到阮明心身上,这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第488章 撤兵的缘由 如果要说如今在南庆最能够让皇上顾忌的人,那就非阮明心跟霍铮俩人莫属了。 倒也不是说他俩不好,而是好到谁也比不上。阮明心跟霍铮,两人都是出自大剑师苍离门下,特别是阮明心的武学境界,早前就被认定为下一任的大剑师继承人选。大剑师死后,四国当中无人不忌讳着阮明心。原先听说阮明心有叛国的嫌疑,皇上才会马上将她关押起来,并以凤府的人去威胁她。现在阮明心好不容易重新回来了,并一心只为南庆。目前四国混战在即,与东圣的战况还僵持不下,这个时候皇上是一定不会去得罪阮明心跟霍铮的,更不会将两人往外推。 果然皇上听完蓝昭仪的话目露怀疑,阮明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大概清楚,又怎么会轻易就相信了蓝昭仪的一面之词,他转头看向淑妃道,“朕听说昭仪落水你也在场,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言语不给淑妃推辞的机会,他的语气淑妃能够听出来他是知道事情如何的,让她来说也不过是想给蓝昭仪个面子,淑妃也知道自己必须实话实说,不然到时会把自己也拖下水,何况她也没有想过要包庇蓝昭仪。 她将事情都陈述完,撇开脸不去看蓝昭仪怨恨的脸。 “皇上,她说谎,妾身如何敢做出恃宠而骄的事,分明是……”蓝昭仪急忙反驳道。 她不知道淑妃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帮阮明心说话。 除掉一个阮明心,今日的事她必定会既往不咎,淑妃有什么不满意的。 “实情如何,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蓝昭仪若有需要,本宫不介意让她们上来对质。”淑妃打断了蓝昭仪打算继续泼出去的脏水,声音隐隐带着威严,今日在场的人,除了她的人,还有蓝昭仪的人跟阮明心的人,她在此前未曾跟阮明心有过交集,旁人也不能怀疑她跟阮明心是一伙的。 蓝昭仪惨白了脸,不全然是因为淑妃的话,但也没有应答,只是趴在皇上怀里呜呜的哭,这时候的淑妃自然不会去好心的提醒让人先给蓝昭仪煮一碗驱寒的姜汤,她巴不得蓝昭仪就此大病一场,然后再由其他年轻美貌的妃子夺宠,蓝昭仪那副恶心的嘴脸,她可瞧厌恶了。 “这件事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皇上的话是不打算追究了,他把蓝昭仪从怀里拉出来,一边对着宫人吩咐道,“你们好好照顾昭仪娘娘。” 提步离开,留下蓝昭仪一脸莫名,以往她哭上一哭,皇上便会什么都依她的招数,今日怎么不管用了,却不知其实皇上心里什么都有数,只是不明说而已。 “昭仪身子不适,本宫也不留了,昭仪近些日子便待在宫里好好养身子吧,身子好了,才能伺候好皇上。”皇上方才的态度淑妃也了然了几分,这时即便她真的将蓝昭仪禁足在宫中,那也是为了蓝昭仪的身子着想,而蓝昭仪心内有气又如何,淑妃的话她无法辩驳。 蓝昭仪放在被子底下的手微微抖动,也不知是被方才淑妃那一袭话气的,还是因为落了水开始染寒。 淑妃那个老女人,手里有那么点权利又如何,膝下没有儿子又不得帝宠,她也就能现在嚣张,等自己养好了身子,到时候有她还看的,还有阮明心! 蓝昭仪将锦被抓出了褶皱,想起来她刚才在皇上面前提到阮明心时皇上的态度,蓝昭仪就越加讨厌阮明心了。 不过是一个孤女,听说前段时间还在大牢里待着呢,现在出来了不说居然还让皇上那么信任。 —— 却说龙翼轩,原想算计霍铮却不想失策落得一副狼狈的模样,如今整个南庆都在通缉他这个曾经的七王爷。 为此龙翼轩以为,不过是自己夺位的日程被提前了,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南庆的皇宫里,还藏着霍铮跟阮明心两人,龙翼轩心知,如果这个时候进兵皇宫的话,霍铮跟阮明心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有他们两个在,他的胜算大大降低了,无奈他只能先把兵撤掉。 他敢撤兵,霍铮跟阮明心就敢一步步逼迫,把他逼出南庆。龙翼轩是南庆的王爷,没了南庆,天下之大,不会有人会救他。 暂时的落脚据点处,龙翼轩也想到这一点,他气的一把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砸到地上,瓷片碎了一地,没有人敢上前去触他的怒气。 阮明心,霍铮,没想到你们还有这样的心思,把我逼离了南庆,你们又能得到什么? 呵,真以为我在南庆之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我出了南庆以后,你们会面对的更大灾难。 出了南庆,他想起来不久前在西瀚跟四皇子的合作,龙翼轩带着自己身边一队信得过的隐卫直往西瀚而去。 这个时候,他缺的正是兵马,四皇子之前许诺他可以出兵,现在就是要出兵的时候了。 或许是龙翼轩太过自以为是,他的野心很大,但在西瀚的皇子中谁没有野心,但跟龙翼轩比起来,他们明显要比他好得多。 原先龙翼轩来找三皇子四皇子谈合作,四皇子是看在龙翼轩有极大可能坐上皇位,才同意跟他合作。如今龙翼轩的情况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试问这样的龙翼轩,他们出兵后,龙翼轩真的能拿下皇位吗? 况且龙翼轩保证会拿下霍铮的性命,这件事到现在还是空谈而已。 他们若出兵帮龙翼轩对抗南庆的皇室,龙翼轩能够赢那固然是好,可若是败了,到时受牵连的可就不止龙翼轩一个人,也许就连三皇子跟四皇子自己,也会失去皇位继承的资格,或变成第二个龙翼轩。 “龙公子请,主子说了,让龙公子这几日先在这儿住下,待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便会过来寻公子。”四皇子身边的小厮,将龙翼轩带到四皇子的一处别院中,一边安排好伺候的下人,一边解释为何四皇子没有过来。 局势已经斗转直下,龙翼轩却浑然不知。 第489章 四皇子的温柔乡 龙翼轩颔首,大概也知道四皇子一时半会儿离不开。 “屋子都收拾好了,龙公子好好休息,小的先告退了。” 那小厮走后,龙翼轩才打量起这个别院。 从外头看别院的外观跟寻常的别院没什么两样,可院内却大有乾坤。 檀木制的桌椅,翡翠玉石是西瀚特产的东西,被雕刻成精致的盆栽,摆放在案上,玄色金丝靴踩在沉香木地板上,龙翼轩不禁暗叹这西瀚的四皇子真是财大气粗。 夕阳渐落,别院给龙翼轩准备的饭菜尤合他的口味,酒也是珍藏多年的陈酿,龙翼轩不禁开始贪杯,身上的温度也开始逐渐上升。 有侍女上前帮他添菜,不久后,又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上穿的不多,仅仅是一层降红色的薄纱遮掩着胴体,欲遮还羞的模样更是勾人。 “公子……”她怯生生的喊了龙翼轩一声,声音柔柔,直能酥到人的骨子里去了。 龙翼轩抬头,因为贪杯的缘故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了阮明心的身影,那人又好像是阮青璃,他抬手对着那女子唤道:“过来。” 那女子踌躇了一下,还是向着龙翼轩走过去,直接大胆的坐在他腿上,半个身子往龙翼轩的身上靠去。 “你知道吗,你的存在就像砒霜,我明知道是剧毒,可还是忍不住要向你靠近。”他轻声呢喃道,头靠在那女子的颈间,吮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香,那是阮明心身上惯有的气味,他明明知道她不爱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得到她。 “既然无法控制,那为何还要克制自己?”女子一双玉臂勾住龙翼轩的脖子,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呼出的气息,喷洒在龙翼轩的颈间,随着她的动作,胸前的柔软也贴上了龙翼轩,那动作说是含蓄,可偏偏是满满的引诱。 身上传来一股炙热感让龙翼轩心神一紧,攥住那女子雪白的下巴,将她樱色的唇瓣含在口中,“你说的对,我又何须克制,你本来就该是我的,人是,心也是。” 他将人一把抱起转向寝室内,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在床上,唇舌交缠,一手把她身上碍事的薄纱扯下,一边在她的耳边低喃道:“明心别怕,我会轻点。” 那语调含着世间上太多的温柔,温柔能让人轻易的沦陷进去。 床帘垂落,消不散的是一室的旖旎。 —— 龙翼轩的动作并没有瞒过霍铮,他再次回到西瀚的消息,霍铮早从属下的汇报中得知,也知道龙翼轩的目的是什么。 在西瀚待过一段时间,霍铮也跟四皇子明里暗里交过好几次手,没人比他更了解霍铮,龙翼轩要在四皇子的手上拿到点什么东西,只怕没那么容易,因为四皇子跟龙翼轩,其实是同一类人。 知道了龙翼轩被四皇子安排在别院中,霍铮也没再怎么注意他,他已经料到四皇子的态度摆出来了,况且龙翼轩一个人在西瀚搅不出什么波澜。 —— 日光熹熹,自东方的鱼肚白跳跃过来,越过窗柩,洒在床边。 龙翼轩撑起疲惫的身体,身旁那具光裸的女性躯体也动了动,转醒过来。 “公子。”她对着身旁坐着的龙翼轩唤道,一张清秀的小脸被娇羞染红,她拉了拉身上的锦被,没有注意到龙翼轩难看的脸色。 龙翼轩黑着一张脸从床上下来,捡起地上散乱的衣服随意的套在身上走出去,宿醉后的疼痛还在折磨着他的脑子,昨晚发生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向来都有把握,绝对不会让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上自己的床,尽管只是一个女人。 “来人啊。”龙翼轩唤道,命人给他准备一碗醒酒汤,“给你家主子传句话,就说本公子要见他。” 想起四皇子,龙翼轩隐隐觉得昨晚的事都是四皇子安排好的,让一个女人陪他共度良宵,被翻红浪,也真是辛苦四皇子了。 醒酒汤喝下,去送话的小厮也回来了,“主子让公子稍安勿躁,等他忙完了公务再过来。” 跟昨日的小厮说的一样,四皇子要忙完再过来,龙翼轩心有不满,却不敢发作,这里不是南庆,不是他的地盘,除了四皇子,他找不到其他能够合作帮他的人,他没忘记自己此行还是来找四皇子借兵的。 “公子。”餐桌上,龙翼轩正在用早膳,昨夜陪龙翼轩翻云覆雨的那位女子从外头走进来,身上穿着一身得体的衣裳,看向龙翼轩时,脸上还带着一层绯红的娇羞。 “你怎么还在这?”龙翼轩眉头微蹙,一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他就想起昨天的荒唐,还有被人算计的不知情。 “公子昨夜不是说,日后都会好好待明心么,为何今日……”那女子瞬间苍白了脸色,面上满是震惊,带着被负似的委屈,那模样楚楚可怜。 “你不配叫这个名字,就算是长了一张相似的脸,你也不是她。”明心?龙翼轩的眉头蹙的更深,仔细看去,眼前的女子还真的有那么几分跟阮明心相似,他不得不怀疑四皇子的用心了。 那女子的面上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委屈,轻咬樱唇,眸中盈着泪水,她看着龙翼轩道,“你昨夜,昨夜与我欢好的时候,一直唤着我的名字,我……” “闭嘴,给我滚出去。”龙翼轩的声音充斥着不耐烦的怒意。 昨晚的事他不想再提,也不需要人来给他重复,他现在的思绪很乱,没耐心跟一个冒牌货纠缠。即便昨晚与她欢好的时候他喊着明心,那也是在喊身在南庆的阮明心,绝不是眼前这个冒牌货。 那女子捂着胸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了一眼龙翼轩,眼泪滑落往外跑出去。 龙翼轩恍若未闻,男欢女爱的事是什么样的他不清楚,但昨晚的事,他能肯定是双方你情我愿。若不是看在这里是西瀚的地盘,他绝不会放过刚才那个女人。 他明白,这四皇子的温柔乡里,藏着的是番番阴谋。 第490章 说好的交易呢? 接下来的几日,龙翼轩一直联系不上四皇子,更寻不到他的一丝踪迹。 而别院里的小厮永远都是那一句话,“主子让公子等等,他忙完了便会过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但那么多天过去了,小厮一直都是这一句话,龙翼轩也听出来了他们在敷衍自己,至于是谁的命令,可想而知。 是夜,黑色的夜幕挂着零星几点星辰,半轮残月挂在枝头,老鸹在枝头‘嘎嘎’叫的声音惹人厌烦。 龙翼轩着了一身夜行装潜进了四皇子的府邸。 前不久因为霍铮惹得启元帝不满,这才使四皇子有了机会让启元帝开口让他自己出宫辟府。 龙翼轩卓越的轻功躲过了巡逻的守卫,一路找到了四皇子所在的书房。 龙翼轩整个人倒挂在房梁上,躲过走道上一行侍卫,身子一翻,他跳进书房内。 暗处,他看到四皇子背对着自己而坐,书房内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这便是你对本王声称在忙的事?”龙翼轩的声音自四皇子身后传来,四皇子闻声放下手中的棋子,似乎对龙翼轩的来访并不意外。 “终于忍不住了?”四皇子的声音很淡定,纤长的手指将棋盘上的棋子撤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一连好几天他故意冷着龙翼轩,龙翼轩都没有动作,想不到今晚还是没忍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翼轩隐忍不发,声音阴沉。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四皇子原先跟他谈好了条件,等到他这边出事来找他的时候,四皇子却推脱连面也不肯见。 四皇子以为他问的是别院那个跟阮明心长的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他笑道:“那女子也是南庆人,滋味不错吧。” 别院里都是四皇子的人,那个女子跟龙翼轩发生了什么,四皇子即便不在场,也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龙翼轩薄唇轻抿脸色难看,愠怒地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现在是南庆的废子,想要皇位,就必须借助外来的势力去夺权。 南庆有个霍铮跟阮明心,他被逼离开了南庆,现在只有四皇子这个盟友能够帮他,不到不得已,龙翼轩不想跟他闹掰。 “哈哈哈!”四皇子闻言,爽朗一笑,“七王爷在别院这几日过得不好吗?我瞧着七王爷是挺欢喜的,这样的日子,旁人想要都要不来呢。”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有什么好的,身边都是四皇子派去看着他的人,且不说自己自不自在,他有他的野心跟仇恨,怎么可能就这样待在别院,他来西瀚,为的不是这样的日子。 “哦?那七王爷还想要什么?”四皇子问道,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话语却像一把利刃扎在龙翼轩的心上。 他想要什么?他还能要什么?他要的当然是借兵,可四皇子这态度,明显是不想将兵借给他了。 “四皇子是不打算完成我们之前的约定了?”龙翼轩闭了眸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他上一次到西瀚的时候,两人的交易还在考虑,他离去前已经跟四皇子达成了协议。而如今四皇子的态度,让龙翼轩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约定?七王爷说的是什么?”四皇子仍然在装傻,龙翼轩说的是什么他难道会不知道吗? 龙翼轩藏在袖子下的手握成一个拳头。 “噢,本皇子想起来了。”四皇子恍然大悟道,“七王爷现在在西瀚过得不好吗?南庆全国通缉你,就连南庆的皇帝都认为你通敌卖国,四国群战一触即发,七王爷觉得,除了西瀚,你还有更好的去处吗?”四皇子毫不留情的揭开龙翼轩的痛处,是他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四皇子是知道的,这种日子不是我想要的。”龙翼轩阴沉着脸,身上的气势微微张开,四皇子的态度他是清楚的看到了,既然无法指望,四皇子不义,那也不要怪他不仁。 龙翼轩上前一步,一时间,本来只有两个人的书房突然多出来几个呼吸声,气息沉稳。 龙翼轩心神一敛,暗处有人!他看向榻上坐着的四皇子,脚步停住,他其实早就该发现的,四皇子特意在等着自己,不可能没有半点准备。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暗处有人,而在自己对四皇子有了杀意的时候,暗处的人也不在掩饰,故意让自己发现。在这点细微的差别上,龙翼轩知道,暗处的人没那么容易对付。 他看向一派悠然的四皇子,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四皇子是什么意思?”跟方才的语气不同。 现在知道暗处有身手不输自己的暗卫在,还不止一个,何况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龙翼轩只能服软,语气也不是方才的质问,而是询问。瞬间的态度,足以看出这短短一盏茶的时间里,龙翼轩被折掉的骨气。 “既然七王爷在别院的日子过得不错,那便安心的在别院住下吧,免得本皇子无趣想找个人小酌几杯,也无人陪伴。”他的意思是要将龙翼轩留在西瀚了,可龙翼轩甘心吗? 不,他不甘心,只是不甘心那又能够如何,他走不了了。 “来人,送七王爷回别院歇着。”四皇子对着暗处道,眼前瞬间出现两个暗卫,对着龙翼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龙翼轩回头看了四皇子一眼,只能由得两个暗卫的“护送”之下回了别院。 龙翼轩不是没有隐卫,他所拥有的那支隐龙卫是暗卫里最出色优秀的,可因为他在南庆待不下去,带着自己的兵马一块儿撤出南庆,他要到西瀚这边,兵马无人管顾,他手上又没有太多可用的亲信,因而隐龙卫的龙主便被他留下管理兵马。 龙翼轩一个人待在屋里,仍然能够感觉到“护送”自己回来的那两个暗卫依旧在别院中守着。 只怕这也是四皇子的命令吧,龙翼轩嘲讽的一笑,在床上翻了个身入睡不得。 说好的交易呢?难道就这样子被软禁着嘛? 第491章 淑妃的小心思 话说南庆皇宫中,自从前几日蓝昭仪对阮明心的陷害,因为淑妃的不配合而被禁足在宫中,蓝昭仪气的一肚子火,淑妃这几日却越发的满面春风笑意。 可不是嘛,蓝昭仪平日里仗着自己有多受宠,不止一次在淑妃面前炫耀,这一次却自己失策被关在宫中,淑妃可谓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本宫要的红枣糕准备好了没有。”淑妃问道。 婢子不敢耽搁,连忙将小厨房准备好的糕点拿出来。 淑妃看了一眼糕点的模样,这才欢喜的将食盒的盖子合上,轻轻说道:“走,陪本宫一块儿到阮小姐那处走走。” 换好一身华服,又重新扫了妆,淑妃这才携了几个近身的婢子一块儿往阮明心暂住的那处宫殿而去。 听到外殿的宫人禀报淑妃来访,阮明心正懒散的倚在软塌上,身旁放了一卷画本子,一手拿着一个苹果在啃吃。 淑妃跟她很熟么? 阮明心的住处比较偏远,是在皇宫的最角落,稍微靠近了冷宫,这里平时都不会有人过来,更没有什么可以赏看的风景,她可不会以为淑妃是闲逛逛到这边,顺便进来坐坐的。 还不待阮明心开口,宫人便将淑妃迎进来了。 阮明心无声的轻笑,这是要说宫里的奴才们太懂规矩了,还是淑妃的身份太过高呢?啧啧,到底不是自己的人。 阮明心玉手一撑,整个人从软塌上坐起,她向来随意惯了,加之玲珑跟云裳不在身边,三千青丝不绾不缠,任它散在身后,手里吃到一半的苹果被她丢在一边。 不由得视线看向门口,淑妃带着数个丫鬟浩浩荡荡的往她这殿里来了。 “明心什么时候竟劳娘娘亲自走一趟鸾鸣宫。”她的话算不上有多客气,该有的礼数她都照做,在淑妃还没有喊起的时候,她又落坐回榻上。 淑妃也不计较阮明心的行为,满脸笑意的唤身后的婢子将带过来的红豆糕拿出来,她对着阮明心道,“听闻阮小姐喜爱吃糕点,这是雍和宫小厨房做出来的红豆糕,阮小姐尝尝可合胃口。” 阮明心抬眼看着淑妃的丫鬟将红豆糕从食盒里拿出来,淡淡的绯红以及糕点上飘散着的清甜,叫人看着都有食欲。 雍和宫小厨房里有一位厨艺高超的厨娘,特别是在糕点这门手艺上,做出来的糕点就连御膳房的大厨都比不上。这位厨娘的手艺,阮明心前世还是皇后的时候,曾有幸尝到过。 淑妃早几年小产后食欲一直不好,整个人都消瘦得不成人形,那位厨娘是淑妃还未进宫前的嬷嬷,淑妃小产后,她的母亲便请求让这位嬷嬷入宫照顾淑妃的膳食。 而按照淑妃的性子,就算是皇后想要吃这位嬷嬷做的糕点,都得经淑妃同意,为何今日淑妃会主动让那位嬷嬷给她做红豆糕,还亲自送这一趟?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跟淑妃此前除了御花园蓝昭仪一事,并无交集,那这个淑妃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阮明心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心里却在思考着淑妃的来意。 淑妃身旁的婢子识趣的将红豆糕端到阮明心旁边的茶几上。 阮明心淡淡的瞥了一眼红豆糕,糕点是没有问题的,若真要说古怪之处,那一定就是人的问题了。 阮明心自认没有一双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既然问题是在淑妃身上,那她静观其变就是了,她看着旁边站着的淑妃淡淡道,“明心暂住在鸾鸣宫,这里自然比不得雍和宫富丽堂皇,娘娘请随意。”对她而言,这里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阮明心又唤了跟前伺候的丫鬟上茶,虽是暂住,但该有的规矩礼仪,她不想落人口舌。 淑妃落座在旁,阮明心拾起方才丢在一旁的画本子,一边看一边吃着红豆糕。 婢子上完茶后便退下,殿上只有阮明心跟淑妃以及她带过来的几个婢子。 明明知道淑妃今日带着目的而来,却一直迟迟不开口,阮明心就更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一刻钟过去了,淑妃喝完手里第二杯茶,看向没有要闲聊意思的阮明心,她嘴角扯了扯笑道:“听闻阮小姐早年便拜在大剑师的门下。” 阮明心的目光从画本上移开,落在淑妃身上。 不过一刻钟,淑妃就坐不住了。 她没有说话,视线也不收回,就那么看着淑妃,等待她的下文。 “苍离剑师去的早,着实可惜。”淑妃叹道,有那么一瞬觉得尴尬,仿佛她心中的小心思都被眼前人看穿了似的。 阮明心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挑起一个弧度,“可惜?淑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可惜?可惜什么?淑妃活到这么大岁数,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难道她不知道方才她说的那话很容易让人误解么? 也就是她的鸾鸣宫偏远,没什么人过来,不然叫有心人听了去,还以为这淑妃同她师父苍离之间有点什么事呢,淑妃不怕死,可她师父还要名声呢。 不过淑妃把话题引到了大剑师上,阮明心心底有个念头油然而生,这淑妃,该不会是想打南庆之主的位置吧? 据她所知,淑妃入宫以来,貌似没有诞过一子半女,仅有的两次身孕,也在这深宫的斗争中,成为无辜的牺牲品,亦是因为接连的两次小产,淑妃才伤了身子,无法再孕育子嗣。 若是凯觑皇位,淑妃争到手了,又会交到谁的手里?南庆的那帮老顽固是绝对不会允许南庆的江山落到一个女人的手里的。 “本宫知道,阮小姐对皇上,对南庆而言,代表的是什么。今日本宫过来,有件事想同阮小姐商量。” 淑妃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有些错处,面上有些尴尬,幸好这里只有阮明心跟自己的心腹婢女在,淑妃暗暗松了一口气,心知自己先开口,主导权都到阮明心手上了。 可谁知道阮明心这丫头看上去没什么心眼,其实心里比谁都精明。淑妃敢保证,如果自己不先开口,再过一会儿,阮明心就会让婢子送客了。 第492章 前世凤家陨落的真相 淑妃可不是蓝昭仪那种没脑子的人,阮明心的底细她都清楚,更知道阮明心在皇帝心中的重量。所以即便方才阮明心行礼的时候对她不敬,她也不敢发怒。 何况她今日来找阮明心,是的的确确有事想让她帮忙。 阮明心素手拾起案上的白玉瓷盏,一手拎着茶盖揩去水面上漂浮的茶沫,一副听客的模样,丝毫没有半点对淑妃要说的事好奇的意思。 淑妃面色有些微僵,可心里时刻警惕的告诉自己,不能动怒,不能动怒…… 阮明心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对象,她才不会像蓝昭仪那样没脑子。 挥手撤退身旁的婢子,殿上仅剩阮明心跟淑妃二人。 也不管阮明心是真的不好奇还是假的不想听,淑妃自顾自的道,“皇上的身子日渐愈下,如今外头的情况阮小姐也应当清楚,国不可一日无君,五皇子文韬武略丝毫不逊色其他皇子,是个难得的治国之才,若是……” “你想让五皇子上位?”阮明心打断淑妃的话,她放下手中的白玉瓷盏,目光直视淑妃。 她怎么忘了,淑妃不能生,但她的姐姐敏夫人能生。 敏夫人是淑妃的亲生姐姐,比淑妃早了两年入宫,她们姐妹俩的感情一直很好,敏夫人入宫一年多便怀了身孕,生产的时候血崩,只留下了刚出世的五皇子。淑妃入宫后,五皇子就被养在她膝下,尽管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在淑妃眼中,五皇子却胜似亲生的。因着自己无法生育再加上敏夫人的关系,淑妃很疼爱五皇子。 想到这一层关系,阮明心也算了然了,如果是五皇子上位,那淑妃的打算也说的过去了。 平心而论,南庆的几个皇子中,最卓越的除了龙翼轩外,还有三王爷跟五皇子。 龙翼轩跟三王爷早早封了王,而五皇子却迟迟没有封号,如果不是皇上对五皇子的爱护,不想让五皇子卷入其他兄弟们的夺嫡的纷争中,那只能说是五皇子这个人藏的够深。 阮明心单枪直入,说的话简直说到了淑妃心底去了,淑妃心中一喜,不否认阮明心的话,她颔首说道:“阮小姐能在皇上面前为五皇子美言几句,以五皇子的才能,太子之位必定能入他囊中。”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你说的?”阮明心看着眼前的女人。 尽管跟蓝昭仪那样的妃子相比,她算不得年轻,可也保养得宜,年近三十,她的身形也算丰腴。 突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少女乘坐在雪白的大雕上飞过林郊,少年第一次见到能乘人的大雕,欲挽弓将大雕射下,结果却被教训了一顿。想不到当年只知道遛狗逗鸟的纨绔少年,如今也是追逐皇位中的一个。 淑妃闻言,面上瞬间闪过一抹尴尬,心中暗骂了自己太过心急,一不小心就跟着阮明心的意思走了。 现在什么都坦白了,她本就没有底气要求阮明心必须帮忙,在皇上面前为五皇子美言。而如今阮明心这态度,淑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只好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道,“所以才说今日来找阮小姐,是想同阮小姐讨个商量。” 讨个商量? 阮明心挑眉,缓缓问道:“娘娘想要怎么个商量法?” 淑妃也未免太过自以为是,呵,她以为她跟她是什么关系?说蓝昭仪没脑子,淑妃的脑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如今的南庆摇摇欲坠,东圣已然出兵,西瀚马上会一同出兵南庆,而淑妃跟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皇上把权利抓得多紧? “阮小姐若是同意的话,他日五皇子登上了那个位置,你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淑妃认真许诺到。 她的话让阮明心不由得一阵好笑。 当今南庆内忧外患,皇上的身子情况越坏,他的疑心就越重,淑妃如果真的想为五皇子好,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到鸾鸣宫找她商量,淑妃真以为她阮明心在皇帝的面前有那么重的份量? 呵,可笑,皇帝的眼里只有权,除了权势还是权势,他们真的以为霍铮是西瀚人的身份才把凤家连累入狱么? 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如此,重生后的阮明心也才渐渐清楚,自打一开始,皇上就想收权,凤家世代为将,手里带的足足有南庆近乎一半的兵。非但如此,凤家人是天生的将领,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极深。而这南庆,是龙家人当家做主,又岂会允许凤家一族的外姓人影响到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上一世的凤家,就是灭亡在这位所谓的“明君”手中,而她只为追求自己的幸福却懵懵懂懂一度不曾警醒。 所以,淑妃的自以为是,不过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天真想象。阮明心猜,五皇子估计不知道淑妃的动作吧,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同意让淑妃在这种时候来找她“商量”这样的事。 “今日到鸾鸣宫的事,是五皇子的意思,还是淑妃娘娘的意思?”阮明心仿佛没有听到淑妃的许诺,而是直接追问了这么一句。 许诺?别说五皇子是否真的能够坐上皇位,她也没什么想要的。如今空口一句白话,好歹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怎么可能会相信这样简单的谎话。 淑妃皱眉,一点儿也不理解阮明心的意思。在她看来,阮明心如果同意帮五皇子一起角逐皇位,到时五皇子登基,阮明心也能够拿到好处,而自己虽说是五皇子的姨母,可跟五皇子的关系,跟亲生母子并没有什么两样,是她的主意还是五皇子的意思,有区别吗? 阮明心看着淑妃的神色就知道今日淑妃的到访不过是她自己一介妇人的想法,她放下手中的画本子,淡淡的说道,“淑妃娘娘这样的主意,可有问过五皇子的意见?你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阮明心完全是在提醒她,淑妃比蓝昭仪多长了个脑子,可对阮明心的话,她还是垂了眸子在斟酌。 第493章 夜夜笙歌雨露均沾 “这糕点吃了,茶也喝了,坐了好一会儿明心也乏了,娘娘回去吧,想好了再决定明日是让婢子送红豆糕,还是绿豆糕。” 阮明心开始赶人了,看看时辰,淑妃也来了半个多时辰,她们素来没有交集,好不容易皇上对她跟霍铮的疑心先放下,她可不想因为淑妃,将皇上的怀疑又引回到他们身上。 至于红豆糕跟绿豆糕,淑妃今日到鸾鸣宫是自作主张,五皇子不知情。阮明心要淑妃联系五皇子,若五皇子跟淑妃是一个意思,看在前几日淑妃给她解围的份上,她就如了淑妃的愿,在皇上面前提提五皇子的好,至于最后皇上的意思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而阮明心能够肯定的是,如果五皇子知道了淑妃今日的动作,一定会阻止淑妃继续犯错。因为,不管五皇子有没有争那个位置的心思,如果惹得皇上厌烦,他都会落得最坏的下场,甚至一个王位,他也不能够坐得安稳。 阮明心的语气淑妃听得出来,于是乎再不多逗留,带着满腹的愁思离开了鸾鸣宫,心里却记着阮明心说的红豆糕跟绿豆糕。 第二日,阮明心这厢刚用完早膳,就听外头的宫人来禀告,淑妃娘娘让身边的婢子给她送了一碟绿豆糕。 阮明心看着面前的这碟糕点,面上扬起一抹淡笑,看来淑妃是找过五皇子了,当年的少年,也真是长大了。 —— 西瀚某处别院,远远便能听到女子的娇yin声,欢笑声,也只有这处别院中的人才知晓,自从这里头入住了一位主子后,就整日欢歌缭绕,笙箫不停。 庭院内,三四个年轻女子罗衫半解或以薄纱避体,正躲着中间的隽秀男子,男子只着了一件里衣,双眼被一条红色的锦绢蒙着,双手在空中挥着,“小美人们,不要被爷抓到,要是落在爷手里,有你们好受的。” 他的神色风流,身子向右手边扑去,准准的就将披着粉色薄纱的女子扑到,两人一块儿掉进旁边的酒池里。 男子身子一挣,就从池子里站了起来,怀中还抱着那个女子,他一把将蒙着眼睛的锦绢扯下来,那副容颜,可不就是龙翼轩吗? 四皇子与其说是让他留在别院,不如说是变相的囚禁,而龙翼轩为了让四皇子放下警惕,也欣然接受了四皇子的安排,夜夜笙歌美人,这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的日子。 不过一个普通的别院,四皇子可以将它变成酒池肉林供龙翼轩享受,只不过他的目的是什么,龙翼轩至今还未清楚。 龙翼轩怀里的女子脸上带着两抹红晕,无力的靠在龙翼轩怀中,双手搂在他的脖颈间,声音软软的道:“王爷,你好坏。” 酒液从她的发上滴落,身上的薄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仅剩的一件肚兜跟亵裤因为湿的缘故,紧紧地粘到身上,玲珑有致的身材格外引人着迷。 龙翼轩毫不犹豫的将手覆在她胸前的柔软上,温热的唇吮吸在她绯色的肌肤上,言语随着他的启唇散发出淡淡的气息,灼热滚烫,“小妖精,爷还有更坏的,你要不要试试?” 那女子轻轻娇yin一声,瘫倒在龙翼轩怀里,一副任他拿捏的模样,“王爷欢喜……欢喜便好。” 她话落,龙翼轩的动作更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游走,岸上其他几位美人也不甘示弱,扭动自己柔软的腰肢纷纷落水向他们这边过来,“王爷,您可不能独宠她一个。” “就是,就是。”她们自发自动的扯掉身上碍事的薄纱,凹凸有致的身子向龙翼轩身上主动贴了过去。 “好好好,本王爷一定雨露均沾。”他把怀里的人推开,转身搂住了另外两个人,一手舀起酒池的酒淋在女子的身上…… 他堕落的模样都落在经过的下人眼里,只是没人注意到龙翼轩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四皇子一个人在书房中跟自己下棋,听到属下来汇报别院中的情况后,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不过嘴角轻轻勾起的冷笑中带了几分嘲讽,龙翼轩也不过如此。 轻易的堕落在酒池肉林的美人窝里,果然每个男人都渴望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龙翼轩也免不了俗。就龙翼轩这副模样,又如何能够斗得过霍铮呢? 是夜,龙翼轩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白日里那双迷离的眼睛,此时熠熠生辉。 他从床上坐起身,大手覆在身旁躺着的光洁胴体上,滑入了细长的脖颈间,微一用力,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传过来。数个时辰前,还在这张床上陪他翻云覆雨的女子,就在睡梦中丢掉了性命,龙翼轩唇边挑起一抹残忍的笑,从地上随意捡起一件衣服披在自己光裸的身上,步伐轻迈出了寝室。 四皇子就凭这些手段想将他囚禁在西瀚?呵,未免太过看中他自己了,真以为夜夜笙歌美色环绕就能够让他沉沦么?那四皇子真的是小看他龙翼轩了。 如果自己只有这么一点能耐,那在南庆的时候,他不知道已经在自己那几个兄弟手里死了多少回了。 龙翼轩却没想到四皇子会这么快放下警惕,他的人早在前日的时候就到西瀚跟他汇合,他离开西瀚也是迟早的事。白天的荒淫无度不过都是做给四皇子看的样子,四皇子找了一群神似阮明心的人那又如何,终究只是替代品,不是本人,他看着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他大步出了庭院,今夜的别院不似往常有人守夜巡逻,反而安静的连知了蝉鸣的声音都听不见。 夜深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黑暗处闪身出来几个人,一身黑衣装扮,脸上的黑色面巾遮住了他们的容貌,他们纷纷跪在龙翼轩面前,低沉的声音从面巾下传来:“主子,都准备好了。” 龙翼轩低低的嗯了一声,提醒道:“这里也没有用处了,一把火烧了吧。” 把一座好好的别院,整得跟窑子一般,就为了留住他龙翼轩,四皇子也真的算是用心良苦。 第494章 龙翼轩逃了?其他安好 “是。”黑衣人应道,转身离开,估计是去放火了。 剩下的黑衣人毫不犹豫的跟在龙翼轩身后走了,龙翼轩对这里没有丝毫的留恋,面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西瀚之行,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做这样的决定。 每一个步伐落在地上都那么沉重有力,龙翼轩才不会自怨自艾,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失去了南庆的地位,失去了西瀚的同盟,种因得果,这就是他的果。 然而这样的结果他满意吗?不,他不满意,父皇,阮明心,霍铮,四皇子,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 他从来不知道,跟自己留着同样血脉的至亲,居然会有这么对他的一天,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为何还要对他赶尽杀绝!呵,就因为那个人的儿子不只有他一个么? 阮明心!亏得自己一颗心完全放在她的身上,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宠溺她都视而不见,屡次三番付出的真心她也可以随意的践踏,阮明心不过就是仗着他一颗心完全系在她身上吗? 还有霍铮跟四皇子,不愧是留着同样血脉的兄弟,竟敢如此的算计他,他们最好祈祷,祈祷他龙翼轩不会有翻身的那一天。不然,这一个一个的人,一笔一笔的账,他都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手里的拳头被他用力的握得嘎吱响,他身后的黑衣人都小心翼翼,唯恐触怒了龙翼轩。 龙翼轩骑在属下准备好的黑色高头大马上,任马的脚步在地上奔腾,他却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 四国大战,纷争在即,他已经被南庆放弃了,西瀚也与他为敌,普天之下哪里才是他的安身之处? 马蹄踏碎地上的黄土,扬起一阵浓烈的沙尘在空中纷飞,很快就将奔腾而过的身影遮住,地上的马蹄印也在沙尘的覆盖下淡化掉。 巨大的黑幕上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今夜无云无星,明月傲天,黑色的背后仿佛在酝酿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就等着被掀开以后倾盆泄下。 —— 阮明心近来的日子过的蛮不错,大概是没有了蓝昭仪那种没有脑子跟眼色的蠢货,还有识趣的淑妃不再打扰,她也清闲自在得多。 东圣那边的战役因为千仞山的人出手从而连胜了好几场,把原先丢掉的几座城池都抢回来了,龙翼轩那边也差不多被逼的走投无路,傅家已经被傅长风收服了,天机阁有他跟云焰坐镇,凤家的人被师兄安置好了,说实在阮明心真的没什么好忧心的。 可人闲下来久了也会无聊,除了找霍铮一块儿下下棋外,鸾鸣宫中,婢子给她寻来的画本子都让她看完了,皇帝一时半会儿不让他们离开皇宫,阮明心未免更加无趣。 想起那个没有脑子的蓝昭仪,阮明心不由感叹淑妃的手段,那位冠宠六宫的蓝昭仪,自从自个儿赔了夫人以后,至今还在自己的殿里待着,因为禁足令还摆在那里。 然而等皇上偶尔想起了她这位宠妃,但后宫的其他美人也不是吃素的,往皇上耳旁吹吹枕边风,皇上马上又打消了解除蓝昭仪禁足令的想法了。 而蓝昭仪如果有了脑子的话,她就不是蓝昭仪了。 连续半个多月不见皇上解除她的禁足令,甚至也不再到紫辰宫去了,若说皇上是在生她的气,只要她哄哄皇上,有的是手段能把皇上对她的宠爱纵容给哄回去。可皇上近来一步也不踏足紫辰宫,即便蓝昭仪身上纵然有万般解数那也无计可施。 盛夏的日头十分毒辣,大地仿佛被炙热的光烤得发红,连树丛中的知了也忍不住在低吟。 蓝昭仪在殿中踱步,本就糟糕的心绪在这样的天气中更是烦燥。 “冰桶怎么这么少?你们是想热死本宫吗?”蓝昭仪指着身旁的两个冰桶质问冰桶后拿着蒲扇轻摇的小婢质问道。 原先紫辰宫里的冰桶都是配置四个的,如今却成了两个,在这样的大热天中要蓝昭仪怎么受得了,想起自己如今是被禁足了,蓝昭仪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冰桶后在摇扇的婢子被蓝昭仪这么一斥喝,手里的蒲扇险些拿不住,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她连忙跪到地上,声音瑟瑟道:“回,回娘娘,司物阁的公公说,他说冰桶都是按份例分的,清和园的林美人怀了身子,这几日身子不适,紫辰宫少了的两桶冰,就是,就是拨到了林美人那处去了。” 小婢子不敢直视蓝昭仪,她也很委屈,谁知道林美人突然就有了身子。今早她去领冰的时候,清和园的小宫女趾高气昂的模样让她看了就来气。偏偏自家主子如今被禁了足,皇上最近宠幸了其他美人,都不再踏进紫辰宫了。 蓝昭仪听完小婢子的话,气得直接甩起娇嫩的柔荑,就往梨花木的桌几上重重一拍,喝到:“他们这群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也不想想本宫得宠的时候他们是如何巴结本宫的。更如今本宫还没倒下呢,他们竟然,他们竟然敢……” 蓝昭仪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在这种天气,火一上来,人也跟着流汗。 蓝昭仪坐在榻上,一手端起宫人刚上的酸梅汤,几口喝完,她轻轻喘着气,想起今天早上婢子禀告说淑妃最近跟阮明心走的近,蓝昭仪又蹙紧了眉头。 她总觉得皇上不到紫辰宫里一定不是因为她之前落水的事,要说她感染风寒,这半个多月过去了,再重的风寒也都好了,可就是不见皇上来看她。 蓝昭仪想,一定是淑妃跟阮明心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被禁足后,蓝昭仪派人去打听完以后才明白了阮明心的身份,再不好惹也已经被她惹了。 回想到那日在御花园中,自己屡次挑衅阮明心,蓝昭仪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招惹谁不好,偏偏去冤枉阮明心。 因为这一件事,蓝昭仪身边的婢女们可没少被她怪罪。 “来人啊,去雍和宫请淑妃,就说本宫有事想求见,请淑妃娘娘过来一趟。” 第495章 宫里那点事儿 心里几番思量,蓝昭仪还是决定,暂时不能够跟淑妃闹翻,就算淑妃上次站在阮明心那一边,害得她被禁足,她也不能够跟淑妃翻脸,她还想靠着淑妃的帮忙,让她重获帝宠呢。 淑妃虽然年纪大了,又不得皇上宠爱,可在这深宫当中,她手中的权利大得很。虽说是跟德妃一块儿协理皇后娘娘处理事务,可谁不知道,她们三人也不合,或者更加直白地说,在这深宫中,没有谁跟谁能合的。 而有权利,淑妃却无法生育,身边养着的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蓝昭仪想,她如果能够说服淑妃跟自己合作,凭借自己的年轻美貌,如果重得皇上宠爱,那在这宫里,就没人能够斗得过她了。 或许蓝昭仪这才稍稍有了一点脑子,知道自己没有家世背景,手上也无半分实权,如果这时候还丢了帝宠,那早就看她不顺眼的那群人,一定会趁机对她落井下石。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她身边也没有儿子傍身,和淑妃有些相似,而她得宠的话,因为跟淑妃统一战线,她和淑妃一定能够将德妃还有皇后斗下台。 蓝昭仪把一切想的太美好,却忘记了,自己当初被禁足,也有淑妃在其中插了一脚,更别说今早她的婢子才向她禀告淑妃近来跟阮明心走得尤其近。 淑妃跟五皇子虽说并非亲生母子,可两人的感情却胜似母子,淑妃手中有权,但并不曾跟德妃还有皇后有过冲突,表面上她的行事也从来未曾让德妃跟皇后皱过眉。 那是因为淑妃从一开始就清楚自己的立场,她的对手是皇上一人,而不是后宫的那群女人,只要五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后宫的女人再风光又如何,最后也都要败在她的手上。 —— 阮明心懒散的倚在榻上,左手手肘支在榻上撑着脑袋,一头青丝没有绾起,散落在榻上,右手拿着一本书在看,那姿势好不潇洒。 “哦?”听完身前婢子的话,她轻轻应道,“既然她如此不安分,那林美人也不是个好的,假孕这种事,拖久了对她也没有好处,蓝昭仪既然闲着,就把林美人肚子里那块儿假肉送她吧。” 阮明心的言语听不出丝毫感情。因为上次淑妃来访后,阮明心就让云焰调了几个能用的婢子过来,她也好省点心,眼前的婢子就是天机阁安在宫中的其中之一。 整个皇宫的动静都在她的监视下,林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阮明心也当然清楚,宫里争权争宠,也不就是那些手段。 蓝昭仪想要跟淑妃合作,虽是想要对抗德妃与皇后,可阮明心清楚,蓝昭仪本是与淑妃还有她交恶,淑妃若是同意跟蓝昭仪合作,那阮明心毫不怀疑蓝昭仪会挑拨淑妃跟自己的关系,先将自己除掉。也幸得淑妃醒目没同意,不然,她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阮明心的唇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身前候命的婢子是个透彻的,阮明心的话没有明说,但她也知道了阮明心的意思跟她想要的结果,领了命后便退下了。 阮明心翻完了手上最后一页书,随手往角落一丢,手里的画本子就顺着一个弧度飞过去,不偏不倚的落在角落垒得高高的一堆书上。没错,那一堆书就是阮明心住进鸾鸣宫后看的,因为是画本子,阮明心也没让人整理上书架,每看完一本就往角落里丢,也省去了婢子收拾的时间。 —— 另一边,龙翼轩逃出了四皇子的别院后,驱马便往北狄的方向而去。 他来西瀚的目的是借兵,因为与四皇子合作在前,可谁能料到四皇子居然敢摆了他一道。 哼,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龙翼轩跟西瀚四皇子的仇算是记下了。 眼下跟西瀚借兵的想法是不成了,将手上的兵马一一做好安排后,龙翼轩往北狄的方向而去。 前有霍铮阮明心在南庆等着他,后有西瀚四皇子虎视眈眈,龙翼轩如果还有野心,就只有北狄这一条路行得通了。 从西瀚直接往北狄过去,路程要近了不少,龙翼轩却让人将这一路的行踪都隐藏掉。 他去西瀚的事,除了阮明心霍铮,就只有他自己跟西瀚的四皇子知道。隐去了行踪,龙翼轩明显是不想让北狄的人知道他来过西瀚,并且是从西瀚直接到北狄的。 至于目的,龙翼轩在情势上虽说是被逼到了北狄,但在这种逆境下,可以算计,龙翼轩若不去算计的话,那他就不是龙翼轩了。 西瀚四皇子设计了他,这样的事除了是尊严上的羞辱之外,也昭示着他与西瀚合作的关系破裂。北狄人若是提前知晓这一个情报,到时龙翼轩想跟他们谈合作条件那就一定会落了下乘,只怕到时候北狄还会狮子大开口。如今的乱世天下,北狄自然不怕吃相难看,而龙翼轩心里忌讳的正是这一点。 他被南庆通缉,东圣却不会管他是不是被南庆通缉,他们只知道,龙翼轩是南庆皇帝的第七子,是南庆的七王爷,若是龙翼轩落到他们手里,即便威胁不了南庆的皇帝,他们也乐得杀掉一个南庆王爷,反正于他们也没有损失,而西瀚就更不用说了。 北狄是龙翼轩最后的一条路,这条路如果还不能行的话,那他除了归隐山林躲起来之外,不管在哪,他只要被发现那就会被杀死。 龙翼轩沉着心思跨过了北狄与西瀚的边境。 北狄的气候不比南庆跟西瀚,北狄的地理位置处在这片大陆的最北方,四国之中,北狄的气候是最差的,南庆这时候是盛夏,北狄却还是隆冬。 身为草原上的国家,北狄的民风淳朴开放,却也是实打实的壮汉子。跟他们相比之下,龙翼轩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 白雪覆盖在干枯的草原上,寒风凌冽,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刮得人的皮肤生疼,北狄的百姓身上裹着兽皮做成的披风御寒,住的是扎起来的帐篷。 第496章 北狄“欢迎”尔 龙翼轩一到北狄,就直接派人去联系北狄的国君阿科汗,片刻也不耽搁。 吸取了在西瀚的教训,龙翼轩明白,能够最快让他收获结果的人,只有一国的皇帝,和一国之主谈,他的要求相对来说也能提高不少,至少出兵这一点是不会被阻碍到的。 派去的人离开没有多久,龙翼轩很快就收到回复,北狄的皇帝——阿科汗愿意见他。 龙翼轩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他自己也都不曾察觉的欢喜。 现在的时间对龙翼轩来说,除了紧迫就是紧迫,因为他手上的那一支兵马,也是要吃粮食的,耽误的时间越多,他手里的存粮就越少。 “龙某见过大汗,冒昧来访,还请大汗别介意。” 北狄跟南庆的民风民俗不同,其中一个就是称呼了,南庆西瀚跟东圣对皇帝的尊称都是“皇上”,而北狄却是“可汗”。 由于是生长在草原的缘故,北狄的人都人高马大,阿科汗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壮中还带着肥胖,跟龙翼轩站在一起,说他是一堵肉墙也不为过,脸上长着一副与南庆人审美截然不同的络腮胡。 “哈哈哈!”阿科汗爽朗一笑道,“真是稀客啊。” 他坐在地上的蒲团上,立马就有服侍的丫鬟端进来一盆羊奶放到矮桌上。 北狄是个游牧民族,从当初去南庆的纳兰子墨身上的穿着装束就能看出来,这里盛产的东西是牛羊,他们喝不习惯茶,用来待客的东西,就是羊奶。 “随意坐。”阿科汗指着边上其余几个蒲团对着龙翼轩道,龙翼轩坐下后,立马有丫鬟给他舀了一碗温热的羊奶放到他面前。 龙翼轩看着眼前温热的羊奶,牵强的笑笑,捧起碗忍着那股不适应的味道喝了下去。 不是土生土长的北狄人,对这些羊奶、马奶都喝不惯,进口之前总觉得有一股浓烈的腥味,龙翼轩也不例外。 一碗羊奶下腹,虽然口中还有腥味,不过整个人也暖和了不少。 “北狄此时正是气候恶劣,倒不知七王爷这等雅致的人,居然会光临。”阿科汗的口中满满是诧异,只不过那份诧异中有几分真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要么说龙翼轩雅致不错,是因为南庆人骨架要比北狄偏小,更不说龙翼轩身形高挑,肤色白净,身为一国王爷,他身上的儒雅气质,早在他踏进北狄的时候开始,就有不少女子对他暗送秋波了。 龙翼轩淡淡一笑道,“外头情势正如狂风暴雨,相比之下,北狄也算安稳。”他就不信,南庆跟东圣,西瀚,还有龙翼轩自己如今的身份,这些阿科汗会不知道。 身为一国之主,更别说是阿科汗这种有野心的,这些年为了改善北狄人的生活,北狄没少和周边的部落开战。 而他被南庆通缉的事,南庆没有可以隐瞒,龙翼轩相信,阿科汗也是知道的,就算他自己不说今日来见阿科汗的目的是什么,难道阿科汗会不知道么? “明人不说暗话,七王爷到我北狄来,究竟有何目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游玩,阿科汗是绝对不信的。 正如龙翼轩心中所想,阿科汗也知道龙翼轩目前的尴尬身份。 龙翼轩为了皇位,筹谋了多久,如今南庆的通缉令一出,他早前所做的准备,就都付之东流了,这让龙翼轩怎么甘心。 “借兵。”龙翼轩道,他的野心即便是面对霍铮跟阮明心也不肯放肆,借不了西瀚的兵,就借北狄的,他要的,是南庆的江山,“有些事大汗也知晓了,不知大汗能否借兵于龙某。” 南庆内忧外患的情况没有人比龙翼轩更清楚了,如果能够顺利借到兵的话,龙翼轩相信自己有一定的把握能将南庆拿下。 阿科汗闻言,审视的眸光落到龙翼轩身上,他能成为北狄的皇帝,自然也是有些斤两跟手段的,不会在几句话中就让龙翼轩蒙混过去,他虽然是生长在草原的莽汉,但也知道没有好处的事不能做。 龙翼轩想要向他借兵,可以,首先他想看看,龙翼轩能够拿出多少的诚意。 “本王可没忘记,我北狄的纳兰子墨,死在了你们南庆。”阿科汗淡淡道。 纳兰子墨是北狄大剑师一干徒弟中最有可能突破剑师境成为下一任大剑师的人,去了一趟南庆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而南庆却只是随意的搪塞了一个理由,他们无证无据甚至无法用纳兰子墨的死为北狄的子民争取些什么好处。 虽说纳兰子墨的死已成定局,可这件事至今还在阿科汗的心里,这口气他咽不下。现在龙翼轩主动来北狄借兵,那条件就能随他开了,因为据他的情报所知,龙翼轩除了跟他北狄借兵,要么就妥协南庆皇帝,成为阶下囚。 “大汗想要如何?”龙翼轩没想到阿科汗居然还执着之前纳兰子墨的事,这件事他当初并未留意,事后有派人追查,可是谁对纳兰子墨下的手,一直没有查出个结果。 “借兵可以,多少随意,但首先本王要苍离的徒弟——阮明心的命。”阿科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同时也指名道姓要阮明心的命。 当初纳兰子墨的死,如果没有阮明心起的头,根本就不会发生,说是牵连也好,阿科汗就把纳兰子墨的死赖在阮明心身上了,更别说阮明心本来就是纳兰子墨之死的始作俑者。 而阿科汗想要阮明心性命的另一个原因,龙翼轩也清楚,如今四国都没有了大剑师,他们现在都害怕的,就是他国比自己先出来一个新的大剑师,纳兰子墨已经夭折了,以阿科汗的精明,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最有可能成为大剑师的阮明心继续成长,他日成为自己的绊脚石的。 霍铮是西瀚的六皇子,如今正在南庆皇宫中,看待遇南庆皇帝对他并没有戒心,霍铮既然跟西瀚有所牵扯,龙翼轩自然不可能跟西瀚合作借兵,除非他想被霍铮跟西瀚联合算计拿下。 还好还好,龙翼轩,北狄“欢迎”尔。 第497章 大汗的条件 有了这个底气,阿科汗的态度也渐渐硬起来了,他不怕龙翼轩不同意。 “这……”龙翼轩略有犹豫,如果要他拿阮明心的命跟阿科汗交换,这得让他好好想想。 “怎么,七王爷舍不得美人?”阿科汗的唇边挑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被他浓厚的络腮胡子遮住,倒看不清楚,看龙翼轩犹豫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他要阮明心的命,这是第一个条件,如果龙翼轩连第一个条件都做不到的话,那其他的也不必多说了。 “七王爷还真是个痴情种,如今在王爷落魄时,可有想过王爷心心念念的美人,在何处锦衣玉食,享受怎样的荣华富贵?” 阿科汗的话戳中了龙翼轩的痛处,他心心念念只为了阮明心,却没曾想到阮明心一颗心却完全的系在霍铮身上。自己被通缉后,阮明心估计早就和霍铮在一起了吧。 龙翼轩的手不由的握成一个拳头,既然阮明心能够随意的将他的一颗真心践踏,他为什么还要对她心疼不舍,凡事都替她考虑。 “这个条件龙某无法立即作答,阮明心毕竟师从苍离,如今不是大剑师,但她也在剑师境外徘徊,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拿下的。”龙翼轩道,仇恨冲刺着他的心,但不至于丢掉脑子,他并没有忘记阮明心的能耐。 “本王出兵助你夺位,你能许本王什么好处?”阿科汗一笑,龙翼轩的话说的有道理,阮明心的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拿到,他也不好强人所难,但他更想要的是实质性的利益,而龙翼轩又能给他多少? “大汗想要什么?”龙翼轩反问,他清楚自己现在没有底气与阿科汗谈条件,但阿科汗愿意借兵的话,只要条件不过分,他可以答应。 “哈哈哈……”龙翼轩的态度让阿科汗很满意,“七王爷爽快,事成之后,本王要南庆以北的三座城池。”阿科汗心里的算盘打得好,虽说那三座城池无关紧要,也不是富庶之地,割让的话,也绝不会伤了南庆的根本,可重点在于,南庆跟北狄之间,隔了一块儿三不管的地带——断尘渊。 断尘渊本是一个四不管的地带,各国犯事的人与江湖杀手都在那一片区域存活,不是官府不想捉拿他们,而是那块儿地方的地势险象环生,早年官兵可没少折损在那里,后来各国也就放任着不管。 据说,四年前,江湖中一个大而神秘的组织——天机阁就在断尘渊崛起。 想起断尘渊,龙翼轩心中又是一股气,当初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块儿药田,拿到手的药草就是被天机阁的人毁掉的。 有时候龙翼轩甚至想,天机阁是否与他身边的某个人有关联,不然他与天机阁此前没有过接触或冲突,不至于落得让天机阁针对的结果。 “不过三座城池,事成之后,大汗想要拿去便是。”龙翼轩一副大方的模样。 当然,这些条件都是事成之后,如果不成,那阿科汗也别想要得到断尘渊。 —— 清晨的风带着些许微微的凉意,阮明心莲步轻移在荷塘边。 “让人把小舟撑过来。”她回头对身后的婢子道。 难得的好天气,听闻用晨露泡茶会格外好喝,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游湖赏花也不错。 小舟上站着一位公公,把船靠到岸边他下了船,将船交给阮明心身旁的婢女,阮明心也顺势坐到舟中间,怀里抱着一个琉璃的罐子。 “走吧。”她对撑船的婢子道,船桨轻摇,荡开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漪,船也渐渐往荷塘深处飘游。 微风轻袭,吹来的是一阵一阵沁人心脾的荷香。 盛夏,这个时节的荷花开得正好,如伞面一般大小的荷叶上缀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阮明心看到了,连忙将琉璃罐靠近,一手放在荷叶背面,轻轻一碰,叶面上的露珠就说着叶脉滑落掉入琉璃罐子。 碧波荡漾,接天莲叶无穷碧,偶尔看中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苞,阮明心连枝折下放在船边。 倒不是她这人要辣手摧花。 荷花的花期只有那么短短的数日,从一个小苞蕾,盛放后到凋零,也就短短的几日时间,折与不折,荷花都逃不了几日后凋零的命运,还不如让她带走这几枝放到花瓶里观赏。 小舟在湖上泛荡过一圈,她的收获还算不错,不一会儿就收集到了满满一整罐的露水。她把琉璃罐递过去让婢子拿着,本想派人送些过去给霍铮,却想起霍铮这些时候一直在忙,忙的不见人影,反正露水送到他那边,他又没时间泡茶,不如都留着自己用吧。 婢子送来早膳,阮明心草草吃完就到院子里捣鼓自己一大早采集的露水。 “你倒是闲情逸致,以往可不见你爱喝茶。”身后一个传来一个声音,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闲的又何止我一个?”阮明心回过头,看到来人挑唇一笑道,将刚泡好的茶推过去,“尝尝晨间荷露泡的茶味道如何。” 傅长风坐在她对面,端起阮明心泡的茶轻品,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阮明心煮茶。从前见到阮明心的时候都是在断尘渊天机阁,她要不是在自己书房内忙着扩展天机阁的势力,就是在后山练功打坐。 煮茶?这种修身养性的事情,的确不像阮明心会做的事。 “好喝。”这两个字就是他对茶的评价。 清香涩甜,少了最基本的苦,一口喝完之后,唇齿回甘。 他以为阮明心是一时兴起的煮茶,没想到她煮茶的手法竟是如此炉火纯青。 将手里的茶杯放回去,他说道:“再来一杯。” “好。”阮明心挑眉,倒是不介意让他指使。 一个人煮水喝茶,着实无趣,有个人来陪她一块儿喝,她当然不介意。 “你怎么有这样的空闲来南庆?”阮明心问道。 “来看看南庆要完了没有。”傅长风淡淡道,完全是一副好事者看戏的神色。 第498章 傅长风的消息 傅长风之前让她喊去西瀚收拾傅家,她估计了一下,傅长风坐稳傅家之主的位置,最快也要半年。谁曾料到,才两个月不到,他非但处理好了傅家的事,还能到南庆过来。 傅长风,一如她最初所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什么意思?”阮明心手上的动作几不可闻的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煮茶,心里在想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情报。 傅长风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眉心微蹙道:“你不知道?” 天机阁建立之初,阮明心的用心比任何人都深,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她比任何人还着急,后来大概知道她有一个敌人,而且还不那么容易对付。 天机阁的根基越来越稳,势力也越来越大,阮明心松了一口气。她离开断尘渊,将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他跟云焰处理,有些事也该自己动手了。 那时候他知道,有关阮明心的复仇之路正式开始了。 天机阁是为了复仇而成立起来的势力,可傅长风却不曾见过阮明心动用天机阁去对付过龙翼轩。 “你离开断尘渊后,就没再回天机阁?”傅长风的脸色有点黑。 虽说他也离开断尘渊一段时间了,但知道云焰的能力,他也放心在四国中天机阁的据点走动,处理些发展的事务。如果阮明心没回天机阁,那这么久以来,阁里的事情不就都堆积在云焰一个人身上了? “有你跟云焰在,阁中能人众多,我回去也没事做,路途遥远,出来后我就没回去了。”阮明心一副惊奇的模样看傅长风。 “你……”他能说什么?这个女人有一只能在天上飞的坐骑在,还会怕路途遥远? 傅长风摇摇头,心里不禁为云焰默哀,那家伙上次栽在龙翼轩手上,回去后估计也没休息,他以为自己在处理傅家的事阮明心会回天机阁坐镇,谁知她回了南庆。如今龙翼轩都要来攻打南庆了,她还能这么悠闲的喝茶,阮明心这女人的心,真大。 “西瀚四皇子囚不住龙翼轩,让他跑到北狄借了十万兵马,你不知道么?”他的眼神淡淡瞥到阮明心身上。 真是没心没肺,龙翼轩已经开始带兵过来了,她还没有一点动作,对这一战,她就那么心有成竹? “你说什么?”手上的动作一紧,阮明心问道。 她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她的动作又引来傅长风一阵打量,阮明心不由得心虚,想起方才出门前,她还看到桌上放着的两个信函,这时她的面上才有些许尴尬。 “龙翼轩现在在哪?”这话有些厚颜无耻,阮明心并不介意问傅长风,她想既然傅长风收到了消息,那龙翼轩的位置他应该也有收到。 啧啧,果然,她的日子安逸久了,就忘了龙翼轩这个大危害了。 难怪师兄这几日一直忙得不见人影,难道是处理龙翼轩的事去了? “我到南庆的时候,他与借来的兵马正从北狄出发。” 据阮明心的记忆,从北狄到南庆,中间隔了一个断尘渊,如果龙翼轩想从北狄直接攻过来,那势必得经过断尘渊。 旁人不知道,但曾经几年的相处,傅长风却清楚阮明心心中所想。 “一个人,能行吗?”他问道,如果不行的话,还有他。 “如何不行,长风,别小看我。”阮明心朝他一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龙翼轩想从北狄攻过来,也不先打听打听,断尘渊是谁的地盘。” 她的笑看起来特别嚣张,傅长风也懒得去应她。 小看谁也不能小看了阮明心,这女人虽说如今不管事,但几年在断尘渊的她,无不是那群无法无天的人心中的噩耗。 “这次的事情一了,你也顺便回断尘渊坐镇吧。”傅长风对着她道,阮明心一脸莫名的看着他,问道:“你干嘛?” “傅家的事处理完了,无事一身轻,我打算周游天下。” 这没心没肺的女人,虽说当初建立天机阁,他们是同盟合作,而今他的仇报了,当年心中所想也如愿了。 至于阮明心,这次如果能够打赢龙翼轩,她应该能够安心跟她心中那人在一块儿了吧。 一股莫名的酸涩感蔓延上傅长风的心头。 “走吧走吧,反正有云焰在呢。”阮明心毫不在意的说道。 傅长风不觉扬起一抹淡笑,她是不用人担忧了,就是云焰,不知道他现在后不后悔认阮明心为主。 莫名的酸涩,又莫名的释怀,困在心中那一方小小的牢地中,他也该到处走走,看看其他风景了。 —— 龙翼轩带着北狄的十万大军直直往南庆而去,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副将,满脸胡子,都快要遮住他的脸了,这个副将是阿科汗派过来和他一起作战的,据说是十分有能耐的一个人,只不过到现在他也没发现这个络腮胡子到底那里有能耐了。 阿科汗派了这么一个人跟他在一起,说实在,龙翼轩心里是有点不太舒服的,仿佛阿科汗派的这个人是来监视他的一样。 “往前再有十五里就是断尘渊了,传令下去,让大家都注意点,这里邪门着呢,不要还没有到达南庆,就让我们的兵马在这里有所折损。”龙翼轩停下马的脚步对他身后的副将吩咐道。 他抬头望向前面,平坦无人,可是传闻中四不管的地带,绝对不可能这么安静,所以一切还需小心才是。 北狄的将领科多倒是不满龙翼轩的决定,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块儿没人占领的地方而已,他们手里带着十万大军,难道还害怕这么一块儿地方?就算不打,他们这十万人都能把它给踏平了,真不知道龙翼轩如此小心翼翼做什么。 当然,依着北狄人的性子,他也如实把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 “南庆的七王爷,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如鼠了?不就是一个断尘渊吗,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吗?我们十万大军踏过去,管他什么三不管四不管,到最后就是我们的地盘了。”科多冲着龙翼轩不满的说道,他的手还不屑的指着前面断尘渊的方向。 第499章 兵至断尘渊 龙翼轩的眉头挑了挑,他没有想到北狄派过来的副将居然是这么鼠目寸光的一个人,断尘渊如果能用常理来推测的话,它还能是四不管?估计早就被别人收入囊中了好不好。 可是如今断尘渊还是断尘渊,依旧是它的四不管,这足以说明它的不凡之处了。 龙翼轩懒得和眼前这个愚蠢如猪的人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 “真是一个胆小鬼,真是想不通大汗为什么要把兵借给你。”科多不满的嘟囔,他自以为声音很小,可是全数都被龙翼轩收入耳中。 “请慎言,我是将军,哪怕你是阿科汗派过来协助作战的副将,那也只是副将,再有下次的话别怪本王以军法处置。”龙翼轩沉下脸威严的训道,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倒真是把科多吓到了。 龙翼轩淡淡的瞥了一眼科多,哼,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将,就敢对他指手画脚,如果现在不给他点颜色,那么他还会以为他龙翼轩怕了他。这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再说了,他可不想接下来的行动身边总有一个人不停的瞎掺和,所以在这个时候就必须让科多闭嘴。 “协助就协助,哪有那么多废话。”科多这次可不敢大声说话了,只用一种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就被龙翼轩身上的那种气势震慑到了。 果然,大汗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科多现在也渐渐服了龙翼轩,不敢多说话。 龙翼轩先是派了一个小队去前面侦查地形,看有没有危险,剩下的大军就在原地休息。 阮明心站在断尘渊的一处山头,往远处高眺,只不过入眼的还是一片尘土,根本看不到什么。 “阁主,刚刚在断尘渊附近发现一小队士兵,看他们的战衣,是北狄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们不敢打草惊蛇,云堂主让我们回来禀报,他还在盯着。”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中年大叔弯着腰对阮明心禀报。 “恩,做的好,让我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必要的时候马上撤离,不要让他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对了,出去的人回来了没有?”阮明心神情紧绷的问。 这次必须要在断尘渊把龙翼轩截下,虽然外界都说断尘渊是四不管,可是只有断尘渊的人知道,这一块儿,是有主之地,天机阁的总舵就在这里。 “出去的刚刚也探回来了,七王爷龙翼轩带着北狄的十万人马正在断尘渊十五里外前进,结合方才的小队,估计他们现在在休息,派这些人过来侦探。” 灰衣人不卑不亢的回答,他的容貌毫无特点可言,如果放在人群里,也是一下子就被淹没的那种。不过,这样的人一般是不会被人注意的,看一眼就忘了,是打探情报的最好人选。 “继续盯着,对方不管有什么动作,都要第一时间传回来,倘若龙翼轩有所怀疑,就拿出厉害让他看看,天机阁不是那么好惹的。”话落,阮明心就捡起地上的枯树枝在地上划,那是在想如果龙翼轩进攻,她要如何防守反击。 灰衣人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阮明心随意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心里又是一番思量。 除去她与龙翼轩之间的仇恨还有偏见,客观而言,龙翼轩这个人还是有大将之风的。只不过是龙翼轩不走运,他们之间的仇大得很,他出兵的第一个敌人,正好是她阮明心和天机阁,更不用说对战的地点,还是在阮明心的地盘上。 天时地利人和,阮明心都占了,她倒要看看,龙翼轩在这种情况下,能怎么走运。 按照龙翼轩那多疑的性格,阮明心早就想到,他一定会派人提前过来看看地形的,只不过断尘渊的地形可不是那么好勘察的,让他们知道一些表面,然后消除龙翼轩的戒心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这次是偷偷从皇宫里出来的,并没有惊动皇上,如果事后她不在皇宫的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师兄会帮她解决的,她带的兵并不多,两千兵马也是霍铮给她的,和龙翼轩的十万大军相比,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对比,面对面不到一个回合肯定就会败掉,好在这两千兵马人数不多,但贵在精,一个个都是能够以一敌十的好手。 阮明心是惜才之人,当然也不愿意看着这样优秀的两千人折损在龙翼轩的手里,因此她想靠着断尘渊的地形来一个智取,消耗掉龙翼轩的兵马。 幸亏要去南庆就必须经过断尘渊,龙翼轩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这倒省下她不少力气了。 “把断尘渊的外围清理干净,另外去药楼让他们多配制些药粉。”她吩咐天机阁的人道,所谓的清理,自然是把外围的毒物猛兽都赶到另一边去,给龙翼轩一个安全的假相。 对于熟悉断尘渊的他们来说,用什么办法去对付毒物猛兽,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把副将给我叫过来。” 阮明心想清楚之后,便开始行动,十万大军离这里只有十五里,没有一会儿就能到了。她必须要在他们到来之前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她要来个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他们的胜算也会更大,这次就看龙翼轩上不上当了。 她准备的如此齐全,按照龙翼轩的性格,不可能不上当,现在,只需等他的到来就可以了。 “七王爷,断尘渊一切正常,只不过我们无法深入查探,断尘渊有不同势力存在。”侦查小队的头领双手抱拳回复着。 “先下去吧。” 龙翼轩在马上思考一会儿,最后才挥了一下手道,“全军前进。” 看来断尘渊那里并没有什么是他可以担心的,只要在过去的时候和他们交涉一下就行。 断尘渊内的人再横也不敢跟官府横,何况是对上他率领的十万兵马。 只要过了断尘渊,他离南庆就又近了一步,到时候他就可以和他那不自量力的父皇见一见了。 第500章 十万兵马铩羽而逃 “阁主,他们快到了。” “吩咐下去,等他们全部进入断尘渊,就按照计划进行,不要留半点情面。”阮明心看着自己手里的树枝说。 “是。” 灰衣人走后,阮明心手上的树枝“啪”的一声被阮明心折断了,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 龙翼轩越往前走,越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围绕着他,可是想来想去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或许是太过于紧张的,龙翼轩这样安慰自己。 忽然,胯下的战马躁动不安起来,鼻子里发出叱气声,龙翼轩御马的技术再好都无济于事,无法将马安抚下来。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一路上最不对劲的就是他们居然很顺利的就进了断尘渊,没有任何阻拦,没有其他人伏击。 是真的顺利吗?所有的阴谋都在这里等着他,他再如何小心翼翼,还是没有料到他们会在断尘渊伏击。 一旁的科多看到马儿不听话,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要知道,这匹马陪着他上战场并肩作战那么多年,今天居然如此,就算他平日里再蠢笨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放。” 就在龙翼轩他们心慌意乱的时候,大群的猛兽从两边的的丛林里跑出来,如饿久了的模样,见人就咬,马儿被它们吓得四处奔跑,马背上的人更是被甩下马背。 四周开始弥漫过来彩色的浓烟,不知道里面夹杂了什么,居然让人酸软无力起来。 步兵更不用说了,不知道他们身上沾染了什么,猛兽一个劲的追着他们撕咬,浑浊的瞳孔里充满了血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科多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没错,就是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士兵身上喷出来的血还有被撕扯下来的肉,那是活生生的人肉啊! 身边士兵的惨叫声尖锐刺耳,浓烟滚滚,他们看不清状况,可那一声声的惨叫声包含着的绝望不惊让人毛骨悚然,即便没有中毒,他们也软了手脚,瘫坐到地上。 猛兽闻见了血腥味,咬的更加起劲了,旁边的丛林里还在不停的来往扑出来一只只猛兽,让人根本怀疑,这是兽林而不是丛林。 “该死的。”龙翼轩暗骂一声,到现在他如果还不知道自己落入别人的陷阱里,那也就白活了。 他迅速从马背上跳下来,刚好砸在马旁的猛虎的背上,猛虎被龙翼轩这一砸,整个虎身都摔到地上,它站起来,一双凶狠的眸子就朝龙翼轩盯着,龙翼轩看着那头猛虎,差点七魂六魄都吓没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虎。 在人群的跌跌撞撞中,龙翼轩刚站稳了身子,方才盯着他的那头猛虎后腿一动,整个身子就向龙翼轩扑过去。 阮明心看着混乱的现场,嘴角上扬一个笑容,龙翼轩,这次看你如何向北狄交代。 龙翼轩简直是咬碎了一口牙,看来,阮明心他们根本就是有备而来,现在战场上一片混乱,趁着没人发现,他必须要跑出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就在他往出跑的时候,看到科多居然也脱了外袍,一边看着战场一边往出跑。 现在性命危在旦夕,还管那么多做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十万大军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猛兽出来的时候,本着人类对猛兽自然而然的害怕,还有猛兽的本能,才会让阮明心他们一开始就占了上风,等到龙翼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脱离了战场,十万大军在断尘渊,被阮明心截成了三部分。 一部分在战场上被猛兽撕碎在口中,一部分从断尘渊的后方退了回去,还有一部分跟着龙翼轩和科多逃了出来。 即便这一部分的人跟着龙翼轩逃出来,可这些人只堪堪是全军的五分之一不到,根本不复原先的样子。 龙翼轩咬牙切齿的看着身后垂头丧气的将士们,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千算万算,他就是没有想到断尘渊的人竟然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他,他也曾设想过各种突发情况跟应对方法,唯独没有算到一踏入断尘渊的地盘就遭猛兽群攻。 科多站在他身后也不敢说话,他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他们北狄的大好男儿,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些人马,这让他回去的时候怎么向大汗交代。 足足十万人马呀,到现在只剩下两万。 科多更想不到的是,在他陪龙翼轩出征的时候他就回不去了。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吗?霍峥,我是不会认输的。”龙翼轩看着身后毫无斗志的士兵,脸上闪过一丝疯狂。 对,到死他都不会放弃的,大不了到最后鱼死网破。 “将士们,你们都是最勇猛的男儿,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模样,哪能对的起那些死在猛兽口下的兄弟,振起精神来,我们一定会胜利的。”龙翼轩的声音响彻在这片天地间,充满了力量和斗志。 不得不说龙翼轩的确也算一个人物,在这个时候都没有放弃,要是旁人,早就觉得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可是他却还要拼上一切。 科多看着这样的龙翼轩,就算是知道他在强撑着,可是心底还是不免对他升起一抹钦佩。 血与血的较量是最能激起人类深藏在体内的血性的,尤其是对于刚刚在猛兽嘴下逃生的这些将士们。 更是激发出了他们体内的野性,龙翼轩看着底下双目发出光亮的士兵们,眼底露出一丝满意。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想起刚刚在断尘渊,他只见了猛兽,连幕后真凶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但是他觉得幕后者,是霍铮跟阮明心的可能性最大。冷静下来之后,龙翼轩的心也慢慢分析起来,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发现的那片药田,自己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所有药草运走,却在途中出现了一个天机阁,天机阁是江湖中的势力,却行走在整个天下间。 龙翼轩自认自己与天机阁没有交集,唯独阮明心跟霍铮。 第501章 最后的丧心病狂——屠村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跟自己竞争皇位的兄弟,毕竟是一个父亲生的,彼此间的了解自然也是最深的。 天机阁是从断尘渊崛起的,它的主势力自然是分布在断尘渊中,他们以收集情报为主要营生,若论这世间,除了玄衣阁,再无其他人的情报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跟自己有仇怨,会与自己为敌,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甚至知晓自己到北狄借兵正欲挥兵攻打南庆。 此时此刻,龙翼轩除了霍铮跟阮明心,他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有这般能耐。 想到这里,龙翼轩的眼里露出一道凶光,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根本不像残兵败将,他的目光投向南庆皇宫的方向。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丝恨意,一丝痛意,不过很快又被坚定所代替。 毕竟他从小就在南庆长大,皇宫里坐着的还是他名义上的父亲,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让他走了。即使是可以回头,他也不会回头的,不成功便成仁,成王败寇,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是胜还是败,皆为五五之数,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在霍铮跟阮明心的手里。 “前面有一座村庄,我们就在那里先休息一下,休息好了,马上赶路。”听完手下的汇报,龙翼轩手里的马鞭遥遥指向手下刚刚汇报所说的前面的一个小村庄。 待到龙翼轩的军队走到村口,这个村的百姓正从地里回来,中午要回家吃饭,路上一派和气,可是当他们看到村口的将士时,神情一颤。 那一瞬间,龙翼轩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他通缉的消息,连这种偏僻小村都知道了吗? “屠村。”龙翼轩闭上眼晴,嘴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他要带兵回南庆去与霍铮阮明心一战,这种时候,可不能怪他的命令无情。 底下的将士们本来就生活在北边草原上,对于烧杀抢掠这种事情做的多了,听到龙翼轩说到屠村两个字的时候,神情之间透露出一股兴奋。而后纷纷拿起手中的长矛冲进村庄。 村庄内住的不过都是普通的寻常百姓,穷乡僻壤,村里的年轻壮汉都出去外面闯荡,就剩下一些年事渐长的中年男子跟家中的老幼妇孺,这些人又如何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的对手。 整个村庄变成了人间地狱,原本应该安乐祥和的模样,却被随处可闻的凄厉惨叫声所代替。 龙翼轩坐在马上,眼睛闭着,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看到他在想什么。 半个时辰不到,整个村庄变得安静无比,只有底下将士们的笑声与他们夺掠来的“战利品”。 龙翼轩睁开眼睛,或许是晌午的太阳太烈了,刺的龙翼轩眼睛一阵疼痛,眼角流下一滴泪来,在阳光下晶莹无比。 看着眼前的村庄被火舌缭绕、吞卷,龙翼轩忽然记起来小时候自己的志向是做一个明主,让百姓在他的治理下安居乐业,可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满村的人尸体都是应该是他的子民,可他们因为他的命令全部都躺在地下了。 心软只是一瞬间的。 一刹那过后,龙翼轩又恢复了平时冷酷无情的模样。 一将功成万骨灰,史书向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他胜利了,这一切都会被从史书上抹去的。 —— 阮明心看着这一路上猛兽与将兵的尸体,面无表情的下令道:“把这些全部清理掉。” 副将领命去办事,阮明心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即便这是在荒野丛林,她也见不得这一地的尸体以及被猛兽撕扯开的血沫残肢。 风起时带来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地上的猛兽咬开的内脏肠子让人看着就恶心,阮明心依旧面无表情,走过了这一片狼藉之地。 心痛吗?不,如果他们不死,那明天躺倒在地起不来的就是她们自己人了。 阮明心不是一个圣人,那些士兵都是随龙翼轩一起要去攻打南庆的,而她的责任就是守护南庆,又怎么可能放他们平安过去。 自古沙场什么时候没出过人命,这都是无可避免的,她能够做的,就是布出完美的阵法,将自身的伤亡降低到最小。 龙翼轩逃走了,这在意料之中,她也没想借断尘渊的优势就能把他留下,十万大军的庞大数目,不是她想要就能做到的,能取得现在这样的战果,她已经很高兴了。 “敌方将领带着残兵向南逃了。”阮明心把纸条卷起,塞到白鸽的腿上让它送信到霍峥的手上。 龙翼轩那条毒蛇最是阴险狡诈,今日在她手上逃走,谁知道他下一秒翻身会做出什么事,把消息送回南庆给霍铮,也好让他作出预防之策。 阮明心估算了一下龙翼轩手上的筹码,轻松一笑,垂死挣扎吗?龙翼轩已经无路可退了。 —— 当霍峥收到纸条的时候,龙翼轩带着他的残兵完全逃出了断尘渊的地段,路上经过的几个村庄都让他给屠杀了。 现在他带着手上一万余的兵在南庆外的一座山上安营驻寨。 霍峥收到探子的消息,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愤怒,纸条在他手中被撕碎。 他没有想到龙翼轩居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他早就该知道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龙翼轩不敢做的。 他居然下令屠村,他怎么敢?那是好几个村子的人呢!他身上流着的是皇家的血,这么多年皇家给予他的教养难道就是让他屠杀无辜的百姓?真是该死。 霍峥狠狠的往书桌上砸了一拳,不过他又很快收敛住自己的情绪,拿起桌子上的浓茶饮了一口,他不会放过龙翼轩的。 “禀告皇上,叛军龙翼轩此刻正在京城外的一座山中安营扎寨,臣愿意率领一万精兵将叛军首领龙翼轩缉拿归案。”此时的御书房内,霍峥向老皇帝请命,他没有告诉皇上龙翼轩下令屠城的事情,毕竟龙翼轩也算是他的儿子,他听到龙翼轩心中都是抑制不住的愤怒,更何况前不久皇上才刚刚旧疾复发。 第502章 就这样被活捉 可是皇上能在龙椅上坐这么多年,本身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但他听到霍峥说龙翼轩在京城外的一座山上安营扎寨的时候,他心中对霍铮有一丝赞赏,可龙翼轩的为人皇上却再也无法相信。特别是昨夜锦衣卫送来了消息,他才知道龙翼轩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这个畜生。”皇上一怒之下将桌子上的折子全部扫在地上,听得御书房外的宫女和太监们头皮一紧。 “皇上息怒。”霍铮是知道皇上的身体情况的,他的情绪不能够大起大落,否则极有可能引发旧疾。 而此时,皇上千万不能出事情,南庆国内没有一个能主事的,如果皇帝死了,那么这个国家也就完了,其余三国本来就都虎视眈眈。 南庆的战役,早已就打破了四国平衡的局面,如果皇上驾崩,新皇继位,到时场面会更加不可收拾。 皇帝也知道自己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是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的怒火无处发送,他着实没有想到,龙翼轩这个逆子会做出这种事情。 居然会这么狠心,早知道他有这么一天,那在他出生的时候,他就应该一把掐死他的,这个孽子。 皇帝坐在软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霍峥低着头站在下方,听到皇帝的情绪好了些许后才抬起头问道:“陛下,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刚刚说他身边有多少兵将?他不是向北狄借了十万大军吗?如今身边怎么只剩下两万人马不到了?”皇帝思索了半天问道。 听到皇帝这样问,霍峥低着头,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他就知道,皇帝不会轻易相信他的,人越老,这怀疑人的性子越来越大。 不过这也怪不得皇帝,毕竟他还是西瀚的皇子。 “回禀陛下,七王爷……叛军在经过断尘渊的时候被猛兽冲散了,如今带在身边的只有两万人马,而且这两万人马并不是他亲自带出来的,现在军心涣散,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臣恳求陛下,让臣出军将叛军捉拿回朝。”霍峥解释了一下龙翼轩为什么身边只有两万人马。 “那去吧,活捉,朕要见到活人。” 霍峥从御书房出去的时候面无表情,脚步轻快,一万精兵碰上一万余残兵,谁输谁赢,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京城外,霍峥的出击让人猝不及防,龙翼轩便是其中一个,有了精确的情报在前,霍铮的率领的兵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龙翼轩那一万余残兵打散,等到龙翼轩收到消息时,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兵能够隐藏,撑到他从北狄借兵回来的时候。直到他如何都联系不上,龙翼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的私兵早就出事了,他早该想到,霍铮跟阮明心这两人,怎么可能会放任他重整旗鼓来攻打南庆。 “你逃不掉了,龙翼轩。”霍铮坐在马上,身上整齐光亮的盔甲和龙翼轩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的城府居然有这么深的时候,原先你还在南庆的时候,倒是我小看了。”龙翼轩知道自己打不过霍铮,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何况他从一开始就让霍铮率领的兵马消耗掉大量体力,正面交战的话,他更加没有一分胜算。 “带下去。”当龙翼轩被绑在霍峥面前的时候,霍峥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让手下的人把他压下去,对于龙翼轩说的话,他只当做自己没听到。 龙翼轩一对眼睛狠狠的瞪着霍峥,让人毫不怀疑,如果龙翼轩现在没有上枷锁,他的体力仍然满满的状态,他一定会和霍铮干上一架。 不过天下永恒的道理就是成王败寇,他现在已经不是霍铮的对手了,霍铮会以人海战术来拿下龙翼轩,也说明了他不屑出手捉拿龙翼轩。 回到京城之后,霍铮直接把龙翼轩关押在天牢之中,让龙翼轩的叛变无疾而终。 而北狄也损失了十万大军不说,甚至一分利益都没有拿到,国力一下子变得不如其他三国,这是阿科汗怎么也无法想到的结果。他不知道龙翼轩不仅是败了,而且还是惨败,然而再气他也无可奈何,那十万大军也无法回来了。 自从把龙翼轩缉拿归押之后,皇上也不曾召见龙翼轩,把他的事情抛在一边没有理会,仿佛龙翼轩没有造反,又或者并不知道龙翼轩已经被关押的模样,其他的皇子王爷都快要以为,皇上是不准备认龙翼轩这个儿子了,毕竟他所做的事都是大逆不道。 龙翼轩抬头望着墙壁上那个小小的窗口,天牢常年阴暗,呆在这里面寒气遍体,身体再如何健硕的人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也会被寒气入体,伤害到身体的根本。 黑暗中龙翼轩抬起头,小小的窗口中散落了一片月光,给这间囚室带来了一丝光亮。 他没有想到短短的一个月之间,事情变得如此之快。 一个月前,呆在这里的是被他算计进来的阮明心,一个月之后,住在这里的人却换成了他,世事果真难料,变化无常。 天牢很冷,龙翼轩心里更冷,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现在想来还是不甘心的很,如果没有霍峥和阮明心的存在,那么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副阶下囚的下场。若是没有他们两个,南庆的太子之位,也早已落到自己的手上了。 霍峥,想到这个名字,龙翼轩脸上一阵扭曲,如果不是有他的存在,那么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黑暗中,龙翼轩能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似乎是看守狱牢的守卫发生了变化,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脚步声朝自己这边的囚室过来,一声一声,越来越近。 龙翼轩警惕的转过头,随着月光在他脸上的照射,让他一半的脸显露在人前。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昏暗的烛光靠近,光亮骤然升起,龙翼轩看到了来人,可不是吗,那人一个月前,还因为皇位跟他争得要死要活。 “过来看我笑话?呵,三哥,那你就来错了。” 第503章 天牢里也要被算计 龙翼轩嘴角勾勒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看着三王爷说道,纵使自己如今入狱为囚,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看的笑话。 三王爷却毫不在意的道:“七弟,我知道你对我有诸多成见,可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三王爷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悲哀,正好被龙翼轩收入眼底。 什么唇寒齿亡,他的好三哥难道不清楚他的下场吗?唇亡齿寒?他想做什么,难道还能奢望自己一个等死的囚犯去帮他什么吗? “三哥,我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可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你,所以你还是不要奢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龙翼轩嗤笑了一声,自小就生活在皇家,不多一个心眼,根本就活不到现在,皇室中哪有什么能够当真的感情?不过都是以利益换利益,龙翼轩不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以被看中的利益。 “七弟,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吧。”三王爷劝说道。 龙翼轩始终一副看他唱独角戏的神色。 “霍峥是什么身份你我最清楚不过了,而今他不仅能够平安无事在南庆出入,甚至深得父皇信任。”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阵愤怒,看来霍峥的存在,对三王爷也是有一定的威胁呢。“倘若放任不管,这龙姓的江山,指不定就易了主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看来三王爷的这番话对龙翼轩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 毕竟也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保住他这条命,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你有什么好怀疑的?事实就是这样,父皇对霍峥信任的很,就算我们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照样不信任我们。如果你死了,接下来就是我了,与其等死,不如你我两个联手一起对付他,你我的能耐,你我都最清楚,你说是吗?” 三王爷说的这话正是实情,这也是龙翼轩心中的一个刺,当初如果皇上不在边境抓捕他的话,他也不会做这个天下唾弃的叛军。 三王爷看到龙翼轩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了,又再接再厉的道:“七弟,现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最近父皇心中因为你的事而伤痛,不会过问天牢中的事,狱卒已经让我买通了。相信我,只要你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那行,我就相信你一次。”终究是想活着的,龙翼轩思虑了一会儿,还是在苟活面前妥协了。 三王爷见此,心中也是欢喜的,他将手上的烛火放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利刃,轻轻一撬,牢房坚固的铁锁就被他撬开了。 随着咔嚓的一声响,布满锈迹的铁锁掉落在地上。龙翼轩眼中难得透出了一股决绝的求生意志,渐渐越演越烈。 天无绝人之路,霍铮你以为你赢了么?只要我龙翼轩一日还在,这南庆的天指不定怎么变呢!深吸一口气,龙翼轩一步跨出了牢门,满是胡渣的脸上早已看不出刚刚的狼狈不堪,熠熠生辉的双眼凌厉得寻常人不可直视,仿若夜中的两点星光。 龙翼轩健步前行,越过三王爷身旁时,偏头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昏黄的烛光中,龙翼轩来不及看清三王爷的表情,就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远,三王爷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弧度掩藏在了黑夜中。 到底是绝处逢生喜不自胜,聪明如龙翼轩也不禁有些大意,比如竟然没有留心一下专程来放走自己的三王爷为何迟迟没有跟上。 几个单手紧握佩刀,穿着一身狱卒服的侍卫,护送着龙翼轩向外面跑去,静悄悄的牢房里只有他们疾步带过的风声。 突然,在即将转弯的时候,龙翼轩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几个侍卫也立即停在了原地,他们都感觉到了前方有些不寻常的气息,是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静谧。 龙翼轩就知道事情远远不会这么简单,眉心一凛透着寒冽,顺手从最近的侍卫身侧夺过佩剑,并在所有侍卫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运功冲向前去,在转角处凌厉刺出一剑,铿锵一声的刀剑相激声响起,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硬生生接下了龙翼轩全力以赴的一剑,并被震退了好几米远。 那几个身着侍卫服的死士也立马反应过来,拔刀冲了过来,迎上了从暗处四面八方飞出的数十个黑衣人。 刀剑乱舞,在黑暗的夜里迸发出刺目的火花,约莫过了半盏茶的纠缠,地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持剑而立的龙翼轩浑身是血,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最严重的一处是右后肩到左侧腰的刀痕,血流不止。 在场除了龙翼轩一人的粗喘声,一切都静得可怕。 他看向地上的尸体,不论是来接他的死士还是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如今都绝了气息。 龙翼轩面目严肃,这个时候他不能犹豫,必须马上离开,他的旧部应该还在京城中潜伏,他出去后必须马上联系他们,好为他日东山再起做准备。 当龙翼轩终于踏出了天牢时,迎接他的不是皎洁的月光,如山峦起伏的火把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甚至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他的心中骤然漫出了无限的悲哀,完了,什么都没了。 对面那一身明黄色的身影赫然是他的父亲,那个南庆不可一世的王,而皇上的身边站着的竟是刚刚劝说自己逃跑的三王爷。 龙翼轩终于反应过来心中隐藏着的那股不安是什么了。他的好三哥,从前与他势不两立,为了争夺皇位,他甚至利用阮青璃去算计三王妃,害得三王爷一直被皇上怀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是了,他们中间有那么多的仇与怨,他又怎么会好心来释放自己呢,自己又为何会轻信了他的言词! 一股被算计的怒气冲上头来,激得龙翼轩险些站不住脚,以剑倚地做辅,龙翼轩才堪堪保持着傲立的姿态,像一只离群孤寂的狼。 “我错信了你,没想到你居然布局害我。你根本就没想过救我,你怕是巴不得我立即死了才好。” 第504章 南庆皇帝很生气 一只沾满献血的手直指三王爷,眼底满是不甘,紧接着一阵猛咳,龙翼轩方匀了气,转过头,一声长凄道:“父皇!” 他身形不稳,急急向前踉跄了一步,慌忙道:“父皇,是三哥设计陷害于儿臣,是他教唆儿臣越狱逃跑的!”龙翼轩这时候才开始发慌了。 在此前,即便是败在霍铮手中被囚进天牢,可皇上的命令没有下来,龙翼轩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所以一颗心也便安了下来。 虎毒不食子,就算他有再多的不是,龙翼轩也相信皇上不会对他下狠手的。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就在他以为不会对自己下狠手的父皇亲自到天牢中看他的时候,他居然当着他的面准备越狱…… 正在此时,霍铮身旁的侍从手里不知捧着什么,从另一个方向而来,跪在地上将手中物什举了起来。那是一个通身透绿的玉佩,中央有着一丝诡异的淡紫,而这就是众人所知,南庆每位皇子都有的玉佩,代表身份的信物,而侍从奉上前的玉佩上,刻着的“轩”字十分醒目。 霍铮的声音清楚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陛下,这是牢中与侍卫交手的死士身上的信物,能有七王爷的玉佩,这些死士与七王爷关系应该是……” 欲言又止,可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又如此明显。 阮明心站在霍铮身后,一袭酱紫色的衣裳在夜色中极不显眼。她就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仿佛闹剧似的一幕,就如同一个戏外人。 “老三今夜一直在御书房内陪朕下棋,如何有机会踏入天牢陷害你,教唆你?”皇上听完霍铮的话,心中的愠怒被挑开。 他隐忍着怒火,对身旁的霍铮道,“给朕查查那群冒充狱卒的死士是什么人。”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今晚对龙翼轩这件事,他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查清了。 “是。”霍铮领命,大步迈出去仔细探查。 龙翼轩看着他的身影离去,心中有一抹窃喜,三王爷居然就想这样陷害于他,估计他不知道父皇会这样细查吧。 呵,牢里已经断气的那群狱卒都是三王爷的人,既然三王爷能用这样的手段设计他,那等霍铮查出来死士的身份,希望三王爷还能像现在这样,淡定自若。 龙翼轩心中的窃喜在霍铮没一会儿就回来的身影中,在阮明心若有似无的挂着的微笑中消失殆尽,他抬头看向三王爷的方向,看到的是对方毫不畏惧的像他挑衅的目光。 不对,他一定是错过了什么消息,他一定是忘记了什么细节。 龙翼轩来不及去想出心里的疑惑,霍铮已经带着调查后的结果回来了。他的身后,侍从还拖回来了一具在牢内带出来的尸体,随意丢放在皇上面前,然后便退下了。 霍峥低下身子,他的手将死尸的衣领往下拉了拉,脖颈上露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皇上看到那个图案的时候,再次看向龙翼轩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不复原先还心存的一丝仁慈,完全不像一个父亲该有的眼神。 “孽子,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谋逆本是大罪,你如今却不知悔改的想要越狱,更是罪加一等,你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皇上说这话的时候那一双虎目就像要喷出火一样。 霍峥在一边无动于衷,仿佛眼前的这一幕和他无关一样,阮明心也是眸子含笑的望着龙翼轩。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不信这次龙翼轩还能够逃得过。她等了足足有两世,终于等到了今天这一天。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龙翼轩不甘心地大声喊道。 他的眼底有无尽无休的黑暗,可是看向皇上的时候却充满了光亮,他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这位决策者的恻隐之心了,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他还想赌一把。 不知道是年龄越大,心软程度也越高还是怎么的,南庆的这个皇上办事是越来越妇人之仁了。也许是以前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所以随着年龄变老,这位位于顶端的掌权者越发不想沾上人命了。即便是龙翼轩这次的谋逆,他都只是准备把他囚禁一生。 这种事要是放在十年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他留下,哪怕他是他的儿子,要知道儿子有很多,可是皇位却只有一个。 “冤枉,你还有脸说冤枉!咳咳……”也许是太激动,皇上咳了好一大阵才停了下来。 而一旁的龙翼轩,当他低头看到死士脖颈间的那个图案的时候,身子也无力的瘫了下去。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个标识代表的是什么,那是西瀚皇家死士独有的标志,他这次是真的完了。 “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说到格杀勿论四个字的时候,皇上的眼睛是闭着的,所以阮明心看不清楚他的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不过她却能这句话里听到足够的腥风血雨,就像一头年迈的雄狮发出最后沉重的一击一样。 “是!” 一声话落,御林军的人已经团团把龙翼轩围在里面。 “七王爷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不要让我们难做。” 龙翼轩仿佛没有听到御林军劝诫的话一样,他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完全一扫刚刚的颓废低迷,他的眼里充满了疯狂。手里的那把剑本来是普通的剑,可是拿在他的手里就像是一把绝世好剑,尽显锋芒。 龙翼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瞳孔仿佛好像是一个深邃的漩涡。当人碰上他的眸子就不由得被卷进无尽的黑暗中,有些士兵等到龙翼轩的目光划过的时候身后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后怕的低下头,不由自主的握紧腰间的刀柄,刚才好似就在地狱边缘走了一圈。 场面一下子寂静起来,没有人说话,等他的视线到霍峥这里的时候,龙翼轩的眼里充满了恨意,然而霍峥依旧是面无表情,感受到他的眼神时,眼皮也只是掀了掀,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这让龙翼轩眼里的怒火更盛,三丈之外的御林军感觉犹为突出。 第505章 恶毒的人因恶毒而死 霍铮的态度就能这么淡然么,他以为自己是远离俗世纷扰的世外高人么?不是的话,为什么永远能够这么一副淡然的模样? 他霍铮跟他一样,不过都是在红尘中挣扎的一只蝼蚁,明明自己才是身份最高贵的人,为什么霍铮能够孑然在世俗之外! 龙翼轩的内心挣扎并没有让霍铮起什么影响,倒是一旁的三王爷明显的缩了缩身子,好像是被这样的龙翼轩吓到了。 最后是阮明心,如果说龙翼轩之前对阮明心还有一点点儿女私情的话,现在已经完全转成了浓浓的恨意。 阮明心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就那样静静的和他对视,她看到了他眼底的不甘,恨意,唯独就是没有后悔。 她内心笑了一下,他怎么会后悔呢?她早该清楚他的性子的,也是,如今他都走到了这一步,也算是罪有应得。 抛去她的偏见,依着龙翼轩的才识会是一个好的君王,但唯独不会是一个好的丈夫,这是前世她用了最惨烈的代价看清的。 龙翼轩看不清阮明心的表情,他嘶哑的声音突兀的笑了,呈满笑意的双眼也落在阮明心身上,但他的神色让人看在眼里的只有一片狰狞,他对着阮明心诡异的说道:“阮明心,你难道不管凤家了吗?” 是的,诡异,此时的他只能用诡异这个词形容。 生死关头,他居然在问凤家。 阮明心看着场里的龙翼轩,不解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凤家,凤家不是早就被大师兄救出去了吗? 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不过即使她这样想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皇上现在在这里,她也不好追问,当初凤府蒙受的罪名与逃狱一事,至今还没有被公开,四国群战在即,何况有龙翼轩这个隐患在,凤府可以先缓一缓。 她相信大师兄的能力,凤家应该是安全的,龙翼轩的话她不能当真,在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没有几分可信的。 所有的可能短短的时间内在她脑海中过滤了一边,她不甚在意的说:“凤家好好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可是她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龙翼轩听着她的话,神情不变,只是唇角那一抹笑越发的诡异,正想说些什么就被皇帝愤怒的声音打断了。 “没听见朕的话吗?把这个通敌叛国的逆贼给朕抓起来。” 御林军听了皇上的话,连忙向场中围去,龙翼轩不是那种轻易让别人决定命运的人,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玩完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再次狠狠地看了一眼场外各人,随意将目光放到眼前的御林军身上。 他拿着手中的利剑,如同一只垂死的猛兽,与御林军厮杀起来,就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样。 他知道,自己完全有杀出重围的把握,但只要有霍铮跟阮明心在,他永远也没有胜利的希望。 他挥舞着手中的重剑,格挡住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刺过来的长矛。 滚烫的鲜血飞溅而出,龙翼轩自己的身上也负了伤,本就脏乱的囚服上被血液浸湿,分不出是倒下的御林军的,还是龙翼轩他自己的。 长矛与重剑在摩擦之下闪出火光,重剑被挑开,龙翼轩就直直的看着上一刻还在自己手中的剑,不受控制的朝皇上的面门而去…… “小心。”霍铮脚下一动,不知道从哪里顺来一件兵器,打开了袭向皇上的剑,“来人,护驾!” 随着霍铮厉声急喝,一群侍卫连忙挡在了皇上的面前。 人是没事了,但方才那一把剑没有预兆的飞来时候的场景,还让皇上惊魂未定,一张老脸苍白不已。 “这个孽子,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敢反抗,既然他如此顽冥不化那就不要怪朕狠心了,弓箭手准备。”看到龙翼轩反抗的时候,皇上神色一禀,毫不留情的冲着一旁的大统领命令道。 听到皇上让弓箭手准备的时候,阮明心的神色明显的怔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放到场中厮杀的龙翼轩身上。 龙翼轩也听到了皇帝的这句话,好像是感受到了阮明心的目光,他转头看向阮明心,无声的笑着,嘴里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出口,隔着距离,阮明心看清楚了他的口型。 而在这个时候,弓箭手早就准备好了,箭矢齐齐对准场中的龙翼轩。 “弓箭手准备,预备……” 随着御林军统领的命令的落下,万箭即将齐发。 龙翼轩的身上已然受了多处的外伤,突然间一只手做出了停止的动作。看来他不再想挣扎了,手上的武器也无力的滑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请恕儿臣不孝……”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一片漆黑,乌云遮住了今夜本就不明亮的月亮,周围是火把的亮光。 就这样了吗? 龙翼轩的嘴角泛出了几大口白沫,但他还在笑,仿佛插在身上的外伤不痛一般,但面上的狰狞还是出卖了他,剧毒已然侵入他的全身。 看来他早已经想到有这么一天,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贵身体被外人践踏。 龙翼轩将最后的眼神放到阮明心的身上,闭上眼睛,他无力的垂下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浑身抽搐的不像样子,高大的身躯竟然矮了一尺有余,满身的肌肉顷刻间萎缩成老人的模样。 阮明心看到龙翼轩就这样在她面前死去,道了一声可惜,可惜没有死在她的手里,可惜没有被万箭穿心! 上一世的她,可是真真切切死在他的手上的,是她鱼目不识明珠,连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丧命在箭雨中。 龙翼轩,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因果轮回呢?呵,报应,是报应啊。 阮明心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龙翼轩死了,她的仇也算是报了,可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却是永远的去了。 回到鸾鸣宫后,龙翼轩死前看向阮明心的那一眼,还有他没有说完整的话,还在阮明心的脑海中缠绕,直到她躺在床上,仍然无法入睡。 凤家?凤家! 第506章 凤老爷子失踪 阮明心倏的睁开眼睛说道:“来人啊!” 她对着暗处唤道,神情严肃冷冽,急忙道:“去查查凤家家主凤追现在何处。” 心中猛烈的泛起一阵不安,龙翼轩从来不做多余的事,凤家一定有事! 早在大师兄帮她救出凤家人的时候,阮明心就曾把通信的联系方式给了凤追,她今夜不愿意去相信龙翼轩说的话,也有这一层缘故。 但她自始至终都不曾收到过凤追给她传来的消息。 可如果这样假设,凤家出事的不是凤家其他人,而是拥有与她通信方式的外祖父凤追的话,那么就说的通了。 外祖父出事,凤家的其他人无法联系到她,凤家,凤家…… “来人,立即去查凤家从天牢离开的人的下落,一旦有消息,马上传给我,不得耽搁。”阮明心隔空又下了一个命令。 当初入狱的,是凤家上下所有的人,离开天牢,他们也必定都在一块儿,开始的时候她想有大师兄在,一定会安置好凤家,不会让他们出事。 可到底是她大意了。 当今四国群战将起,边境混乱,身为千仞山的弟子,师兄们都有责任去边疆助他们一臂之力保卫南庆。 师兄走了,龙翼轩有机可乘,也并不无道理。 龙翼轩临死前那一抹诡异的笑让阮明心打心底发寒。 眼里因为愤怒而燃升的阴翳消散不去,事到如今,龙翼轩也已经死了,她就算再气也没用。 她好恨,方才就应该出手留他一条命下来好好折磨! 心中很痛,阮明心艰难的吸了一口气,龙翼轩临死前挣扎抽搐的那一幕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难怪面对死亡,他还能笑得出来,是猜测出来事后她也会痛苦吧。 龙翼轩,你这个混蛋!即便明知道自己将死,也不忘再算计我一把! “明心,出什么事了?”霍铮从外头走进来,衣着有些凌乱,看着像是睡到一半匆匆赶过来的。 鸾鸣宫出事了,别人不知道,阮明心的人的动作能够瞒过皇宫上下,却瞒不过霍铮,何况是如此匆忙突兀。 龙翼轩今夜已经伏诛,边疆的战况渐佳,霍铮猜想,这种时候能让阮明心有如此**的,除了凤家再无其他。 “师兄……”看到霍铮,阮明心仿佛有了依靠,上前一把抱住了霍铮,声音不复以往的凌厉,带着几不可察的轻颤。 她在怕,她怕自己历经千番,算计种种,到头来还是无法更改前世的命运,她怕凤家还会像上一世一般,离她而去。 大舅的死在提醒阮明心,这一世她真的用心了吗?她真的有用心去守护凤家吗? 愧疚感在瞬间燃上阮明心的心头。 “没事的,别担心。”霍铮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他的人也已经出动去查凤家的情况了,现在他们只能等消息。 霍铮看着怀里的阮明心若有所思,凤家对阮明心的意义他深深知道。从小一起长大,他在心中一直很困惑,感觉怀中的这个人身上仿佛背负了太多东西,但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伸手拍着阮明心的后背安抚她,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言语。 直到一阵衣袂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殿中的安静。 “主子,凤家出事了!”来人跪在地上急急说道,那张容颜很轻易就能让人认出,他就是方才阮明心派出去的人。 “凤家出什么事了?”阮明心追问,垂在广袖下的手不由自主的蜷成拳头。 “回主子,凤老爷子不见了。”地上跪着的影卫回道,阮明心的眸光骤然冰冷,“什么叫不见了?” 阮明心的声音让影卫后背瞬间浸湿,凤老爷子为什么会失踪,原因他还没有查出来。 手上传来一阵温热感,霍铮的大掌覆上阮明心的嫩荑,他温声道:“我们先去看看凤家其他人。” 这个时候霍铮知道,影卫是没有短时间内将事情全部查清,凤老爷子失踪了,他们首要做的事就是快速赶往凤家,了解一下情况,凤老爷子为何会无故失踪? 霍铮适时的开口让地上的影卫感激不尽,他虽然是跟在阮明心身边的影卫,但却从未见过阮明心像今夜这般的情绪,心里不禁有些后怕。 阮明心听霍铮这么一提醒,心思也开始集中回来。 对,现在首要做的就是先去看看凤家其他人如何了。 来不及换一身衣裳,阮明心急忙往外跑。 “去查查凤老爷子的下落,事情要查清楚。”阮明心出去后,霍铮的声色也凉了几分,不知是在提醒阮明心的影卫,还是在吩咐自己潜伏在暗处的人。 话落,霍铮提步追着阮明心,向凤家人目前暂住的方向而去。 —— 别院中,凤家能主事的几位都在正厅坐着,每个人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眉间都皱成了一座小山。 火红的蜡烛在烛台上燃烧,烛心偶尔发出几声‘噼啪’的声响。 “哎呀,准儿你就别来来去去了,你这样,大伙儿瞧着心更烦。”坐在边上的二舅母忍不住出声道,这才让凤准坐着轮椅来来去去的动作停下来了。 脚步是停下来了,可心却还没有平静,“娘,你们说,爷爷这个时候会去哪儿呢?”凤淮平日里聪慧异常的模样,今日的脸上也是愁眉不展。 二舅母的脸上也是止不住的担忧。“我如果知道的话,这时候也不会在这儿陪大家伙儿一块儿忧心受怕了。”二舅母心里头也担心不已。 以往凤老爷子都不会怎么外出,无事的时候他更喜欢一个人坐在院里的水塘边钓鱼,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又或者老爷子的棋瘾上来了,有时还会拉几个小辈陪他一块儿玩,即便是外出,他也会让人给他们留话,按照以往,这个时辰大家都在睡觉了。 “二舅,二舅母,事情如何了?” 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厅中的人顿时眼睛一亮,突的都从位置上起身,看向门外。 阮明心一身浅粉色的轻薄裙裳,速度极快的从外头走进来,留下一道残影,也就是同一时间,霍铮也从她身后进了门。 第507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不善 “明心,你来了。” 身旁的婢子极有眼色的退下沏茶,阮明心进门后首先将整个屋子的人都看了一眼,所有的人都在,唯独少了她外祖父一人。 二舅母招呼阮明心落座,阮明心却没忘记自己一路赶来的目的,她心直口快的问道:“外祖父现在如何了?可有消息?” 众人闻声,皆是摇了摇头,阮明心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抓住了一般。 “外祖父失踪前,别院中可有什么异常?”即使心存担忧,这一刻的阮明心知道,自己既然要好好守护着凤家,那这个时候她就必须比所有人都镇定,镇的住场子,镇的住人心。 凤准出来道:“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提到自己的祖父失踪前后发生的事,凤准仍然还很清楚,当时他们一块儿下完棋后,祖父就如同平常一样回屋歇息了,发现祖父失踪的消息,是在翌日众人用早膳时,没有等到祖父出来一块儿用膳。 事情发生以后他们都认真的检查过了,祖父的房内并无打斗痕迹。 可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留痕迹? “带我去外祖父的院子。” 阮明心也不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事情如果越干净就越不可能干净。 凤准点头应着,二舅母等人知道,这种事情如果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阮明心来了,也许能够发现点什么,总归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不想所有人都一起过去太过吵闹影响了阮明心的判断,二舅让凤准带阮明心跟霍铮过去,其余人全部留在大厅等着。 阮明心对二舅的安排很满意,当下便让凤准带路去凤追的院子。 人带到后,凤准也退下了。 阮明心跟霍铮对视一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凤追失踪后,他的屋子没有人进来打扫,却也不脏,不管是桌椅柜子,还是饰物杯具,全都完好的摆在一旁,地上也没有多余的脚印。 据凤准刚刚跟她说的,出事后只有他跟二舅进来看过,因此屋里有三个人的脚印,阮明心并不觉得奇怪。 “师兄。”阮明心看向霍铮,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发现,霍铮摇摇头。 一圈下来,阮明心跟霍铮都什么都没有发现,心里的感觉更加古怪。 “小表妹回来了。”在厅中凤准看到从凤追院子回来的霍铮跟阮明心,连忙对着二舅跟几位舅母呼唤,毕竟大家都在关心着同一件事。 阮明心两人不紧不慢的走进厅里,脸上不约而同的挂着一抹沉重,对上二舅的目光,阮明心沉默的摇头,她在外祖父的屋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凤追为何会失踪呢? 如果他是自己离开别院的,那为了不让凤家其他人担心,也必定会留下消息。倘若他并非自愿离开,也没人能够强迫得了他,如果是用强的话,以凤追自身的武功,绝不会轻易被对方制服。即使败了,凤家其他人也能够听到动静,凤追屋里头的脚印也不可能只有他自己的。 同样的疑惑都困在所有人的心中。 下人将茶换了又换,热气氤氲成烟,袅袅上升,霍铮看着桌上的热茶若有所思。 “让人把凤老爷子屋子的地板、窗户等细微之处搜一遍。”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霍铮立刻道。 众人一脸莫名的神色,不知道霍铮是什么意思。 “烟。”只落下这一个字,阮明心立刻明白过来霍铮所指的是什么。 “二舅,听师兄的,让人去搜外祖父的屋子。”屋子里面太过干净,反而不正常,那就把它弄乱吧。 如果外祖父不是自愿离开的,室内又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那只能猜测是对方用了什么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 能致人的身体瞬间软弱无力,除了蒙汗药,还有迷烟。 一盏茶的时间,凤追的屋子就被搜查完了,阮明心看着眼前两堆剩下一小撮儿的迷香,突然想起龙翼轩临死前说的话。 “你难道就不担心凤家吗?” 这句话像魔音一样一直在阮明心的脑子里环绕。 龙翼轩! 阮明心气得眼睛都红了,她跟龙翼轩,果然是宿敌,就连死他也不让人安生。 有了方向,阮明心他们就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她让凤家的人不要轻举妄动后就离开了别院。 “来人,把龙翼轩生前在京城内外,所有的别院庄子全部搜查清楚,一定要给我把人找出来。”一出别院,霍铮就对着自己的影卫命令道。 人是被龙翼轩带走的,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就只能把人暗藏在自己的地方,短短一日的时间,龙翼轩的人不可能走太远。 事情安排下去,阮明心想起来另一件事,看着眼下的时辰,宫里的早朝也差不多结束了,阮明心对霍铮说道:“我要去一趟皇宫找皇上商量些事,晚些再去找你。” 霍铮点头,阮明心坐上下人准备好的车子,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如果只是昨天晚上的动静皇上可能不知道,但动静越来越大,他也不可能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顺着熟悉的宫道一直走,跨过白玉石桥,阮明心站在御书房门口,守门的侍卫也没有要拦下她的意思,阮明心提步进了御书房。 “皇上。”阮明心行了一个礼,站在一旁。 “免礼。”他放下手上看到一半的奏章,似乎对阮明心的突然来访并不意外。 因为方才守门侍卫的态度,阮明心心底也有了几分底数,但皇上的心思她无法揣测,“明心今日所谓何事,皇上应该有听说。” 她看向暗处锦衣卫所在的位置,皇上没有否认也没有说话。 阮明心继续道:“霍铮虽是西瀚皇子,却自幼长在南庆,一心只认南庆为家,真假如何皇上不妨与他亲自讨论。” 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因为霍铮是西瀚皇子所引发的,所以阮明心把话题从霍铮的身份开始为引子,至于皇上怀疑不怀疑,那就自己去跟霍铮说吧。 “如今龙翼轩存有异心人尽皆知,叛贼已经伏诛,不知无辜的受冤者是否也可以洗清罪名了?” 【作者题外话】:事情基本处理完毕,下个月加更喽,谢谢大家一贯的支持,耐你们 第508章 正其名,安其分 阮明心指的当然是含冤入狱被救走的凤家,现在她一心担心自己的外祖父,不想跟皇上在这个话题上多作讨论。 凤家跟阮明心的关系皇上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当初为了拿下阮明心他才会答应龙翼轩以凤家做要挟,可才入狱多久,凤家竟然越狱逃走了。 想起凤家越狱一事,皇上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他是南庆万人之上的人,凤家不过是他手底下的臣子,不管凤家是不是被冤枉了,胆敢罔顾他的命令,不服从看押而越狱逃跑,这就是罪。 “凤家不是早就越狱逃跑了?”皇上皮笑肉不笑的应道。 在他眼里,凤家的子弟能文能武,英勇善战,还擅长权策战略,凤家世代为他们皇室守着南庆,沙场之上屡立奇功,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只不过,像凤家这样出众的将士,在百姓中又享有盛誉,皇室又怎么可能相信他们没有二心? 凤家每一代的子弟都战过沙场,手中几乎握住了南庆一半的兵权,天家想要除掉凤氏一族的心也不止是一天两天了。 在皇上看来,凤家此次能够越狱逃走已经是他对凤家天大的恩赐了,阮明心今天的所为,他权当做看戏。 “凤家一心只为南庆只为百姓,无故蒙受不白之冤,如今真相大白,皇上应当还凤家一个清白。”不容被推脱的语气,阮明心这次是铁了心一定要皇上还凤家一个清白。 尽管她知道皇室有除掉凤家的心,但黑是黑,白是白,凤家满门忠义,她绝对不允许皇室拿子虚乌有的罪名抹黑凤家。 “放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皇上脸色一沉,对阮明心的话表现出十分的不喜,他是皇上,决不能容许别人对他不敬,即便阮明心是大剑师门下的子弟。 他威慑的目光落在阮明心身上,阮明心也不惧与他对视,在她眼里,皇上也不过一个寻常的人,只不过在那个位置上坐得久了,便骄傲的不可一世。上辈子她是皇后,也曾受百官朝拜,为了帮龙翼轩坐稳那个位置,与高官权贵打交道的场合也不在少数;更不用说如今重活一世,她还是一阁之主。如今不过是威慑而已,她有何惧之。 那不过一瞬的对视,最后还是皇上先软了下来,南庆与东圣的战事还没有完,凤家的兵权也让他收回来了,可也让他失去了一门骁勇善战的将军。 北狄,西瀚也对南庆虎视眈眈,更别说霍铮是西瀚的皇子,皇上知道霍铮跟阮明心的关系,说到底他心里也怕逼急了阮明心,也许她就跟霍铮一块儿回西瀚了,到时西瀚如果插手南庆与东圣的战事,结局如何,皇上大概能够预料的到。 阮明心不过是想要他洗清凤家的罪名,反正兵权也落到自己手上了,不过一道圣旨的事,就算是为了南庆,他成全了她又如何。 提起羊毫在明黄色的绢布上挥洒,龙飞凤舞出来的字就烙上去了,皇上将墨迹干了的圣旨扔向阮明心,阮明心伸手一把拿在手上,确认了圣旨上的内容无误后,她才道:“谢皇上,皇上英明。” 她的话说的再好听皇上也没有好气,但已经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阮明心也没必要再待在御书房,告了一声便退下了。 圣旨让影卫送到别院给凤府,有了皇上的这道圣旨,凤家的人也能光明正大的走在人前,不再是逃犯的身份。 说巧不巧,阮明心离开御书房后,就刚好撞上了准备去找皇上的蓝昭仪。 “你。”她指着阮明心,“给本宫站住。”她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顿时让阮明心想到了御书房中那人的模样,果真是皇室中人的共病么。 阮明心不理会,只当自己没有听见,径直越过蓝昭仪,她还有事要办,没有时间陪她玩。 “本宫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阮明心的不理会落在蓝昭仪眼里就是挑衅,本就上次因为阮明心的事,自己落了水不说,还让淑妃那个不得宠的老女人趁机禁了足,好长一段时间连皇上都不到紫辰宫看自己。 上一次在御花园中因为一朵花的事件,蓝昭仪一直记仇到现在。而今自己被解了禁,又恢复往日的荣宠,宫中人人对她畏惧有加,不敢反驳触怒她,莫大的讨好跟巴结让蓝昭仪的虚荣心开始膨胀,眼下见阮明心居然敢不听自己的话,蓝昭仪怒上心头。 “来人啊,把这个以下犯上不知所谓的人给本宫拿下!”蓝昭仪对着身边的嬷嬷命令道。 不敢违背蓝昭仪的命令,嬷嬷们上前就想将阮明心拿下。 而察觉到她们动作的阮明心,几个动作闪躲,不仅没有被嬷嬷们拿下,还顺势将人摔倒在地。 嬷嬷们本以为阮明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养尊处优的小丫头,谁知道她居然有这样的身手。 凤追的事还没解决,阮明心此时的情绪可一点都不好,因而下的手一点都不留情,嬷嬷们被阮明心那么一摔,一个个的‘嗷嗷’惨叫。 这个场景只在一个瞬间,蓝昭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身边的嬷嬷就被阮明心制服在地,那痛苦呻吟的模样,让蓝昭仪自己听的也脸色一白。 一个不明物体在蓝昭仪还没看清的时候就砸到她身上,蓝昭仪‘哎哟’一声痛呼,整个人撞在身后的婢子身上,主仆几个一同摔倒在地,蓝昭仪头上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一下子就散开来,精致的发饰簪子缠在头发上,要掉不掉的模样,而婢子手中端着的汤盅也被蓝昭仪这么一撞,汤水全部洒出来,粘腻的沾在蓝昭仪华丽的宫装上。 她狼狈的模样,与她上次落水的时候不分一二。 “反了反了!来人啊,快来人啊!”也不待自己先从地上起来,蓝昭仪就扯开嗓子大声的呼喊。 一阵冰凉的触感贴在蓝昭仪精致的脸蛋上,阮明心的声音也从蓝昭仪的头顶上传过来,平淡如水。 难道她就是为了让自己解气才出现的嘛? 第509章 撒个气还是可以的 “别拿自己太当一回事,对我出手,你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资格。” 阮明心手里拿的是蓝昭仪插在发髻上的簪子,此时尖锐的一端正贴在蓝昭仪的脸上。 蓝昭仪本就是靠着这张年轻精致的脸蛋获宠的,又怎么可能不在意这副容貌呢,她大气不敢喘一口,两个眼睛死死的盯着阮明心手中的簪子,动也不敢动。 见阮明心没有要移开簪子的意思,蓝昭仪‘哇’的一声就被吓哭了,“呜……你别划,别划我的脸,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呜……” 也就是深宫里不知深浅的宠妃,被阮明心这么一吓,眼泪鼻涕全都出来了。 阮明心嫌弃的推开蓝昭仪,手中的簪子往地上一丢,蓝昭仪的身子也跟着一颤,阮明心可没有时间理会蓝昭仪,转身便离开。 见阮明心走了,蓝昭仪的气势又起来了,随意的拿袖子抹掉脏污的脸,正准备到皇上面前去告阮明心的时候,眼睛不经意间瞥到地上阮明心随意丢下的簪子。 阮明心刚才仿佛只是随意的一丢,但簪子尖锐的一端就深深没入了青石板,蓝昭仪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一般愣在当场,一动不动,那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像是丢了三魂六魄。 “回……回宫。” 再也顾不得去找阮明心的麻烦,蓝昭仪现在只想回自己的紫辰宫,马上派人去查查阮明心还有什么她不清楚的底细。 —— 夜幕降临,夏晚的风带着丝丝温润的凉意,明明应该是舒适凉爽,此时却像是墓场的夜风,凉爽不止,阴凉的可怕。 黑暗的水牢中,一条成年人手腕粗的铁链钉在墙壁上,铁链的另一头,赫然是两个锋利的大钩子,钩子贯穿了水中那人的两个琵琶骨,让他动弹不得。 他半个人浸在脏污的水里,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凌乱的散落,遮住了他的容貌,只能从发丝的缝隙大概看出他的肤色黝黑。 或许是贯穿琵琶骨上的那两个钩子的束缚,也可能是他身体虚弱,他整个人泡在水中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估计会被人当做一具尸体吧。 “明……龙……”他干燥破皮的嘴唇张张合合,模糊的声音让人听不清他想要说些什么。 脏污的水冰冷无比,他仿佛能够感觉到身体开始僵硬,他努力的让自己的手指动一动,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血液也开始被凝固了一般,只是手指微动,就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 鸾鸣宫中,这个时辰宫人已经歇了灯,阮明心却怎么也无法歇下。一闭上眼睛,那莫名的恐慌就席卷上她的心头。 “主子,所有地方都搜遍了,没有发现凤老爷子。”派出去的影卫是这么回阮明心的。 “你下去吧。”阮明心没有怪罪,这个时候发脾气也于事无补,失踪的凤追也不可能在她一顿脾气之后就回来。 影卫退下后,阮明心的思绪越发的乱,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片段,小时候娘亲去世,自己成了爹不疼没有娘的孩子时,外祖父拿自己当亲生闺女一样看待,甚至和小表哥凤准他们比起来,阮明心要更得凤追疼宠。 从千仞山或者断尘渊回来,比阮兆麟更像她家人的,也是她外祖父。 从小到大,前世今生,外祖父对自己的好,这一刻在脑子里格外的清晰。 脑海中的画面一个个从脑中闪过,最后却落在龙翼轩死前的微笑上。 诡异的笑里,龙翼轩死前口中说的是什么话? 阮明心在努力回忆那晚龙翼轩的言语,当时无声的口型…… 七王府! 阮明心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怎么忘记了七王府的存在,龙翼轩去西瀚后,皇上盛怒,剥夺了他七王爷的身份,此后七王府就被封了。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龙翼轩极有可能将凤追藏在七王府,呵,他还真是好算计呢。 阮明心眯了眯眸子,心乱则乱,尽管阮明心自凤追失踪后就一直保持镇定,但这一刻,她也来不及去联系霍铮陪她去七王府,只让自己的影卫去知会霍铮一声,自己趁着月夜离开皇宫,往七王府而去。 无人居住的七王府中布满灰尘,蛛丝乱缠。 这座被封了一个多月的七王府,寂静如水,阮明心顺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找遍了整个七王府,别说是凤追,她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 月色清清冷冷,洒落一地银辉,清风袭来,阮明心看到自己方才过来地上的脚印,眸色渐冷。 外面枝头的老鸹“嘎嘎”的啼叫,听得人心烦躁,阮明心将自己的身影从暗处隐了去,跳上屋内的横梁,目光落在地上更加明显的几个脚印上。 脚印大小不一,阮明心能够分辨的出,那几个大的脚印应该是男子的脚印。 阮明心心内的疑惑被解开大半,原本她还疑问龙翼轩已经被关进了天牢,如何能够抽身到凤府抓走凤追,现在她才惊醒有些事并不一定要龙翼轩亲自出手,他的那些个还藏身完好的手下也同样能够办到。 原先是自己的心都放在龙翼轩身上才忽略了这事,现在想起来了,阮明心也猜到凤追被龙翼轩的人关在何处。 上一世她嫁给龙翼轩的时候,曾在七王府中发现一处密道,虽然不知道那条密道是通往何处作何用的,但今夜找遍整个七王府都没有发现凤追的身影,地上的脚印让她更确信凤追一定在七王府上,这时候贸然唐突闯进那条密道虽然有危险,但阮明心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还不信凭借自己的身手,还会折在这里不成。 屈身从横梁上跳下,阮明心往龙翼轩曾经居住的院子而去。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无意间发现的那个密室,就在龙翼轩的房中。 阮明心不敢大意,尽管她知道龙翼轩已经死了,他手下的那群人不过是乌合之众,可到底还是留了几分心思。 她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在几处不显眼的位置做了一个暗号,她来七王府前,让自己的影卫去通知霍铮,以霍铮的速度,到七王府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第510章 救人那么简单嘛 密室的事阮明心想霍铮应该不知晓,以防万一还是给他留个暗号。 连续几个记号一直绵延,直到屋中的床边,阮明心微一使劲儿,将簪尖插进床边一处凸起的花纹旁。 她按下那处凸起的花纹,面前的床缓缓的往上翻起。床板下是空的,床底是一层向下的楼梯,阮明心跳进楼梯,往下走的同时,头上的床板又慢慢的合拢恢复原样。 床板一合拢,楼梯上仅有的一点月光也被遮住了。 阮明心伸手在脚上的靴子里摸出来一把匕首,短短的匕首手柄瞬间发出微弱的光,那是一颗小小的夜明珠,被镶嵌在匕首上装饰,平时以阮明心的身手,根本就用不上这一把匕首,不过此时拿出来当做灯探路却是极好的。 顺着微弱的光阮明心在暗道中走,这条暗道她也是第一次走,会通向哪里她自己也不清楚,鼓足了精神后她丝毫不敢松懈。 原先在断尘渊的时候她也曾去过几个地方,都是类似的密道,无论哪个都十分危险,那些密道中隐藏着很多机关暗器,一个不注意或者不小心就会触发机关,各种暗器从四面八方纷飞而至,那种九死一生的滋味,阮明心深有体会。 尽管这一路而来,她并没有在这条密道里遇到这些,可还是不能大意。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路口,这一边也没有机关陷阱,阮明心不禁心生怀疑。 连续拐了几个路口,在阮明心怀疑这条密道的尽头的同时,她的心脏也越跳越快,带着轻微的疼痛感,并不是病时的痛,而是闷痛。 她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迈着步伐继续向前。 又是一个尽头,她到了另一个路口,不同于前面的路口,这似乎是这条密道的尽头了。 阮明心向着密道的“尽头”走过去,眼前豁然开朗,原本是一个走道的密道,此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如同密室一样的场所,大小可聘美一座宫殿,空气中也多了一种淡淡的香味。 不是迷香。 阮明心瞬间就判断出来,同时眉头也深深皱紧。 这个味道,她曾经在断尘渊的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只不过她并不确定这个味道,是不是那个东西散发出来的。 “撕啦”的一声,阮明心从广袖四方锦襦裙上扯下一块面料蒙住自己的口鼻,顺便将两个袖口扎紧,以防动手的时候施展不开,谨慎一点总归没错。 她一步步往前,那个味道就一点点加重,甚至从方才的淡香,强烈到浓香,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希望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步步往前走近,借着夜明珠的光,阮明心能够看到自己眼前是一个水潭。 潭水污黑异常,但从方才开始的香味就是从这个水潭中发出来的。 阮明心下意识地就想离面前这个黑色水潭远一点,但十米开外的场景已然让她的脚步如同注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松,手上握着的匕首险些掉到地上。 “是……是您吗,外,祖父。”她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多希望眼前看到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外祖父凤追,又或希望他不是。 半个身子浸泡在脏污的水中,即使阮明心没有那么的清楚那股香味是什么,却也能够了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成年人手臂般粗的铁链缠在他身上,阮明心猜想,应该是他被抓到这里的时候就被缠上的吧,眼前的场景让她的双眼有些模糊,一个青年人被缠上那么重的铁链浸泡在水中都不一定受的住,更何况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 “外祖父,明心这就来带您回家。”阮明心将自己的外衫一把扯下来,匕首随意的插在腰带里,整个人跳入黑色的水潭里。 凤追的位置离岸边有数十米的距离,加上那些缠绕在他身上而且又沉重的铁链,跳入水潭游过去救人,是最快的方法。 黑色的水中散发出来的味道刺鼻异常,阮明心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快速向凤追而去。 数十米的距离并不远,阮明心一下子就游到凤追身边,近近的看到凤追时,阮明心脚上一软,无法置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为防止凤追逃跑,尖锐的长钩贯穿了他的两边肩膀,长钩上的血迹斑斑,甚至已经干涸发黑。 刀伤剑伤,或是让利箭长枪贯穿身体的疼痛阮明心不是没有尝过,因此她才能够体会到被长钩贯穿锁住琵琶骨的感受,何况这两个长钩,是实打实的穿在凤追的身体里面。 “啊啊啊!!”阮明心失声痛嚎。 龙翼轩,你好狠啊! 阮明心好后悔,那一夜她怎么可以让龙翼轩死的那么痛快!按龙翼轩的所作所为,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让她泄愤。 她伸出手指放在凤追鼻子下探,气息奄奄,好在她赶上了。 阮明心拿出方才插在腰间的匕首,将铁链砍断。 匕首是云焰用玄铁打造出来的,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开锋后这是阮明心第一次用,未曾想过竟然是用在这种场景之下。 匕首削铁如泥,更何况是铁链,阮明心几乎没用多少力气就将铁链砍断。事实上,她也不敢过分用力,深怕自己救人心切反而加重了凤追身上的伤。 将长钩从凤追的琵琶骨上卸下来,却不料长钩上面尖利还有小倒钩,倒钩在长钩的内侧,而且黑不隆冬的,自然不容易看到,阮明心的手掌瞬间就被撕开一个口子,鲜血淋漓,浸泡着黑色的潭水,疼入骨髓,而阮明心却没时间停下来处理手掌上的伤口,凤追的伤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医治。 凤追整个人昏睡着没有知觉,自然不能自己走,阮明心只能搀扶着他,借水中的浮力游到岸边,把凤追从水里拖上岸,她将自己刚才解下来的外衫披到凤追身上。 缓缓收回气息,阮明心顿时觉得那只手臂上的手有些酸软。 不好,阮明心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升起——如今救人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难道就如此简单嘛? 第511章 误中圈套 直到上了岸,阮明心才反应过来这黑色水潭中的水到底有多冷,她磨搓了两下手臂,把凤追半扛在自己身上。 调动丹田的气息,运转几个周期,那股气息从丹田开始涌向四肢八脉,将她身上湿掉的衣服烘干,也将凤追身上的衣服烘干。 她的拳头握了握,估计是自己太久不曾动用功力的缘故,她只当那是自己的错觉。 身后“砰”的一声,阮明心反射性的回头看,只见她方才走过来时的那一条密道,一堵石门落下,声音传进阮明心的耳朵里,她大概能够知道那一堵石门的厚度。 她还以为密道没有人,自己这么轻易就救出了凤追,没想到还是有人的,她来时的路被断了,想要离开,只能带着凤追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走,前面是什么情况阮明心并不知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剩下的路并没有来时的长,阮明心还能够感觉到丝丝的凉风,看来出口并不远了。 “外祖父,你撑住,明心很快就能带你出去了。”阮明心看着昏迷中的凤追说道。 这一路过来,她手上的酸软越加明显,那个黑色水潭,果然有问题。 想起凤追被浸泡在那个水潭里一天两夜,阮明心心里又是闷闷的疼。 如果她自己对凤府多注意一些,也不至于让龙翼轩还有机可乘。 “阮小姐想从七王府中将人带走,未免太狂妄了吧。”身后的密道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异常难听。 阮明心眸光冰冷,呵,终于出现了吗? “这人是如何到的七王府,阁下心知肚明。” 她的脚步没有因为男人的声音而停下,反而是加快了步伐。 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那倒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她如果身上还带着一个重伤的凤追,更何况现在手上的酸软也更加明显,再加上对于密道的情况她了解的不多,如果要跟对方动起手来,她不见得有多大的胜算。 如果能够出去就好了,离开了密道,至少她还可以联系上霍铮或者是天机阁里的人。 她现在比较担心的,还是凤追的情况。 身后有明显的脚步声,阮明心听得出来,那人也在密道之中,与自己的距离也没有很远。 眼前逐渐能够看到光亮,由远及近越来越大。 是出口! 阮明心心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欢喜,她将气息全部提起,用内力使出轻功,朝那一个光点而去,一边不敢忽视掉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但奇怪的是那人的脚步始终不紧不慢,丝毫不担心会让自己逃走的样子。 阮明心心中一沉,对方难道真的那么胸有成竹? 看来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 阮明心一鼓作气,猛的冲出了密道,外头的天已经亮了,自己在密道中不知不觉竟过了那么久。 尽管从密道中出来了,阮明心的精神也不敢松懈,因为她眼前站着的,是一群影卫。 她站在一旁一动不动,那群影卫也只是围着她没有动作。 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空旷的蓝天,手指一动,一个烟花瞬间飞上天空。 这是天机阁的联络信号,傅长风还在京城,尽管阮明心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在京城内了,具体方位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看这里的山峰高耸,一眼看不尽的杉树林,阮明心猜测,这里是京城外的琅琊山,在她的记忆中,只有琅琊山中才有大量的杉树。 正在此时,方才在密道里同阮明心说话的那个男人,也从密道中出来了,一步一伐,如同闲庭漫步。 原先还以为这人就那么笃定自己逃不掉,看到身边围着的这些影卫,还有自己开始无力的左手,阮明心这才知道,人家不是笃定,而是一早就布好了陷阱在等着自己。 “阮小姐的能耐也就只是临死前放个烟花么?”男人挑眉看向阮明心,看来阮明心方才放信号弹的事,他也知道了。 阮明心抬头看向男人,一张国字脸,颚骨到下巴处有一条丑陋的蜈蚣疤,惊悚恐怖。粗黑又浓密的眉毛下,一双虎目锐利非常,隐隐透露着这个人不简单。 在阮明心的记忆里,她能够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 目光渐渐下移,她看到了对方腰上别着的令牌,眸色顿时冷却。 人她是不认识,可他腰上的令牌她却是知道的。 前世她也曾在龙翼轩的影卫身上看到,后来她才知道,身上有这个令牌的人,是皇室中继承人的专属影卫,有令牌的只有两个人,那两人就是皇室‘隐龙卫’中的最高统领,龙主。 看来即使龙翼轩已经死了,可他手下,却有这么多漏网之鱼。 阮明心的眼睛轻轻一眯,她对着眼前的龙主道:“龙翼轩死了,手底下的狗没有了主子看管,还能咬人呢。” 她毫不留情的讽刺对上眼前的人仿佛没有异议。 龙主勾唇一笑,那本就丑陋的容貌更加让人惊悚,“阮小姐只剩下逞嘴皮子的力气了么,‘仙水’的药性可是开始了?还是你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阮明心的身体情况他仿佛很清楚,他一开口,阮明心心里就“咯噔”的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果然,她猜的不错。 “不过是‘仙水’,我又何惧之,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若是等我的人到了,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才是。”阮明心不在意的挑唇淡笑,仿佛真的不在意一般。 但是紧咬的牙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龙翼轩直到死,还是不肯停下算计。环环相扣,果真是好计谋,兜了那么大的圈子,结果还是要对付自己。 仙水这种药,别人不知道,阮明心再清楚不过了。 寻常人如果吃了仙水没有事,但有武功的女子就不一样了,除非那个有武功的女子甘愿放弃自己一身功夫与内力,否则,这一辈子都无法生育。 如果是强行逆天而为,到头来不止会小产,连同自身的命也会一同丢掉。 即便没有怀孕或者生育的打算,每月总会有一两天要忍受疼入骨髓的病发,除非废除一身功力。 【作者题外话】:下个月加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耐你们 第512章 龙翼轩的好算计 这种药带着特殊的香味,浓香刺鼻,所以在密道的时候,阮明心闻到那个味道,心里才会起疑,只不过为了救凤追,她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想起来,原来那一整潭黑色的水,就是仙水了。 阮明心这一身修为为的是什么,她自己清楚,龙翼轩也更加清楚。 濒临在剑师境的位置,她离剑师境不远了。 如果要想守护好南庆,那她就不能丢掉这一身修为,可若是不丢掉这一身修为,她这一辈子,都无法跟霍铮一起孕育一个孩子。 阮明心突然觉得很悲哀,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不能自己孕育一个孩子吗? 龙翼轩!你这是要我在南庆与霍铮之间做出选择吗?呵,我不会那么轻易就妥协的。 仙水不是毒,自然没有解药能够解。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阮明心目前只想应付掉眼前的这些人。 或者阮明心应该夸夸龙翼轩的影卫聪明,如果仙水是被直接喝下肚子的,那么喝下仙水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而透过伤口进入人体的仙水不一样,它会通过人的伤口,从血液中一直流向心脏,流过五脏六腑,流向全身,这样的药力是喝下去的好几倍。 也正因为如此,阮明心被长钩钩破的手掌的那条手臂才会酸软,没有力气。 而方才阮明心看到出口后,急着赶到出口不惜动用轻功,走在她身后的龙主不紧不慢的跟上,想来也是一样的道理吧。 他知道,如果运功的话,会促使身上的血液极速流动,阮明心动用轻功,无非是催着体内的血更加快速的流往心脏,何况密道之外,有他的人守着。 看着强大的阮明心一点一点的弱下去,龙主当然是乐见其成。 “后悔?哼,阮小姐,不知道当你对主子下手的时候,可曾有后悔过?”龙主说道,眼睛看向阮明心身旁昏迷的凤追,说的话模凌两可,阮明心也没兴趣去研究他指的是什么。 如今龙翼轩已经如愿死去,外祖父也已经让自己找到了,虽然身上受了重伤,后悔吗? 不,阮明心不后悔,因为她很理智,她知道即便自己后悔,时间也无法倒流回外祖父被抓走的那天,外祖父身上的伤也不可能瞬间康复。 既然这些都不可能,那她为什么还要后悔,不过是让眼前的人看笑话罢了。 她身后是块大石,把凤追放到地上让他靠着石壁,阮明心将身上的匕首拔出来握在手中。 “若是要战那便来战,唧唧歪歪跟个女人一样。”阮明心摆好架势,那模样正是巾帼不让须眉,无所畏惧。 龙主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大手一挥,站在身边的那群影卫便提剑上前。 长剑与匕首,近战自然是匕首有优势,薄而锋利的长剑招式舞得再凌厉又如何,与阮明心手中特制的匕首击打在一起,来不及碰擦出火花,那长剑就立刻让匕首削断了。 阮明心在那影卫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握着匕首的手一转,匕首就直直刺穿了那个影卫的心脏。迅速抽出匕首,利刃上的红色鲜血还没有变冷,阮明心又将匕首刺入了身旁另一个影卫的脖颈中。 再拔出来时,匕首带出一串滚烫的血,喷洒在那影卫的同伴身上。 阮明心的实战经验已然很多,在断尘渊的时候,死在她手上的人就不计其数。当然,是那些不服从而且又不自量力的人。 尽管她只是一个女子,可在身手上,她要高出面前这些人不知道多少。 一整条左臂都开始没有知觉,也依旧对阮明心没有任何影响,她凭借自己脚上移动的速度跟不凡的身手,匕首刺入,拔出;心脏,天灵盖,額骨,脖颈动脉,脊椎骨…… 她一个匕首落下去的位置都很有分寸,刀刀都是一击毙命,几乎在一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拿下另一个人的性命,没有拖泥带水,招式简单却又凌厉,仿佛她自己就是一把刀,倒是省去了不少力气。 尸体接二连三的倒下,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阮明心从头到尾,脚步都不曾离开过凤追跟前,只为了不让凤追成了他们的攻击对象。 将所有的影卫全部解决掉,阮明心的额头也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的手,发麻的地方已经延连到肩膀上了。 如今这里,就只剩下她跟凤追,还有一直没有出手的龙主了。 “啪啪啪!”龙主突然两手击打在一起,看那模样,似乎是在为阮明心的动作鼓掌。 “真不愧是大剑师的弟子,阮小姐果然好身手。”他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却没有要马上跟阮明心交手的打算。 阮明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人,对方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她知道,他在拖延自己的时间。 因为她刚才出手的缘故,导致自己一整条手臂都动不了,没有了知觉,如果时间继续拖延,要么是她能够等到天机阁的人过来,要么是自己先撑不下去,整个身体全部麻痹任人宰割。 “龙翼轩手下的狗,怎么,你也跟你主子一样没用?”阮明心没有将他的夸赞当一回事,以唇讽之,面上是对眼前人的不屑。 龙主展颜一笑,阮明心还以为他不会拿自己对他的讽刺当一回事,谁料下一瞬间,这人身子一闪,阮明心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他就已经掠过阮明心,直接往她身后而去。 糟糕! 他的目标是昏迷不醒的凤追,阮明心右臂一挥,手里的匕首就向龙主而去,稳稳的钉在龙主的鞋跟前。 “你大可以再往前试试,下一次我可不保证暗器钉住的地方是哪里。”瓷音泠泠,清冷淡薄,阮明心的手指缝中夹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数根银针,银针在光亮的折射下闪着薄光,“你既然跟着龙翼轩,自然也应该听说我的医术,脚步可得走稳了,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手一划,这一把银针就掉到你身上去了。” 阮明心要不要说得这么无耻,什么叫一把银针掉到他身上? 第513章 慢性毒药 心里在咒骂阮明心的无耻,可到底龙主还是有了几分忌讳,他收住自己的脚步,阮明心会医术他曾收到过情报,可阮明心的医术有多精,他却不是那么清楚。 “对一个昏迷过去的老人下手,隐龙卫的首领,也不过如此。”阮明心将目光从手上的银针移开,语气懒散,正对着眼前的敌人,她别说畏惧,就连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小姑娘乳臭未干,也就只会说说大话。”他抽出身上的短刀,朝阮明心身上招呼过去。 一个合格的影卫本该性子沉稳,能够隐忍得住荣辱喜怒,可或许是因为龙主被龙翼轩放到军中的缘故,红尘俗世沾染得多了,也就忍不住阮明心连续的话语刺激。 阮明心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身子向前翻过,迅速抽出刚刚自己钉在地上的匕首。脚步一动,她又回到最初站的那个位置,护在凤追面前。 这次,她不能再大意了。 “你是没有吃饭么?动作利索些,向个女人一样,真没用。”阮明心不忘自己口上的言语。 龙主因为她的话,加快了手上的招式,连串出来的动作很容易就露出来破绽。 她也没有犹豫的往那破绽处攻击,匕首划破对方肋下皮肉的同时,对方的长剑也刺中了她的左臂。 手上传来的疼痛却让阮明心挑唇一笑。 还好,她的左右也不是完全没有知觉,至少痛感还在。 阮明心透过龙主,在他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阮明心心里的紧绷也放下了几分。 “大意失荆州,若是再慢一步,你的手便能让我拿下了。”他指着阮明心还在流血的手臂道。 阮明心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紧绷的表现,面上神色轻松:“是么,能拿走我的手臂也算你的能耐,事实上,人还是不要太过自以为是。”一把银针被她丢出去,根根分明向龙主而去。 阮明心的攻击突然,龙主狼狈的扑倒在地上,翻滚躲开,银针“嗖嗖嗖”的立在地上,她看向杉树林中出来的那群人,最显眼的,当然是一袭墨色长袍手执山水画扇傅长风。 她的援兵来了,这里便没她什么事了。 龙主既然无法拿下她的命,那她也不必手下留情,傅长风来的正好。 阮明心好整以暇的看着傅长风的身影越来越近,这时候龙主也当然注意到了傅长风的存在。 对比了自己跟对方的情况,势单力薄,龙主自然是想走为上策。 可傅长风既然来了,又岂会放任他一走了之? 手中那柄香木扇被他丢出去,打在想要逃跑的龙主身上,龙主一个趄趔,刚提起来的气息让傅长风打断。 “把人拿住。”傅长风对身边的手下命令道。 天机阁中多的是能力超凡,武功高深的人,龙主已经受了内伤,傅长风很放心自己手下的能力。 阮明心也终于有个空隙给自己的左臂施针了。“你怎么来了?” 她虽然放了信号弹给天机阁,但是阁中的人不可能有这么迅速的动作。 “前几日,霍兄让人送来消息,我闲着无事,便带人在这一处搜寻龙翼轩手上的残党。”傅长风不用阮明心开口就帮忙将凤追抗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他说的话,让阮明心有些纳闷,“你跟师兄认识?” 阮明心问道,她可不记得傅长风跟霍铮之间有关系,何况是听霍铮的话,带人到琅琊山中搜寻。 “机缘巧合。”傅长风惜字如金,没有要明说的打算,一边岔开话题提醒阮明心道,“凤老爷子的情况如何了?” 他一句话就将阮明心的注意力拉开了。 “得马上回府医治。”当下的动作自然是不能再耽搁了。 —— 凤府,阮明心带着凤追回来后,凤家的人欣喜若狂,可凤追跟阮明心身上的伤又令大家担忧。 阮明心的手臂没有什么大碍,泡过药草浸的水后,就已经恢复知觉了。 在屋里给凤追诊脉的大夫是傅长风跟霍铮找来的人。 阮明心进了屋子后才发现,当时自己一心为救凤追,并没有注意到凤追在仙水中多久! 现在诊断结果出来,她才知道,凤追这一双腿,被仙水寒气伤得太深,以后算是没了。 好在其他的伤势并不严重,琵琶骨上的上也算是皮外伤。 “你不必太过自责,外祖父的伤势会好的。”二舅看到阮明心的模样,不禁安慰道。 阮明心点头,看了一眼还在床上昏睡的凤追转身出去。 外祖父的伤会好,只不过他的腿…… 距阮明心救出凤追的日子已经过去好几天,阮明心的身子无碍,只不过仙水留下的暗伤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 庭院深深,叶落纷飞,夏日午后,阮明心在霍铮的院子里打发时间。 “战事应该快有结果了。”阮明心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帮一旁的霍峥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她说的是南庆跟东圣那边战事,到了现在,也的确是打了不少时日了。 “应该是,时间过了这么久,也该有个结果了,东圣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和南庆耗下去。不过这样最好,战争里受苦的总是百姓。” 霍峥从阮明心的手里接过茶杯,轻啜了一口,随后放下缓缓的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即便是东圣想,可是他们的国库已经不允许了,所以他估计这仗是打不了了。 阮明心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放下茶壶,坐到一边道:“你分析的不错,东圣的确是熬不下去了,但是现在他们不可能退兵,毕竟两方僵持了这么久,兵力财力都消耗了不少,东圣现在退兵的话,回去根本无法交待。” “可是他们也不敢轻易开战,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在边境盘旋了这么久士气都快消耗完了,再次开战能赢的几率几乎没有,所以如今东圣不管怎么做都是个难题。” 阮明心越说嘴角的笑意越明显,至少现在的局势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还在可控制范围内,不过她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她知道东圣不可能对南庆妥协。 同理,南庆也不可能和东圣和解。 第514章 牵肠挂肚 风在院子里微微吹着,阳光不温不燥,从远处看石桌前坐着的两人,像是一副水墨画。 可是霍峥的眉头却紧紧皱着,阮明心抬头看了一眼霍峥,从他手里接过空茶杯柔柔一笑语气故作轻松的说:“其实不用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找到解决的方法的。” 霍峥听到阮明心的话,也笑了一下,眉头随之松开,他看了一眼一旁投下阴影的树叶道:“哪有那么容易,如今局势这么紧张,南庆的境地稍有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阮明心闻言也开始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如今的局势紧张,除去东圣不说,一旁还有一个西瀚在外虎视眈眈。 幸好龙翼轩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借了北狄的十万兵马,回头让她给全灭了,要不然今天的局势再加一个北狄的话,他们若是要一起对南庆出手,那南庆还真的讨不了好。。 “如今我们不能和东圣对上,当然东圣也不敢,西瀚如今虎视眈眈,我们这边稍有动作,他们那边就会做出反应,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就算是勉强吞没了东圣,那么那个时候西瀚也会伺机而上,做那个黄雀。” 霍峥的话里揭示了如今局势最主要的问题,这也正是阮明心所担心的,师傅留下的遗命就是让她们几个好好守护南庆。而如今南庆内外堪忧,着实让她有些难办。 她两世都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对它有着不可磨灭的感情,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南庆在这风潮暗涌之中得以永存,她不求南庆国力要如何强盛,只要它不被其余三国吞噬就行。 “是啊,如今才算是最难熬的时候,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霍峥拿起桌上的茶壶又重新为自己沏了一杯茶,不过时间好像有点久了,茶并没有刚刚泡出来那么清香。 南庆朝中如今还算安稳,尤其是龙翼轩死后其余皇子更是不敢乱动心思。不过说起那个三王爷的话,还需要提防一下。 而年幼丧母的五皇子,近来,也好似对那个位置动了心思。 “你也说了,这一段最是难熬,所以我才担心南庆熬不过去,如果稍有差池的话,你我就是南庆的千古罪人了。” 阮明心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不过南庆如今成了她身上的责任,她不能抛开它,只能和它相存亡。倘若无法将南庆护住,她怕自己以后无脸去见师父他老人家。 “别担心,还有我在。”霍峥心疼的看着一脸愁容的阮明心,周围院子的景色很美,可是这一切都不在霍峥的视线中,他在意的始终只有阮明心,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思绪。 她高兴了他就高兴了,如果阮明心不高兴,那么霍峥的心里也不会舒爽。 听了霍峥的话,阮明心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一直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呢,不管她做的是对是错,他都会没有任何异议的支持她。 她阮明心何其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得到霍峥这样全身心都对她好的人。 “我知道,虽然话说起来有点矫情,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很高兴能被你照顾,这是我的福分。”阮明心忽然就对着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想起七王府的密道内,已经潜伏进自己身体内的仙水。 霍峥听到阮明心这样说,眸子一深,他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当是阮明心一时的感慨,霍铮并没有多想。 “如今首当其冲的,就是南庆和东圣的事情,虽说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得了的,西瀚那边我给杜从文写一封信,让他阻止朝局的发展。” 剑师的陨落,也昭示着天下的格局将重新被洗牌,到底是哪一个国家会先在历史的洪流中陨落,谁也不知晓。 而南庆,他们一定会死守到底。 霍峥重新坐到石凳上,示意阮明心也坐,阮明心听到他的话之后,沉思了一会儿,便摇头说道,“这个方法应该行不通,我知道杜从文那个人的为人,固执得很,只要认为自己对的,就不可能听取旁人的意见,更何况还是你的密信,他估计看都不会看就烧了。” 杜从文是西瀚的丞相,皇上十分器重他,只要是他说的话,不管对与错,皇上都愿意听下去,不过他也从来不做对西瀚不利的事情,每次提出来的谏言对于朝局都是十分有利的,这也就奠定了他在西瀚朝堂上的位置。 “我知道,不过他这个人的性子就是有点固执,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毕竟他一心为着西瀚,只要对西瀚有利的事情,他都会去做。”霍峥笃定的道。 在西瀚的那段时间,以他对杜从文的了解,杜从文还不至于不会看他的信。 阮明心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也是,杜从文这个人我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他的行事作风我还是很清楚的,他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不过反过来,按照客观来说,如果我是西瀚的皇上,我也会重用他的,这种人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其实是个好事儿。” 阮明心想了半天说出自己的想法。 霍铮觉得可行,他便回书房去给远在西瀚的杜从文写信,给他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面,顺便提醒杜从文,告诉他,西瀚最好能选择哪一条路。 如果这样能行的话,南庆这边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用阮明心再牵肠挂肚了。 —— 西瀚,杜从文刚下早朝,大步方一迈进书房,正在琢磨该怎样才能让西瀚左手渔翁之利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了。 杜从文从书桌旁打算起身去开门的时候,管家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爷,外头有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杜从文打开门,看着管家手里那张密封的信时,眼皮跳了几跳,问道:“知道是谁给的吗?” 听到杜从文问话,管家连忙摇头回答道,“不知道谁给的,是一个小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第515章 祸水北引 送信来的是一个小乞丐,将信给了管家以后,还神神叨叨的提醒着,这封信不能给其他人看,而且一定要保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杜从文关上门,坐在椅子上疑惑的打开信封,然后一张上面充满了字的信纸落了下来,他拿起那张纸,磅礴大气的字体瞬间进入他的眼帘,他情不自禁的说:“好字!” 不过过了好一大会儿,他的眉头都是紧紧皱着的,他没有想到信居然是霍峥送过来的。 霍铮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信件随意的交给一个小乞丐送来,杜从文有那么一瞬间心是有些慌的。 他素来不喜欢霍峥,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千万般优秀的杜若荷,霍铮却一直拒她千里之外。 何况有哪个皇子像他这样,一直待在敌国,对于自己国家的事情毫不关心,霍铮还未认祖归宗是一回事,既然也成了西瀚的六王爷,还一心向外,这就不像话了。 如果霍峥一心为西瀚的利益而着想的话,他杜从文肯定会支持他,毕竟他文韬武略,有着异于常人的才干,西瀚有着这样皇子,前景也肯定会蒸蒸日上,只可惜……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拿起信纸继续看下去,越看他的神情越发凝重。 直到最后看完之后,他把后背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开始思索起来。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不过从他紧绷的面皮上可以看出他并没有睡着,他的脑子此时正在飞快的转动,想着霍峥信上说的事情到底可行与否。 不得不说,霍峥对杜从文还是了解很深的,只有深谙他的性子,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老爷,该用午膳了,听说您一下早朝就进了书房,妾身担心您的身体吃不消,便过来提醒一声,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用完膳,人也有力气继续办事。” 书房外传来杜夫人温柔的声音,主要是在平时,杜从文很注重养生,早朝一下就到大堂用饭,可是今天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听管家说一下早朝就到书房,到现在也没有出来,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所以特意过来问问。 其余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说,都是朝上的事情,她只要专心管理好内宅就可以了,可是有时候她也会埋怨杜从文总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朝堂上面,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 杜从文听到她的声音,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烦躁的声音传了出去:“别吵了,我过会儿再吃,现在有事,正忙着呢!” 许夫人在外面听到他的话,神情也只是稍稍顿了一下,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抿了一下嘴,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屋子里的杜从文睁开眼睛,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件事情没有一个人可以和他商量,全凭自己拿主意,所以对于霍峥信上说的事情,他必须好好琢磨才行。 从私心上来将,他并不想按照信上说的那样去做,他也不想听霍铮所言。但是,他是西瀚的丞相,他必须要为西瀚的未来负责,为西瀚的百姓负责。否则,要他何用。 所以,他才一个人在书房思考这件事的可行与否,是否对西瀚有利。 末了,他喝了一口桌子上冷掉的茶水,决定按照霍峥信上所说的去做,只要对西瀚有利,管它是谁的主意,只要能用的都是好主意。 想清楚这件事情之后,他的心情也没有之前那么烦躁了,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向大堂走去。 许夫人这个时候正吩咐丫鬟们把饭撤下去,看到杜从文进来之后,又连忙吩咐他们把饭拿下去热了再端上来。 倒是饭桌上还有一道汤,此时温度刚刚好,不凉不热。 许夫人给杜从文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温声说道:“妾身以为老爷还要耽搁一段时间,所以就让她们先撤下去,没有想到老爷这么快就出来了,您再等一会儿,很快就热上来了。” “尽量快点,饭吃过了,我还要进宫一趟。”杜从文坐在梨花木椅上,告诉她饭尽量快点,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即便是在用膳,杜从文心中还在不停的计较西瀚的得失,再三确认他的做法,对西瀚利益大过损失,他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饭也正好上来了。 许夫人在一旁帮他布菜。 “你也坐下吧,再吃点。”杜从文看着身旁的发妻笑了一下。 “没事儿的,妾身吃过了。”许夫人听了他的话,柔柔一笑,又往他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说道。 午膳过后,杜从文坐上软轿又往皇宫的方向走去,这个点还耽搁不得,迟了皇上就要午歇了。 幸亏他下朝后就往书房内去,并没有把朝服换下来,要不然还要折腾的再穿一次朝服。 “怎么,这才刚下朝,有什么事不在朝上说,偏偏要跑到朕的御书房来,难道爱卿想要蹭茶吃。” 启元帝坐在御书房的上座,看着底下的杜从文笑着打趣。 “皇上折煞臣了,臣下朝后想了很久,对当前的局势也做了分析,觉得如今西瀚现在不应该单单盯着南庆,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我们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肯定不容易,南庆那边对我们也会有所防备。” 这些都是霍铮信上说的内容。 启元帝听到杜从文说这些,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那依爱卿的意思,我们现在应当如何?如今东圣的举动,已经打破了四国平衡的局面,如果我们没有行动,等他们尘埃落定,下一个上粘板的,就是西瀚了。”启元帝说出自己担心的问题,他可不愿意老祖宗的基业到他这一代就断了,做这个千古罪人。 可偏偏他那个最优秀的儿子不服从管教,想想,启元帝又是一阵心塞。 “当下还有一条路可走,我们可以派使臣去东圣,和他们寻求合作,北狄经过那十万大军的损失,国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两国联手,难道还怕对付不了他一个北狄吗?” 第516章 再出发 果然,启元帝听了他的这话,有点心动,与其一直盯着南庆死死不放,还不如就像杜从文说的这样,对北狄出手。 毕竟南庆的实力就在那里,他们想要从南庆身上咬下一块肉,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可南庆那边……”启元帝虽然有点心动,但还是犹豫不决,西瀚与东圣合作进攻北狄,焉知南庆会不会倒插一脚,从背后捅他们一刀。 “皇上,您好好想想,如果最后我们和南庆拼个你死我活,万一其他两国坐收渔翁之利呢?到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所以我们还不如抓住眼前的利益,让我们的利益更长远。”杜从文在一旁缓缓分析当前的局势,如何做才对他们有利。 “爱卿说的极是,但可有想过人心叵测,倘若南庆老儿做背后小人,西瀚又当如何?”启元帝蹙眉道。 杜从文展颜一笑,皇上的担心不成问题,他说道:“六王爷如今还在南庆,皇上有何顾忌?”杜从文相信,能给他送那么一封信,霍铮也不可能放任南庆对西瀚下阴手。 启元帝坐在位子上沉思了许久,最后才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说,“好,就按照你说的这样做。” 霍铮是他的儿子,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 京城的事算告一段落了,阮明心跟霍铮准备赶往边疆,去与其他几位师兄会合。 难得杜从文劝服了启元帝出兵与东圣联手打北狄,虽说在这种情况下,南庆还出兵给北狄加一把火是不算道德的事,可一想之前北狄都不介意的给了龙翼轩十万的兵马,那有什么怕人耻笑的。 得知东圣与西瀚的临时结盟已经跟北狄交过手,南庆表示也要在这场战役中插一脚,就由千仞山苍离的几位弟子领兵,如今已压境北狄。 阮明心与霍铮无事,便也要往边境去看看。 古道西风,越往北行,气候越干燥。 在三国发兵攻打的情况下,此次北狄必败无疑,前线几位师兄的能耐霍铮跟阮明心最清楚不过了。也是知晓这个缘由,所以他们并不着急赶路,晃晃悠悠半个月,也仅仅走了一半的路程,若是不知晓的,还以为他们是去游山玩水的。 马车在断尘渊旁边一处山脚下的客栈停下。 霍峥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的纸条,这是刚刚旁边那桌客人走的时候顺道塞进他手里的。 他想要个包厢,毕竟在这大堂里不太方便看,不过却被告知这里没有包厢,毕竟这只是一个歇脚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霍峥听到后让小二离开,然后在周围粗略的打量了一圈才将手里的纸条展开,细细阅看。 白纸黑字入目,他脸色有些沉重,喝了一口手里的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市井山区的茶水并不是多好,所幸霍峥和阮明心也常年在外行事,什么样的环境都见识过,所以并不挑剔。 倒是阮明心身旁的百灵皱了一下眉头,也不是她嫌弃,而是觉得委屈阮明心了。 阮明心看到百灵刚刚的神色,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百灵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百灵看到她这样,默然地低下头,不过神色还有些不太好。 “纸条上写了些什么?”看到霍峥看了纸条之后神色不定,阮明心有些担心的问道。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虽说他们两人目前身边没什么事情好担忧的,谁知道其他地方会发生些什么。 “阁里出事了。” 霍峥的声音有点疲惫,的确这些天他也有点累,设计追拿龙翼轩的事后,又逢凤追突然失踪,他的精神时刻高度提着,隐龙卫中两个龙主,其中一个已经被傅长风击杀,可还有一个至今不知下落。 霍铮哪里敢松懈,就怕自己下一刻不注意,龙主会对阮明心下手。 像他这样,哪怕是石头人也会累的,更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阮明心闻言也揉了揉眉头,能把消息传到霍峥这边的,估计是发生了大事,所以这也让她感到很为难,他们约好了要去边境,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具体说什么事情了吗?”阮明心拿起百灵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下手上的汗问道。 “没有,只是说阁里出事了,让我必须赶回去,应该是他们应付不了的,看来我非回去一趟了,要不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能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阁里居然出会事情。”霍峥沉思道。 他决定亲自去解决,毕竟那是他很多情报的来源之地,万一真的出什么事情,给了他错误的情报,会误了大事的。 阮明心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这个消息背后的严重性,所以也赞成霍峥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免事情发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行,既然这样,那你回去看看吧!” 茶水有点冷了,百灵起身让店小二又添了一壶热的过来。 “没事的,我回去把事情解决完了,就在边境和你会合。” 霍峥对着阮明心安抚道,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示意她别担心。 阮明心点点头,事情已然如此,没有比这更好的处理方法了。 “那行,你去玄衣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迅速处理完事情就到边境和我会合。我现在就先去边镜看看情况,到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应对。” 店小二很快就把热水拿了过来,百灵起身分别为他们俩人倒了两杯白水,笑着说:“这里的茶实在太难喝了,还不如不喝,先委屈小姐你们喝点白水吧!” 阮明心从她手里接过杯子说,“大家都喝的是这个,我们有什么不能喝的,都说了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以后不要这样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跟我出来,每次都这样,我也知道你是好心,不过这样的确不太好。” “我记住了,我就想着这一路小姐最近很是辛苦,有些事情尽量的让它好些。”百灵听着阮明心的话没有异议,不过还是隐约觉得自己没有错,小姐中了慢性毒药的事情她一直放在心上。 第517章 眼睛 阮明心当然也听出百灵的玄外之意了,不过也知道这丫头是为自己好,自己已然中了慢性毒药,她也是怕自己再受不了这颠簸之苦加重,所以笑着摇了摇头道:“知道你为我好,好了,都是些小事儿,不必说了。” 不过喝了一口水看着百灵说道:“不过你这性子也得改改了,要不然以后一个人出来总会吃点亏的。” “我知道了,谢谢小姐。”百灵笑得格外俏皮。 霍峥对于阮明心教导婢子倒没有多在意,他现在想的是阁里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还特意把消息传到他这里。 “好了,休息够了,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你要多注意身体,一有不适尽快告诉我,我这边会尽快处理完这件事情,这样就能早些到边境与你会合。”霍峥喝完水杯里的水,站起来对阮明心道,满眼的都是关切。 “师兄,我们就分开行动吧,你路上小心一些,阁里的事情太急更需要缓缓图之,我在边境等你而来。”阮明心嘱咐道,还在为他玄衣阁的事情隐隐担忧。 “嗯,我知道了,你也一样。”霍峥说完就牵起一旁的骏马飞身而上,瘦削的身影不一会儿就缓缓消失在路的尽头。 霍峥离开之后,阮明心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致说:“从早上到现在都有点饿了,去边境也不着急,我们就先找个酒楼吧!” 话不多时就走到一个叫做云来酒楼里面的时候,百灵看着满堂的客人,对着迎面跑过的小二说道:“小二,来一间包厢。” 掌柜听到百灵的话从一旁走出来,弯着腰小心的说:“两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楼里今天人都满了,包厢更是没有,倒是大堂那里还有一处位置,你们看……” 百灵听了掌柜的话,转身就想走,却被阮明心拦住了。 阮明心看了一眼大堂说:“没事的,大堂就大堂吧,我们赶这么久的路也累了。” 百灵听了阮明心的话,只好跟着店小二来到一个四四方方的桌子面前,然后报了一串菜名。 就在阮明心她们等菜的时候,对面坐了一桌子的人,其中有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看着阮明心的脸直流口水。 百灵转头就看到了,她怒不可遏,看到阮明心紧皱着的眉头更是生气。 “看什么看,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百灵对着那放肆的视线来源警告道。 “呦,也不去打听打听,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敢说挖了我们的眼睛,小姑娘口气倒是不小。”听了百灵的话,一旁的粗壮大汉流里流气的说道,两个色咪咪的眼睛还留在阮明心身上移不开,在他们这种小地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大美人了。 “放肆。”粗壮大汉的目光太过露骨,百灵一阵火大。 什么肮脏东西,居然敢用这样的目光看小姐! 百灵没有理那人,直直就向那个人冲去,阮明心没有说话。那粗壮大汉的挑衅,她看着也不爽,眸子盯着那一堆人,并不眼熟,可能对方也就是市井之徒。 粗壮大汉很快就和百灵缠在一块,他身上浓重的酸臭汗味让百灵蹙眉。 在百灵手底下走不到二十招,那粗壮大汉就被她打到在地,那群人没有想到百灵一个小丫头,居然会这么厉害。 粗壮大汉的老大脸色也是一变,起身就向百灵冲去,百灵没有料到对方的老大居然也会出手,双掌击打在一起,她内力不及对方深厚,被震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嘴角留了一丝血迹。 阮明心见了,眼神一变,伸手将桌上的杯子扫往对方老大。 仙水的药性是在她身上潜伏不错,可若她没有怀孕,仙水就什么都不是,更别谈会影响她的修为。 小小一个杯子,砸在对方老大的胸口上碎开,对方老大猛的吐了一口鲜血。 阮明心将百灵护到身后,眼神冷冷得看着地上的那个老大。 对方老大被她看得一阵瑟抖,一群人心里更是堵得紧。 阮明心一身富贵打扮,模样又生得娇俏倾城,本以为她带了一个有功夫的武婢,定是富贵之地的大家小姐,可谁又会料到大家小姐居然也会武功,还只用一个茶杯就将他们的老大重伤在地。 “你……你是,你是什,什么人?”粗壮大汉见此情景,连到嘴边的威喝也突然口吃了起来,半点没有喝住阮明心主仆。 “牙齿不够锋利的狗最好少叫,否则哪天被宰杀了,也是活该。”阮明心轻蔑一笑,丝毫没有要回答对方的意思,“我的身份,你不配问。” 话落,她又对着一旁的百灵利落地喊道:“百灵,结账。” 这种多生的是非她不想多再掺和,既然霍铮也已经离开,那她还是早些启程去与大师兄几位会合,顺便探查探查北狄那边的战况。 “是,小姐。”百灵拿着几个碎银就要去付账,那一群人看着阮明心主仆简直直了眼,若说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又怎么可能出手这般阔绰。 眼红百灵手中的碎银是一回事,但奈何方才阮明心所施展出来的那一招,他们还心有余悸。 百灵买完账回来阮明心身边,阮明心提步便往外走。 一阵异香忽然飘至跟前,阮明心抬头,只见眼前一人身穿白色长衫,外罩一层薄薄的同色纱,一头青丝如瀑,柔顺垂落,只用一条带子绑着放在身后。 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清新、飘逸、超然的味道。 阮明心不经意间好奇的打量了他一下,他也毫不畏惧的朝阮明心对视。 那一瞬,阮明心突然发现,这是她至今为止,见过最美的眼睛,没有之一,即便她比旁人多活了一世…… 那一双眸子中,瞳孔深邃如黑暗的深渊,带着惊喜的光亮,耀眼刺目的救赎,它很有吸引力,让人对上以后就不由自主的沦陷…… 阮明心握紧了自己的手,尖锐的指甲扎在掌心中,疼痛使她在一瞬间清醒。 阮明心格外警惕着,仅仅是方才那人一双诡异的眸子,就让她觉得有古怪! 第518章 师兄可好,边境可好 “百灵,走了。” 阮明心这一声也唤醒了混沌中的百灵,提步率先出了酒楼,百灵连忙跟上,心里对自己方才的举动疑惑不解,却也没有多想。 “小姐,怎么了?”直到上了马车后,百灵才察觉到阮明心的不对劲。 “来人,去查查那人的来历。”阮明心对百灵摇摇头,一边对着暗处的影卫小声吩咐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股压抑的不安,百灵不清楚,但是她却曾有听说,江湖中有一种神秘的武功,命唤“摄魂术”,方才她险些沦陷在那人的眸子中,阮明心觉得那并不是巧合。 虽然她没有亲自见过摄魂术,但是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一阵微弱的凉风吹过,阮明心将车帘放下,对外头驾马的马夫吩咐道,“赶路。” 鞭子抽打在马的身上,枣红色的大马长啼一声,提起前肢开始快速向前奔跑。 而阮明心没注意到的是,在她离开后,身带异香的那人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边挂着一抹饶有兴致的笑:“阮明心么?” 这一路阮明心走的很顺利,连夜赶路,终于赶在二更天的时候到了南庆驻军的位置。 阮明心毫无意外被士兵拦截在营帐之外。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两个士兵将长矛交叉在阮明心面前,挡住她前进的脚步。 百灵迅速将身上的腰牌掏出来,待那两个士兵看清了腰牌,连忙道,“属下这就去禀报将军,姑娘稍等。” 其中一个士兵匆匆忙忙跑去营帐,不久又匆匆忙忙跑回来。 “将军有请。” 看着小兵这一刻钟内的变化,百灵更加好奇阮明心让她放好的令牌到底是什么。 来不及犹豫,百灵连忙跟上已经随小兵离开的阮明心。 小兵将人带到营帐外便离开来。 阮明心伸手将帘子掀开走进营帐,入眼的男子剑眉如峰,眸似鹰隼,一身黑色的盔甲更衬得他气势凌然。 “大师兄。”阮明心唤道。 “你来了!”傅东山闻声回头,刚刚还气势恢宏的男人在看到阮明心的时候,神情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 “嗯,刚刚到,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对了,你们这边情况怎么样了?其他人呢?”阮明心问的是其他几位一同在军中指挥战役的师兄。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牛饮般喝下去,喝了一口感到还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两杯茶喝了下去才算是不渴了,倒是一旁的傅东山看到她这个样子,神情心疼的说道:“看你渴成这样,想必是路上也不好过,你可以慢慢来的,这里再不济还有我们呢。”说到这里,他急忙出去吩咐亲兵往过送些吃食过来。 上一次跟阮明心分开的时候,她正着了龙翼轩的设计入了天牢,当时没办法让阮明心跟他一块儿离开,事后他一直担心着阮明心。还为此后悔了好久,好在后来他又收到消息,说龙翼轩叛乱不成已伏诛,他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下来。 “没事的,只是想着尽快过来看看几位师兄,倒不是不放心师兄们,师兄们的本事,明心可比任何人都清楚呢。”阮明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要是放在平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天下英才辈出,阮明心虽说和傅东山他们是一个师门的,可她也是一介女子,难免就会让人担心。 “大师兄说的对,边境你尽管不用担心,这边还有我们呢。” 只见大帐的帘子被掀开,从外头走进来一个硬气斐然的男子,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他看到椅子上的阮明心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二师兄。” 阮明心看到来人之后,连忙站起来,一双明媚的杏眸中露出欣喜的眼神。 “快坐下,这么久不见你看你又瘦了,家中的事情让你费心了不少。” 百灵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她看到阮明心的两位师兄都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他们很久没见了,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说,这个时候她退下去,也给阮明心师兄们留下个说话的空间。 “二师兄说的哪里话,我这叫做苗条,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吃成小胖妞呀!”阮明心见到这两人,精神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了,还是在亲近的人身边好。 “什么小胖妞,白白胖胖的才好,这样身体才健康,你看你现在瘦的呀!”傅东山接过阮明心的话头,也是一脸不赞同地说道。 “行了行了,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们两张嘴,其他师兄呢?他们去哪儿了!”阮明心忍不住扑哧一笑。 白白胖胖?大师兄当她是猪呢? 阮明心一边吃着亲兵送来的简单饭菜,一边应答着师兄们。 也就是在自家人面前,她吃东西的模样一点都不矜持。 “我让你四师兄带着先锋小队去探查敌方军营的情况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还有老三老五他们带队在外面巡逻呢,晚上换班的时候,你应该就能见到他们了。”傅东山听到阮明心问其他人的情况,语气含笑的回答。 三国攻打北狄的战事虽说不紧,但还是一点也疏忽不得。 “他们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高兴坏了。好了,你先吃些东西,我让手底下的人给你安排一个大帐,饭吃好了,你休息一下,吃晚饭时我再让他们叫你过来。” 二师兄顾忌着阮明心一路颠簸的身体,让她吃完饭就好好休息,不要再想其他事情了。 要知道,他们师兄弟几个最疼的就是阮明心这个小师妹了。 傅东山听了二师兄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这里都有我们呢,你不用操心其他的事情,只管吃好睡好。心情好的话,再长几两肉,师兄们可比打了胜仗还高兴的。你二师兄说的对,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等到霍峥来了,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没有给你饭吃,好好教训这臭小子一顿。” 明明小师妹是跟霍铮在一起,那小子居然没有照顾好小师妹,还让她瘦了。 第519章 军中有女初长成 阮明心听着大师兄的话,脸色有些红,不过还是冲着两人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这可是别人轻易见不到的姿态,外人眼中的阮明心可不是这番模样。 两人看到阮明心这个样子也宠溺的笑了笑。 阮明心很快就吃完了饭,傅东山见她吃完了饭,带她走到了一个收拾干净的大帐里。 “小师妹你就在这里先住着,有什么事情派人过来跟我说一声就好,我的大帐你也知道,离你很近,我这会儿还有公务要忙,你先歇着。”傅东山又抬手指了指他们方才出来的那个营帐。 他们的确还有公事要处理,尽管三师弟跟五师弟都在外巡逻,如今的局势出现了一些僵持,当务之急是要抓紧进攻,早日修养兵马,他还要回去跟二师弟共同推演一下进攻的战术。 阮明心点点头,把他送出大帐外以后,让百灵把随身带着的东西拿进来。 这里是军营,不比在家里,不管什么事她们都得亲力亲为。收拾好一切以后,阮明心的确也感到有些累了,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百灵把她摇醒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睡的时间有些长了,走出大帐瞧了瞧,天都快黑了。 她展了展腰身,舒了一口气,这一觉睡得真是好,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阮明心带着百灵去了傅东山的营帐,刚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阮明心进去的时候,傅东山笑着打趣道:“终于睡醒了,我还正打算再让人去叫你一遍。” 阮明心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看着场中的人笑盈盈的打招呼:“五师兄,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视线落在几个今天还没见过面的师兄身上。 五师兄外表看起来很是儒雅,此刻的他脱了铠甲,穿了一身长衫,看起来更像一个文弱的书生,根本和战场上那个骁勇善战的男子联系不到一块。 倒是一旁的三师兄,轮廓分明,线条硬朗,眉间一股英气,看起来就是一个十折十的武将。 “我们刚回来不久,听大师兄说你今天也到了,我们就打算在这里聚一聚,现在正等你呢!”他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揶揄。 阮明心听他这样说,更加不好意思,她脸微红,清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睡这么久,要不是百灵把我摇醒了,我还不知道自己要睡多久,倒是有劳师兄们久等了。” 这都是最近以来在西瀚跟南庆的时候,太过奔波的生活导致的,她这半年来,除了龙翼轩,救了凤家人,无时无刻不惦念着,难怪师兄们看起来削瘦了不少。 “无碍无碍,你长途跋涉过来,睡熟了也是正常。”五师兄嘴角清扬挑起一抹笑,温润清雅,如冬日的暖阳能够将冰雪融化。。 “好了,快吃饭吧,我还是中午吃的饭,现在都饿坏了。” 三师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看着的确是饿极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兵端上来的饭菜。 阮明心看到他这个样子,突然想到他们一起在千仞山那里学习的岁月,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 就在大家伙儿正喜气洋洋的用膳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然后帐子的帘子就被掀开。 进来了一个眉间充满英气的女孩子,她一进来眼睛就盯着三师兄不放。 倒是阮明心好奇军营里为什么会出现女人,要不是她的身份特殊,她或许都进不来,而这个女子却能肆意的在军营活动,这就更让她好奇这个姑娘的身份了。 “五师兄,这是谁呀?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军营里。”阮明心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五师兄。 据她所知,军营内是不准许女人进入的,怎么会突然出现个女人,那模样看着,好像跟师兄们也是认识的。 五师兄听到她的问话,也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她叫谢家英,是谢将军的女儿,自小就被当成男子养在军营里,行军打仗丝毫不输于男儿,她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三师兄的未婚妻。” 就在阮明心跟五师兄悄悄说话的时候,只见三师兄几句话就把谢家英给打发走了。 等到谢家英走后,五师兄才冲着三师兄翘起大拇指道,“还是你有能耐,几下就搞定她了。” 三师兄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少在那儿给我胡说八道。” 阮明心看到三师兄这个神色,顿时明白,估计三师兄对那个谢家英不太有好感。 这边,谢家英刚刚回到自己的帐子,就觉得事情不对,虽然她的目光一直放在三师兄身上,可她还是注意到,那营帐中还有一个女孩,一个容貌与气质都上等的女人。 女人总是多心的,这个时候,谢家英已经想象了许多种三师兄和帐中女孩的关系,越想得多,她的脸色就越变越黑。 最后还是想,自己不能坐等事态发展,必须要先弄清楚那个女人的身份跟来历,要知道军营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能进来的。 结果她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刚从傅东山那边用完膳的阮明心,还有一旁陪着散步的三师兄。阮明心倒是瞧见了谢家英,这个时候三师兄正在兴致勃勃的给阮明心讲着最近的战况,恰好是角度问题,他并没有看到谢家英。 而从谢家英的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了三师兄微弯的唇角,这让她的猜疑更加肯定了几分,她就纳闷他怎么那么快把她支开是为了什么,原来另有原因。 话说这谢家英出身在京城谢家,谢老将军是除了凤追之外,最受皇上重用的臣子,武将家的谢家英并不是京城里那些肚子里装着弯弯绕绕的小姐,她从小就经常进出军营,在军营里到处都是男子,这也就养成了她直来直往的性子。 亲眼看到自己的未婚夫跟另一个女子有所牵扯交集,她见状立马就走了上去,用不善的目光盯着阮明心,话却是问三师兄。 “她是谁?” 语气中透露着种种不善。 第520章 被“纠缠”的三师兄 三师兄看到谢家英的时候,脸色有点难看,正要开口的时候,阮明心笑着回答道:“我是他师妹阮明心。” “师妹?”谢家英听到阮明心是三师兄的师妹之后,脸色更加难看,怪不得他们关系那么亲近,原来她是他的师妹。 “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不关你的事儿。” 三师兄当然也注意到了谢家英不善的眼光,他们师兄弟几个宠着阮明心都来不及,谢家英初见小师妹,居然就这么不善,此刻三师兄的语气也就不那么好了。 “你居然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告诉你,我可是你的未婚妻。”谢家英听到三师兄的话,有些不可置信,以往他虽然也不喜欢她,但也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她谢家英好歹也是将门大家的小姐,三师兄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谢家英拿更加委屈的语气向他吼道,话落,她就飞快地冲自己的帐子跑去,隐隐还能看到眼角的泪光。 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自己对他那么好,他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姑娘长的俏又怎样,她也不差啊。 三师兄看到谢家英跑了之后,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看着谢家英的背影,神色晦明不定,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阮明心看着三师兄这副表情,就知道事情根本不像五师兄说的那样,三师兄现在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的心意,所以觉得自己是讨厌谢家英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阮明心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三师兄,三师兄……”阮明心伸手推了推三师兄。 “怎么了。”三师兄一副刚反应过来的模样问道。 他居然也有走神的时候。 “你刚刚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阮明心歪着头好奇的问。 这呆木的三师兄莫非也要开窍了? 听到阮明心这样一问,三师兄脸色一僵,提醒似的对阮明心说道:“下次见到她就绕道走,那女人就只会胡搅蛮缠,不要理她就行了。” 阮明心若有所思的点头,再抬头的时候,三师兄已经离开了。 既然都同在一个军营里,阮明心当然不可能不跟谢家英见面。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军营中好几处位置,阮明心都能够看到谢家英的身影。 最常见的,当然是军营内的小厨房,谢家英在台子后忙碌的身影。 刚开始阮明心还以为是谢家英自己嘴馋,可几次下来,阮明心才知道,谢家英自己在厨房里弄的那些吃的,都被她送去了三师兄的营帐内。 而阮明心也亲眼看到,谢家英好几次幸幸苦苦做好的吃的,都让三师兄让人一盘一盘的撤出营帐了。 阮明心也看到了谢家英眸子里的受伤与委屈。 尽管这是谢家英跟三师兄之间的事,可每一次谢家英见到阮明心的时候,都像一只炸毛的刺猬。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在谢家英的眼里,阮明心跟三师兄也是青梅竹马。 在第一次见到阮明心的时候,谢家英就打听过了,阮明心五六岁的时候就拜在大剑师苍离的门下,那时三师兄也不过七八岁的孩童,一群人在千仞山上一同学艺,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青梅竹马什么的最容易起感情了,谢家英一颗心全放在三师兄的身上,又怎么会给阮明心这个貌似情敌的女人好脸色,更别说这几天自打阮明心来了以后,三师兄对阮明心的态度和对别的女子都不一样,这让谢家英怎么不吃醋呢。 “你留在这儿做什么?大小姐可不是军营内的伙头兵,小厨房地脏,待久了当心污了自个儿一身。”谢家英看着一身悠闲衣服,搬着椅子坐在小厨房旁边的阮明心说道,面上没有表情。 这些日子,她只要一给阮明心脸色看,三师兄就会训斥她,难道她堂堂一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还会比不上他师妹不成? 同是女人,也是这军营里唯二的两个女人,谢家英可一点都瞧不上眼前这个“空长”了一副美人皮相的阮明心。 “军营里虽说是男人住的地方,好在厨房还算干净。”阮明心也不火,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从地上拾来的一根木柴在她手里晃。 口中所说着自己一点也没有嫌弃这个小厨房,自然也不会因为谢家英的几句话就起身离开。 如果是别人,谢家英还没什么话说,偏偏这个人是和三师兄青梅竹马的阮明心,一天两天可以说是巧合,可连续三四天,只要她在厨房内,她就能够见到阮明心的身影。也没见阮明心是来找吃的,谢家英想着想着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估计阮明心也知道了她跟三师兄之间的事,指不定就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不要脸的纠缠有意思么?”谢家英这话不知道是误会了阮明心跟三师兄之间的关系,还是在指阮明心为了看她的笑话不惜屈尊降贵的整日到厨房报到。 “是啊,你说有意思么?”阮明心应道,嘴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既然不喜欢,那纠缠有意思么?阮明心能够猜到三师兄自己摸不清的心思,可谢家英跟三师兄才认识多久的时间,她又怎么才能相信谢家英对三师兄是真心的?毕竟三师兄的家世摆在那里,上赶着巴结的女人可不少。 如果谢家英对三师兄是真心的,阮明心乐见其成,更愿意给他们推一把手。 可如果谢家英是因为三师兄的家世背景才纠缠上三师兄的,正好她最近没事做,闲得很,就不介意帮三师兄解决掉一桩孽缘了。 阮明心意有所指,谢家英也听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因为阮明心的话而气的,脸色有些红。 “阮小姐,难道令尊没有教过你,不要随意话人家的理短吗?”谢家英承认,阮明心的话她的确听得不怎么欢喜。 她喜欢三师兄,纠不纠缠,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她跟三师兄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她也是迟早会嫁做他的夫人的,若是她自己欢喜乐意,阮明心这个事外之人有什么资格插手他们之间的事。 第521章 一人的独角戏 “不好意思,我六岁以后就没父亲了,一直是由师父跟师兄管教的,师父他老人家没跟我说过这些。”师父都没跟阮明心说了,师兄们又怎么会给她说教这个呢。 “何况,我师兄若要娶妻,也得自个儿欢喜才好。”阮明心表示,如果三师兄自己不喜欢,那她也不介意插一脚。 如果谢家英是个好的,那和三师兄也算般配。 “你……”谢家英有许多想说的话,又突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想到这几天因为阮明心的到来,三师兄对她越加冷淡的关系,谢家英顿时红了眼眶。 一把将手里正在擀面团的擀面杖丢下,谢家英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阮明心这人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大不了她不来这小厨房里就是了。 擀面杖正好丢在台上那一堆面粉上,顿时扬起一阵白色的粉沫。 阮明心从椅子上起来,低低叹了一口气,跟在谢家英身后出去。 这姑娘,还说是武将家的呢,她看着倒觉得其实与那些温温柔柔、整日只知道在屋中做女红的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 现在三师兄还没想过跟她解除婚事呢,如果以后两人要是走不到一起,依姑娘这性格,还不得寻死觅活。 谢家英一个劲儿的跑,路上遇到熟识的士兵跟她打招呼,她也视而不见,弄得人家士兵也一脸莫名其妙。 一直跑到营帐外的小河边她才停下,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她倚着那块大石头蹲下,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她怎么不知道苦苦纠缠是没有结果的,可她就是想要试一试。 如果她不认识易书航该多好啊,可她就是遇上了,也爱上了。所以在听到爹娘告诉她,他们谢家跟易家定了亲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房中高兴成什么样。 可是再次见到易书航,他却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欢喜,甚至因为这一门亲事,他好像讨厌自己了。 在京中的时候,即便是酒楼茶馆遇见了,他也迫不得快点离开,就是不想见到她。 甚至因为不想见到她,一听说边境刚起的战事,他甚至连考虑一下都没有,就马上请命到边境来,即便是他父亲拦着,他也还是拿出自己是大剑师徒儿的身份出来压着,不管怎样,就是执意要到边境来。 边境有什么好的,他是大剑师的徒弟不错,保家卫国守护整个南庆是他的责任也没错,可不过是一个东圣,千仞山的其他几位都到了边境,有他们在,又何须易书航也过来。 他所做的这些,无非也只是想要避开她罢了。 而知晓易书航要领兵出战的消息,她自己的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可人的一生何其短,有些人还来不及与自己所爱的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就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有些人的一生何其长,终其一生都遇不到一个可以将真心托付的爱人,孤苦晃荡。 她多庆幸与自己定亲的那人,正是自己心仪的那位,让她可以在自己的一生里,也有可爱之人…… 在知道易书航一定要领兵出战的时候,她不惜下跪去逼求自己的父母,只为了让他们能够同意让她陪着他一块儿领兵出战。 她本就是武将家的女儿,从小在自己父兄耳语目染的熏陶下,别人家的女儿在学习诗书歌赋的时候,她已经扛着兵器舞刀弄枪。 这些年来,兵术谋略她样样精通,也曾跟着父兄上过战场,尽管爹娘各有犹豫,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向皇上请命让她随易书航一块儿出征。 他不喜欢她,她心里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迟早有一日她能够让易书航看见自己的真心,能够让易书航改变自己的想法回头看一看她。 可是易书航连这点奢望都不肯给她。 为了他,她甚至丢掉了女儿家的矜持,军中的人称她勇敢真性情,可谁能知道,京城中的人都怎么评价她的? 罔顾礼法,大胆放肆,不知廉耻,而她的家人也因为她的举动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的委屈,易书航永远都不知道。 脱去了盔甲,她着了一身便装,衣袖捂着半张脸,哭声压抑。 阮明心就站在那块儿大石头后面,谢家英的哭声自然也瞒不过她。 河边的风吹过来有些凉,阮明心垂了垂眸子一心想等着谢家英哭完,她伸手打了打袖子,见谢家英没有要停的意思,提步从大石头后面绕过去,一边走一边道:“叱咤沙场的女将军哭得像个孩童一般,传出去,也不怕损了你的英明。” “阮家的小姐是只跟屁虫么,无事也喜欢听墙角?”谢家英闻声从地上站了起来,伸起袖子胡乱在脸上一擦,把脸上的泪痕一把抹掉,除了眼眶红红,她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她刚刚哭过。 她的眼睛看向从石头后面走出来的阮明心,面带不屑。 “想要和我三师兄在一起,就你这点能耐可不行。指不定你还没将他暖住,他就让其他女人给勾跑了。” 阮明心面含轻笑,原先她还不放心谢家英这人的品行,可就是这样短短的一刻钟,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如果谢家英看上三师兄,只是为了三师兄家中的权势背景,那她不会跟着她一路到河边。 可就是因为跟着谢家英到了河边,听着她人前风光,人后委屈的哭声,她才决定走到石头后边。 如果谢家英对自己的敌意没有那么重,那她也乐得交她这个朋友。 “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易书航的师妹,就算是他的亲妹妹,这也是我跟他自己的事。”言外之意,是让阮明心少管。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可没忘记易书航对阮明心的态度,想要她拿阮明心当知心好姐妹一般,那是不可能的。 谢家英不再说话,转个身坐在河边,手里拿起岸边的鹅卵石朝水面上打水漂,光滑的石头在谢家英力道的控制下,“咚咚咚”的在水面上连续跳了四五下才沉入水里。 阮明心不介意的一笑,缓缓说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三师兄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姑娘?” 【作者题外话】:6月加更,感谢大大的支持…… 第522章 缘起“命”中注定 阮明心对刚刚的谈话毫无芥蒂,慢慢坐在谢家英旁边,声音软软:“可以和我说说你们之间的事吗?” 三师兄离开千仞山以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看着谢家英对三师兄的感情,仿佛又不像是短时间内积累起来的,三师兄学艺的时候极少下山,阮明心很好奇谢家英跟易书航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纠葛。 谢家英侧过脸看了阮明心一眼,又回头继续玩自己的打水漂,风轻轻吹过她的面颊,柔柔的触感很舒服,水边的气息也很干净,她的心神不由得一松。 “大概是在五年前吧,我第一次随我爹上战场,那时候我爹本是不同意我跟着的……”或许是觉得自己在阮明心面前哭过,也或许是谢家英突然醒悟了什么,微风正好,她说起自己跟易书航的过去时,心里的酸涩倒也轻了很多。 五年前她十三岁,可因为她从小就一门心思都花在研习兵法谋略跟自身的功夫上,十三岁的她,早已胜过了她的哥哥。 十几岁的少年争强好胜,生在将军家的谢家英也不例外。 从小她的哥哥就因为机智聪颖,经常饱受赞扬,她也不想当个深闺中什么都不懂的小姐。 十三岁的她跟着父亲一块儿上了战场,可战场并不是多看几本兵书就能够应付自如的地方,她年轻气盛又缺少经验,带领的一支小队很快就被逼进了山林里。而她因为意外,跟将士们走散,身负重伤,机缘巧合下,让外出历练的易书航所救。 少女情窦初开,易书航医术不错,几日的照料,谢家英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她从易书航口中得知,他是京城人氏,而相处的几天,直到分别,易书航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也自从那个时候起,谢家英就喜欢上了这个干净清朗的少年。 这份感情无人知晓。 数月后,大战告捷,他们一群人班师回朝,谢家英从未忘记那个救过自己的少年,几番打听以后才知道,原来易书航是郡王府的世子,而且还是南庆大剑师苍离的弟子。 听说易书航还没有定亲,她心里不禁有股小庆幸。 易书航留在千仞山上学艺,极少回京,谢家英自从那一次被易书航救过之后,就不曾再见到他了。所听闻的消息,都是外头人人在传说的,她也只能借由旁人的口中,去了解易书航的情况。 易书航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忌讳什么……这些,谢家英都比别人还要清楚。 “就因为一次救命之恩,赔上自己一辈子的感情,值得吗?”阮明心不禁问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些她都知道,可像谢家英这样的姑娘,她暂时无法相信谢家英会因为三师兄无意中伸出的援手而赔上自己的人生幸福。 “谁知道呢,感情的事,向来便是如此深不可测。”如果早知道爱上一个人会这么痛苦,那她当初还会让易书航救吗? 谢家英不后悔,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最可悲的莫过于无人可爱,她也未曾后悔爱上易书航,反而庆幸自己飘零的心有了归宿。 “距离那场战役过了两年,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在中元节的时候,我落了水……”谢家英缓缓道,回忆涌起,她眉目间满是幸福的模样。 十五岁那年的中元节,在熙熙攘攘的河边,她也随人家点了一盏花灯放入水中,随水漂流,却不料被人撞进河里。 正月的天已经不下雪了,可河水还是冰冷的刺骨,被撞的那一下谢家英也是猝不及防,再反应过来时,她身上卷着一条缎带,男子站在她旁边,眉眼比起两年前更加英俊。她不会水,落水时被狠狠灌了几口冷水,上岸后也只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便晕了过去。 事后她听那日随身的婢子说,易书航将她救上岸后便匆匆离开了。 他是郡王府的世子,她是将军府的小姐,随着年龄渐长,他们也在宫里的宴席上见过几次,而易书航却没认出她就是被他救了两次的人。 谢家英已经到了适龄的年纪,谢夫人一直在给她相看合适的男子,而谢家英却不甘愿将他忘记,听到谢夫人告诉她,定亲的对象是郡王府的嫡子易书航时,她偷偷欢喜了好几个晚上。 也正是因为定亲后,她总算能够跟易书航“有所交集”。 易书航讨厌她,谢家英想,或许他当自己跟那些妄图攀龙附凤的女子没什么不同。 每当易书航对她疏远,她就不死心的仍想靠近,甚至不惜败坏了自己和家人的名声。 心中本已消失的酸涩感突然又袭了上来,谢家英突然停下捡石头打水漂的动作。 这段感情仿佛一直都是她一人的独角戏,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悄悄把一个人藏在心里五年。 五年,不是五天。 “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谢家英突然回头问阮明心。 会怎么做? 这句话敲在阮明心的心里,敲出来很多被她深藏在心里某个角落里的记忆。 那时候她也是追逐在龙翼轩的身后,要说比谢家英幸呢,还是不幸? 她最终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龙翼轩,自以为得到了自己的爱情,却不知一切都是梦,她沉浸在虚幻的梦里,直到醒来后发现自己失去的东西,她才悔不当初。 再活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 不属于自己的梦,终究只是一个梦。 “看清”、“看开”这几个字多简单,可这世上真能做到看得清又看得开的,又有几人? “三师兄他不一样。”阮明心抿着唇,欲言又止。 她的回答让谢家英释然一笑。 不一样么,终究还是不喜欢她。 这段感情交集在一起,她一个人追着他的影子过了五年,自己明明都看到了结局无果,可还是与当初一样执着。 五年啊,他不再年少,她不再青涩,人生能得几个五年,或许她也该放手了。 换一个方向,或许能有不一样的美景。 谢家英从碎石上站起身来,阮明心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思绪万千。 谢家英是个好姑娘,三师兄,你在犹豫什么? 第523章 解除的婚约 谢家英离开前的模样还在阮明心的脑海中,虽然感情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但阮明心隐隐觉得,如果她不做些什么,三师兄就要错过那个好姑娘了,而她,也要错过一个好嫂子。 谢家的人都是人物,世代为将,这点倒是跟凤家有些相似,谢家英更是南庆历朝历代以来第一个女将军。这是阮明心查到的情报,记忆中,上一世谢家在谢老将军那一辈开始就已经日渐式微,对于谢家英,她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上一世谢家有个女儿入了宫,成了当今皇上的宠妃,却在第二年的时候,皇上殁了,龙翼轩登基,后宫的妃子要么给先皇陪葬,要么都出了家。 如果那个谢家女就是谢家英的话,谢家英也就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唉……”阮明心低低叹了一口气,将手里最后一块儿石子丢进河里,她也起身回去了。 初秋的天,下午的日头一过就带了些许凉意,阮明心独自一人晃悠在河边,心里想的是如何能够帮到谢家英。 据她的观察,三师兄对谢家英也不是全然无感,说到底是三师兄那个榆木脑袋还没有完全开窍。 时间可不等人,如果真让谢家英进了宫,到时候三师兄再醒悟过来那就迟了。 要帮忙嘴上说说容易,真要做的话,阮明心还没有想出个能用的办法来。 夜幕降临,天上挂着的繁星隐在薄薄的乌云后面,一轮圆月散发出一层浅色的光辉,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普通地面上洒了一层白色的霜。 微风不燥,吹过水面带起一层层涟漪,波光潋滟打散了落在水中的月亮。 男子背手立在河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这赏景呢。 “有什么事不能在军营里说,非要把我叫出来?”男子开口,脸上带着隐忍的不耐烦。那声音的辨识度很高,如果阮明心在的话,一定会认出来那就是她的三师兄,易书航。 而易书航身后站着的女子,就是阮明心白天见过谢家英。 谢家英听到易书航的话,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垂在一旁的手握紧又松开,这个动作易书航并没有看到,他以为谢家英又要耍什么花招,对于这个整天跟在自己身后,而且还是未婚妻的姑娘,他则没有那么多耐心。 谢家英看着这样的他,原本没有希望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她早该明白的,不是吗?他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 “你怎么不说话呀,再不说话我就进去了,磨磨蹭蹭的,真是麻烦。”易书航看着原地不说话的谢家英,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天这么黑了还把他叫出来,说是有话说,可是到现在也一个字也没说。 谢家英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今天过来就告诉你一件事儿,话说完了,咱们也就再无瓜葛了。” 再无瓜葛,听到再无瓜葛这个词的时候,易书航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可是为什么不舒服,他又不知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这次易书航的声音很大,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那不知名的心慌,连那边守着帐子的兵士也听到了,微微侧目,不知道这两人都又在弄什么。 “我说,我们解除婚约吧!”谢家英说出这话的时候表情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情,然而她捏紧的拳头和微颤的睫毛却出卖了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易书航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他听错了,怎么会?谢家英怎么会这么突兀的提出要解除婚姻? 他把目光投向等他回答的谢家英,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认真。他喉咙有些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应该高兴的,高兴甩掉了这个跟屁虫。 可是当他听到谢家英亲口说要和他解除婚约的时候,他的内心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谢家英见他愣在原地不说话,还以为他是高兴过了头,想到这里,她眼睛有些涩。 “你放心,等这一次回到了京城,我就去和我父亲说,退亲的话让伯母上门吧,无论什么后果我都接受,绝不连累你。” 甚至连这个谢家英都想到了,两家的婚约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传出要解除婚约,肯定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所以谢家英才会说让易夫人上门退亲,这样的话所有人都会明白,问题是出现在谢家英身上,也不会连累易书航了。 易书航好像没有听到谢家英的话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谢家英等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听到他的答复,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她早就应该明白的,还指望些什么? 放手吧! 有些人的心是永远捂不热的,这次回到京城之后,她就乖乖的听爹娘的话,呆在家,哪也不去,想到爹跟娘,她的眼睛又是一阵酸涩,他们那么疼她宠她,她却让他们丢尽了脸。 她再也不任性了。 谢家英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夜里的风有点大,把她的衣角高高吹起,发丝也吹得四处纷乱,衬得她的身子单薄无比。 可她的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坚定而又决绝,没有一丝迟疑。 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月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升起的,月光下的她让人觉得更是心疼。 易书航就这样看着谢家英一步一步的走出他的视线。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感,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摇了摇头,抛开心中的异样,转身走进大帐。 谢家英快走到自己帐子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底。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家英皱了皱眉看着她帐子前的百灵,她记得这个丫头,是阮明心带过来的。 “谢小姐,我家小姐让我请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商量。”百灵朝着谢家英行了一个礼,恭敬的说。 “她能有什么要事找我?不去。”谢家英现在心情不好,对着百灵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第524章 前世缘分今世续 “谢小姐,我家小姐说了如果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百灵不卑不亢的站在谢家英面前,没有一丝的退却。 “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儿。” 谢家英一挥衣袖就往阮明心的营帐走去,正好可以找个人吵一架,散发一下心中的火气,阮明心这种送上门找骂的,刚刚好。 “说吧,到底找我有什么要事?”谢家英一把掀开阮明心的大帐,然后充满火药味儿的问。 “从哪儿回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也不怕气大伤身。”阮明心倒了一杯茶递到谢家英的面前,示意她坐下。 “你管得着吗?”谢家英没好气地说,火药味十足,倒是接过了阮明心递的茶,一口气喝完。 阮明心没有在乎她恶劣的态度,轻轻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在三师兄这件事上你对我有偏见,我们不过是从小一块长大,只有纯粹的兄妹之情,还希望你不要误会。” 谢家英听阮明心说的话之后也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神色。 这倒也在谢家英的意料之中,这些天据她的观察,不只有易书航一个人这样,其他的师兄们对阮明心也颇有照顾。 “现在给我说这些做什么?这两天我也想清楚了,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喜欢我,我还如此的纠缠上去做什么?”谢家英略作思索之后说道。 阮明心听了她的话之后,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家英似乎还嫌刚刚的话不够清楚,又坚定的说道:“今晚我已同他说清楚了,回京之后就解除婚约,我们之间再任何无瓜葛。” 谢家英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远远没有那么轻松,眉宇之间似乎还透着一丝哀伤。 谢家英也没想着在阮明心面前隐藏什么,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而谢家英的话,的确确实把阮明心惊住了,她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能放得下?不对?看她的神色不是这样的,应该是觉得没有希望了,才会放弃吧。 阮明心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天的观察,她也明白谢家英绝对是一个好姑娘,最重要的是,三师兄对她的感觉,也肯定不一般,要是这样就放她走的话,事后三师兄肯定会后悔莫及。 不过她没有料错的话,上辈子也应该是这种结局,谢家英跟三师兄解除婚约之后,便被谢家送进了皇宫,只是不知道上辈子三师兄有没有喜欢她? “你要知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无论情况怎么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那就不能放弃。”阮明心拉着谢家英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 她不想他们错过,三师兄一直就像她的亲兄长一样,她不希望等到失去之后,他才后悔,那种感觉绝对不会好。 “我能怎么办?不管我怎样做他都不喜欢我,我几乎都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了,可是他还是无动于衷,对我视而不见,还不如放他离开,至少他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为了换易书航回头看她一眼,已经辜负了家人对她的疼爱,还赔上了自己的名声,这难道还不够吗?她再输下去,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谢家英的语气里充满了哀伤和无奈,这让同为女人的阮明心也心疼无比。 “三师兄只是还没有开窍,我了解他的,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在他周围转圈,所以你千万不能轻易言弃。”阮明心仍然在努力劝说让谢家英不要放弃这段缘分。 “没用的,他不会爱上我的。”谢家英摇了摇头。 开不开窍全在个人,或许易书航只是不想对他开窍,心疼的滋味她尝过这么深刻的一次,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万事无绝对,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这里有样东西要给你,你拿着。过两天出去带在身上,我今日听大师兄说,后天有一个偷袭行动,由谁领兵还未定下。”阮明心的眸光满是坚定。 谢家英想,不管去不去,阮明心最后都会让她去的。 “你去吧,任务完成后先别回来,让小兵给三师兄传个消息,就说你战亡了,到时再看看三师兄的反应。”阮明心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 “如果听到你死了的消息,他仍然无所谓的话,你就死了这条心,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就当这是一场梦,但是如果他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的话,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阮明心拿出一个小瓷瓶儿,递给谢家英,瓷瓶中放的是阮明心给谢家英准备好的假死药。 谢家英看着阮明心硬塞给自己的这个瓶子,心里纠结万分,她是真的想看看,如果她死了,他是不是还是这样无动于衷? “就当是为自己最后努力一把吧,不要让自己以后遗憾。”阮明心对看着瓷瓶一脸纠结的谢家英说道。 不过是再试一次,再坏的结局也不过是永远不跟三师兄在一起。 最后,谢家英还是拿着这颗假死药走出去了,是的,就当为自己的幸福努力最后一把,如果这次还是那样的话,那她就再也不奢望了。 阮明心看着谢家英走出去的背影叹息道:“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我都做了,最后结果怎样,就看他们的缘分吧!” 就在两天以后,傅东山果然说有一个行动,需要到敌营的周边去勘察地形,让二师兄在手底下找一个能干的副将去。 谢家英听到消息之后,立马表明自己可以去。 对于谢家英的积极,也没有人反对,毕竟只在周边活动,如果小心一点的话是不会出意外的。 傅东山给了她一小队人马,让她摸黑前去,尽量弄清楚那个方位,北狄布置了多少人马。 谢家英也不犹豫,接下令旗后就出了营帐去点兵了。 一行三十人都是谢家英的亲兵,跟着谢家英一块儿走,出了军营,谢家英看到不远处的阮明心在看着她,她毫不犹豫的点了个头,阮明心回之一笑,目送谢家英离开。 第525章 明心帮帮忙 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天色大亮,太阳也高高挂上了天。 阮明心悠闲自在的坐在傅东山的营帐中品茶。 而案后的傅东山,脸色从方才开始就不怎么好看。 按照他们昨夜的推算,今日出去勘察地形的人应该回来了才对,就算迟,也不可能两三个时辰还没有一点消息啊。 傅东山忍不住在屋内踱步,和阮明心一眼,阮明心就在他这儿吃过中饭,闲来无事便看起他营帐内的兵书。 “大师兄,谢家英回来没有?”营帐外,易书航掀了帘子走进去。他刚从外头巡逻完回来,听说了去出任务的小队从今日四更天的时候出去,现在还没回来。 傅东山闻言,看到来人是易书航,他轻轻摇头,没有掩饰自己眉间的忧虑,“还没有消息。” 易书航不想承认谢家英能够动摇到他的心,也一点都不承认他对谢家英的关心,他一脸不屑的神色道:“说到底谢家英不过一个女人,成事不足,大师兄……” “三师兄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谢家英不过是个女人,我不也一样是女人吗?”阮明心将易书航的话打断,易书航这是连着把她也骂进去了。 易书航没想到阮明心会开口,他朝阮明心一笑道:“小师妹跟那人不一样,拿她相比做甚。” 和谢家英那人不一样,阮明心是宝,谢家英是草。 阮明心还想说什么,唇瓣微起又合上,还是没有说出来。 “来人啊。”傅长风向外边喊道,阮明心猜他是准备派人去查探查探谢家英他们的踪迹。 正在傅长风开口后,外头急急进来一个小兵。 “报!急报!”小兵突的跪在傅长风面前,“谢先锋带领的小队在勘察地形时,不料被敌军发现了踪迹。” 北狄人连次战败,他们的兵将越打越力不从心,仿佛没有了希望就等着投降了,这次发现了南庆的兵,而且只有一小队,自然是要倾力拿下,北狄的将领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南庆的将领自然也知道,就是将谢家英所有人的抓走,不管死活,多少都能振奋一下人心。 “如今谢先锋等人已被北狄的贼子逼往葫芦谷。”那小兵说完,就低下头没有动作,正在等着傅长风施令。 葫芦谷,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长得像葫芦一样的山谷,入口很小,中间有一段是空旷的,再进去里面有一条小路是同样葫芦谷的尽头,那里也是葫芦腰上最狭窄的地方,倘若被逼到那里面去,那就真的无路可逃了。 傅长风拧紧了眉头,虽说这种事情在军中是常有的事,但谢家英不一样,谢将军只有她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是易书航的未过门妻子。 未过门妻子?当事人易书航心里想的却不如傅长风的沉重,他嘲讽道,“我就说她成事不足,看吧,如今还连累那一队兵士!” 那个笨女人! 易书航一想起谢家英总是跟在他身后转悠的场景,心里有一股不知名的火一直在烧。 旁人见易书航说的轻松,阮明心却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悄然紧握。 看来她猜的没错,谢家英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三师弟!”傅长风不悦的喊道。 谢家英不管怎么说都是易书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子,以往他爱怎么胡闹他管不了,那是易书航的私事,但如今谢家英是带兵的先锋,关乎的是他们营中的将士,怎么可以在旁边肆无忌惮的说风凉话。 “大师兄,当务之急是要马上派兵去帮谢先锋突围。” 阮明心的意思很明显,谢家英是军营中的将领之一,勘察地形也是为了之后出战的将士们的安全,如今被逼进了葫芦谷,倘若大师兄他们知情不救,军中的将士们也会受到影响。 傅东山点头,易书航胡闹,他不能跟着胡闹。 “现在要派谁去?”傅东山问道。 他们几个能够挑起事的大将都有自己的任务,易书航可以去,不过看他对谢家英的态度,估计不会乐意。 “让我去吧。”阮明心应道,“在军中我也是个闲人,如果是帮谢先锋突出重围,不是问题。”如果她不去,那她给谢家英支的招就无法起效了。 傅东山想了想,倒也没有反对,“行,我马上让人点兵,你们速速前去支援谢先锋。” 不管去了以后会不会跟北狄的贼子们打将起来,傅东山都让人给阮明心准备了一套盔甲,等阮明心装备好了,傅东山也把兵点好了,他牵着一匹黑色大马给阮明心,一边提醒道:“万事小心。” “嗯。”阮明心没有耽搁,翻身上马带兵前往葫芦谷。 北狄派去歼灭谢家英带去勘察地形的那队人也并没有很多,因为当初阿科汗给了龙翼轩十万兵马后不久,西瀚跟东圣就联手对北狄出击,北狄一边要往东西两个方向调兵应敌,如果再抽出来一队人马守着南边,单单只是南庆的勘察小队,不值得他们出动太多兵马。 也就是因为北狄人太过轻敌,自以为将谢家英等人逼进葫芦谷之后就胜利在望了。 两百人追着谢家英二三十人进了葫芦谷,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谢家英并非有勇无谋的将士,正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才更想向她父亲证明,即便她是女子,也一样巾帼不让须眉。 被逼向葫芦谷内,她知道他们没有退路,北狄人也知道。所以谢家英在北狄人自以为是的心理上,悄悄调走十个人。 至于调走的人是去做什么的,眼下,谢家英与剩下的二十几人已经退到了葫芦谷的尽头,身后无路可退,可也不妨碍她们等着看即将发生的好戏。 “将军,他们退到葫芦谷最里面去了。”跑去前方探路的小兵回来禀报。 棕色的大马上,坐着北狄领兵的将军,听到小兵的话,他哈哈大笑道:“南庆的小娘们就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上什么战场,打什么仗?等爷爷我把你拿下,带回北狄当夫人。” 第526章 军情有变 北狄的将军在嘲讽谢家英的不知所谓,谢家英也笑他的不自量力,谁输谁赢还没到最后呢。 葫芦口的风呼啸而过,风中夹杂着种种异响。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北狄将军问身边的小兵。 小兵一愣,摇摇头,除了风声,还有什么吗? 听小兵说没有,北狄将军以为自己刚才是听错了,正准备挥兵下令活捉谢家英的时候,葫芦谷的两边山上突然滚落了许多大石头。 “快跑!”北狄将军大喊道,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如果被砸中,活人也得被砸成肉酱。 然而那群小兵在看到天上落下的大石头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等到下一刻反应回来了时候,已经来不及逃跑,而他们身下的大马也因为落石的声响躁动起来,抬起前蹄在找位置逃亡。这样一来,乘坐在马背上的人因为没有防备就让马甩下来了,摔在地上,让砸下来的石头砸了个正着。 重重的一声巨响,那位士兵瞪大了双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仿佛要炸裂了,吐出一口浓稠的鲜血后,他一动不动,至死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些巨大的石头。 北狄将军也算是混过战场,情况不对,他就先驾马往前跑,有几个机灵的小兵跟在他后面一起跑,最后逃出来了,也紧紧剩下百人不到。 看着自己带出来的两百多人,顷刻间就折损了一半不止,北狄将军心中的怒火被瞬间点燃,“来人啊,将南庆的那群小人全部诛杀了!” 他没有了调戏谢家英的心思,能够使出这种阴毒招数,那个女人也有几分能耐,不过他倒要看看,葫芦谷没无路可退,谢家英还有什么法子能够逃脱! 身上沾了不少同伴们的鲜血,北狄的士兵们心有余悸,听到北狄将军的命令,马上往葫芦腰出行进,他们一定要杀了那群南庆人! 谢家英看着北狄将军怒目而视的目光时,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屑。 这丝不屑正好就被对方看到了,北狄将军顿时怒火滔天,他没有想到谢家英这个女人居然还敢看不起他。 “勇士们,今天活捉了这个小娘皮,去向将军讨赏。”北狄将军眼神阴冷地盯着谢家英,“嗖”地拔出刀,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一样。 面对这样的眼神,谢家英也毫不退缩,一杆长枪提在手里,盔甲让她眉间的三分英气瞬间变成十分,她迎上北狄将军的目光,这次目光里光明正大的充满了不屑,根本没有一丝掩饰。 “准备好弓箭,在他们进入最窄的那段路的时候就射出去,一人射战马,一人射人,合作默契点。”谢家英话方说完,就看到葫芦腰处的那个路口扬起一阵尘烟,敌军过来了。 “射!” 谢家英铿锵的声音响起,然后身后将士手里的箭齐齐射出。 “贱人!” 这个时候,北狄将军才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看他们准备得这么齐全,让他不往别处想都难。 而这边谢家英也没有想到在经过葫芦谷山口处的落石后,对方还有这么多人,他们这边所剩下的弓箭根本不够用。 果然不到一会儿,手下人报上来说弓箭快用完了。 他们的弓箭用完了,对方还是有那么一小半的人只是身上挂了彩。 “将士们,是时候拿出你们手中的武器了。”弓箭没有了,但他们还有手中的刀枪,如今双方势均力敌,再拼一下,输赢是谁还不一定呢。 “给我杀!冲出重围,我们还等着打胜仗,风风光光回家见父老乡亲!”话落,谢家英率先提起长矛就像敌方的将领冲去。 北狄人最擅长的是马上作战,如今他们用箭射死了马,他们只能和他们一样在地下用兵器对战。一到了地下,北狄军的劣势就显了出来。 而谢家英这边,本就热血沸腾跃跃一试的将士们,因为谢家英的一句话,更加汹涌澎湃。 对,他们参军打仗,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风风光光回去光宗耀祖吗! 谢家英长枪在握,正和北狄的将军打得如火如荼,她没有料到的是,对方的确是一个有真材实料的人。 而北狄的将军也没有想到,谢家英是这样一个难缠的女人,倒是太轻敌了。 长枪与大刀击打在一起,重重划过迸发出一串火花,直到谢家英的长枪刺入北狄将军的胸膛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最终会死在一个女人的手底下。 北狄将军死了之后,他带来的那群人,军心更加不稳,越打越乱,还不到一盏茶功夫,全部被谢家英的人消灭了。 谢家英转头看着大胜的战场,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她感到身体上的疼痛,虽然杀死了敌方的将领,可她自己身上也受伤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流血致死。 她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死了也好。 她费力地抬起胳膊,从怀里拿出阮明心给她的瓷瓶,将里面的那颗药吃了下去。 药是上等的药,入口即化,一阵甘涩的味道过去,谢家英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整个人无力的倒了下去。 众士兵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却没有想到他们的谢将军会忽然倒下去。 待到他们看清楚她身上的伤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小兵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到她的鼻子下面,过了好一会儿,脸色大变。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谢家英。 怎么会?不可能啊。 就在小兵还未从惊恐中走出来的时候,阮明心带领的援兵也到了,敌方所有人都被歼灭,包括对方的将领,阮明心正欲惊叹谢家英的作战能力,等到她看清楚谷内的情形时,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谢先锋呢?” 小兵一言不发的把她带到谢家英的尸体面前。 阮明心伸手探到谢家英的鼻息时,吓了一大跳。 谢家英根本没有按照计划行事,阮明心都不知道谢家英到底有没有吃下那颗药。 她浑身上下全部都是伤,鲜血染红了她的战袍,完全成了一个血人。现在只能祈祷谢家英在昏迷之前吃下了那颗药,要不然,这事情可就要闹大发了。 第527章 真情流露浑然不知 “快,让军医过来……来人,通知傅将军,就说,就说谢先锋殁了。”阮明心想了想道。 军医在后方当然也有听到前面的消息,当他颤颤巍巍的走上到临时搭建的帐篷内,等他看到阮明心怀中躺着的谢家英时,眼皮顿时一跳,却还是不敢耽搁上前诊脉,这一诊,他的心突然咯噔一跳,面色难看。 “阮姑娘,谢先锋,谢先锋已经断气了,你节哀为变。” “胡说什么,把药箱留下,其他的不需要你提醒。” 阮明心放大自己的声音,表情严肃,她还不能确定谢家英到底死没死,假死药的效果只有在两天之后才能看得到,如果谢家英有吃下那颗药,两天后自然能醒,如果没有的话…… 现在她不能确定,再加上谢家英如今这一身上的鲜血,阮明心只怕就是谢家英真的吃了那颗假死药,她也撑不过这两天。 军医连忙出了营帐,阮明心打开药箱找药品,不管谢家英两天后能不能醒,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现在就流血过多而亡。 军营主帐前。 傅东山听到底下士兵传来的战报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可他毕竟是主将,所以很快的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下来。 而易书航就不淡定了,他听到消息后,抬脚就想走出主帐,这消息一定不属实,他要自己去确认一下。 怎么会,她怎么会死了呢!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他不信。 都说祸害遗千年,他不相信谢家英就会那么快死去,她不是说要和他解除婚约吗?他还等着他们一起回到京城把婚约解除了,可她怎么敢就这样死了呢! 他不信,他不相信。 “站住,你想去做什么?”傅东山看到他站起的身影低喝出声。 “我不相信她就这样死了,我必须要亲眼看到她的尸体。”易书航现在冷静无比,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谢家英没有死。 “小师妹很快就带着她回来了,到时候你不相信也得相信。”傅东山冷眼看着易书航怒声说道。 “军中的将士越发大胆了,消息不属实都敢随意上报,既然消息是假的,那我便亲自去瞧瞧。”易书航握紧了放在背后的手,忍着把话说完就跑了出去。 “站住,你给我回来。”真是麻烦啊,傅东山眉间积着一股郁色,易书航现在不能去。 易书航只听到傅东山在后面的怒吼,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立马见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哪里来的这股子冲动。 “你给我回来,你现在去干什么?你去了谢家英就能死而复生么?”傅东山从主帐里跟着跑出来,冲着易书航的背影喊。 “谢家英就算死了,那也是我为她收尸,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与他是未婚夫妻,即便真的……真的出了事,那也应该由他去接她回来。 “你也知道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既然心里有她,前些日子还总是给她冷脸,易书航的担当呢? 易书航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从里到外嗡嗡的响,他没有理会傅东山说了什么,动作迅速的从帐前一把牵过战马,飞快的翻身坐上马背,向葫芦谷奔去。 阮明心刚让人把谢家英搬上马车,就听到一阵马蹄声朝这边过来,她还以为是北狄的援军,立马神情严肃的盯着前面。 直到她看到来人的时候,心神才逐渐放松下来,看到易书航,阮明心并没有提起谢家英。 只是故作惊讶的问道:“三师兄怎么过来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你不用担心,我们这就回去。” 易书航好像没有听到阮明心的话,眼睛紧紧的盯着她问道:“谢家英呢?”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有语气中的恐慌和紧张,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阮明心,希望她能给出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她……”阮明心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连她自己,现在也无法确定谢家英是生是死,如果谢家英死了,那她就是罪魁祸首。 “三师兄,节哀顺变。”最终,阮明心只是落下这一句话。 “她真的……真的死了?”易书航不可置信,神情艰难的问出这句话。 听到他这样问,阮明心看了一眼马车点了点头。 空气就这样突然安静下来,周围士兵清理战场的声音渐渐远去,战场上的血腥味被风吹到这儿,闻着有些刺鼻恶心。 易书航僵硬的看着马车里面躺着的躯体,他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怎么就能死了呢?在他还没有丝毫的准备,她就这样一声不响的死了。 身为一个女儿家,为什么不好好的在京城呆着,为什么非要跟着他跑到这里来受苦,她怎么就敢死了呢! 易书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涩,鼻子有点酸,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有些刺眼,忍不住眯起眼睛。 阮明心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也有些难受,怪她,都怪她,如果她没有给谢家英出那样的主意,如果她没有把假死药给谢家英,那结果是不是会不同呢? 谢家英若是假死的话,情况还好些,但如果是真的死了,那么三师兄以后遭的罪可就大了。 心上人若是死了,剩下的那一个也会跟着殉情绝不独活的这类剧情,她在话本子上可没少看。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大多世人的通病。 “进去看看她吧!”阮明心帮他掀起车帘。 易书航上了马车,谢家英的尸体就在软塌上靠着,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上也脏乱不堪。 易书航走进马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甚至都不敢看谢家英的脸。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自己颤抖的手伸向谢家英的脸,脸是冰冷的,毫无生气。 “你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谁让你当初离京跟过来的?”易书航这个时候心里钝痛,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 “虽然说谢家英死了,不好和谢家交代,但是,三师兄如今也算是自由了。”阮明心说这话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第528章 探子的新消息 阮明心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千仞山上学艺的时候,脑子够灵光的三师兄,居然在情事上这样迟钝。如果别人不推他一把,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 “我怎么会自由呢?”易书航喃喃道,由于声音太小,外面的阮明心没有听到,易书航让谢家英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他细心的为她把打结的头发整理好。 她的眼睛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只要想到这里,易书航的心就剧痛无比。 谢家英,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你不是想着让我娶你吗?我还没有娶你,你怎么就死了呢? 易书航抚摸着她的脸,谢家英继承了她父亲的容貌,脸部的轮廓分明。 他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她的脸,如今看来也没有平时的厌恶,她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恬静而又美好。 “三师兄,你也不用太难过,虽然说谢家英是你的未婚妻,但是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到时候再让易家为你说一门满意的亲事就好了。”阮明心继续在马车外给他添些猛药。 “谁说我不喜欢她了?”马车里传来易书航嘶哑的声音。 或许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早已在谢家英对他死缠烂打的时候,让她给缠紧了。 阮明心闻言,一挑秀眉,没有想到谢家英的死,对他影响这么大。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易书航的反应没有这么大的话,谢家英继续单恋下去,也没有结果。 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谢家英到底死没死,如果两天后谢家英真的醒不过来的话,那事情就真的棘手了。 虽说她医术非凡,可却无法去救一个死了心的三师兄啊! 回去的路上,他们再没有遇到任何北狄的人。 一路上道路颠簸,阮明心策马走在马车边,车厢内渐渐安静了下来,阮明心也一路安静。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回到军营,二师兄徐少宁、四师兄姚保堡几个人早已听说谢家英的情况,跟着傅东山一起在外面等阮明心跟易书航带谢家英回来。 易书航没有下马车,在外头等待的几位师兄犹豫着想要开口,却见阮明心轻轻摇头制止。 唉。 大家心中都不约而同轻叹了一声,傅东山让大伙儿先散了,命受伤的士兵们快去军医那里医治包扎伤口。 抬头看到依旧没有下车的易书航,傅东山无奈的摇头,看来三师弟是真的对谢家英有意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要在这个时候呢? 人死不能复生。 谢家英的尸体被安置在她生前的营帐中,易书航不吃不喝在她的床边守了一天一夜,任谁跟他说话,他都听不进去。 阮明心去了一趟伤员区看看那一战中的伤亡情况,顺便去找了一趟负责登记军中成员伤亡的将领。 她无法保证谢家英的生死,现在还有时间,谢家英有一半醒过来的机会,那她就不能让谢家英的死讯传回京城,如果消息落在皇上耳朵里,就算谢家英活了,也是欺君,欺君之罪也是死罪。 虽说阮明心不怕,可到时治罪的话,被治罪的人是谢家英。这种无关紧要的罪名,能省掉则省掉。 阮明心看着又被撤出来的吃食对百灵吩咐道:“再去准备些热食,等会儿我给三师兄送过去。” 谢家英的死讯百灵也听到了,三师兄如今这么颓废下去也不是办法,听到阮明心这么说,百灵马上下去准备食物。 百灵的动作迅速,很快就将热腾的饭菜准备好了,阮明心端着饭菜准备送到谢家英的营帐里给易书航,傅东山正好过来找她。 “小师妹,你这是?”傅东山看着阮明心手里端着的东西问道。 “大师兄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要事吗?”阮明心正疑惑傅东山深夜来访,却听见傅东山在问她,她看着手上的吃食回道,“听说三师兄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了,我便让百灵准备着正要给他送过去。” 易书航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吃饭,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阮明心又怎么可能放任他继续颓废下去,此次战役,主帅虽然是大师兄,可三师兄也担任要职,他如果这样颓废下去,那他的位置有谁能够顶替,军中如果要准备战斗,事态必定紧迫,如果出一点纰漏,那可是会连累成百上千的士兵们做无辜的牺牲的。 阮明心想,再不行的话,她就将自己给了谢家英假死药的事情告诉易书航。 “三师弟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只不过如今遇到这样的事,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是在所难免的。”傅东山说道,当了那么多年的师兄弟,他们对彼此之间的性格也是有所了解的,他知道,即便阮明心亲自给易书航送吃食,易书航也不会吃。相反,等过了这几日,待易书航渐渐接受事实了,他自己就会调整好自己,只是能不能从谢家英的那个坎走出来,傅东山就不确定了。 傅东山说的不无道理,阮明心当然也是知道的,本来想要试一试的心理,因为傅东山的这一番话而打消了。 而傅东山深夜造访,也并不只是为了易书航这件事而来,还有他刚收到的消息。 “探子来报,东圣与西瀚的兵马与阵势均发生变动,有意靠拢在一块儿,将南庆与北狄隔开。” 这是傅东山今夜收到的情报,如果东圣跟西瀚真的有这样的想法的话,那他们就不能再行军攻打北狄,否则东圣跟西瀚从东西两边将他们围进北狄中间,到时候三国联手,首先有可能被灭的就是南庆傅东山领着的这支兵了。 到底是战与不战,傅东山顿时无法快速下决定,二师弟与五师弟今夜要当值巡逻,现在还没回来,三师弟如今无法理事,所以傅东山只能先过来看看阮明心怎么说。 不得不说,阮明心听到傅东山的话后,眉头一皱,心里也敲醒了警钟:“大师兄,你先回去歇息,待我好好想想,明日再去给你一个答复。” 第529章 断尘渊的危机 仔细去想,阮明心才发觉南庆的这一次动作,事关多方势力,她不能够轻易下决定,否则引发的后果会很严重。 “那好,我先回营帐,你也早些歇息。”傅东山点头。 时辰也不早了,这件事情再急,也急不到一时,那就等明天吧,明天师兄弟几个大家凑在一块儿商量,也比较好些。 傅东山离开后,阮明心熄灭了营帐中的灯烛,又将床上的被子铺叠好,转身离开营帐。 她摸黑躲开了一路巡逻的守卫,直到离驻军很远的一座山脚下,她才拿出身上的一个烟花,用火折子点燃放上天空,烟花绽放开后,并没有发光,而是散开一阵深色的烟雾,在黑夜中极其不显眼。 阮明心一点都不担心会被营帐那边的守卫发现,因为大晚上的,这里又距离驻军好一段路程,烟花不耀眼,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的。 她目前的落脚处离驻军远,但离断尘渊却不远,天机阁的人却很快注意到了,阮明心本来只是想知道阁里的情况,还有最近京城的事,却不想,云焰居然亲自过来了。 “阁主。”云焰先向阮明心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就将身上放着的一个蜡黄色信封递给阮明心,黑灯瞎火,信上写着什么阮明心也看不清,干脆将信封放到身上,想等回营中再看,却听见一旁的云焰道,“江湖上近来不太安稳。” 江湖中的老牌势力日渐式微,已有逐渐隐退的想法,自从天机阁与玄衣阁横空出世后,碍于实力问题,江湖中的各个势力,一直以这两个势力马首是瞻。 天机阁与玄衣阁本身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近来阮明心也没听说江湖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江湖又怎么会不太安稳? “怎么回事?”对于没有预兆的事,阮明心向来会多留心,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人放出消息,说江湖中流传的藏宝图跟武功秘籍现世了,如今江湖各路势力都派了人马出去寻找。”云焰回答道。 宝藏跟武功秘籍,这两样东西都是世人所追求的,没钱的山野武夫想靠藏宝图找到宝藏让自己大富大贵;有财有势力的人妄想靠着武功秘籍壮大自己的势力,维持百代绵延。 要知道人的贪欲是无止无休的,先不说那藏宝图跟武功秘籍是不是子虚乌有,想要藏宝图跟武功秘籍的人有成千上万,倘若这两样东西真的存在的话,数目也只各一件,如何够分? 为了拿到藏宝图跟武功秘籍,或者是其中一样,江湖的争夺定必不可少,有争夺就有杀戮。 “查查是什么人放出来的消息。”这一点是一定要查的,藏宝图跟武功秘籍一出,江湖定是纷争不断。 四国大战刚起,如果说藏宝图跟武功秘籍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江湖中是一个意外,阮明心一定不相信。 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人放出来的消息,造成江湖混乱,对那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是。”云焰应道。 “我先回营帐,你也先离开吧。”话落,阮明心轻功一跃,几个起落,消失在原地。 云焰也不犹豫,藏宝图跟武林秘籍的事不是小事,他要马上去查查。 待阮明心回营帐后,为以防自己突然点灯引来守卫的注意,她在被中掏出自己贴身带着的匕首,刀柄上镶嵌的小夜明珠散发出幽暗的光,这点光亮,足以让阮明心看到信纸上的内容。 内容都是说南庆那边在阮明心离开后发生的事。 每多看一个字,阮明心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将内容都看完了,她手上微微用力,两张被揉成团的信纸,在她手中被捏成粉末。 皇帝老儿,直到如今,你的贪婪还未到尽头么?贪得无厌,最后可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阮明心平躺在床上,闭着的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皇上在霍铮跟她离开以后,就动用了自己的势力,在朝中强势收权。阮明心本以为上一次皇上重病,就算病好了身子也大不如前,可谁曾想到,居然有奇人入宫献药,皇上的身体不但康复了,甚至比之前还好。 皇上的性子,阮明心两世与之打交道,如何不清楚他那个人对待权利有多执着,不到死的那一刻,绝对不会轻易放权。原先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才放任底下的臣子权利分配,现在自己有望再活多几年,他当然要收权,更要在他有生之年,让四国统一到一起。 不但朝中任职的文臣手中的实权被削了,武将手里的兵权也被夺回。 收权只是皇上的第一步,对于犯了事被发配边疆的能臣,皇上也不放过,生怕对方有异心,因记恨他的惩罚而反叛报复,于是皇上瞒着众人,派出自己的心腹势力,去将那些能臣全部灭口,这些能臣当中,也包括了已经退出朝堂的凤家。 好在云焰受傅长风提醒,多注意着凤家的情况,一收到消息,立马将凤家的人安排走。 阮明心重重吸了一口气,胸口觉得闷闷的疼。 她一直拿南庆当做自己的家,当做自己的责任,自己的义务去守护,可南庆当家做主的那位,却从来不曾对她有过一分回报。 上一世皇上为了收权,不惜背叛了忠义的凤家,甚至害死了凤氏满门,一桩桩一件件的血仇她在这一世都决定放下,她以为自己付出真心就能够得到回报,哪怕回报不及她得到的多,可如今南庆的皇上是怎么对她的? 如果不是有天机阁在,她不敢想象,这一次,凤家又会遭受怎样的无妄之灾! 想到这里,阮明心突然就将皇上的行为联系到了这次南庆出兵攻打北狄的事情上。 她莫名其妙就笑了,呵,她真是笨,一心为了南庆,正是这个“一心”,反被皇上给利用了。 南庆攻打北狄,胜利了又如何,西瀚跟东圣之间,隔着一个断尘渊,南庆跟北狄之间,又何尝不是。 皇上惦记的断然还有断尘渊! 第530章 皇上的心思 南庆此战如果告捷,定能够分到北狄的三分之一领土,但因为南庆跟北狄之间还隔着一个断尘渊,是以,南庆无法将打到手的这块儿地盘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按照皇上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让到嘴的肥肉给别人? 为了防止自己打到的领土被东圣跟西瀚分走,皇上一定会不顾一切,拿下南庆跟北狄之间的断尘渊。 真是好算计! 阮明心的眼角隐约有泪珠滑落,她不得不重新去审视皇上,审视整个南庆,如今位置上的那个人真的值得他们去效忠吗? 不,大剑师的责任是守护南庆,守护天下子民,他们可不是为了效忠南庆的皇室才存在的。 既然君不仁,他们只好以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南庆。 更别说,断尘渊是天机阁总部的所在地,是阮明心幸幸苦苦,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 正是因为天机阁是由阮明心自己建立起来的,她才更加清楚,自己的那一群手下有多么的倔强,他们的骄傲,绝对不可能屈服在南庆的铁蹄之下。 而她身为一阁之主,保护天机阁,也是她的责任、她的义务。 皇上想要在北狄的那块儿地上分一杯羹,可这吃相未免也太过难看,先不说断尘渊里各股势力的意见,就是东圣跟西瀚,也绝不会看着南庆这样蚕食断尘渊去壮大。 除非东圣跟西瀚,想要成为下一个北狄。 阮明心的思路在一瞬间被她整理清楚,南庆与北狄的这一战,不能打;要打,也绝对不能赢,她不会允许皇上对天机阁下手的。 如果皇上执意要吃了北狄的地盘,吞并断尘渊,那阮明心也不介意南庆的皇帝换个人来当,左右他们千仞山要守护的,只是南庆的子民。 在床上辗转反侧,没一会儿,当阮明心要睡过去的时候,外头的天也已经亮了,阮明心一下子从床上起来,干脆也不睡了,随便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走到书桌旁,研磨提笔,给云焰写信。 南庆的野心,或许东圣跟西瀚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阮明心丝毫不介意让天机阁的人去给他们提个醒。 一封书信草草了结,阮明心等信纸上的字迹干了以后,绑在信鸽的脚上,将信鸽放走。 鸽子是天机阁专门训练过的信鸽,一般不会轻易被人抓住。 天色逐渐大亮,阮明心打消了回床上继续睡觉的想法,百灵还没过来,她先将自己的衣服换好,头上缠了一个简单的半髻,等着百灵给她送梳洗的东西过来。 阮明心既然知道了皇上的用意,自然不可能对其听之任之,用过早膳后,阮明心就往大师兄傅东山的营帐而去。 几个师兄弟人都已经在大帐之中了,既然人都到了,阮明心也没什么好顾虑不能说的,她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抛出,傅东山面色严肃。 “大师兄,小师妹说得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再继续打,也对不起师父的交代。”四师兄姚保堡不赞成的出来说道。 每一条人命都弥足珍贵,每一个亲人失而都不再得,当年姚家堡的惨案还在他的脑海中轮回,南庆有吞并掉断尘渊的野心,姚保堡几乎可以预料到届时的惨况。脑子里那些人满腔的怒火,绝望的哭喊求救几乎就在他的耳畔,一直以来让他夜不能寐。 “大师兄,四师兄说的没错。”阮明心的五师兄接过话头应道。 “你们先回去,我想想。”傅东山内心微拧,大家说的他心里也有思量,这仗不能打,他们难道就这样退回去吗? 让他好好想想。 原本今日想要重新安排军中的职务,让阮明心接替易书航的事务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既然傅东山都这样说了,众人也只好先离开。 阮明心因为担心凤家,还有天机阁的一些事务要处理,整日在忙。 除去那些已知晓的危险,阮明心还注意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主动进宫给皇上献药的那个奇人。 皇上身体的情况有多糟糕,皇宫中的御医也无法保证能够将它调理成过去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样的奇人,用了什么样的药能够让皇上痊愈甚至身子骨比之前更好呢? 那个奇人不简单,阮明心所怀疑的一切人、事、物都没有轻易放过,她全部一一同云焰交代清楚,让云焰绝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定下心来,阮明心又想起昨夜云焰说的藏宝图跟武功秘籍,所有的事情发生的时间都刚好撞在一起,阮明心不由叹道太过巧合。 而被这些事情缠住的阮明心,总觉得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间互相存在着种种联系。 她开始将各种线索一一比对,原本应该今晚去找易书航的阮明心一时忘记了今晚是谢家英的关键时期。 谢家英如果服下了假死药,今晚就是药效过去的时候了。 夜色如黑色的幕布遮掩上高空,今夜无星亦无月。 易书航还在那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旁坐着,苍白的脸色,深陷的眼窝与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无不在昭显着他的狼狈。 “易将军。”小兵进了营帐后,放下手中的饭菜。 “嗯,放桌上就好。”相比于前一天的一声不吭,今夜的易书航终于出声了,只不过那声音嘶哑得可怕,如同铁匠打铁时的破风箱一样难听。 易书航终于有反应了,送饭菜进来的小兵受宠若惊,连忙将饭菜放下后跑出去。 易书航也不去在意,侧脸看了一眼小兵放下的饭菜后,又收回目光。 他更多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床上躺着的尸体,这张脸,到了现在他才发现仿佛一直看不够。 “人在对待感情的时候都很迟钝,你怎么就不舍得多等等我。”他的手轻轻抚摸上谢家英的脸颊,面上带着能够让人轻易沉溺的柔情,仿佛手下的那人只是陷入了沉睡。 桌上放置的饭菜在慢慢冷却。 他将自己的手收回,坐了两天两夜的身子有些僵硬,他慢慢的站起来,等身上被阻隔的血液循环回来,才缓缓走向桌子边的木盆里净手。 却不知道,他背过身子时,床上原本躺着的尸体,动了! 第531章 迟到的情 一开始只是手指微动,不过一息的时间,床上躺着的那人,睫毛也跟着动了动,营帐内刺眼的烛光让她不适应的又闭了闭眼睛,伸着手遮去了一半光亮,谢家英这才吃力的坐起来打量起身周的环境。 这—— 这是她的营帐。 她的视线有点模糊,却也看清了桌旁的确有一个人,只不过光线昏暗,还有那副邋遢脏污的模样,让她一时认不出那人是谁。 坐在桌子边,易书航拿起筷子,正准备进食时,床上的动静瞬间带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手上刚拿起的筷子掉落到地上他却仿佛没有发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那人,生怕这是自己太过劳累所产生的幻觉,一眨眼,眼前的环境就会全部消失,睁着太久的眼睛有些湿润,易书航迅速推开椅子,用自己生平最快跑到床边,跑到那人面前。 他伸出手,动作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捧上谢家英的脸,激动的喊道:“是你吗?你回来了对吗?” 他的声音不复记忆中的清朗好听,但谢家英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易书航。 她何曾见过这么狼狈的他,又何曾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也会用这么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谢家英看着易书航,来不及动作,也没有半句言语。 她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可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一时之间突然想不起来。 “你没死对不对,你没死!”易书航的声音中充斥着难以掩饰的喜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隐隐泛着泪光。 她没死,她没死!她还活着,还活着! 易书航的喜悦让他忘记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一不小心就用了力。 刚醒过来的谢家英对外来的力很敏感,不适的感觉让她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边看着他那副带着狼狈的样子。 谢家英不敢把易书航的狼狈往自己身上想,当下便以为是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军中出了什么大事让易书航也随着操劳才变成这般模样。 她微微蹙眉的模样顿时让易书航欢呼雀跃的心一下子提起。 “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他松开捧着谢家英脸的手道,“我去叫大夫,你等着我。” 话落,他拔腿就向营帐外跑去,跑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要陪着谢家英,大夫可以让小兵去叫,他连忙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啊!快去叫大夫,把所有的军医都给我叫过来!” 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的小兵连忙跑过来,听到易书航的话后,不敢犹豫,马上跑去将已经歇下的军医从床上拉过来。 将军有急令,当然不能耽搁了。 数十个军医风风火火的向谢家英这边的营帐跑来。 谢家英看着眼前去而复返的男子,眼神中带着一股陌生,这不是她记忆中的易书航。 “别怕,大夫马上就到了,别怕。”易书航坐在床边,一边安慰,一边伸出大手把谢家英搂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 其实怕的人是他,不安的是他自己,他多怕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只是自己的假象。 好一会儿没见军医过来,他忍不住冲着外面喊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快去催催……”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小兵连忙给军医掀开帐帘,数十个军医连忙跑进来,因为传话的士兵说的不清不楚,他们害怕耽搁了闹出人命,马不停蹄的跑过来,其中几个上了年纪的军医一口气还没完全喘上来,抬头看到易书航怀里的谢家英,差点一口气就没有上来。 “诈……诈……诈尸了!”其中一个给谢家英诊过脉并确认谢家英已经断气的军医被吓得连退两步。 “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把他带下去,妖言惑众,给我重打他三十大板!”那军医的态度让易书航的脸色瞬间难看,加上他本来就苍白难看的脸,显得更加的狰狞。 其他人见此都闭紧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说错一个字,就落得刚刚开口的那个军医一样的下场。 至于那个说错话的军医,早就吓得不敢动,任由士兵将自己拖走。 “你们快来看看,谢先锋的情况如何了?”易书航连忙吩咐道。 那群军医唯唯诺诺的上前,一个个拉着谢家英的手诊脉。 而谢家英就静静的看着易书航有条不紊的下令。 这一刻,是她从来都不敢奢望的,可的的确确发生了。 “这是梦吗?”她不由得问出声。 军医也轮番给她诊过脉。 “这不是梦。”年纪略长的一个军医捋着胡子应她,回头又对易书航道,“谢先锋的身子过虚,又失血过多,好好养着,并无大碍。” 这是他们一致诊断出来的结果,虽然前两天他们也听说了谢家英气绝身亡的消息,可眼前的有温度有心跳有脉搏的谢家英,还有易书航的反应,都让他们觉得听说的消息不过以讹传讹。 “那还愣着做什么,需要开什么补药快点去,耽搁大事谁能够负责!”听到那么多军医一致诊断说谢家英没事,易书航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松下来后,他又不满的将眼前的军医赶下去。 军医不敢留下找易书航的晦气,一个个连忙应是退下。 瞬间热闹的营帐一下子就安静起来,易书航低头对上谢家英的眼睛,心里又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原本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要说出口,却在看到谢家英醒来的那一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想起从前自己对待谢家英的态度,易书航顿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谢家英。 似乎老天也有意解除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易书航的肚子突然“咕咕~”叫出声。 他的面颊微红,身子站得笔直,神情严肃的问怀里的谢家英:“你肚子饿不饿?” 这句话出口,他又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谢家英昏睡了两天,两天内没有进食,他一个大男人都饿了,谢家英怎么可能不饿? 自己想定了答案,易书航又对着外头喊道:“来人,快去准备吃食。” 谢家英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易书航怀中一空,不解的看向谢家英。 “易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532章 “缘”来如此 谢家英没忘记自己醒来的时候问的话,易书航还没回答。 而且这里是她的营帐,她这个做主人的都没有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易书航的营帐呢。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两夜,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易书航答非所问,好像完全没有听出来谢家英语气中的疏远。 “这是我的营帐!”谢家英满脸愠气直接提醒道。 她是一个女儿家,易书航是男子,虽说已经是未婚妻,但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深更半夜共处在一个营帐内,难免会落人口舌。 在这个礼节繁多的南庆,易书航是大剑师弟子、郡侯之子,而她又是将门之后、名门之女,如果今晚坏了名声,在世人严重将来可不是一门好亲事这么简单。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何须在意他人的眼光。”易书航丝毫不介意这里是谁的营帐,反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名正言顺。 反倒是谢家英,在听到他的话后,心蓦的一疼,易书航怎么能够说的这么潇洒,他们明明已经,明明已经说开了啊。 他是拿自己在开玩笑么? “我记得我已经同你说过,待回京后,我便会请爹娘上门,解除婚事,易将军不必自己受这些不必要的束缚。”谢家英的声音微冷,再次提醒了一下领兵前夜她在河边跟他说过的话。 谢家英的话让易书航微微蹙起眉头,那天的话早就让他不知道忘记到哪里去了。 况且那时候是他混账,没有明白自己心中的感情,如今明白了心中所属,自然不能够同意谢家英说的。 更何况,他当时也没有同意谢家英说的。 “你凭什么替我拿意见,那晚你所说的话,我并没有同意。”易书航一脸认真道。 他突然很庆幸那日的犹豫之下,他没有一口应下她的话,如今才有这个空间能够让他与她周旋。 四目相对,易书航的眼里满是坚决,最后反倒是谢家英先移开了目光。 外头的小兵动作一点也不含糊,没多久就将易书航命令要的吃食端上来。方才那军医被拖出去杖打的场景,这小兵是亲眼看到的,这个时候端着吃食进来,他不敢东张西望,东西送到,放下就跑,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似的。 易书航没去注意,看到桌上放了两碗面食,热乎乎的香气四溢,他这才知道自己真的饿了。 他起身去将其中一碗面食端到谢家英面前,谢家英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不觉就红了眼。 这样的场景,是她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以往都是她跟在他身后,等着他回头,却从来没有得到他回头的那一眼。她喜欢了他五年,一直在无人的地方唱着自己的独角戏。 现在,他是终于要回应她了吗? 可为什么是要在这个时候? 谢家英眼眶里噙着的泪从脸颊滑落,豆大的泪珠滴在她放在杯子上的手,温温的,又凉凉的。 她的动静易书航一直注意着,看见她突然在哭,易书航连忙将手上端着的面食放回桌上,跑向谢家英的床边。 他身上又没有手绢,见谢家英泪痕满面,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也顾不得去计较那么多,粗糙的大手就往她脸上招呼,他没有照顾过人的经历,也极少去接触其他女孩,身边比较熟的异性只有阮明心这个小师妹。 胡乱的擦掉谢家英脸上的泪,那泪水却像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样,易书航不由自主就用大力了一下,谢家英的脸顿时红了一块儿,易书航见此又放轻了动作,温声问道:“怎么了?干嘛哭了?” 听到他的话,谢家英哭的更凶了,一把推开他的手,她说道:“易书航,我还没有死呢,就算死过一次,也不用你这样委屈自己。” 施舍的感情算什么,她这不是没死吗? 易书航一愣,他委屈什么?下一刻他似乎反应过来,却又听谢家英大声嘶喊道:“我喜欢了你五年,不是五天,你对我无意,大可以不必勉强你自己,我不会那么容易死,你也不用编织谎言来哄骗我,你不知道,谎言有时候也会被轻易当真……” 后面谢家英说了什么,易书航记不清了,他只听到谢家英说,她喜欢了他五年,可他记得,他们是两年前才认识,也是那个时候他们也订了亲。 “你说你喜欢了我五年?”易书航呆呆地问道,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事。 “是,五年,初次想见,在五年前的长安岭,我中了敌军的埋伏,身负重伤……”凭什么自己对他的喜欢默默无闻的藏在心里五年,小心翼翼怕被别人看到,而易书航却依旧可以恣意潇洒。 这一刻,谢家英不再藏住自己的委屈,他们之间的事,她不介意也让易书航知道,至于易书航会不会骂自己不知廉耻的爱慕了他这么多年,谢家英不管,左右京城里骂她不知羞耻的人,也不缺易书航一个。 谢家英的话易书航不是不信,可那些对他来说,都是印象不深的小事,他如何能够记得清楚。 长安岭? 他记得长安岭,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那里救过一个人,只不过…… 他看向谢家英,不可置信的问道:“那个人难道是你?” “是。”谢家英毫不犹豫的应道。 现在易书航更加懵了,当年他救的不是一个少年吗?怎么会是一个小姑娘,况且最巧的还是自己今天婚约在身的未婚妻子。 易书航眸中的复杂神色,谢家英分分都看在眼底,她继续说道:“少时年幼随家父出征,女儿家出门在外,谨慎些又有何妨。” 这话说的不无合理,女儿家在这个世上地位向来不高。出门行军,更是极少有女将,军中唯有的女子,也都是诸如杂役一般的存在,谢家英即便是随她父亲出征,扮作了男儿身也方便行事。 “时辰不早了,你回自己的营帐去吧。”谢家英开始赶人了,这是她的营帐,易书航既然想要和她撇清,那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免得遭人垢话。 第533章 “兔死狗烹”的结局要不要 易书航不为所动,他之前没有看清自己的感情是一回事,现在自己不仅清楚了,还知道了他跟谢家英之间有这么一段渊源在,他更不可能轻易放手。 “你刚醒来,情绪容易激动,我更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他这话说的格外深情,五年有多久,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他不相信谢家英能够轻易将这段感情放下。 “以前是我愚钝,日后我一定不混账了,若是你执意要解除婚约,还需遵从父母之命。”易书航一脸诚恳的样子,倒是让谢家英愣在当场。 今夜谢家英这边营帐的动静,自然也没有瞒了阮明心跟傅东山一群人,本以为出了何事都跑过来看看,却不想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傅东山面上带着一抹尴尬,明显是不习惯这样听人家的墙角。除了阮明心,四师兄跟五师兄也是尴尬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的反应让阮明心看着很想笑,但又不能笑出口,阮明心只能忍着开口道:“谢先锋无恙,三师兄这边的误会也解清了,也算是双喜临门,时辰不早了,我们今夜也不能探望谢先锋,明日再过来吧。” 阮明心的提议,也算是一个台阶,其他几位师兄自然顺水推舟,他们当然没有意见。 “小师妹说的是,这几日忙坏了,我可得回去早些歇息。”五师兄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呵欠,正好找个借口离开。 看到五师兄离开,阮明心看了一眼帐子也慢悠悠的离开了,这也算是好事多磨,希望易书航以后珍惜这个倔强的姑娘,自己的这个主意倒也没有白出。 只是他们不知,谢家英和易书航现在还在帐子里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刚刚的话被阮明心他们听到了。 谢家英的身子僵在在原地,她完全蒙了,没有想到易书航会这样子说话。 易书航看着谢家英呆呆的表情,心里忐忑不安,语气急急的说道,“你该不会是还想着解除婚约吧?我告诉你,我可不同意,反正你必须嫁给我。” 等到谢家英反应过来的时候,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没有想到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早知道这样,那她就应该早早这样做,白白浪费了这么长的好时光。 不过正好,易书航也是喜欢她的。 想到这里,谢家英的脸庞上露出欢快的笑容。 看到谢家英这样笑,易书航也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翌日,饭桌上最为称奇的还要数谢家英和易书航两人,谢家英现在可是对阮明心一点儿敌意都没有了,而且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要不是阮明心的出的这个主意,估计他们这辈子就真的错过了。 就连易书航知道之后,也只是笑着夸了一句鬼机灵。 众人看到这样和睦的两人,都是笑而不语,昨天他们可是清楚的听到了易书航的话,阮明心也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们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就在众人正在和气融融地用膳的时候,营帐外走进来了一个人。 阮明心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抬头望去,清晨的阳光很明亮,有一抹阳光正好投射在来人的身上。 明明风尘仆仆,眼睛下面也有着浓浓的黑眼圈,可是在她的眼里却是那么好看。 阮明心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对那人道,“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来人正是半路赶去玄衣阁处理事情的霍峥,阮明心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原以为至少还要花费些时日。 傅东山和二师兄他们看着眉间舞动的阮明心,眼底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这丫头,还是得霍峥来治。 霍峥看着好久没见的阮明心,眼里也露出深深的笑容,冲着她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好了。 “你吃过了没有?来,坐下先吃饭。”傅东山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说。 现在正是清晨,看霍峥的样子,应该是连夜赶路过来的,早饭肯定没吃。 阮明心也想到这层,连忙拿起一个碗,盛了饭给霍峥递了过去。 她很想问问这次玄衣阁的事情,是不是和现在江湖上四处流传的那个藏宝图有关,可是看到他疲惫的脸庞,不忍再打扰,她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而且现在大师兄他们也在,有些话到底不好说。 霍峥安抚性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端起碗就啪啪吃了起来,他何尝不是有一肚子的话要与阮明心说,为了能早点见到阮明心,他的确是累坏了。 等到大家都用完膳,已经是两盏茶功夫之后的事了。平日里他们吃饭也没有这么慢,军中之人,做什么都要讲究一个军情为重,吃饭穿衣都用最快的速度,只不过这两天傅东山听了阮明心的话之后,还没有做什么重大决定,所以大家按兵不动,多了些许闲暇时间。再加上,他们一群师兄弟难得聚在一起,也没必要太赶。 阮明心想,趁着诸位师兄都在,旧事还得重提一下,否则这样拖下去于事无补,该来的总会来,最重要的是,再这样下去,军中的将士们也会怀疑军中出了什么事,从而导致军心涣散,行军打仗无论怎样,军心最是不可以忽视的。 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傅的心血毁于一旦,也绝不能让皇帝的心思得逞,更不会将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天机阁送到皇帝面前! 南庆有这样一个君主,的确是南庆的不幸,不过想开也就释然了,她守护的是南庆的百姓,而不是皇室。 管南庆是谁的天下,只要南庆的百姓安居乐业,那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师兄,事情该做个了断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断尘渊被南庆占领,你也知道断尘渊的意义,这么多年从未被任何人拿下,要是被皇上占领了。这里,也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 阮明心指着自己说的是事实,自古帝王多疑,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这个皇帝的心性和品行她早就摸的一清二楚了,如果他们没有什么用,他绝对会兔死狗烹。 这种事,帝王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轻车熟路的很。 第534章 大师兄开窍 就算皇帝现在没有这个实力来攻打断尘渊,可是绝对不能让他有半分这种心思,如果攻打北狄有了效果,那么断尘渊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师兄,不是我自私,师傅临走前让我们守护这南庆百姓,我也尽心竭力的做着,如果当今圣上是一个明君,我也无话可说,断尘渊给他就给了,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可是……” 傅东山听了阮明心的话,也在原地沉思,他明白阮明心话里未尽的意思,当今皇上真是不可琢磨。 他也不知道该去怎样评价,朝里的事情他心里也很清楚,皇上年纪越大,就越是变本加厉。 他想了半天,其实觉得阮明心说的对,可是骨子里的忠君意识还是让他很为难,一想到如今南庆朝中的情况,忠君为国的贤臣良将,有哪个不是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思及此,傅东山一眼看过眼前的胜似亲人的师兄弟,师父虽然有令,他们身上都有各自的责任,可阮明心也说的完全没错,与其等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被皇上打杀,不如就此作罢。 “那我们如何向皇上解释退兵的理由?” 仗打到一半就退兵,如果没有一个像样的说法,皇上那边怕也是不会同意的。 听了傅东山的话,阮明心提着的心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既然他这样问,就已经说明了他已经同意自己的观点。 阮明心怕的就是傅东山一意孤行,哪怕明知道是错的还要做,只因为皇上是君,他是臣,他自小接受的就是那些忠君之道。 在这点上阮明心活了两世,更加了解皇上的性子,也更加明白其中的险恶之处。 “这个好说,师兄,你现在不妨拟一份急报,内容就说攻打北狄途中,断尘渊的人已经从中多次阻拦我们,北狄已经据城坚守。如果再按照这个情况一意孤行,届时若断尘渊与北狄前后夹击,我们一定会全军覆没,重蹈北狄十万大军的覆辙。” 傅东山听了点点头,这样子倒未尝不可,阮明心看到他的表情后又追加了一句道:“事情说的严重些,要不然依着皇上的脾气,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打算的。” 在当今皇上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清楚的让他看到得失,否则很难将他说服。 “好,我现在就写,快马加鞭估计很快就抵达京城。” 傅东山神情严肃的说道,他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一旦决定了的事立刻就会雷厉风行的去做。 师兄弟们开窍了,大师兄开窍了。 —— 皇帝正襟坐在案牍前,单手扶额,挥墨为文书写下一句批注。侍女护着火星子,点燃临邦进贡的熏香,又拿了上好碧螺春以清晨荷露沏了茶,毕恭毕敬地置于案前,茶烟淡淡飘香。 皇上伸手取了,一边道:“今日怎还未闻北狄的消息?” 以往五天就能收到军中送回的消息,可因为谢家英的事,本该到的信生生晚了两日,也难怪皇上会突然问起。 公公将浮尘撩了撩,忙不迭地作揖答道:“皇上莫急,这北狄路途遥远,上次加急文书,听闻,驿站的马都累死了两匹呢。” 天子不语,低头啜饮一口,面容隐隐透露出些许倦怠。公公向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她便知趣儿地主动为皇上揉起肩膀来,力道不轻也不重,恰到好处地按在肩颈的穴位上。 “也该到了。”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匆匆忙忙的禀报声传来,说是北狄的信使回来了。皇帝一扫处理各类文书的倦态,挥挥手让使者到书房觐见。公公见圣容疲惫,便清了清嗓子,逐字逐句将来信念与皇上听,“……断尘渊多次从中阻拦,如若按此情况继续下去,恐在北狄有全军覆没之忧患。望皇上定夺。” 皇上闭着眼睛,听公公念完这封信,沉默了许久。 断尘渊内,居的皆是各国的逃犯与恶人,罪孽深重,臭名昭彰,断尘渊中的山势地形险峻无比,猛兽毒物也不是一般的多,天下人孰人不知它的厉害,纵然举南庆国力,也难以从断沉渊的手中捞到半分好处。 如今,断尘渊仿佛是一只目光凌厉的鹰鹫,紧紧护着北狄这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但凡有谁轻举妄动,定得挨上它一顿狠啄。 思虑至此,皇上摆摆宽大的龙袍衣袖,吩咐道:“下令,让他们撤回来。” 他已经逐渐收了权上来,没有必要和其他臣子商量,他更想要在自己有生之年也将断尘渊拿下,为自己这一生的功绩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名留史书。 但依着当前断尘渊的情况,怕是轻易动不了了。 傅东山在信上说的没错,如果让断尘渊跟北狄联手,到时候全军覆没就得不偿失了,北狄不过一块儿小地方,不值得他赔上派出去的精锐军队,南庆也需要暂时歇息一下了。 “是。”公公压着嗓子领命应道。 罢了,连忙扶皇上就寝。 从南庆圣上宣旨没过几天,在北狄边境的南庆各派驻军皆接到快马加鞭的圣旨,皇帝有令,要他们整理军容,即日班师回朝。 一时间,消息传遍了各处,军营内人人欢庆,洋溢起浓浓的思乡之情,士兵们私底下纷纷赞扬圣上的圣意英明,气氛大好,若不是将军勒令,他们还真想好好的喝上两壶酒。 霍铮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好消息,想将之前打听到的事情一并告诉阮明心。 他走到阮明心的大帐前,敲敲门,无人回答,霍铮猜想这丫头估计还未睡醒,索性推了门去,准备喊她起来。 只是进了屋中,屋内哪里还有一点阮明心的影子?霍铮昨日让人专门给她添的碎花床铺,叠得整整齐齐,霍铮探进去摸摸温度,被褥都凉了,看来人是离开大半天了。 他摇摇头,俊秀的眉峰皱起,心中不免泛起一点杂乱的情绪,说不清是懊恼,或是生气。 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方才相聚不过几日功夫,阮明心这丫头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了? 第535章 藏宝图的故事 阮明心素来知晓霍铮的脾性的,怕他生气,一定会留下只言片语。便起身在房内寻了寻,果真在芍药花枕套里发现了墨迹已干的字条,正是阮明心熟悉的字迹: “师兄,阁中急事,去去便回。” 霍铮将字条收进袖袋,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这丫头。 与此同时,断尘渊里的天机阁内,阮明心身着藏青色长衫,长发慵懒地披在肩头,随意地用手托着下巴,坐在大堂之上。 堂下是前几天向阮明心飞来急信的云焰,亦是一身玄衣,拜手向阮明心行了礼。 阮明心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让他坐下慢慢详谈。 “你在信中说有急事?” 云焰郑重地点点头,“云焰不便在书信中详说,只好麻烦阁主亲自跑一趟。” 阮明心见云焰鲜有的严肃模样,挥手让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大堂中唯独剩下他二人。 “既是天机阁大事,说麻烦未免显得太过生疏了。”一听到麻烦二字,阮明心不自觉联想到上一次云焰说的藏宝图跟武功秘籍。 云焰抱拳道:“阁主可还记得我前几日与你说的事。” 阮明心摇摇头,“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件。” 说的是凤家,是皇上,是藏宝图,是武功秘籍?阮明心还真心不知他具体指的是哪一件,但每一件都想尽快知道个中小溪。 “前朝遗留的藏宝图。” 阮明心听罢,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了声,一边翻阅脑海中的回忆一边说道:“你有说过。” 上次她听云焰提到,前朝藏宝图与武功秘籍一同在江湖中流传开。 提到这件人人争抢的炙热宝贝,云焰长长地叹了口气,“阁主有所不知,这两日,不知谁放出的消息,说藏宝图就在天机阁!” 阮明心愣住了,天机阁要是有这种宝贝,她早拿着开始挖古董去了,不仅能富甲一方,说不定还能收获一揽子不为人知的前朝秘闻,有必要在北狄为南庆卖苦出力? 藏宝图在不在天机阁,她心知肚明,放出这个谣言的人也心知肚明。 这一招,是把全天下的祸水齐齐引向阮明心,是想置天机阁于众矢之的的一步狠棋。 如何破解?若直说不在天机阁,江湖上的人肯定不会相信,原先天机阁横空出世,又迅速在江湖上站稳的脚步就让众多老字号的门派心生不满。 现在这个消息他们已然知道,正好借此机会非要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不可。 她皱起眉头,意料到这的确是件对天机阁生死攸关的大事。 “你从头到尾同我细说一遍。” 云焰这才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向阮明心讲述一遍。 江湖中早就流传着前朝藏宝图的传说,传闻里说,那藏宝图价值不菲,埋藏着前朝成千上万的金银财宝,但具体有没有其物,又为谁所拥有,却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半个月前,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头,江湖上盛传,这藏宝图就在断尘渊,是偶然机会得到的。消息传开后,各派人士明里暗里皆是摩拳擦掌,没一个不想将这前朝的宝物据为己有。 然而,就在不久前,风向忽地一变,盛传的宝物让天机阁先下手为强,于是所有的矛头便由断尘渊被指向天机阁。 引得各方势力有不满,有嫉妒,有野心,有携私报仇,汇集在一起,搞了个反天机阁的联盟出来。 “他们组织在一处,想干嘛?”阮明心指尖绕了一缕头发,问道。 云焰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各门派誓要讨伐天机阁,夺回藏宝图。” 这句话单是从云焰的嘴里说出来,都让阮明心感觉到掷地有声。决心不小,何况是反天机阁的那些人,想必更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天机阁放置于案板上瓜分了。 阮明心眼眸狡黠地眨动了一下,“他们想要打天机阁的主意,也要掂量掂量一下自己有几分能耐。” 与其说是她说的轻松,倒不如说是她对天机阁外的断尘渊自信,有这一层纯天然的要塞,猛兽常年驻守,一般人可不敢轻易擅闯。 君不见当年傅家派来追杀傅长风跟她的那些杀手都尸骨无存在断尘渊的深林么? 君不见自以为不可一世的龙翼轩,最后还不是将手头上好不容易借来的十万精兵,全部被“撕拉撕拉”的被吃掉了吗? 他们若是不怕死,大可以来闯闯。 见阮明心一派轻松,云焰又将自己收集到的另一个消息向阮明心汇报:“除天机阁,江湖上另有消息传说,那本举世无双的武功秘籍,早已落入玄衣阁的手里。” 云焰刚知晓自家阁主跟玄衣阁中人有些渊源,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不对劲。 阮明心放在梨花木椅把手上的玉指不由屈起,巧合么?也许是,可她就不信了,巧合的事情屡次发生,而这一次,前后所有的事情凑在一起不说,还把天机阁跟玄衣阁一起拉下水,这明显就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天机阁跟玄衣阁。 阮明心刚想开口问云焰有没有查到背后下黑手的人,一想到他给自己送急信的事就没有问出口,如果云焰查出来了什么,他基本就能自己解决,如果非要让自己回来,那只能说,就连他也无法有把握将幕后黑手拿下。 “宫里我让你查的那人如何了?”阮明心说的是那个主动进宫向皇上献药的奇人。 说到宫里的那个奇人,云焰的脸色更加严肃,他说道:“那人的身份的名字叫李生,荆州人氏,家中世代从医。” 阮明心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查过了,世上确实有李生这个人,只不过李生早在几年前进京途中遇上山匪,死在荒郊野外了。” 云焰说完这话,阮明心这才反应不对劲儿的地方,如果真正的李生死了,那如今宫里头的那位是谁? 冒充李生么?冒充李生,再进宫献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背后可有什么人?”阮明心追问道,眉心微蹙。 直觉告诉她,这个李生绝对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第536章 烫手的山芋 云焰窘迫地摇头说道:“这些还没有查到。” 非但没有查到,假李生这个人仿佛神秘得很,就连他是从何处去京城的,他们也没有查出来,只知道他是从西城门进城的,除此之外,什么情报都没有,好似假李生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都没有?”阮明心面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天机阁是她一手建立的势力,主要是收取天下各种情报,遍布四国大地,近年来更是遍布朝堂、商贾、各种家族之间。这么多年来,情报这处从来没有出过任何问题,而今天云焰却告诉她,他们什么都查不到,没有一丝的消息。 谁放出藏宝图跟武林秘籍的流言,不知道; 谁把流言的帽子往天机阁跟玄衣阁的头上扣,不知道; 谁冒充了李生入宫给皇上办事,不知道。 阮明心顿时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她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针对她,她都有种诡异的不安。 龙翼轩的残党当初并没有完全清理干净,阮明心想,会不会就是龙翼轩的残党在作妖?只不过因为剩下的人隐藏得极深,阮明心到现在也没有收到过消息。 不怪她一感觉不对劲儿就往龙翼轩身上想,而是前世今生,她的仇人除了龙翼轩就是南庆皇室,宫中有她的人,李生就凭他进宫献药这个举动,就能够断定,他不是皇上的人。若不是皇上的人,阮明心猜假李生有极大的可能是龙翼轩的残党。 可龙翼轩生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能耐,他的属下会那么厉害,刚好找到并献给皇上奇药? 要知道,皇上的身体她亲自看过,不说能不能比以前更好,就连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都是个问题。 阮明心再从天机阁回去的时候,东方的天已蒙上一层浅浅的鱼肚白。 她心急火燎地赶回去,骤然想起霍铮回来后,他们有许多事想说,难得军中的事方安定下来,自己却一声不响溜出军营,希望他等自己不要太过担心。 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翻过矮墙进去,军营内十分寂静,四更的天,入睡的人还未醒,唯独夏末的蝉在一下一下竭力地嘶鸣。 阮明心分明离开了大半个晚上,令她分外奇怪的是,她屋内的烛火仍然亮着,烛光影影绰绰地投射在纸窗户上,影子温柔的摇曳着。映照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阮明心立马知晓到屋里的人是谁。 霎时间,她心房里似乎也被这盏烛火照得通亮,迫不及待地探手推开门。 果然,霍铮站在屋子里,捧着本书在看,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眯起眼一笑道:“你回来了?” 眼前人半分气恼的模样也没有,反倒让阮明心一下子有些窘迫,不知所措了,她放慢脚步点点头:“回来了。” 霍铮挥挥手,招呼她去身边坐下。 阮明心凑近了才发现,霍铮哪里在看书,明明是在看她原本看话本子时在上面一时兴起写下的字句。 虽然她时常无事爱看话本子,但她在话本子上涂涂写写的那些也让霍铮看去,登时脸颊发红,恨不得找个洞把书埋进去,却又羞于伸手去拿。 “天机阁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唤你回去。”好在霍铮及时开口,转移了她的尴尬。 阮明心还没从方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嗯?” 霍铮被她难得的呆愣模样看笑了,逗趣道:“不想说也罢,师兄先回去了。”他顺势做出起身离开的动作。 阮明心急了,忙伸手牵住他的衣袖,“咳,嗯,天机阁这边有大事发生。” 明知道他不是真的同自己较真,阮明心还是拉着他的袖子往椅子旁坐。 “说说看,与我听闻的是否无二。”说起这件事,阮明心不自觉地眉尖微蹙,把云焰告诉她的一切对霍铮娓娓道来。 “江湖上最近闹得纷纷扬扬的藏宝图,有人说在天机阁,引得江湖中人各个扬言要讨伐天机阁,讨回藏宝图。” 她的唇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别说藏宝图根本不在天机阁里,就算在天机阁的手中,那他们又能怎么样? 讨伐?他们要为谁讨?前朝早已灭亡,他们要以什么名义去讨? 霍铮意味深长地“嗯”了声,“你觉得,这会是谁的阴谋?” 关于策划者的问题,阮明心也暗自揣摩过,但眼下当务之要是如何处理天机阁被“针对”的燃眉之急。等这阵风头过去了,那暗中陷害者着急置天机阁于死地,难免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再连根拔起,一举击破。 阮明心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暂时还不知道。” “玄衣阁出去查找消息,却也没有查出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霍铮为她倒了杯热茶,用红枣煮的,味道带了一丝甘甜,喝起来提神补气。 阮明心喝着红枣茶,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心头跟着涌上一股暖意,连夜赶路的疲倦一扫而空。 “由此看来,放出流言的人,也不简单。对了,还有一事。” 霍铮闻言,抬头会意地接话,问道:“假李生?” “没错。关于李生,师兄可打探到哪些消息?” 霍铮摇了摇头,假李生的真实身份,他这边也没有查到。 两人陷入沉默中。 原本北狄的战役,南庆决定收兵回朝,是个皆大欢喜的好消息,哪知这头麻烦刚刚解决,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神秘人又扔来了两个烫手山芋。 从何处下手?如何解决?全部都是一团乱麻,不仅仅是天机阁,连霍铮那边的玄衣阁都打探不到一点头绪。 看来,想要给这两个烫手山芋剥皮,首先得回京城去。 在所有矛盾指向的京城,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阮明心轻轻地咬唇,下定决心道:“我明日便回京城,师兄你与我一起吧。” 霍铮没有反对,在北狄的队伍已经开始启程的准备,并有几位师兄带着,他跟阮明心提前一步离开也无关紧要。 藏宝图,京城,江湖,皇宫,李生…… 这些烫手的山芋都该好好查查了。 第537章 路遇“毒”手 不安定的因子让人无法心安,霍铮跟阮明心一样,他们都无法放任流言的影响再次扩大。 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无异于粘板上的鱼肉,只能一味的任人宰割。 屋内烛影摇曳,烛火下一双璧人。 次日清辰,阮明心跟霍铮给傅东山他们短暂告别后便出发了,百灵随大师兄他们缓缓而行。 阮明心往京城而去,霍铮却往西瀚行进。 他人在南庆,可西瀚的皇帝是他的亲生父亲,虽说他长在南庆,对西瀚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父子之间的亲情羁绊却是永远都断不了的。 如今未知的硝烟在江湖跟南庆点燃,其他地方,不过也是时间问题罢了,他既然决定要留下保护阮明心,西瀚那边,自然也要多做部署,防患于未然。 本觉得对霍铮有几分亏欠,他日复一日地盼着相聚,其实,阮明心又何尝不是呢? 可外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相聚的日子少得可怜。 她心心念念要嫁给霍铮的事,估计还有的拖了。 意料之外的是,霍铮倒是对她回京城的事很是支持,昨夜连夜让人替她收拾好了路上的干粮,牵了匹军营里脚程最好的马儿来,嘱咐她万事小心。 “等西瀚那边的事安排好,我便去京城找你。”霍铮扶着她的肩膀,眼睛深深地看向她。 阮明心亦许诺似的点头,她相信眼前的男人,霍铮对她的承诺向来都是说到做到。 而阮明心和霍铮都没想到,此去京城的路上竟然遍布凶险,他们一别,险些在有心人的埋伏下变成了永别。 千里马从北狄的方向出发不到两日的光景,便到了京城远郊,再向前走些许路程,就能看见南庆的城门了。 阮明心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勒马停在路边,打算歇歇脚。 说时迟那时快,耳边风声忽变,凭借阮明心多年的直觉,她判断是身后射来了箭,而且箭法可以说是十分狠辣。 阮明心瞬间将身子往后边仰下去,利箭从空中划过,没入她身后的树干上。 随着那一支没有射中的箭,之后便是漫天飞舞的箭雨。 阮明心瞬间抽出自己身上贴身放着的匕首将飞来的箭一支支格挡开,身子灵活的跳跃躲过飞来的利器,只不过她同行的那匹千里马就没那么幸运了,千里马中箭不久后,前腿直直跪在了地上。 毒箭! 阮明心刚从马的身边离开,一道黑影从不远处横冲直撞地朝她冲过来,手持着一柄利刃。那武器的锋刃尖的可怕,在阳光下,闪烁着黑紫色的光芒,定也是淬了毒的,要取她性命。 “呵呵,你今日若是把藏宝图的事情详详细细说出来,我姑且就饶你一命。”来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肯定的落在阮明心身上。 在他看来,藏宝图一定在阮明心的手中。 江湖上流传的谣言是,藏宝图落入天机阁阁主之手,阮明心是天机阁主一事,极为隐秘,除了身边少数关系亲近的人知道以外,江湖上没有人知道神秘的天机阁主是谁,长什么模样。 也或许在所有人的眼中,会认为一直在处理阁中事务的傅长风才是天机阁之主。 如今,她走在大道上,都能被人认出来,口口声声地说要威胁阮明心的性命,取回前朝藏宝图。 莫非一直隐藏在背后的那只手,不在别处,就潜伏在她身边? 思虑间,刺客不耐烦地试了试她的身手,朝她面门一刀。 阮明心灵巧地躲开,同时,捏出袖口里早先准备好的一排银针,电光火石之间,快速射出去封了他的穴脉。 银针无毒,上面只是淬了提取好的麻沸散,足够他在原地睡上好几个时辰了,而几个时辰之后,阮明心早已平安到达京城。 她没有想要拿他的性命,因为眼前的人,说穿了也不过是受别人指使,如果真要教训的话,也是抓出幕后隐藏的那个人,像这个刺客一样的人,她这一路,也遇到好几个了。 虽说这次偷袭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却为阮明心敲响了警钟,她的身份不再安全。 那么,霍铮呢?与自己联系最为密切的他,会不会也成为神秘黑手的靶子,陷入危机中?阮明心已经隐隐有了担忧。 前方是风云诡谲的京城,她站在千里马的尸体边,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力,背后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一切,而她,他,他们,都不过是被线牵着走的木偶罢了。 踏入城门前,阮明心将自己身上背的包裹拿下来,翻出几个瓶瓶罐罐到河边捣弄了一会儿,又将捣弄好的粉末和了水涂抹到自己脸上,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法,顷刻间,她面上犹如换了一张容颜。 涂抹的粉末遮住了她绝色的容颜,在她自己的修饰下,那张脸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不过却平淡无奇了许多。 阮明心看着水面中自己变了的脸,展颜一笑,收拾完东西这才往城门走去。 提前回京,不过是为了提前去会会那个假李生,如果假李生先发现她的踪迹,对她接下去的动作也有所不利。 即便假李生还没有那么大能耐能够发觉她回京了,但皇上可不容小觑。 她回京的消息,只有几位师兄跟军中的人知道,军中都是自己人,阮明心不用担心自己的踪迹会被泄露。 至于路上遇见的想要藏宝图的那几波人,他们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阮明心半点都不担心行踪泄露的问题。 只需要在入城门检查的时候,蒙过城门口守卫的眼睛就好了。 京城中不是没有皇上的眼线跟耳目,只不过阮明心有先见之明,事先易容过,倒也没被发现。 可入了京城,阮明心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跟阮家早已断绝了关系,凤家又因为皇上的缘故而被天机阁的人带走,想了想,阮明心觉得,除了天机阁在京城的据点外,她还真没地方可以去了。 顺着熟悉的街道一路弯弯绕绕,阮明心拐进一条花红柳绿的大街,几个拐弯,走到其中一间青楼的后门处,抬手用特殊的手势连敲三下,片刻就有人有开门带她进去。 “阁主。”来人应诺道。 第538章 五皇子的调查 安排给阮明心的住所自然是在顶楼,第三层之上了,因为走的是后门,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这也是据点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阮明心在天机阁的每一处据点都有自己的房间,算不得秘密。 进去后,很快就有人将阮明心要的消息送了上来。 是夜,天上的星星躲到云层深处,夜风稀疏吹过,惹得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 这一条街不愧有花红柳绿之称,白天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等入了夜,三三两两的客人很快相聚成群,笙歌繁华,美人娇好的胴体披着薄纱半倚在栏杆上,媚态横生的向楼下探首,手里捻着的手绢在向楼下那群走过的男人打招呼,为的就是将人引进楼内风流快活,或许对方一时开心了,会为她们赎身也说不定。 与楼下喧扰的场景对比,阮明心这边楼上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装,阮明心从窗户翻出离开。 至于她的目的地,当然是将她引回京城的假李生了。 踏着夜色,皇宫要比白天的时候更容易进。 天机阁在宫里头有自己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也正是从他们手上,阮明心知道了假李生居住的位置。 阮明心运用轻功很轻易的躲过巡逻森严的守卫,直奔假李生的住处而去。 因为他的献药,让皇上的身体顿时好起来,皇上自然不会将这样一个人放走,他想要长命百岁,想要握住南庆的权力在自己手上。 南庆无人能够研制出让人长命百岁的方法,可李生献上的药太过神奇,让皇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既然有希望,那自然不会轻易放假李生离开。 若不是假李生说自己要一处安静的住所才能更好的继续研制新药,皇上都要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宫殿了。 穿过假山,阮明心正打算从一条密道直接通往假李生的住处,却不想遇见了一个自己意料之外的人物,五皇子! 阮明心不知道自己此时要说些什么,倒是五皇子自己先开了口:“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轻松平淡,一点也不意外会在这里遇见阮明心,仿佛知道了阮明心这两天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他没有收到阮明心要回来的消息,但京城中的局势他却是清楚的,也知道阮明心会在这种时候回来。 “嗯,你怎么在这里?”阮明心问道。 五皇子今夜身着一袭玄色长袍,同色的腰带,阮明心记得他以前喜欢在腰上系玉佩,今夜却没有。 五皇子把手置于玄色腰带,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神色犹犹豫豫地说:“明心,不瞒你说,今夜我是为了李生之事前来。” 他发觉李生不对劲儿的事情也不瞒着阮明心,一来这件事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查到什么而不被发现;二来,他知道阮明心会在此时一身黑衣夜探皇宫,估计也跟他的目的八九不离十。 再者,虽说他与阮明心多年未见,但年幼无知时,好歹也有过交集,尽管那交集不怎么让人欢喜。可在南庆面前,阮明心总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阮明心有几分能耐,五皇子从龙翼轩的事上就能够看出来几分,既然这样,那他何不借阮明心之力呢。 阮明心听罢他的话,顿时心下澄明,看来不止她一人怀疑李生的真假。的确,连远在北狄的局外人都料到李生之事的诡异,更何况是身在漩涡中心的人,难免觉得疑窦重重了。 然而,她却不急着说破,婉转地绕了个弯子:“五皇子,我记得,你腰间常常挂着块玉佩。如今不挂了,我倒不知你是真五皇子,还是有人蓄意假扮,来套我的话呢。” 眼前人抬袖捂着嘴,噗嗤一笑,清了清嗓子把阮明心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臭丫头,几日不见,你倒是贫起嘴来了。” 阮明心俏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以前五皇子要射杀她的大雕的事,她早就忘了,没放心上,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提旧事呢。 五皇子晃着脑袋,文绉绉地接着说道:“你眼前的五皇子,当然是真的五皇子;可宫里那位李生,不知是不是真李生了。” 阮明心懒得同他玩文字游戏,直截了当地提道:“是真是假,前去一探便知。” 李生的事,天机阁跟玄衣阁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今夜要探的,自然是其他东西。 “你的意思是?”五皇子语气有些许疑惑。 “此去皇宫不远,不妨去会会这位在传闻中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阮明心说着,脚下已经迈开了步子。 五皇子这才反应过来,阮明心刚才那段贫嘴,其实是话中有话,绵里藏针。说不定她收到的消息,比自己知道的还多。 五皇子低着脑袋,短暂思虑之际,缓过神来才发现,阮明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了假山的密道,人也走出十多步远了,黑咕隆咚的眼前哪里还有半分她的影子。 忙挥挥手快步追上,一边压着声音喊道:“臭丫头,等等我!” 两人在密道中一路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这段时间以来,阮明心身处京城外,重心在北狄的战事上。天机阁得到的消息虽然一如既往地灵通,但难免有些遗漏。 今夜在皇宫内巧遇五皇子,无异于是上天赐予她的良机,使得李生之事的帷幕彻底在阮明心眼前拉开了。 阮明心待在北狄的那些日子里,五皇子倒是一直处于风云变幻的京城之中,自然也对京城的现状了如指掌,李生医治皇帝一事的始末,他不仅仅是见证人,还是当事人,他知道的细节让阮明心收获颇丰。 五皇子素来对于阮明心十分信任,便不再同她兜圈子了,直言不讳地说道:“父皇的身子越发不好,自你走后他便感染了风寒,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而李生仅凭一颗药便让人起死回生,实在是不得不让人生疑啊。” 回想起当日的细节,五皇子能肯定,假李生只是给皇上吃了一颗药,再无其他诊治。 “所以你就暗中派人调查了‘他’?” 第539章 不耻的三王爷 此时,阮明心与五皇子已经走出密道,守卫从身旁走过,见是五皇子,还以为他正从御书房离开,毕竟五皇子跟阮明心过来的方向,那边的确是御书房的位置。 因为五皇子还没有出宫辟府,一直住在宫内,所以一路没遇到什么阻拦,实在是好事一桩。 倘若是阮明心独自过来,她还得掏空心思去想办法躲过巡逻的守卫,虽然可以躲过,却也会浪费不少时间。 当然,既是在皇宫之内,也已经出了密道,就不能完全放下戒心。为了防止被人偷听,二人言词之间十分隐晦,谈及李生皆用“他”字代替,旁人大抵是听不出什么门道的。 “没错。”五皇子颔首,“果然,我的人发现,这其中大有文章。” 说到这里,一切和阮明心得到的消息不谋而合了。 皇帝本是病入膏肓,忽然间一夜回春,以为这李生有大本事,自然重用于他。哪里会细细调查这李生是什么来头?只是,其中还有些疑点,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些问题,恐怕只有亲自会会李生才能解决清楚了。 两人闲庭漫步到一处偏僻狭窄的宫道处,前方骤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宫城之中格外刺耳,士兵站直身子向来人问候了句,“参见三王爷!” 阮明心和五皇子面面相觑。 三王爷?若说三更半夜地阮明心同五皇子相遇是种缘分,那在这种月黑风高的时候,皇宫连白天都极少有人经过的羊肠小道内,碰见三王爷,简直是太巧合了。 他这么晚还在宫里做什么? 紧接着,几乎是那一瞬间的反应,阮明心捂住五皇子的嘴巴,把他拉到隐秘的墙角边躲起来。 再说那三王爷,被巡逻的士兵撞了个满怀,语气中不自觉充满了愠怒:“大半夜的,小点声,别把人都引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莽撞的士兵大概是前些日子刚入宫的,不熟悉皇宫里沉默是金的规矩,此时见三王爷发了火,才委委屈屈地住嘴,把这件事闷在肚子里,接着巡逻去了。 三王爷摆摆袖子,快步向后宫的方向走去。 一时引得阮明心好奇心大起,倒不是阮明心八卦,只是深更半夜,能够连续遇到两个皇子真的稀奇。 特别是三王爷本来早早就已经出宫辟府了,这个时候还在宫里逗留,阮明心实在不得不怀疑什么。 她朝五皇子打了个手势——我们跟踪他。 五皇子一脸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向她,他们不是要为那个假李生的事情去吗?好好的,无缘无故跟踪他三哥做什么? 阮明心索性拎起他,远远地跟在三王爷后面了。 一直跟到御花园,白天的御花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晚上因为有宫禁,到了时辰所有人都不得外出,因此夜里的御花园静的连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够清晰的听清。 而且御花园的小路众多,又有夜色下的假山作屏障,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极容易把三王爷跟丢了。 阮明心放轻脚步,朝五皇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隐隐约约听见前面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男人的声音不是三王爷又是谁? 阮明心跟五皇子正好借假山为掩护,大胆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探出头去看了一眼。 居然是皇宫里的妃子! 能够认出那个女人是妃子而不是宫女很简单,看那人身上的穿着及装扮便知道了。 那妃子身上穿着一件金累丝绣大芍药花的长裙,发上只簪了一支翠绿色的步摇,长裙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小露香肩。 五皇子和阮明心皆是大吃一惊,原本是来探听真假李生的,没想到半途中捡了个大秘闻,三王爷着实有熊心豹子胆,竟然和皇帝的妃子暗地有染。 断断续续地听见三王爷对那小妃子说道:“蝶儿,你放心,等到我登基之日,定会好好对待你的。” 名唤蝶儿的妃子言语娇嗔,却没办法完全相信他的话,“可你那正妃……” “她不能为我诞下龙儿,要她何用?” 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养着也没用,他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好不容易等到老七死了,皇位就在他眼前。有三王妃在,他永远都不可能有嫡子的,日后她若识趣还好,若不识趣,那他也不介意强硬一点。 “王爷说的是~”蝶儿伸手主动搂上三王爷的脖子,她撒娇的语气,听得阮明心耳根子一酥,更别说五皇子这个成年未婚男子了。 阮明心虽和三王府没什么交集,可先前阮青璃假怀孕,陷害三王妃的时候,阮明心有私底下见过三王妃。 三王爷的正妃常常一身素衣,是个吃斋念佛的主儿,心地极为善良。绝对称得上是知书达理的好妻子典范。 想不到,家中有个如玉的美娇妻在,三王爷还跑出来同这样软言软语的小狐狸偷腥了。 亏得三王妃常常夸赞三王爷是个忠心不二的丈夫,忠心耿耿的臣子,敢情尽是演出来的。 凭他今日偷腥的这几句言辞,不仅有负于妻子,跟自己父亲的爱妃暧昧,他更是违背君臣伦理。 呸! 阮明心暗自咬牙切齿,不耻的在心里暗道。 她从前还想,如果将龙翼轩除掉了,等到皇上驾崩后,或许可以扶持三王爷坐上皇位。 只不过看三王爷这个行为,阮明心顿时打消了心里的想法,就算把皇位送给别人,也不能够让三王爷登基。否则,三王爷就会成为第二个龙翼轩,尽管三王爷祸害的人不是她,阮明心看着还是不爽,当然是为蒙在鼓里的三王妃不值了。 一阵接一阵的压抑低吼跟动情的呻吟声传来,阮明心好歹也经历过一世男女之情夫妻之事,自然知道假山后面的三王爷,跟那位小妃子两人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却也没当什么,反倒是未婚的五皇子,纯情的脸上尴尬的羞红,仿佛能够滴出血一般。 阮明心这才反应过来,尽管她不当这都什么,但跟一个男人共处在一块儿听活春宫,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总归是不怎么光彩的。 第540章 在下就是“李生” 阮明心佯装清咳一下,手向旁边指了个方向,示意五皇子跟她一起离开。 本以为京城中的诡谲风云,三王爷说不定也在其中涉足到,却不想他们跟踪了这么一段路程,却只听见了一段活春宫。 五皇子当然巴不得阮明心快点走,这女人,亲耳听了那么久的活春宫,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像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的,她还是个正常的女人吗? 看到阮明心提步走开,五皇子不敢犹豫,连忙跟上阮明心,他们今晚可不是为了听活春宫才出来的。 只不过,他的三哥这次真的过份了,平日里他爱如何宠幸那些女人是他的事,可他居然把主意打到父皇的妃子身上,倘若不是时机不合适,他真的无法忍住,一定会出去将他揍一顿。 三王爷这边只是一个小插曲,离开后,五皇子跟阮明心可没忘记他们今晚的正事,当然是继续去假李生的住处查探查探。 这次是要暗中打探假李生的消息,自然不能够光明正大在人前走过去。 在阮明心的带领下,两人躲过几波巡逻过去的守卫,近半个时辰过去,阮明心跟五皇子终于到了假李生的住处。 没有一个守卫在外头守着,半夜三更也没有婢子会来这里守夜,在他们看来,假李生除了拿的出来几颗功效不凡的药献给皇上,一无是处。 而且他连续献了两次药,皇上除了赏赐他一些金银珠宝外,并没有其他实质性的奖赏。 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有。 可是当阮明心跟五皇子两人到李生的住处时,才发现李生此时根本不在屋子里。 “怎么办?”五皇子问道,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李生而来,可现在李生并不在屋子内。 阮明心没有说话,看来他们来晚了。 一想到他们来晚了没有找到李生,阮明心心里顿时很不爽,更加厌恶与宫妃有私情的三王爷了,如果不是三王爷突然出现,他们早就过来了,也不会见不到李生。 他们今晚的目的是李生,既然李生不在,阮明心和五皇子再留下来也没意思,她伸手一拍五皇子的肩膀,正要叫他先撤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先躲起来看看情况。”阮明心低声提醒道,身子一动,率先跳上房梁上。 五皇子看到她的动作,也会意的跳上他身旁的一棵大树上,将自己的身子藏进茂盛的树叶中。 等两人都藏好了,院外的声音也越走越近。 阮明心不由得在脸上挂上严谨的神色,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到李生的住处? 李生! 院外那人走进来了,那张脸阮明心从天机阁的手下送上来的画像上看到过。 进来的人赫然就是那个冒充李生的假李生! 只不过,假李生这个时候不在自己屋子里睡觉,跑到外面做什么? 这是在宫里,并不是外面,李生随意的进出,难道就不怕被巡逻的侍卫刚好撞见么? 正在阮明心心存疑虑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突然射出来一把刀子,刀身直直插进一旁的墙壁里,可见丢刀子的那人内力有多深厚。 阮明心还注意到那把飞刀上还穿着一个蜡黄色的信封。 突然飞出来的刀子似乎并没有将李生吓到,他向插着刀子的墙面走过去,伸手轻而易举的就把那把没进墙壁一半的刀子拔下来,再拿下刀上穿着的信封,打开看完信纸上的内容。 内容只有一页,阮明心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看李生那难看的表情,阮明心就更加好奇信上的内容。 没等阮明心下决定要不要将信纸偷过来看的时候,李生迅速将信纸毁掉,一掌拍在身旁一棵树的树干上,繁茂的树叶纷纷扬扬飘落了许多。 阮明心眉头一紧,暗道一声不好。五皇子的内力太浅,指不定是李生发现了什么才会有所动作。 可躲在书上的五皇子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在阮明心以为五皇子可能躲过了李生的怀疑,却听到李生的声音穿出来道,“阁下准备要做多久的梁上君子?可是准备让李某亲自将你请下来?”他抬头看向什么都看不到的茂盛树叶,阮明心知道,李生说的是躲在树上的五皇子。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阁下又好到哪里去?”说着,五皇子便从树上跳下来,阮明心也跟着落到地上。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躲躲藏藏也没用了,还不如干脆点现身。 看到阮明心的身影,李生心里若说不吃惊那是假的。 他以为院子里只有树上藏着的那一个人,又哪里会料到,横梁上面还有一个人。 诧异只是一瞬间,李生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借着夜色,他以为自己方才的吃惊模样没有被发现,殊不知早已落入了阮明心的眼中。 “稀客,真是稀客啊,李某竟不知皇上给我的这处行宫,居然是块儿风水这么好的地方,不来便罢,一来就来两个。”李生笑着道,五皇子他见过,也知道五皇子的深浅到哪里去,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阮明心身上。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武功一定深不可测,就凭她刚才无声无息的躲在暗处不被人发现,李生就大概知道阮明心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主。 因此他的注意力大多都在阮明心身上。 “二位半夜三更到访我这小院有何目的不妨直说?” 在李生打量着阮明心的同时,阮明心也在打量他。 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对视,阮明心就知道,这个李生格外沉稳。 五皇子却没有像阮明心跟李生这么沉得住气,他开口便对着李生问道,“你是何人,真的李生在哪里?” 阮明心虽然不想打击五皇子,却也无法用正常的眼神去看五皇子。 假李生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且招摇的进宫向皇上献药,这就证明了真的李生,已经被假李生给灭口了。 只不过关于假李生的真实身份,阮明心也挺好奇的。 谁知李生闻言,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五皇子,一字一句回道:“不知道五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就是李生,又何来真假之说?” 第541章 神秘莫测 “李生”并没有什么要坦诚的意思,敢这样有恃无恐,他是仗着阮明心跟五皇子拿不出来证明他不是真李生的证据。 要是能够拿出证据,阮明心跟五皇子今夜也不会来这里。 “李生,我劝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阮明心看向李生道。 李生这态度去敷衍别人就算了,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会被他给糊弄过去,但阮明心是谁,她早就把真李生的身份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不会被眼前这个假李生给蒙骗了,见李生并不老实,阮明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是你。”李生牵着嘴角冷哼一声,大拇指抵在了佩剑的刀鞘上,指尖微微发力,小半截刀身暴露在空气中,闪过凌冽寒光。 他的眼中已有杀意。 看来,眼前的“李生”,非但不打算将事情的始末坦白,反而有了杀人灭口的打算。 情况危急,阮明心向五皇子投去目光,二人飞快地交换眼神,并瞬间默契地明白了彼此的想法。的确,眼下从李生嘴里,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干脆把他抓回去,好生拷问一番。 阮明心指尖轻动,从袖口里捏了针,随时准备好先下手为强。 李生倒是机警,眼瞅着二人气氛怪异,紧张兮兮地大喝一声:“来人!” 霎时间,不知从何处跳出来两个身材高大的黑影,他们是日夜守护在李生身边的影卫。其中一个目光凌厉地扫过阮明心,发觉她手中有异样,说时迟那时快,钳着虎口向阮明心捏针的手腕掐来! 阮明心当然不是吃素的,她曾见识过这样空手制敌的出招套路,倚靠的便是那瞬间身体爆发的蛮力。若是吃上一招,恐怕右手不废,也得静养上几个月的时间。 她脚下一个旋步,将手隐藏于身后,教对方扑了个空。 应付这样段位的敌人,阮明心显得游刃有余,但反观五皇子那边,形势就不那么让人乐观了。 他自幼在京城中长大,被瞬息万变的局势逼迫着学过些拳脚功夫,不过,那尽是拿来对付小喽啰的,在李生训练有素的影卫面前,压根不够看。 起初,五皇子还能集中精力化解影卫的几招狠拳,渐渐地,对方的出拳速度和力度加大,他的反应跟不上了,被步步紧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二人手上不服输地较着劲,没料到,那影卫突使出阴险招数,抬脚往五皇子腹部恶狠狠一击。一道银光闪过,五皇子的腹部顿时鲜血汩汩地涌出来。 向来也算养尊处优的五皇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实战肉搏,一时间失了方寸,无力再抵挡影卫的攻势,节节败退,还不忘提醒阮明心:“小心,他脚上有暗器!” 阮明心扫了眼旁边那影卫的鞋子,果然看到了他在自己的鞋子里藏了刀子。 她暗道不好,五皇子这家伙,自己被影卫揍得鼻青脸肿,还有空担心别人。万一今夜五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定然是责无旁贷。 何况,如若不是自己夜探李生的提议,五皇子也不会落入如今的险境。 她眼见情况不妙,打定主意要去护五皇子周全。 阮明心脚蹬着身后的大红色石柱,借力在空中轻巧地翻了个身,一跃落到交手的影卫背后,趁他没反应过来,朝他的穴位飞出了几根银针,银针一根不剩没入那个影卫的体内,影卫的穴道被封住,站在原地无法动作,阮明心估摸着还能撑上一会儿。 接着,她顺势拔出那个被她制服的影卫腰间的佩剑,朝着与五皇子厮打的人影刺了过去。 别看缠住五皇子的影卫身材壮硕,动作倒是灵活的很,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一击。 阮明心连忙上前扶住五皇子,此时,他眉毛近乎拧在一处,额头间渗出点点汗珠,手紧紧地捂住左肩。 阮明心顺着他的动作方才发现,五皇子不仅腹部被浅刺了一刀,鲜血不停地沾染了他的衣袍;甚至,连肩胛骨处都被影卫的剑狠狠贯穿,情况十分危急。 阮明心为五皇子的伤势分了心,一个晃神,李生的两个影卫从阮明心的攻势中缓过神来,从身后刁钻的角度朝她拔刀相向。 她揽过五皇子的身体,尽力避开这要取他们二人性命的一刀,却还是难免划破手臂,受了点皮外伤。 阮明心冷静地分析,眼前这两人,武功算不得上乘,若只有阮明心一人在,还可以说是好对付。可是,当下五皇子也在,他身负数处外伤,阮明心不仅得同时与他们两人交手,还得保护五皇子的安全。 影卫招招狠辣,步步紧逼,阮明心将受伤的五皇子护在身后,无奈只得一招一招防守。 双方缠斗的时候,阮明心余光注意到,李生不知何时,已经退到几步开外,绝对安全的地方。 此时别说想把李生带回去拷问,现在更可怕的是,阮明心压根不知这李生功夫的深浅,万一打得焦灼之际,他瞧准时机上来偷袭,恐怕到时候不仅是五皇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看来今晚他们想要带走李生,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阮明心只得暂时放弃。 她假意同二人打斗缠着,一时之间看起来难分高下,实际上,是背靠着安全的方向,慢慢移动了过去。 接着趁李生三人不备,一把拉过负伤的五皇子,轻轻纵身,跃上了墙顶上,轻功提到极致,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等影卫反应过来,想要前去追,可墙顶那边哪里有半个人影?只剩下红色瓦片轻微地抖动着,提醒着这儿曾有人经过,再无其他。 阮明心在皇宫外不远处的一间小磨坊里,撕下右手的半截袖子,粗略帮五皇子包扎了伤口。 在方才的打斗中,阮明心观察到,李生的两个影卫虽然动作敏捷,可身材过于壮硕,轻功是弱点,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的。 切莫让五皇子的血迹成为了追踪的目标便好。 这个“李生”比当初预想的还要神秘的多。 第542章 回马枪 阮明心皱着眉头思忖到,在万般危险之境,李生只是唤了两个影卫出来,而没有选择惊动皇宫里的人,种种行为足以说明他也心虚得紧,不敢大张旗鼓地惹旁人怀疑。 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有可疑之处,阮明心坚定了心里的这个想法。 把五皇子送回他的住处? 阮明心立马摇头,否定了心里的这个念头。 万万不可,如今李生在暗他们在明处,今晚这一趟还没有发现李生的任何破绽之处。倘若李生那厮要杀人灭口,同在宫里的五皇子又身受重伤,无异于案板上的鱼肉,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似乎是见她左右为难的模样,五皇子吃力地启唇道:“阮明心……” 他脸色苍白,额角冒着冷汗,原本红润的唇越发没有血色,阮明心知道,他在极力掩饰伤口上的疼痛。 阮明心抬手轻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忧,轻轻安慰道:“如果五皇子不介意的话,可去我的地方暂时躲一躲,避避风头。” 五皇子顺从地点点头,阮明心不嫌弃他,这个时候还愿意带上他这个明显算是累赘的人,他哪里还会嫌弃阮明心带他去的地方。 夜色深深,今晚发生的许多风波,让这一夜显得更是漫长了。 阮明心带着五皇子,一路抹去行踪再次回到了烟雨楼,那个她在京城暂时的安身之处。 不管外面如何危机四伏,至少,烟雨楼是天机阁的地方,还算是安全的。 阮明心并没有把五皇子安置在自己的房间内。 虽说她的房间是烟雨楼中最安全的,但对阮明心来说,除了霍铮,她不习惯也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即使他是天潢贵胄。 阮明心让月娘收拾出来一间安静方便的厢房给五皇子养伤,烟雨楼毕竟还有其他可让五皇子安心养伤的厢房。 月娘是烟雨楼中的管事,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芳华正茂,身材丰腴,保养得宜的面上也不像其他风月楼的妈妈一样要抹上好几层厚厚的胭脂粉。 听到阮明心的吩咐,应了声“是”,便连忙退下准备。 面对阮明心身上带着重伤的人,月娘不敢多嘴,出去后一边对着暗处的人道:“去外头瞧瞧,将遗留的尾巴都收拾干净了。” 为避免阮明心他们回来的匆忙,月娘吩咐手底下的人出去看看,把阮明心跟五皇子来时的痕迹收拾干净,顺便清清这一路而来的血腥味。 说到血腥味,阮明心的视线落在五皇子身上,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客估计还没曾吃过这样的亏,仅是肩膀跟腹部的伤就让他痛晕过去了。 “来人啊,给伍公子收拾一下伤口。”阮明心对外头候命的婢子吩咐道,她并没有直接喊五皇子,即使是在天机阁的地盘上,她也只是喊伍公子。 五皇子的伤口,方才离开皇宫后,她从身上撕下来给他包扎的布条,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阮明心看着五皇子没有血色的脸,一手搭上他的脉搏。 知道他只是因为伤势失血过多,她便喊来婢子给他收拾清洗,等会好方便天机阁的大夫给他上药包扎。 毕竟男女有别,她跟五皇子虽然是老熟人,但她跟霍铮都没有过坦诚相见,再说了,五皇子也并非她什么人,没到她可以放下颜面亲自去帮他收拾,免得她自己没有那心思,让五皇子给误会了就不好了。 从前的记忆她倒还不至于忘记,在她身中媚毒的时候……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阮明心在心里啧啧道,看五皇子这次大出血的,这段时间可有的补了。 婢子们给五皇子收拾干净了,大夫也过来给五皇子检查伤口。 大夫也是天机阁里的人,阮明心完全不担心他是否可信。 检查好了伤口,上药,包扎这些都很轻松,大夫出去了,月娘那边也让人收拾出来了一间干净又安静的厢房。 “你们小心些将伍公子移到他房里去。”阮明心在一旁嘱咐,就怕五皇子刚包扎好的伤口裂开,索性天机阁里出来的人也都是伶俐的,手上的动作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月娘,今晚调两个人去伍公子房里守着,若是他的伤口有什么不对劲儿,马上过来通知我。” 五皇子伤的并不轻,即使刚刚大夫上过药,但阮明心还是担心今晚伤口如果发炎了会加重病情,自然是要让两个丫头过去守夜了。 “让人煮些红枣粥备着,等伍公子醒过来后可以喝,也多准备些红糖。” 红枣粥补血益气,对五皇子此时的身体来说,正合适。只不过,男人一般都觉得红糖是女儿家才需要喝的东西,只怕五皇子那性子,应该不会喝吧,反正身体是他自己的,阮明心也只是好心让人先备着。 月娘离开后,原本热闹的厢房一下子便安静下来,阮明心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支着脑袋,心里始终在想李生的事。 按说李生既然能够让皇上信任,说明他也有几分能耐的,可那能耐如何,如果他真的问心无愧的话,要献药大可以大大方方的,为何要冒充李生的身份? 阮明心也清楚地知道,李生献给皇上的药,早在一献上时就已经让皇上给服用了,现在连药渣都没有,就算阮明心想知道那奇药中所包含的成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阮明心越来越好奇李生手上那封信到底是什么了,为什么李生一看到信上的内容,脸色就会变得那么难看呢? 有问题只在心里好奇可不是阮明心的作风。 今晚她跟五皇子夜探过一次皇宫,想必李生也不会相信,她跟五皇子离开后,还会独自一人单枪匹马的再闯一次皇宫。 这一次,不同于前半夜过去的试探,阮明心是为李生手上的信而去的。 还是一身黑衣,方才的那一身沾染了五皇子身上血的血衣,已经让她换掉了。 前半夜她跟五皇子在李生的住处那里的打斗,并没有引起骚乱,阮明心唇边挂上一抹笑。 这个假李生,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543章 一介“文人” 没带上五皇子那个包袱,皇宫对阮明心来说,来去自由。 即便李生身边藏着两个影卫,可就他们那么一点修为,还不够阮明心看的。 前半夜的落荒而逃不过是担心五皇子的伤,如果要真刀真枪的对战,那两个影卫合起来也不是阮明心的对手。 原本可以轻易躲过影卫的眼睛溜进李生的房里,但阮明心却循着空气里气息的波动找到了李生那两个影卫的位置,手里捏着两根银针,她的动作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在影卫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指缝间有两根银针就朝两个影卫而去。 等到影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阮明心从暗处逼了出来,却在双脚落地还没有站稳,又是几根银针飞来,刺进了两个影卫的穴道中…… 一阵麻意传过来,刚刚还能将五皇子重伤的两个影卫已经闭着眼睛跌倒躺在地上。 阮明心上前,一手将眼前二人身上的银针扎得更深了。 看这两个影卫还得好几个时辰才能自己醒来,阮明心这才自己摸一李生的房内。 也是阮明心将人高看了。 她进了房间内,李生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阵银针的凉意贴着脖子他才突然转醒…… 只不过迟了,阮明心的银针也已经扎进他的身体里了。 李生看着现身出来的阮明心,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他根本就不会想到刚刚从他手上逃脱的人,不一会儿会重新返回皇宫。 “你想要做什么?”他能感觉得到阮明心对他没有杀意,也就稍微大着胆子问道。 下一刻他连哑穴也被阮明心封住了。 “我要做什么,你看着便是了。”将李生的穴位封住,阮明心转身在他的屋内搜找起来。 书桌上,书架上,花瓶底,甚至连存放衣服的木柜都让阮明心翻过了,却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阮明心将视线放在床上躺着的李生身上。 或许,最重要的东西,被贴身存放着也说不定。 她一步步靠近,李生目不转睛的盯着阮明心,紊乱的呼吸泄露了他的情绪。 找到了! 阮明心在枕头底下抽出一个蜡黄色的信封,信封上被刀子刺穿的痕迹还在,阮明心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信封就是今晚李生收到的那一个。 不知道阮明心是自己太过自信还是防备太弱,阮明心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生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上传来的力道不轻,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人喜欢不上,阮明心另一只手上拿着信封无法及时将被抓住的那只手解救出来,心一狠,她身子向下,屈身一扭,一阵骨骼错位的声音传来。同时,被抓住的那只手也被松开。 阮明心的身体在李生松手的那一刻跳出一米多远,手腕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挂着,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把信封塞到身上,再握住错位的手腕,手一抖,“咔擦”一声,那只错位的手腕就被她硬生生给接了回去,她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你在藏拙。”她看向床上坐着的李生道,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她能够相信自己的能力,知道方才扎在李生身上的那几针的威力。 即便是一般的壮汉,在那几针之下,也绝对没有反抗的能力,李生不仅能动,而且还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自然是藏拙了。 能够那么快就冲破她封住的穴道,李生这个人,的确不简单。 “阮小姐武力惊人,李某一介文人,也是怕被抓去严刑拷打。”他看向阮明心,并没有否认自己藏拙的事实。 文人?阮明心心里冷笑,如果李生这也算是文人,那世上也没有武夫了。 不过李生说的也没错,阮明心进了屋子并将李生的穴位封住,方才拿到信封,如果李生还没有动作的话,阮明心的确是打算将人一把打晕带走的,严刑拷打? 如果不能从李生的嘴里问出什么,那用刑估计跑不了。 “来者是客,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吧。”说道,李生从床上走下来,那神态傲气得很。 “狂妄,你大可以试试。”阮明心笑了,她都还没有要把人带走,李生就想要将她强行留下,哼,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扭了扭手腕,确定没有异常,不妨碍打斗,阮明心展开姿势,准备好随时应战李生。 因为没有预料阮明心会再闯一次皇宫,李生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却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一把长剑,直朝阮明心的面门而来。 不知所谓! 阮明心拔出身上随身藏着的匕首迎了上去。 只见这边长剑如蛇,灵动且变化多端,那边匕首锋利无比,气势如虹。 阮明心本以为没有了影卫跟五皇子在一旁妨碍,她要拿下李生是很轻松的事,可谁曾想李生的剑法会那么好,招招凌厉,不带一点花架子。 阮明心的武器是一把匕首,匕首要近身打斗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优势,李生仿佛也看透了这一点,挥舞出来的剑式一招比一招凌厉,就是不让阮明心有近身的机会,阮明心也不是吃素的,无法攻击到李生,却也不让李生的剑能够伤害到她。 两人顿时纠缠在一块儿,势均力敌。 四更的天,阮明心心里盘算着时间,五更开始皇上就要准备起身早朝,看来今天是无法带走李生了。 她没有想到李生的实力会有这么强,这也让她更怀疑李生的身份跟他的目的了。 伸手从身上摸出一把银针,转身之际,她把银针向李生的方向射去。 李生没有想到阮明心身上居然还有银针,一个闪躲间,阮明心趁机从窗户跳出去,脚尖在空中虚空一踩,整个腾飞起来,越过高墙,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李生看了看阮明心离开的方向,停住了脚步,并没有要追的打算。 他跟阮明心虽然表面上看着势均力敌,实际上,他并没有阮明心看到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是出其不意,阮明心跟他是第一次交手,当然也不可能使出全力,将自己的底牌全部透露出来,所以这就让李生占了些优势。 这哪里是一介“文人”? 第544章 “蛊动” 阮明心一时不清楚,但清楚敌我之间的差距的李生又怎么可能会去追阮明心呢,其实李生心里也庆幸阮明心离开了,不然再打下去,他自己说不定就先露馅了。 阮明心留着心思朝皇宫方向看了一眼,再三确认身后无人尾随后,方才安心地纵身回了烟雨楼。 眼下,李生零零碎碎的实力展现在阮明心面前,虽然尚未找到能够证明他是假李生的证据,也还没有查清他的真实身份与目的,但想起方才自己拿到的东西,阮明心知道,谜底再难,她也有解开的时候。 阮明心不担心李生会主动找她,可五皇子也是知情人之一,能力又不足以保护自己,阮明心不得不提防着李生杀人灭口。 何况,京城里还埋着诸如龙翼轩残党之流的定时炸弹,她必须时时刻刻如履薄冰般的行走,才能确保自己想护住的人在京城的安全。 回到烟雨楼后,阮明心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些许迫不及待地拆开从李生那里拿到的那封信。 不知怎么的,她有一种直觉,这封信是解开李生身份之谜的关键所在,是如同钥匙般的存在。 然而,事实却迎头给阮明心泼了盆冷水,令她大失所望。 偌大的一张白色宣纸上,非但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也没提及半分机密信息,只有两个挥墨写就的大字:蛊动。 着实是古怪至极。 蛊动,既不是一个词,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暗号。会是某个人的名字吗? 阮明心锁眉反复默读着纸上的两个字,一双眼睛仿佛要将手上的纸张看穿也没有看出来什么。 很多种可能性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又马上一一被否定了。 阮明心试图从记忆中搜寻与“蛊动”相关的人或事,结果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她一无所获。 阮明心浅浅地叹了口气,有几分懊恼地趴在桌上,闭眼捏了捏鼻梁。 自打阮明心从北狄回到京城的那天起,暗杀、谜题、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仿佛是跌入了波涛汹涌的漩涡,把她深深地卷入其中,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她不知道,漩涡的中心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什么阴谋。 以往面对京城里尔虞我诈的阴谋,阮明心尚能够从容地拿出法子应对。可是,这一次的对手不能同日而语。 她感觉到连深谙纵横之术的自己,都变成了一颗棋子,走出的每一步皆是逼不得已地被动。阮明心不是没有尝试着掌控局面,掌控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凭借自己的力量破解棋局。 可以说,这封信是阮明心最大的希望了。残忍的是,和先前发生的种种古怪事迹相同,线索如丝线般牵到这里,分明离真相一步之遥,忽然“啪”地一声断开了。 蛊动? 阮明心唯一能够肯定,并给予她几分安慰的是,充满深意的“蛊动”二字,决不可能是旁人无意的一个玩笑。换句话说,“蛊动”,必然与李生在危急中让皇帝起死回生,有着莫大的关联。 一整天,阮明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满脑子琢磨的都是“蛊动”这两个字。 愁眉不解之际,外头的五皇子抬手扣了扣门扉。 他不知何时早已经站在门边了,脸色比前日好了许多,虽然脸颊仍然透露着一些失血的苍白,却让阮明心放心了不少。 五皇子悠悠喊道,“阮明心……” 阮明心起身前去,扶了他坐下,语气带着几分提醒道:“五皇子,你伤势未痊愈,大夫提醒不能下床随便乱跑。” 这人还真是不怕死,叫他乖乖在床上躺着养伤,却偏偏要下床。 五皇子轻笑着按住腹部的伤口,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伤没什么大碍,“听他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见你面色差得很,没事吧?” 阮明心站起身,拎着裙角在五皇子面前转了一圈,俏皮地眨眨眼,“你看我像有什么事的样子?比起五皇子来,我倒是活蹦乱跳的很。” 原本他是听月娘提起,说阮明心前天晚上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屋里,连送进去的饭也没有吃多少。他好心打算前来安慰一番,哪知这丫头不但不领情,反倒起劲打趣逗起他来了! 不得不说,近日接触的阮明心,不管是她自身的实力,亦或是她手中的势力,着实让他一个大男人刮目相看,当然也羞愧难当,他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南庆的皇子,居然还不如阮明心这一个姑娘家。 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连李生身边的影卫都打不过,反而还让阮明心脱身救他,五皇子心里又是忍不住一阵尴尬。 “李生的事,有什么进展?”从五皇子为这件事受伤的那夜开始,阮明心心底里已经把他当做同一战线的友军了,便没有太多顾忌,她把那封信平展开,置于红绒布桌面上,“喏。” 五皇子低头仔仔细细看了,映入眼帘的是“蛊动”两个字,第一反应和阮明心一样,愣住了。 他沉默了许久,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这莫非是错字?蛊惑人心之类的意思?” 阮明心沉郁了半天的心情,一下子被五皇子逗乐了,只有两个字的信,谁会写成错字? 不过她仍然也点头应道:“嗯,说不定真是错字了。” 五皇子摸摸后脑勺,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门“咚咚”地响起,是天机阁的信使,递来封密信予阮明心。 五皇子捂着嘴清了清嗓子道:“正好,我闲在床上还能想想这二字是什么意思,不算太无聊。” 便知趣地不再打扰,站起身,回房里歇息了。 阮明心望着他的背影,五皇子的用意她知道,但也没有明说,只是由衷地在心里说了声谢谢。 有了五皇子刚才走的这一趟,阮明心心情较之前轻松许多。 她缓缓展开天机阁的密信,上书:云裳明日抵达京城。 云裳要来了。 阮明心吩咐下人烧水,取新鲜的海棠花瓣来,打算好好地泡个花瓣浴。 连日来,赶路的辛苦、应对局势的疲惫,让她失去了冷静思考问题的能力。 她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 第545章 祥吉药铺的老大夫 是,无论目前京城形势再怎么严峻,阮明心不是一个人在肩负着一切,她还有霍铮,有凤家,有天机阁,有千仞山…… 既然如今假李生的事线索已断,不妨顺其自然,先把这件事搁置于一边。 阮明心这么想着,放松地闭上了眼睛,任氤氲起来的水气包裹着身体,温热的水从肌肤间缓缓流过。 她产生了一种难得的错觉,好似在这方小小的烟雨楼外,京城瞬息万变的风波与她没半点关系似的。 第二天清晨,阮明心如约赶赴祥吉药铺。 祥吉药铺,明面上是挂着门匾行医治病的药铺,在闹市中不怎么打眼,实则暗藏玄机,是天机阁众多耳目中的一个。专门负责京城情报的转接,店内掌柜,小二与坐堂的大夫,皆是天机阁的人,是阮明心一手栽培的。 云裳远远地见她身影,忙不迭满脸开心地喊着“明姐姐”,跑上来迎接。 阮明心笑着摇摇头,这丫头,许久未见了,还是这般大大咧咧的。阮明心竖着食指,示意她小点儿声,牵着她的碎花衣袖进了祥吉药铺里。 自从阮明心与云裳在西瀚的一别,大半年来,两人也没再见过,云裳在她离开后便去了岳阳楼,去给柳如是一块儿分担事情去了。 如今到南庆,也是岳阳楼的事告一段落了。 云裳吐吐舌头,俏皮道:“见到小姐,云裳开心得得意忘形了。” 其实,见到云裳,阮明心又何尝不高兴呢?这小丫头做的芋泥糕,让阮明心想念得紧。 “你在西瀚一切可好?” 阮明心拉她到祥吉药铺的角落坐下,恰好有两只红木座椅,面对面方便说话,是大夫平日里负责把脉开药的地儿。 云裳颔首,靠在阮明心耳旁小声道:“小姐,有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祥吉药铺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安全。待我稍后与你细说。” 岳阳楼里发生的事,有些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讲。 阮明心会意,点头应了。 转头的瞬间,她被诊脉桌上的一个物件吸引了目光。 别看那东西表面平凡无奇,一眼看去不过是个通体玉白的药罐子罢了。 但是,倘若凑近身细看,就能发现其中的玄机。 玉白色的药罐子里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虫子,通体棕色,一只一只地叠在里面,在其中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阮明心霎时被引得好奇心大作,挥挥手,唤祥吉药铺里的大夫过来,指着眼前的药罐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药铺中寻常见的有蜈蚣,蟾蜍,毒蛇……这些东西都可以入药用,可眼前的虫子,阮明心在记忆中回想,却没有半点相关的记忆。 大夫是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因为经常跟草药打招呼,他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见阮明心问起,他慢条斯理地答道:“小姐有所不知,这是一种治病的奇方。” 阮明心料想自己的医术不凡,以活虫治病的方法,却真真是头一回听说,急忙不解地追问道:“说说看,这虫子如何治病?” “假若伤者中的毒,无法以药物解毒,便可利用这虫子,把身体中的毒素吸出来。” 阮明心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奇方。” 她低头看着玉白色罐中蠕动的虫子,虽然长的丑陋了些,好歹用处大的很。 正看着,阮明心也想起来,似乎并不是所有的虫子都能有这样的功效吧,不然的话,杏林界中不可能没有记载流传。 “这些东西从何而来?”阮明心指着罐子里的虫子问道。 老大夫捻了把花白的胡须答道:“这方子是一个过路的游医教与我的。而这罐虫子,也是他留下的,而且他还告诉我们培育的方法。” 阮明心怎能想到,一罐小虫子,背后竟还有这么多的事。 “你相信了他的话?” 学医者要比常人还要执着,更讲究中规中矩实事求是,一般谁会去相信这种邪门歪道的方子。 老大夫摇摇头,他行医多年,也当然有自己的一套行医规则,“老夫行医多年,自是没把一个游医的话放在眼里。” “可它仍在这里,说明你现在相信了。” 如果不信那罐虫子也早让他丢掉了。 “没错。后来,有一位身中剧毒的患者,老朽用尽了平生所学都无法帮他解毒。万般无奈之际,想起了游医留下的这罐虫子。”老大夫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玉白色罐子上。 阮明心听得十分认真。 老大夫顿了顿,接着道,“本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治的心态。没想到经过百虫爬身,垂死的患者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事后,我替他细细把脉,他体内的剧毒,竟全被小虫子吸走了。” 听了老大夫这般声色俱绘的话,阮明心首先联想到的就是皇上和李生。 剧毒,奇方,起死回生,老大夫讲述的经历明明不是皇上跟李生,但阮明心就是想到皇上跟李生。 若说蛊,阮明心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 传闻中蛊是一种神秘巫术,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有心人养蛊,可以将蛊下在人的身上,控制那人听话,为他办事。蛊的种类很多,具体有多少阮明心并不清楚,但她曾听说过男女蛊,也叫情蛊,据说情蛊是下在一男一女的情人或者夫妻身上,倘若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个人也会跟着死掉。 阮明心原先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如今听了老大夫说的话,不得不相信了几分。 如此一来,从李生那里拿到的那封信的含义,她也能略懂一二了。 “蛊动”,所谓蛊,不正是虫子的意思?那蛊动,就是虫子在动。 她脑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李生给皇帝开的药,其实正是以虫为蛊,走了极偏、极邪之路,把皇帝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这样一来,李生献上去的药,药效是能够解释通了。 可蛊动这个词,阮明心却怎么也无法想通,蛊是药的话,为何还要动?动是什么? 为什么李生当时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会是那一副神情? 第546章 暴毙的皇妃 阮明心和李生的交集屈指可数,但在前两次会面交手中,她已然发现,李生此人极度谨慎。 他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刺猬,若冒然向他靠近,冷不防会被他尖锐的刺给扎伤。 若想要让李生的真面目和他背后的一连串谜团浮出水面,得慢慢来才行,决不能急于一时。 为今之计,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 自打从祥吉药铺里回来,阮明心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李生给皇上献的药,极有可能正是蛊。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没再进过宫,盘算着多收集一些证据,再伺机而动。 再说五皇子,肩上的伤跟腹部中的那一刀已经三天过去了,还未见好,他随随便便捻了个理由,把宫中的人搪塞过去了。 皇上素来对于性子偏软的五皇子不怎么宠爱,对他的事儿也就不怎么上心。如此一来,五皇子就堂而皇之地在烟雨楼住下了,这儿的人都当他是阁主的朋友“伍公子”,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五皇子自幼在宫中长大,终日活在阴谋诡计当中,偶尔当了回平凡人,也乐得逍遥。 没事儿坐在烟雨楼二楼的茶座上,吩咐下人摆两盘瓜子桃仁,听楼下的姑娘们唱唱小曲,日子好不快活。 京城似是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刚安生了没几天,又传出来件针尖对麦芒的大事。 这日,阮明心拿了个物件,往五皇子没受伤的肩膀敲了敲,坐在他对面的位置。 她手上拿的是支上好的狼毫。 五皇子终日在这烟雨楼里,因着身上的伤,没什么机会出去,闲着无聊的时候,便拾笔练练字,没想到阮明心把这事放在心上了,特意为他找了支狼毫来。 阮明心眼波流转,闪现出一丝俏皮,“伍公子,你可知近日发生了什么大事?” 五皇子把玩着新的狼毫笔,想也没想地说道,“得了吧,我知道,小桃红今天要唱戏了不是。” 阮明心努着嘴,不置可否地看向他。 他见阮明心故意卖关子的模样,料想自己是猜错了。凝眉仔细想了想,“烟雨楼要来大客人了?三哥?” 阮明心叼着扁桃仁,煞有介事的拍手道:“伍公子难得聪明,当真跟三王爷有关。” “那我可得回避回避。”五皇子抱起面前瓜子花生的碟,作势要走,正好回房里试试新买的狼毫。 “过来!这事儿不能张扬。”阮明心扬眉道。 五皇子犹犹豫豫地凑到她身边,阮明心同他耳语道:“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小妃子吗?她暴毙了。” 五皇子一惊,霎时明白,她说的是夜探李生那晚声音娇媚,同三王爷在御花园的假山后私会的那个小妃子。 想起来那天晚上他跟阮明心两人就站着听了半天,五皇子的脸霎时又红了大片,趁阮明心没注意,他假忙低下头假装吃东西,一边将心中的旖念压下去。 他又听阮明心接着说,宫中人权当那小妃子是染了什么恶疾,没往心里去。 但是,阮明心和五皇子心里都清楚,那小妃子哪里是染了恶疾,什么恶疾能让人在一夜之间就暴毙而亡的,连他们都能一个巧合,发现三王爷与皇帝妃子的私情,何况是三王妃的人,大抵早就将两人偷腥的行为看了个清楚。 不过,三王妃性子雅淡,不是爱争强好胜的人。 琢磨来琢磨去,八成是三王妃的娘家人,担心事情败露,让他们家女儿面子难看不说,还同当今皇上结了仇,便索性狠下杀手,蓄意将三王爷欢喜的这狐媚子给暗害了。 五皇子起了兴致,竖起耳朵听着,半点都没有想过死掉的那个小妃子,其实也是他父皇的小妾。 阮明心细细的把自己收到的消息向五皇子说了一遍。 前几日,妃子暴毙的消息从宫里传出后,三王爷心下自然知晓是三王妃娘家人下的手。娘家人本以为他吃了这个亏,会有所收敛一些,哪料到他心里是真喜欢那小妃子,登时好不生气,下令随便找了个茬儿,就把三王妃关进柴房,日日粗茶淡饭,有意糟践她。 沈家不是多稀罕她这个女儿吗?瞒着皇上跟三王爷就处理掉了那小妃子,三王爷知道了真相,即使突然间不能拿三王妃的娘家沈家说事,可三王妃是他的妃子,是他三王府上的人,那他要对三王妃下手,沈家人的手再长,也没办法插手到三王爷的后院去。 三王妃的娘家人知晓自家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当然不肯,急得跳脚,碍于自家女儿嫁的是当朝的三王爷,他们无法为女儿讨回公道,可是,勾引三王爷的小妃子也让他们杀人灭口了。 现今沈家已经硬碰硬地同三王爷公然杠上了。 沈家人有多疼三王妃这个女儿,从当年嫁女儿时候给的嫁妆,那座祖传的,可以媲美皇家别院的庄园就能够看的出。 如果三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定不会让三王爷顺利如愿的坐上皇位的。 三王爷跟那小妃子的事,还有三王妃家的纠葛,五皇子只当是京城这戏台上,出演的一幕戏,笑笑作罢了,不置一语。 今日,烟雨楼上抱着琵琶唱曲儿的,是小桃红。 小桃红模样生得俊俏,嗓音又甜美,在烟雨楼唱了两三年,名声在外。 阮明心的烟雨楼虽说也是烟花柳巷中的逍遥窟,但姑娘卖不卖身,全凭她们个人意愿,如小桃红这样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艺伎,凭借或唱或跳的本领,让看戏的公子们大手笔的打赏,烟雨楼中也大有人在。 两人正听得起劲时,一楼看台上,忽地响起吵吵嚷嚷的声音。 阮明心顺着那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二人衣着华贵,看起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此时,竟不顾公子哥儿的形象,挽起袖子,大声争执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相互动起手来了。 烟雨楼来人向阮明心禀告,说这二人,一个是礼部侍郎的儿子,一个是御史家的儿子,两人因为今夜皆看中了小桃红,因此大动干戈。 第547章 背后的闹剧 这两人先是互相不服气地推攘,接着竟当着众人的面,让各自的手下动起手来。 看热闹的旁人兴许不知道,但阮明心跟五皇子常年在京城里,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是心知肚明。 这两人,皆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以日日流连烟花柳下闻名,正经事一件不会,惹麻烦倒是十分在行,净指靠着家里两位父亲大人处处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说巧不巧,他们二位的父亲,礼部侍郎是在三王爷手底下办差的人,御史大人则曾经是三王妃父亲的门生。 今天倒好,两个小麻烦精狭路相逢,哪儿有让着对方的道理? 只见身穿一身湛蓝色长裳的礼部侍郎之子令孔扬一脸怒色的瞪着眼前的人,大声骂道,“奶奶的,小爷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他混账惯了,平常惹出些什么事,只要亮出他爹的名号,谁都得给几分面子,在他看来今天也一样,他看中了台上这个长的俏丽,唱曲儿又好听的姑娘,旁人就得给他让道。 可御史家的儿子陈文宇,纨绔的名声也不是白叫的,且不说眼前人跟自己看中了同一个姑娘,就冲着令孔扬那出言不逊的话头,他听着就不爽了,一双虎目也不甘心的回瞪过去,“就你?爷爷我今日就让你尝尝得不到的滋味!”陈文宇将话放了出来,丝毫不怕令孔扬,在他看来,令孔扬再怎么横,也不过是一个侍郎的儿子,哪里及得上他。 令孔扬看到陈文宇这狂妄的姿态,当然不服气了,撸起袖子仿佛就要一拳直接砸在陈文宇的面门上。 这时,月娘收到消息连忙从楼上的跑下来,随着她极速的动作,薄薄的纱衣之下,妖娆的身形若隐若现。 “哎哟,两位爷这是怎么了,何必为了一个丫头找不痛快,若是二位爷都喜欢,那便让小桃红再唱一曲就是了,来来来,都坐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月娘手里拿着的烟柳夹纱扇,在陈文宇跟令孔扬,使劲儿的摇恨不得把眼前这两人的火气全部给摇走。 来烟雨楼的人都知道月娘这位风姿绰约的妈妈,平常也都会给她几分面子,可今天令孔扬跟陈文宇不知道怎么的,两人之间就是非要分个高低,半点也不顾月娘的阻拦,大手一挥就让自己身边的手下教训对方。 桌子椅子都被推倒在地,瓷碟子盛的零嘴也掉了一地,碟子摔到地上,碎成了好几半。 任月娘在一旁肉疼的痛乎这些损失,那两位少爷也没有要让人停手的意思。 阮明心跟五皇子在楼上看戏,他们见这两人骄纵惯了,且不说小桃红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这是烟雨楼的客人都知道的,他们竟敢当烟雨楼的规矩不存在吗? 何况,烟雨楼是天机阁的地盘,岂是他们想闹就闹,想走就走的地方。 左右这令孔扬是三王爷派系的人,陈文宇是沈家那边的人,这两方本来最近就不和,阮明心也不介意让三王爷和沈家的矛盾再深一点。 捏定主意要让他们吃点苦头。 阮明心从碟子里捡了颗花生仁,指尖微一发力,远远地直接打中令孔扬的小腿,令孔扬脚步不稳,向前一个趔趄,径直把身前御史大人的爱子陈文宇给扑倒在地。 巧的是,双方人马打起来,桌椅都被打坏了好多,地上有截摔断的椅子腿,正是他们的杰作。 令孔扬这一扑,直接把陈文宇扑向那一节断了的椅子腿上。 尖锐的木头直接插进了陈文宇的大腿上。 “啊!!”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响起,陈文宇疼得脸色发白直冒汗,他低头去看腿上的木头时,却看见了自己大腿中间往外冒血的窟窿,两眼一黑,他被吓晕了过去。 令孔扬哪里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见陈文宇已经痛晕过去,他连忙对着自己的手下道,“别,别打了,都给我住手!给我住手!” 令孔扬这样的纨绔子弟,见血的场景能有多少,单单一个陈文宇腿上的血,就已经让他语无伦次了。 他是想要教训教训陈文宇不错,可也没想过见血啊! 对方的身份他虽然不是很清楚,可能够到这种风月场所消遣的,家里都不缺几个钱,何况自己是烟雨楼的常客,大家伙都认识他,眼前这个小子敢公然跟自己叫板,那也说明了他的身份不比自己低。 这么一想,令孔扬的脸也白了几分,他爹虽说是朝中的侍郎大人,在三王爷手底下办差,可官位越大,自然也就越得小心翼翼,倘若让人捉到什么把柄,到时候连他爹也得遭殃。 令孔扬连忙招手叫了自己一个手下近前,在他耳旁小声吩咐道:“快去查查这人是谁家府上的。” 他只希望陈文宇只是个普通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要是某个京官的儿子的话,就不太好办了。 倘若陈文宇是京城中某个官家的公子,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留在京城办差的官,那都是些只大不小的京官。只大不小,自然也就不会畏惧他一个礼部侍郎之子的身份,如果到时候对方非要追究起来,那自己估计得被自家的老爹先打死了。 令孔扬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晕过去的陈文宇,先不管陈文宇是什么身份,如今被自己失手,无意的那么一推,腿上流了那么多血,这伤势看着都不轻,得马上医治,剩下的事到时再说。 “来人,来人啊,还不快点找大夫!”令孔扬气急败坏的喊道。 别以为令孔扬这个举动是菩萨心肠,毕竟他也是做好了打算,倘若陈文宇的靠山硬,那他现在及时送陈文宇去救治,陈文宇能够活下来,他回家了也不会被他爹揍得太惨。 阮明心跟五皇子坐在二楼的栏杆旁看着楼下发生的这一出闹剧。 显然,令孔扬是没有发现他刚刚会突然扑向陈文宇,其实是有人在背后动的手脚。 方才还在楼下劝着架,一边心疼自己桌子椅子被砸坏了,损失了多少银子的月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楼下悄然离开,此时正站在阮明心身旁。 “主子,现在要怎么办?” 第548章 搅混了水才好摸鱼 月娘的眼睛瞥向楼下闹事的那两人,眼中丝毫没有方才那般肉疼的神色。 因为楼下动静太大,也就没人发现月娘此时就在阮明心身边,更不会将他们的话听了去。 “泱泱大国,岂能让恶人在天子脚下动手行凶,报官吧。”阮明心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 报了官,到时就算令孔扬想要跟陈文宇私了也不行。 “动作快些,赶在大夫来之前。”阮明心不忘提醒道。 如果动作慢了,等到大夫来了,到时人被抬去医馆,令孔扬要是跟陈文宇说点什么,陈文宇就跟他一笔勾销,那官兵还要抓什么人。 那样的结果可不是阮明心想要看到的。 礼部侍郎是个不小的官,而且极爱面子,如果他儿子被抓到牢里住上一晚,那礼部侍郎的面子铁定得丢。 礼部侍郎尚且如此了,御史大人就更了不得,御史一职监管百官,如果御史大人的儿子进了牢狱,御史大人可不仅仅是丢了面子,就连里子也都得丢个一干二净。何况他儿子的腿被椅子的断腿给刺穿,以后如果调理不好,说不定会残疾,要么留下隐疾一辈子都好不了。 月娘听完一笑,连忙派了身边的小厮去官府报案,把一出打架斗殴的事,直接说成是蓄意谋杀。 “能把算计说成为公正不阿,果然,道貌岸然非你莫属。”阮明心的话听得身边的五皇子忍俊不禁。 他这才知道,阮明心是个假君子,真腹黑!果然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阮明心面上浅浅一笑,没有应答。 “蛊动”的意思她大概猜到了,可李生的谜却没有丝毫进展,偏偏这几日李生太安分,而京城的水又太过平静,不把这一池水给搅乱,她又怎么能够看得清池里的鱼,怎么抓住李生这条鱼? 一听到出人命了,衙役可一刻都不敢耽搁,天子脚下,要是他们出了差错,到时估计连人头都不保了。 “本少爷是礼部侍郎之子,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对本少爷动手!”令孔扬看到眼前来拿人的衙役,一张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他堂堂一个侍郎之子,什么时候要被这群人来抓了,再者说了,大夫还没来,谁有证据证明他杀人了? 为首的衙役老大一脸为难的看着眼前的令孔扬道:“令公子,属下们都知道您的身份,可咱还得按规矩办事啊。”衙役老大伸手擦了擦额角隐隐冒出来的冷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令孔扬只是一个侍郎之子,而地上躺着的那一位,可还是御史家的少爷呢。他们今晚若是不秉公处理,等明日御史大人在朝中参上他们徇私枉法这一本,那他们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来人,带走带走。”为首的衙役大手一挥,在令孔扬还没有说话的时候,让属下把人给带下去了。 虽说这样会得罪了礼部侍郎,可他也没办法,相比之下,还是他们兄弟的人头重要。 官差来了,既然是办案,这里又是案发现场,当然除了令孔扬,其他人也都是嫌疑犯,嫌疑犯自然也要一同带回官府里审了。 如果事后查明他们与这件事没有干系,那再通知各府上的人带银子去官府赎人。 烟雨楼中的客人是被尽数带走了,但查封烟雨楼嘛,这群衙役倒也不是那么不识眼色。 夜深了,官差走了,这出戏也看完了,阮明心要回屋歇息了,毕竟今晚的戏只是一个开头,明日还有另一出要看不是,她当然要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看明日一早的戏。 阮明心推开房门,仅仅是一瞬间,她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屋子里除了她以外,还有另一个呼吸声,虽然气息被放得极浅,可还是让阮明心察觉到了。 “是谁!” 阮明心对着某一个气息来源的方向喝道。 只听见漆黑的角落里传来一声明朗磁性的男声,“几日不见,你的功力越发见长了。” 这声音听起来异常熟悉,阮明心只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伸手向桌面上烛台的方向一挥手,蜡烛便被点燃,阮明心快步朝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一把扑进那人的怀里。 “师兄!” 她抬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也不过几日不见,他的轮廓更加坚硬了,好像又好看了几分,只不过眼底下淡淡的青色让人知道他这几日并没有休息好。 “我还以为你要过几日才到,西瀚的事安排好了吗?”阮明心问道,埋首在霍铮的怀里,呼吸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外面的风风雨雨再大,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霍铮把人搂进怀中,轻声应道,“嗯,安排好了,京城的事如何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几日不见,一直借着公事在繁忙,其实他也想她了,所以才会加快手上的速度,硬生生的比原计划提前了一日回南庆。 霍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阮明心也顺势坐到他身边,身体挨的格外的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听到霍铮的话后,她就将自己回京后的事情一件一件说给他听,并包括了今晚令孔扬跟陈文宇被抓的事。 霍铮听得很认真,尽管阮明心说的这些,他也有收到消息,但就是想听阮明心亲口跟他说。 好几日不见,他不仅想她,还想念她的声音,她的语气。 听到李生一事,霍铮几不可见的蹙眉,如同江湖上的流言一样,假李生这个人,仿佛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他手底下的人,也完全查不出一点关于假李生的消息。 “也是个棘手的人物,不得不防。”霍铮提醒道,又想起了什么,他低头看向阮明心,语气微变,“你半夜三更潜进皇宫,正好撞见了三王爷同后宫的妃子有私情?” 这件事阮明心也在方才跟他说过,其实阮明心不提,霍铮也打算问的,只不过既然提了,那他就顺便先问了。 “嗯,对,没错。”阮明心连续应了三次,却没看见头顶上霍铮那张脸被他拉黑的模样。 第549章 师兄的吻 “这么说来,你跟五皇子两人,就听了一夜活春宫了?”霍铮微微低下头靠在阮明心耳边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危险。 偏偏是靠在阮明心耳旁,蛊惑的感觉直接盖过了那一丝危险,阮明心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霍铮了,甚至一软,直接瘫在霍铮的怀里。 “哪有一夜……” “你是觉得听不够?”阮明心正开口却被霍铮给打断了。 腰上能够感觉到那一双手的力度紧了,阮明心仿佛这才听出霍铮语气里的不对劲儿。 “我跟五皇子……嗯……”她直觉霍铮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刚想解释,一抬头唇上就覆上了一个柔软又温热的东西。 阮明心瞪大了眼睛,印象里,这好像是霍铮第一次对她如此主动。 那一个吻很清楚的从她唇上传来,不是想象中的温柔,霸道,急迫,又带着些许的生涩,炙热的舌头灵活的钻进她的潭口,与她的丁香小舌缠绕在一起。 她闭上眼睛没有推开,唇齿间尽是他的气息,她伸手搂在霍铮的脖子,仰着头尝试着去回应,却换来霍铮更加炙热的缱绻。 就在阮明心感觉到两人身上的温度逐渐上升的时候,霍铮突然松开她,而后扶着阮明心站起身,自己急步走到窗子边,打开窗子,任冷风吹袭,降下心中的旖旎。 阮明心的唇角还挂着晶莹的银丝,霍铮的动作也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看着霍铮的动作,她也知道,他在强忍着。 阮明心何时见过这样狼狈的霍铮,不过她却不敢当着霍铮的面笑出声,转身她倒了两杯水。 水是早前添的,到现在已经凉了,不过阮明心却不在意,拿起就喝。 “我们成亲吧。” “噗……”霍铮突然开口的话语让阮明心忍不住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她刚刚,刚刚听到了什么? “咳,咳咳……”阮明心被水呛得忍不住咳了几声,却还是不确定的问道,“你方才,方才说了什么?” 因为被水呛到连续咳了好几声,阮明心的一双杏眸被呛出来的眼泪浸得晶莹,但那双眸子里的惊喜与期待却是毫不掩饰的。 霍铮看这她这副模样,语气放慢了一些,一字一句的认真重复道:“我说,等李生的事情一了,我们成亲吧。” 以前是他自己走进了死胡同里没有走出来,总觉得等自己收获了所有再来娶她,是对她好的最好的方式。 而这些年他也看到了她的成长,她不是那种会躲在男人背后的柔弱女子,她也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从六岁到十六岁,她对他的心一直如此,对他的感情非但没有淡化,反而逐渐浓烈。 人生有几个十年,既然他们心意相通,那他为何要让她再等着,天下之大,能够掌握在手中的东西又何其多,若是和她一起共赏天下的繁华,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惊喜呢。 这一路而来,有一个龙翼轩对她虎视眈眈,又有一个傅长风在她身旁静静守候,围绕在阮明心身边的男子何其多,他们的优秀霍铮也能够看到。倘若阮明心不是一颗心全部放在他身上,他又如何能够得她追随到现在。 霍铮眸中的深情与坚定,让阮明心突然模糊了眼睛,她已经分不出来这眼泪到底是呛出来的,还是因为霍铮的话。 唇角高高扬起来的笑在说她的心情很好。 她等了那么久,无非就是在等霍铮确定了的那一刻。她什么都不在乎,霍铮是否能送她一个天下,她也不在乎,皇后她不是没有做过,只是那样并不让人欢喜。 她想要嫁给他,只为了和他在一起时,独享他的声音,他的笑,这才是她的幸福。 重来一次,她要的并没有很多,现在突然间就要拥有了,她欢喜得几乎无法言语。 伸手一抹眼角的泪珠,阮明心对着霍铮笑道:“想娶我可以,先过了我外祖家那一关。” 她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凤家就是她的至亲,想要成亲,怎么也得让外祖父,舅舅舅母还有哥哥们知道了。 在霍铮眼里,凤家的问题不大,他也知道阮明心心中所想的,他说:“他们会同意将你交给我的。” 阮明心唇角溢着笑,感觉怎么都无法止住,或许她今晚一晚上都无法安然入睡吧。 翌日,皇宫御书房内。 皇上刚退了早朝,一脸怒气冲冲地坐在明黄色双龙戏珠的椅上,他伸手一拍桌子道:“好一个礼部侍郎!净给朕添乱!” 想起方才在早朝之上,臣子们的嘴一张比一张能说,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明明被弹劾的是礼部侍郎,可御史文臣的话,却听得皇上自己面上都险些挂不住,这如何能让他不发怒? 身为礼部侍郎,却生了一个这样好的儿子,整日流连风月场所,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不得了,礼部侍郎的儿子纨绔不服管教,天子脚下,居然敢仗着自己父亲的高职欺压百姓,强抢民女…… 公公在皇帝身边侍奉多年,许久未见这般圣颜大怒。忙不迭地吩咐下人煮碗雪莲粥来,轻手轻脚地帮皇上捶着背道:“皇上且息怒。” 皇上叹了口气,眉头紧皱,“这礼部侍郎,身居朝廷要职,连他的亲儿子都管不好,传出去岂非丢了我南庆朝廷的颜面!” 连儿子都教不好,还如何掌管整个礼部? 公公和颜悦色地笑着,摇了摇头,“恕奴才直言,教子无方,丢的是他侍郎家的脸面。皇上大病初愈,切莫动了肝火,伤了身子才是要紧事。” 皇上听了他的话,火气方才消了一些,叹气道:“哎,还是你说话中听。” 想起一个多月前太医给的诊治,虽然有了李生献上的药,但为了自己的身体好,能够再活些时候,皇上到底收拢了些火气。 知道皇上在朝堂前大动肝火,回了御书房也止不住刚才那股子怒意,公公接过婢女炖好的雪莲汤,拿汤勺吹着散散热,递到皇上手中道:“您尝尝这雪莲汤,是前些日子进贡的高山雪莲,据李公子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呢。” 第550章 喜事接二连三 皇上闻言,李生的话他自然是相信的。 他舀着雪莲汤,一边朝公公悠悠道:“这皇宫里,数你最懂朕的心思。” 婢女低眉顺眼地候在珠帘旁,看得内心不禁对眼前人充满了佩服,真不愧是跟随了皇上多年的公公。 今日,龙颜大怒,她们没见过这般大事,皆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皇上的逆鳞,被连累受罚。没想到公公毫不慌张,一碗及时炖好的雪莲汤,便浇灭了皇上方才三尺高的怒火。 皇上喝着雪莲汤,自下朝起就紧锁的眉头,此时终于展开了,悠悠地饮了半盏。忽有侍卫前来报信,说是傅东山班师回朝了。 皇上听罢消息,把汤碗朝桌上一摔,怒道:“不喝了!” 北狄这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傅东山这几个无能小辈终究还是没能收入囊中,皇上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他们无能,偌大的南庆王朝,还怕他一个小小的断尘渊不成? 这一怒,吓得公公婢女惊惶地跪倒在地,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圣上一日间脸色变化无常,真真让服侍的下人们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皇上拂了拂袖子,气得转身离开书房,几个贴身婢女急忙碎步跟上。 没人敢出言提醒皇上,前些日子,迫于西瀚与东圣的压力,是他自己吩咐下去,要从北狄退兵的,为这事儿还特意下了好几道圣旨。 前来禀告军情的侍卫抬手擦去额角的汗珠,他不知道朝廷内礼部侍郎的事,以为自己铸了大错,既没传达好前方大军的消息,又不知怎么的惹得皇上大发光火。 万般无奈,向公公犹疑地请教道:“公公,您说,傅将军住在何处好?” 公公斜睨着眼,清嗓咳了两声,侍卫会意地从袖口里拿出一袋金锭,不声不响地塞进公公的袖内。 公公在手中把玩着,一抬拂尘:“无妨,皇上早先安排好了,赐他们暂住在京城西边的官邸中,你且去带人赶忙收拾。” 侍卫颔首领命。 傅东山不是南庆人,极少来去京城,一向和师父师兄弟们住在千仞山。此次是意外,北狄大军由他率领,也必须由他带回京城复命。 皇上尚未下令接见,只是暂赐了座京城西边的宅子,让他们先住着。 易书航自打回了京,便回了自个儿的侯府,剩下徐少宁,姚保堡,赵长渊,同傅东山一齐落脚在这间空旷的官邸中。 潦潦草草将久未住人的宅邸收拾了下,傅东山吩咐厨子做几道南庆好菜,再派了人去请易书航、谢家英和阮明心他们过来一块儿吃饭。 阮明心一听师兄回京了,摆了宴席,当然恭敬不如从命的拉上了霍铮,傅东山他们此时还不知道,霍铮早在昨晚就到了南庆。易书航也带了谢家英一块儿前去。 见到霍铮也来了,众人心里也是欢喜的,原本他们都以为,霍铮还要过几日才能到的。 晚膳后,夕阳西下,淡淡的余晖落在京城西边的老院里,师兄弟几人在后院坐下,真是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景象了。 在北狄,他们的神经总是紧绷着,被浓浓的异乡感包围。 傅东山为师兄弟几个沏了壶上好的南庆新茶,他们自己人聚在一块儿,自然不需要丫鬟在一旁伺候。 待碧玉色的茶水尽数倒进杯盏中,忙罢了,傅东山长长舒了口气道:“等战事一停,我就回千仞山去。” 阮明心会意地笑了笑,果然,大师兄不爱争夺的性子还真是从来如此。以大师兄的本事,想在南庆中混个一官半职,是极轻松的事,但他心里惦记着师父交代的话还有千仞山,无心在京城中留恋。 徐少宁几人听了大师兄的话,亦是纷纷应声道,“好,大师兄回去,我们也回去。” “师兄说的在理。南庆既然无忧了,千仞山不能任它荒废着,违背了师父的遗愿。”说起来,他们几个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去了,不知道千仞山上的大厨子他们还好吗。 师父不在了,但千仞山还在,千仞山的人都还在。 师兄弟几个嚷着要一块儿回千仞山,易书航却站起身来,朝师兄弟们摆了摆手道:“大家安静安静,听我说件事。” 徐少宁闻言打趣道,“怎么,莫非你也要抛下家业,跟我们回去千仞山不成,那可是求之不得呀!”他说着,眼睛还看向易书航身边的谢家英,仿佛在笑他能够抛下心上人吗。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易书航面色严肃的朝各位师兄弟抱拳道:“还请各位师兄弟留下些时日,等我成婚后再回千仞山。”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都在看着易书航,傅东山轻轻捶了捶他的肩膀,“你小子行啊,一声不吭的,拐走了哪家的好姑娘。” 他也看向谢家英,拐的自然是谢家的女将军。 易书航勾起嘴角笑开了,有几分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含蓄,“我要与家英成亲了。” “那太好了,这杯喜酒,咱们大家一定要喝的!”阮明心心里虽然早知道他们两个修成正果,此时却还是很欢喜。 众师兄的表情也是惊喜交加,纷纷看向了谢家英,她一改往日里英气的表情,脸颊红红的在旁边低头不语,默许了易书航的话。 易书航见到众人戏谑的目光,自然知道大家都要他全部坦白,毕竟以往他厌恶极了谢家英,躲着她还来不及,突然说要成亲,当然也是抱着给谢家英作证的想法。 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自己的师兄弟们都倒向了谢家英,可易书航心里却没有半丝不悦,他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有所不知,我与家英情投意合,原先是有些误解,如今误会解释清了,婚事也断没有再拖下去的道理。”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谢家英如今芳龄十七,南庆的女子,十五岁及笲后就可以许配人家,他跟谢家英拖到现在,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更不说因为他对她存的误解,让她遭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如今两人互相表明心意,成亲,也就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第551章 赏赐 侯府和将军府把大婚的消息散出去了,府里几位长辈便开始着手安排,孩子都不小的,本在两年前就该结的亲硬是拖到现在,他们这几位长辈都等不及了。 一听到易书航跟谢家英松口要办婚事,他们那急急忙忙的模样,仿佛怕一转身,这婚事会再拖。 易夫人让人找了可靠的媒婆,据说那媒婆是常年在京城中负责官宦子弟婚事的。 如此一来,新婚的喜服,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婚堂的摆设,宴请的宾客,这些全都有两家府上的长辈手把手地负责。易书航和谢家英落得清闲,时不时就到傅东山的宅邸里蹭饭喝茶。 皇宫那边,李生没什么动静,阮明心难得和师兄弟有相聚的时候,便也同霍铮跟着来傅东山的府上赖着。 这段时日里,京城一派风平浪静的景象,好事儿接二连三地来锦上添花。 先是易、谢两家喜结连理的事儿,后是某天,皇上派公公携带着圣旨,特意来了趟傅东山的宅邸。 这日风和日丽,傅东山在庭院中修剪花枝,阮明心、易书航、谢家英在后院里拾了张桌子,难得的下起棋来。 那枝头将将绽放的茉莉花,是阮明心前几日亲自送来的。阮明心知晓傅东山素来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又不似五皇子喜好烟雨楼里的歌舞,怕他待在京城中沉闷,觉得索然无味,便特意搬了两盆上好的茉莉花。 这些茉莉花开放时引得满园清香,倒也驱除了几分院子里的陈旧味。 傅东山手上的剪子细致地剪着花枝,远远听见了马蹄声。他是习武之人,偌大的太平京城里,忽有马蹄声入耳,他比任何人都敏感。 在京城中听得这么多匹马的马蹄声,还是朝他府里来的,傅东山当下遣了人出去看看。 下人到大门外看了眼,急匆匆地跑回来禀告傅东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傅将军,宫里……宫里来人了!” 傅东山自顾自地修剪着茉莉花枝,瞥了他一眼,责怪他大惊小怪的样子:“慌成这样,一点样子都没有。” 不过是一队车马而已,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还能出什么乱子? 那奴仆有几分委屈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将军,来了好多辆马车。” 如果只是马车的话,他才不慌呢,他慌的是车上装着的大箱子,那么多箱子由马车一箱箱拉过来停在他们府门口,任谁都会被吓一跳。 傅东山等人回到京城有三日了,皇宫里也该来人了,傅东山想到。只是带着这么多马车,不知是什么用意。 傅东山放下手中的剪刀,去府门前迎接。 马车里悠悠地传来声,“停车。” 一只白嫩嫩的手从马车里探出来,纤长的手指挑开了门帘,府门口聚集了很多好事者,瞧见那只手,心里正好奇来人是谁呢,下一刻,那只手的主人就从车厢里出来了。 一身沉色的太监装,肤白面红,右手挽着一枝长长的拂尘。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宫里头的哪一位面前的人,但毫无疑问,来人是位公公无错。 那公公见傅东山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提着尖细的嗓子道:“傅将军接旨吧。” 圣旨代表着皇上的威严,见圣旨如见皇上亲临,傅东山跪下听旨。 “傅东山率兵在北狄,弘扬我南庆国威,今平安返京,虽抱恙不能亲见,朕赏你黄金万两,绸缎千匹,珍稀古玩两箱。钦此。” “谢皇上隆恩!”傅东山接了旨。 明黄色的圣旨拿在手中,傅东山随即命令下人把马车里的货物搬进府里,“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公公脸上一直挂着和善的笑,“傅将军言重了,您是朝廷的大功臣,皇宫到这府上一盏茶的功夫,不劳烦。” 傅东山抱拳行礼。 “皇上知道傅将军不稀罕高官厚禄,除了黄金绸缎,还特意吩咐我备了些稀奇玩意儿。” 傅东山连忙应道,“公公实在是劳心了,东山愧不敢当。” 公公吩咐同行的下人帮着将军的人把黄金一箱箱搬进府内,住在隔壁的街坊邻居,听着这么大动静,纷纷从家里出来看热闹。都知道荒废已久的官宅里这些日子搬来了一位将军,想不到这人平日里低调得紧,倒是这般深受皇帝宠爱。 皇上此次赏傅东山,正是为了让老百姓知道南庆在北狄打了胜仗,好好地宣扬一番国威。 公公便也不驱逐看客,让下人们仔细着些,“将军倒是谦虚得紧。西域小国进贡的药材,您拿去好好补补身子。在这宅邸可还住的习惯?” “公公挂心,傅东山是行军打仗的人,这儿既是僻静的好地方,住的也舒服。” 公公一抬拂尘,见马车上的东西都搬空了,“若无什么要紧事,我便先一步回宫了。” 傅东山简短地谢过公公,目送他回宫了。 他没什么城府,看不明白,正巧在府上蹭吃蹭喝的阮明心心里通透的很。别看公公既非皇室贵族,又不是高官显赫,但要论整个南庆王朝里谁最懂皇上的心思,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 宫里的人最懂得察颜观色,此番,公公对傅东山这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样子,八成是皇帝对北狄军回来的事重视得很,黄金万两绸缎千匹,先赏了领兵的将军,这才是个开头。 皇上不急着接见傅东山,其中大有讲究,南庆难得打了场大快人心的胜仗,自是要将这事慢慢传开,再犒赏三军,显示自己的福泽恩厚。 傅东山把门前的看客遣散了,关门回府。定睛一看,好家伙! 满庭院都堆满了皇帝送来的箱子,阮明心向他指指点点地解释道,“这边呢,是万两黄金,这边,是千匹绸缎。还有这边,放的是西域进贡的珍奇药材,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傅东山摇头笑道,“京城距千仞山有些距离,我就是搬回去,也不过是放着摆设罢了,没什么用。” 阮明心朝一旁的谢家英挑了挑眉毛,谢家英立刻心领神会…… 第552章 难得的饭局 谢家英轻咳了声,支支吾吾地对傅东山说:“大师兄,你看今日你收了这么多赏赐,不如,咱们去酒楼吃顿好的。” 傅东山听罢,哈哈大笑,食指点了点阮明心,“小丫头,肯定是你出的主意吧。” 谢家英的性子如何,军中相处的那些时日他当然清楚,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从谢家英的口中说出来。 阮明心摊了摊手,“那师兄请还是不请?” 她这人,一闲下来,除了睡,当然就是吃了。 傅东山向来视金钱为身外之物,趁着近日师兄弟难得相聚,日后回了千仞山,三师弟又马上要在京城成婚,下次再相聚谁也说不清是何年何月了。他摆摆手道,“咱们不去酒楼,太过张扬。” 几个师兄弟唏嘘大师兄怎地一时间变得如此小气,他话锋一转道,“把那酒楼里的厨子请来,今夜给咱们师兄弟几个做顿好吃的!” 饭席间,阮明心提及假李生的事。 李生这个人终究是个隐患,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还在京城的一天,他们就都不能安心。 傅东山等人也都静静的听阮明心在说。 如果连阮明心跟霍铮联手都查不出来的人,他们心中再愁也无济于事。 “一个人如果存在在这个世上,那就一定有他存在过的痕迹,怎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徐少宁无法相信宫里的那个李生,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只是他说的并没有错,一个人如果活在这个世上,那就一定有他的痕迹,不管他是真李生还是假李生。 而他们没有查到半点有关假李生的事情,那就一定是他们查的方向不对。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傅东山问道。 李生住在皇宫里,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给皇上献药,让他多活几年吗?这对李生又有什么好处? 听到傅东山的话,阮明心又把自己从李生那里拿到信的一事跟他们说,并且也不隐瞒自己怀疑那封信上的蛊动,是指蛊虫。 她把自己的怀疑一一分析出来,有理有据,即便是傅东山等人也无法去反驳她的怀疑。 “如今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就只能等了。”阮明心应道。 活了两世,没人能比她再了解皇宫里的情况,如今她跟霍铮回京城了,假李生的动作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阮明心不怕再查不出来什么,除非这个李生能够忍得住一辈子。 “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赵长渊皱眉问道,如果李生一辈子不动作,难不成要阮明心跟霍铮盯着他一辈子吗? 赵长渊的想法阮明心都明白,只是,她怎么可能拿一辈子的时间去浪费在李生身上? 她不相信李生不会动作,就算李生真的忍得住,那皇上呢?生老病死是一个人必须经历的阶段,即便李生献给皇上的药再怎么神奇,最多也是养着皇上的身体。 时辰到了,皇上再如何不甘心,也有死去的那一天。到时候,新皇上位,李生也没有继续在皇宫里待下去的理由,一定会有动作。 虽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南庆,可在皇上眼里,南庆却不是非他们不可,早在他们带兵攻打北狄的时候,皇上的野心跟迫不及待想要收权的动作他们就能看出个大概。 凤家已经不在这里了,留在京城中实在不安全,而凤追因为那次被龙翼轩囚住,虽说性命无忧,可到底一双腿也几乎废了。 阮明心把人安置在断尘渊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里,至于几位表哥和表弟,都随霍铮的人离开了,他们有各自过人的本领与想要实现的抱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那个小村庄中埋没了。 凤家的人一走,京城里再没有和阮明心亲近的人,李生那厮的底细他们都没摸清楚。如果皇上哪天的脑子一昏庸,受了李生的蛊惑,到时他们联手夹击对付阮明心的话,傅东山他们不认为阮明心跟霍铮两个人能够全身而退。 这一担心,傅东山跟徐少宁都在考虑是否留在京城好接应阮明心他们,让阮明心拒绝了。 如果皇上真的打算对她跟霍铮下手,那傅东山他们不在的话,她和霍铮才能够更好的施展手脚。相反,如果傅东山他们都留在京城,皇上要是察觉出他们的企图,那阮明心跟霍铮留在京城里,岂不是更加如履薄冰了。 “大师兄,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再不行,京城里还有三师兄他们在呢。”易书航跟谢家英成亲后,肯定是要住在京城的,要如果有什么事,他们真的不用大师兄担心。 “对啊,大师兄,有我们在呢,如果皇上真要做绝的话,我们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易书航和谢家英应道。 阮明心对他们回以一笑。 傅东山看着阮明心身旁的霍铮,想问问他的意思,霍铮加重了语气道:“大师兄,你们放心。” 他目光中的坚定大家都看得到,霍铮和阮明心的关系他们也清楚,霍铮这人,就算自己出事也不会让阮明心出事,而且以他跟阮明心的能力,这京城,还困不住他们。 “那行,你们自己万事小心。”傅东山松口,却还是不忘叮嘱道。 他从小就被师父收进门下,懂事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哪国人氏。后来他多了一个个师弟师妹,他们就是他的家人,师父已经走了,他无法阻止悲剧发生,但眼前的这群亲人们,不管怎么,他都要把人护住了。 阮明心这时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对傅东山道,“大师兄,原先的伤如今是否都痊愈了?等会儿用完饭,我再替你把把脉吧。” 她突然想起来,在她从西瀚回来的时候,那时四国备战,气氛紧凝,为了战争开启可以保护南庆,大师兄屡次强行去冲境界,最后经脉受损。虽说她给他开了药方调理,可后来龙翼轩狼子野心把凤家人都拖下水,她入了狱。后来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她根本就没有时间闲下来,若不是突然想起来,她还真的想不起来。 “好。”傅东山没有拒绝。 第553章 时日无多 虽然经脉上的损伤已经被修复好了,可近来傅东山运功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隐隐的疼痛,这一点他一直找不到原因。 既然小师妹说要帮他看看,那就看看吧,经脉内伤这种事情不能拖,因为一个不察,可能就会成为一个废人,终身无法再修习武功了。 阮明心跟傅东山的话题从李生换到把脉,左右是饭后的事,那就等饭后再说。 赵长渊今天听说傅东山请了酒楼中的大厨子,特地带着肚子来吃饭,眼下他们再讲下去,他可就快饿死了,连忙将阮明心他们的话打断道,“菜都凉了,先吃饭,先吃饭。” 傅东山的脉象很正常,但听他说运功时总是隐隐传来疼痛感,阮明心对身旁的徐少宁跟赵长渊叮嘱道,“二位师兄也要随大师兄一块儿回千仞山,这段时日,就劳烦你们多费些心思盯着大师兄。” “小师妹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盯着大师兄的。” “对对对,有我们在,小师妹大可以安心,你开的药再苦,大师兄也一定会喝的,有我们在。”赵长渊这话说的,让在场的人不禁“扑哧”一笑。 按他的意思,阮明心开的药若是太苦了,傅东山不想喝,他们也一定会强灌他喝下去的。只不过赵长渊有那个胆吗? 阮明心笑完,一副无奈的神色看了傅东山一眼。 之前傅东山经脉受损,阮明心给他开药时就担心他不听她的劝阻,执意要强行冲破境界会导致经脉再次受创。 唉,就算是答应了,可这一段时间,南庆的战事无法拖延,大师兄还是动用了内力,上次留下的伤,并没有完全痊愈。 好在她现在发现的及时,不然拖久了,怕就无法根治了。 傅东山对于阮明心的话并没有反驳,一副听话的模样任阮明心在一旁唠叨。 而徐少宁等人还想开口再唠叨几句,却让傅东山一个严谨的眼神看的心里一悚,不敢做声。 霍铮轻笑一声,大师兄这模样,顿时让他想起霍府的老爷子,虽说不是他的亲祖父,可霍老爷子从小到大待他的好,对他的维护,却是永远也磨灭不了的。 说来,他自从回到了西瀚,就再也不曾与他联系过了,不知道他老人家近来身体如何了。 霍铮心里正琢磨着要去看看霍老爷子,谁曾料到,居然是霍老爷子让人给霍铮送了消息。 “怎么了?”阮明心在他身旁问道,见霍铮没有说话,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信。 一眼将纸上的内容看完,她的脸上也是一副沉重的模样。 “祖父他,时日无多了。”霍铮叹了一口气,伸手将眼前的窗子打开。 霍老爷子虽说不是他的亲祖父,可是常言道,生恩不及养恩。他只知道,自己自从记事的时候起,就一直被霍老爷子带在身边教导,偏偏他自己不给霍老爷子争气,总惹得他吹胡子瞪眼,最后将他赶到霍家老宅思过。 后来他拜入苍离门下,霍老爷子干脆把他踢到师门中去。 几乎是放着让苍离去养去管教,霍家只当他是一个无用的庶子,真正把他放在眼里的,只有霍老爷子一个人,也就只有他,把自己当做家人。 每当霍家其他小辈想要找他麻烦的时候,他自己不曾动手,霍老爷子便先护短护得死死的,不让他吃半点亏。 虽然这些都不算什么,但霍铮冰冷的过去里,霍老爷子却是他过往里唯一的光束,唯一的温暖。 霍家是将门世家,霍老爷子年轻时也曾征战过沙场,在战场之上留下人人敬畏惧怕的一笔。可也因为战场,他身上的暗伤多到数不清,这也是霍老爷子早早退下战场,把霍家交由他儿子掌管,自己在霍家的竹林小院不问世事的原因。 “你去吧,这段时间,李生的事有我看着。”霍老爷子在这个时候给霍铮送信,阮明心能够猜到,霍老爷子也是希望霍铮能够在剩下的这段时间里多陪陪他。 他养了霍铮这么多年,霍铮在他临终前给他尽孝,并没有什么不对。 左右李生那边目前没有一点动作,京城中的事情,都在她的控制之中,何况大师兄他们也都还在京城没有离开。 “你随我一起去。”霍铮说道。 “我?”阮明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伸出一个手指指了指自己。 霍铮没让她失望的点头道,“对,你随我一块儿去。” 他既然决定要娶阮明心,那他的祖父,自然就是阮明心的祖父。 他无法让霍老爷子抱上曾孙,但可要将孙媳妇儿带去让霍老爷子瞧瞧。 霍铮是个行动派的,做好了决定,当然不拖沓,第二天就带着阮明心一块儿去了霍家的竹林小院。 霍家的人并不待见霍铮,而霍铮跟阮明心也不想来一趟霍家跟他们有什么交集,他们是从霍家后面的墙直接翻到竹林小院里。 霍老爷子这时候正老神在在的坐在池塘边,手里拿着一支钓鱼竿,身旁放着一个空鱼篓,那样子看上去应该是正在钓鱼,而收获嘛,自然是还没有。 霍铮带着阮明心进来时候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掩饰,霍老爷子是什么人,早年沙场之上人人敬畏的大将军,在霍铮他们进来的时候,他几乎同一时间就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池塘里的鱼仿佛有感应一般,通通散开潜进更深的水底。 霍老爷子一看,一手把戴在头上遮挡阳光的斗笠朝霍铮的方向丢过去,一边怒气冲冲的冲着霍铮吼道:“你这个臭小子,一来准没有好事,你自己瞧瞧,把我刚要钓上来的鱼吓跑到哪里去了!”他伸手指着刚才鱼还聚成一堆的水面道,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和过去如出一辙。 霍老爷子丢过来的斗笠朝霍铮的面门而去,霍铮也不闪躲,任由那斗笠砸中自己的额头。 被砸中的位置瞬间就红了一块儿,那点程度阮明心都知道不痛,偏偏霍铮却夸张的龇牙咧嘴:“你这老头力气还跟从前一样,也不知道下手轻点。” 第554章 还是人家的孙女好 霍铮一边伸手揉着被砸中的部位,一边搂着阮明心一块儿向霍老爷子的位置走去。 霍铮是真疼还是假疼的模样霍老爷子岂会不清楚,当下对着霍铮冷哼一声道,“哼,你个臭小子,心中如果真有我老头子,怎么用等到现在才来,就差我没亲自去请你了。” 霍老爷子重新拾起鱼竿坐在池塘边,一副不想搭理霍铮的模样。 这老顽童是在闹脾气呢,阮明心心里看得不由一阵好笑。 向来在别人面前杀伐果断,连当今皇上都要给几分颜面的霍老爷子,自然也有如此孩子心性的一面。 当然阮明心不敢笑出声,可霍老爷子是什么人,阮明心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霍老爷子。 “好笑吗?好笑就笑啊,年轻人也不怕憋着把自己憋坏了。”霍老爷子依然没好气的道。 这句话瞬间就让阮明心连想笑的感觉都没有了,她相信,如果自己真的笑出声,这老顽童铁定得炸毛。 “咳咳……”阮明心清咳了一声,站到霍铮身后。 霍铮仿佛没听到霍老爷子的话一般,吹着口哨径直向他走过去,手上的斗笠放到一旁,他人坐在霍老爷子旁边,伸手拿起旁边放着的另一支鱼竿,霍铮不忘探头瞥一眼霍老爷子身边的鱼篓,“钓了那么久,一条鱼也没上钩,您老也不怕人笑话。” 说罢,鱼饵也挂好了,手一甩他也坐在一旁钓鱼。 “臭小子你懂什么,我这不是钓鱼,我这是修身养性!” 人们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阮明心现在是相信了,霍老爷子这不是活宝那是什么? 霍铮识趣的没再应话,只是一条一条往上钓起来的鱼,着实碍了霍老爷子的眼。 他移开眼睛不想继续看霍铮,却正好看到一旁站着看他们钓鱼的阮明心。 “凤家的女娃?阮明心?”他看着阮明心,似乎是在琢磨她的身份,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是。”阮明心笑着应道,她跟阮家早已没有半丝关系,除了千仞山,她的家人就只有凤家,说她是凤家的人,也没有错。 霍老爷子刚刚在打量她,想必也是想起了这一点。 一般能想到这一点的人,也说明那人对自己跟阮家的事异常清楚,站在传统老人的思想角度,她与阮兆麟断绝关系的举动的确是惊世骇俗,算不得好。 若是刚好让家中要娶妻的人家,她这些过往,足够人家怕的躲着了。 但霍老爷子却一副不在意的的模样,从霍铮那里讨不到便宜,他就对着阮明心指使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给我挂鱼饵。” 话中的语气不是询问,而且陈述,他连征询一下阮明心这个劳动者的意见都没有。 霍铮微微蹙了蹙眉头,不满的冲他道,“你让一个姑娘家给你挂鱼饵?” 鱼饵都是些蚯蚓虫子,他居然直接就让阮明心去给他挂鱼饵。 霍铮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准能够让霍老爷子炸毛。 “姑娘家又怎么了,姑娘家就挂不得鱼饵了吗?”他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霍铮,仿佛霍铮若敢应他一句“是”,他就会把手上的鱼竿直接甩到霍铮的脸上。 倒是阮明心并不嫌脏,主动上前给霍老爷子挂好了鱼饵。 “鱼饵挂好了。” 她顺便用池塘的水把手洗干净,又站回一旁,没多说话。 他这举动让霍老爷子本想训几句“年轻人就是娇贵”的话,生生卡住。 “还是人家的孙女好啊。”霍老爷子感叹道,换来了霍铮的一个白眼。 难道自家孙子就不好了吗? 钓了一下午的鱼,霍老爷子的鱼篓里不见半条鱼,而霍铮钓起来的三四条鱼,霍老爷子看的碍眼全给他倒回池子里去了。 对于霍老爷子这幼稚的行为,霍铮嗤之以鼻,阮明心却忍俊不禁。 好在晚膳霍老爷子没小气,让人煮了几个霍铮爱吃的好菜,其中也有阮明心喜欢吃的松鼠桂鱼。 膳后霍铮跟阮明心也没急着离开,霍老爷子让人在竹林旁摆了张桌子,爷孙就在竹林旁煮茶赏月。 当然,茶是由阮明心在煮。 “在西瀚那边可还住的习惯。”总归是自己养大的,就算不是亲孙子,也剩似亲孙子,他一直都拿霍铮当亲孙子一般看待。 霍铮离开南庆时,传出的消息是战死沙场,虽然明知道是假消息,但听到的时候,霍老爷子的心还是酸疼了好一阵。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他这孙子就没再回来过。 而当霍铮在西瀚收拢势力,又一边挖空心思对付龙翼轩的时候,霍老爷子都不知道,只当霍铮回去后,就一直留在西瀚了。 “南庆也好,西瀚也罢,都是一个落脚的地方。”只是落脚的地方,没有温暖,就算不上是家,霍铮应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纷争多,西瀚不行就回来,有我这老头子呢,他们为难不了你。”霍老爷子道,在他心里,他就霍铮这一个孙子。 至于府上那些?算是吧,可还不如不是。 霍铮顿时觉得喉咙有些生涩,霍老爷子说的是什么,别人也许无法理解,他却是再深刻不过了。 眼前这个老人,到现在还要为自己操心。 如果西瀚无法容下他,南庆又能怎么保的住他。 他的身份,有心人早就知道了,瞒的不过是下层无知的百姓,他如果在西瀚混不下去,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老头子,别太小看我,我可是你一手养大的。”霍铮接过阮明心泡好的茶轻抿一口润喉。 西瀚那边,他不会放手不管是为了阮明心,还是为了其他所在乎的东西。 “你呀你……”霍老爷子摇摇头,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如霍铮所言,霍铮是他养出来的孙子,能耐跟脾气,他还能不知道吗? 未战先怯可不是霍铮的作风,就算注定结局会输,霍铮也不会逃,这是一个将士刻进骨子里的习性。 霍老爷子自己不会逃,当然也不可能劝霍铮逃,左右真无人能容下霍铮,他也能给霍铮最后一道保命符。 霍家守护着南庆难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555章 她才不恶毒才不狠心 第 在霍府待了一整日,茶也喝完了,霍铮跟阮明心也没有留在这过夜的想法,反正烟雨楼跟霍府的距离也没有多远,霍府明日再来也是一样。 看了下时辰不早,霍老爷子也没有强硬的要留下他们,有霍府里的那群牛鬼蛇神在,霍铮不留下也是好的。 离去前,霍铮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霍老爷子道,“等事情了了,我和明心会成亲。” 霍老爷子刚听到这消息时一愣,愣完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拾起桌子上放着的鼻烟壶朝门口的霍铮砸去,嘴里还骂着什么阮明心听不清楚,只隐约听到,霍老爷子骂了好几声“臭小子”。 也从那天以后,阮明心再陪霍铮到霍府,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霍老爷子没再指使她干活,也没再让阮明心给他挂鱼饵煮茶。 阮明心也乐得不动手。 只不过,阮明心的日子是过的舒爽了,别人却不见得。 三王府中,礼部侍郎和御史大人家的那件事闹得如何大,就连皇上都点名让礼部侍郎留在府上闭门思过,三王爷怎么可能不知道。 礼部侍郎算是他手上的能臣之一,烟雨楼的事他也查过了,如何不知道那日的经过,也正因为御史大人夕日曾是三王妃的父亲的门生,三王爷甚至怀疑,烟雨楼的事就是沈家一手主导的好戏。 事关沈家,三王爷没有证据,无法拿沈家怎么样,可沈家的女儿是他的妃子。 三王爷已经忘了他与三王妃之间的夫妻情分,反而一心认为他跟沈家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三王妃的善妒,报复他的结果。 夜色如水,清风徐徐,这晚的天气异常的好,而对比之下,三王府中的诡谲阴沉却让人窒息。 昏黄的烛火印着美人的影子投射在纸糊的破旧窗户上,那轮廓大概可以看得出屋子里的美人身形窈窕有致。 这里是三王府中最破败的小院,如果不是在三王府的范围内,只怕没人会相信,这里也是三王府中的地方,毕竟与三王府金碧辉煌的前堂大院相比,这里实在是太破了,仿佛就是一个贫民窟,连最基本的桌子椅子,也是断的折的。 或许别人不相信,但三王府府上的人都知道,这座破烂的小院,住的就是他们本该高高在上、雍容尊贵的三王妃。 此时的她,褪去了绫罗绸缎的华裳,身上穿着的是不知道洗过多少次,已经发白发旧的粗布麻衣。 本才双十韶华的年纪,她脸色蜡黄,长发干燥,配上那身与她气质不合的衣裳,整个人生生苍老的数十岁,不复当初的靓丽美好。 男人因为怒火而加快的脚步显得仓促,深夜的天,他不在自己的书房里处理公务,反倒抽出时间来找这个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听闻几乎要忘却的女人的小院中。 呵,如果不是她弄出来的这些事,只怕自己还真要将她忘了。 “砰!”三王爷一脚将大门踹开,本就破旧的大门被他这么用力的一踹,一扇立刻掉落在地,扬起一阵浓烈的灰尘,另一扇,此时却半掉不掉的半挂在门框上。 屋中的美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掉了手中的女红,尖利的针刺在她的指间,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她来不及将血珠拭去,便匆匆起身去看外面那么大动静的原因。 动作太仓促,她险些直接撞进来人的怀里。 急忙顿住脚步,她抬头看向那人,熟悉的眉目映入眼帘,她却没有了当初的欣喜欢悦。 仿佛死过一次的人一样,再看任何东西,心中只是一片淡然。 “王爷。”她朝他微微行了一个礼。 虽说她被丢弃到这个小院里当一个下堂妻,可到底他还是没有给自己写一封休书,也算给了她几分颜面,不用让她回去面对自己娘家的亲人,尽管她在这三王府中,早已就没了什么颜面可言。 “啪!”几乎在她行完礼,一个重重的巴掌在她没有反应到的时候,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那巴掌的力道有多大,一下子就把她的嘴角打出了血。 “你这个贱人!”三王爷的眼中盈满了怒火,看向三王妃的眼光仿佛要将她撕碎。 反倒是三王妃被那一巴掌打的有些懵。 “王爷……”伸手捂住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她看的出来他眼中的怒火,可却不知道原因。 她被发配到这座废弃的小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能碍到他的眼不成? 说起来自己从富丽堂皇的东院搬到了破旧不堪的废屋,居然是为了自己都没曾听说过的女人。 “怎么,让你住到这座小院,你对本王有意见?”他的眼中除了怒火,还有显而易见的冷漠。 “妾身不敢。” 三王爷今晚的反常让三王妃心中起了警惕,他居然不顾他们多年的夫妻情谊对她动手。 “妾身犯了何事,王爷要惩罚前,也该给妾身一个罪名。” 虽说宫里的小妃子蝶儿之死,对她来说是无妄之灾。可说到底,也有沈家在其中推一把手,那个蝶儿的死,也有她间接的原因。 可今晚他对自己的怒火又是为了什么? 心中的疼痛感在一点点消散,三王妃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罪名?你反过来向本王讨要罪名?”三王爷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怎么看着都那么的慎人。 三王妃此刻无所畏惧的直视他的目光。 自从她嫁入三王府以来,纵使她一心向佛不喜后院争斗,可身为正室,这么多年一直无法孕育出三王府的子嗣。 她自己心中清楚,有多少人看不惯她这层身份,府中的小妾,外头要站位的臣子,还有宫中的婆婆贤妃娘娘。 多少人在背后里笑话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金孔雀,皇上也想要抱孙子,她无法孕育子嗣,就无法帮三王爷多争取皇上的重视。 如今除了她的父兄娘亲,这南庆里,谁能容下她这个三王妃? 即便她只是挂了一层虚名。 “呵,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自己生不出孩子,便不允许其他女人给本王生吗?你好狠的心,好恶毒的心思。”面对三王爷的指责,三王妃一句话都没说。 她恶毒?她狠心? 第556章 哀莫大于心死 真是可笑,如果三王妃真的恶毒真的狠心,就不会整日待在自己的佛堂里不出院子; 如果她狠,就不会任由那一房房的小妾抬进三王府; 如果她恶毒,那早在那群小妾进府的时候,她就会给她们都灌上一碗绝子汤…… 如今,她的丈夫,眼前这个同床共枕数年的男人,居然以这样的罪名指责她,这样的话可谓诛心。 “你说我容不下她们?”三王妃顿时红了眼眶,心绪一时难以平复。 良心是什么东西?如果可以,她真想看看眼前的人有没有良心。 “若不是容不下,你会让沈家的人动手除掉蝶儿?她在宫里,你在三王府,她如何能干涉到你才会落得那个下场?” 三王爷直接将蝶儿的死怪责到三王妃的身上,一心认为如果不是三王妃善妒,为什么沈家会出手;他甚至把近日皇上对礼部侍郎的怒火也怪在三王妃身上,如果不是她,沈家就不会出手,陈文宇的腿也不会被令孔扬给废掉。 三王爷的话语如同针尖一样扎在三王妃的心上,她脚步一个趔趄,连忙伸手扶着门框稳住脚步。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喉咙溢起一股腥咸。 他若想往府上抬女人进来,她纵使心中难受,也绝对没有半句二话将人抬进来。可他怎么不看看,那蝶儿是皇上的女人,他再怎么觊觎,两人再怎么心悦,他们之间的身份,辈分也隔在那里。 他胆子大,不怕事,可他有什么能耐跟皇上抢女人。 他与蝶儿暗渡陈仓的事她不是没有听到风声,他不为自己想想,也不为整个三王府着想。 如果蝶儿不死,有朝一日他们之间的私情被人捅开,到时候皇上要杀的,就不止他一个人,整个王府都要给他俩陪葬不说,如果皇上怪罪说沈家知情不报,到时候他们沈家也会折损在这里。 而她也是等到事后才知晓,蝶儿在宫廷的争斗中被人害死,沈家也出了手,结局已定,纵然是她也无能为力。 如今,他却将所有的事全部怪罪到她一个人身上。 呵,都怪到她一个人身上! “事情已成定局,王爷再逗留在我这小院也无用,还不如回去想想事情要如何解决。”三王妃转过身,抬手快速抹掉眼角掉落的泪珠,提着脚步往回走。 像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少看一眼都对身体好。 “王爷请回吧。”她不留情的开始赶人,这座废弃的小院虽说她住进来有一段时日了,但再怎么收拾,破的东西依然是破的,旧的东西依然是旧的。 别说好茶了,这里没有侍候的丫鬟,就连热水都得她自己去烧。眼下的情形,她可不想去给他烧水;就算烧了,他也不一定会喝,还不如不烧。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三王爷冲她怒吼,只不过他吼的再大声,三王妃都没有回头。 “陋室弥简,人住久了也没有那么多规矩,王爷若是怕玷污了自己的身份,那还是趁早回去吧,更深露重,还是早些歇着好。” 话落,她顺手将房门关上,心哀莫大于心死,她对他别无所求,也自然不会再因为他而心痛难受。 三王妃的冷静让三王爷的情绪也沉下来。 他开始回想,三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呢?他有多久不曾了解过她了。 初见时的她沉着,冷静,体贴,温柔,落落大方,新婚的时候他们相处的很好很好……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对她的态度开始改观的? 三王爷摇摇头,既然想不到,干脆就不想了。 看着眼前合上的门,他转身离开。 时间辗转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阮明心一直随霍铮去霍府串门,霍府的大厨子,煮鱼的手艺再好,也耐不住阮明心吃的次数太多,吃腻了。 不过今天,她可以换个地方吃了。 外头的鞭炮锣鼓震天响,喇叭唢呐的声音“滴滴答”奏得喜庆,阮明心坐在谢家英的房内,等了这么多日,终于到了这个良辰吉日。 易书航跟谢家英总算走到了今天,阮明心看着妆台前的谢家英,心里由衷的为她高兴。 “明心,怎么办,我好紧张。”谢家英从梳妆镜前转过身,身上已经穿好了大红色的喜服。 丫鬟给她换好了喜服就先退下去了,换外面的喜婆进来给她梳妆。 “不要紧张,你那么多年都等过去了,还差这一刻吗,放松放松,新娘子就该美美的。”阮明心在她身边开解道,手里拿着一盘干果,一边吃,一边递给谢家英,问道,“你吃不吃,等会儿出门后就不能吃东西了。” 新娘子梳好妆后就不方便吃东西,出门后就不能吃,老一辈的人说,会不吉利的。 嫁过一次人的阮明心当然很清楚,上一世她嫁给龙翼轩,她娘死的早,教不了她这些。 至于阮兆麟?得了吧,他疼的是阮青璃那个女儿,别说他一个大男人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他也不会事事给她贴心安排。 所以阮明心才会问谢家英用不用吃些垫着肚子。 只不过她一边跟谢家英说话,一边吃着东西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倒是让谢家英轻松了许多。 “你呀你,等你以后要嫁人了才知道。”谢家英的脸色微红,阮明心却想起了霍铮刚回来的那一晚对她说的话。 他说的,等事情一了,就会开始安排他们婚事。 如果真到了那一刻,阮明心想,她的紧张应该不会比谢家英少多少吧。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喜婆已经给谢家英画好了妆容,正拿着木梳给她挽发髻,嘴里一边说着吉祥话。 新娘子的妆容一点也不含糊,尽管谢家英不喜欢,面上还是涂了几层厚厚的粉。 妆好了,髻也好了,喜婆递给谢家英一个大红色的苹果,让她一路捧着过去,寓意是平平安安。 最后戴上凤冠,再盖上一层红色的霞披,闲杂人等就退下了,留下谢家英跟阮明心在屋子里坐着等新郎官来迎接。 第557章 师兄有喜 本来阮明心作为易书航的师妹,应该在男方那边等着新娘子过去拜堂的,可谢家英并没有什么好友,一个人孤孤单单,看在阮明心也算的上是她朋友的份上,上花轿前,让阮明心到谢将军府上陪着她说话解闷。 锣鼓喧天,一路上从易候府敲敲打打到谢将军府,格外热闹。 阮明心陪着谢家英在房内等着,远远的就能听到外头的声响。谢家英有些紧张的抓紧旁边的床帘,阮明心轻笑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听到了吗?三师兄他们来了,我们也要出去了。” 红色霞披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阮明心伸手扶着谢家英站起来。 披着红盖头当然看不到四周的场景,阮明心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指引她走向门口。 这时谢家英的哥哥们也过来了,阮明心扶着谢家英在门口等他们走近。 按照习俗,他们要等谢家英的哥哥过来背着她出去。 阮明心就看着谢家英的大哥一边背着她出去,一边跟她说着贴己话。 他们谢家就谢家英这么一个女儿,养了这么多年,突然就要成别人家的媳妇,他们怎么能不担心她嫁过去后会受委屈。 谢家的哥哥们都不忘重复的叮嘱谢家英如果在候府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他们,谢家好歹也是将门世家,如果自家的女儿,妹妹受了委屈,他们想要护着人,也不是不行的。 谢家英无声的点头,父兄家人对她的疼宠她都知道,她也相信,这一次的易书航不会让她失望,今后她绝不会再给谢家丢脸,她会过的好好的。 阮明心就看着谢家哥哥们把谢家英交到易书航手里,而后随着迎亲队伍一路吹着喇叭唢呐回候府。 先是新郎新娘跨火盆入大厅拜堂,除了傅东山等人如约而至,五皇子这个闲不住的主也来了。 易书航跟谢家英已经拜完了天地,喜婆迎着两人进新房喝交杯酒,阮明心这才朝着五皇子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阮明心一拍他的肩膀,小声问道。 五皇子回头,见来人是阮明心,挑唇一笑,拉着阮明心就往人少的位置过去。 “身上的伤都好了,整日闷在楼中,听说易小侯爷要成婚,本公子便来凑个热闹,也好沾沾喜气。” 两人随意挑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阮明心挥手招呼霍铮跟傅东山他们往这边过来,对于五皇子说的话,她要是全信了才有鬼。 在烟雨楼中,谁都会闷,唯独五皇子不会。他整日在楼中花天酒地,除了没叫姑娘陪他睡觉,做些不该做的事,其他能做的他全都做了。 仗着烟雨楼是阮明心的产业,他可没少专挑贵的东西吃喝挥霍。 “伍公子身娇体贵,还需要沾别人家的喜气?” 天家的龙子龙孙乃是天潢贵胄,自己身上的贵气喷薄,哪里还需要去沾惹别人的喜气。 阮明心的话语方落,便听五皇子笑道,“需要,需要,也不怪你最近忙,昨夜我三哥家事不合,今日我当然也要蹭蹭喜气,免得哪日我也同谁不合了。” 他这话中透露的信息不少,其中一个就是三王府中近日到昨日一直发生的不太平。 阮明心不动声色的将五皇子说的话在心里整理了一番,抬头看了向这边过来的霍铮一眼。 看来,婚礼过后,京城的天,也平静不了多长时间了。 看到易书航的婚宴上不请自来的五皇子,傅东山跟徐少宁他们虽然没有收到三王府的消息,但见到五皇子,心中同样在猜,只怕今天五皇子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弟,五师弟,六师弟,小师妹,今日是书航的人生大事,我敬你们一杯。”易书航这时候才抽的开身,连忙提着酒壶杯子过来。 场上论关系,跟他最好的,当然是师门里这群从小到大的兄弟姐妹了,更不说他们还为了他跟谢家英的婚礼,特意在京城里多留了一段时间。 “三师兄。” “三师弟。” “干!” 众人纷纷提起酒杯斟满和他干杯,这样大喜的日子,的确不适合谈些别的。 傅东山等人将心中的问题放下,今天的事就是陪易书航,尽情的喝! “小侯爷,恭喜恭喜,新婚快乐。”被众人无视的五皇子倒了杯酒从位置上站起身来祝贺道。 易书航也终于注意到了五皇子的存在,虽然心里好奇五皇子今天怎么会在这,可面上还是那副春风满面的欢喜的模样道:“谢谢,谢谢,书航今日大婚能得五皇子亲临,荣幸,荣幸之至。” 虽说五皇子跟易书航,一个是皇子,一个是臣子,走得太近会容易遭人怀疑,可这副客套的模样,阮明心还是看得腻味,干脆坐下吃东西。 虽说今日成亲的人是易书航跟谢家英,本没她什么事,偏偏却什么事都得她帮帮忙,她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吃一口百灵做的早膳就被人拖着到谢将军府去。 一大早到现在,她除了在将军府里吃了一小碟干果之外,就什么都没吃过了,这会儿她怎么可能不饿。 不得不说霍铮是最了解阮明心心思的人,阮明心坐回位置,霍铮就提起筷子帮她夹些她爱吃的东西。 阮明心回以一笑,今日虽说是易书航的喜事,这种场合应该多喝几杯,但因为心里还装着一些事要办,霍铮跟阮明心也就注意了点,酒没多喝,倒是菜吃得不少。 五皇子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易书航一圈一圈的过去敬酒,赵长渊这才想起来,他抬头问旁边的霍铮跟阮明心道,“诶,六师弟,这三师兄都已经成亲了,你跟小师妹两个……”他的目光流转在霍铮跟阮明心的身上,后面的话大家都知道那意思。 “对啊,对啊,三师弟的喜酒喝了,咱们师兄弟几个,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们俩的喜酒啊。”徐少宁和姚保堡也跟着起哄。 霍铮不复从前的闪躲,看着阮明心,他墨色的眸子里含着笑意。 第558章 皇宫出事了 或许是想清楚了,霍铮郑重说道:“快了,待京中的事情一了,与凤家敲定了吉日,我们再通知大家回来喝喜酒。” 这次连时间也快要确定下来了,如今京城里除了一个李生外,其他都不算事。 听到这个消息,傅东山等人也为霍铮跟阮明心高兴。 易候府中的宴席摆了好几十桌,易书航短时间内要敬完酒也没那么容易。阮明心他们这一桌吃完喝完,怕谢家英等太急,也就没打算去闹洞房给他们添堵,再加上他们吃完喜宴之后,各自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提前离席了。 出了候府,阮明心和霍铮就跟傅东山他们分道扬辙了。 傅东山,徐少宁,姚保堡跟赵长渊打算明日就启程回千仞山,今晚也该早些回去收拾行礼,霍铮和阮明心要回烟雨楼,只不过回去以前,他们要先去一趟皇宫。 半个多月过去了,李生那边仍然没有一丝半点的消息,而这段时间,他们也不曾听说李生又给皇上献药的消息。 李生这个人来历不明,不管是他的身份,或者是目的,阮明心跟霍铮都无法查到半点消息。 现在李生那边无声无息,他们最好是去看一眼,没准会有什么新奇的意外发生。 两人漫步走在街道上,向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散步过去,一轮明亮的月亮高高挂在枝头。 今夜无云,漫天星辰相辉映,银白色的月光散落在两人身上,将霍铮跟阮明心的影子在地上拖长,随着一个拐弯,地上的两道黑色的长影也被交叠在一起。 宫内,李生居住的宫殿处,此时数个黑色的身影交织纠缠在一起,他们的动作十分凌厉快速,只有手中的刀剑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银色的刀光。 李生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两伙儿人究竟是谁,他身边的两个影卫已经被先到的那伙儿人打倒在地,伤在手脚筋骨的位置,尽管李生并不会医术,可也知道,他这两个影卫,算是废了。 来人是谁李生不知,可是他被废掉的两个影卫身上的剑伤他却能够认的出来,是他们! 呵呵,终于忍不住要对他动手了么? 李生此时的眼神是冰冷的,没有半点温度的看着眼前对打的两伙儿人。 其中一伙儿是他们派来取他性命的,可另一伙儿是谁?怎么瞧着瞧着,像是要在那伙儿人手上保住他。 保他性命做什么?在南庆的京城里,他好像并不认识什么人。 李生回想道,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能够值得谁出手的地方。 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也容不得他慢慢去想了,还是先跑吧。 不然晚了,指不定自己就无法逃离了,他们向来没有做不到的事,一旦他们确定要杀了自己,那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想到这里,李生不再继续看两群黑衣人打起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迅速跑回屋内,将自己藏起来的瓶瓶罐罐翻了出来,药丸倒在一块儿,随便扯了一块儿布草草包起来就准备翻窗离开。 他的举动却被打斗中的黑衣人注意到了,一把长剑“咻”的一下向他飞来,李生连忙向后一个翻身躲过。 李生看向剑飞来的位置,那个黑衣人又让另一个黑衣人缠上了,虽然他不知道要救他的人是谁。 不过看眼前,救他的那些黑衣人并没有他们派来杀他的黑衣人人数多,如今看上去双方实力旗鼓相当,可李生能够看得出来,他们派来的那些人,实力还有所保留,反倒是想救他的那些黑衣人,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看到这个情况,李生毫不犹豫提起包袱就跑。 这里是皇宫,就算他们要派这群黑衣人来杀了他灭口,可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李生正是因为抓住了对方不敢在宫里招摇惹人注意的这一点,快速的将那群人甩在身后。 可正如同李生方才所想,他们派来的黑衣人打斗过程中有所保留,于是保护李生的那群黑衣人,很快就让他们逃脱了。 黑夜中,两群人纷纷随着李生逃跑的方向而去…… 宫道中,远远的就随风而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阮明心跟霍铮对视一眼。 出事了! 两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风吹来的方向,是李生居住的宫殿的位置,皇宫守卫森严,如果是旁人出事,侍卫铁定一早就能够发现。 可要是李生那里的话…… 经过上一次夜探李生院子的事,阮明心知道,李生住的位置偏僻不说,身边也没安排侍候的公公跟丫鬟,如果真的是李生那边出了事,现在还没人发现,那很正常。 只不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阮明心跟霍铮就到李生居住的位置了。 地上散落的血迹与尸体,墙上喷溅上去殷红的鲜血,遍地的狼藉,无不在诉说着这里刚发生了异常激烈的战斗。 阮明心跟霍铮分开找寻,两人各自逛了一圈出来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霍铮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瓷瓶是空的,上面也没有贴写说明那个瓷瓶原先装的东西的药物,还有功效。 霍铮的医术不如阮明心,只知道小瓷瓶上面没有毒,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后,他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他将小瓷瓶递给也逛完一圈回来的阮明心道,“你看看。” 阮明心伸手接过瓶子放在鼻前轻闻,很快就辨认出来这个瓷瓶原先装着的是什么药,“调理气血的。” 这个瓶子,原先装的药物更像是补药一类的东西。 霍铮眉头微蹙,李生本来进宫的理由就是给皇上献药,身上有调理补气血的药,也是比较正常的,可是要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让他走的那么匆忙,丢了屋子里满屋子的空药瓶的,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阮明心摇摇头,她也不清楚,明明这段时间她有安排人在暗处盯着李生,关键时刻留着他一命,可出了这样的事,一整晚她都没有收到有人来传消息,那就说明李生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阮明心也注意到过墙上新鲜的血迹,还有地上温热的尸体。 这里的事情,看来都是不久前刚刚发生了。 第559章 阮阁主?救人! 阮明心毫不在意的去翻地上的尸体,李生的那两个影卫,因为跟她有过一面之缘,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把手搭在那影卫的脉搏上,阮明心发现他还没有死掉,她伸手从身上摸出几根长长的银针,封住地上躺着的影卫胸口的穴道,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地上的影卫缓缓的醒过来。 “出什么事了,他们人呢?”阮明心急急问道。 只不过那影卫就连醒过来都废了不少力气,怎么可能出声跟阮明心说什么。 他艰难的抬手,给阮明心指了一个方向以后就又晕过去了。 阮明心抬头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下一秒她就从身上掏出来匕首,薄如蝉翼的刃部贴着晕过去的影卫脖子一划,一道血线出现,那影卫算是死绝了。 也怪不得她心狠,那影卫身上的伤是没办法医治的,再怎么医也顶多是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并且这段时间里,他还要日夜泡进药水中,重复忍受着手脚筋骨断掉的痛苦,明知他如何都不能够活下去何不现在就给他一个痛快呢。 有了影卫指的方向,阮明心跟霍铮毫不犹豫,马上向那个方向而去,将轻功提到极致。 这里虽然比较偏僻,但再怎么偏僻,终究是在皇宫之内,短时间内没有把侍卫引过来,但时间一久,侍卫也会自己发现其中的蹊跷。 风中留存的血腥味还在,霍铮跟阮明心发现地上的印记是通往宫外的,两人寻着印记一直到城郊外,而城门口的守卫中了迷香,正昏迷不醒。 不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阮明心猜一定是追李生的那一伙儿人,他们正要上前,就看到前方的天上亮起的信号弹,是玄月阁的人! 天机阁的人在宫中都是一些隐藏较深的暗探,不到非不得已阮明心不会把那批人给挖出来,所以明面上在暗处盯着李生的影卫,就是玄月阁的人。 既然有信号弹,阮明心跟霍铮也确定了他们的位置不远了。 到了信号弹发出的位置,眼前的战况激烈,阮明心却没有看到李生的踪影。 双方实力悬殊,玄月阁的人不过是仗着人数多的优势在拖住那帮来历不明的黑衣人的脚步,那群人的身手,比起李生之前躲在暗处的影卫,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打下去,玄月阁人数的损失会很惨重。 身为玄月阁的主子,霍铮提剑加入战局,霍铮的实力自然不用多说了,有了他的加入,玄月阁的人也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看到了霍铮,连忙向他禀报道,“主子,李生独自一人往东南的方向跑了。” 霍铮正想着要如何脱身,就听一旁的阮明心道,“我去追李生。” 霍铮没有意见,李生只有一个人,以阮明心的身手不会遇到危险,反倒是他眼前的这群黑衣人,来历不明,而且从他们执意要追杀李生的行动,霍铮不难猜出他们和李生有什么牵扯。 或许他们一直查不到李生的真实身份,眼前的这群黑衣人,说不定就是一个突破口。 阮明心独自一人往东南方的位置追去,足足用轻功跑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发现了李生的足迹,只是眼前的事实并不如刚才影卫所言,亦或者他是从其他地方出现劫杀李生的,阮明心到的时候,李生的身上已经被眼前的黑衣人划出好几道伤口,每一道伤口都在要害上,偏偏都让李生躲过去一半,伤口不深。 阮明心站在一边看着,心里想,依照这个情况,再过一个时辰,就算李生没有被黑衣人杀死,也会因为他自己身上的伤,流血过多而致死。 “喂,你这个女人怎么还在一边看着,快帮帮我?” 阮明心来的时候,李生就注意到她了,可他发现阮明心来了也没有出手救他的意思,心里差点没再呕出一口血来。 阮明心听得到李生的话,可面上却故作不知,还煞有其事的看了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存在。 “你在叫谁?喂是谁?好像没在这里。” 可想而知,正在躲着黑衣人攻击的招式的李生听到这句话后,脚步一个趔趄,直接摔在地上,黑衣人拔刀就砍,仿佛像剁猪肉一样毫不留情,李生瞪大了眼睛,吓得往地上连续滚了好几个圈,连忙朝着阮明心的方向跑,一边脚底下踉跄的跑,一边嘴里念着喊道,“阮姑娘,阮小姐,阮阁主,阮姑奶奶!求求你,快大发慈悲救救我吧!” 李生完全没有了阮明心上次见到他时候,他故作老成的模样,身上脸上沾了不少血渍跟灰尘,狼狈却又滑稽。 而阮明心原本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在听到李生喊出“阮阁主”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骤然严肃。 如同天机阁的情报网所查不出来的消息一般,没人知道阮明心就是天机阁的阁主,从北狄回南庆的途中,山林小道各种地方冒出来要取她性命夺回藏宝图的江湖人士也一副确定她就是天机阁阁主的模样。 李生到底是谁?江湖中传出前朝藏宝图的事,如果不是李生传出来的,那也一定与他有关。 天机阁与玄月阁都查不出来的消息,眼见李生可能就是一个突破口,阮明心怎么会放任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人对李生下杀手呢。 看来人是必须得救了。 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阮明心迎上了追杀李生的黑衣人,“铿锵”一声,匕首和大刀击打在一起,划出一连串的火花,发出一阵“滋滋滋”的声响。 歇了一口气的李生看到眼前的场景,整个身子都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他刚刚和那个黑衣人交过手,黑衣人的身手有几斤几两,他当然再清楚不过了,而阮明心仅仅只用一把匕首就挡住了他的攻击,挡住了他爆发出来的力度,这叫李生怎么可能不吃惊。 黑衣人的身手不错,可对于阮明心来说,要对付起来,并不像李生那么吃力。 阮明心这才想起来,上一次在宫里,李生只是诈自己。 第560章 人可不是白救的 反手接过匕首,阮明心“扑嗤”一声将匕首扎黑衣人的左胸,在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又将匕首拔出来,再是一下,直接把匕首扎进了黑衣人的右胸,黑衣人来不及一丝反应。 不是阮明心她变态,而是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长的挺变态的,就拿上一世她曾经看到的一个人来说,那个人的身体跟旁人长得不一样,心脏不在左边而是在右边。 阮明心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眼前这个黑衣人的心脏不是长在左边,而是右边的话,留下他也就等于给自己以后留下后患。 擦干净匕首放回身上,看着眼前一身外伤的李生,阮明心饶有兴致的打量道,“哟,李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呢?皇宫里好吃好喝的招待不合你心思吗?这又是干嘛了?”她指了指地上刚被她解决掉的黑衣人,等着李生给她一个回答,或者说是解释。 李生大大的喘了好几口气,抬头看到阮明心笑得一脸灿烂,明明一副无害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是让李生心里突然一阵发慌。 “你刚刚为什么喊我阮阁主?”不等李生应话,阮明心又问道。 她脸上的笑被她收起来,面上骤然蒙上一层霜,这里现在只有她跟李生,那有些疑惑,她不妨现在就问。 李生今日被追杀,她出手把人救下来,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从李生的嘴里套出一些话,而李生若是回答那就好,如果不回答或者是想要编一个谎言,那就别怪她不手下留情了。 “这个……咳咳。”李生移开对着阮明心的目光,清咳一声,“天机阁的阁主,这个,这个当然是,查出来的。”李生牵强的假笑道。 当然是查出来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呢。 李生这话听在阮明心的耳里根本就是废话,他笑得再怎么样阮明心也不买他的账,一个问题不成,阮明心便再问一个,“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冒充李生的身份,今晚要追杀你的那群黑衣人又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停停停停停!”李生一把打住阮明心的问题,“你那么多问题一下子让我怎么回答。” “那行,一个一个来,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阮明心看着李生,大有一种他不交代清楚就不能走的意思。 “在下慕言书,是什么人这个不能说。”李生交代道。 对于他说的“不能说”,阮明心持着怀疑的态度。 “为什么不能说?” 慕言书知道阮明心一时半会儿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但他有他的顾忌,一个不小心,可能这捡回来的命就又丢了。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捡了上次阮明心潜入宫里抢走的信说道,“上次那封信想必你也看到了吧。” 信中只有“蛊动”两个字,就没有交代别的了,虽然阮明心有怀疑“蛊动”,是不是控制蛊虫,但因为手上没有证据,她也不敢轻易肯定。 “看到了又如何?”她在等着慕言书后面的话。 所有的事情都因为慕言书而起,这些谜题也自然该是由他来解答。 “你可曾听说过蛊?”慕言书问道。 蛊这种东西,阮明心只在书上看过一星半点的叙述,实际上要论起来,她了解的并不多,但这并不妨碍她听慕言书说,她更想知道,慕言书和蛊到底有什么关系。 见阮明心摇头,慕言书又向她解释了蛊这种东西。 “你跟蛊有什么联系?你献给皇上的药,到底是不是蛊?”阮明心只抓这这个重点不放,慕言书既然那么清楚蛊,那阮明心更不可能放下心中的怀疑了。 “蛊嘛……嘶!”晚风乍起,吹得人一阵鸡皮疙瘩,慕言书一身的皮外伤此时才疼痛起来。 “那个,阮姑娘,能否先找个地方让我上药。”按照他现在这个样子再继续和阮明心说下去,说不定他真的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阮明心看一眼这荒郊野外,确定了慕言书这副模样无法耍什么花招,这才上前掺扶他起来。 “上次和我交手的时候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今天晚上一个黑衣人就能把你折腾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怜香惜玉呢。”阮明心毫不留情的挖苦道,末尾留下的那一句话却让人听出另一番旖旎的感觉。 什么叫怜香惜玉,上次对手阮明心这个女儿家,慕言书用尽全力诈跑了阮明心,这一次却败在一个不如阮明心的男人手里,这不是在变相的怀疑他爱好的是男人吗? 慕言书脸色一黑,刚想开口顶嘴顶回去,眼睛落在阮明心搀扶着自己的手上。 算了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好男不跟女斗,他先不和她一般见识。 他可没忘记那边他们想杀自己灭口的事,如果阮明心这时候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到时那些人要是追上来了,他可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了。 见慕言书老实了不少,阮明心决定先把人带回去,离开前,她掏出一个烟花弹,点燃放上空中通知霍铮。 —— 阮明心直接将慕言书往烟雨楼里带,把慕言书丢到客房里让月娘找人给他包扎外伤,自己先走开了。 烟雨楼中里里外外都有高手盯着,因此阮明心并不怕慕言书会耍花招逃走。 就在她带慕言书回烟雨楼后不久,霍铮也收到讯号赶回来了。 “那边的都解决了吗?你有没有受伤?”屋内,看到霍铮进来,阮明心连忙上前问道。霍铮今夜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锦衣,衣服上面阮明心没有见到血渍,可还是关心的询问。 “没事,我留了活口让人带回阁中审问,李生的事情如何了?” 那群人来历不明,又出现得蹊跷,霍铮与阮明心,还有千仞山上的师兄们,既然要守护好南庆,那就定然不会放过那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带回去审问是最直接的方法。 阮明心的信号他收到了,自然也知道假李生是被带到烟雨楼中来了,方才他有收到消息,阮明心让人给假李生包扎伤口的事他也有听说。 第561章 惊愕的子母蛊 “流血过多,我让人去给他的伤口上药,这会儿应该包扎好了。”说完,阮明心和霍铮便往慕言书的厢房过去。 有些事情,还是趁早先了解的好。 “主子。” 阮明心进去的时候,月娘和上药的大夫正在收拾染血的绷带和清洗伤口的血。 “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放任何人进来。”月娘是烟雨楼的负责管事,阮明心这话也当然是说给她听的。 月娘和大夫出去后,阮明心拉了两张凳子坐在慕言书的床边,这会儿入秋,天气开始转凉,上完药后身上包了几层纱布,外头再穿件衣服,完全不用担心伤口会闷到流脓。 慕言书扯了个枕头放在身后让自己靠着,两个眼睛却流转在阮明心跟霍铮身上没有移开。 “慕公子这么精神,看来身上的伤是什么大碍了,那便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说说吧。”阮明心随手从桌上拿来一碟瓜子,那架势仿佛是来听慕言书说书的一般。 慕言书心里噎得不行,瞧瞧,瞧瞧阮明心这样子,说得好像他身上的伤再重点,她就会放他好好休息一样。 “蛊可救人,亦可杀人,我献给皇上的药是救他的蛊,可我身上的……”慕言书摇摇头,“不能说,他们给蛊下了命令,倘若我泄露半点与他们有关事情,蛊会蚕食掉我的五脏六腑,我也会没命。” 蛊这种东西,再怎么说都不是好东西,可若不是他给皇上用蛊,皇上早就该仙逝了。 慕言书身上也有蛊?阮明心没有见过蛊,也不知道蛊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中了蛊的人会是什么样子,于是多看了慕言书两眼。 阮明心打量着慕言书,那目光让慕言书想要无视都难,他把被子扯高了些,紧张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扯被子的动作看得阮明心一阵莫名其妙,等她察觉到慕言书的意思,不禁“扑哧”一笑,慕言书以为她要干什么? 说笑,她旁边有个比他优秀多了的霍铮,怎么可能会看上他这个一身残的伤患? “没看什么,你继续讲。”说道,阮明心严肃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在等着听慕言书说的话。 “世上的蛊有千千万,各不相同,其中也有子母蛊,我身上的是子蛊,也就是说,一旦我不听从他们的话或违反他们的命令,他们便会操纵母蛊,让子蛊把我杀死。”慕言书坦然解释道。 “你说你身上是子蛊,那为什么他们今晚还要派人追杀你?” 慕言书说的有模有样,但一想起今晚要追杀慕言书的那一批人,如果霍铮没有猜错,他们就是掌握着母蛊的人,既然他们手上有母蛊,那为什么不直接如慕言书所说,操纵母蛊杀了他,而是专门派人进宫取他的性命? 霍铮问的话让慕言书神秘一笑,“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 “子蛊,自然是要在能动的状态下才能听母蛊的话,可如果被控制了,子蛊就跟普通的蛊没什么两样。”这样说来,他们手中的母蛊,也就无法操纵慕言书身上的子蛊。 “这跟皇上身体的好转有什么联系?” 这一点是阮明心无法想通的,如果慕言书身上仅仅只是子母蛊的话,那也无法去扭转皇上身体开始废掉的局面。 “世上有一种蛊,不同于子母蛊,如果中蛊的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失掉自己的心智……” 蛊可救人,也可杀人,当蛊进入皇上的身体时,皇上的身体有逐渐好转的迹象,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也会慢慢失掉自己的心智,最后变成一具不死的傀儡。 慕言书似乎怕阮明心他们知道的不够多,他又缓缓说道:“京城的官员,有半数以上都中了蛊,而他们体内的是子蛊,母蛊寄宿在皇上体内。”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力道有多重,单看霍铮跟阮明心的脸色就能够知道。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京中居然有这么多官员中了蛊。 能在京中任职的官员,也都不是什么小官,正是因为官位太大,如果他们同时出事,就会影响到整个南庆的大局,这让霍铮跟阮明心的脸色如何能够不难看? “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什么人下的蛊?你有什么证据?” 阮明心不太敢相信慕言书说的是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南庆岂不是差一点就落入贼人的手里了。 “我没有编织谎话的必要,是他们下的蛊,除非以母蛊操纵,否则平常人是无法发现种进体内的蛊的。”慕言书也提醒了阮明心,“如果子蛊被母蛊操纵,那受害者也命不久矣了。” 至于皇上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变坏反而还好转了,慕言书也跟阮明心说过,那不过是变成傀儡的过程。 听到慕言书说出来这么大的消息,阮明心几乎不敢去想那天晚上的那一封信,“蛊动”的意思。 从阮明心的表情上,慕言书能够猜到她想的是什么,“到京城后,我身上的子蛊就被自己控制住,他们无法以母蛊操纵让我听话,只要我不泄露他们的事,其他的他们也无法操纵母蛊,让子蛊把我杀了。” 说到这里,慕言书轻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想,进京之后自己按照他们的命令办事,一边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子蛊,却不想“蛊动”的命令,让他把自己的动作暴露给他们知晓,因此才把他们招惹进京城。 想到自己今晚半条腿踏进了鬼门关,慕言书吓得往阮明心手上的碟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回头看见霍铮不怀好意的视线,“你想干嘛?” “慕公子既然能够将自己体内的蛊控制住,那能否……”霍铮听到慕言书把自己体内的蛊控制住,便想问问让他也将京中的那群官员身上的蛊也控制,谁知一句话刚开口未完,就被慕言书急急打断了。 慕言书对霍铮笑道,“你别想太多以为控蛊有多简单,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控住蛊,就连我自己,都用了两年才将它控住。” 阮明心和霍铮听闻此言后更是一脸的惊愕。 第562章 “弑君”要不要? 两年的时间,天知道日夜在跟踪一只蛊虫,并将它困在身体某个角落,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就算是慕言书自己,最后不也还是让“他们”发现了么。 霍铮有多大的勇气让慕言书帮京中的官员大臣们控住蛊? 他难道不怕一旦自己没成功,反而让京中的大臣被他们提前杀死吗?这其中的风险可不小。 霍铮当然不敢拿官员大臣们冒险了,西瀚和东圣联手攻打北狄的事情,也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南庆随时也要发生其他变故。 如果这时候,南庆的官员大臣,却有一半以上被母蛊操纵着子蛊杀死,到时东圣和西瀚要想再次兴兵一举拿下南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你说说看,这事能够如何解决?”阮明心对医术比较精湛,可在蛊这方便,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她懂的没有慕言书多,不耻下问也没有什么。 “母蛊一死,子蛊也会跟着死。” 可他们都是知道的,母蛊在皇上身上,背后由“他们”控制着,子蛊却在京中的官员大臣身上。 慕言书的言外之意就是给阮明心跟霍铮建议——杀了皇上。 只要皇上一死,他体内的母蛊没有了能够让它寄养的宿体,就会死去,那样子各位官员大臣体内的子蛊,没有了母蛊的操控,也比较好解决。 “不行。” “不行!” 霍铮和阮明心想也不想的异口同声的拒绝道。 尽管皇上他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皇上,可对于整个南庆来说,他的企图并没有错,所以不论如何,霍铮跟阮明心都做不出弑君的行为。 眼前这两人的默契好的让慕言书一阵无语,他又没有让阮明心或者霍铮去杀了皇上。 “你们别忘了,没有蛊,皇上也命不久矣了。”他这是在提醒阮明心跟霍铮,皇上本来的身体情况就不怎么样,而且近来皇上的情绪起伏太大,他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体,也让他自以为是的折腾闹得更加脆弱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蛊皇上活不久他们知道,可如今皇上的身体里已经有蛊了,也正是因为他身上的蛊,才让他得以多活了这么些时候。 这是他们三个心知肚明的事,可如今慕言书说的这话,让阮明心不得不困惑。 “我说过,皇上体内的蛊不是一般的蛊,它能够让人失掉心智,不过需要时间,皇上若想要长生,就得丢掉心智。” 这个过程并不快,或许旁人要长生,也有时间能够等的及,可皇上不一样,他的身体情况跟别人不同,那副苟延残喘的身体,没办法让他拖到母蛊蚕食掉他心智的时候。 慕言书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他继续侃侃说道:“为了让皇上撑下去,‘他们’给我两颗药,让我在差不多的时候献给皇上,这两颗药便是加速母蛊成长的药,如今已经让皇上吃掉一颗,我这里还有一颗。” 慕言书转身从自己的包袱中翻出一个瓷瓶,打开后闻了闻,确认没错了递给阮明心。 之前他没有将体内的子蛊完全控制住,所以必须按照“他们”吩咐的去做,可现在子母蛊对他没有威胁了,他也不必去听从“他们”的话。 “‘蛊动’便是提醒你把这颗药献给皇上?”霍铮大胆的猜测道,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蛊动”的其他意思。 “没错。”慕言书点头道,正是因为他没有献药,催速母蛊,所以他们才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想要将自己灭口。 “若是不想弑君,那便等着,老皇帝的身体拖不了多久了。”慕言书仔细算过,母蛊成熟的时间最短要三个月,那时才能完全操控住子蛊。 老皇帝那副身子,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如果没有这两颗药,他熬不过一个月,现在唯一的这颗药如果毁掉,那么不出一个月,老皇帝的身体会先倒下,母蛊也会因为宿体的原因而死掉,母蛊没了,子蛊也活不了多久。 拿到慕言书手上的药,阮明心二话不说便把药碾碎洒到窗外。 她与龙氏之间的怨恨在无时无刻加深,龙翼轩死了,还剩一个当今圣上。她碍于师父的教诲,却做不出弑君的事情,可皇上如果活下去,南庆危矣。 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南庆的百官大臣都像傀儡一样屈服在幕后人的脚下。如果皇上注定要成为傀儡,也算是还他欠下的债;她不弑君,皇上能不能活的下去,就看他自己身上的真龙之气硬不硬了。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说?”蛊的一事就先这样,阮明心接着问道。 慕言书背后的势力可是天机阁还有玄月阁都查不出来的,并且就连今天晚上说的蛊,如果不是慕言书,恐怕将来直到京中的官员被控制了,他们也不知道。 阮明心认为,慕言书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除了要查出“他们”,慕言书身上,还有许多可以被挖掘的答案跟秘密。 “天机阁,藏宝图。”似乎是怕慕言书没有记起来她说的是什么,阮明心异常大方的提醒道。 “你的身份,是他们查出来的,藏宝图也与我无关,其他的……”慕言书摇摇头,这些他知道的不多,就是知道了,他也无法实话实说。 慕言书只是将体内的子蛊困在体内,并没有杀死,也逼不出来。 这也是他急着离开京城的另一个原因。 “话说你在断尘渊的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些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是拿到了什么?”慕言书好意提醒道。 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提醒阮明心的,跟据他收到的情报,“他们”是在找遗落在断尘渊里的某样东西,也正是因此,才会盯上了阮明心。 “那段时间?你指哪一段?”当年她去断尘渊历练,日日夜夜只知道历练,让自己变得更强,并没有记清楚自己在断尘渊的时候发生过些什么。 既然“他们”怂恿了江湖中那一群的人来向自己讨要什么藏宝图,那就说明“他们”盯上自己也是因为当年在断尘渊中的自己,和“他们”有过什么牵扯。 第563章 五皇子,哎呦,不错哦 慕言书摆摆手,他收到的情报有限,阮明心如果还想不起来的话,那他也无能为力了。 阮明心就此作罢,看来在慕言书身上,是没办法再拿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她跟霍铮起身离开,不再打扰慕言书休息了。 不过对于慕言书所说的“他们”,阮明心始终疑惑不解。 翌日,阮明心和霍铮商量好后,让人找来五皇子。 事关整个南庆,五皇子是下一任皇帝的备选人之一,阮明心和霍铮也一直与他有过相处,有心扶他一回,所以才有意让知道一些昨晚慕言书说的那些消息。 “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臣子都中了蛊?”五皇子在嘴边低声呢喃。 阮明心看到五皇子不觉凝重的神色,她心里更加明白,他心里时常有南庆,而且他对南庆的心思,其实并不如他平日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淡漠。 倘若皇上驾崩后要选择一个皇子继承皇位,如今的三王爷,他的品性阮明心是瞧不上的,其他皇子王爷的能力又不够看,五皇子还蛮不错的。 “母蛊,子蛊,左右时间也不长了,那便等母蛊死了吧。” 阮明心以为他会说什么,却不想五皇子的态度是这样的决绝。 “父皇驾崩后,三哥不会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皇位被别人抢走,届时京中一定会有**。”他说这话并不是因为他自己想坐上皇位,而是在提醒阮明心要注意,到时三王爷极有可能会起兵。 “你可有想过那个位置?”阮明心突然问道,那个位置是哪个,不明说,她相信五皇子也能够听得懂。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驾崩是必然之事,三王爷那样的品行并不适合当一个皇帝,至少阮明心觉得不合适。 反而是五皇子,她倒是觉得不错,于公于私,他都是下一任皇帝的最佳人选。 阮明心不由想起当初阮兆麟算计她,在她身上下媚毒一事…… 虽说后来媚毒一事不是五皇子给她解的,但她也终究记下了那一份情。 或者说不管五皇子自己愿不愿意,她都会让他坐上那把椅子。 想起前尘往事,阮明心顿时发现自己似乎自从龙翼轩死后,就不曾再听说过阮兆麟的消息了。 “有想过,但没想过要坐上那个位置。”五皇子叹道。 皇位竞争最激烈的时候,最有力的两位继承人,一个是他的三哥,一个是他的七弟。他曾经有设想过,如果是他三哥即位的场景,也有设想过如果是他七弟即位的模样,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登基。 “你要做什么?”五皇子知道阮明心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他,他也想知道,阮明心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阻止三王爷,把那个位置让给你。”阮明心直言不讳,“我与皇室的恩怨有多深,你没有看到也应有所耳闻,龙翼轩死了,我也不会菩萨心肠到救了皇上,亦看不起三王爷,余独你。” 唯独五皇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好,或者她要还他一份情也罢,皇位,如今她不会允许龙氏除了五皇子以外的其他人坐上去。 “你怎么看?” “你不是都已经决定好了?还需要再询问我的意见?”五皇子微微挑眉道。 阮明心抿唇一笑,“愿意与否,我不会勉强你,倘若你不愿意,那这个位置,只好我自己坐着。”她这句话可没有半丝玩笑的意味。 龙氏的江山,本来就是千仞山、凤家领头与其他武将共同守着。 上一世如果不是有霍铮,千仞山跟她,只怕龙翼轩连南庆都守不住,更谈不上皇不皇位。 这一世没有了龙翼轩,皇上如果驾崩,当是为了凤家的安危也好,阮明心绝对不会把皇位让出去。 “我需要考虑考虑。”五皇子没有立刻回答阮明心,如他所说,他要认真考虑考虑。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那把椅子,等到皇上退下以后,不是三王爷,就是七王爷坐上去。 他隐忍不发,秘密的培养自己的势力,并不是为了去和他们争个高下,而是为了事成定局以后,他能够有些自保的筹码,能够保得住他自己,还有他的姨母,那位身处后宫之中的淑妃娘娘。 现在阮明心这么突然的拿这把椅子砸到他脑袋上,他怎么能不懵圈? “你考虑吧,时间也没多少了,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同意我的提议。” 权力越大,则责任越大,他确实需要认真考虑。 阮明心不是一个爱慕权势的人,若是让她在天下和归隐山林间选一个,她一定会毫不考虑的选择后者。更何况现在傅长风去云游四方去了,天机阁就剩一个云焰在给她帮忙。 没有了蛊,皇上的身体撑不了多少时日,三王爷知道了之后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 阮明心预料的事情没错,皇上发现“李生”不见了以后,大发了好一阵脾气。 “你说什么?找不到?找不到朕要你们何用?”御书房内,案上的奏折“哗啦啦”的被皇上推了一地。 胸口上下起伏着无法消散的怒火。 留着下头跪着的御林军侍卫一言不发的任由皇上出气。 他们能怎么办?皇宫上下,除了那一地的尸体,他们再找不到任何活口和任何蛛丝马迹。 一想到在他们的巡逻下,“李生”的住处死了那么多人,而且有那么多明显的打斗痕迹,他们居然没有发现,御林军首领越发觉得自己的人头就要留不住了。 也亏得皇上贪生怕死过了头,一听说“李生”失踪,他首先发现的不是宫里在侍卫的巡逻下还死了那么多人,而是在担心“李生”不见了以后,就再也没人给他献药了。 否则皇上要是反应过来了,就拿宫里在众人还没任何发现的时候,死了那么多人的事情上来说,御林军首领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皇上砍的。 “找不到就再给朕去找,好一个凭空消失,难道一个李生,还会什么妖术不成。再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皇上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奏折砸到御林军首领身上,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第564章 联姻? “皇上息怒,末将这就让人仔细去把李公子找出来。”得了皇上的话,御林军首领当然是带着手下马上退下。 为今之计只有在皇上意识到他们疏忽之前,先找到李生来将功折罪,不然到时候罪上加罪,他们的家人也得被这件事情牵连进来。 总管公公站在皇上身后不敢出声,就怕被牵连着一块儿被出气,这会儿看到皇上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到御林军身上,他便去端来宫女炖好的银耳红枣汤,跑到皇上面前献殷勤。 将汤放下,他轻声开口道:“皇上您消消气,李生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还能到哪里去,有御林军首领亲自出马,定能很快将人找到。” “这银耳红枣汤,清肝润肺又滋养,御膳房特地炖了好几个时辰,皇上您趁热喝。” 又或许是公公的话让皇上心里听得舒服了一些,他让公公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自己坐在案后喝起了银耳红枣汤。 烟雨楼中,好在慕言书的伤都是些皮外伤,上了药,又休息了一夜,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很清楚那些人不会放过自己,纵然独自一人离开会有危险,可他更清楚,自己跟阮明心靠得太近,那也是非常的危险。 不知道阮明心是怎么和那群人结下恩怨的,以藏宝图的谣言开始对天机阁出手,只是他们对付阮明心的第一步。如果自己跟阮明心走得太近,他更加没有办法在那群人手中保住自己的小命。 只有离阮明心远远的,他们就会把重心都放到阮明心还有天机阁上,他独自远走躲开他们一段时间,或许不用半年,他就能把身体里的蛊虫逼出来。 “阮姑娘,霍大侠,多谢昨晚的救命之恩,我要走了。如果还能活着,日后再见我定当还上昨夜的恩情。”慕言书要离开前特地找上了阮明心和霍铮道别,他虽然在厢房里待了一夜,可也知道这里是阮明心的地盘,如果没有她的同意,暗处的人不会放他离开。 “确定要走了?”阮明心幽幽问道。 慕言书把自己要离开的原因大致向两人述说,阮明心知道暗处的那群人不会轻易放过慕言书,可也知道慕言书若是留下跟她这个明晃晃的靶子在一起,对他更不利。 “如果蛊虫逼出来后,你们还没查到消息,到时我会来找你们。” 待蛊虫逼出来后,他的自由就越来越多,不用受制于那些人,日后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到时他也不介意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阮明心。 “你自己小心。” 那群人自然不会放过慕言书,离开以后,慕言书的生死,就看老天爷有多疼他了。尽管慕言书拿自己做他的挡箭牌,但用半年的时间,等慕言书逼出蛊虫后再拿他知道的所有事来换,阮明心仍觉得不亏。 因为有关他们的消息,天机阁和玄月阁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而且被霍铮带回玄月阁的黑衣人,也在审问之前,纷纷咬舌或吞毒自尽了。 十月的天,秋高气爽,正是郊野漫步的好时节。 霍铮在烟雨楼不远处置办了一处大宅做府邸。 烟雨楼是阮明心的地方,可人多事杂,有些时候他难免也会不方便一些。 大宅的牌匾挂的是霍府,京城中有头有脸又姓霍的,只有霍将军府,而霍府在官府登记的背景是商贾。这样一来,就没有人会把霍府跟霍将军府联系到一起。 霍铮住进霍府后的第二天,霍府来了一个人。 “少爷。”季书崖那张面瘫脸难得有了些人气,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他意气风发,神清气爽。 霍铮看到季书崖的时候也微微有些讶异,虽说季书崖是他的书童,两人的关系也是从小到大,可这中间算起来,他们也有两年多没见过了。 倒不是主仆间的关系出问题,而是自从阮明心离开京城好几年后回来,霍铮也有了玄月阁,阁主是霍铮,可内务基本都是季书崖在管理。 霍铮离开了西瀚,即便他是一心为了南庆,可面上终究不想让启元帝太过难堪,西瀚与东圣联手攻打北狄时,他就让白景智伪装成他的样子,留在西瀚。 可白景智一个人应付不来四皇子,季书崖还得再抽身去帮白景智,一边还要小心着不让白景智露馅,刚开始的那段时日,他整个人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最近江湖中的人都盯着天机阁去了,他手头上的事也松了很多,可季书崖进门后看到霍铮沉闷的脸色,他抬着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难道他来的不是时候? “你怎么来了,西瀚那边情况如何了?”霍铮站在庭院中,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把东西往马车上搬,一边开口问道。 季书崖看到外头停着的马车,还有来往的仆人手上搬的东西,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霍铮是要准备出行。 看来他的确来的不是时候。 一想起他昨日刚收到的情报,少爷昨天才刚住进新宅子,今天要出行带的这些东西,季书崖不难猜到霍铮是要带阮明心一块儿出门。 眼前霍铮沉闷的脸色,让季书崖心里对阮明心的不喜又加了一分。 他真不知道阮明心那种姑娘到底有什么好的,让自家少爷成天一颗心都绑在她身上。 “北狄一战,西瀚与东圣大获全胜,四皇子不知道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有联姻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战争的捷报,这段时间不管是四皇子还是西瀚的其他人,都不会一直盯着六王爷,白景智那边也不用担心伪装会被识破。 “想办法查查四皇子跟皇上说了什么。”启元帝不会无缘无故就起联姻的打算,他的眼里向来只有西瀚。 霍铮不是不怀疑四皇子对启元帝说的话与西瀚有关,可能有什么样的话让启元帝动心,霍铮想不出来。 “顺便查查,皇上属意谁去哪里联姻,目的是什么。” 四国如今没有了北狄,西瀚如果想要联姻的话,能让启元帝看上的,除了东圣就是南庆了。 第565章 宫里的风暴 自北狄一役后,西瀚与东圣的合作也就结束了,如今天下的局势是三国鼎立,也不怪霍铮会去怀疑联姻背后的利益关系。 季书崖回来后,干脆就住在霍府了,霍铮临出门前不忘再给他多安排些事情做,直接将书房内一些乱七八糟的情报让季书崖给他整理好。 而他自己? 自然是乘香车,接美人去郊野散心了。 阮明心接到霍铮让人捎来的消息后就在烟雨楼等着了。 慕言书离开后,五皇子也回宫去做些准备,没有慕言书的药去催动皇上体内的蛊,京城一派风平浪静,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静静等皇上病发,三王爷造反逼宫。 一切事情尽在阮明心的掌握之中,安排好一切,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收拾好包袱等着霍铮接她去城郊别院小住几日。 一辆通体黑色,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停在烟雨楼的后巷,阮明心拎着小包袱上了马车。 马车内部空间很大,中间放了一张大桌子,霍铮正在烧水煮茶,桌子旁边放了一个棋盘。 从京城到郊外别院,有一两个时辰的路,在车里放这些东西解闷,这一路好歹不会太无聊。 “怎么晚了半个时辰?” 阮明心接过霍铮从暗格里端出来的糕点,捻起一块儿直接吃。 这马车够大,出行也方便,暗格有很多,除了放糕点,还有书籍,药物跟酒水。 “书崖来了,带回了一个消息。”霍铮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拎着一壶热水淋在茶具上。 听到季书崖这个名字,阮明心的脑海里不自觉浮起一张臭屁的脸。 那家伙仿佛天生就跟自己八字不合,太久没见,霍铮如果不说,她都要忘了这个人了。 不过听到霍铮说的消息,阮明心的神色也没有了玩笑的模样。 两国之间的联姻可不是小事,嫁娶的不是个人之间的婚事,而是国与国之间的邦交。 邦交,如果放在其他时候,或许阮明心就不会这么多疑了。 现在天下人谁不知道三国鼎立,如果真的有邦交,那才不是真正的和平,而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 季书崖亲自带回来的消息,假不了。 四皇子和启元帝说了什么? 启元帝的目的很好猜,一切不过是为了西瀚,可四皇子呢?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清楚,我让书崖去查了。”阮明心还没问出口,霍铮便知道她想问的问题,“藏宝图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季书崖之所以会突然闲下来,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江湖中人都奔着天机阁还有藏宝图的事情而去。 “先缓缓,在那之前,我们的婚事要先办完。”阮明心应道。 因为慕言书,阮明心至少知道了藏宝图的消息是谁栽赃在天机阁头上,她和他们是迟早都要对上的,双方的恩怨,却不是轻易就能解决掉,所以在双方正面对上之前,她和霍铮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 阮明心分析的不无道理,霍铮也觉得他们之间的婚事是该先办。 京城的水很快就会开始沸腾,霍铮想,他是不是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他跟阮明心之间的婚礼了。 车夫驾车的技术很好,马车一路平稳而行,却也让阮明心的瞌睡虫也跟着上来,她也不介意这是在车上,换了个姿势把头枕在霍铮腿上就睡了过去。 霍铮手里的书翻过又一页,对阮明心举动仿佛是寻常事。 两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座别院外,霍铮摇醒枕着他大腿睡觉的阮明心,两人一块儿下车。 等走进别院以后,阮明心才知道这座看上去不起眼的别院到底有多大,观月楼,赏景台,纳凉亭,锦鲤塘……各处的美景让人无法只当这里是个别院,就算是小行宫的建筑,估计都不如霍铮的这座别院来的精致,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别院南边那个一望无际的荷花池了。 十月的天,满池塘里不见荷花的影子,可却有一眼望不到边的荷叶,入眼绿意盎然,让人瞧着心情都好了。 虽然没有荷花可以赏,但这个时节,却有莲蓬,阮明心已经想好了找个时间,要寻条小舟和霍铮一起去摘莲蓬。 站在十多米高的观景台上,阮明心还看到别院里种植了大片的桂花跟菊花,她这才想起来今年的秋天,她好像还没吃过桂花糕跟秋蟹。 “别院不是一天就能逛完,先歇会儿,晚膳在这儿吃,厨房蒸了闸蟹。”霍铮带她来别院,早早就让人备好了秋日的吃食。 秋天最美味的一道菜,当然要属闸蟹了。 一听到有吃的,阮明心也不急着逛别院,让人搬来一张软榻躺着,就打算等着吃蟹。 霍铮宠溺的揉揉她的头,陪她一块儿等着吃。 他们这边一派和谐,宫里的风暴此时才开始酝酿。 “什么叫人不见了?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一个大活人在宫里失踪,你们居然半点消息都没有?” 御林军搜遍整个皇宫,还是没有发现李生的身影,直到不能再拖下去了,为了不拖累家人,御林军首领跪到皇上面前请罪,没有意外,皇上动怒了。 “回皇上,那批人不像南庆人氏,李生的身份也有待查证,或许是他闻声畏罪潜逃了……”御林军首领没有找到李生的身影,但却发现了真正的李生在进宫前就死了。 今日跪在御书房中的不只有御林军首领一人,还有京城的守备军大人。 他负责守备京城的安危,皇宫内出现了那么多来历不明的人,而且还全部死在宫内,守备军大人还没有发现,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失察了。 果然,在御林军首领的话一说完,守备军大人就哭着喊着伏在地上,“皇上,臣有罪,臣该死,是臣一时失察,才让那李生有机会带人蒙混进京献药,求皇上恕罪啊!” 不得不说,这位守备军大人也是一位人精,他深知自己如果不认或者直接认同了御林军首领的话,皇上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他先发请罪,话里看似是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实则是在把罪名通通推到李生的身上,并且提醒了皇上,他的身体能够好转,全都是李生的功劳,是有了李生的药,才留住了皇上的命。 第566章 龙体病危 这样一来,皇上如果相信了守备军大人话,那失职的罪名就全部落到御林军首领的身上。 “什么叫不是南庆人氏?来历不明?”皇上抓住了御林军首领话里的重点,一双浑浊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人,要他们给自己一个答案。 御林军首领没有说话,他们查到的消息只有这么多,其他都查不出来,皇上让他说,他能说什么? “废物,废物!朕养你们有何用?”见两人没有应声,下一刻,一个砚台砸过来,落在御林军首领的旁边,皇上气得浑身发抖。 守备军大人已经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被皇上降罪的人就是自己,砚台在自己旁边碎开,他颤抖了一下身子,心里多希望御林军首领能够开口,让皇上把罪责都降到他身上。 “皇上息怒。”公公适时的端了一杯茶上前,一边劝道。 “息怒?你让朕怎么息怒?他二人不但,不但将来历不明的人放进京城,还放进了皇宫,如今就连宫里,就连宫里死了人都不知道。这不就是说,朕让他二人任职这两个位置,是给那些刺客,刺杀朕的好机会?”一大段话说下来,皇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公公看着他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儿,可这会儿皇上在发火,他一个御前侍奉的公公也没有胆子去顶撞。 “咳……咳咳……”皇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手掩唇边,手心有一阵温热感,低头一看,皇上看到自己掌心咳出来的血,两眼一翻,竟直接倒在了龙椅上。 “来人啊,来人,快请御医!”谁会想到身体渐好的皇上会突然不省人事,公公也是御前侍奉的,这时候却没有乱了阵脚,连忙让人送皇上回寝宫,一边吩咐小太监速去请太医。 至于御书房里还跪着的御林军首领和守备军大人,公公直接让人退下了,这个时候,皇上哪里还有精力去训斥他们。 公公只希望御林军首领跟守备军大人能够识目一点,趁皇上还没醒,赶紧把事情查个清楚。 皇上突然不省人事,太医院的御医们也吓了一跳,天知道他们有多害怕去给皇上的龙体诊治。 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把确诊的结果对过了,皇上贵为天子,可这身体也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人老了,身体撑到了极限。 而他们虽然是大夫,可也是个凡人,医术哪里能够逆天改命? 之前因为将诊治结果告诉了皇上,没想到中途杀出来一个献上奇药的李生,皇上发了好一阵怒火,他们太医院,已经被皇上抄杀了不少的“庸医”。 现在听说李生失踪了,这让他们去哪里找一颗李生那样的奇药啊! 太医束手无策,可有了之前同僚们的前车之鉴,在这种时候,他们当然不敢把诊治的结果说出来。 五六个太医给皇上诊完脉后就徘徊在乾清宫外,互相讨论着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 “赵御医,你怎么看?”身形微微发福的御医问最后一个从乾清宫出来的御医。 赵御医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口气缓缓道:“王御医你们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他出来后看到前面进去的几位御医都还没有离开,赵御医大概也猜到了他们诊治出来的结果,应该是跟自己一样。 “赵御医,你可有什么方法可以让皇上再撑一段时间?”另一位八字胡的钱御医上前小声问道。 皇上的身体他们也都清楚,可如今南庆太子未定,皇子们都长大了,万一皇上这么突然的离开,南庆要怎么办? 若是这种时候闹起来的话,旁边还有一个西瀚跟东圣呢。 钱御医刚刚也和王御医几个讨论过方子,可总有一些不足的地方。 “诸位大人可有什么办法?”赵御医反问道,他们这一群人都聚在这里,赵御医相信,他们事先一定有讨论过什么结果。 却见众人都摇头摊手道,“唯今只能以名贵药物吊着了。”千年人参可以续命,按照皇上的情况,他最多活不过一个月,用人参吊着,也只能拖到一个月多的时间,这段时间,希望皇上能够早点定下皇位继承的人选。 有些事要安排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安排好的,更不用谈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万人之上、执掌一国的生杀大权,有哪个皇子能够抵挡的住这样的诱惑。 “高公公。” “高公公。”几个御医抬头看着来人喊道。 这时,高公公也从乾清宫里走出来,手上挽着拂尘,面上一脸愁容,看到聚集在一起的御医们,他踩着小碎步快速上前。 方才在乾清宫里,御医把完脉后并没有说出结果,他也能够猜到他们是怕落得原先那群太医们的下场,不过皇上的龙体能够再拖多久? 皇上一死,新皇不见得会留下他们这批老臣,他得知道了才好早日做好安排。 高公公拉住赵御医到一旁小声询问,“赵御医,您是宫里的老御医了,您瞧瞧皇上这身子……” 他的话还没有问完,就见赵御医对他轻轻摇头。 皇上的身子怎么样了,他们都心知肚明。上一次诊断,结果本就是那样,结果龙颜大怒,他们太医院有多少御医丢了人头,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 他们自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这次的诊断结果他们也不敢说出口啊,谁知道等他们说完以后,会不会有另一个李生再拿出什么奇药来给皇上续命。 这事他们赌不得,更赌不起。 想起李生,又想起宫里的传言,赵御医不由的问道,“听说那李生失踪了,现在可有下落了?没准他手里的奇药,能再给皇上续命。” 李生的药能有什么奇效?高公公又怎么会不知? 如今李生失踪杳无音信,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皇上病发的时候,他直接找李生就好了,怎么会叫御医们过来为难呢? “唉……”高公公叹息一声,也没其他话能说的,一甩手中的拂尘,他摇着脑袋回乾清宫了。 既然皇上时日无多了,他在御前侍奉了皇上这么多年,那么这最后一段路,他定要好好侍候着皇上。 第567章 散出去的消息 “唉。”赵御医也轻叹一声,收回目光,转身搭了搭王御医的肩膀,几个御医不约而同一起回了太医院,着手准备去挑些名贵药物给皇上熬药。 京城郊外,霍铮的别院中。 十多米高的观景台上,阮明心让人搬了张贵妃椅放着,上面铺了一层软榻。 她悠闲的在上面躺着,微风不燥,淡淡的阳光洒落,她就这样静静的晒着,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奇闻异录,另一只手不时从旁边的矮桌上捻起葡萄吃。 远处飞来一只白色的鸽子,阮明心起身接住,从鸽子的腿上拿下一张纸条。 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她挑唇一笑,松手将鸽子放飞,鸽子“扑腾”一下翅膀,就向来时的方向飞回去。 “瞧你这心情不错,纸条上写了什么?”霍铮刚走上观景台,就看到阮明心收到了情报。 阮明心回头,一边提步走向霍铮,一边道,“皇上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了,太医束手无策。” 像是在应验霍铮说她心情不错一样,她的脸上挂着一抹笑。 太医束手无策,李生又早已离开了京城,京城里已经没人能够再救好皇上的病了。 “你打算怎么做?”霍铮问道,皇上的下场他也不难想象的到。 “你说我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怎么样。”阮明心眨了眨眼睛,抬头问道。 霍铮摇头道,“倘若南庆的百姓也都知道了,民心不安,这不是明智之举。” 他相信阮明心不会真的把消息散布出去,引进外敌攻打南庆,顶多是把消息透露到某些人的耳朵里。 “就你最懂我。”阮明心双手搭上霍铮的肩膀,脚尖一点,蜻蜓点水一般的在霍铮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身坐到贵妃椅上。 “我打算让人把消息传到三王爷的耳朵里,顺便告诉他一声,皇上很属意五皇子。” 三王爷有多重视那个位置,阮明心心里清清楚楚。 如今皇上病重,外界都只知道皇上病了,可病到什么程度,除了高公公跟太医院,没人知晓。 皇上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在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之前,朝中不管是谁,都不敢随便轻举妄动。 若是这时候有了反叛之心,说不定明天皇上的病情又好转了,到时候可就不只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 而三王爷不一样,三王爷一心想要坐上那把椅子,朝中不只有他一个成年皇子,虽然龙翼轩死了,但不代表没人不会和他争夺皇位。 如果阮明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三王爷知道,并让他知道,皇上有意传位给五皇子,她相信,三王爷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只要三王爷有所动作,他们就有理由拿下他。 “这事交给我吧,三王府上有人,行事也方便些。”霍铮应道,伸手碰了碰阮明心亲过的位置,勾唇轻笑。 三王府的影卫中,早年有他安插进去的钉子,这些年他没有动过用他们的念头。而三王爷却用的格外得心应手,且倘若是影卫给的消息,三王爷自然更加不会怀疑。 “那行,就交给你去办了。”阮明心说道,手上又捻起一颗葡萄来吃。 虽然现在不是夏季了,但冰镇过的葡萄,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霍铮的人安插在三王府上的影卫里,如果真的要动作,的确是比她自己动手要方便不少。 至于三王爷会不会相信皇上有意传位给五皇子,这点阮明心不怕,因为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阮明心都会让它变成真的,不管皇上是否有意要将皇位给五皇子继承,她也都会让五皇子坐上那个位置。 她和五皇子有过一段交情,五皇子的为人如何她心里有数。如果是五皇子继位,凤家将来有一天再回南庆的话,她也不怕新皇会对他们下手。 “唉,过几天我们也得回去了。”阮明心轻叹一声。 京城的天要变了,动荡不安的格局,他们也要回去掺和一脚,回想起这几日在别院里度过的时光,阮明心顿时有些不舍起来。 别院里的日子多安逸啊,少了外头的风风雨雨,美好的宛如人间仙境。 “回去了也可以再回来,等我们成亲之后,可以再回来这里。”霍铮一边讲,一边宠溺的揉揉阮明心的脑袋。 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他们已然得知了消息,就可以事先准备着,不至于临时抱佛脚。只有养精蓄锐,待到风雨来临之时,他们才可以更好的去应付。 —— 皇上病重的消息还是没有瞒住朝堂中的人,病重,重到什么程度,任他们那群大臣想破了脑袋,望穿了眼都不知道。 五皇子有收到阮明心送来的消息,可在这种时候,他的脸上也是挂着一副愁容,也很担心皇上身体的模样。 高公公宣布散朝以后,五皇子就离开了,脚步在金銮殿停了一停,却还是没有往皇上的乾清宫走,而是换了个方向,直接回去自己的宫殿。 这一切,三王爷都看在了眼里,看着五皇子离开,他也没有跟着的意思,对着身边的小厮耳语了几句后,转身出宫回三王府。 夜幕降临,天空中蒙上一层黑色的幕布,一轮昏黄的圆月高高挂在空中。 庭院中,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和一盏小酒杯,三王爷独自一人在石椅上坐着。 天上的月,桌间的酒,有多美多香,他都没有要看一眼或者喝一口的心思,心里在猜想的是如今皇上的身体情况。 皇上对外只称自己病重,但是重到什么程度,他的人今天去查了一天,却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三王爷不免在怀疑,皇上是真的病重,还是假装病重,为的就是看看他的这群儿子,有多在意那个位置。 三王爷眯了眯眸子,如果是装病,他这个时候,最好什么动作都停停。否则的话,他相信自己绝对会比皇上那个老不死的,先走一步。 再者说,如果皇上真的病重,却至今还没下旨选谁做太子做皇位的继承人。 他现在的处境应该是最为尴尬的,自己丝毫揣测不到皇上如今的心思啊。 第568章 怒气难平 说到继承人,三王爷心里干脆做了一个决定,那明天只能自己亲自去看看那个老不死的,试探试探,这样一来,不管他是不是装病,也能水落石出了。 翌日,下朝后,三王爷便往皇上的乾清宫而去,可就在乾清宫外,偏偏让两个侍卫给拦了下来。 “放肆,你们知道自己拦的是谁吗?”三王爷还没有出声,他身边的小厮就率先开口,对着守在殿外的两个侍卫训斥道。 “属下职责所在,还请三王爷息怒。”其中一个侍卫开口道,但动作却丝毫没有要放三王爷进去的意思。 他们这样拦着,三王爷心中已有不满,脸面上却没有露出来,他缓缓说道,“父皇病重,本王身为人臣,又为人子,理应过来看看。” 话说的这样明白,分明就是说自己今天来见皇上,是理所应当的。 “还请三王爷不要为难属下。”那两个侍卫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三王爷说的一般,脚步不移。 这时候三王爷的面色渐渐沉下来,什么时候他要见自己的父皇,也得经过这两个守门侍卫的同意。 他今日想要到乾清宫的原因,本来就是为皇上而来,他想要看看皇上的病究竟如何了,重病到什么程度,但眼前这两个人拦着不放,难道…… 正在三王爷心中有所猜测的时候,这时乾清宫内的高公公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挽着拂尘走出殿来,轻轻道,“三王爷吉祥。” 见到眼前的三王爷,他面上带笑,行了一个礼,完全没有昔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皇上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虽然人清醒了,却还是没有什么精神,皇上差不多油尽灯枯要归仙了,可他高公公还是要在俗世里待个十几二十年。宫里的人,向来都是看主子的脸色生存,旧主要去了,新主未定,他怎么也不敢得罪眼前这位日后可能成为新主子的三王爷。 “高公公出来,是要给本王一个如何的说法?”三王爷的口气不可一世,在他心里,他那老不死的父皇,总算是要熬不下去了,才会阻拦着不让他进去。 既然南庆的皇上要死了,这南庆里,除了他,也没谁能有资格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他完全把自己当做未来的皇帝来跟高公公说话。 高公公面上的笑有些牵强,心里想着,这三王爷未免也太过自大了,即便能够与他抗衡的七王爷已经不在了,但南庆成年可以继位的皇子,也不只有他三王爷一个人。 现在就以新皇的姿态自居,这三王爷,难道不怕又一个李生出现,让皇上的病不药而愈?到时候他还在皇上的眼底下,还能有多好过。 可说到底,皇上的病情,宫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了,之前出现一个李生是意外,要是再一个李生出现,只怕没什么可能,世上有奇迹,但他高公公也知道,奇迹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在太子之位还没有定下来,皇上也还没有断气之前,该给皇子们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风水轮流转,说不准他把某个皇子给得罪死,日后那个皇子登基了,那时死的难看的一定会是他了。 心中打定主意,高公公拉着三王爷走到一旁,微微靠近,对三王爷轻声说道,“皇上近几日精神不佳,太医吩咐要多休息,于是皇上便下令,除了蓝昭仪娘娘,任何人都不见,连同皇子们……” 高公公的笑有些讨好,皇上还没死,他不能跟任何皇子走得太近,可也不能把三王爷给得罪了,他讲的这番话,说是阻止三王爷进乾清宫的心思,不如说是在给三王爷透露一些消息。 皇上何时需要病重到任何人都不见?不管是当年龙翼轩割肉入药那会儿,还是李生进京献药之前,皇上哪一次不是传出病重的消息?而这一次竟然病重到任何人都不见,只留一个空有容颜没有脑子的妃子在跟前侍候。 皇上这次的举动,让三王爷不得不怀疑,他怕是真的快要不行了。 “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本王便不打扰父皇歇息了,这些日子,乾清宫中,便劳公公多多费心了。”三王爷一副了然的模样点头,高公公透露一个消息,那他也不介意给高公公一个台阶下。 正在高公公想要回应他话的时候,三王爷身边的小厮扯了扯三王爷锦袍的袖子,凑到三王爷跟前向乾清宫门口指道,“爷,您看。” 三王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中有些不悦。 刚才高公公说了什么?皇上精神不济,任何人都不见,包括皇子们在内。 可眼前他看到了什么?这几年在宫里,一向深居简出的五皇子居然在乾清宫门口,而方才拦着不让他进去的侍卫们,连拦都没有拦一下就放五皇子进去了。 “高公公,这……”他的声音不难听出他的不悦,话没有说完,但高公公也看到了五皇子一路无阻的进了乾清宫,也知道三王爷是要自己给一个说法了。 高公公苦着一张脸道,“三王爷也知道,皇上的心思向来最难捉摸,奴才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啊。”这是把拦着三王爷不让他进乾清宫的所有事情,全部推到皇上头上,难道三王爷还会到皇上面前去求证不成? 至于三王爷跟皇上,还有五皇子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出问题,那就不是他一个公公能管的事了,他只负责宫里的内务,其他事,他一概不知,何况即便没有今日,为了日后登基为皇,三王爷跟五皇子迟早都会争锋相对的。 “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本王也不能为难了公公,宫里没本王什么事,本王这便出宫回府了,高公公,告辞。”三王爷转身离开,面色始终沉闷难看。 一想到父皇知道他要求见,非但让两个看门的侍卫把他拦住,还在这种时候召见了五皇子,这不是在明晃晃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他的脸吗? 三王爷面色难看,怒气隐忍不发,领着自己的侍卫便往出宫的方向而去。 第569章 找上门来 入夜渐微凉,天刚蒙上一层灰色,丝丝的风吹过,门外挂着的灯笼轻轻摇晃,夜幕初临,家家户户便都点起了灯笼,秋冬的天总是黑的比较快。 三王爷刚从外头与人喝完酒回来,一进府,影卫便从角落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蜡黄色的信封递给五皇子,一边小声道,“主子,皇上有意将那个位置传给五皇子,咱们是否……” 影卫的手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询问三王爷是否要将五皇子除之后快。 看样子三王爷并没有同意,他缓缓说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口中这么说,他手上接过影卫递上前的信封打开一一查看,信中的情报无一不是在说,皇上有意下旨让五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他的手不自觉拧紧手上的信封,对着候命的影卫吩咐道,“你先退下。” “是。”影卫离开后,三王爷也不再忍着自己的怒意,转身拎起桌上的花瓶,用力的砸在地上,“哗啦”一声,一个收藏的珍品就这么被他砸碎了,三王爷的面上没有半点心疼的神色,他只觉得还不够解气。 同样是身为皇上的儿子,他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在朝堂的政务,各方面都要比五皇子优秀,而皇上起了立太子的心思,居然没有想过立他为太子。 五皇子是什么身份,不管是母家背景,还是自身资质,五皇子都不如自己,更何况,辈分排名,他还要长五皇子几岁,立嫡不立庶,尽管他不是中宫嫡出,但在辈分上,怎样子排怕也排不到五皇子头上。 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起今日五皇子进乾清宫去见皇上时候的场景,三王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怪不得!怪不得不见他,原来是心里有了嘱意的皇位继承人选了。 好,好,好得很呢! 手上的消息,还有五皇子今日进宫,让三王爷完全相信了皇上就是有要传位给五皇子的心思。 哼,明明那个小杂种什么都不如自己,凭什么太子这样的位置,却要落在他身上?凭什么! 想到这里,三王爷心中的怒火更旺了,他转身又拎起来一个花瓶砸到地上。 在以前,就一直有个跟他能力差不多,力量上旗鼓相当的对手龙翼轩,跟他争夺那个位置,好不容易他等死了龙翼轩,盼到了今天,却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让五皇子这个时候频频在朝堂露面,竟然还动起了传位给他的心思。 这可让一直运筹帷幄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三王爷,如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 五皇子那个废物,一个没有娘的杂种,有什么能力和他争,有什么能力和他抢,他以为他的母族能够支持他,能够他出力辅佐他登上皇位吗? 笑话,他绝对不可能会让五皇子坐上那个位置,他觊觎那个位置已久,怎么可能轻易让给五皇子那个半点都不如自己的废物?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外头的下人立刻吩咐到,今晚要到三王妃的院子里用膳。 简单的小院内,普通的圆木桌上摆满了一道道色香味全的美食。 民以食为天,自从住到这边的小院,三王妃的伙食何曾这样好过,只不过佳肴再美,三王妃的神色也不曾变过,不为三餐的好坏变脸,更即便眼前陪她用膳的人是她许久不见的丈夫,三王爷。 “爱妃,尝尝这道菜,本王记得这是你最爱吃的,今日特意命厨房做的。”说道,他拿筷子给三王妃夹了一块蒜香排骨,放在三王妃的碗里。 三王妃没拒绝的吃掉,至于三王爷说的那些话嘛,她全当做没听见。 如果真是想要对她好,之前就不会二话不说将她赶到这座偏远的小院来,更不会连一丝夫妻间的情分都不留给她。 呵呵,多讽刺啊。 她吃着自己碗里的菜,每每吃完,三王爷就体贴的给她布菜,连续吃了几口之后,三王妃再也受不了三王爷这些个突如其来的温柔,她放下筷子,看着三王爷问道,“王爷今日过来,是有何事,直说吧。” 大可不必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她心底慎得慌。 她嫁进三王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得过他这般体贴,搬到小院这么一段时间,三王爷就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今日的这种体贴她不觉得欢喜,反而更加不安。 朝堂中的事,她不是没有听到过风声,王府里外,她也有自己能够说得上话的属下,可到底也是能耐有限,她并没有收到三王爷今日的去向,自然也不知道他今夜的来意。 但三王爷今晚的举动,三王妃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是转性了。 三王爷手中的动作一僵,他看向三王妃,放下了筷子,对着她问道,“爱妃何出此言?难道本王过来陪你用膳,就一定是有事才来么?” 三王妃想,这话三王爷估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王爷若能用这话说服自己,那王爷今日也不用大老远的过来这边用膳了。有何事您便说吧。”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但说出来的,却是不可置否的事实。 如果三王爷早想对她好的话,那她不会被赶到这座偏远废弃的小院,多日来无人问津。 果然,在听到三王妃这句话后,三王爷脸上挂着的笑消失了,也或者是不想和三王妃打太极,他今日本就是带着事过来的,否认了也没用。 “皇上病重了,这消息你应该也有收到吧。”他的语气是陈述而不是询问,就是确定了三王妃在府外有自己的人,能够收集到这样的消息。 “皇上称病,任何人都不见,私底下却召见了五弟。”三王爷接着说道。 没有了用膳的想法,干脆让人将桌上饭菜撤下去,让人煮了一壶花茶,“南庆至今未立太子,父皇的病拖不了多久的。” “王爷要怎样?”三王妃面上挂着一抹恬静的淡笑,心里却是冷笑不已。 她就知道,他怎么可能就拿真心来对自己呢? 看吧,眼前不是还有事要找到自己身上,从自己身上下手么? 第570章 哪里请救兵? “你是沈家的嫡女,本王想要沈家助我一臂之力。”三王爷直言不讳。 他设想过了,如果非要用强硬的手段去坐上那个位置,有沈家出手相助,他一定会事半功倍。 沈家的门生遍布天下,如今的朝堂,有近一半的官员是沈大人昔日的门生,如果有沈家出手相助的话,他就更加多了几分把握,一定能把那张高高在上椅子拉到自己的屁股下。 他的话让三王妃面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居然让自己向沈家开口求助? 呵呵,皇上如今还没咽气呢,他就想着要把皇位收入囊中,心可真大。 他有没有想过,万一皇上的病情顿时要是好转了,他会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不但是他自己,就连整个沈家,也要一起给他陪葬。 “王爷凭什么觉得我会去沈家寻求帮忙,又凭什么觉得沈家会同意出手相助?”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她嫁进三王府这么多年,无法给爹娘尽孝就算了,要让她把沈家拖下水,她做不到。 三王爷是她的丈夫不假,也正是因为她跟他是夫妻,三王爷的能耐有多少她也清楚,逼宫继位这事,她不相信他做的到、做的好。 三王妃的话落入三王爷的耳朵里,他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沉声道,“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早在你嫁进三王府的那一刻开始,沈家就跟三王府绑在一起了,沈家与三王府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愿意也好,他们不愿意也罢,本王想要做些什么,你们当然也逃不掉。” 他在劝说,如果他想要造反,不管沈家跟三王妃愿不愿意,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 “呵呵,我不会帮王爷说服沈家的,王爷真要沈家这一支助力,那便自己去跟我爹说吧。” 看在他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她不会说服她父亲跟他合作,当然也不会阻止他去找她父亲合作,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要沈家这一支助力,三王爷就得让人看看他有多大的能耐,到时候沈家愿不愿意,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 “你……”三王爷承认,他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的火的确起来了,他不知道三王妃居然半点也不肯帮忙,如果他自己能够说服了沈家,如何需要到这边小院找她,“你真的不去?” 他再一次问道,声音里隐忍着怒意。 “恕难从命。”她的语气坚定,身为沈家的嫡女,即便她嫁人了,爹娘和兄长都还一心向着她,就说宫里的妃子蝶儿一事,她隐忍不发,倒是沈家为她不平,帮她出气,沈家对她的好,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为了一个心不在她身上的三王爷,去拆沈家的台呢。 倒是眼前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人,在一出事后,首先就是找她问罪。 两相对比,扪心自问,她可以做白眼狼在背后倒插沈家一刀吗? 她做不到! “好,好,好一个三王妃,好一个沈家,既然你决定了这样做,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希望到时候你还可以淡然处之,哼!”三王爷连续道了三个好,面上的表情愤怒至极。如今却又不能拿三王妃如何,正如同三王妃不想拖沈家下水的原因。 三王爷这个时候也不敢动三王妃,因为他也清楚的知道三王妃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在沈家心里的份量,倘若三王妃能为自己所用,那沈家也就能为自己所用,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偏偏三王妃要跟他对着干,这个时候他如果对三王妃动手做些什么,沈家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定不会再只是小打小闹给他找找麻烦。 为了顺利登上皇位,不到非不得已,三王爷不想把沈家也得罪到死。 他气愤的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离开这座院子。 见三王爷离开,三王妃让人重新上菜,方才她没吃多少,三王爷饿不饿她管不着,这会儿她可是饿了。 至于朝堂那边嘛,三王爷以及沈家以后会如何,现在不是她一个后院的女人能够左右得了的。 薄暮冥冥,星月全无,夜风带着一股凉意,却吹不散三王爷心中的燥意。 戍时后,三王府的书房内仅燃着两支蜡烛,烛火摇曳,三王爷此时坐在书房的办公案后,手里提着一只笔在纸上匆匆写着什么。 “来人!”他突然冲着暗处低声喊道。 不一会儿,便出来一个影卫,“王爷。” 见人出来,三王爷把手上写好的信封好,递给影卫道,“把这几封信送到京郊大营的赵将军,西北军营的陈将军手里。”他又递过去另一封信继续说道,“这一封送到镇州永川山黑风寨。不得耽搁。” 他此刻的神色郑重,影卫丝毫不敢迟疑,连忙接过道:“属下这就去。” 等影卫离开后,三王爷倚靠着椅背,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摇曳不定的烛火上。 父皇,不管你是否真想要把皇位让给五弟那个废物,都只能是空想,我绝对放任皇位落在他身上的。 今晚三王爷发出去的信件自然没有瞒过霍铮和阮明心,所有的信件经他们的手过目修改几分之后,才让影卫按照三王爷的吩咐送出去。 “想不到,京郊大营和西北大营的两位将军,竟然早已都被三王爷收买了。”霍铮看着眼前摆放的龙舌兰若有所思。 京郊大营跟西北大营这两个地方的兵权何等重要,这些时日兵权都被皇上渐渐收拢回去,如果三王爷打算在这个时候动手,京郊大营和西北大营的兵不会听三王爷的,可却会听朝夕相处的将军的话。 “即便他是三王爷,也不能够小觑,可别忘了,之前龙翼轩在的时候,他可是与之相比毫不逊色。”阮明心轻声提醒道。 桌上摆了几盘香甜的糕点,她捻了一块儿放进口中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弥漫着味蕾,十分好吃,她把剩下的一半递到霍铮面前,“厨房的师傅手艺不错,你也尝尝。” 看起来他们二人似乎丝毫没有把三王爷的事情放在心上。 第571章 可靠的人 霍铮略带嫌弃的看了她一眼,看着沾了阮明心口水的半块糕点,偏过头没有想吃的打算。 阮明心却仍旧不依不饶,把糕点再往他嘴边递进,眼里写着“你敢不吃我就要你好看”的神色。霍铮蹙着眉头,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吧?”阮明心笑问,把剩下的一小块儿放进了自己嘴里,而这下一刻,一片温热的柔软覆上自己的唇瓣。 她看着眼前霍铮放大的脸,没有动作,任他在自己的唇上胡作非为。 “这里更好吃。”霍铮道,伸手给她擦掉留在她妃色唇瓣上的银丝。 阮明心清咳一声,没去应他。 虽说两人要成婚是迟早的事,可霍铮时不时的情话,她听着难免也会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 “咳咳,若不是有你的人在,只怕是我们都不知道,三王爷居然还豢养了一批私兵。” 若不是霍铮将人安插进三王爷的影卫里,他们不会知道,三王爷居然胆敢私下养兵,而且以山寨土匪的身份,养在镇州。 镇州的名声可能很少被人知晓,可永川山黑风寨,南庆却没有不曾听闻的人。 江南作为南庆做富庶的地方,隔壁就是永川山,要去往江南,或者江南要去往别处,必经之处就是永川山了。 而永川山上有一个黑风寨,这个山寨是人人都痛恶,经过永川山下的人,没人不曾被打劫过,而姿色稍好一些的姑娘,更是直接被抢上山去当压寨夫人了。 阮明心没想到,这样一个肮脏的地方,居然会是三王爷的地盘,那群人,还是三王爷养的。 “胆子是不小,却也比龙翼轩强得多。”霍铮说道。 阮明心没应,是比龙翼轩强得多,从三王爷在信上的口吻,这批人他养很久了,而且除了三王爷自己,无人知晓。 依照这样的情况,上一世,三王爷不可能轻易输给龙翼轩,让龙翼轩那样的人坐上皇位。 看来,霍铮上辈子为了自己,帮龙翼轩解除的障碍还真不少。 “师兄,我一定要嫁给你!”她心中再次暗暗许诺到。 想着,阮明心也不矜持,起身在霍铮脸上落下一个吻,霍铮看她的举动一脸莫名其妙,却不反感。 —— 五皇子回宫之后倒是深居简出,朝堂之中风起云涌,他这个还住在宫里的皇子,当然要比其他的兄弟注意得多。 前几日皇上召见他去乾清宫,就在众人都起疑的时候,皇上只是召见五皇子去陪他说说话,喝喝茶,就像寻常父子一般相处,倒是没把五皇子吓了一跳。 向来没有父子之情,只有君臣之分的父亲,居然也会有这样好相处的时候? 不过都是在宫里出生的人,同样活在阴谋诡计之下,波谲疑云中成长的人,五皇子没忘记人人脸上带着的面具,对于皇上所表现出来的温和,他无法让自己不去防范。 皇上再次下旨召见了五皇子,这可让其余的皇子们眼红了一把,众人都在说皇上要把位置传给五皇子了。 皇上对五皇子独特的疼宠,让身为后宫妃子的蓝昭仪,也吃了不少的醋。 五皇子一来,皇上便让她先退下,与其说是吃醋,倒不如说,她是在害怕。 皇上将作古,她却正值韶华,更不提她之前跟五皇子的姨母,淑妃娘娘的关系有多差。 如果皇上死了,由五皇子继位,那淑妃的身份自然是跟着长了又长,就算不是皇太后,那也还是一宫之主。 而她呢? 她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 她不是皇后,皇上死后,她不能当上皇太后,她的膝下也没有儿子,新皇继位,她也不能够去封地。 蓝昭仪听说过,一般皇上死了,除了新皇的母妃和皇后,后宫的宫妃要么都给皇上陪葬,要么都进皇家寺庙去伴青灯古佛。 她和淑妃的关系那么差,新皇继位后,只怕淑妃会怂恿新皇,让自己去给皇上陪葬。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蓝昭仪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出了乾清宫后,她难得没有去听戏或者去做其他事的心情,连忙吩咐了自己贴身的婢子,回宫去把自己新得的那块料子从库里拿出来,送去给淑妃,办完了这件事,蓝昭仪心里的气才微微松开了。 而乾清宫中这边也热闹的很。 “儿臣参见父皇。” 再次被皇上传召的五皇子以为皇上这次又是要找他话家常,闲聊喝茶,却不想他进了乾清宫后,皇上早已命人备好了棋盘,就等着五皇子过来,陪他大杀四方。 “免礼,过来陪朕杀一局。”说道,他两指间夹起一个棋子,落到棋局当中。 “是。”说罢,五皇子坐到皇上的对面,手上执着黑色的棋子,一飘一飘的落在这盘普通的棋局里。 一子落下,皇上也不甘示弱,追着落子,都说善弈者善谋,五皇子的棋风很正,可这一局棋,说真的,他不愿意在皇上面前,透露出自己棋艺精湛的一面。 帝王心思多猜疑,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他巴不得自己避这些麻烦远一点,可不想在他父皇还活着的时候,让人随意扣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而五皇子不出声,落子也没什么想法,皇上却不会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这样安分下去。 “如今风雨当前,你说说,如果是你的话,会如何躲避?” 皇上意有所指,五皇子怎么会不知。 他不知的,是皇上的用意。 风雨当前,自然是躲到背风的地方,才不受风雨吹打。 “父皇此言何意?”五皇子装糊涂的问道。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朕的时日无多了。”皇上声音沉重的说道,“朕身下的这把椅子,迟早要有个人来继承守护南庆,想要坐上这个位置的不是没有人,而是没有可靠的人啊。” 皇上低低叹了一口气。 他是说得轻松,五皇子却不得不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细的听着揣摩皇上话里的意思。 没有可靠的人? 呵,他的好父皇,应该说是从来都没有物色好继承他位置的人。 第572章 监国 如今为何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若说皇上是想把这个位置让给自己,早就已经下旨了,怎么可能会留下自己陪他说这么多呢? 五皇子敢肯定,如果自己今天要是在皇上面前露出半点破绽,那过些时候,他就是给皇上陪葬的最佳人选。 他这个好父皇,对皇位,对权利的执着,他从头看到尾,最清楚不过了。 “父皇言重了,您是天子之身,什么叫时日无多?太医都没说什么,父皇不要妄下定义了。”五皇子决定将糊涂与孝子进行到底。 即便他日后要坐上这个位置,却一定不会从他父亲的手里接手。 亲生父子,真是说的好听,他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而他到死,都没想忘记再算计自己一把,皇上的举动,真让人心寒不已。 与皇上这个父亲相比,五皇子更愿意去相信阮明心还有霍铮,至少对比起来,他们两个要真实得多。 他对权势没有多大的执念,却不想因为一个于他无关紧要的皇位,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说什么孩子话,人终有一死,朕再怎么坚持,也不过一具区区的凡人肉身。”皇上叹息道,手里执着的白子落到棋局中,原本普通的局势,立刻变的波谲万变。 五皇子看的心惊,他自己本身也对棋艺是精通,可到底不如他这个父皇谋想的多。 “太医们都还没有放弃,您身为一国之君,为人君,又怎么可以打落他们的士气。” 五皇子也不介意陪皇上玩虚伪的一套,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他的死,绝对不能够是给他这个所谓是父皇的人陪葬。 手上执了一枚黑子,他仿佛看不透桌上的棋局一般随意的落下,那一子,正好落在皇上给他设出来的陷阱中,正好让皇上的棋子给困住。 皇上的眉眼间微不可见的略过一丝笑,执着白棋子将黑棋子全部包了起来。 “说的什么话,罢了罢了,不说了。” 皇上并没有坚持要五皇子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相反,正是因为五皇子不同意他的话,才让他觉得这个儿子对皇位没有野心,他才对他松懈了。 而棋局上的变化,一步错步步错,五皇子的局面很快就被皇上步步紧逼,黑色的棋子退无可退,五皇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落下的那些棋子,被皇上手执的白棋一个一个吞吃掉。 他眉头微蹙的天真模样,看得皇上心头欢喜。 毕竟身体渐渐差下去并不是假的,这一局棋的时间,几乎耗费了皇上一整天的心神,他的眉目间透露着疲乏,棋局上的输赢早已分明。 皇上放下手上的棋子道:“人究竟是老了,不服老不行,不下了,不下了。” 皇上说不下了,五皇子自然不敢跟他作对,他也将手里的棋子放下。 五皇子将手里的棋子放进棋盒里,一边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开,捡回棋盒中。 “父皇身体未愈,还是要听太医的话,多多休息才是,儿臣明日再来陪父皇下棋。”五皇子一副孝子的模样在旁劝道。 皇上没有反驳他的话,他的身体,的确虚着呢。 这时,高公公手里端着一个瓷碗上前,他将碗递向皇上道,“皇上,该吃药了。” 黑色的药汁让人看着就没有喝的念头,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必须要靠这些药物来调养,皇上只是皱了皱眉道,“朕知道了,先放着吧。” 话也说了,棋也下了,五皇子再留着也没什么事做,棋盘上的棋子都收拾好了,趁着皇上要吃药的空档,他连忙起身请示道,“儿臣先告退。” 皇上今日召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也不会再留着五皇子,自然是让他先行退下了。 离开了乾清宫后,五皇子以为皇上的试探也就到这里了,却不知今日的谈话,不过是个开端。 第二日,早朝后,五皇子听到了高公公宣读的圣旨时,也是愣着好一会儿。 自从皇上病情复发后,就没再上朝,朝堂中的汇报与递上去的折子,因为朝中没有太子,就都由辅事大臣们批阅处理,可今天皇上下的这道圣旨,让朝中所有人不禁都把目光放到了五皇子身上。 皇上让五皇子监国,在皇上的身体未愈前,朝中一切事务,都由五皇子暂代监管。 虽然不是立太子,不过监国代表了什么,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众人看向五皇子的目光都意味不明。 看来传言未必没有道理,皇上对五皇子不是一般的看中,说起这五皇子,向来不爱出风头,如今看来,他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皇位的下一任继承人,极有可能就是五皇子了。 朝中的人没有说话,但各自心中揣测的想法都差不多,那就是这段时间要在五皇子面前刷刷好感了,这样一来,新皇上位,他们这些老臣也不至于无地自处。 几家欢喜几家愁,五皇子派系的人,看到这样的结果当然满意,可其他皇子派系的人,如何能不为自家主子担心呢。 他们都是早早站了线,如果最后上位的不是自家主子,那自己的下场会如何,他们可不敢想。 今天的这道圣旨让他们所有人的触不及防,等差不多消化了这个消息,各自都已经散朝回到家中了。 三王爷回到府中之后,已经气得砸碎了一套上好的茶具,府上的下人也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眉头,纷纷躲得远远的。 “父皇,同样是您的儿子,我为南庆这些年,您都不曾看在眼里么?” 一想到今日的那道圣旨,三王爷又抡起一个古董花瓶砸到地上。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的父皇这心,怎么能长的这么偏? 不同于三王爷在府上发泄怒火,五皇子散了朝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宫里,反而绕了一条路出宫。 父皇为什么下这么突然的决定? 五皇子自己想不通,他自然是当局者迷。 这个时候,也许只有阮明心能够给他解答一二。 他们现在也是同一战线的盟友了,不是吗。 第573章 解疑 五皇子到的时候,正逢阮明心在烟雨楼中刚刚睡醒,等到阮明心梳洗完毕,都到了午膳的时间,阮明心干脆让人准备午膳。 这两日霍铮又往霍家跑,陪着霍老爷子一块儿垂钓,她跟着无趣,这两日便没有去了,留在烟雨楼中处理些事务。 云焰传来消息说,江湖中兴起的舆论如今还没有消了,傅长风又不知道去哪了,最近天机阁中的事,几乎都被送到烟雨楼来,交给阮明心来处理,好在有云裳,阮明心倒不至于忙的抽不开身。 “你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五皇子这一路而来一直没有想通。 按道理说,如果想要把皇位给他,那直接立太子就是了,如果不想让他坐上去,又何必下旨让他监国这么多此一举呢? “鹬蚌相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阮明心看到的当然要比五皇子多一些。 当今皇上不肯放权,他的身体却不允许他将整个天下抓紧在手,他知道,自己在调养身体的同时,他的儿子们就会暗暗开始分了他的权力。 倘若他现在不有所动作,等他到时候身体一旦痊愈,那时,朝堂之中还有几分权力是他的还不知道。 因为皇上顾忌自己的权力被成年的皇子们分割,所以他不得不先一步采取动作。 三王爷的野心,在龙翼轩还活着的时候皇上就清楚,这种时候,他故意抬高了五皇子,那一定会引来三王爷的不满,不止三王爷,其他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皇子,也会与五皇子为敌。 五皇子的母妃早逝,自己做事向来不张扬,却也不是特别优秀,与三王爷对比,五皇子上位的结果,其他皇子与朝臣都不会满意的。 所以皇上的心机不错,这时候让五皇子监国,那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带到五皇子的身上,至于皇上的权力,短时间内也不会被分走太多。 如果他身体康复的快些,也许不用等三王爷击败五皇子,他就可以继续回朝堂点兵布局,这南庆的江山,终究只能是他的。 这样一来,五皇子监国期间,朝中各个皇子派系的有异心的官员也会让皇子们各自处理掉,皇上可不就是那个等着坐收利益的渔翁吗,冷眼旁观三王爷跟五皇子鹬蚌相争。 五皇子闻言恍然醒悟,他以为父皇是真的看到了他的才干,所以才会下旨让自己监国,却不想这一切只是为了算计他们兄弟几个,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 “鹬蚌相争又如何,渔翁可得小心点被落到水里去了,到时候可别没来得及得利,得不偿失。”五皇子半眯着眸子暗自说道。 不管是不是算计,目前圣旨上让他监国,暂时他也有权力指点南庆,恐怕要让他的父皇失望了,他跟三王爷是兄弟,人心长成什么模样,他清楚,但更清楚,他们都是父皇的儿子,论起算计,他们都算半斤八两了。 阮明心听着五皇子说的话挑唇轻笑,“你能这样做再好不过。” 他口中的信誓旦旦,如果真的能让皇上临死前摔个跟斗,那自然是好,不过首先要扳倒的,当然是三王爷了。 根据慕言书说的,皇上这两日的病情会再加重,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住母蛊的活动,到时候状况会如同中风一般,口齿不清,就连一日三餐,都必须要专人给他喂食。 一想到皇上的惨状,阮明心面上不自觉带起一抹笑,就当她是幸灾乐祸好了,这一切,也都是皇上自己罪有应得。 把事情想通了,午膳也吃好了,五皇子也没必要再继续逗留了。 皇上早朝刚刚钦点让他监国,他现在可不比以前,事物要繁忙得多,再耽搁时间,说不准他今晚得熬着夜处理事情。 “回去了以后也别大意,三王爷不会放任你顺利监国的。”阮明心提醒道,又想起来一些事,她问道,“对了,你听过镇州的永川山没有?” “嗯,听说过。”五皇子点头,永川山上的黑风寨行事嚣张,即便是身处皇宫的他也有耳闻。 朝廷不是没有想过要剿匪,可自从大剑师们相继陨落,四国之间的关系就开始紧张了起来,再加上东圣挑起的战事,自从战争爆发,军事也开始紧张,从而倒也没有再注意镇州境内的永川山。 这下子听阮明心提起,他是想起来了,只不过如今他人在京城,还刚刚被授命监国的重任,难道阮明心是要叫自己以剿匪的借口,摆脱掉监国这件事? 五皇子心中正纳闷阮明心这时候怎么会提这种不相干的主意,就听阮明心继续说道:“若你手上有兵,最好在三王爷开始起兵时将黑风寨的人统统拿下。” 听到阮明心这话跟自己预想的一样,五皇子不禁好笑的问道,“不是吧,这时候不盯着我三哥,你让我抽出兵力去剿匪,阮明心,你是不是搞错了,那黑风寨……” “我跟你说正经事呢,没开玩笑,听我说完。”阮明心一口打断五皇子的话,面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分明让五皇子知道,她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你必须尽快找一队兵马去拿下黑风寨,那是一个山寨不错,可山寨里的人,却绝不是什么真正的土匪,里面可都是三王爷的人。” 阮明心接着就把三王爷养在镇州的兵马一事详细的告诉了五皇子。 “三哥他,他居然敢……”五皇子面色沉重。 他知道他三哥的底细很深不假,却从来不曾想到,三哥居然敢瞒着父皇,在私底下养兵,还养在南庆最富庶的江南边上,江南可以说是南庆最重要的一块儿地方,南庆的国库中,每年有一半的税银是从江南收上来的。 如果不是霍铮提前收到的消息,只怕日后他三哥若是逼宫,那一支私兵,准会将整个江南给控制住,那时候引发的危机,根本不堪设想。 “你听明白了就好,我事先给你提个醒,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阮明心伸手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茶喝,润润嗓子。 五皇子敛下眼睑,阮明心的话说的这样透彻,他怎么还会不明白。 第574章 监国的手段 阮明心是在提醒自己,趁三王爷还没有通知黑风寨的人有所动作之前,先把人给拿下了,不要等到时候三王爷决心起兵造反逼宫。 到了那时只怕整个江南都会落到三王爷手里,那时即便三王爷逼宫造反不成,也可以选择以江南做领地,占地称王。 江南是多么重要的一块儿地方,对南庆的影响有多么深,五皇子清楚地很,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他的脸色才愈加沉重。 “我知道了,我现在马上就去处理这件事。”五皇子站起身,顾不得喝完阮明心给他倒好的茶,长步迈出,快速的离开了烟雨楼。 这个消息是何等的重要,到时候整个南庆的朝局都会被影响。 普通的山贼,跟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其中的区别有多大,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然而京城这边听说过黑风寨那么久,却至今一点可疑的消息都没有收到过,这样子就不难猜想,镇州跟江南边上的地方官,都早早让三王爷给收买了。 这件事情事关重要,五皇子想,也应该让皇上知道,让他清楚,在他的眼皮底下,他的好儿子居然敢这样挑衅他。 另外,对于阮明心还跟他提起过的京郊大营以及西北大营里的两位将军,五皇子定然忘记不了他们的存在。 京郊大营和西北大营这两个营地的兵,对朝廷而言更是重要,绝对不能也落进三王爷的手里,一定要趁**之前,把人一一揪出来。 五皇子在心里想道,这两个地方都是南庆的军事要地,如今皇上病重,疑心正是大起的时候,盯着的可不只有他,当然还有其他的王爷跟皇子们。 而三王爷目前没动手造反逼宫,是不会去见安插在京郊大营还有西北大营里的两位将军的。 所以五皇子打算,在三王爷发现以前,提前动手将赵将军和陈将军这两人秘密拿下,再伪装冒充赵将军跟陈将军与三王爷继续书信联络,这样子以来也就有了铁证。 一定要让三王爷的计划破碎在萌芽之中。 如今的南庆,内忧外患,经不起任何的飘摇。 心中下定了决心跟主意,五皇子的步伐也加快了。 阮明心站在窗边,看着五皇子离开的身影,轻轻呼了一口气,整个人也轻松不少。 三王爷培养的是私下的军队,对付军队,当然还是军队出手比较妥当,阮明心自己手头上能用的人也没有很多,而且事情毕竟是朝廷的事,自然还是要让朝廷的人出马。 她已经说服了五皇子去处理,这件事也就可以放下了。 现在她在等的是云焰那边的消息——江湖中的舆论。 唉,阮明心突然开始怀念傅长风在的日子了,从来没有一次这么想过他。 长风啊长风,你去哪里了? 这云游也该有个时候,你快点回来吧,天机阁还有朝廷中的事一块儿压着,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五皇子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尔雅,有时候虽说纨绔了点,可到底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要在朝中秘密调出一队兵马,光凭他一个人的身份,是做不到的,不说手握兵权的将军不会同意,病得一塌糊涂的皇上更不会同意。 可是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事儿可关系着整个南庆,五皇子也不介意把三王爷的那些事儿都捅到皇上面前。 皇上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三王爷在他的眼皮底下养私兵,再等着三王爷带着三路兵马造反逼宫而无动于衷吗? 当然不能了。 而现在三王爷没有动作,他们也没有把柄拿下三王爷,皇上只能听五皇子的建议,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三王爷的兵马全部控制住,等到三王爷决意了起兵造反,也只能当个光杆将军。 有皇上的首肯,黑风寨、两个大营及三王爷的兵马一事暂时得到了解决。 借刀杀人,五皇子自己的人一个也没用到,就将三王爷的棋子控制得死死的。 当他松了一口气要好好监国处理最近的公务的时候,朝中偏偏有几个不长眼的臣子找了一堆的事情来糊弄他。 “启禀五皇子,沛国公府与永承侯府……” 京城大街的纨绔,大多出自朝中的高门大户,少爷们蛮横惯了,相互之间发生些争执,亦是再正常不过的是了。 这次沛国公的儿子伤了永承候的儿子,本是争执,双方皆有错,私底下将事了了就好了,若是其他候府那便是这样的结果。 可偏偏是永承侯府,京城里谁不知道永承候是二王爷的外家,虽说二王爷不得宠,在朝中的办事能力也不如三王爷,比不得三王爷位高权重,可好歹是个王爷。 永承候吃了亏,当然不肯罢了,执意借二王爷的势,偏偏二王爷是个没有能耐却又死要面子的人,这永承候借了他的势,他又岂有放任的道理。 于是沛国公府和永承候府的官司有了二王爷光明正大的插入,他们这帮臣子倒不好下令审判了。 这个案子一拖再拖,两边府上连同二王爷都来向大理寺卿施压,这实在拖不下去了,大理寺卿便只好请示到五皇子面前,毕竟是牵扯到他们皇家的人,由他们自家人决定审判再好不过,届时双方有什么异议,那也牵扯不到他们大理寺的身上。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孙大人向来最公正廉明,怎么,难道诸位大人向来都在朝堂中与父皇启禀这样的小事?”五皇子挑眉问道。 大理寺卿打的什么主意,他多少知道一点,不过是仗着自己不常涉及政务,所以要把麻烦摊在自己身上,自己乐得一身轻松。 只不过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大理寺卿想要让自己揽个好名声,让他去做恶人,这怎么可能。 底下那位大理寺卿被说的面色一红,恨不得找个洞能够钻进去,才不用面对身旁一干同僚面上挂着的讥笑。 “五皇子息怒,是臣一时拎不清了,请五皇子恕罪。”被五皇子这样赤裸裸的打脸,大理寺卿连忙鞠躬赔罪。 第575章 卜卦 正如五皇子心中想的,这大理寺卿的确是想要把沛国公府跟永承侯府的判决权摊到五皇子身上,让他去当那个恶人,自己在一旁坐收渔利,他顿时觉得脸上臊得慌。 “孙大人公正处理便好。” 像孙大人这样心思的官员并不只有孙大人一个,大伙儿都是仗着五皇子阅历尚浅容易糊弄。 原先一次两次,五皇子没在意,可一次次下来,他发现这些事情其实都可以不必拿到早朝上来过问他的意见,便也猜到了这群官员的心思。 如今孙大人不过是杀鸡儆猴的第一个例子,他下手不重,不过对于他们这等最要面子的高官,也算是轻轻提了个醒,以免下次再有哪些人“拎不清”。 恰巧了,这些日子总找些事来糊弄他的官员,都刚好是他几位兄弟们手下的人。 而有些不怕死的官员并没有因为五皇子下手威吓警醒,反而变本加厉换着法子找些事去唠叨五皇子,既然警告了以后他们还不收敛,上赶着让他整治,五皇子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有阮明心在一旁给他提的意见跟建议,五皇子也不用手软了,皇上中风了,口不能语,手不能写,已经插手不了朝中的事务,五皇子干脆将那些挑衅的人,以无能的罪名给撤了职,趁此机会换上自己的人。 这一举动,彻底吓坏了朝中的人。他们在南庆的官场挣扎了多少年才爬到今日这个位置,却因为这一点点的小事而被撤了职,他们心里要说不憋屈,那是假的。 可再憋屈又能如何?这是他们自己作的死。 五皇子降下的罪名,说他们无能有假吗? 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他们一直都清楚,可偏偏在这档子口上,他们却没意识到。 五皇子近几日心情大好,他的哥哥们这些日子在朝中的活跃非但没有扳倒他,反而成全了他,这让他心情如何不好? 不仔细着看,五皇子都没发现,这朝中的人居然被他撤下了近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的官员换成他的人,剩下的,除了忠于南庆的老臣,就剩下忠于皇上,还有皇子王爷们的人了。 如此一来,三王爷的人就又少了几个,想到镇州那边,从江南的官场开始清理,再调兵出其不意的将黑风寨的私兵控制住,五皇子的心情更是忍不住的欢喜雀跃。 “你的折子都批阅完了?”阮明心挑眉问道。 据她所知,监国的职务虽然不是皇上,可要处理的事情都差不多,五皇子应该整日埋首在奏折堆里,居然还有时间到烟雨楼来喝花酒,不容易啊。 “啧啧,首辅大臣与次辅大臣可不是摆设,既然两位大人能够处理的事,本皇子当然不能跟他们抢事做。”五皇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他向来最厌恶俗事烦身,皇位一事本就是阮明心的意思。除此以外,其他事算是都在掌控之中,他又可以偷得几日悠闲日子。 五皇子对于自己把所有事情都丢给朝中两位大人的做法,丝毫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能者多劳嘛。 阮明心笑笑不做应答,听到被留在宫里处理折子的两位大人,她又想到了傅长风,她跟五皇子的做法,其实都一样,以前那会儿,她不也把天机阁所有的事都撩到傅长风身上了吗。 “宫里头的那位情况如何了?”最近的心思基本都在忙着盯住三王爷,阮明心没怎么去留意皇上的情况。 “太医说,是中风了。” 中风了——不过是明面上应付朝堂中的臣子,还有一直注意着皇上的人。 如慕言书说的没有一点偏差,宿主的身体不足以养着母蛊,蛊也不能给人续命,皇上的身体定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怕死,当然不会把皇上身上那丝毫的不对劲提出来了,御医们一致说皇上是中风了,即便是心有不满的皇子或者宫妃也不能怎么样。 五皇子表面上看着是没什么手段,其实早在皇上说不了话的时候,整个乾清宫就都被他控制住了,为的就是防着不安分的三王爷。 —— 俊秀的男子一身白衣,袭地坐在千仞山这边的竹林小院外。 他自从离开京城后,心中一直动荡不安,回来后,想着竹林这边比较清静,便搬进了竹林里的小院住,心平气和,更有助于他自身的修炼。 他的面前散乱着几枚铜板,一手拿着一根木棒在地上划着什么,最后将所有的铜板都串联起来。 倏的,他手里的木棒掉落在地,两个眼睛紧紧的盯着地上自己占卜出来的结果,似乎很不可相信。 但他的这一手观星术全都是由师父亲自教的,尽得师父真传的他,观星术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差异的结果,但今日占卜出来的结果…… “荧惑守心,金龙动。荧惑守心,金龙动……”他口中念着什么,却怎么也不肯相信占卜出来的这个结果会演变成事实。 大手一挥,他把地上的铜板收起来,重新洒到地上,不死心的重新占卜一次,可眼前的这个结果真的…… “怎么可能,怎么会……” 结果同上一次一模一样,但他却越发不敢相信。 他们离开京城时,一切仍风平浪静且一派祥和,天要变了,当初的预料并没有这么快才对。 “五师弟,大师兄让我把这本书拿给你。”身后传来徐少宁的声音,赵长渊回头,见徐少宁朝他这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黄皮书,那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边沿处因为经常被翻过的缘故有些磨损。 “二师兄。”赵长渊从地上站起来,向来人打招呼,伸手把衣袍上的灰尘拍了拍。 徐少宁向他走近,将手上的书递给他,“这是给你的,你小子坐在地上干嘛?”他问道。 赵长渊接过那本黄皮书,回千仞山时,他跟大师兄说过,想找找师父当年收藏的一些,有关观星术一类的书籍,当初这些是傅东山在整理,他比较清楚存放的位置。 这一会儿赵长渊并没有心思去查阅书籍,他让开身子,让徐少宁看看他刚才占卜出来的结果,“二师兄,你来的正好,你看。” 第576章 布局京城 徐少宁看着地上散开的铜板还有连接起来的线条,眉头紧皱问道:“五师弟,这是……” 虽然同是师父的徒弟,但他们师兄弟几个擅长的领域各不相同,赵长渊擅长的观星术,徐少宁只知道一点皮毛。 他能够看得出来,铜板散落出来的形状是二十八星宿中亢金龙位,但其代表的意义,以及会发生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看得出来的。 “荧惑守心,帝王不仁无作为,老天不容,亢金龙星在这时有异动,二师兄,南庆的皇位,怕是要换人了。”赵长渊将地上的占卜结果演变成天上的星宿给徐少宁讲解道。 “这结果确定吗?”徐少宁眉心微蹙,一脸忧色的问道。 南庆的皇位要换人了,那不就是老皇帝快不行了? 新皇会是谁呢? 这个时候三师弟,六师弟还有小师妹都还在京城中,倘若…… “这是我再三占卜出来的结果,卦没问题。”正因为是他再三占卜出来的结果,他才不敢相信,南庆的天会变得这么快。 “你马上给小师妹他们传信,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他们在京中,对于情况也比较了解,该怎么做他们自有定夺。我先回去和大师兄,四师弟一起商量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倘若新皇是站在小师妹他们这边的,那自然是好;可就怕新皇跟老皇帝是一类人,到时候小师妹他们必定吃亏。 事先通知一声,大家也好都有个心理准备,不成功,也有一个撤退的时间。 “好,我现在就去写信。”赵长渊一边应道,一边伸手把地上的铜板收起来,顺便把串联画出来的线也给一块儿擦掉,这才跑进院子里写信。 千仞山上有专门传信用的鸽子,速度极快,才一个晚上的时间,信就落到阮明心的手里。 五皇子这个闲人又到烟雨楼中蹭吃蹭喝,听美人唱曲儿,不过有霍铮在,他举止间收敛了一些,安静端坐着品茗,看上去倒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看那么久,信上说了什么?”霍铮手上端着一杯热茶,盖子拨开水面上的茶沫,水雾氤氲上他黑而长的睫毛,他轻轻抿了一口茶缓缓问道。 “五师兄占卜出来的卦象,荧惑守心,金龙动。” “是什么意思?”五皇子问道。他瞧阮明心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可话里的字词,他无法了解,但直觉告诉他,这卦象并不怎么好,不然阮明心的脸上也不至于挂着一副严谨的模样。 “皇上要驾崩了,三王爷的动作,开始不安分了。”卦象上显示的东西,京城里没人能看懂,远在千仞山的师兄们能看懂却不清楚京城中的具体事宜,但阮明心却不一样,她也会观星术,人也在京城所有事情的漩涡之中,卦象上透露的信息,她完全能将所有的人都代入到星象当中。 “你怎么知道?”五皇子接过阮明心手上的信,两三页信纸反复看来看去,没有看到一句有关皇宫内事情的记载。 整个乾清宫都在他的掌控当中,御医们也没有提过皇上即将驾崩的消息,真的很纳闷阮明心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对于阮明心的医术他有所知道,其他的本事也有听闻,不过阮明心这段时间都没进过宫,隔着皇上大老远的,她难道还能隔空诊脉不成?而且三王爷这段时间一心忙着收拢朝中的势力,再不安分,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召集兵马,起兵逼宫。 “荧惑守心,在天上的星象显示当中所表达的意思是……”阮明心拿了一支笔,当着五皇子的面,在纸上将赵长渊占卜出来的星象绘画在上面,一边在给他讲解赵长渊占卜出来的星象意思。 “旧主被取代,亢金龙动,金龙当中有你,我,还有三王爷的星,如今你我皆按兵不动,那亢金龙动,就只有三王爷了。”阮明心说的详细清楚,五皇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阮明心毫不怀疑赵长渊占卜出来的结果,赵长渊的观星术尽得苍离的真传,他占卜出来的结果,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给她专程寄信。 况且,如徐少宁所说,身处在京城的漩涡当中,阮明心的确要比他们清楚的多京城中的情况,星象的结果如何,没有人比阮明心更确定了。 “这几日京城的守备以及皇宫的防守要稍微调动一下,派人盯紧三王爷,一旦他有任何动作,立马将人拿下,及时调兵守住京城,守住皇宫。”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霍铮出声提醒道。 调动守备军与皇宫的守卫,防止的就是三王爷潜逃出京城。守卫京城的守备军,还有皇宫的侍卫,都是极关重要的,提醒五皇子,也是为了不让三王爷或者其他有异心的贼子钻了这个空子。 五皇子瞬间警醒:“我马上派人去安排。” 这段时间,皇上让他监国,他可丝毫没有闲下来,该收的人,该拿的权他也尽数的掌握住。只是这点事,他不至于办不成,何况日后的皇位要他来坐,他现在提前清理掉守备军还有皇宫中的人,对自己日后也省掉了一些麻烦。 五皇子走后,阮明心也收到了云裳送来的消息,云焰最近在忙着应付找上门的江湖中人,傅长风不在,阮明心偷个闲让云裳帮忙处理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有些云裳无法做抉择的事情,她都会送到烟雨楼来让阮明心处理。 例如像今天这样,云裳又到了烟雨楼中。 “明姐姐。”见到了阮明心,云裳从贴身处拿出一个蜡黄色的信封递了过来。 信封中有两张纸,一张密密麻麻的写着什么内容,另一张,是一副画像。 画上的男子一头长发过腰,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气质,清冷如雪,三千青丝如瀑披散,不像各国男子簪发束起,只在额间坠了一颗宝石,极其简单,却也神秘不已。 只不过,画像的人,阮明心越看越觉得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人是谁?”信上说的内容,没有一条与这副画像上的男子有关,阮明心不禁问道。 第577章 仙水袭身 云裳摇摇头道:“他的身份神秘得很,一身武功也高深莫测,我们的人至今没有查到他的身份,如同藏宝图的消息一般。” 如果不是结果就真的这样了,云裳也实在不想将这人的画像送到阮明心面前。也是着实没有办法了,画像中的人可一点都不好靠近,阁中有不少弟兄都折损在他手上。 “先派人盯着他,等我处理完京中的事,再亲自去会会这个人。”阮明心将手上的画像递给霍铮,霍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曾见过这个人。 “也许他和慕言书有某种联系。”慕言书的身份何其神秘,先是药,再是蛊,还有藏宝图跟不能说的事。 既然慕言书曾透露过藏宝图的消息与他背后的人有关,没有猜错的话,云裳拿来的画像上的高贵男子,也与之脱不了干系。 “嗯,目前京城的事要紧,至于这人……”阮明心认同霍铮的话,她指了指画像上的人道,“先由天机阁的人拖着。” “好。” 秋高气爽,近来一直晴朗的天突然开始下起了雨。 灰蒙蒙的天空中,毛毛细雨随风飘扬,落在行人衣服上,引来一阵潮湿感,着实叫人不爽。 特别是在这三王府中,阴雨天的气候,屋内窒闷得很,湿燥感惹得人的心情也跟着烦躁。 三王爷让人搬了一张藤椅放在屋檐下,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壶热茶。 他拿着茶杯,茶盖掀开,杯子口的热茶氤氲上一层水雾,他将茶凑近自己的嘴边,轻轻慢慢地含了一口入嘴,看似正在品味这一泡茶的滋味,但目光却无神的落在院子里正在飘扬的雨丝中。 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他这是在喝茶,还是在赏雨景。 三王爷把所有的仆人全部都撤下,独自一人静静坐在藤椅上,没有任何动作。 暗处出来一个黑衣影卫,朝藤椅上坐着的三王爷递上一封信道,“王爷,赵将军跟陈将军那边送来的消息。” “嗯。”三王爷接过信拆开,信上的内容让他阴郁的心情瞬间大好。 他哈哈大笑吩咐道:“不错不错,吩咐下去,三日后,让他们在京城三十里外的秋风坡集合。” 他把手中的信看完后撕碎,丢到屋檐外,信纸上的墨痕接触到外面的雨丝就化开,不一会儿,那信上的内容就被湿润得模糊不清了。 “是,属下这就去。”暗卫收到命令后连忙退下处理。 三王爷把杯盏中的茶一口饮尽,茶杯丢到屋檐外破碎一地,这不妨碍他心情大好。三王爷从藤椅上站起来,双手交握磨磋,眼睛看着庭院上灰蒙蒙的天。 父皇,既然你都坐不住那个位置了,那便让我替代你来管理南庆的江山吧。 “轰隆!轰隆隆!”天上骤然响起惊雷,闪电照亮了外头半边的天,在这半夜三更时分,合着呼啸的风声雨声,好似猛兽张舞着爪牙在嚎叫,又好似恶鬼在呜呜哭唤。 阮明心起身去把开着的窗户关掉。 谁曾想到傍晚飘着零星雨丝,到了半夜居然下成了倾盆大雨。 起身关了窗户,雨水溅湿了阮明心的中衣,在深秋的天,身体也更敏感了,雨水的寒意几乎能够冷进人的骨子里。 阮明心有些困倦的眼睛睁了睁,磨磋了一下手臂,连忙走到柜子前翻出一套新的中衣换上。身上的湿衣服被换下来,可那股寒意却怎么也下不去。 阮明心回到床上,把最里面的另一条被子也拢到自己身上,可也看不到任何效果,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她不禁运功想将寒意驱逐去体外。端坐在床上,从丹田中提起的气运行到一半就消失无踪。 四肢传来一阵无力感,阮明心突然想起来什么。 仙水! 龙翼轩临死前给她设下的陷阱,仙水潜伏在她体内无法驱逐掉,每个月的初一跟十五晚都会像隆冬的大雪一样,寒意侵袭到她的骨子里,无论用尽什么方法,都不能阻挡那阵寒意的入侵。 她怎么就忘记了,今天就是仙水发作的时间。 事实上,仙水入侵之后,这是她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 第一次是被仙水侵入身体后不久,她浑身发冷,不过那种冷更像是风雪吹在身上,多捂上几件衣服就可以了,也就是那一次过后,仙水所反应的症状就消失了,接连三四个月没曾复发过,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体质问题,把仙水克制住了,哪曾想过今天这种天气又会重新发作。 这一次发作起来的症状明显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更严重了。 她浑身冰冷,蚀骨的寒意仿佛在啃咬着她的骨头,那种冷让她不禁怀疑骨头里面是不是结冰了,四肢断裂一般的疼痛。 阮明心忍不住在床上翻滚,冷汗把她刚换上的衣服又给浸湿了。 “嘶……呃啊……”疼痛让她轻抽一口气,牙齿咬上了唇瓣,直到出血。 疼,浑身上下除了疼,还是疼。 龙翼轩! 阮明心因为身体的难受而瞪大了眼睛,血丝布满瞳孔,那模样在闪电的光照中犹如鬼怪,可怖至极,已消散的恨意在此刻被重新点燃,痛!好痛! 一定是因为自己刚刚运行了功力的缘故,仙水本就是强劲内力的克星,虽不至于要人命,疼痛也就这一夜或者几个时辰的时间,偏偏她所有的气力好像都被用光了似的,没有多余的能力去抵挡着一波波袭来的疼痛。 “啊……”她无法忍住,声嘶力竭一般的吼出来,聚满内力的一掌劈向床边的柜子,柜子瞬间炸开,木屑还在空中飘荡。 阮明心屋里面的动静太大,即便是在雷雨夜中,也将楼中其他人都惊醒了。 由于烟雨楼内不让金主们留宿,这会儿半夜三更被惊醒的人全都聚集在楼下大堂中。 吼叫声如同猛兽痛苦的嘶嚎让人竖起一身鸡皮疙瘩,有些机灵的人就猜测到了声音的来源,其中一个在楼中待过许多年的女人推了推月娘的手臂道,“月娘,那不是……”她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个位置,月娘也知道她暗示的。 第578章 痛不欲生 四楼是主子休息的地方,没有主子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允许上四楼。这会儿传来的声音,月娘也在猜测是主子的,却不太敢相信,厉害如自家主子,怎么会有这样凄厉的痛嚎声。 耐不住所有人的聚在这里,月娘收起心中的疑惑,转身对所有的人道,“今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所有人都回自己的房中休息。”言语里满含着警告。 烟雨楼中的人都是天机阁出身,心里都机灵着,月娘的话是什么意思众人心里都有数,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了也要当做不知道,面对月娘的警告,所有人都识相的转身回房中休息了。 看大堂中的人都走光了,月娘看了一眼四楼的位置还没有停下来的声音,踌躇着往上面走去。 她虽然气势凌厉的警告了所有人,却警告不了自己,那声音那么大,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声音是主子的声音,如果连主子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就算是她也奈何不了。 “主子,出什么事了。”月娘在门外听着阮明心屋里头的动静,犹豫着敲了敲阮明心的房门。 这么近的位置,她听到的声音只觉得更碜人,廊道处可以看到外头的闪电,合着一道道惊雷,月娘的手里不禁生出一把汗。 不知道是她敲门的动作太轻,还是风雨的声音太大,里面的人没有应她,月娘这次抬手重重的拍打着房门,“主子?” 她的声音尽量大声,又怕让楼下的人胡乱猜测,见里面的人没有应她的意思,她本想离去,可里边传出来的痛喊声,让月娘壮着胆子推开了这扇禁忌之门。 她朝声音传出的内室走进去,看到的是一室的凌乱,以及床上翻滚的人影。 “主子……”眼前的场景让月娘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发抖。 她所见过的主子一直是那么的清冷,沉静,老成,娇俏……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主子? 痛苦又无助的模样让她看起来脆弱如同一般人,月娘不知道自己是否无意撞破了主子的秘密,脚上如同注了铅一样一步都动不了。 “啊啊!!!”阮明心双手拿着锦被环住自己,那力道让月娘不禁怀疑,阮明心是否会把自己勒死。 “主子。”任月娘怎么喊她,阮明心都没有应声,她一个劲儿的翻滚,痛嚎,月娘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也看出来她有些不对劲,她提步上前,伸手要去探阮明心的脉搏,但不知这个时候的阮明心是谁也近不了身的。月娘的手才刚伸出去,立刻就被阮明心的内力打了出去,身体摔到外室的地上。 月娘挣了挣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床上抓狂的人,以她自身的能力,是没办法把发狂的阮明心制住的,但依着阮明心现在的情况,她丝毫不清楚缘由,又不敢随意找人过来帮忙。 月娘只能咬了咬牙,再次上前,毫无意外,又被阮明心一掌打出去。本说执着无果应该放弃,月娘却没有离开。 不论是为了阮明心这个阁主也好,还是为了烟雨楼的势力会被曝光,月娘今夜执意要阻止阮明心。 就在不知道被甩出去的第几次,月娘在摔出去之前,一手扯下自己身上的腰带把阮明心的手束缚住,在阮明心还没有另外动作的时候,她一个手刀重重劈在阮明心颈后,阮明心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月娘也重重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除了脸,估计没有一块儿好肉,她还从没想过,自己半老徐娘的年纪,竟会在这种场景来应付阮明心这个内力深厚的人。 顾不得去打理自己,月娘喘了一口气后,一把抹净唇边的血,起身到阮明心床边,看阮明心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月娘这会儿也没更多的力气出去打水来给她清洗,找一块儿干净的帕子帮她擦干汗,再给她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换上,月娘这才趴在床边也睡了过去。 昨夜的雨还没停的趋势,但逐渐小了的雨,在屋内隐约还能听见淅淅沥沥的声音。 阮明心先从床上醒来,身体一动,立刻就有一阵酸疼又带着微微麻意的感觉传来。她伸了伸手,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月娘一身脏污睡着了,地上狼藉一片。 昨夜的事情她隐隐约约能够回忆起来一些。眸子一沉,她没想到仙水的药性会突然来得这么猛烈,昨晚虽然不知道月娘对她做了什么,但看月娘身上的伤,她不难想象昨晚的风暴是何等猛烈。那种疼进骨子里的寒冷她还记忆犹新。 伸手覆上月娘的手腕把脉,她知道自己的功力深厚到什么程度,即便没有修上剑师境界,但失了神志的她打出来的伤害她还是可以估量的。 “主子。”在阮明心的手搭上月娘脉象那一刻,月娘也醒过来,看到阮明心正常的样子,知晓她这会儿是正常了。 “昨夜……” “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雷雨不停,所有人都在各自房中歇息。”月娘以为阮明心是要问责昨晚的事,她提前一步开口道,话里有话,藏着几个意思阮明心也听出来了。 她病发的时候,只有月娘一个人看到,其他人纵使听到了声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多谢你了,这件事我希望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阮明心严肃道,就算知道昨夜是月娘救了她,知道月娘不会背叛她把事情泄露出去,但还是要提醒一番,让月娘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包括霍公子在内。” 霍铮和她的关系再亲密也好,仙水的事,事关重大,就算是霍铮也不能告诉他。 “属下万万不敢,主子尽管放心。” 江湖上的事她也有听到风声,主子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了她不知道,一想起昨晚阮明心的模样,月娘更是要把昨夜发生的事烂死在肚子里,阮明心昨夜的模样比起现在有多危险,也有多脆弱,倘若昨夜进来的不是她,而是寻仇的人,阮明心绝对会吃亏。 “你先出去吧。”阮明心道,这时候她要先想想如何应付仙水的药性。 第579章 有备无患 月娘出去后,阮明心想到一个方子,不知道效果能不能行,她下床换了一身衣裳,出门后月娘给她端了一碗熬好的汤,阮明心随便喝了两口便撑着油纸伞离开烟雨楼。 仙水是药,想解掉,要么等药效自己消散,要么以药治药,把药性解了。她想到的方子也只是猜想,并不确定效果一定能管用。如今要先去一趟祥吉药铺。 祥吉药铺离烟雨楼只有两三条街,阮明心怕麻烦,没有让人准备马车,等出了门后,风夹吹着雨扬起她褶裙的大摆,雨水溅到上面,出门前干净的裙子,等阮明心绕过几条街到祥吉药铺时已经脏污不堪,嘀嗒嘀嗒的往下滴着水。 阴雨的天气,祥吉药铺中来看病看伤的人不多,这种天气连带着草药也都有股微微的湿润感,晾晒不了太阳,伙计们就把草药放到阴凉通风的位置去去潮,云裳的事情忙完了,也帮着药铺中的伙计们一块儿摆弄草药。 “明姐姐。”看到门口进来的阮明心,她欢喜的唤道,连忙放下手中的药草,接过阮明心手里的油纸伞,又拿了一条干净的棉布过去,给阮明心擦掉身上沾着的雨珠,“怎么这时候过来,应该差人先准备辆马车才是。” “过来找些东西。”阮明心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渍,把棉布递给云裳,便走到药柜处找药,掌柜要过来帮忙让阮明心拒绝了。 她要的东西比较急,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快,而且份量自己更清楚拿捏。 烟雨楼那条巷子是京城里有名的花街柳巷,像那样的风月场所,多得是不怕死的纨绔子弟,跟胆子大的公子哥们去逛,一同看上一个姑娘不是没有的事,脾气冲的双方说不定就动起手来了,见血也是经常有的,所以烟雨楼那条巷子附近,就有了很多的药铺医馆。 阮明心想要的药材,那些药铺医馆里都有,只是…… 她和五皇子都有派人盯着三王爷,三王爷又怎么不会留意她的动向呢? 医馆药铺说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她上一刻进门买了些什么药材,下一刻,三王爷就能查出她买了什么,也能猜到用到哪儿去,不安全不行。她宁可自己多走几步到自己的地方拿药,也不想在这种关头以身试险。 阮明心转身进祥吉药铺的后堂,一边对云裳吩咐道,“把我方才拿的药去熬了,两碗七分的水熬成一碗,端来给我。” 药是温和理气的调养方子,只希望喝完了能够起效才好。 阮明心独自在屋里坐着,手里头拿的是一本奇国杂记,这种书她平时也喜欢看,今日刚翻过两页,一股倦意就袭了上来。 她干脆丢掉手上的书,到一旁的榻上休息小憩。果然是昨夜折腾久了,今日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一个多时辰后,云裳就端着熬好的药汤过来,叫醒阮明心喝药。 药事先放了一会儿,温度不烫刚好,阮明心一口气把苦涩的药汁喝完。 仙水的药效起来,一向是两夜,昨夜她没有防备中了招,今夜不知道会如何,这件事她不想太多人知道。 思虑过后,阮明心叫住正准备出去的云裳道,“今夜你到烟雨楼看着情况,我要带月娘出去一趟。” 她病发的模样只有月娘见到,今晚带上月娘她多少也有些心理准备。这烟雨楼不能无人坐守,云裳无事了过去刚好。 “好的,明姐姐。” 喝过了药,外面的雨也停了,瓦檐上还挂着水珠“嘀嗒滴答”往下坠,阮明心起身离开祥吉药铺。 天色渐黑,即使下了一整日的雨,烟雨楼所在的这条花街灯火通明,来往的都是那一群常客。 笙歌燕舞,活色生香。 晚膳后,云裳一到烟雨楼,阮明心就真的只带了月娘一人乘马车出城。目的地是城外十多里处的城郊阮宅。 阮宅是阮明心的地方,除了从西瀚回来,没到南庆前她和傅东山去养过伤,就再没去过。阮宅一直由阮成和老管家守着清扫,那两人也是自己的心腹,所以阮明心可以安心带着月娘过去。 路上,阮明心突然想起了阮兆麟。 当初她刚回南庆的时候,阮兆麟马上就收到她的消息,没记错的话,阮兆麟那时候是在龙翼轩手下办事的,龙翼轩一死,他们都忘记了阮兆麟,近来都没收到关于阮兆麟的消息,他最疼爱的女儿阮青璃惨死的消息也在京城中传过,阮明心想,以阮兆麟的性格,不像会让她安逸这么久的。 罢了,她今晚去阮宅不是为了阮兆麟去的,暂且先等等,阮兆麟过几日再说。 马车一路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城郊,酉时末的时候,马车终于停在了阮宅的门口。 阮成收到阮明心要来的消息,入夜后就开始等着了,见阮明心和月娘下了马车,他把马车悄然牵到后门去。 阮明心轻门熟路的走进阮宅。 “小姐回来了。”管家听到外头的动静,也从里头出来。好长一段时间没见,朝中的局势他也听说了一点,毕竟不详细,却也一直担心这个被他当成女儿看待的小姐。 “嗯,管家,近来身体如何了?”阮明心笑着应道。 “好着呢。”管家实诚的笑道,他这把骨头硬朗着,别说他现在五十多岁的年纪,就算要再活个三四十年也不成问题。 “小姐可用膳了?厨房给你热着饭菜,要不给你端出来……” 收到阮明心要回来的消息,管家就给她把饭菜热着,就怕阮明心深更半夜赶路回来饿了。 管家的用意阮明心如何不清楚,正是因为清楚了她才更加感动,“用过了,你让阮成帮我烧些水送到我屋里,再送两碟糕点过去,今晚我和月娘还有事要处理。”阮明心道,一边还不忘提醒道,“你向来作息规律,给阮成说完了就早些回去歇着吧。” 阮明心想,如果今夜还出现昨晚的那种情况,烧上一桶热水放在房中,她在水里泡着也会好受些,就是不知道月娘跟着自己熬一夜精神能否受得住,毕竟她身上的伤,还是昨晚自己无意打的。 第580章 五皇子不会停 备上两碟糕点,夜里饿了还能填填肚子。 “好嘞,我这就让阮成去烧水。”管家笑呵呵的离开了。 阮明心也带着月娘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她这屋子虽然不常住,但时常有管家跟阮成打扫,进来了就可以直接休息。 月娘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锦被给阮明心铺好床,又拿了一条锦被铺到榻子上,阮明心拿出来一卷的银针,又从身上带着的瓷瓶中倒出来两颗黑色药丸吃下,这药丸是驱寒用的,也不知道对上仙水的效果会如何,暂且试试吧。 阮成那小子的速度挺快的,眨眼的功夫就烧好了一大桶水给阮明心提过来,放下两碟糕点后他才下去。 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阮明心脱掉了外衣,走进浴桶中坐着,月娘在旁边帮她捧着一卷银针,阮明心拔出来,一根根扎在自己身上的某些穴位里。 月娘不知道阮明心想要做什么,不由问道,“主子,我等会需要如何做?” 她见阮明心整个身子都泡在浴桶的热水中,就知道等会发生些什么,阮明心定是要她在一旁帮忙。 “有昨夜的前车之鉴,今日我虽然做了些准备,却也不知能不能起效,你且在一旁看着,若是我像昨夜一般,你便用昨夜的方法将我打晕。”阮明心说道。 身上扎着的银针正扎在仙水药效会刺激到的穴位,她又指着身上的两处穴位又对月娘说道,“将银针扎在这两处三分。” 也许月娘对医术一窍不通,但阮明心说的那两处位置,对习武之人来说再清楚不过了,只要那两处穴位被封住,即便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大剑师短时间内也动弹不得,更不说是直接以银针封住穴位。 “主子……”阮明心其他地方落的针,月娘大概能够知道她的为了今夜能不像昨夜一样不受控制,可要封住这两处穴位…… “照我说的做吧,你也不能次次都能侥幸将我打晕。”阮明心打断了月娘的踌躇。 如她所说,月娘的确没有能力制服她,也不可能每次都像昨夜一样侥幸,就算是昨夜,月娘身上也有不轻的内伤。 月娘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她知道阮明心是个好主子,却不知道主子会对她这个属下信任到这种地步。倘若她有何坏心思,在阮明心的穴位被封住后,阮明心是断然无法阻止她使坏的。 “月娘,我信你。”阮明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敷衍的神色,她知道月娘心中所想,也正是因为月娘的品性能够让她信任,否则她也不会将她带到阮宅,既然决定信任她,那就应该信任到底。 “主子。”就冲着阮明心那一句信任,月娘坚定了眸中的神色,没有了犹豫,她拈了一根银针,扎进阮明心的穴位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娘在榻上坐着,身上披了一条被子御寒,眼睛盯着浴桶中的阮明心。 阮明心静静坐在水中,相比昨夜,今夜的她安静的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预想中的冰冷并没有来,但体内乱窜的一股寒意阮明心还能感觉得到。 看来自己今天的准备也不是没有效果,仙水的药性被压住了。 体内的寒气不冷,微微的凉意被她用真气引导成一股,环绕在丹田处流转,合着自己泡着的热水,阮明心的额头间沁出一些汗渍。 月娘目不转睛的盯着阮明心,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变化,直到半个时辰过去,阮明心吐出一口浊气,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睁开,月娘知道,今夜算是结束了。 “可以了。”阮明心说道,这句话是给月娘心中的猜测落实。 月娘丢掉自己身上披着的被子,上前去帮阮明心把身上的银针拔下来。浴桶中的热水此时已经没有了温度,反而冒出丝丝凉气。 月娘帮阮明心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让她换上,桌上的小炉还在煮着热茶,月娘给她倒了一杯暖身。 “主子的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月娘问道,毕竟她不懂医理,也看不出来阮明心身上的问题。 “没什么大碍了,辛苦你了月娘,你先歇着吧。”阮明心接过热茶一饮而尽,肚子里瞬间暖暖的。 她的床月娘一早就帮她铺好了,放下茶杯,她直接上床把自己躲进被窝里,仙水这药把自己这两天折磨的够呛的,接下去应该一个月的时间都不会再出事,她要先睡饱了,等明日醒了再去深究如何解除仙水的祸患。 深更半夜不方便把浴桶搬出去,月娘索性也先上了榻子休息。 第二日,阮明心毫不意外睡到日晒三杆,她起来的时候,月娘已经备好了早膳过来请阮明心到前堂用膳。 主仆四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午膳,在阮宅里,阮明心的规矩并不多,前世她是皇后的时候,要做的任何事情都离不开“母仪天下”这四个字,这一世重生,她当然要戒掉自己的傻,我行我素,用自己的方式去活的恣意潇洒,那才是真正的快乐。 阮明心并没有急着回京城,又在城郊住了一日。 而此时的京中,朝堂的混乱之势已逐渐显露。 三王爷在镇州养兵的证据直接在早朝被人甩出来,朝中百官,脸色没有不变的,碍于监国的五皇子跟三王爷是手足,五皇子没有直接把三王爷拿下,而是让人送三王爷回府,变相的看管起来。 据说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本就没有元气的身子直接气晕过去,气血大乱,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围在皇上的乾清宫里,皇上隐隐有不好之势。 而坤宁宫中一心礼佛的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激动气血上涌,两眼一翻也晕了,醒来后得知消息无误,本就年事颇高的她,又瞬间老了几岁,她这要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深宫之中没有真感情,可当今的皇上是她一手养大的亲生儿子,突然就不好了,她如何能不痛心。 不管太后以及宫里妃子们情绪如何,该进行的动作,五皇子一样也没停。 第581章 难得的理由 三王府中,三王爷阴沉着一张脸,谁也不敢靠近他,不过这会儿也没人靠近他。幕僚常安泫也在书房内,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镇州黑风寨的那群人居然被查出来了,事先也没有收到过半点风声。 五皇子的动作真是快啊! 如今的五皇子威风得很,拿着鸡毛当令箭,仗着搜查出三王爷养私兵的事,光明正大把他囚在府中,三王爷要说不气,那是假的。 “老五如今将半个朝野拿在手中,竟也不留一点余地给本王,以常先生之见,本王如何行事是好?”三王爷猛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初冬的天意寒凉,却抵不消他心中的火气。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早几年的老五看起来还是一副不争不抢,风轻云淡的样子。谁知龙翼轩死了才多久,老五的势力瞬间就扩大了这么多,要说老五不是早有准备,潜伏着养精蓄锐,他说什么也不信。 “王爷,安泫之谏,三日前王爷便让赵,陈二位将军领兵屯在京城之外三十里处,算算时间,今日两位将军也差不多要到了。”常安泫对于三王爷早几日的安排最清楚不过了,心里也知晓三王爷自己有了计较。 现在三王爷询问自己,不过是为了更坚定他心中的想法,所以自己顺着他的意思给一个谋略正好。 何况以当前朝中的局势和京城中各势力的情况,以这个方法行事,是铤而走险了一点,却也是没办法之后的唯一的一条退路。 皇位只有一个,不够皇子王爷们分,太子未定,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新主,皇子王爷们都有野心,谁都不会放过能够坐上那个位置的机会。争到最后的赢家才能得到所有的一切。 这种情况下,朝中最有胜算的五皇子怎么可能放过对他威胁最大的三王爷,就最近一段时间,三王爷派系的人屡屡被挑刺撤职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五皇子下手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五皇子的心有多大,王爷不难知晓,两两相对让他寻着了机会,势必会将王爷的势力全部铲除,王爷切莫心软了。”常安泫微敛着眸子,详细把事情分析给三王爷知晓让他清楚。 若是让五皇子占了先机,那三王爷的人,绝对没有活着的机会,不管是三王府中,还是三王府外。 一时间书房里突然安静下来,三王爷低头沉思,常安泫说的正是他心头想的,以老五的能耐,如果自己现在要反,老五也拦不下,何况南庆真正的掌权者,是他躺在龙床上临死垂危的父皇。 一想到口不能语手不能动更无法重掌朝堂的皇上,三王爷又对常安泫给的计谋犹豫不定。 老五的势力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不清楚,但如果他收到的消息没错的话,他父皇的寿命也就这半个月内了。 他要不要留下来和老五争一把?如果现在就撤,史书上的记载,他就是乱臣贼子了,他日卷土重来时,他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安稳。 “常先生说的本王都懂,先生下去休息吧,本王要好好考虑考虑。”三王爷满脸疲惫的朝常安泫挥手,整个人抽了力气一般瘫在椅子里,闭着的眸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常安泫看了案后的三王爷一眼,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听着常安泫离开的脚步声,三王爷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手指极富节奏的在桌面上轻敲。 这边三王爷犹豫不决,宫里的五皇子却不打算让三王爷有反应的机会。 “赵御医,父皇的情况如何了?”乾清宫中,五皇子站在龙床边一脸忧色的在询问刚给皇上诊完脉的赵御医。 皇上已经昏迷不醒了两天两夜,这期间乾清宫里几乎召见了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却都是诊完脉就退下,熬好的药给皇上灌下去效果也看不到,三餐进食也都让宫人们给皇上喂流食,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原本满面红光的皇上,瞬间瘦得干瘪,就差没一层皮挂在骨头上了。 “唉……”赵御医叹了一口气,他诊断的结果跟前面那群御医差不多,皇上的阳寿将近,纵使他再妙手回春,也不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回五皇子,皇上……老臣也无能为力了。”赵御医摇了摇头,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 五皇子一脸严肃,赵御医是他的人,皇上活不过一个月的消息他提前知道,但没想过皇上堪堪只撑得住半个多月,如今朝中大局由他掌控,说到底,他的几位兄弟他还没有料理完,如果这时候传出皇上驾崩的消息,只怕刚被他囚在府中的三王爷马上就会起兵逼宫。 “你们都下去。”五皇子把乾清宫里的人都撤掉,一时间,殿中只有他和赵御医,以及不省人事的皇上。 “赵御医,本皇子也不同你说虚的,你老实告诉我,若是用上好的药物吊着命,父皇还能撑多久?” “这……”赵御医犹豫了一下,肯定的道,“十天。” 皇上的身体所有人都清楚,他最多只能用药物再把皇上这口气吊着十天,十天时候,大罗金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那这十天就有劳赵御医了。”十天,差不多够他收拾朝中有异心的臣子,以及那群不安分的兄弟了。 得到了赵御医肯定的话,五皇子也不多在乾清宫里停留,出了殿后转身回自己宫中,没有外人在,暗卫现身递给五皇子一个蜡黄色的信封,封面上什么内容都没写,很明显信封内是重要的消息。 五皇子接过信封后就立即把信撕开,白纸黑字上的内容暗卫不知道写了什么,只看到五皇子的脸色从严肃阴沉的模样,到最后展颜开笑。 他正想着要如何对他那几个兄弟下手,他三哥就迫不及待露出把柄来让他抓。 在京城外屯兵,他这个三哥的胆子还真是大。 “来人啊,马上加派人马围住三王府,不准放过任何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第582章 京城必乱 京中现下波谲暗涌,面上各派系的人都有所收敛,三王爷这时候屯兵在京城外,这举动不是预备造反是什么? 他的好三哥,既然决定这么做,那就别怪他先对他动手了。 尽管他知道三王爷不会乖乖等着让他抓,但阮明心曾跟他说过,不用一开始就尽全力把三王爷拿下,这时候先把三王爷逼离京城就好,让他坐实了乱臣贼子之名。 至于京中其他皇子,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收拾起来还不简单吗? “再去查查,三王爷在京城外一共屯了多少兵马?分别是由谁带领的。”五皇子浓密的长眉几不可闻的微皱了一下,领兵的将领是谁他提前有收到消息,正是因为提前知道,才担心京城外驻扎的兵马数目。 也许三王爷狗急了跳墙要跟他打个你死我活,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黑风寨的兵马已经被他控制在手,任三王爷如何等待,通信消息可以收到,却永远都无法等到黑风寨那群人来给他支援。 “是。”暗卫退下了,五皇子把手里看完的消息递近刚点燃的火烛旁边,信一接触到烛焰,立马就燃烧起来,将信件上的内容完全湮灭成了灰烬。 五皇子拍拍手上沾到的灰,面上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离开了自己的寝宫。 将近申时末,淑妃殿中的人开始准备晚膳,五皇子这会儿就到这边,准备和淑妃一块儿用膳。没有提前通知,当五皇子的身影出现在柔福宫的时候,淑妃脸上的神色别提有多欢喜了。 “你这孩子要过来也不让人先过来说一声,来人,来人啊,快上菜。”成年的五皇子,在淑妃的眼里,始终是当年那个小不点的孩子。 这个时辰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五皇子专门挑这个时辰过来,淑妃也不难猜到他还没有用膳,连忙催促着正准备晚膳的宫人,一边拉着五皇子坐下。 “难得你这孩子还记得我这个姨母。”她虽然身居后宫,但皇上身体病重这等大事后宫人人皆知,也自然知晓了皇上让五皇子监国的事。 五皇子监国有多忙淑妃虽不清楚,但皇上身体健康的时候,日常处理的国务淑妃却知道个大概。 在五皇子监国期间,她也没少担心五皇子会不会被他那些兄弟在背后算计了。 淑妃在一旁催促,宫人们也不敢触怒她,连忙让厨房那边的人上菜。 “多吃一些,你这孩子又瘦了。”淑妃拿起筷子就给五皇子夹菜,嘴里一直在念叨着让五皇子多吃一些。 一顿晚膳两人吃了近半个时辰,膳后淑妃命人给五皇子沏茶解腻。 时辰尚早,五皇子让淑妃将宫人撤下后才道,“那位的身子不行了。” 那位是指哪一位,以淑妃的心智很容易就清楚了,她一改面上的表情,这种时候五皇子会来跟她说这事,当中情况一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五皇子接着说道,“半个月内,朝堂必乱。” 这句话中的信息就多了,半个月内必乱,要到什么程度才一定会乱,联想到五皇子前面说的,淑妃诧异的抬手掩住妃唇,这话是说,皇上熬不过这半个月吗? 她抬眼看向五皇子,只见五皇子点点头。 淑妃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倒不是担心皇上死后她要跟着陪葬,像她这样有品级的妃子,不同于宫里的美人良娣,皇上若是去了,新皇上位她们可以被册封太妃。只不过,皇上活不过半个月,那不就是说,这半个月内,京中的其他皇子王爷都会有所动作吗? 淑妃担心的是五皇子,她这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五皇子是她姐姐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也是她从小带大的,在淑妃的心里,早已将五皇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 早些时候,三王与七王为了那个位置争夺得有多厉害,她身处后宫也有听说,而却从来没见五皇子经营过自己的势力,如今最大的权势,也不过是皇上赋予他监国的权利,只是这一点权利,他能够争得过三王爷吗? “朝中局势复杂,你可有把握?”淑妃问道。 后宫不得干政,即使是她,对朝势的了解也不多,但看五皇子对争夺那个位置有几分把握,如果把握不高,大不了她可以联系母家。太师府的势力虽然不大,但淑妃相信,以她父亲在京城中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势力,是有余力能够将五皇子平安送走的。皇位再怎么重要,也不及她姐姐留下的唯一一条血脉重要。 淑妃的打算五皇子能够理解,因此他更对阮明心的提议没有一点意见,他愿意接受这个位置,不为权不为势,只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正如淑妃将五皇子当做亲生儿子一般,五皇子也早将淑妃当做自己的亲生母妃。他母妃当年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了,从他记事的那时候起,陪伴在他身边,万事都为他先着想的,一直是这位姨母。正因为此,今日柔福宫这一趟,他非来不可。 “五成,有阮霍二人相助,约莫八成。” 他不敢夸大,如果没有阮明心跟霍铮在一旁相助,对付他的几位兄弟,他的确只有五成的把握,但阮明心跟霍铮的能耐有多少,他比谁都清楚,就连龙翼轩都折在这两人手中,更别说如今两人都在京城里,有他们在一边协助,他的几位兄弟都没有胜算。 “如此便好。”听五皇子这么一说,淑妃的心也放了下来。 阮明心之前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她也清楚阮明心有几分厉害,面对五皇子说的八成把握,淑妃已经知道五皇子夺位的胜算有多高了。 “这半个月就幸苦姨母先离开柔福宫了,待事情一定,孩儿再接您回来。” 这才是五皇子今日来的目的,三王爷被他用计逼出京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的其他兄弟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上皇位,唯一可以拿捏他的就是淑妃了。 如果淑妃还在宫里的话,到时很容易被他们挟持在手中,作为要挟他的筹码。 第583章 好能耐好手段 所以他今夜来,就是打算让淑妃先悄悄离开柔福宫,至于淑妃走后,他自然会安排另一个“淑妃”,继续待在柔福宫中。 “我听你的,等会儿就让红拂去收拾东西。”淑妃没有问五皇子要送她去哪里,多事之秋,前朝秘闻她也听过不少,当然也不想给五皇子添麻烦,红拂是她从太师府当小姐时就带在身边的人,数十年过去了,也是她身边唯一一个可信的人。 五皇子闻言,便小声道,“东西不必收拾了,让红拂留下,明日我派人进宫接您。”日用的衣物外头随处可以让人准备,红拂是跟在淑妃身边的老人了,如果淑妃一同把人带走,到时安插进来一个“淑妃”,就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让红拂留下,也好有个照应。 淑妃想了想,也觉得这个理没错。 依照五皇子说的,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到时候安排进柔福宫的‘淑妃’一言一行都会按她的习惯来,只是在宫里半个月,不会被人识破的。 五皇子离开后,淑妃一整夜都无法入睡。 窗外洒进来一地清冷的月光,凉风习习,吹曳外头的树叶‘沙沙’,淑妃看着月光,听着风吹树叶的声音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去。 京城开始乱了。 —— 三王府中,三王爷还在为撤离的事犹豫不决,府外突然围了一群御林军。 本是因为镇州黑风寨的事,五皇子以监国的权利派人将他看守在三王府,这时候府外突然多了一群御林军围着,三王爷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来人,快去请常先生过来。”天色刚亮,三王爷得知府外的情况后,皱着眉峰对小厮吩咐道。 手上正拿着在看的书被他丢到桌上,这种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思看书。从椅子上起身,三王爷烦燥的在书房中踱步,一边等着常安泫过来。 常安泫住的院子离三王爷的书房不远,却也没有多近,等他收拾好过来,已经是半柱香后了。 “王爷这时候找安泫过来,是……”常安泫进书房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三王爷打断了。 “常先生来了。”看到了常安泫,即使这里是在自己府中,三王爷还是向外探首,看了看外头没人,这才把门跟窗户都给关掉。 三王爷的举动让常安泫有些莫名,今早他起来时,府上下人的神色不对劲儿,还没来得及问过,就被小厮匆匆忙忙请到三王爷书房,现在不用问,常安泫都知道,三王府一定出事了。 “王爷,出什么事了?”常安泫问道。 “老五今日一大早,就让御林军把三王府围起来了,常先生且分析分析,这回是因为何事才如此大动干戈?”五皇子只是命令御林军先将三王府围起来,具体三王府犯了什么事,御林军那边并没有说,只是围住了整个三王府,不放任何人进出。 三王爷心中有疑却无法确定,常安泫是他的幕僚,这时候找他过来也是因为可以多一个人想事情。 “难道是王爷在京城外屯兵的事让五皇子察觉了?”常安泫皱着眉,斟酌着道。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三王府还能再犯什么事,让五皇子这样毫不掩饰的派御林军围住三王府。 三王爷闻言,半眯着眸子,双手交握着磨磋,心神也逐渐冷静下来。他的爪牙除了被五皇子拔掉的,朝中剩下的那些人都按照他的指示收敛了动作,即便老五查出来了什么,也没理由派人围住三王府,这样子分析也就只有京城外的兵马了。 只是想不到啊,老五不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就知道他召集在城外的兵马。他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弟弟,到底发展出来多少势力了? 先是夺取了他父皇的信任,监国掌控整个朝堂,再是雷厉风行,料理了朝中所有不支持他的异心臣子,如今将他整个人都困在三王府中,手里掌握他的把柄一样接过一样,让他再不甘也无法继续留在京城中和他争个高低。 好能耐,好手段! 三王爷脸色难看,常安泫垂着眸子,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他说道,“王爷,唯今之际,只有先撤离京城再做打算,城外还有赵将军跟陈将军接应。” 五皇子敢在这时候派大批的御林军围着三王府,也一定是手上有证据有把握能够推倒三王爷。昨日他就已经提醒了三王爷,既然已经屯了兵,那就要尽早离开京城再做打算,三王爷犹豫不定,今日才给了五皇子直接派人围了三王府的机会。 如果三王爷再不果断一些,只怕明日五皇子就会直接将人拿进大牢,到时别说皇位,王爷还能活着坐稳藩王的位置就不错了。 常安泫不忘提醒三王爷京城外还有受三王爷命令带兵而来的赵将军跟陈将军,如果这时候撤退,三王爷保证了自己的安危,到时如果打不过五皇子,以三王爷手中的兵马,还可以占地为王,跟五皇子平分了整个南庆。 常安泫说的话让三王爷也开始动摇了。 常安泫说的没错,他这时候的确不宜再继续留在京城,老五铁了心要先除掉他,他如果继续留着,到时不但什么都拿不到,而且还会将自己手头上的人都葬送到老五手上。 “来人,传本王命令,今晚离京,到城外三十里处与赵将军,陈将军会和。” 三王爷这边是决策好了,常安泫说的没错,京城现在没有价值了,他的人都在城外,成王败寇,老五嚣张得意不了多久,等他跟赵将军陈将军他们会和以后,再举兵进城逼宫,皇位依旧是他的。 —— 阮明心在彭城阮宅住了三天,整个身体都调养回来了,才回京城,月娘在阮宅住了一夜后,第二日就先回京城了。 去阮宅的这两日,阮明心也不是没有收获的,病发的那天她事先喝了药,做了准备,等到病发时整个人也不至于疼痛到无法忍受。 这两天她在阮宅里翻了不少的古籍还有偏方,给自己弄了一瓶药,正好克制每月仙水药效发作时候用的。 第584章 师兄等你 收拾好了东西,阮明心很快便赶回京城。 等她进京之后才听说,三王爷有谋逆之心,如今畏罪潜逃了。 五皇子没有把三王爷屯兵在京城三十里外的事情说出来,京中都是一些安逸久了的老百姓,又不是那些生活在边疆脚下,时常经历战争的人,如果三王爷屯兵准备进攻进城的消息被传出去,那不用等三王爷来攻打,京城就已经先乱了。 阮明心这一路坐在马车上,听着街上的百姓在谈三王爷畏罪潜逃的事,毕竟是百姓无法接触到朝堂上的事,聊着的内容也只能够当做茶余饭后笑谈的事。 到了烟雨楼,云裳在月娘回来的时候就回去祥吉药铺了,阮明心听月娘说,她不在的这几日,五皇子来找过她两次,不过都没有见着人,倒是遇见了霍铮,就直接去霍府了。而霍铮也在这几日来过几次,知道阮明心不在后也没来了。 “他昨日有过来吗?”阮明心问道。 月娘摇摇头道:“前日我回来时霍公子来过两次,见主子不在,便没过来了。” 以霍铮对阮明心的了解,阮明心一整天都不在阮府,他大概也就猜到她不在京城。 知道霍铮昨日没再来,阮明心以为今日霍铮也不过来了,正想着明天再去霍府找他时,没想到刚一推开房门,阮明心就看到榻边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身墨色的长袍衬得他更加成熟稳重,眉如峰,眸深似海,浅色的薄唇轻抿,让人看不出喜怒,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书正在看,那认真的模样,仿佛没有注意到外头有人进来。 不知道怎么,霍铮明明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阮明心就是觉得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靠近霍铮得好。 正当阮明心犹豫着要把脚步往外退的时候,屋内一个磁性好听的男声传出来,“我还以为你是舍得回来了。” 话里的意思让人意味不明,阮明心知道他是在说给自己听的,果然,自己进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阮明心提着的脚步又不动声色的落下,向屋内那人的位置走过去,干笑着道,“瞧师兄说的什么话,这不是一直念着你吗,才一忙完就匆匆赶回来了。” 她的脚步移至男人的身旁,霍铮放下手上的书,抬头看了她一眼,“念着我?我怎么觉得你今日是想躲着我?”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阮明心的心突然一紧,眼睛心虚的瞥向别处。 分明是你自己这模样吓人,怎么还怪我躲着你。 这话阮明心当然不敢当着霍铮的面说出来,她轻咳了一声道,“师兄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么?”深邃如夜的眸子冷不防的对上阮明心,阮明心一时间摸不准霍铮的意思,咽了咽口水,她坚定道,“对,是你想,唔……”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一沉倒向眼前那抹身影,唇上传来一阵湿凉的触感,等阮明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因为这个姿势脚步不稳,整个人都被霍铮抱在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湿滑的柔软强势的侵占她的唇齿,抵着她的丁香小舌,轻而缓的挑逗。阮明心倏的两颊就红了,这人怎么说亲就亲!虽说她并不反感与他亲近。似是不甘心自己被他一味的索取,阮明心也将自己的柔软探出去,抵着霍铮,追逐般把他逐出自己的檀口,温热的小舌临摹着霍铮的唇,轻扫贝齿,最后直接咬上他的下唇。 霍铮轻抽一口气,身下某处传来的反应让他连忙把人推开。这丫头还真敢做。“你就不怕……” “我要怕什么?”阮明心的声音里含着笑意,完全不害怕自己此时把人撩起来的火会把自己给烧掉。 霍铮把人拉过来抱在怀中,伸手从背后把人圈住,脑袋搁在阮明心的肩膀上张嘴就咬。 “嘶,疼疼……快松开。”拍着人圈在自己腰上的手,阮明心没好气的回头睨了那人一眼,她怎么不知道这人是属狗的,张嘴就咬,也不想想会不会疼。 “知道疼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到底没再咬了,霍铮直接把头靠在阮明心的肩窝里,音色沙哑,“真想现在就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这话听的阮明心一个机灵,反射性的就要从霍铮身上起来,不想腰上的手顿时收紧,“别动,就抱一会儿。” 霍铮的声音在耳畔传来,阮明心也真没动了,她可不想等会就跟他把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咳咳,师兄,你今日怎么过来了?”阮明心想把话题给转移了,不想她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还来不得了?”霍铮的头是靠在阮明心的肩窝上,一说话,热气全部呼在阮明心的耳朵上,暧昧的气息让阮明心的脸上又是止不住的一红,连着思考的脑子也迟钝了。 “你这几日都去干嘛了?”霍铮没停止继续骚扰怀中人的动作。 阮明心却没他那么好的定力,下一刻从霍铮怀里挣脱出来,霍铮冷不防被她推开,阮明心清咳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坐到离霍铮两步远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水,‘咕噜咕噜’两口就喝完了,对上霍铮揶揄的目光,阮明心干脆把脸移开,她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师兄,你我这会儿还未成婚呢。”她这是在提醒霍铮,两人还没成婚,什么不该做的事,不该有的念头,现在都要掘除掉。 “哦?这样。”霍铮若有其事的点头,那双深邃如黑夜一般的眸子却没有止住戏谑。 看来某人已经忘记了,是谁在六岁不经人事的时候,就拉着他诉说自己的爱意,是谁借着酒意将他强吻了,又是谁一直念叨着恨不得快些嫁给他。 “跟你说正经的,严肃些。”阮明心受不了霍铮那样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嗔怪的看了霍铮一眼。 她又不会跑掉,成亲也不及在一时,所以师兄,你真的不用一副要将人拆吃入腹的表情看着我,我怕我会忍不住先把你吃了。 第585章 弃宅与逼宫 “这几日你出城干嘛了?”霍铮可没忘记某人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京城,一走还是三天,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了。 “彭城那边出了点意外,我过去看看。”阮明心一本正经的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在之前玄月阁也有过这样的突发事故,霍铮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三王爷的事我也收到消息了。” 因为五皇子调遣的御林军围住三王府,当天夜里,三王爷弃了整个三王府的东西,连同后院那群貌美如花的小妾,只带了自己的幕僚还有三王妃,从三王府的密道离开了。 若说三王爷带走的是其他人,阮明心或许不会多想,偏偏带走的是和三王爷意见不和的三王妃。 前段时间她一直盯着三王府,三王妃和三王爷,以及沈家之间的恩怨,她也是有所耳闻,三王爷在这个时候选择带走三王妃,只怕不是因为真的心悦三王妃吧。 “沈家。”霍铮的语气简单而干脆。 沈大人跟沈夫人以及三王妃的几位兄长有多疼三王妃,大家心照不宣,以沈家的权势,虽无法称霸朝野,可沈大人手下的门生却不可小觑,朝堂之中,有近一半的官员都跟沈大人有关系。 只不过,怪三王爷自己生性风流多情,如若不然,沈家都会为他所用,更不谈三王爷为了皇上的妃子,屡次三番去找三王妃的麻烦,不让三王妃好过。 这次三王爷选择带上三王妃一个弱女子一块儿离开,不惜让三王妃拖慢了速度,只怕也是为了之后可以拿三王妃去威胁沈家。 “夫妻做到他们这步田地,还真是……” 相爱相杀吗? 阮明心一时之间,想不到一个可以用来形容三王爷跟三王妃的词汇,只不过在她看来,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一段姻缘来之不易,能结为夫妻,更是难得的很。万万不应该像三王爷一样如此荒唐,早知道这结果,还不如当初不要结为夫妇的好。 “我不是三王爷,你也不是三王妃。”霍铮突然说道。 阮明心抬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霍铮刚才言语里的意思。 他不是三王爷,不会在外面招惹一些乱七八糟的莺莺燕燕,不会为了权势拿她做饵;她不是三王妃,被这样对待还能保持着原来的初心忍辱负重。 阮明心又默默喝了一口水,转身出去,不知道找月娘说了什么,也没应霍铮的话。 心里觉得,师兄这人还真是的,什么时候这么会说甜言蜜语了,要说也不直白些,若是她脑子迟钝点,说不定就直接曲解了他的意思了。 —— 不得不说五皇子的动作快,早在三王爷撤退之前,他就把淑妃送出宫了,至于安置在何处,就是阮明心也不知晓。 而宫里的贤妃娘娘,也就是三王爷的生母,在三王爷撤离京城后就被五皇子的人看管起来。除了自由以外,其他地方还如往常一样。 即便是这样,三王爷收到消息如何能不气? 他撤退的匆忙,一时顾不到宫里的情况,等他反应过来了,已经插手不上了。 听着手下人的汇报,三王爷不动声色的让人退下,等人出去了,三王爷直接把桌子边的茶具砸出去。 废物,都是废物!连带个人出来都做不到! 一个杯子似乎并不解气,他又把桌上的茶壶给摔出去。 旁边的三王妃蹙了蹙眉,开口道,“今非昔比,王爷还是注意着点吧。”并非三王妃心疼被摔碎的杯子,打仗是要钱的,打造兵器盔甲要银子,将士们的伙食米粮要银子,伤兵亡兵的医药与抚恤金这些都是银子,三王爷的家当一共多少,这十二万兵马,他能养多久?他以为自己能够很快就把京城攻下吗? 御林军,守备军的数量不值一提,但京郊大营离京城也不远,届时若是开战,三王爷以自己手中的十二万兵马,对敌五皇子手中的十万兵马,虽说人数上略胜一筹,但别忘了,阮明心还有霍铮那两位都在京城里,随便一个人出来,都足以解决了三王爷手上的人。更不谈三王爷养在镇州黑风寨的人到现在还没赶到支援。试问三王爷凭什么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你这个贱人,本王的事,何须你来多嘴!”三王爷身形一动,站在三王妃旁边,一伸手,就轻易的将三王妃纤细的脖颈掐在手中。 两人面上的表情各自狰狞,算不上好看,不同于三王妃痛苦的模样,三王爷却语气阴狠,“放心,再怎么不济,本王还养的起你这个没用的贱人。” 他把人推开,三王妃顺势摔到地上,手捂着自己被掐疼的地方,止不住地咳嗽。 狼心狗肺的家伙,今天他不杀了她,日后沈家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心中对三王爷有恨,但看目前自己的境况,三王妃也只能把恨意掩埋在心底。 —— 日暮西辞,五皇子还坐在案后批阅今日的折子,光线渐暗,宫人识趣的进来点了几盏灯,正将手中的折子看完,烛火被风吹过摇晃了几下,书房内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衣裳的人,正是五皇子的暗卫。 五皇子放下手中的折子,等人将消息呈上。拆开信件,看完上面的内容,五皇子的唇角弯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把看完的信随手烧掉,五皇子继续批阅折子,如果不是桌边还残留的灰烬,只怕还以为方才并没有暗卫送消息过来,五皇子没有看那封信。 翌日早朝后,有些臣子先出宫回府,却有十多位大臣如同商量好了一般,一起走向乾清宫,想要求见皇上。 这十多位大臣里,不乏有三王爷的人,二王爷的人与其他皇子的人,就是没有五皇子的。 在五皇子几乎一人独大称霸朝野的时候,一个个执着着不肯走,一定要见皇上,这其中打的什么主意,不难猜想。 可也说了,朝中的权势几乎掌握在五皇子手中,这种时候,五皇子怎么会放他们进乾清宫见皇上呢? 这也算是逼宫的一种嘛? 第586章 干你何事? 宫人们听从五皇子的命令将十几位大人请向御书房,但那十几位大人并不想给五皇子面子,依旧执着的站立在乾清宫外。 奈何他们忘记了现在宫里掌权的人是谁了,十一月底的天已经开始飘雪,乾清宫外不断吹着寒风,能有胆子又有资格站在乾清宫外面见皇上的官员,身份不低,也当然,年纪也不轻了。 接连着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雪星子贴得脸颊子都僵了,外袍也被雪星子浸湿,其中有几位已经开始打喷嚏了。 因为要上早朝,他们今日出门前都没有吃过多少东西,一个早朝过后,他们还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偏偏天公也不作美,午时都过了也不见出来太阳。 五皇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人传膳。 乾清宫外几位大人既然那么顽固,那就让他们继续等等,等皇上能够醒来,能够下床了再让皇上召见他们吧。 待五皇子用完了膳,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听到宫人说那十几位大人还在乾清宫外等着,五皇子挑眉道,“几位大人若是有事,便将他们请到御书房,若无什么要紧事,便让他们继续等着。” 站了两个时辰,那些老骨头的心思五皇子差不多能摸清,他早先让人去请过他们一次,他们拒绝了,要继续等的话自然拉不下面子提前离去,这两个时辰就是再冷再累再饿,他们也得忍着挨着。 可两个时辰过去了,皇上都没有要见他们,没有让人出来指示一声的意思,十几位大人也琢磨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五皇子那边又派了宫人过来。 “众位大人,五皇子命奴才过来通知各位大人一声,若是有要事相商,便随奴才到御书房议事,天寒体乏,皇上龙体抱恙,无法接见众位大人。” 十几位大人都是在朝堂里摸滚了多年的人精,眼前的小太监话里的意思,他们如何听不出来。 依照五皇子的意思,要么他们一块儿去御书房,要么在这继续等着,等到皇上什么时候身体不抱恙了,到时再让他们进乾清宫。 即便他们都不满五皇子的做法,脸色再怎么难看,这会儿也都跟着小太监一同走向御书房。 正如五皇子想的一样,上了年纪的众位大人,站在乾清宫外挨冷受冻了两个时辰,一把老骨头早就受不住了,倘若不是宫人过来请,只怕他们都要倒在乾清宫外了。 他们众人的心理都被五皇子揣摩了个遍,在众位大人进入御书房的前一刻,五皇子已经吩咐人送了几碟糕点与茶水进来。 糕点是新做好的糕点,茶水也是新沏的好茶,甜浓的糕点味道和新茶的清香味在御书房里弥漫,待十几位大人进来的那一刻,彼此忍了许久的肚子此时终于忍不住的‘咕噜咕噜’叫起来,听得十几位大人老脸一红,眼睛不约而同落在桌上的糕点上,恨不得马上把桌上的糕点都吃掉。 心里忍不住在埋怨五皇子这人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们饿了好几个时辰,使计让他们来御书房不说,还摆了那么一大桌子糕点诱惑他们,这心思真是恶毒。 脚上犹如被绑缚了铁链一般,脚步挪动的异常缓慢,十几位大人十分艰难的从那一桌子糕点旁经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走到里面,站在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倒好,吃饱喝足了正在跟自己对弈,神情专注的模样,好似根本没有发现他们一群人进来了。 如果进来的是一两个人,五皇子没有发现那还好说,但十几个人的动静要说五皇子没发现,那就去饿死了十几位大人他们都不相信。 “咳咳……”其中一位大人清咳一声想要引起五皇子的注意。 刚离开了乾清宫外,又到御书房里站着,众位大人没有一刻觉得像今天这么憋屈过,尤其是身后的桌子上摆满了糕点,他们却一块儿都碰不得。 那位大人的清咳也的确引起了五皇子的注意,五皇子放下手中的棋子,一副刚发现众位大人的模样,“原来是众位大人来了。本皇子听说众位大人早朝后,就都到父皇的乾清宫外等着了,不知众位大人有何要事?” 有什么大事需要让他们一起在乾清宫外执着的要见皇上? 五皇子又缓缓说道:“众位皆知,父皇身体抱恙,如今南庆由本皇子监国,众位大人有何要事,直接向本皇子禀告就成,不必事事去打扰了父皇养病。” 这话说的多么道貌岸然,不就是不想让他们去见皇上吗?五皇子还真以为南庆由他当家?事事都能任他孤行吗? 众人当中,一位身形微胖的梁大人开口质问道,“五皇子不让我等见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南庆并非您一人能管得来的。”说起来这位梁大人的身子骨还算是众人里最好的一位了,只是受了点寒,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了,说话也有了气。 五皇子闻声抬眼看着他,“哦?梁大人是觉得本皇子哪里做得不好?父皇将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我监管负责,梁大人有意见不妨提出来。”说这话的时候五皇子脸上一直带着笑,难免让站在他对面的十几位大人神色紧绷。 “五皇子知道,臣不是那个意思。”梁大人斟酌着开口道,抬头却见五皇子收了脸上的笑,一双锐利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似是打量一样看着问道,“那梁大人是什么意思?” 梁大人倒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五皇子,说的话都被五皇子反问回来,梁大人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子瞬间又缩回去,刚想顺势退下,偏偏身边的同僚挡在后面,他无路可走,只好看着五皇子小心翼翼的道,“三王爷贼心不改,居然勾结军中的人,驻兵城外,有造反的倾向,而如今皇上身体日渐不好,南庆还未立太子啊。” “那又如何?” 他父皇命不久矣,这南庆也注定是他的,现在立不立太子,又有何干系? 第587章 南庆小辣椒 “这……”梁大人面对五皇子的话也无话可说。 他敢揣测圣意吗?皇上都没决定的事; 他敢干涉皇上的意思吗?不,他不敢; 那他能够指责五皇子监国期间有何差错吗?不,这点他也无话可说。 五皇子监国期间所做的,确实要比皇上优秀,前提是不铲除那么多对他有异心的臣子。 “既然今日众位大人无事,那便回去吧。”五皇子开始赶人,梁大人所说的问题他都迎刃而解,再说下去,他也能够应付自如,只不过既然说过的问题,那就没必要重复和他们讨论,他们若只是想劝皇上立太子,不如都回家去吃饭吧。 梁大人身旁一位身影消瘦,头发胡子花白的老臣上前一步,“五皇子一直拦着不让我等面见皇上,是何居心?立太子一事事关重要,又岂是五皇子一人所言便可定夺的。”他可不是梁大人,会被五皇子三言两语给蒙混过去。 五皇子挑眉,伸手不紧不慢的从身旁的碟子里拿了一块儿糕点,极其享受的吃了起来,一块儿糕点吃完,又喝了一口茶。这一套动作下来,使得在场的人肚子又叫了一边,不过却又红着一张张老脸继续站着。 这都是阮明心跟霍铮教他的,晾着他们,消磨他们的耐心,这种场景谁先妥协谁就输了。 “曹大人此话怎解?莫不是在说本皇子居心不轨?曹大人可有何证据?无证无据那是污蔑,我想曹大人任职这么多年,不会连这道理都不懂吧。” 曹大人正是那一位身影消瘦,头发胡子都花白的大臣。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刚说完,就被五皇子扣了这么个罪名,这位五皇子如果说对那个位置没什么意思,现在曹大人是不信的,虽说姜还属老的辣,可这时候,曹大人觉得,五皇子就是一个小辣椒,看着不怎么样,实则比所有人都够味。 五皇子话落,曹大人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他手中的确没有证据,这时候也不能继续开口,否则五皇子真的要给他扣一个污蔑的罪名了。 而在场其他大人,看到梁大人跟曹大人这两块儿试脚石都沉了底,心中都警惕了几分,更不敢随意就开口了。 看到在场的人有的脸色难看,有的欲言又止,五皇子轻笑一声道,“众位大人真想见皇上,本皇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诸位的身体若还有力气走,那现在就过去吧。” 说完,五皇子便带头在前面先走出去。御书房内一群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五皇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五皇子已经走出御书房了,他们也赶紧跟着一块儿出去。 不管五皇子如今打着什么心思,等他们都到了乾清宫,见着了皇上,看那时五皇子还能耍什么把戏。 御书房跟乾清宫隔得很近,也就一道红廊过去的距离,有五皇子的同意,众位大人甚至不用等皇上召见就能进乾清宫,想到自己两个时辰前就在乾清宫外傻站着等,众人的脸色都崩得紧紧的。 午后的乾清宫静得连呼吸声都如此明显,屋里有些闷,婢子识趣的捡了几块儿碎檀香丢进炉子里,淡淡的白烟从镂空的紫金珐琅炉子飘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檀香,香味很清,沁人心脾。 直到进了乾清宫,看到龙床上躺着无声无息的人,众位大人这才知道,原来皇上不是不召见他们,而是这副模样真的召见不了他们。 众位大人看向五皇子的目光,越来越觉得五皇子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这把老骨头在外面吹了两个时辰的风雪。 只不过,当他们的脚步越靠近龙床,不知道是为什么,仿佛他们的喉咙被什么压住,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无法呼吸甚至要窒息一般的难受,其中四肢百骸又带着一股闷痛感。 走在最前面的梁大人跟曹大人有所察觉,却又不是很肯定,于是又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 两人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如果不是五皇子走在前面,曹大人跟梁大人都想马上后退几步了。 只不过身后几位大人的反应能力并没有曹大人跟梁大人快,见到他俩停下脚步,不由出声,“二位大人,这是……” 他们说好要一起面见皇上,请皇上尽快定出太子人选,这会儿好不容易进了乾清宫,皇上就在眼前了,曹大人跟梁大人反而止步不前,要说他们不疑惑,那怎么可能。 “梁大人?曹大人?”五皇子听到动静回头问道。 曹大人的年岁数这当中最大,身体更无法和在场的人攀比,一张通红的脸不知是憋的,气的,还是羞的。他一把把身边的几位大人推开,往殿外快走出去,胸口上的那股压抑感突然消失,他顿时感觉轻松了一些,又大大的呼吸了几口气息,曹大人转身又进了殿内。 殿中几位大人看着曹大人的举动不明所以,梁大人看到曹大人回来的身影,也不确定自己心底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五皇子就如同戏外人一样看着众位大人,也不出声。 曹大人调整好自己,觉得正常无异后又进来,可一往皇上的这边过来,方才那种压抑难受的感觉又上来了。 梁大人正想出声询问曹大人,就见曹大人脸色古怪的看向五皇子,问道,“殿下,这是……” 料想曹大人也知道那种奇怪的感觉是出现在他们和皇上身上,可如同五皇子刚才在御书房时说的,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 五皇子挑唇一笑,也不继续为难他们,他开口说道,“父皇身子不适,众位就不要打扰他歇息,有何事咱们到御书房内说。” 他这句话也正是曹大人想说的,在这殿内的感觉让他几近窒息,他当然更愿意到御书房内去和五皇子说。 如今有曹大人跟梁大人带头,其余诸位大人虽不清楚其中隐情,倒也知道跟着梁大人跟曹大人比较好。 十余人就这样齐刷刷的朝御书房内走去。 第588章 闻蛊色变 御书房内,五皇子并不急着将众位大人在皇上的寝殿遇到的异常解释清楚,反而指着御书房桌上宫人早已准备好的糕点跟茶水说道,“众位大人自早朝后还未用食,这儿有些糕点茶水,诸位若不嫌弃,吃完再说,人都在御书房内,也不差这一会儿。”更何况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命宫人给这些大臣准备的。 现在他们都为了自己在乾清宫里的异常而来,如五皇子所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们自早朝后滴水未进,肚子已经不耐烦抗议好多次了,五皇子有度量,能让他们先吃点东西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疑有他,听到五皇子的话,众位大人立马转身向糕点的方向而去,桌子不大,一共就放了六七碟糕点,他们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吃不到,推搡着同僚,伸手拿到糕点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模样没有半点大臣的模样。 那场景让五皇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乐善好施的大户人家施粥布膳,穷苦百姓一拥而上时候的模样,好像百姓还懂得排队,五皇子已经忍俊不禁了。 吃完了糕点,众位大人又打着嗝抢茶水,等到喝完了茶发现五皇子一直站在旁边看他们,众人顿时不知道自己一张老脸该往何处放了。 好在五皇子并不计较礼仪这些事,命宫人给众位大人搬来几张落座的椅子,这才开口道,“相信诸位都过来御书房,是清楚自己体内的异常了吧。” 这话问的不是废话吗,当然是发现了,不然他们怎么会再过来御书房?当然,他们可不是为了那些糕点。 众位大人面上严肃的点头,五皇子接着道,“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蛊虫?” 五皇子直接抛出“蛊虫”两个字,在场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南庆人,甚至大多数从未踏出过南庆的土地。而蛊,在南庆并不多见,听说过蛊虫的,还数常年行医用药的大夫略有耳闻。 对于五皇子说的蛊虫,在场甚至有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曹大人的年纪最大,听闻也最广,对于蛊虫二字他听着耳熟,等想起来了什么,他的脸瞬间惨白无色,如果不是有一张椅子坐着,只怕他都要因为惊恐而脚步虚浮摔倒在地上了。 “曹大人?”曹大人的反应尽数落入五皇子的眼里。 抬头,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里神色复杂,曹大人开口道,“老臣略有耳闻。” 仅仅只是略有耳闻就让他惨白了面孔,其他不曾听闻的人当然着急了,事关自己的身体安危,他们都希望曹大人能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们。 “曹大人知道蛊虫是什么?” “曹大人,你我同僚一场,有什么问题您老可千万不能瞒着我们啊!” “曹大人……” “曹大人……” 在场的人瞬间就炸开了锅,一个个急得活像热炉子上的蚂蚁。 曹大人自己还没有从回忆里醒神,整个御书房却吵嚷得像清晨的闹市一般,这是史无前例的。 当众人的丑态毕露出来,五皇子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早在两个多时辰以前,这群人还都听行各自背后主子的命令,面见皇上,参他一本;想要劝诫皇上早些立下太子,好架空他的权利。现在遇见了自己生死攸关的事,还不是把自己的主子都忘记了,把自己的任务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五皇子重重一拍紫檀木的桌子,“砰”的一声震耳欲聋,不过也让在场围着曹大人的官员们收敛了自己的动作还有嘴巴。 众人看向五皇子崩着的五官不敢出声,他们居然忘记了,这是在御书房里。 “敢问殿下,这可是子母蛊?那母蛊可是在……”曹大人终于回神了,他不情愿的猜测还没说完,就见五皇子郑重的点头。 “嗯。” 母蛊在皇上身上,这是事实,他不用瞒着他们。 所以在乾清宫的时候他们越靠近皇上,身上的反应才会越强烈,是子蛊与母蛊相互间发出的共鸣。 五皇子的话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没见曹大人闻声捂住脸痛哭,一只手重重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嘴里还念叨着,“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曹大人一痛嚎,他身边的其他人心里就更慌了,在场除了五皇子以外,也没人知道曹大人念叨的“老天无眼”是指什么。 在众位大人还想开口之际,只听五皇子低沉严肃的声音传来,“众位大人若想知道,不妨跑一趟太医院问问太医更加清楚。” 太医院? 众位大人都知道御医是负责治病的,但蛊虫是什么东西,连他们都不知道,太医院的御医难道就会比他们清楚不成? 不过既然五皇子开口了,他们各个都是惜命的,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曹大人哭的腿都软了,见其他人都走了,五皇子叹一口气,走到曹大人身边道,“蛊毕竟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曹大人放宽心,先回家吧。” 他没有直白的告诉曹大人他能够救他,但这话听在曹大人的耳朵里,就成了五皇子有法子能够救他。 抬起头,他刚想要与五皇子问个究竟,他只看到五皇子离开的背影。 “曹大人,奴才送您出去。”小太监得了五皇子的指示,从外头进来,扶着曹大人出去。 也不知道是他自个儿心思通透还是得了谁指点,一边走一边劝着曹大人道,“五殿下说的话咱只管听着便是,殿下监国以来,大人何曾见他说过一句空话?” 这样的话,小太监自然不敢大声,也就借扶着曹大人时,在他耳边小声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太监是五皇子派来的说客,只是曹大人觉得,他已经中了蛊,这条命也不长久了,五皇子即便派个人来给他当说客也没多大用,便不往这方面想。 然而小太监的话,不由得让曹大人眼前一亮,五皇子的作风他也算了解了,是不曾说过一句空话,这样一想,五皇子离开前说的,是不是也是真的? 他还有救,五皇子可以救他! 第589章 难道有内鬼? 曹大人一言不发,任由小太监扶着他上轿子。 轿帘放下,曹大人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精明,他的一生都给了整个南庆,不辞劳苦不求回报,却没想到他一心效忠的主子会在命不久矣的时候,会拖着他一块儿死。 罢了罢了,他膝下儿孙满堂,正是享受齐人之福的时候,若是五皇子真的能够救他,让他再多活几年,谁是太子,谁承帝位都与他没有干系,他到底也只是为了百姓,江山之主,那不是他的事。 离开御书房的五皇子并不知晓他离开前说的话,让朝中原本效忠于皇上的肱骨大臣,一心倒向了他这边. 有了五皇子在御书房说的那几句话,曹大人转投入五皇子阵营是第一人,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然,这些五皇子还没有预料得那么深,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阮明心前日传信通知他的。 朝中官员所属各股势力,关系错综复杂,特别是皇上病重昏迷不醒的阶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权势的大头落在谁手,又怎么会眼睁睁的干看着,三王爷匆忙撤退离京,其余人的动作也就在这几日内。天机阁在各府中都有眼线,接收消息方面不是任何人能够比拟的。 单是五皇子一个人,也许能够阻止众位大人去见皇上,阻止掉他们今日想要达成的目的,却是无法让他们的忠心,都拐向他这边。 而众位大人身上所谓的蛊虫,这一点,就算是阮明心也无法猜准他们身上有没有蛊虫。当初慕言书都不确定的事,阮明心这个只在古籍上看过的人,又怎么能够准确判定呢。 无非是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她让月娘带人到各官员的府邸井中下药,那药无毒无味无色,寻常人就算吃了也没事。可偏偏那药有一样相克的东西,迷迭香。 这一点连五皇子也不知晓,毕竟对于阮明心来说,做什么事都得再留一手。乾清宫里那位往炉子里添檀香正是阮明心的人,她往炉子里添的不是别的东西,不是什么檀,而是阮明心事先交代并让人带给她的迷迭香。 不仅炉子里有,皇上睡着的龙床上放的更多,因此当众位大人越向皇上的位置走近,胸口的窒息感会越深,那是因为两种药撞在一起,起了药效。 之所以交代五皇子把蛊虫的事情透露给众位大人知晓,那也是她拿准了太医院中没有太医精通蛊,这从李生献的药,以及母蛊在皇上身体里蛰伏的时长就知道了。 这就是阮明心一箭双雕的计谋,即便是日后登基为帝的五皇子回想起来,也不由得佩服。 —— 龙翼轩死后,皇上病重期间无法再作妖,阮明心在烟雨楼中的日子可谓是逍遥。 殊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断尘渊早已乱做一团。 空旷的大堂内,坐满了天机阁四堂的堂主跟副堂主,其中还有一位主事,也就是青爷。 自从阮明心建立起了天机阁,由傅长风掌事的天机阁从未有过这么严肃的一天,竟把断尘渊中所有的主事都聚到一起。 桌上的茶水从滚烫放到凉,没人有心思去喝一口。 大堂中间,放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一块儿白布将死者从头到脚盖住。 白虎堂堂主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一脸悲痛的把脸转向一边,不敢继续看下去,朱雀堂,青龙堂,玄武堂,以及四位副堂主亦是。 他们还从未想过,有如今这天和他们一同共事的兄弟会以那么憋屈的死法死掉。 天机阁中众人,特别是断尘渊里的,一直以来上下一心。这种事情说起来仿佛就像梦里才有的离奇,却偏偏是事实,而且还发生在他们身边最亲近的人身上,在场其中有人还记得,还记得昨夜刚和他约好下次一块儿喝酒,不醉不归。谁知道一转眼,人就这样没了。 “青爷,现在阁中您的身份最高,天叔是无辜的,咱们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让天叔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朱雀堂的两个堂主是一对性格豪爽又泼辣的姐妹,父母双亡,也没有其他亲人,两姐妹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直到进了天机阁,这些年她们跟阁中的众人相处的就像一家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乍然听到亲人莫名其妙被杀害,心中哪里能够痛快,哪里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对,青爷,咱得为天叔主持公道。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对天叔下的狠手,我一定要把他抽筋扒皮!割了他的肉放油锅里炸!”朱雀堂的副堂主颜如玉恶狠狠的说道。 在场没有人会去指责颜如玉的行为太狠太恶毒,因为当有天你自己的亲人遭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你自己会比颜如玉更加不理智。 颜如玉等人是这副模样,青爷就更不用说了,一张脸自从得知天叔的死讯,满脸的疲态掩藏不住,不到一天,两鬓已经白了一大半。 天叔和他的关系算是结交最久了,不管是天机阁之前还是天机阁之后,他跟天叔都没有想过为了权势地位互踩对方一脚,因为是一起拼搏的兄弟,那种惺惺相惜的想法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更深刻。 两位阁主都不在天机阁中,云主云焰又被其他事绊在外头,他不仅要为这位多年的老兄弟抓出凶手,还要马上将天机阁上下都安抚好,以免断尘渊里有些不安分的人借机闹事。 是的,天叔之死,是天机阁中出现内鬼了。 天机阁内的守卫森严,除了天机阁以外的人,根本无法随意进入。而根据仵作的检验,天叔死亡的时间是昨天夜里子时一刻到三刻之间。根据白虎堂堂主左倾所说,天叔昨晚还和他小酌了几杯,亥时末的时候才离开他的院子。 从左倾的院落到天叔的住处,大概要走一盏茶的时间,他俩的住所中间还隔了一个藏书阁,藏书阁日夜有人看守。 这期间如果是生人作案,天叔一定会有所防备,发出来的动静惊动不了左倾,也足够惊动藏书阁的人,让他们赶过去支援。 而恰恰天叔昨晚遇害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第590章 天机阁的变故 死前瞳孔张大向外突出,明显天叔是认识对他下手的人,眼中的惊恐则是不可置信对方会对他下手。 “这件事情不单单只是想杀人这么简单,马上传书给阁主,请她回来亲自处理这件事。”青爷伸手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沙哑。 天叔在天机阁里并没有一个直接任命的职位,平时帮他们在阁里跑跑消息,没事就在自己的院子里逗逗他养的八哥,没有和他们一样追逐权利的野心,按理说像他这种从来不会和人起冲突的性子,是不可能会遭遇这种事的,偏偏这件事做不得半点假。 好好的一个人,一夕之间,说没就没了。 云焰被外头的事情绊住了回不来,给他送信也来不及了,傅阁主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数个月音讯全无,只有身在南庆的阁主了。 打定主意,青爷连忙叫人帮他磨墨。 天叔算是天机阁里的长老了,从天机阁成立的时候就和他一起跟在阮明心身边,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于公于私,这一封信他都得给阮明心送出去,请她无论如何都得回来一趟。 而天叔的尸体,青爷想了想,暂时没有处置的意思,命人直接抬到后山的冰洞里放着,再派了六个人去守着。 阮明心的医术非凡,说不准仵作没看出来的问题,阮明心能够发现也说不定。 一想到天叔身上可能还有凶手落下的把柄,青爷亲自挑选了六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去后山冰洞守着天叔的尸体,决不能让暗处的那只黑手有再对天叔的尸体下手的机会。 提笔的事情大致描述在纸上,一想到是云焰是被何事给绊住的,这封信,青爷直接点名让白虎堂两位堂主亲自送去。 白日的花街一派冷冷清清之色,不仅花街这一条街,便是其他街道也没怎么看到人出来。 昨夜子时一过,天就降了一场大雪,风在外头吹得多响,南庆腊月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无征兆的下了。 风雪吹一夜,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人在上面踏过去,白色的雪直接没过半个靴子。 天亮了,雪势渐小,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零星小雪依旧飘着,风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 阮明心没觉得有多冷,开着窗,披一件白色的狐狸斗篷就倚在窗边,烟雨楼第四层的高度能看到的东西有很多,百般景色不同美。相同的是一样的白,一样披着寒霜,一样经历着这一场雪,这满眼的白恰恰将所有存在的污渍都遮盖掉了。 阮明心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出窗外,盛住几片飘洒下来的雪花,凉凉的雪消融在掌心,化成几滴晶莹的雪水,她又把手再外外伸,接到更多的雪,也化成更多的水。 “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下雪?”磁性好听的揶揄声打断她的玩心,她把手里的雪水抖落了伸回来,接过霍铮递给她的一条锦帕。 从小到大,他们一起度过了多少个寒冬,这是第一次他见到她如此放松还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阮明心闻言抬眸,看着眼前的人莞笑道,“一时兴起,冷得干净,很难让人不喜欢。” 霍铮回以一笑,没接话,女孩子家喜欢的东西他不懂,被遮掩在皑皑白雪之下的污秽,依然还是存在的,没有消失。 把窗户关掉,不让风雪吹进来。他把泡好的茶端给阮明心,阮明心喝了一口,捧在手里。霍铮转身拿了一本古籍在翻阅。这种天气捧一杯热茶,和心悦的人共处一室的感觉,真好。 “叩叩叩。” “我去看看。”阮明心停下注视霍铮的目光,把手里的杯盏往桌上一放,起身出去。 打开门,就看到月娘焦急的脸色,“主子,颜如雪,颜如玉求见。” “把人带到书房去。”阮明心的声音不自觉带上几分严谨。 颜如雪跟颜如玉两姐妹极少出断尘渊,这次两人一起来烟雨楼找她,阮明心猜,定是天机阁里出事了。 月娘收到阮明心的应允后马上下去请颜如玉跟颜如雪移步到书房。 书房是烟雨楼的重地,没有阮明心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去,月娘把人带到送完茶水就出去了,身为烟雨楼的负责人,她清楚自己的身份跟位置。 “出什么事了?”阮明心问道。 “主子,您看这个。”月娘出去后,颜如雪姐妹俩的脸上悲喜交集,阮明心注意到她们衣摆上沾染的血渍。 颜如雪上前,把她们跑了两天两夜带到的信送到阮明心面前。为了马上赶到京城,她们乘骑的千里马,片刻不停的往京城跑,中途跑死了两匹马,幸好赶到了京城,也正因为日夜兼程,两人大腿内侧的两片嫩肉,都被磨烂了。 撕开信封,信上青爷的笔迹阮明心认得出来。 手上不由自主的将信纸攥紧,没想到她才离开天机阁才多久,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是因为傅长风不在阁中坐镇,他们就忘记了傅长风对待叛徒的狠辣吗? 还是想着这样的事,她这个阁主不会亲自回去过问? “我会回去给天叔报仇,你们两个先在烟雨楼把伤养好,有事的话就找月娘。”阮明心隐忍的把信上的内容全部看完,将所有的力气都注在手心。 信纸被揉成一团紧握在阮明心手中,催动内力,很快信纸就被捻成碎沫,阮明心把手伸到窗外,五指张开,信纸的碎屑随风飘散,与纷飞的雪花交结在一起,丝毫分不出来哪一些纸屑,哪一些又是雪花。 天机阁里出了这样的事,阮明心是一定得回去的,时间拖久了,断尘渊里那些一直被天机阁压着一头的小帮小派一定会闹事。 天机阁这次出事的是元老级的天叔,底下心智不够沉稳的人很容易就会被鼓动。 阮明心自知这一趟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没办法在天机阁里脱身,出了书房后,脑子的思绪已经理清了。 一边吩咐月娘让人去请大夫给颜如雪两姐妹包扎伤口,一边让人马上去祥吉药铺找云裳过来,这次回去她要带上云裳一起。 第591章 逐月也帮忙 “我离开烟雨楼后,若楼中有收到我让人送来的信件,把这东西涂到信纸背后。”阮明心从身上拿出一盒东西,月娘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依旧听令收下放好。 从颜如雪两姐妹亲自送信这件事阮明心能够确定,天机阁内一定有内鬼,至于有几个内鬼,青叔让颜如雪和颜如玉亲自把信送到她手里大概能够知道,青叔这时候不相信其他人。 因为清楚自己这一趟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阮明心不得不回去跟霍铮说一声,前几天自己不告而别跑到彭城阮宅后回来的场景她还记忆深刻。 霍铮看着眼前人坚定的眸子,声音听不出半分喜怒哀乐:“自己要小心,早点回来。” 站在某个角度上来说,他身为玄月阁之主,与天机阁的关系还没到能够随意出入天机阁的地步,正因为此,听到阮明心一定要回去,他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 “我知道,我不会忘记咱俩成亲的事。”阮明心趁霍铮不注意,伸手搂着眼前人的脖子,踮起脚尖在霍铮微凉的薄唇上蜻蜓点水一吻,俏皮的跑了出去。 天机阁的事处理好,五皇子也差不多可以登基了,到时他们也可以准备成亲的事宜了。 霍铮抬手碰了碰被某人亲吻过的位置,余温还在,某人却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只得挑唇笑上一笑。 他在考虑是否要提醒一下五皇子,快点将三王爷清理掉马上登基,他和阮明心也好早日完婚,免得他想随阮明心一起回天机阁一起办事都名不正言不顺。 说曹操曹操就到,霍铮正想着约上五皇子好好谈谈,楼下,五皇子的亲信就带着消息过来找阮明心了。 然而阮明心这时候要赶着回天机阁,没空搭理五皇子让人送了什么消息,直接让人带他去找霍铮了。 云裳收到消息就匆匆跑过来了,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又赶时间,也不便让人备车,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厚厚的积雪过来,脚上的靴子都湿透了。 好在烟雨楼中姑娘多,月娘找了双新靴子过来让云裳换上,又拿了两件厚厚的斗篷跟干粮。 阮明心只拿了斗篷,至于干粮,应该是用不上了。 云裳换好了靴子,系了披风就出去了,外头早已备好了两匹千里马,阮明心骑在其中一匹上等着,云裳也不敢继续耽搁,上了马后一抽缰绳,千里马瞬间如离弦的剑飞奔跟上阮明心。 烟雨楼第四层,一道视线紧随着她的背影,直到阮明心完全消失在他视线中。 阮明心身上有一块儿特殊的令牌,是从五皇子那里要来的,五皇子如今的身份地位谁人不晓,因而出城并不浪费时间。 除了五皇子的令牌,阮明心其实还有一块儿玉牌,是千仞山每个大剑师亲传弟子才有的,这样的玉牌要比五皇子的令牌好用的多,当然也必不可少些麻烦,能不用就不用的好。 出城后十多里处有一座山,阮明心带着云裳往那座山的方向而去,云裳心中正好奇着,明明这个方向不是往断尘渊的,就见阮明心一路骑着马跑上山顶,弃了马站在山崖边,尖声吹了一声口哨。 天边有什么东西往她们的方向飞来,是一只身形庞大的大雕。云裳刚要提醒阮明心小心,可不想大雕的动作太快,没等她开口,大雕已经停在阮明心身前,举止亲昵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阮明心。 “逐月乖,好久不见了,天机阁里出了急事,你载我们一程吧。”阮明心靠着逐月的耳畔轻声细语,一只手高高抬起来给它顺着身上的毛。 逐月能够听懂阮明心的话,等阮明心顺完了毛它便低下身子。 “云裳,别愣着了,快上来。”阮明心对着一旁还没回神的云裳喊道,这是她第一次在云裳面前召唤逐月,难怪这小丫头会惊到。 云裳的适应能力也强,听到阮明心的声音后马上就随阮明心一起跳到逐月背上。 雪白的大翅膀扑腾一下就上了天,扬起的大风把地上的雪也吹了起来。 她们居然飞到天上了!适应是适应,但心里的震惊却无法停止,在云裳的思想里,人类没有翅膀,想要飞上天更是痴人说梦。然而这一刻她们的确飞到了天上,感受着大风从身上穿过,手抚过漂浮的云朵,看着下头的人如蝼蚁一般幼小,大地铺上一层白毯…… 云裳不禁抓紧阮明心,两人一起坐在逐月的背上。空中的气温不比陆地上,现在是寒冬腊月,陆地都冷得刺骨,何况是在空中飞行,冬风更狂,寒雪更猛。 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阮明心有强劲的内力护体,这点风寒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倒是云裳,一个时辰后,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无法保证身上的体温不下降了,仅剩的一点内力不足以让她撑到断尘渊,内力几近枯竭的她不过一刻钟就开始忍不住打喷嚏。 “还行吗?”阮明心听到云裳打喷嚏的声音,回头关心的问道。 “还……哈欠!”还好两个字没说完,就又是一个喷嚏,红润的唇上也没了原先的模样,阮明心看了一眼也知道云裳这副模样是无法独自支撑到断尘渊的。 不等云裳回答,她伸手握着云裳的一只手,暖和的内力缓缓注入云裳体内,冰冷的小手逐渐回温,云裳也不再发抖打喷嚏,就连微白的唇上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明姐姐,不用这样的,我可以撑下去。”阮明心不说她也知道这是在给她传送内力暖身。 这法子不错,载着她们的这只大雕速度也不慢,可再怎么快,等到了断尘渊也得几个时辰之后了,内力并不是无止无休的,这期间如果明姐姐一直都给自己输送内力暖身,几个时辰后,就算再深厚的内力也会枯竭,明姐姐积攒的内力不能这样挥霍,她们还不知道断尘渊里现在是一副什么模样呢。 “别说话,保存体力,看看等会儿能恢复多少内力,差不多的时候,还得你用内力将自己护住。” 第592章 灰色的信鸽 云裳知道这些,阮明心又何尝不清楚,所以在云裳恢复内力这几个时辰里,以她的能耐,还是可以帮她驱寒。 听了阮明心的话,云裳不敢再开口,眼睛一闭,开始借阮明心流转在她体内的内力,运气在丹田附近转,有阮明心强劲的内力配合,云裳整个人也轻松不少,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把消散的内力又慢慢聚集回来。 几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颜如雪跟颜如玉是骑马,一路颠簸赶到京城才用了两天两夜,阮明心跟云裳不一样,有逐月帮忙,京城到断尘渊,也就半天的路程。 到了断尘渊,为了不引人注目,逐月把阮明心放在某处山林里就飞走了。 好在现在入了冬,山林里的猛兽也都过冬冬眠去了。林里枝叶繁盛,积雪不如京城的多,寒冬没有了毒虫的干扰,阮明心和云裳脚上的动作也很快。 半个时辰后就到天机阁了。 阮明心让云裳先回去泡澡吃东西,这个时辰天已经黑下来了,也差不多到晚膳的时候。叫走了云裳,阮明心也让人备水备饭菜,并提醒了影卫,一个时辰内,谁也不见。 天都已经黑了,阮明心原来打算先看看天叔尸体的事也被放到一边,深更半夜乌漆抹黑,去见了尸体也查不到线索,不如让她也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说。 有了阮明心下的令,知道她回来的人没几个,知道的也不再这个时候过来打扰她,等人都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阮明心看一眼窗外,这时候的雪也停了。 听说云焰还没回来,阮明心让人去找他回来。 “传我的命令,让云焰回来,他手中的事,到时我亲自接手处理。”阮明心的声音很冷漠,内忧外患,两者都很重要,但如果阁里的事不先处理完毕,即便摆平了外患,内里的根本也几乎瘫痪坏掉了。 派出去的人是当年阮明心亲自训练的影卫,这群人的忠心她能确定,他们是她手上忠诚而锋利的兵器。 影卫离开,阮明心将屋里的灯熄灭,佯装出一副已经歇息了的模样,人却往外走了。 青爷在信中写到,天叔是死在自己的院子里的,但院子中却没有发生打斗的痕迹,青爷对此有所怀疑,这件事他处理不了,已经决定通知她回来了,便也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跟猜测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只在信中隐晦的提过一句。 趁着雪停后的夜色朦胧,阮明心决定趁这个时候到天叔的院子里看看,这个时辰,众人都已经歇寝了,她不担心有人会打扰她,反倒是天亮了,人多嘴杂不好办事。 朦胧中,她一身白衣融在雪色之中,步履轻盈,如闲庭漫步,倘若这时有人看到阮明心的步伐,一定会惊掉自己的眼珠子,一个人走在雪地上,她的脚步却不留半丝痕迹,整个人如同在雪地上飘着走的。 不管这一幕有多惊骇,阮明心很快就到了天叔的院子外。 天叔出事后,他的院子就被封锁起来,阮明心看一眼铜锁上面沾着的雪,身形一动,直接从旁边的高墙翻进去。 她的动作很轻,脚步没有在雪上留下半丝印记。 天叔的院子只有大门落了锁,里头的屋子只是将门窗关着。阮明心回忆着信中青爷提到天叔尸体发现的地方,是在书房外。 这个地点寻常人第一反应就是被害人是在书房中遇害,最后尸体才倒在书房门口。 书房里有什么?寻常人当然是各种各样的书,画作以及文房四宝。而像天机阁这样的地方,天叔的身份又不同于一般人,他的书房内,除了书还有情报。天机阁上下内外收到的情报。 众人的心思都会因为天叔死在自己院中的书房外,而猜测凶手是为了想要的情报而对天叔动手,但却只有阮明心知道,这是凶手掩人耳目的手法。 天机阁里的情报是什么情报?天下,朝堂,四国…… 天机阁中的情报向来由云焰负责,不说天叔的书房中有什么情报,即便有,是哪里的情报?四国的?还是断尘渊中?亦或是江湖中何门何派? 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有抓住,但阮明心能够肯定的是,天叔绝对不是因为凶手想要窃取情报而将他杀害的。 确定了这一点,阮明心又在屋子内外转起来,天叔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仵作在他的身上发现有毒素残存,死后脖子被扭断。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才会在人死后再将他的脖子一并扭断?阮明心想不明白,以天叔的性格,虽不能说所有人都喜欢他,却也不至于招惹了谁对自己下这么毒的手。阮明心更倾信对方是怕天叔没死绝才会多留一手。 这样一来,就是天叔当晚发现了凶手的什么秘密,从而导致自己送命。 天叔不是阁中的高手,却也不是没有点能耐在身上,被偷袭也好,还是正面交锋,院子里外或多或少都应该存在打斗的痕迹,阮明心查探遍了院子里外,一切都很自然,也不像重新被收拾的模样。 主要的是屋子里外并没有找到仵作检验出来的毒素,阮明心可以肯定,天叔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绝对不是天叔自己的小院。天叔应该是死后,尸体才被带到书房外的。 根据院子中的齐整度,阮明心揣测得出,凶手不是专业的杀手,在杀人方面还算可以,伪造凶案方面,完全是个新手。 推测出这一点,后面的事也就不难了,既然凶手是个新手,他露出的马脚也绝对不止这一点。 余下的,就看明天后山冰洞里天叔的尸体了。 今晚的成果也差不多了,阮明心将院子里外的门窗关好后,便准备回去了。 空中传来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阮明心抬头,飞出去的是一只灰色的信鸽。 二更的天,按理说除了巡逻的守卫,大家应该都在睡觉了,这时候怎么会有信鸽飞出去。 秀眉轻蹙,阮明心一个跟斗翻上空中,伸手一拢,灰色的信鸽就被抓在她手中。 天机阁中信鸽都是白色的,这灰色的信鸽大有文章。 第593章 疏而不漏 先拔下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阮明心再把鸽子带回去,一时找不到笼子能关鸽子,阮明心干脆从衣裳上撕下一条布条绑住鸽子的一只腿,把鸽子绑在自己屋中。 没有点灯,阮明心借着夜明珠的光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只有“华灯初上”四个字。 “华灯初上。”阮明心口中呢喃着,将纸条重复翻阅,没有发现其他内容。 华灯初上是什么意思?或者是什么暗号阮明心不知道,不过这四个字的写法比四个字的意思更让人感兴趣。 就是不知写这纸条的人,练了多少年的字呢? 把纸条收起来,看了一眼老实的不敢闹腾的灰鸽,阮明心解了外裳躺到床上,先睡一觉再说。 翌日,云裳早早就打好了水过来帮阮明心洗漱,见到桌上的鸽子,还以为是阮明心的恶趣味,不由得撇嘴道,“明姐姐做甚么要把这么丑一只鸽子绑屋里,若是喜欢,回头让他们抓白鸽吧,白鸽要比灰鸽子好看的多。” 桌上正在用嘴巴给自己梳理毛发的鸽子仿佛听得懂云裳说的话,朝云裳的方向,不满的扑腾着自己的翅膀。 “哟呵,这小东西还成精了。”云裳放着手里的东西,一副想要上前抓鸽子的动作被阮明心制止,“别小看那鸽子,等会还要靠它找人呢,你先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再喂点米粒。” 一边吩咐着,阮明心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快速的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换好,用云裳端过来的温水梳洗整理自己的蓬头垢面。 云裳闻言去找笼子,走前不忘对桌上的鸽子做鬼脸,也不管它看不看的懂。 没想到这鸽子还有找人的能耐,不然的话看她今晚上不把它做成烤乳鸽。 休息也休息够了,消息传下去,一大早,天机阁中的几位堂主就和青爷一起到大堂等着阮明心,他们其中有人昨天就收到阮明心已经到的消息。但阮明心有令,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今日集合,因而他们都不敢打扰。 门外有声音响起,那人一身白衣,背光而来,清冷如雪的身姿翩然缓步,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犹如天上的神女,让人不敢亵渎。气势如虹,薄唇轻抿,似冰雪覆盖大地,堂中众人不由得将呼吸屏住,直到来人在堂上主位落座。 “阁主。”在来人落座的那一刻,他们仿佛才反应过来,齐齐向主位上的阮明心行礼。 “都坐下吧。”阮明心开口道,声音冷冷如清水滴落。 桌上有备好的热茶,她顺手拾起,动作轻缓,抿了一口润唇。 听到阮明心的声音,白虎堂堂主左倾好似才回过神,确认了眼前人就是他们的主子,天机阁的领袖,左倾上前一步半跪在堂中央,“阁主,请您一定要为天叔做主,不管凶手是谁,都不能让天叔死不瞑目!” 左倾和天叔的交情算是不错的,两人都是负责断尘渊内的事务,天叔在的时候,左倾没少得他提携,就在天叔被害的前一天,两人还约定着要一块儿喝酒,不醉不归,不想生命真的如此脆弱,什么都在一夕之间。 他今日跪在阮明心面说这样的话无可厚非,皆是天机阁中的一份子,阁里每个人对身边人的感情都非比寻常,每一个都珍如亲人;而他们并不知道阁中谁才是叛徒,谁才是害死天叔的凶手。 可就因为如此,他们才怕,怕知道了凶手是谁,到时他们之中还会有人因为私心而偏袒。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是谁都不能百分百肯定不会放凶手逍遥法外。 因而左倾才有这样的举动,他们都是阮明心手底下的人,公道由主子来主持再公正不过。 进入天机阁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阮明心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阮明心没有过多与他们相处,但对于他们要效忠的人,如何能够不去了解清楚,左倾相信,纵使他们会偏袒,阮明心是绝对不会让天叔死不瞑目的。 “请阁主务必替天叔做主!为天叔报仇!” “对,天叔为天机阁不辞劳苦,阁主,咱们不能让天叔死不瞑目。” 有了左倾的话带头,其他人也跪在堂中。 “左堂主,众位放心,天机阁的规矩就在那里,谁想违抗,就得有勇气承担后果。”阮明心眸中的冷厉一闪而过。 天机阁里的规矩,在场的人心知肚明,阮明心没有必要再次重复给他们听。 凶手没有抓住,她也不想放话说到时如何如何惩治凶手,既然有人要挑战她立下的规矩,那她也不介意到时候将人揪出来,杀鸡儆猴让他们得长长记性。 “天叔的事我会亲自查清,此前有几件事我要吩咐你们。”既然她要回来亲自抓出凶手,当然用不到所有人都围着她身边跟着找凶手,天机阁里不是没有其他人能用,只是眼下阁里有叛徒在,她接下来要吩咐做的事,让这些人去做会更好一些。 “青爷去找云裳要只鸽子,跟着鸽子,去查叛徒投靠了什么人,或者是何处安排进天机阁的奸细,不要打草惊蛇。” “玄武堂去查查断尘渊何处有“梦魇”,天机阁近一个月内,何人有接触过这种药。” “青龙堂跟白虎堂,去查天机阁中什么地方有异常之处,特别要注意打斗痕迹,范围扩大到三个时辰内,天叔院子能够到的地方,天叔不是死在自己院中的。” 连续几条命令,阮明心紊条有序的吩咐下去,神色看不出喜怒。发出的每一条命令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事实上却都是调查与天叔之死相关的信息。 除了青爷去找鸽子让人有所不明外,天叔不是死在自己院中的这句话也让他们大惊失色。 众人都因为天叔突然死亡而悲愤不已,居然没有注意到天叔的院子中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被阮明心这么一提醒,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天叔的院子整齐的完全没有一丁点打斗的痕迹,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脸色不难看的。 还是阁主的心思疏而不漏。 第594章 不再顾此失彼 距离天叔被害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查,不知道现在真正的案发地点,会不会已经被收拾掉了。 不过有了阮明心的提醒,青龙堂跟白虎堂也算有了方向,以天叔的院子为中心,三个时辰内能到的地点有限,至于是哪一个,他们专查不对劲儿的地方就会有结果。 接了令后,堂中的众人纷纷动身去完成自己接到的任务,心中有疑有惑的,都聪明的没有选择在此时开口,他们相信,阮明心现在不解释给他们听,等他们把任务都完成后就会看到答案的。一想到马上就能够给天叔报仇,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股小兴奋。 “左倾留下,青龙白虎两个堂三个人去查就够了。”阮明心叫住要随众人一块儿出去的左倾。 有阮明心的命令在,大堂中所有人都走光了,左倾也没有多嘴,脚步也不移,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阮明心的声音从主位的方向传过来,“把茶喝了吧,茶水要是冷了,就可惜了茶叶。”就好像是真的怕可惜了茶叶,阮明心又端起自己杯盏里的茶喝了一口。 左倾不知道阮明心是什么用意,不过天气真的转冷了,在大堂里坐了这么久,喝一杯热茶,的确不错。端起来的茶刚喝了一口,就听阮明心的声音继续响起。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堂,八位堂主,平日各自负责的事务皆不同,我下了三个命令,却让八个人前往负责,你可知道是何用意?” 阮明心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询问左倾,阁中的事务原先由傅长风跟云焰负责处理,从而阮明心自身不常与阁中众人接触了解。 经过这一次的事,她想了一夜,天机阁不是傅长风一个人的天机阁,虽说当初是她坑的傅长风,总将阁中事务推到傅长风跟云焰身上让他们去处理,但天机阁的阁主是她,整个天机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有她该去负责的责任,她能够没心没肺的丢给傅长风跟云焰一次两次,一年两年,却不能丢一辈子。 她才是天机阁中当家做主的主子,可除了天机阁成立的那几年外,她仗着有傅长风跟云焰的存在,而不再对天机阁上心,倘若不是颜如雪两姐妹送信,恐怕连听说了天叔的死讯,她都不会这么快赶回天机阁吧。 方才众人请求她为天叔做主时,每个人的表情都印入阮明心心里。 顾此失彼,对凤家,对天机阁,她总是守住一样,丢失一样,漫不经心的性子真的得改,不要等到最后什么都失去了自己才追悔莫及,到时老天可不会再给她重来的机会。 回到天机阁,决定处理天叔之死这件事的时候,阮明心也决定要将天机阁的担子给扛起来。傅长风不在,云焰不在都行,她自己可以给他们撑起一片可以狂傲不羁的天。 阁中每个她熟悉却又不熟的人,她都要再次去了解,天机阁众人无法独立的一天,她就会将他们的天多撑起来一日。倘若有天她跟霍铮想归隐,至少不会让天机阁留下一个软弱无能的壳子让人欺凌。 左倾这个人,她看着觉得不错,或许他可以成为第二个云焰,行走江湖,忠义这两点绝对不能丢,而左倾的忠义,从他与天叔的关系中就能够看出一二。 当然,阮明心也不是随便可以糊弄的人,也不会因为左倾跟天叔的关系,就认准左倾是个像云焰一般能用的心腹。 “阁中外忧内患,暗箭难防,能为兄弟们想到这一步,还是阁主想的周到。”左倾知道阮明心话中意有所指,他的回答也很巧妙。 正如他们都说的,凶手是藏在天机阁中熟悉的人,可他们却不知道是谁,隐藏的凶手,才是隐患。 暗箭难防,他们防不住,难保独自行驶任务的时候被暗箭伤到,几个人一块儿办事会比较牢靠安全;另一点,几个人在一块儿,也能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倘若凶手在他们几个人之中,面对阮明心毫不掩饰追查的动作,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挠,而一旦凶手有所动作,和它在一起的人也会察觉,到时凶手就会自己暴露出来。 阮明心一箭双雕的计划,说是想的周到,也没错。 听左倾的回答,阮明心的唇角挑起一个弧度,将杯盏中剩余的半杯茶水一饮而尽,倒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她对着还在等她说话的左倾道,“随我一块儿去看看天叔的尸体。” 话落,她的脚步先左倾走出了大堂。 左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跟上阮明心的脚步。 腊月雪大,风更大,后山处自然也更冷,而冰洞要保存尸体完好,当然需要以更冷的温度,去保持洞内的尸体不受腐化。 走进后山的冰洞,里头的感觉更不让人好受。 守着冰冻的守卫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换一批过来,左倾将通身的内力从丹田提出来,拢绕在自己周身,抵御侵袭到自己身上的寒气。抬头才发现阮明心从头到尾没有半个动作,身上还是那一身白衣,甚至比他要少了一张斗篷。 阮明心虽然身份上是天机阁的阁主,可年龄上来说,说到底跟自己也相差无几,而且对方还是个女人的情况下,她都没觉得冷,他却缩成一团,这样一对比,左倾突然发现他比阮明心更像一个女人。 身上顿时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左倾突然发现这天气其实也不怎么冷了。 冰洞中的守卫认不出来阮明心没关系,来人是左倾,白虎堂的堂主,他们倒也没多阻拦,只是跟随在左倾还有阮明心后面,一块儿进了冰洞。 来之前,阮明心让左倾去找仵作要一张尸体检验后的文书,也就是验尸后总结出的结果,青爷在信中有提过一二,阮明心记不太清,信让她毁了,反正仵作也在阁中,让左倾去拿一张验尸后的文书过来,也不麻烦。 对着仵作检验出来的结果,阮明心将天叔的尸体又看了一遍,仵作检验的结果跟她自己检验出来的结果相差无几。 第595章 冰洞验尸 冰洞中躺着的天叔衣服是被换过的,这不是阮明心要看到的。 “天叔死时穿的衣裳呢?”她问道。 即使她早上的时候吩咐了大家各自的任务,但天叔死时穿的衣服,也许上面也有什么线索。 “仵作要验尸,为了方便,青爷让人帮天叔换下来,应该还在的。”左倾回答道,对于当日的细节他还记得,如果衣服上有问题,他现在马上就去把衣服带回来。 阮明心闻声轻轻颔首,伸手在天叔尸体的胸腹反复按了几下,确定天叔死时身体上的伤,阮明心才收了手。 和仵作相比,她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懂医,因为她懂医,所以在验尸方面,她能得出来的消息也要比仵作多一些。 天叔身上没什么伤口,但她查看过天叔的身体,天叔死前身上还有内伤。 仵作在天叔身上检验出“梦魇”毒素的残存,至于“梦魇”的来源,阮明心还是想看过了天叔死前的衣服后再做决定。 “我要看看天叔出事时穿的衣袍,鞋子,出事当天所有的东西。”后面一句话阮明心的声音稍微重了一点,也算是在提醒左倾,她要的是全部,不能够遗漏了。 要知道,县太爷跟衙役在查案办差的时候,有时是因为遗漏了某些东西,从而错过了真凶。 “属下这就去把天叔出事当日的衣物带过来。”左倾也听得出来阮明心话中的严肃,向阮明心抱拳请命,得她允许后转身出去。 左倾出去后,阮明心又叫了一个守卫过来,吩咐道,“把天叔的上衣全部解开。” 她这个命令让守卫不解的抬头看她,就算眼前这位是他们的阁主,可天叔的尸体已经有仵作看过了,虽然没有剖开,可他听说仵作有得出结论,而好端端,他们阁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会让他在她面前,把另一个人的衣裳解了? 赤身裸体,即便是一具尸体,可再怎么说也是男人的尸体。 守卫的迟疑让阮明心蹙眉,“怎么,连个死人的衣裳都解不动么?还是觉得本阁主多时不管事,叫不动你一个守卫?”阮明心此时的表情可以说是没有表情。 她需要的是一群听话能办事,会办事的属下,而不是对自己心存置疑不听令的人。通常这样的人办不成事不说,而且会经常扯你的后腿。 此时,阮明心面前的这个守卫就犯了她这个禁忌。 不等守卫再出声,阮明心冷声喝道,“出去。” 那守卫不知道是性子呆板还是怎么,没察觉出来阮明心的不悦,听见阮明心的命令,还以为阮明心是不想让他去解天叔的衣服了,呆呆的点头应了两声“哦哦”便出去了。只不过出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冰洞的温度好像比方才更冷了几分。 看着守卫出去,阮明心那双墨染的眸子蓦然合上,天机阁她真的不接手不行,不在阁中管事的这几年,阁里人的变化她不接触不知道,知道了还没有所动作,天机阁迟早会毁在这样一群人手里。 呼出一口浊气,阮明心将自己锦缎广袖的袖口扎好,决定给天叔的衣服脱下来,现在左倾不在,守卫又靠不住,她当然只能够亲自动手了。 解开尸体上白色的里衣,让尸体整个胸膛在空气中坦开,不同于寻常尸体,原本尸检出来的结果说天叔身上没有伤口,是内伤,内伤这一点阮明心认同。可当阮明心解开衣裳后才发现,尸体上有两三处不同程度的淤青,唯一相同的是,这几处淤青,都在脏腑的位置。 其中一处在左胸上,那一块儿淤青的形状让人不由多看几眼,偏向椭圆形,但用脑子想一想,都会觉得它更像是一个手掌印。 阮明心将右手伸出,对上尸体上的手印,五指并拢,几乎可以肯定那是手掌打上去的无疑。那一块儿手印比阮明心的手要大上一圈,能将这么大的一个手印打上去的,天机阁中的女子可以排除嫌疑。 左倾端着放衣物的托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阮明心一手放在天叔赤裸的胸口上的场景,类似抚摸,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据他所知,他们家阁主是个很正常的人,而且他也曾听闻过阁主的八卦,说她已有心仪之人,怎么可能趁他不在,对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做什么。不会的,一定是他想多的,阁主看着不像那样的人。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听到左倾进来时的声音,久不见他走过来,阮明心不由回头,开口问道。 眉心微蹙,她看向脚步不动的左倾。 今日的人都怎么,一个两个这副模样。 阮明心的目光没有遮掩,隐约带着审视,左倾清咳一声,连忙端着他拿来的衣物上前,他当着阮明心的面在猜想她的八卦,此刻的心自然是要虚一些。 “阁主,这便是天叔出事时身上的衣物了。”他把手上的托盘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阮明心点头,对石桌旁的左倾招手道,“你过来。” 左倾一脸不解,他又不是仵作又不懂医,也不会查案,阁主让他上前来做什么?瞻仰天叔的遗容吗? “把手放上去。”阮明心吩咐道,脚步却向着石桌上的东西而去。 反倒是刚走过来的左倾突然愣住,“啊?” 阮明心这令对他来说下得有些突然,左倾脸上的神色古怪。 难道他们家阁主有什么特殊嗜好不成?莫非他方才进来时没有看花眼?他们家阁主真的在……对天叔这具老男人的尸体……动手动脚? 她自己怡然自乐不成,还要叫上他一起,难道是因为他进来时看到了她的动作,所以她才要让自己也把手放到天叔的胸口上去? 阮明心正打算将天叔的衣物检查一遍,回头就见左倾站在天叔的尸体边,一脸纠结的模样,她出声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只是普通的询问,在这时候听进左倾的耳里却不同了。他想阮明心是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所以在提醒准备压迫了。 “没,没什么。”左倾慌忙应道。 第596章 大乌龙“特殊嗜好” 左倾最初以为,阮明心这个阁主是为了给属下讨回一个公道所以才亲自动手,却不想他们阁主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现在居然还要他也…… 阮明心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左倾,那目光如炬,左倾不敢回头,直觉告诉他,阁主就是在盯着他,看着他对天叔动手。 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左倾视死如归似的把手放到天叔的胸口上,为了满足他们家阁主的“特殊嗜好”,左倾还特地忍着恶心的冲动,放在天叔胸口上的右手往尸体的腹部滑去,又向着胸口右上的位置摸过去…… 左倾忍着不让自己的手发抖,艰难的上下“抚摸”,好满足他们阁主的兴致。 不知,站在他身后的阮明心,已经被他的举动惊得没有形象的张大了嘴巴,如果不是在场没有鸡蛋的话,她大张的嘴简直能够塞下一个鸡蛋了。 莫非真的是她失责太久了吗?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手下居然会有这种“特殊嗜好”的人。 辣眼睛啊! 阮明心手里刚拿起来的腰封就那么掉到地上,看左倾的眼神古怪至极,倘若告诉他,左倾的这种“特殊嗜好”是针对女子的尸体…… 此时左倾是在抚摸一具女人的尸体,那她还可以接受一点。 可眼前的景象是她亲眼所见,天叔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左倾当着她的面,居然还敢如此放肆,莫非已经忘记了她还在他身后不成。 “咳咳……”阮明心清咳一声,想借此来提醒尸体旁的左倾快些脱离“忘我”的境界。 她这一声也的确引起了左倾的注意,左倾回过头,看着阮明心等着她的下文。 阮明心也以为左倾反应到她在场时,会有所解释,偏偏四目相对,两口无言。 左倾听到咳嗽声后回头,却看到阮明心面无表情,还以为自己的动作没有让阮明心满意,正要再动作时,却突然看到阮明心的身体好似抖了一下。 是他眼花了吗?他们家阁主那一身功力,怎么可能会冷? 阮明心抖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如果不是因为手上方才碰过尸体的缘故,她现在都想要用手掌磨磋双臂了。 而她还看到,左倾知道她的存在后不但没有收敛,而且更加放肆的动作时, 阮明心告诉自己这时候得冷静,每一种“特殊嗜好”都是有起因的,只要等离开后她让人好好开导开导左倾就好,决不让一个出色的小伙子在误入歧途的路上一去不返。 可左倾的动作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顾忌着冰洞外面还有守卫在,阮明心不由得低声提醒道,“左堂主,死者为大,天叔好歹是天机阁中的元老,你……”她说的隐晦,是因为担心将左倾这种“特殊嗜好”戳穿后,左倾会受刺激。 果不其然,左倾在听到阮明心的这句话后,神色巨变,那难看的程度,简直糟蹋了他那一张隽秀的脸蛋。 “不,不是,不是阁主你让我,让我……”左倾内心的波涛汹涌,忍着将一句话说出来,可后面的字眼他却开不了口了,放在天叔光裸胸口上的手也如同被冰冻住,僵硬的几乎不能动作。 “什么?”阮明心一愣,她让他什么?她方才的确是让左倾把手放到天叔的胸口上去对那个淤青的手印啊,可她并没有让左倾趁机对一具尸体做出这等孟浪的事啊。 “方才阁主让属下……”左倾正想一句话全部说完,却听见阮明心的声音传过来。 “人总有各种特殊的嗜好,我虽为一阁之主,却也无权去干涉左堂主的私事,但现在,还请左堂主配合,伸手对上天叔左胸处的手印,处理正事要紧。”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左倾的头顶,劈得他脸色铁青。他的个人特殊嗜好?左倾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在喉咙处抑制住。 娘的,什么他的特殊嗜好,难道不是阁主您的特殊嗜好吗?怎么听她的话是说自己,在处理正事的期间,毫不掩饰的解决自己的私欲? 左倾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 特别是阮明心提到的淤青手印,几乎让左倾要咬碎自己一口大白牙,让他连想要解释的话都不敢有了。 阮明心的意思从头到尾都是让他去对一对天叔尸体上的手印,而他却自己八卦心起,胡思乱想那么多,并且…… 他现在敢对阮明心说,是他先以为阮明心对天叔这种老男人的尸体,有什么特殊嗜好的想法吗? 不,他不敢,是他自己自以为是在先,揣测阮明心的心思在后,这会儿惹出这样的大乌龙,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在阮明心面上洗白自己,这个锅,他就算是背了。 一想到自己的手在方才搁在天叔身上乱摸乱动,恶心之余,左倾还愧疚不已,他居然对天叔的尸体…… 左倾不知道,他铁青的神色落在阮明心眼里,居然成了被打断后的欲求不满。 阮明心不禁有些小惊慌,她本想,左倾是一根不错的好苗子,可以重点培养,到时成为第二个云焰,没想到他居然有特殊嗜好,而且居然还是这样的特殊嗜好! 心里一边又不甘心就此放过左倾这样的一根好苗子,阮明心在心里暗自做了决定,待天叔的死处理完毕,她一定得让云焰他们好好劝劝左倾,务必要将他拉回正途。 打定了主意的阮明心不再去盯着左倾的动作,蹲下去把自己掉落的腰封捡起来,转身继续去检查衣物上有何不对之处。 左倾早已恨不得剁掉自己那只碰过天叔尸体的手,待手印对上确定了是男人大小的手后,他再也忍不住胃中的翻涌,几个大步向冰洞外跑出去。 脚步之快,让阮明心猜想,估计是见到了天叔赤裸的尸体,又无法任意他动作,所以他此时应该是去寻找其他解决的方法了。 阮明心叹了一口气,看左倾走得匆忙,连尸体上的衣服都没有重新收拢好,她无奈的摇头,去把尸体上的里衣重新穿好,回头继续检查那些衣物。 衣服上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鞋子比较可疑。 第597章 温酒暖喉 阮明心回想着天叔的小院附近有哪一条道上有种植些什么。 鞋子的底部有泥土的痕迹,因为天气干燥,加上已经好几天,泥土已经不复原先的湿润,已经脱水干燥了许多。 把鞋子带走,阮明心命人将冰洞守好,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够放其进入。 阮明心的口气严肃,守卫再看不懂人脸色,也知道事关重大,能得阁主亲自吩咐,他们自然更不敢有一刻的松懈。 阮明心回来后找了些苏合香叶浸泡的水将自己接触过尸体的手反复清洗了之后,再让人备好了干净的水,她要沐浴。 尽管现在还是大白天,但因为近距离的接触过尸体,即便有用苏合香清洗过手,但阮明心还是觉得,最好是将自己全身上下也清洗一遍后会比较好。 天叔的尸体跟衣物她都看过了,看出来的结果也紧紧记在自己的脑海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天机阁中隐藏的叛徒揪出来,还天叔的死一个公道。 阮明心今日接下来并不急着去查探其他东西,沐浴更衣完毕,她从书架上找了一个话本子,让人斟了一壶茶水。就坐在榻上悠闲自在的看起来,一边等着青叔还有云裳将得到的消息带回来。 灰色的鸽子是天机阁中的内奸与他的主子通信用的,虽然阮明心至今还没有明白“华灯初上”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知道,鸽子到最后都会飞去奸细的主子那边去。 没有马上捉出内奸,但能够查出来内奸跟哪个门派有联系,她要动起手来,也不怕让其他无辜的人被殃及。 即便她不曾怎么在意哪个门派想要挑衅天机阁,杀鸡儆猴,他们若都不顾忌天机阁,那她更不必手下留情。 —— 南庆京城外,三王爷的人在这里扎营已经好几天了,他的人却迟迟没有将宫里面的贤妃接出来,三王爷这两日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动不动就把桌上新进的茶杯给甩出去,已经有两位将领在议事的时候被他砸破了脑袋,可到底三王爷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并不敢反抗。 连续几日一直没有看到镇州黑风寨传来的消息跟那群兵马的影子,三王爷还在原地扎营,不敢贸然前进动作,直到今日,暗卫终于带着黑风寨的消息回来。 “启禀主子,不知道是否军中有内奸,寨子的兄弟下山不久后便被一队官兵盯上了,好在弟兄们机智,将所有人马分散开,扮作各层身份前往京城的方向而来。”暗卫将收到的消息通知给三王爷听道,“预计还有两日便可抵达京城。” “好好好,来人啊!通知几位将军还有几位先生,今夜到营帐中议事。”三王爷连续说了几个好字,脸上散去阴霾。喜笑颜开。 黑风寨的那支兵马既然要到了,那他这边就不用再畏惧老五那个废物的压力,等进攻的战略部署好,他们就可以准备进攻,以十二万的人马对上京城中仅有的十万兵马。两日后,他养在黑风寨中的人马也将赶到支援,那么这场战,他是赢定了。 三王爷的幕僚有提醒过,他自己也有想过,这次要攻打京城,直逼皇宫,如果接下去雪还要继续下,时间越拖越久,对他们就越不利。 倘若五皇子从外面调兵回来,届时与京城的兵马里应外合,那他们不用打也输定了。 所有人都重复提醒三王爷,但没有收到黑风寨那边的消息,三王爷不敢直接拿十二万人去应战五皇子京城的十万人马逼宫。 现在得到确切的消息,此时向京城发起进攻,他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 京城,霍府里,白雪如柳絮纷飞,霍铮让人安置在院中的桌椅不能再继续煮茶喝酒了。 墙头探出来几支开的正红艳的梅花,几缕淡淡的梅香随风飘在风中,沁人心脾。 霍铮坐在门口,桌上的小炉上正在温一壶老酒,他兴致来时就斟一杯到唇角轻品。 五皇子收到影卫送去的消息,信中的言语明确说事态如何严重,要让他在今日亲自走这一趟霍府。 他身上披着一件月牙白的大氅,手上执着一把泼墨山水画的油纸伞,踏雪而来。 霍府前门的门卫见到五皇子的身影后,无人进去通报,只是上前请他往里头走。 五皇子眉头一挑,这是在等着自己了。 曲道红廊,绿瓦之上覆盖厚厚一层积雪,霍府种栽植了不少的梅花,红梅娇颜,白梅素雅,一路而来,五皇子都能够闻到空气中散发来的淡淡梅香。 廊道的尽头是一间屋子,他往屋子的位置而去,终于见到那人悠闲的坐在躺椅里,本该不可一世的狂傲被他隐入眉间,黑色的狼毛大氅披在那人身上,尊贵非凡,望着门外庭院中飘着的飞雪,目光一派空大。 那人也注意到他的到来,眉峰上挑,带着无尽的狂浪与不羁,完全没有一点主人的待客之道,他磁性的声音含了一口酒,醇厚又低沉,“我还以为外头这么大的雪,你没那么快到。” 说罢,他又把炉子上的酒壶拎下来,给自己再倒一杯酒,也没有要请门口那人也喝一杯的打算。 “给五皇子搬一张椅子过来。”霍铮回头对收拾屋子的下人吩咐道,也才有了一副主人的模样,想起了要给五皇子也搬张椅子坐。 “再拿一个杯子上来。”椅子搬好了,五皇子坐上去,却也没跟霍铮客气,仿佛把霍府当做他的宫殿一般,一边对搬完椅子的下人吩咐道。 这么冷的天气,能坐在一旁赏飞雪闻梅香,一边温一壶老酒慢饮,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杯子很快就拿上来了,五皇子完全将霍府当做自己的地方,一点客气也不讲,拎过来酒壶就给自己斟着酒喝。 “你倒是半点都不客气,霍府可不是皇宫。”放下手中的杯子,霍铮侧过脸看着没脸没皮的五皇子道。 五皇子似乎没将霍铮的话听进去,他应道,“我信得过霍府的守卫,霍府要比皇宫安全得多。” 第598章 替她照顾朋友 提起皇宫,五皇子就不由得想起,皇上的身体要驾崩的事,后宫什么女人没有,在知道了五皇子极有可能继承下一任的皇位,也都没有阻止过她们各自的贪婪。借着自己是宫里人,五皇子这段时间,可没有少受到明里暗里的刺杀跟投毒。 拿霍府跟皇宫比起来,当然是霍府比较安全了,五皇子完全相信霍铮这种人是不会让敌人有接近自己,探听到消息的机会的。 或许他来时见到的人不多,但他能够肯定,暗处帮着的暗卫,肯定不少。 “我收到你的消息冒雪而来,你不会只是想请我喝酒吧?”一杯饮尽,温酒暖喉,五皇子抬头问身旁的那人,正好看到霍铮那古怪的目光,好似在问他,他有说要请人到霍府上来喝酒的吗? 五皇子假装没有看到霍铮的那道视线,再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霍府的酒就是不错,好喝。 “我让人带去给你的消息可没说是请你来尝酒的。”霍铮说道,尝酒不喝多,但酒壶里还有半壶子的酒。 五皇子以为他还能够再喝几杯,谁知在霍铮的话落后,他干脆弃了酒杯,拿起酒壶直接喝。 “小气。”五皇子愤愤然将手里的杯子放下,陈年的佳酿可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喝得到的,霍铮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霍府这大宅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可从门口走到这里费了不少时间,五皇子大致知道霍铮这府邸面积不小,能买下这么大府邸的霍铮,一个西瀚的六王爷,居然会小气区区一杯酒,这样真的好吗? 把注意力从美酒上面移开,五皇子问道,“什么事情需要我亲自跑一趟霍府,如今我人也到了,你可以说说。”要不是霍铮让人送去的信中说的煞有其事,这大雪天的,他也不会在下雪的时候还出门。 “三王爷明后两日便会开始攻城,城防的部署你设置得如何了?”霍铮换了个姿势坐好,手里拿着一壶酒。 五皇子闻声色变,“你说什么?”居然会这么突然,他原本以为,他的三哥会在他父皇驾崩后才开始举兵,可现在他居然听到这个讯息,明日就要开战了。 开什么玩笑,在这种天气下,要如何打仗,京城脚下的百姓向来过惯了安稳日子,可能有人活了一生都没见过战争,明日就要开战的话,也来不及通知百姓,到时城中一定会引起慌乱的。 “南庆的冬天,每年有多少人会死你别说没听闻过。”霍铮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表示早些年五皇子的动作他也看到了。 隆冬的大雪是老天爷降下的,人力无法抵抗,而南庆穷苦的百姓何其多,当政者不可能一一都顾及得过来,京城边上的还好,偏远一些的人是死是活,官府连消息都收不到。更不用说每一年的冬天,路边冻死饿死了多少的乞丐跟难民。 三王爷带的兵是要用来打仗的,而不是给他们养老过日子,在这种天气下,他如果还迟迟不下令进攻,那他的粮草能够撑得住多久?他又如何能够保证手上那一群人,撑到皇上驾崩后开战还能保持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再说了,三王爷迟迟不打并不是为了要等皇上驾崩,而是在等他的人——黑风寨那一支私兵。 只不过三王爷并不知道,黑风寨的那支私兵,早就被他们控制住了。 三王爷断断续续收到的消息,也都是霍铮默认让人送给三王爷知道的。 也就是说,从黑风寨的那支私兵被控制在霍铮跟五皇子手里的时候,三王爷的动作,十步有七步在他的掌控之中。 三王爷过度依赖和信任他养的私兵,以为没有任何人发现。所以他现在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按照霍铮给他安排好的路线在走。 霍铮说的在理,五皇子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怪异的看向霍铮,“这样的消息你让人通知我一声也一样,没必要让我直接到霍府。” 这等消息重要,可也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霍府,他暗处有一支霍铮也知道的暗卫,接收这样的消息没问题,他搞不懂霍铮为什么要让他亲自来一趟霍府,也不是要请他喝酒的。 “我听说皇上快撑不住了,你近来事多?”这是事实,不可否置,五皇子点头,便听霍铮醇厚好听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和明心是朋友,她有事离开一阵。你这个朋友,我也得帮着她照看着不是,这种时候多出来走走,人也精神抖擞了。” 精神抖擞? 五皇子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微微抽搐,霍铮这厮什么时候见他颓废过了?要什么精神抖擞才会在下雪的时候冒着雪出门,那估计是脑子有坑吧。 “霍铮,你确定你这不是在坑我吗?” “你要这么认为那也可以。”说道,他又仰头喝一口酒,这是直接的承认他今天就是坑五皇子了。 五皇子不想说话了,谁让他能耐没有霍铮大,他的人没有早点收到消息呢。看在三王爷攻城时还要霍铮帮忙的份上,五皇子就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两人商量起了京城到时攻防战与兵将的部署。 “谢家的两个小将军可以做先锋,到时打前锋,纪家……”霍铮将记忆中的人从脑海中列出来,何人适合站在什么位置,他比所有人都清楚。 “至于霍家……”霍铮眉心微蹙,“就先这样吧。”他没有把霍家算进这次的战场中。 霍铮想到的,五皇子也能想到,如今的霍家没了霍铮,其他人就不成什么气候了,总之他觉得,南庆霍家从这一代开始,算是要没落了。 不过对于霍铮跟他提起的几个战略,五皇子不得不惊叹,霍铮不愧是南庆的战神,用兵如神,提出的每一个谋略,他都没有什么更加完美的计谋能够去破。 五皇子想,他三哥也是在京城中长大的,活了这二十多年,也没曾上过战场,想来兵法之上,也定然胜不过霍铮。 霍铮这人,把阮明心的朋友照看的可真好。 第599章 神秘男子 “时间不多,你该回去准备了。”等把战场中的人马部署好了,霍铮也不管外头的雪停没停,大不大,直接赶人。 外头的雪虽算不得大,可这一路出去,风雪如刀子,吹在身上不只是冷,还生疼的很。 霍铮也真的没有要留人的意思,提醒五皇子得走人了,不待五皇子说话,便招手喊来一个小厮,“五皇子要走了,送他出去。” 话落,霍铮就离开了,留下五皇子看着霍铮的背影恨得牙痒痒的。 “五皇子,请。”小厮不可谓是霍府上的人,跟他主子完全一个德行,半点不会体谅下外面雪大多留一下客人。 被霍铮气到的五皇子脑子已经混乱不清了,忘记了区区一个下人,当然不敢违反主子的命令,主子说送客,那他当然要送客了。 霍铮这人再可恶些可说的也没什么错,时间的确不多了。 一甩袖袍,五皇子向来时的方向而去。 —— 冬日的太阳下的早,酉时还未到天就黑。 云裳跟青爷等人追着灰鸽离开后过了整整两天才回来,这一趟出去了两天,可却带回来一个有用的消息。 阮明心坐在梨花木软榻上,一手拿着书本,一手捻起一块儿糖糕往嘴里送,“你说鸽子飞入林子易的宅子里?” 林子易是断尘渊林家堡的堡主,林家从林子易的爷爷那一辈就扎根在断尘渊,几十年后才发展成现在的林家堡。 跟恶人谷的那帮人不同,林家堡虽然也有自己的一股势力,却从来不跟恶人谷那边的小门小派起冲突,偏居一偶。因此要说起林家堡,断尘渊里对它了解的人没有多少,天机阁却是个例外。 屋内只有她跟云裳两个人,与阮明心的悠闲不同,云裳的脸上满是沉重,“我和青爷跟着那鸽子一块儿进的林家,鸽子是林子易的,当时他正在书房中会客。” 这句话等同于确定了,天机阁中出现的灰鸽跟林家堡有关。 “可有见过他会见的客人是谁?”阮明心问道,对于云裳提到的林子易,她更好奇林子易接见的客人。 林家堡向来不参与争帮夺派的事情,这次天机阁的内奸明显与林家堡有关。 依照天机阁收集的情报,林子易不像是会派人进天机阁做奸细的人,让阮明心觉得可疑的,反倒是林子易书房里的客人。 云裳闻声仔细的回想林家堡的书房中,那人的模样,“看不出是哪国人氏,一头墨发披散在身后,额间坠着一颗蓝宝石,气质清贵。他武功极高,我跟青爷躲在树丛里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想起那人绝美的脸上冰冷的眼神,云裳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除了阮明心,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能够好看到那种程度,好看是好看,却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人若是想对她跟青爷出手,他们能不能顺利离开林家堡都是问题。 可事实上,那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出手,也没有出声。 阮明心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张脸,确切的说应该是画像,一个月前,云裳曾给她看过一张画像,当时她还觉得似曾在哪里见到过,现在听到云裳说的话,阮明心更想见见那人了。 慕言书口中所说的“他们”,以及天机阁的情况被掌握,阮明心一直找不到一个突破点,没有怀疑的事情或对象,可现在那人这么巧的出现在和天机阁有关联的林家堡中,他是什么身份?和慕言书背后的“他们”有什么联系? 阮明心此时很想去会会那个神秘的男子。 “派人去……算了。”阮明心现在因为阁中的事脱不开身,习惯性想让云裳先派人盯着,可又想到那人连云裳与青爷都拿他没办法,再派人盯着也是徒劳无功,还是等她亲自去一趟吧。 “云裳。”阮明心突然叫道,云裳抬起头,等着阮明心的后话。“你可有想过留在天机阁中?”这个问题阮明心想问她很久了。 当初加入天机阁为她办事的人是云焰,云裳是云焰的妹妹,跟着云焰也无可厚非,有时帮帮云焰的忙也没人会说什么,可随着云裳对天机阁越来越熟悉,身份也越来越尴尬,阮明心一直相信云裳对天机阁的感情,但终究不敢确定,因为云焰不同意。 身为云裳的哥哥,云裳是云焰唯一的妹妹,两人也没有亲人了,相依为命,在云焰心里,云裳这个妹妹比什么都重要,正是因为担心日后他若是做了什么让人寻仇,为了云裳的安危,他一直反对她加入天机阁。 这些阮明心都是知道的,但是阮明心很清楚,云裳对天机阁的感情,从私心上讲,她也觉得云裳如果留在天机阁会比较好。 “我……”云裳没想到阮明心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应话。 这是她不愿意面对的话题,她不想违背哥哥的想法,也不想离开天机阁。如今听到阮明心这样一问,云裳心里想,是不是自己再不做出选择,就得离开天机阁了。 云裳想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她是因为跟云焰是兄妹,得阮明心信任才能出入天机阁,但认真的来讲,她的确没有任何身份,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加上她时不时为天机阁做的事,阁里有些人很不满云裳很久了。 “云裳,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以你的才干,足以留在天机阁挑起一堂之主的位置,是我私心作祟也好,我是希望你能留在天机阁的。”阮明心看着云裳说道,语气是少有的认真。 这就让云裳真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她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也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云焰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兄妹俩好好谈谈再做决定吧。”阮明心看出了云裳心里的挣扎,也不逼她。 “好。”阮明心的话让云裳如释负重。 阮明心的话正好解了她这一时的尴尬,哥哥也要回来了,她想她会尽量将人说服,让哥哥同意自己留在天机阁中。 第600章 抽丝又剥茧 云裳是真的想留在天机阁里,像阮明心猜想的,云裳在天机阁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早就有感情了,也习惯了时不时帮着阮明心一起做点什么。要是突然离开天机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还能做点其他什么。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日到大堂与众人议事。” 她前两天给他们都指派了任务,云裳和青爷已经回来了,那其他人她估计也差不多办完事情了。明日在大堂议事,正好她这边有些疑惑,明天再看看他们都查了些什么。 云裳离开后,整个屋子只有烛台上的蜡烛还有“噼啪”的声音,一室寂静。 阮明心突然想起了霍铮,她现在想知道京城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三王爷开始攻打京城了吗? 他是不是要出手了? 阮明心心里不由去想着他身披戎装所向披靡的英姿。 罢了多想,阮明心起身,披了件外裳坐到书案后研磨提笔,当笔握到了手上,才发现不知道想要写些什么,好像她一门子心思只想马上回去见见那人。 落笔刚写了一个字出来,她又觉得不行,来来回回揉掉两张纸,才干脆写了自己的日常琐事,末了又落了一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也不知道师兄看了会怎么样,应该会回信吧。 阮明心自喃喃把信封好,这么儿女情长的事,让她又想起了那些闺房小姐恋慕情郎时的情景,脸上不由的蒙上一层嫣红,顿时在想,写信是否太过矫情了。 “来人,把信送去南庆京城霍府。”她把信丢到桌上,让人赶紧把信送走,就怕拖着拖着,她自己又不想把信送出去了。 不过是一封信,她之前再大胆的言论跟事情都说过做过,如今何须对一封信在意那么多。 等暗卫把信带走了,阮明心才松了一口气回床睡觉。 翌日清晨,阮明心让人将几位堂主聚集在厅中。 青爷跟云裳将鸽子的去处追查到了,现在她想知道,玄武堂,青龙堂跟白虎堂到底查到了什么。 厅上所有人脸上挂着严肃的神情,唯独一个左倾,看向阮明心的表情古怪非常,隐约带着怨念,他的目光很强烈,阮明心无法不注意到。 可那道目光的主人是左倾,阮明心就联想到那日在冰洞时,左倾对着天叔的尸体…… 不会是在怪自己那天把他阻止住,他没有得到释放所以对自己有何不满吧? 阮明心不由得想道,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左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咳咳,玄武堂跟白虎堂,还有青龙堂的几位堂主,说说这几日你们都有什么发现。”阮明心没去理会左倾那道视线,清咳了两声对厅中几位堂主问道。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天叔之死的来龙去脉他们没查到,但阮明心所吩咐他们的事情,多少都查出来了。 “回阁主,断尘渊内近来的确有出现过‘梦魇’的痕迹,百草药堂的药童说是坐堂大夫要做药用,但坐堂大夫说无此事,次日那药童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玄武堂堂主将自己所查到的消息如实禀报,好不容易又了一点线索,却因为药童的死而断掉。 只不过药童在这个时候死掉,不得不让人怀疑。 “怎么死的?”阮明心问道。 “失足掉进水池中死的,尸体在水中泡了一夜。”谁会在大冬天晚上出门,无疑,药童夜出这一点有问题。 “查查药童身上有什么痕迹,再查查药童近来与何人有过来往。” 是自己失足溺亡还是他杀,阮明心没有那个时间亲自对一具药童的尸体检验,既然‘梦魇’和其有关,药童无法接触到天机阁中的人,那就是他来往的那人。 “青龙堂跟白虎堂负责查看阁中异常之处,可有什么发现?”阮明心继续问道。 说起天机阁中的异常,青龙堂两位堂主和白虎堂的副堂主都略有踌躇,青龙堂堂主夏一山开口道,“阁中除了一些亭台楼阁与景观要重新修葺外,并无其他异常。”正是查来查去都是这样的消息,他们才觉得挫败。 阮明心闻言,杏眸一眯,没有任何异常她不相信,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把握,验尸这种东西也不难,天叔尸体上的线索没错。 “把阁中在修葺的地方列出来,等会送到我屋中,再查查阁中何处地方的土地湿润。所有东西,明天中午前给我答案。” 事情不能拖太久,死者为大,应该早日入土为安,天叔没有子女亲人,但是天机阁中的人,向来也得上下人尊重,阮明心也希望早日让他入土为安。 说起来阁中的效力,的确有待提高。 说来阮明心并不怀疑所查探到的消息,只能说,是凶手太会掩饰了。 “是。” 众人离开后,阮明心也收到消息,云焰大致明日就会到天机阁。 大概是知道阮明心的性子不喜欢别人拖沓,玄武堂跟青龙堂很快就将阮明心要的东西送去给她。 药童的人缘很好,其中一个是生前跟与天机阁守卫队中的守卫有过来往,阮明心当即让人去查查这个守卫,结果却发现这个守卫在三天前就失踪了,不过却得知这个守卫有一位哥哥在天机阁的藏书阁中当差。 对比一下青龙堂整理的消息,天机阁近日在修葺的地方,其中一处就是藏书阁后院的花圃。 得了,这下也不用麻烦了,不管那一位失踪的守卫,跟林家堡有什么关系,他的哥哥李亮绝对跟天机阁的内奸拖不了干系。 “阁主,云坛主求见。”门外的守卫进来禀报道。 阮明心挑眉,昨日就得知云焰今日到的消息,没想是一大早就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让他先等着。” 阮明心把手上的消息收拾好便会出去,但这会儿她要去确认一件事,自然就不让人带云焰进去。 “阁主。”门外身形站得笔直的云焰看到来人行了一个礼道。 阮明心挥挥手,“行了,陪我走一趟藏书阁。” 第601章 藏书阁内奸 “是。”云焰虽然不知道阮明心走这一趟的用意,却也没有多嘴,反而把最近自己在外处理的事向她提了一提。 “武林众人皆信了谣言,道貌岸然的正道人士以讨伐为名,挑了天机阁在东圣的几处酒楼。” 什么讨伐,师出无名,为的也不过是将藏宝图中的宝藏自己收入囊中,回想那群人一脸正义的嘴脸,云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长风不在,南庆最近乱了,天叔一事处理完了我便先回南庆,天机阁先交给你了,等南庆事完,谣言与讨伐,好事者我一并处理了。”她气定神闲的模样,风吹过她的衣角却没将它扬起。 云焰不由得想起那一年她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即便什么都没有,手中又好似掌握了整个乾坤。 藏书阁很快就到了。 平日到藏书阁这边来的人不多,天机阁里的人,除去一些管事的,识字的人没有多少,更不说看书了。 近来藏书阁后院的花圃在修葺,进出的人自然就多了,从异域他乡移植过来的花草又需要特定的土壤,从阮明心跟云焰身边经过的,正是挑着一担担土壤去后院的工人,担上满满的一担土自然也零星掉落在地上。 阮明心捻了一块儿在手上揉碎,凑到鼻前嗅了嗅。 云焰在她身后看着她怪异的动作没说话,等阮明心站起来时,递给她一条干净的帕子擦手。 他以为阮明心会说些什么,不想她当做没事一般往藏书阁里走。 看守藏书阁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李亮,一个是陈力,两人轮流,一人守日一人守夜。今日轮到陈力守日,云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陈力便出去外面等着了。 见人出去后,阮明心把藏书阁逛了个遍,期间嫩白的柔荑还往书架上抹了一圈。 “让陈力进来。”阮明心对云焰道。 陈力的事情是负责白日看管藏书阁,即便是刚刚云焰让他出去,他也不敢走远,云焰在门口招呼一声他就进来了。 “最近藏书阁内找书的人很多吗?” “除了几位堂主跟主事,进藏书阁的人甚少。”陈力想了想回道。 正如阮明心所想,天机阁里识字的人并不多,最近来藏书阁找书的人更不多,来的哪几个,陈力仔细想想就能把名字都报出来。 阮明心点点头,又问道,“平日里藏书阁都是谁在打扫?”陈力以为阮明心发现书架上蒙上的灰尘,脸上一时闪过一丝心虚,“平日由属下跟李亮打扫,因为藏书较多,我俩都是隔了半个月打扫一次。” 陈力的话仿佛验证了阮明心心中的疑问,她吩咐道,“帮我找找南庆的野史,我要带走。”藏书阁之大,上下一共三层,集各类书籍数十万册,藏书阁中只有陈力跟李亮两个人负责,半个月打扫一次也无可厚非。 陈力跟李亮常年负责藏书阁内的书,找起阮明心要的书也轻车熟路,很快就将阮明心要的野史拿到了。 阮明心看着手上的书,倒没再问陈力些什么问题,把书丢给云焰拿着,提步先走出去。 出了藏书阁,小道上的人不多,阮明心的声音轻到只有她身旁的云焰能听到,“带几个人去将负责藏书阁的李亮拿下。” 云焰略有些惊愕,不知所以,但看阮明心的神色严肃,没有一丝玩笑意味,他对李亮这个人也就慎重看待,沉重的点了点头,在下一个分岔口的时候就跟阮明心分开走了。 至于手上的野史,从阮明心下令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阮明心今日到藏书阁,并不是为了这本书而来,而是某件事。 让云焰多带几个人也是有备无患,天叔的身手不错,却也丢了性命,尽管她相信云焰,却无法相信对方的手段,‘梦魇’便是其中之一。 让人拿下李亮后,阮明心的动作也没闲着,让人立刻召集阁中各堂主,也没有把拿下李亮的消息拦着,按阮明心的想法,李亮一事,阁中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因为这李亮,就是阁中的内奸! 这个消息放出去的时候,的确是震惊了不少人,或者说都不可思议,李亮也算阁里的老人了,在天机阁之前,就是跟在天叔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天叔的死跟他有关呢? 是与不是,外头议论纷纷,可人也都被阮明心拿下了。 各堂主收到消息前往后山。 是的,后山,就是天叔尸体存放的后山。 这是阮明心的命令,众人不知道用意,却也听令的往后山而去。 天叔的尸体此时从山洞里被搬出来,横置在李亮面前,李亮跪在地上,或者说,是跪天叔的尸体。 而阮明心懒散的坐在贵妃椅上,闲情逸致的拨弄自己的手指头,像是在等什么人。周围已经站着阁中近百个成员,云焰跟云裳站在阮明心身后。没多久,青爷跟左倾以及阁中上下的主事就纷纷到场了。 阮明心放下正拨弄的手,清了清嗓子道,“众位都到了,那本主不妨直说,天机阁中出现内奸,并对阁中人出手,造成阁中人死亡,按照规矩,当处以极刑。”说到极刑,她的目光落在李亮身上。 本来后山的温差就比较低,接触到阮明心目光的李亮,蓦的抖了一下身子,竟然忘了动作。 场上无人出声,有的是不够资格,而有的是没忘记阮明心狠起来的模样,遵照眼前的场景,莫不是对天叔出手的人,就是眼前看管天机阁多年的李亮? 没人出声,说话的就只有阮明心一人,“本主不理阁中事有段时间了,想来是长风跟云焰的手段怀柔,不然怎么有人敢置天机阁的规矩于不顾,公然作奸犯科?李亮,你说呢?” 她的声音毫无感情,声线无波动,李亮跪在地上的脚不由得一软,后背早在跪下的时候就已经汗湿。 今日的天没有雪,可前几日接连的雪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单是站着都要没上人的小腿,冰冷刺骨。 可冰雪的冷,又何及此时阮明心的话冷,何及此刻在场的人的心冷。 第602章 内奸,小人! 李亮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就仿佛自己的血液被冰冻住,无法流通。下一刻,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似看到温暖的源泉,他突然发现原来他的求生欲望有那么强烈。 “阁主,属下冤枉,您让人绑了属下,也得给属下一个理由,若说有罪,那也得拿证据。”他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没想过要背叛天机阁,天叔之死,他也不想,怪只怪天叔自己无事乱走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不想死,他也想活着,以前还没有天机阁的时候,他是天叔手底下办差的,天机阁成立后,阮明心雷厉风行的手段他也曾见识过,现在他就想赌一把,赌那些人把证据都销得一干二净,赌阮明心找不到蛛丝马迹,赌她只是在诈自己。 李亮喊冤的声音响起,阮明心不觉好笑,身边的人不知道李亮为什么被绑着,身为下令者的阮明心再清楚不过,她清冷的声音融进身周吹袭的寒风中,“冤枉?本主冤枉你何事,你说。” 李亮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有些挂不住,阮明心还没有给他定罪名,他自己先慌了神口不择言,抬头,他看到面前那张绝色的容颜似笑非笑,那道视线正对着他。 亦或者说,场上没有人的视线不落在他身上,如他要阮明心给个理由一般,在场的人都想要在他身上找个答案,到底他是不是杀害天叔的真凶。 这时候所有人都忘却了身周的冰寒冻骨,脸上一抹严肃的神色,只想要为已死去的天叔找出真凶。 李亮脑子里在挣扎着找什么借口应对阮明心,却闻面前的人瓷音冷冷续道,“怎么,说不出来?这样,那本主便问问,李亮,十一月廿八那晚,亥时到子时前后,你人在何处?在做什么?” 十一月廿八,当晚正是天叔遇害的时候。 若说李亮与这件事无关,他大可坦荡荡的说出来,而因为前面阮明心没有给他定罪名,他心里在盘找借口脱身。突然话题一转,他的心思就跟不上了,十一月廿八,十一月廿八…… 李亮的额上不由的沁出汗水,连同言语也开始结结巴巴,“属下,属下当晚执勤,整夜都在藏书阁中不曾离开。” 藏书阁执勤的只有他跟陈力,一人执日一人执夜。藏书阁来人甚少,他就算离开片刻也不会被人察觉到。 李亮自认为十一月廿八之后的扫尾工作,那边的人都已经帮他处理好了,所以腰背杆子也挺得直,有恃无恐,可在他的衣裳被丢到地上的那一刻,他挺得直直的腰又瞬间软下去。 “说说你衣裳是怎么回事?你屋中的‘梦魇’又是怎么回事?”阮明心气定神闲的模样跟李亮的惊慌失措成对比,怎么会,不是都已经处理掉了吗?怎么可能…… 看着眼前欲言无声的李亮,阮明心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断尘渊这么多年,李亮算是白待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种因得因种果得果,他既然狠的下心害了天叔,就该想到有被抓出来的一天。 断尘渊中恶人多,猛兽也多,人有百种,虫兽更有千样,想要找出一种能识味道的虫子不难,李亮偏偏忘记了这一点。 在玄武堂搜查过之后,所有情报列出来,阮明心就让人带上能识辨味道的虫子到有嫌疑的地方去。 李亮的衣裳是处理过了没错,但他屋里‘梦魇’残留的痕迹还在,衣裳上并没有沾染到梦魇,不过这身衣裳,却是十一月廿八那晚李亮穿在身上的,抛出这件衣服,有想诈李亮的意思,也是验证真相的最后一步。 眼下见李亮的表情,阮明心就知道自己的做法没错了。 “李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旁的左倾听到这里,也就猜到的李亮被绑的缘由,忍不住上前质问道。 “我,不是我,我是冤枉的……”到了这个时候,李亮还死咬着自己是冤枉的,因为现在证据并不多,阮明心就算怀疑他,也无法这样给他定罪。 “冤枉?李亮,你确定?名字为亮,做事却不怎么敞亮。”阮明心的声音如同魔音,敲在李亮的心头。 李亮猛的点头,“阁主明察,属下是冤枉的。” 他的模样有多狼狈滑稽,在阮明心眼里都如同看一个台上表演的戏子。 “来人,备笔墨。”阮明心高声道,众人不知道她这个时候要笔墨的用意,就连底下的李亮也不知道。“左倾,把天叔的衣物拿来。” 云焰亲自去取的笔墨,左倾的动作也不慢,两人很快就拿过来了。 “李亮,你有什么想说的,写到纸上,是非黑白,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话说的模糊,阮明心今天说的话跳的题太快,李亮一时没有跟上她的思维,鬼使神差的提笔照阮明心说的做。 寒风呼啸,一刻钟后,刷刷两页白纸就被李亮写满了。却见阮明心并没有仔细把李亮写出来的东西看完,而是在身上掏出另一张纸条。 旁人不明所以,只有李亮在看到那张纸条后,整个人瘫软到雪地里,完了,什么都完了。他知道自己再怎么掩饰也没有用了,如果不是有确切的证据,他今日也不会被绑在这里。 阮明心看过纸条跟李亮写的东西后,直接递给昨晚跟几位堂主一起看。 “李亮,来给本主解释一下,‘华灯初上’是什么意思?还是非得让人去将林堡主请来你才肯说?” 写着“华灯初上”的纸条不是别的,正是阮明心回来的那一夜拦住的灰鸽上的纸条,当时她临摹下来一份。 而天叔的衣物上,鞋底下的泥土痕迹还在,阮明心跟云焰去藏书阁的时候就发现了,鞋底的泥土跟花圃处的泥土是一样的,根据时间和范围估计,藏书阁有很大的嫌疑。 什么都可以造假,笔迹却假不了,更不说李亮是个左撇子,字迹跟常人更有不同,这样一来,天叔身上的掌印也能解释得清了,下手的人是李亮无疑。 所有的证据都摆在眼前,任是李亮百口也莫辩,不知不觉瘫在地上。 第603章 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李亮以为他们都处理干净了,就连天机阁的那帮人都瞒过去了,谁知道多时不理事的阁主会因为一个下属而亲自出手查。 眼前这个年纪不如自己大的女子当年手段有多狠厉决绝,李亮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一刻他才开始怕了,身为天机阁的人,清楚的知道阮明心的本事到何种地步。 李亮自知今日是逃不掉了,也不顾身体上冷不冷,李亮的头往地上嗑下去,一下接着一下,“阁主,阁主属下知错,阁主饶命,求阁主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他的讨饶没人理会,如果他自己早先认罪,或许阮明心还可以考虑留他一个全尸。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叛徒,而且还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阁中规矩,你们都该清楚。”她的声线骤然提高,不仅是说给李亮听,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 “行刑。”这一声干脆利落。 任何人知事犯事,她都不会徇私,该受的罚,谁也逃不过。 李亮拿走的是一条人命,今天她也拿他一条命,就算还给天叔了。 也给在场心有动摇的人看看,她即便不理事,也还是天机阁唯一的主子,她人不在,但她立下的规矩不会消失。 李亮该受的刑罚他知道,天机阁的规矩也在很久以前就背得滚瓜烂熟,“千刀万剐”这个词向来只在书上看到,真正用在人身上,李亮不敢想象,这一天居然会落在自己身上。 当昔日共事的兄弟上前扒了自己的衣服时,李亮猛得从地上挣扎起来,跪得太久他腿上都僵硬了,本要向阮明心的方向跑过去求饶,不料却直接扑倒在地,雪扑在他脸上,看不出是雪水还是泪水。 “阁主,阁主饶命,‘华灯初上’是林子易让属下通知他您回阁的信号,天叔是属下一时失手所致,阁主饶命,阁主饶命啊!” “失手?李亮,天机阁待你不薄,你自己私心作祟,背弃了天机阁上下,投靠了林家堡,如今阁中兄弟姐妹都在,你问问他们,能够饶过你吗?”阮明心看着地上站不起身的李亮,声音清冷。 在李亮还没来得及出声的时候,周围就有声音响起来,“背信弃义之小人,当诛!当诛!”这是四堂堂主这边发出的声音。 李亮还是跟在天叔手底下办的差,为了私利连天叔都能直接下杀手,更不说他投靠了林家堡,做了多少出卖天机阁的事,留着这么一个祸患在身边,后患无穷。 有四堂堂主带头发声。周围其他人的声音也逐渐越来越响。 “当诛!” “当诛!”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行刑的人也不给李亮多余的时间,上前一步,把人拖回原地,拿来备好的铁索将李亮的双手反捆到背后。 北风呼呼,上半身的衣服都被脱光,饶是李亮这会儿也感觉到寒冷,跪在地上,肩膀瑟瑟发抖。 “动手吧。”阮明心一声令下,行刑者便开始挥动手中的匕首。 两人对李亮用刑,都是训练有素的,匕首在指间转动,没见到停顿,瞬间就在李亮的手臂上片下来两块指甲大小的肉。 因着天气寒冷的缘故,这一刀只让李亮的身体微微发颤,他紧闭的眼睛不敢去看刀子落下的位置,为了防止他中途咬舌自尽,他的嘴里被塞了一块布。 第二刀,第三刀…… 血珠从伤口上滴落,李亮闭着的眼睛也越睁越大,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脖子跟额角的青筋明显的浮现…… 行刑者的动作不快也不慢,半个时辰后,李亮的两条手臂上的肉都被削下来,壮实的身子配上两条只有血淋淋白骨头的手臂,骇人得紧。 地上的雪被血染红,风一吹,血腥的味道散布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他们以为阮明心会喊停下,给李亮一个痛快,但贵妃椅上坐着的那人丝毫没有要下令的意思。 伸手捻了一块糖糕放进嘴里,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李亮,语气凉凉的对身旁的人道,“泼一盆盐水,继续用刑。” 俗话说,伤口上撒盐,这其中的痛苦就不用说了,在被削光了肉的手臂上泼盐水,其中的滋味就更不用说了,在场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有人试图将视线移开,然而,阮明心会允许吗? 不,不会,李亮的下场,本就是杀鸡儆猴给他们也看看,让他们心里都掂量着背叛天机阁的下场。 “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完,谁不听令,那就陪着李亮一起。”嫌这场景太血腥吗?可怖至极?惧怕她的心狠手辣? 那就把这一幕好好放在心里,背叛的下场,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的。 有一个李亮,就会有第二个李亮。 叛徒嘛,阮明心不会怕,只是过了今天,她倒想看看,还有谁敢背叛天机阁,李亮的下场不够吓人,她还有更吓人的法子。 在场的人以为李亮的命也差不多了,却不想一个时辰过去,他上半身的肉都被削下来了,而李亮还有半条命在。 这时候围观的人心中才开始惊恐了。 试问谁被那么多刀子一刀刀把肉割下来还活着,想死不能死,被迫清醒着去承受千刀万剐的过程,单是疼痛就够人痛不欲生的了。 有人不明白,可天机阁里学过懂得医术的人都知道,行刑者的每一刀都避开了人身体上的血管,所以在血没流干之前,李亮的气也不会断。 这一幕有多么残忍,从李亮身上削下来的肉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在场的人谨记阮明心的话,各个目不转睛的继续看着李亮受刑。 “刑罚后把地上的碎屑跟骨头都丢到山里去喂野兽,头颅送去给林子易。”阮明心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下来等李亮受刑完,落下最后一个命令后,她起身离开。 林子易不是看中她天机阁的人吗?反正算来他也跟李亮这张脸熟,不如她做了好人,把人头送给他好了。至于林子易收到这份大礼后会有什么表情,那就不在阮明心的考虑范围了。 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604章 兵者,诡道也。 连绵几日的雪终于停了,与之对应的是不间断的擂鼓声与将士们的喊杀声,一波接一波,声响震天。 城中的百姓们在前一天收到消息之后,一个个关紧了房门,就怕京城失守后他们也会成为战争之下的牺牲品。 “主子,断尘渊的信。”暗卫从角落里现身,把一个蜡黄色的信封递到霍铮面前。 单辨信封上的字迹,霍铮就能猜到这封信是谁送的。 难道是断尘渊出了什么大事? 不怪他会这么想,因为阮明心也说过,处理完阁中事务就会回来,最多半月她就会回来,实在没必要中途让人送信,而且还是她亲手写的。 霍铮接过信,也不在意暗卫是否在场,直接将信拆开。 看到信中内容的那一刻,他轻抿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即便是收到三王爷兵临城下的消息也不觉得重要了。 回书房,研磨,提笔,也将京城近日的变化提了几句,相比较阮明心的长篇大论,他的言语比较简洁,也似乎是不习惯写情话,只往信封中装了几颗红豆,让人将信送出去。 他极少与人通过这样的信,不过通信的人是她,感觉还不错。 回想信中阮明心说的话,霍铮估摸着没几日阮明心就能回来了,不由得加快了动作。 他也要赶在阮明心回来之前,把三王爷拿下来。 “让爷爷跟凤家人看个日子写喜帖,此役过后,本王要与明心成婚。”送信的暗卫离开,霍铮对着另一个暗卫下令。 三王爷这里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倒是他跟明心,不能再一拖再拖了。霍老爷子跟凤家都是过来人,相看日子准备事宜再清楚不过,把婚事交给他们,霍铮也放心。 京城最高的城楼上,五皇子看着城外叫嚣的三王爷党,脚步在地上走过来又走过去,不时往楼梯口的方向看。 他派人去请霍铮过来,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了,就是来回跑一趟霍府都足够了,怎么霍铮还没过来? 就在五皇子打算再派人去一趟霍府的时候,霍铮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我的霍将军霍战神,你终于来了。”看到霍铮的身影,五皇子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倒不是霍铮原先安排的将领跟阵法被破解,或者出问题。 五皇子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战场上的事,自然不及霍铮通透,即便有霍铮的计谋在,但他还是觉得霍铮本人在场要更保险些。 “战况如何?”霍铮自动无视眼前五皇子的眼神,看了一眼底下叫嚣的敌军。 城墙下有不少坏掉的梯子,城墙也有油的痕迹,霍铮大概能够猜到三王爷的人想翻城墙却失败了的经过。 “按照你说的做,今日是与他们交手的第一战,我们这边无人应战,他们又翻不过城墙,只能在城外叫嚣。” 这样怂着窝在城中的确是有损男子气概,不过战场上最不需要的就是君子,兵者,诡道也。 “前日我让你派人去取的东西如何了?”霍铮问道。 他们不与三王爷的人正面交锋,一次两次,三王爷肯定会让人先退兵,再慢慢试探他们。而时间久了,三王爷就不会再顾忌什么,届时他会下令让人强行攻城,以城中此时的守备,是无法抵挡住三王爷的人全力以赴的。 他让五皇子派人去取木头跟石头,用来击退敌人,消减敌军势力再好不过,只不过城中并没有大量的石头跟木头可以供打仗使用,霍铮给五皇子的,是已封的七王府中的地道。 那条地道能够通往琅琊山,琅琊山上有大量的杉木,至于石头,还不好找吗? 琅琊山离三王爷的营帐有数里远,就算是派人大量的采杉木,也不怕被他们发现。 “都准备好了,按照你的吩咐,削好了。” 这场战役虽然明面上是五皇子在主导,事实上所有的计谋都是霍铮出的,因此对于霍铮提的事情,五皇子办事的效率也奇快。 “准备好了就不需要怕他们,明日就开始用吧。” 大棵杉木被砍下来,削成箭,霍铮并不是让他们造箭射杀敌军,火攻这一招不仅仅适用于敌方攻城,他们守城的也可以用。 刚砍下来的木头中含有大量的水分,即使点燃了,没多久就又会灭掉。霍铮便让五皇子的人把削好的杉木都拿到火上面烤,放一块儿铁板,铁板上铺平一面杉木,一刻钟就能让木头中的水分烤干。 明日开战,他们这边依旧不会派人迎敌,而是命人在城墙上投石放箭,消耗掉敌军的兵力,一边拖延时间,让东北大营的驻兵前来支援。 霍铮这一计谋用的妙,两天时间过去了,三王爷那边的人愣是没有反应到霍铮的真实用意。 五皇子是知晓,但他会说吗? 霍铮这个焉坏焉坏的,腹黑至极,平时没人可整就会算计算计他,现在他也让三王爷那边的人尝尝被霍铮算计的滋味。 三王爷的营帐中,此时常安泫坐在椅子上,眼前桌子上摆的沙盘是外面战场的模样,三王爷早已烦燥的在营帐中来回走了数十遍。 “常先生,两位将军,你们快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京城拿下。”据他收到的消息,他父皇已经快熬不住了。 如今圣旨未定,他一定要赶在他父皇断气之前动手,不然老五就会有机会在其中弄点手段,届时他还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自己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烦燥的抓扯自己一头黑发,三王妃早在前天就被五皇子的人带回京城了,他的手上也失去了可以要挟沈家的筹码,而黑风寨的那一支兵,自从前两天给他送过消息之后,再无其他。 “王爷,要不……”陈将军看着沙盘上的情势,神色犹豫。 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不战而逃是兵家的耻辱,可也实在没办法啊,五皇子摆明了就是要辱他们,不让人应战,只会搞些背后小动作。 他们的援兵音讯全无,再继续这样拖延下去,京城中的消耗大不大,他们不清楚,但能够肯定的一点就是再拖延下去,讨不了好的,肯定是他们。 第605章 留得青山在 可作为一名将军,这种丧气话让他怎么开的了口。 “陈将军有话但说无妨。”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话,三王爷都会考虑听一听,忠言始终逆耳。尤其是在最近他才越发觉得以前那些人巴结的话,真正上了战场,一点用都没有。 “王爷,此时的战况于我们不利,属下建议,趁早收兵先退吧。免得让五皇子里外夹击,到时我等输得更……”后面的话陈将军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大家都知道。 退,三王爷闻言脸色苍白。 三王爷脸上倏的白了,不可以,不行,他绝对不能退,退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位置明明触手可及,现在打也打了,让他放弃,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不能退,这一仗必须打!来人,去查查黑风寨那边是不是出事了。”三王爷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猛的灌了一口水,厉声喝住想要劝他退兵的陈将军跟赵将军。 待令下完后,他的情绪也稍微冷静下来,抬头,他看向一旁不出声的常安泫,“常先生,依你之见,眼下本王是该战还是退?” 常安泫薄唇轻抿,将手中已经捧凉的茶水放下,三王爷这时候还要将进退的问题交给他,足以见得三王爷自己心中已经没有成算了,外头这两天的战绩都看得到,他们的士气大不如初,再打下去也是徒然,至于黑风寨…… 常安泫呼出一口浊气,“回王爷,安泫之见,陈将军乃沙场老将,他现在才说出这样的话,安泫想来,我军亦是如此了,东北大营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而黑风寨……”常安泫抬头看了一眼三王爷的神色,见起伏不大,他继续说道,“黑风寨的消息有些诡异,怕是早让五皇子的人截住了,近来我们收到的消息,估计也不是真的。” 一语双关,常安泫在隐晦的提醒三王爷,他们当中极有可能被安插进奸细。奈何这时候的三王爷心中另有思虑,完全没有听出来。 常安泫不确定他们当中谁是叛徒,也不敢明说,他是个文人墨客,也只做的来幕僚军师一类,他怕自己毫无顾忌,到时会先被灭口。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黑风寨那支人马是赶不过来支援了,算上他们手上的兵马也只比城中多一两万而已。 这几日五皇子又不与他们真刀真枪的打,反倒是背后算计让他们折损了两三万人。 如若不退,待到东北大营的大军赶到支援,他们绝对腹背受敌,到时候别说打不打得赢,就连顺利逃走都是个问题了。 “再等等看,今晚黑风寨的人若无音讯,那便退兵。”三王爷一双眸子都沉下来了。 他不信,不信老五的手有那么长,眼睛能看得那么远,居然连黑风寨的人都能截住,他想赌一下运气,实在不行他们今晚再撤退。 三王爷都这么说了,赵将军,陈将军跟常安泫也不便再多说,常安泫告退暂回自己的营帐中收拾东西,赵,陈两位将军则去查点军中的兵士。 夜幕降临,京城的大街小巷不像以往,家家门口高挂起灯笼,战乱兵临城门口,家家户户都紧躲在自个儿家中不敢出来,就连小孩子也都被大人们吓住不敢大声。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仿佛每个朝代都如此,京城的花街柳巷依旧夜夜笙歌燕舞,与正经商户酒楼对比,因为战争而歇业,青楼小馆的客源不断,好似这几日的硝烟不是在京城外,而是远在万里的边疆。 烟雨楼便是其中之一。 战争纷乱,她们会怕吗? 不过是流离失所,与亲人分散,日子过不下去。 这些对于青楼小馆里的人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若不是因为已经失去了,他们也不会沦落到卖身进入青楼小馆,以取乐讨好金主为生,所以战争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可怕的,还不如趁着敌军没有攻破城门多赚些银子来的实在。 再何况对战的是皇家的子孙,为的是那个位置,他们一群无辜百姓,也碍不着他们。 灰蒙的夜色中,一抹白色落向烟雨楼后巷的位置,暗处,一人小心翼翼的从烟雨楼走出来,看她的身影是个女的,望到墙角徘徊的鸽子,她不急着上前,反而往后面多看了几眼。 确定没人后,才蹑手蹑脚的上前,拔下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后迅速把鸽子放走。 “月娘?”院子里传来颜如玉的声音,门口的月娘像是被突然吓到,脚步在地上猛的移了半寸,回头见是颜如玉,她故作镇定的笑道,“原来是玉堂主。” 她假装轻松的模样落在颜如玉的眼里十分古怪,颜如玉不禁问道,“出事了吗?你开门做甚呢,瞧你吓的。” 说着,颜如玉的脚步往月娘的方向移过去,好奇外头有什么把月娘引出去,也想出去看看。 月娘见此,伸手将后巷的门给关掉,顺手将门栓栓上,面上扯出一个笑,“没什么,没什么,我以为有贼,不想是只猫,玉堂主怎么出来了。”她随意扯了个借口,不想自己在信鸽上取消息的事被颜如玉发现。 本该在自己屋里歇息的颜如玉突然出现在这里,毫无防备的月娘不被吓到才怪。她上前一步,走到颜如玉身旁。 “烟雨楼比较热闹,我不太习惯,便出来走走,也差不多该回去歇着了。”对于月娘说的,颜如玉也没有多想,月娘是阁里的老人了,主子信得过的人,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没资格置喙,何况她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养伤。 “这,这样啊。那我还有事,便不送玉堂主了。”月娘脸上有些尴尬,给颜如玉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走得匆忙,颜如玉也只是蹙眉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随后便往自己的厢房走。 月娘听到背后离开的脚步声,两条眉毛拧得有些紧,回头四下都看过几遍,再三确定无人才回去自己房中。 一进房间,她马上将方才从鸽子身上拆下来的纸条看完,将内容看完后习惯性的点火烧掉。 第606章 埋伏 帮三王爷的人拖延住时间,他们以为她凭什么做得到? 躺到床上,月娘是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有两个声音一直在争执,到底要不要按他们说的做,如果不照做,她…… 叹了一口气,月娘起身到书桌后拿笔墨,她没想到,他们居然连阁主身上中了“仙水”都那么清楚,这世上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吗? 月娘不知道在纸上抹的什么东西,她落下的字竟一个个在纸上隐了身。 寥寥几句交代完,她吹了一个口哨,窗边立即飞来一只鸽子,把纸条塞到鸽子腿上,放飞了鸽子,月娘披了一件衣裳出门。 夜色朦胧,五皇子晚膳后就到霍府,却没见到霍铮人,霍府的下人上了三四次茶,终于在戌时末见霍铮从外头风尘仆仆的走进来。 “三王爷今夜要撤,派人去追,精锐从七王府密道追,绕到江南的方向拦截。”来人脚步不停,一边将身上的墨色大氅丢给仆人收放,一边对太师椅上的五皇子道。 五皇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霍铮的意思,忙不跌的从位置上起身,见霍铮没有要停下步伐的意思,五皇子口中的疑问在唇边溜了一圈又收回去。 先派人去追三王爷回来后再找霍铮也不迟。 霍铮给的情报很明显,三王爷派人攻城,非但没有伤到他们一兵一卒,反倒折损了自己不少人马,退兵是迟早的事。 只是三王爷的性子不肯轻易服输,黑风寨那一支兵就是压倒三王爷执着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迟迟没有等到黑风寨的消息,三王爷退兵是一定的事。 就算他不想,也要顾虑自己手底下的兵,黑风寨的兵杳无音讯,三王爷现在剩下的兵就越发弥足珍贵,除非他不想要那十多万兵马,不然他必须得退。东北大营的援军将至,今晚是三王爷最后的期限。 三王爷没有封地,退兵之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江南,因为黑风寨。 黑风寨在镇州,江南的隔壁,那里的官员早被三王爷打点过,有三王爷自己的眼线在,他到江南行事就方便多了,何况江南隶属南庆最富饶的地方,三王爷不可能就此罢心皇位,退到江南他可以占地为王,东山再起,把整个江南掌握在手中,即使皇位他拿不到,也依旧掌握住了二分之一的国库。 想到江南对南庆的重要性,五皇子浅色的薄唇轻抿,脚步加速离开。他要赶在三王爷撤离之前把人抓回来。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三王爷,不怕他手底下的兵不降。 “书崖,随五皇子一起,必要时候助他擒了三王爷。”霍铮的声音在五皇子背后响起。 话落,他身旁的季书崖脚步一转,随五皇子一块儿离开。 京中官员身上的子蛊隐有动作,霍铮没有时间陪五皇子去抓三王爷,他必须先同玄月阁中医术非凡的大夫商量蛊虫的对策。 京城的官员身居要职,如果蛊虫一齐发作,到时会影响整个南庆的朝堂社稷。 在北狄刚刚覆灭的时候,西瀚跟东圣还没消沉下去战意,如果南庆大批官员出现问题,西瀚跟东圣绝对不会放过那样的机会,霍铮好不怀疑这两国会再次联手,先分食掉南庆。 烟雨楼,月娘披了件衣裳后在楼中“闲逛”了一圈,确定楼中的人都睡着了,她估摸着时辰回房中换了一身夜行服离开。 她的轻功极好,躲过暗处的影卫,几个跳落,连影子都不清晰。 在京城外,月娘正好与五皇子的人碰个正着,她迅速闪身到树上,隐去了身影才敢去看一队队武装的士兵离开。 柳眉轻蹙,她运气而动,用自己的轻功,跟在士兵的身后一路而去。 她以为那些人的消息灵通得很,无人能比,如果不是刚好遇见这群士兵出城,她也不知道原来三王爷撤退的消息,别人也收到了。 衣袂在空气中划开的声音让队伍中的青年男子回头扫视,他突然停下来的脚步也引起了身旁副将的注意。 “怎么了?”副将也朝青年男子看的方向去看,除了冷风吹过,树影摇晃和树叶上滴落的雪水之外,黑麻麻一片,什么也没有,副将不知道青年男子在看什么。 “没事,继续走吧。”青年男子收回目光,转过来的那张脸赫然就是受霍铮之令,助五皇子擒住三王爷的季书崖。 明明有听到动静,难道是他的错觉? 季书崖眉心微蹙,长步跟上前面队伍。 躲在树上的月娘舒了一口气,看来霍公子身边的人,也不简单。 有了前面的例子,月娘对季书崖多留意了一下,动作也谨慎了起来,因为她知道,季书崖的反应敏捷,身手也差不到哪里去。 季书崖这边带的人都是五皇子派出来的精锐,速度奇快,半个时辰后已经借着捷径绕到三王爷的前面。 “停!”季书崖大手一挥,近百人的队伍脚步一致停下。 “探子汇报情况。”面瘫式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神肃,他的声音在众人之中尤为清晰。 声音一落,队伍中有一人出列,呼吸急促,不难看出来是不久前才刚归列的。“敌军正在六里开外的位置前行。” 季书崖细长的眸子半眯着,六里的路不长,最快一个时辰就可以走完,也就是说,三王爷和他的人最快一个时辰后会到这里。 抬头,季书崖开始观察周围的地形。他是霍铮身边的书童,从小到大一直跟在他身边,霍铮曾是南庆攻无不克的战神,追随在他身边的季书崖也耳濡目染学到不少东西。 行军打仗,八卦五行布阵,他虽算不得精通,倒也在行。 此处的位置地势偏低,两边都是高耸的山脉,放在平时,夏雨冬雪,这里最容易发生积水洪涝,山体滑坡泥石流以及雪崩。 如果今晚他们这百人的任务是救灾,那他们肯定完成不了,不过要拖住三王爷他们的脚步,让五皇子的人能够及时赶上来,或者趁乱擒下三王爷,在这个地方,对他们这百人来说并不难。 第607章 雪崩 “探子留下,其余分成两部分上山,等三王爷一到,立即在山上闹出些动静,引雪崩将他们的去路堵住。”季书崖下令道。 如果此时少爷在,能够想到的谋略一定比他好,不过少爷不在,管他这个计谋复不复杂,能够将三王爷拦截在此就是好计谋,季书崖想着,也不忘将探子打发出去守消息。 也多亏了最近连日的大雪,不然季书崖也没办法指挥这一群人给三王爷制造雪崩。 三王爷下令撤退前心中的坚持也跟着沉了,黑风寨是他私下养了多久的武器,居然陨在他不知道的角落。 “后面的人都在干嘛呢,还不快点走!”三王爷烦燥的回头冲后面的人吼道,一整夜都没有收到半点好消息,现在逃走的行为让他犹如丧家之犬,三王爷的心情能够好到哪里去? 老五! 一想到五皇子这个兄弟,三王爷只差没有咬碎一口银牙,等他重振旗鼓,再次回来,他一定要拿老五的首级去祭他死去的将士们! 不过常先生和陈将军说的没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等他手上的筹码积存的够多的时候,那时他一定要好好燃起硝烟的战火,让老五后悔与他为敌! 三王爷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后面的人也一阵莫名其妙,常安泫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马上的人抿唇不语。 地上的积雪高得可以没过人的小腿,这种情况并不适合骑马,为了加快行军的步伐,三王爷让所有人都把马弃掉,唯独他自己的马。今夜这十数里的路,他们几万人全部半刻不停歇的踏雪步行。 他是文人不是武将,这一路如果不是小兵搀扶着他,只怕他早就倒下了,而今三王爷还能在这里发脾气,要说常安泫心里没有些怨怼是假的。 枉三王爷与那个位置竞争那么久,他与两位将军几次三番劝三王爷退兵,三王爷都不听,执着在原地等黑风寨的消息,如若是今早就听了他们的好言相劝,如今也不至于被这样追着跑。 今晚的天没有雪,夜深后荒野的风更大,呼呼刮在人的皮肤上,似乎不留点痕迹不罢休。 “让大家都走快一点,后面的追兵就要上来了,走快点,两天后到了江南,就是咱们的地方了!”赵将军粗犷的声音在雪地中异常响亮,提到江南,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不少。 江南是什么地方,只要能定居在江南,他们这辈子就算衣食无忧了,更不用为朝廷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跟通缉而担惊受怕。两天,两天后大家就都安全了! 江南就在眼前的信念让他们的意志更加坚定,一个个长步大跨,仿佛心中的江南就在眼前。 赵将军的话确实起了作用,一群人行进的速度比刚才快了将近一倍。 前方,探子一身素色的衣着趴在雪地中,即便身形在雪中移动也没有被三王爷的大军发现,而大军的变化探子都收入眼底。 随着三王爷这边逐渐接近季书崖埋伏的那一处,季书崖那边的人也都准备就位,如果探子探听回来大军接近的消息,就会在山下挥动红色绢布通知季书崖。 季书崖身上带的是信号弹,准备好后,等三王爷的人进入陷阱范围,他就会放信号弹通知两边雪山顶的人引发雪崩,他自己再动手拿人,这样的方法万无一失。 山下,即便是在晚上,季书崖还是能够看到明晃晃的一抹红色,他对身边人做了一个准备的手势,身形不动,看着敌军的方向等他们过来。 三王爷这边,自从临近山脉的地方开始,赵将军跟陈将军就下令整顿人马,分批从山脚下经过。 八九万人走在一起的声音绝对响亮,脚步踢踏踩在地上,能让地壳也跟着抖三抖。行军打仗,这种阵势越响越好,但在雪山里,如果有这样的阵势,那无疑是赶着去送死。 数万人马踩踏着地面引起震动能够让雪山上的积雪松动滚落,他们位置处在高山下的小道,前几天的雪下的有多大,赵将军跟陈将军心里有数,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能产生动静引起雪崩。 他们从秋风坡退兵也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如果现在急在一时引发雪崩埋尸,那前面所做的退兵也没什么意义了,更不说他们现在身后还有五皇子派来的追兵。 “分队列,一千人一个小队从前面过去,动作尽量放轻。”陈将军对着面前的士兵吩咐道,兵中的副将领队千户收到军令纷纷动作,开始点兵。 陈将军跟赵将军一起商量过,一行人中三王爷的安危是首要的,等前面一万人过去后,再由赵将军跟在三王爷身边过去,陈将军留在这边带兵。 二人商量好后,前面已经开始走过去两队人了,第三队正准备前进。 山上,埋伏在雪中的副将看着山下经过的一队队人马,却不见身旁的季书崖有何命令,在第四队人马经过后,他忍不住对身旁的季书崖小声问道,“季公子,我们……”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让季书崖的手势打断,想起一个时辰前季书崖说的话,虽说季书崖不是将军,但五皇子给他的权利跟将军没什么两样,因此‘军令’不可违,他闭了自己的嘴,继续趴在位置上看山下的人一队队走过。 季书崖一双冷漠的眸子仔细的在山下的队伍中来回扫动,仿佛在巡视什么,副将看不出来,季书崖也没有要跟他说的意思,知道他的眼睛落在某一处,蓦地一凝,右手摸在腰间的东西上。 副将没细数一共走过去几队人,不过靠在他身旁季书崖的动作他都注意到了。他虽然也跟着季书崖往一个方向看,但不知道是黑夜里他的视力不够好还是什么,他愣是没看到些什么出来,只是呼吸间不由得跟着季书崖的动作而变得沉重缓慢起来。 随着又一队队伍走到山下,小道正中的位置,季书崖手上的动作快的叫人眼花缭乱,副将还没看清,一个信号弹就被季书崖打上了天空,发出一道耀眼的光。 第608章 劫囚 四周的人纷纷从自己趴着的位置站起来,将身后堆积好的碎石跟枯木推向山下,与此同时,一群人快速在雪上跳动,制造出最大的动静。 山上的雪块儿开始裂开,积雪开始向倾斜的方向滚落,如同山涧倾泻而下的瀑布,追上前面的碎石枯木包裹在雪中,化身雪地猛兽的大嘴,就要把山下小道上的人吞没其中。 而积雪滚落扬起的雪雾,也恰好将季书崖这一群站在山上人的身影掩盖住了。 下一刻,季书崖的身影消失在副将的身边,他提起轻功,脚尖轻轻在倾泻而下的积雪上一点,身轻如燕,目标就是山下那对人马围在中间的人物,三王爷。 是的,季书崖方才在等的,在人群中寻找的就是三王爷的身影。 “雪崩了!快跑!” “快保护三王爷……” “不要乱……稳住,别乱跑……” 天灾人祸,雪崩就在眼前,生死关头的时刻,所有人都乱了,生命就要收到威胁,众人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钻,只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方向逃离,一时间也忘记了在他们中间的三王爷。 “来人啊!来人啊……”三王爷从来都是享福的主,在京城里过惯了安逸的日子,什么时候见过雪崩了。 而动物对危险的敏感度是常人所无法比拟的,所有人都靠着两条腿在行走,唯独三王爷一人骑坐在马上,此时他身下的马躁动不安,就连牵着缰绳的士兵也要被拖着走了,更何况坐在马背上的三王爷几乎要被甩下马了,此时他如何能够不惊恐。 赵将军贴身保护三王爷,见三王爷有危险,他也顾不得安排士兵撤退奔跑,几个健步飞身上前,直接将马背上的三王爷扯下马,自己却因为惯性的力道向一边继续冲过去。 手上传来一股力道,等赵将军稳住了自己的脚步,他手中的三王爷已经被人拽离了,赵将军猛的抬头,对上的是一张冰冷的面瘫脸。 “你……” 三王爷跟赵将军来不及说话,季书崖手里的三王爷一个旋转直接脱离了季书崖的手,落进另一个人手中。 对方一身简单的夜行衣,一手持着匕首,一手扯着三王爷衣袍的后领,看着身形是个女子,一身衣饰竟然是一直尾随在季书崖等人身后的月娘,此时她的脸被一条黑色的面巾遮住,除了一双露出来的眼睛,剩下的五官半点都看不到。 “你们,你们都是什么人,还不快将本王放了!小心本王……”三王爷威胁的话还没全部出口,月娘手中锐利的匕首就抵到他的后腰上,三王爷一个激灵,整个人一动不敢动,就怕身后的人真的敢下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想要活命就跟我走。”月娘沉声在三王爷耳边威胁道。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三王爷不敢挣扎,赵将军是为了三王爷的安危不敢上前,季书崖就没什么顾忌了,只不过在赵将军跟季书崖之间,月娘比较防着的人还是季书崖。 就在留意到季书崖要动作的那一刻,月娘从身上摸出一包药粉洒向季书崖,在季书崖低头躲开的时候,月娘又往身上摸出一个烟雾弹丢到地上,黑色的烟雾弥漫,月娘带三王爷趁乱离开。 季书崖把身上的流星镖向来人丢去,破风声过,流星镖擦过月娘的手臂没入雪中,再抬头,已经追不到人了。 追不到人,山上的积雪离他们越来越近,季书崖只能看着三王爷被带走,自己先选择自救。 从人群里逃出来后,月娘提着三王爷用轻功飞行离开,顾不得自己手上的伤口,一跑就是半个时辰,雪上留下极浅的痕迹,风一吹,就把月娘一路留下的脚印全部掩盖掉了。 直到奔行到一间破庙里月娘才停住脚步,把手上的三王爷往地上一丢,她站在旁边平静住自己因为狂奔而紊乱的气息。 地上的三王爷不知道是冷还是怕,甩在地上之后整个人也站不起来,瑟瑟发抖成一团,“你,你是什么人!竟敢将本王带到这种地方来,放本王回去。本王,本王既往不咎。” 他直接爆出自己的身份,企图喝住对方,不过他遇上的不是普通人,月娘丝毫不将三王爷的威胁放在眼里,转身出去前,她动手将三王爷的穴道封住,确定他动弹不得,才转身出门,把身上的信号弹放到天上。 一刻钟后,两条黑色的影子向他们这边的位置快速的移动。 很快那两条影子就到了月娘跟三王爷所在的破庙里。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说着,月娘伸手解了三王爷的穴道,把他往来人的方向一推。 原本‘他们’让她做的是帮三王爷拖延住时间,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将命令改掉,她无法违抗他们的命令,而三王爷正在撤退中,于是她尾随季书崖等人趁乱夺走了三王爷。 “两天后,会再联系你。”那两人其中一个从腰带扣处掏出来一枚黄色的药丸丢给月娘,语气冷漠,意思很明显,要让月娘离开了。 而月娘接过他丢来的东西,掩在面巾之下的脸并没有多好看,她要的,明明还有那个消息。 却也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月娘隐忍不发,把药丸握在手里快步离开破庙,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她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就和她没有关系了,希望两天后,他们会把真实的消息告诉她。 月娘走的时候解开了三王爷的穴道,却没有解开三王爷的哑穴。而三王爷看到眼前的人注意力松懈,便以为自己能够逃掉,殊不知他两步还没跨完,就被两人中的壮汉撂倒在地。 三王爷的眼睛从两人身上扫过,壮汉一张国字脸,身形魁梧,肤色黝黑,浓眉虎目,黑色的夜行衣也掩饰不了他体内蓬勃的力量。 壮汉身旁则是一个身形倚偻的老者,面上的沟壑格外的深,一头浓密的头发斑白成一片,让人看不出年纪跟本来面貌,三王爷能够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两个人。 第609章 神秘老者 推测起来更不可能有过交集或结仇,只不过下一秒,三王爷就听见面前的神秘老者开始出声了。 “我还以为你会坐上那个位置,没想到啊,真没想到……”那个声音如同铁匠铺打铁用的破风箱,沙哑异常如同被撕裂一般的难听,说话的语气里却饱含着又惊又喜。 三王爷听到这些,一度怀疑这是不是他的错觉,直觉让他想要出声说些什么,可嘴巴张开了才发现自己无法说话。 老者扭头示意他身边的壮汉上前解开三王爷的穴道,会出声的戏听起来才会精彩。 “你是谁?!到底是谁?!” 不是疑问,是质问。 三王爷的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不安,眼前的人他没有一丝印象,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他与眼前之人关系匪浅。 三王爷的质问让老者不觉好笑,他是谁现在还重要么?他今日的目的并不是来透露自己的身份给三王爷的。 他再次笑了起来,桀桀的笑声难听又刺耳:“没坐上那个位置,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要放弃你的那种滋味如何?”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向三王爷走进,每近一步,三王爷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不曾想踩中地上的枯木直接摔坐到地上。 “你别过来!”三王爷把那一截枯木拿在手上,正指着老者,手上的力道有些克制,对于老者说的话不可否置。 那是不争的事实,让他屈辱的事实,眼前这个老头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他父亲将他放弃,他何以落得今日的下场,老五也无法耀武扬威的追着他跑。 可这一切,又与眼前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三王爷心里的不安在逐渐扩大。 老者突然一个步伐出现在三王爷面前,枯瘦的手打开那一截对着自己的枯木,手腕一转,直直掐在三王爷的脖子上。 “过来了又如何,怎么,想杀我吗?”歪曲的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对着眼前这张热血方刚的脸,眸中的光却陡然狠厉,“我可是想要杀你很久了!” 老者手中的力道突然加重,三王爷的脸色瞬间憋成青紫一片,呼吸急促,进气少呼气多,他感觉自己今天将会死在这里,死在眼前这两人的手中。 “你……到底是……什么人……”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道重得他连说话也开始艰难。 眼前那张布满沟壑皱成一团的脸,丑陋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三王爷死死抓着掐在脖子上的手,企图将它掰下来。 他刚刚的话如同笑话,逗得老者陶然大笑,“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我便让你死前瞑目……” 他轻轻的向三王爷的耳旁靠近,口中的声音一字不漏清晰的传入三王爷的耳中。 声音小得只有三王爷才知道他讲的是什么,伴随着心底的惊恐也从心底传到那双眸子,瞳孔放大,眼珠子把老者的脸瞪得死死地,嘴巴轻轻蠕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消失在眼里的只有老者快意的脸,以及难听的“桀桀”的笑声。 “咔擦”一声骨裂的声音传出来,三王爷脸上惊恐的神情就此停留。 把已经没有一丝生气的尸体丢到地上,老者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刚才他手里拿走的,不是一条人命。 “他失踪了,想找他的人离这里不远,估计快要找到这里了,我们走吧。”老者随意说道,眼睛落在地上的尸体上,落下一抹不屑,难以想象,当初他居然会被这种没用的废物算计过。 他的眼睛看向远处,眸光涣散,三王爷只是他复仇的第一个,那些跟他作对的,他一个个都不会放过。 不得不说,那老者的直觉不错,在他们离开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季书崖便带人找到了破庙,留给他的只有留着余温的三王爷的尸体。 “季公子……”副将把手从地上尸体的鼻前挪开,回头去看季书崖,等待着他拿主意。 季书崖面瘫式的脸上闪过一抹凝重,叫开了副将,自己上前检查尸体。 从三王爷被劫走到他们找到三王爷,不过一个半时辰的时间,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检查完尸体上的伤势,余温还在,那说明三王爷被杀不久,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为什么要杀三王爷,置人于死地? 季书崖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便也不多费脑力,他站起身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把尸体抬回去,去查查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经过。” 最后一句话就当是他提醒副将的,他的任务是把三王爷带回去,至于三王爷的死因还有凶手,这些都是五皇子要操心的事。 尽管季书崖带回去的只有三王爷的尸首,朝中的人也不敢非议揣测是五皇子下的手。 三王爷死了,但他造反的罪名依旧在,宫里的贤妃收到消息后大病一场,皇上已然无法处理政务,三王爷的后事也交由五皇子处理。 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葬礼并不能举行,于礼于法都不便,只能一切从简,五皇子让人把三王爷的尸体葬入龙氏的皇陵里。 接踵而至的事情,是两日后,皇上的寿命终于熬到尽头,太医叹了一口气,跪倒在地上,皇上身边服侍多年的高公公拖着拂尘出殿外宣告皇上驾崩的消息。 那个对权力有绝对的控制欲的老皇帝,到了最后也没能大权在握,指点江山,只在这身后留下几分笑名而已。 众大臣跪倒殿外,老泪纵横,其中哀喜各占几分也只有他们自己内心清楚,或者说这半个月来,他们盼的就是这一刻,母蛊死了,子蛊自然会死,他们的命到底也算保住了。 皇上死前拟了一道圣旨,将南庆皇朝交付五皇子手中,圣旨的真假无从去追究,也无人敢去追究,上面玉玺的印盖痕迹假不了。 满朝文武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奏请五皇子早日登基,时间拟在三日后。 事态的发展过于平静,就像之前沙盘模拟好似的,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阮明心倒是可以安心些了,凤家也总算是有了依靠了,也是时候与她的将军师兄成婚了,择个好日子倒是正经事情。 第610章 背叛 但是这天机阁与江湖的纷争,以及那个神秘的背后人物却始终如一层阴霾笼在她的心头。 就在三王爷死后第二日,霍铮让季书崖去烟雨楼取东西,季书崖去的时候刚好在烟雨楼中发现染血的崩带跟金疮药。 想起三王爷被劫走当晚,来人是个女子,季书崖不得不多疑的派人盯紧烟雨楼,他不知道三王爷为什么被杀,但人是在他手中被劫走杀害,他怎么也不会放任凶手逍遥于外。 季书崖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如天机阁这种门派,情报通常有自己的特殊渠道,季书崖派人盯着烟雨楼后不久,就截获一只信鸽,内容与江湖近来的舆论有关。 信中消息与近来江湖上的舆论——藏宝图有关,可信中的立场却不完全立在天机阁这边,这可就奇怪了。 季书崖把截获的消息呈去给霍铮,不疑有他,烟雨楼中有内奸。 阮明心还没从断尘渊回来,霍铮就默许季书崖继续盯着烟雨楼。 冬天的太阳下的早,天边拉上黑幕,原本黑暗的天际飘浮一层厚厚的云朵,接连放晴两日的天又飘起了雪,只是零星几点,天气却更冷了。 月娘自那日回来后一直在等那边的消息,眼下她拿着手中的消息,冰冷的眼神中夹着怒火。 如果……如果她这个消息是真的的话,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 她不想去相信信中的内容,心底却有个声音一直提醒她,铁证俱在,似乎她一直以来的执着都是笑话。 平息住自己心中的愤怒,月娘把手里的信件烧毁。 而那日在破庙中的壮汉跟老者也算言而有信,下半夜的时候,月娘收到他们送的消息,她换好装便出门,往他们通知的地方而去。即便她所坚持所执着的都是错误,那后果也要由她自己一力承担。 敛去眸中的情绪,她像往常一样用轻功离开,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身后已经被人尾随。 万枝朝露学潇湘,杳蔼孤亭白石凉。 即便已经入了冬,城外的竹林依旧长青,风吹过竹枝,竹叶潇潇作响,抖落一片寒雪。 一夜的雪,早已将林中的小径掩埋。 月娘孤身往竹林深处走过去,风声响在耳边,竹叶“沙沙”的声音掩去靴子踏在雪上的脚步声。 “你来了。” 竹林深处,只有那日破庙里的壮汉以及他身后看不清脸的两人,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我妹妹呢?”月娘看着男子问道,他身后两人离她有些远,模样让她有些好奇。 听到她的话,男子抬手示意身后两人上前。 他后面的手下把身旁的女子拖拽上前,推向月娘。 抬头,那张脸竟与月娘有七八分相似,通红的脸上惊恐未消,看向月娘时的神色惊讶。 “如儿……”月娘冰冷的眸子动了动,脚上不由移出半步,对着手足无措的女子唤道。 那女子看了看月娘,又回头看了看男子,终是往月娘的方向过去,“姐……姐姐?”周围的环境还是有些模糊,她便试探性的喊道。 “如儿。”月娘先一步走近将如儿抱住,仿佛多年未见的亲人重逢,旁人只见她脸上欢喜雀跃,却不知道她敛下去的眸光复杂,里面掺杂着几分防备。 就连不远处的男子也没注意到,只不过唇角勾笑,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好了,姐妹也重逢了,你是否该把秘籍跟玉佩的下落告诉我了。”男子启声道,他没兴趣留下看她们姐妹情深。 月娘放开怀里的妹妹,抬头与男子对视道,“秘籍跟玉佩乃阁主私物,我不过一个小小管事,你们未免太高看我了吧。” 话落,她转身,动作快到男子跟如儿都没有反应到,将如儿的穴道封住,一手贴在如儿那张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上,一手在她身上摸索着什么,‘撕拉’一声,她把如儿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同时也在如儿腰上卸下一把匕首。 “贴了一张人皮面具就算我妹妹,这天下间的亲戚未免太过好当。”心中已经对某件事确定,月娘话中夹着的嘲讽毫不掩饰,没了人皮面具的如儿,那张脸哪里有与月娘半分相似的地方。 男子的脸色骤然难看,他不知道月娘什么时候得知的真相,还以为能够在她口中套出来话。 月娘的反应只是今日的一个变数,没办法将月娘的话套出来,他们今夜要做的事情依旧不变。 “出来!”男子对暗处喝道。 暗处藏身的季书崖眸色有些深,但没有丝毫动作,下一刻,就见十数个黑衣死士现身站在男子身后,看来男子是有备而来。 季书崖并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怎么,叫了这么多人,这是要杀人灭口吗?”月娘话里含笑,不见丝毫紧张。 “你也不是全然不知,早该清楚你知道得太多了,就算他们愿意放过你,可你背叛了天机阁,你说阮明心又会放过你吗?哈哈哈哈哈!”男子笑得嚣张,却也没有说错,月娘在跟他们合作的那一刻就已经知晓自己的下场,所以事情演变至今,她面上不见一点悲哀神色,她早已看开。 冰冷的眸子浮现出狠厉,月娘抬起手里的匕首,反手向最近的女子脖颈抹去。 假如儿离她最近,又被她封了穴道不能动,面对利刃指向自己,瞳孔不断扩大,眼睁睁看着从自己身上搜出来的匕首划破自己的动脉,剧痛传来,温热的血喷涌而出…… 动作不停,月娘持着匕首向男子的方向奔去,“我会落得什么下场,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匕首在她手上灵活转动,对上死士的刀剑,气势不减半分。 “生死不计!”随着男子一声令下,身后几个死士的攻势也没有留情,兵器交接在一起嘣出的火花在夜里格外刺眼。 半个时辰,已是月娘的极限,地上倒下三四具死士的尸体,剩下的死士跟月娘的身上各自挂彩,深浅不一,鲜血染红了这一块儿的雪,刺目不已。 月娘半跪倒在地上,深深的喘息声淹没在黑夜中。 第611章 没有诚意的交易 不是不想站起来,而是身上多处的伤口流出的血,浸湿衣裳让月娘站不稳身子,唇上有些苍白,意念支撑着她半跪着身体不肯倒下。 男子从容不迫,他没有参与月娘的交手,让眼前这个人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怎么?打不动了?天机阁的人就这点本事,居然也是一楼之主,呵。” 他想在她死前羞辱一番,月娘却不吃她这套,“一楼之主亦能得你们这般看重,好歹你主子窝囊到求人无望才盼到我这个没用的人身上……” “找死!” 月娘的话被男子一脚打断,凌厉的一脚踹在她身上,她不受控制向后倒,被踹中的胸口一阵疼痛,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死到临头还嘴硬!”又是一脚踹在她身上,这次是腹部,月娘疼得说不出话,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足以见得男子下手的力道有多重。 疼吗?一点都不,这是她罪有应得。 如果以天机阁的规矩处理,只怕她要受得就不止这两脚了。 在男子第三脚踹过来的时候,月娘一掌拍在地上,翻身而起,躲开他的攻击,手中的匕首在掌心旋了一圈,刺向男子。 她的攻击太过迅速突然,男子始料未及,再躲避的时候,匕首已经刺入他的肩膀一寸余。 冷不防中了这一刀,男子的愤怒可想而知,就在他要上前再对月娘出手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阵烟雾腾起,月娘感到脖子一痛,下一秒整个人失去知觉。 “把人生擒带回去。”空气中传来季书崖的声音。 烟雾散去,原本月娘的位置出现了四五个影卫,皆是季书崖带来的,那男子在看到季书崖的那一刻,脚步不动声色的往后移了一步,明显他能认出季书崖的身份,而现在他跟主子都不宜暴露出来。 “把人拦住。”话落,男子提起轻功逃离现场,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死士不知道能拦多久,不过至少可以拖延时间,不会那么快就让对方拿下。 有了死士的纠缠,男子顺利逃脱,季书崖把打晕的月娘带回去。 当月娘一身黑衣装扮出门的时候,季书崖就认出来她是那日劫走三王爷的黑衣人,为了确认,他还让人检查过月娘身上的伤口,与那晚的事情联系起来,月娘的身份坐实。 季书崖于是乎把人关在牢房里,派人去请霍铮。 霍铮是在卯时末过来的,五皇子近日事务繁多,又要忙着登基事宜,这一些霍铮基本不用插手,他也不会多事到把这些全给五皇子料理完,三王爷跟皇上一死,有皇上临死前拟的圣旨,五皇子手中权势滔天,纵使他那些个兄弟也不得不对皇位死心。 三王爷在的时候他们争不过三王爷,而今三王爷没了,上位的是连三王爷都斗不过的五皇子,他们又怎敢造次,各自都有封地,没了皇位的念想,他们也都下好决心,待五皇子登基后便请旨前往自己的封地。 毕竟京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泥足深陷,早日离开也图的个安心。 月娘醒过来的时候季书崖不在,等见到霍铮她才知道昨夜出手的是霍铮这边的人。更心惊的是,霍铮是什么时候发现并怀疑上她的。 “说说你知道的,他们是什么人。”牢房外,霍铮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新沏的茶。 清早季书崖那边的消息就都送过来了,月娘是什么身份看似复杂却又简单。 “我听闻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尚在人世,我在找她的时候,他们便出现了。”月娘没有狡辩跟隐瞒,能被关在这里,就能说明霍铮已经知道了她背叛自己的主子,也知道她所做的事。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这么做。天机阁待她不薄,忘恩负义,即便她活过了今日,内心的谴责依旧会追随着她,让她不安。 她孤身一人在世,以为自己的亲人都没了,偶然间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生存于世,她当时有多欢喜,自然想将唯一的妹妹找回来,而此时却得知妹妹在那帮人手中,她也不得不顺从他们的意思去办事。 有人说当一个人撒了谎,就要再撒无数个谎,去圆第一个谎。 她想要找到自己的妹妹,可也不想背叛了天机阁跟主子,所以当手里掌握无数情报的他们,为了秘籍跟信物找上她的时候,她只能用谎言去跟他们周旋,而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顺利找到自己的妹妹,她也将天机阁几个据点的情报透露给他们,本以为一切顺遂,如果不是她提前收到消息,只怕昨夜早在“如儿”手上吃亏了。 这场交易,谁也没有拿出诚意。 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是谎言,也无法掩饰她出卖了天机阁的事实。 “他们是谁?”霍铮继续问道。 他不管她背后的是是非非、因因果果,依照月娘的说法,那些人是冲着阮明心而去,他可以不参与天机阁中的事,不参与月娘的事,却绝对不允许有想伤害阮明心的人出现。 “我不知道,与他们合作彼此都没有诚意,就连他们的名字,说不定也都是假的,那男子名字叫李一。”她与他们合作,接触的只有李一跟老者,也只知道李一的名字。 “去查查这个人。”霍铮侧过脸对季书崖道。 天干物燥,他一手拎着青花瓷杯盖,抚去水面上的茶沫,轻饮一口润唇,“秘籍跟信物是什么。”他从月娘的言语中捕捉到这两个词汇,之前是藏宝图跟武林秘籍,现在是秘籍跟信物,直觉告诉他,这两样东西不简单。 月娘摇头,她也不清楚是什么秘籍,从李一的言语中依稀知道信物是一块儿玉佩。 “这个估计只有主子自己知道。” 李一他们信誓旦旦肯定东西就在阁主手中,月娘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可也不曾听说过这两样东西。 李一说过,秘籍跟信物四五年前曾在断尘渊出现过,当时是落入阮明心手中,这个消息真假月娘只信五分,这另外五分来自阮明心身上中的毒药——“仙水”。 第612章 最晚知道的人心却最痛 “仙水”这个词她没有在阮明心那里听说过,但李一有说过“仙水”的症状,与阮明心那次的状况吻合。 阮明心这位主子的性子她们做下属大致了解,如果是中了毒,绝对不会让太多人知晓,凭那一晚的状况月娘就能肯定主子中了毒。 李一能够掌握这个消息,排除彭城阮宅管家跟阮成叛变,主子身上的“仙水”,定与李一脱不了干系。 月娘将猜测脱口而出,霍铮波澜不惊的脸上却微微有些变化,“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月娘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仙水’毒发。”他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抑制住心中的不安烦燥。 该死的这种东西是什么时候沾染上她的。 月娘神色一怔,脱口应道,“初冬月底。”话落方知霍铮并不知晓阮明心身上的状况,她也止住言语不多话。 霍铮的眸色加深,月娘的反应也让他知晓,阮明心是有意将这件事瞒下来,也知道再追问下去,月娘什么都不会说。 初冬月底也就是十月底,这个时间,霍铮记得当时阮明心因为公事离开了一趟京城去彭城,或许病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隐在黑色大氅下的手掌握成了拳头,这都是他不曾知晓的,她不说,他不晓,若不是今日从月娘口中得知,她是要瞒着他一辈子么? 黑长的睫毛轻颤,霍铮垂了眸子,敛去眸中复杂的神色,罢了,既然她不想让他担忧,他便当做今日不曾听闻。 最应该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他,反而最后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师妹心中的那份情义他自然感受的到,但心中的痛自然也是最痛的。 只不过月娘身份特殊,是天机阁的人,他一直扣着人也于理不合,即便他与阮明心的关系,但玄月阁一阁之主的身份在那摆着,天机阁的内务,亦要由天机阁里的人自己处置。 “你既是天机阁的人,三王爷的事不是你动的手,至于天机阁会如何处置,我已派人去联络烟雨楼了。”这句话是不想参与处置月娘的事,烟雨楼中如今是朱雀堂两位堂主,颜如雪跟颜如玉两姐妹坐镇,阮明心不在,据他所知,朱雀堂的身份也不低,月娘的事交给她们处理正好。 “霍公子可否给我一套笔墨。”这要求不高,霍铮轻易便应允。 有些事情他知道了,也自然没意思继续留在牢房这种脏臭晦气的地方。 霍铮离开,也就代表月娘之后的下场他不会过问。 只是事后听说,月娘在牢中留了书信后便自行了断了。 京中也安静了,五皇子让朝臣催促着上位,登基那日,阮明心从断尘渊回来。 “怎么,坐上龙椅的感觉如何?”阮明心坐在梨花木雕花椅上,不客气的将邻邦进贡的梅子一扫而光。 这时节也就只有邻邦才有产梅子,酸甜的味道让人爱不释手。 “不如何。” 皇位,多少人为了这一把椅子争得你死我活,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那把椅子下面埋了多少的骨血又有谁知道。 坐上那个位置真的能够顺心顺意吗? 明君每一个决策都有大臣在一旁盯着,做什么都会少了一份自由。 他登基前尚且如此,登基后估计也相差无几。 “今日我登基……” “你也知道你已经登基了,皇上的自称让朝臣听到,那帮老古董又会给你唠叨了。”阮明心提醒道,白色的绒领围在脖子上,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里透红。 五皇子清咳一声,甚是觉得阮明心的话说的没错。 “今晚皇宫设宴,你跟霍铮也一块儿过来。”他看向霍铮,心里还记着上次霍铮把他叫去霍府的事,一想起来就气得牙痒痒的。 “再看。”霍铮不怎么给五皇子面子,然而五皇子敢说什么吗? 今晚的宴算不得什么,满朝文武恭贺新皇登基,南庆上一任皇帝去的突然,新皇登基大典,他国赶不及送祝贺,所以时间被延迟到半个月后,届时各国各邦使臣都会到场,半个月后才是最重要了。 “如今南庆无人能将你从皇位上拉下,你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俩等手中事务忙完,再参与半个月后的大宴。”阮明心说道,随手捻了一颗梅子含在嘴里,又抿了一口茶中和那阵酸意。 阮明心都这样说了,五皇子也不再执意留人,说不定到时他还需要这两人来给他压场子呢。 四国剑师陨落,北狄被灭,东圣与西瀚如同猛兽,吞并了北狄后战意未消,下一个进攻打的是谁,他们都不确定,南庆的君王在此时陨落,只怕到时西瀚与东圣的来使中必有如阮明心跟霍铮这样的人存在。 若说西瀚跟东圣,两位老谋深算的家伙不想借机羞辱南庆,只怕说出来没几个人相信。 南庆新皇刚上位,内政不稳,此时最不宜开战。原本为南庆的兵成了三王爷手中嚣张的资本,随着三王爷的倒牌,一群人重新被编织进营中。 昨日淑妃就被五皇子接回宫,至于封赏跟其他,就都要等到明日了。 沈家不忍唯一的嫡女跟着三王爷受苦,之前就跟五皇子有过协议,如果能将三王妃救出来,沈大人甘愿辞去朝堂事务,告老还乡。 即便龙子争夺最后的赢家是五皇子,也依旧没有改变朝中臣子各自派系的事实。 沈大人要退了也好,门生遍布,除了丞相阮兆麟,就属沈大人手中的权势最大了,如果沈大人不退出朝纲,到时势必成为新皇执政掌权的一大阻力。 沈大人识趣又有眼色,自己先退出了,还能让沈家的子弟有一个继续发展的空间。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个道理谁都懂。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年关了,来年科举过后,朝堂中的势力将会重新清洗,各家族中都有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老子退了儿子上。 思及此,阮明心便想到了阮兆麟,位居南庆文官之首,阮兆麟此前倚靠七王爷龙翼轩,如今龙翼轩死了,以阮兆麟的性子不可能那么沉静。 第613章 来的都是客 “那行吧,到时东圣的使臣会携胡尔克力一起来。”五皇子说道,看来他今晚可留不住阮明心和霍铮。 提到胡尔克力,站在南庆的立场,五皇子的表情说不上好看,心情也不算美。 毕竟也是一块不大不小的心病。 胡尔克力是师从大剑师,也是下一任剑师有望的继承人,若说他是东圣的剑师那便罢了,偏偏胡尔克力是北狄的剑师,除了武学,五行八卦学得不错,当年死在南庆的纳兰子墨,还算作是他的师兄。 谁都知道大剑师陨落,这一辈各国就要看大剑师的徒弟们了,北狄的大剑师有收徒儿又如何,徒儿学有所成又怎样。 胡尔克力在武学上的造诣可不如他师兄纳兰子墨,再加上,当初东圣与西瀚联手攻打的北狄,一旁又有南庆虎视眈眈,北狄纵使有剑师又如何。 只要没有抵达剑师境的剑师,都只有半吊子水平,怎么抵挡得住东圣跟西瀚联手的猛烈攻势。北狄有剑师,东圣跟西瀚也有,但是当国力不敌时,北狄大势已去,可汗抛下子民自缢,身为北狄剑师的胡尔克力,为了不被东圣跟西瀚联手除去,胡尔克力投靠了东圣。 而此次东圣带着胡尔克力一起到南庆过来,抱着什么心思很明显。 “我知道了,胡尔克力是吧,是骡子是马,半个月后出来溜溜就知道了。”阮明心眯着眼笑道,心里却在找关于胡尔克力的记忆,翻遍脑海也不记得印象里有出现过这个人。 回去的路上,阮明心的心思有些沉重。 她想起了上一世所经历的种种,她一路扶持龙翼轩,征战四方治瘟疫,解救南庆的穷苦百姓,让龙翼轩成为九五之尊,那时没有天机阁,凤家死在皇室的算计中,阮青璃活得好好的,没有胡尔克力,四国的大剑师也没有同归于尽,北狄亦与四国并存,这一年先皇还活着,没有蛊毒,也没有慕言书......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一世的种种没有依照上一世的痕迹走动,更变的东西一样接着一样,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所导致的吗? 阮明心不知道,但她很确定,就算变化的因素存在于自己身上她也不后悔,她与龙翼轩,与皇室水火不相容,倘若今天坐上皇位的不是五皇子,为了保护凤家,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出事,她一样也会这么做。 毕竟人没有可以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的能力,她刚重生那会儿,除了为阻止龙翼轩,也没有利用重生的便捷去做些其他什么,现在亦是。 “在想什么?”耳畔传来霍铮的声音,阮明心回神听他说,“从皇宫出来就一直魂不守舍,我同你说话也不应声,你在想什么?” “在想胡尔克力,之前一直没听说过这人,这会儿听说东圣要带着他一块儿到南庆来,不免好奇了几分。”听说霍铮刚刚在同她说话,她没留神,不由问道,“你方才同我说什么?” 她这幅模样让霍铮无奈,“若不放心胡尔克力,我便让人查查东圣的目的,前日我让人知会祖父跟凤家,找个吉日,我去凤家提亲。” 是凤家不是阮家,因为霍铮很清楚,早在很久以前,阮明心内心深处的亲人就不是阮家了,提亲一事,往凤府上说才对。 “师兄安排便好,我听你的。”阮明心没有动作,脑子里还在消化霍铮刚刚说的话,垂下的凤眸里含着笑意,玉白色的柔夷从斗篷里伸出来,与霍铮的大掌交握在一起。 她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年关将近,其实霍铮想让霍老爷子跟凤追,把成亲的日子也一起定了。 月娘的事不在阮明心的意料之中,月娘死前留了一封书信给阮明心,书信阮明心看完后就烧毁了,除了她,无人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月娘一死,烟雨楼的产业无人打理,颜如玉办事动作很快,立马就从天机阁中调了另一个人过来接手烟雨楼。 云裳决定要留在天机阁中,与云焰好说歹说才征得他同意,天机阁有云焰在,阮明心知晓云焰多疼自己的妹妹,当云焰松口了,她便让云裳到京城来。 颜如玉与颜如雪身上只是皮外伤,各自手上都有事物,伤好了也准备离开了,而阮明心则有意将京城的势力全部交到云裳手里。 近日又听说霍老爷子的身子精神了许多,大夫给他三餐都配备了药膳,老顽童吃厌了,整日嚷着要霍铮也一块儿吃,阮明心看着每日晚膳,霍铮都陪着霍老爷子一起吃,面无表情的模样,总是能够憋笑出声。 凤追辞去大将军的职位,凤家安静祥和不少,而凤追历经上次七王爷府中的暗牢,也伤了双腿。凤家凤追的几个儿子,远在千里之外驻守南庆疆土,旁人都以为凤追辞去大将军一职后,会携着家人一块儿到边疆与儿子一起,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事实上并非如此,阮明心把人安置在城郊的大宅子里。 前段时间京中的水乱,凤家待在京中,即便退出朝纲,也是众矢之的的,而边境也不安全,异国敌兵对南庆的疆土虎视眈眈,敌军抓住对方亲属威胁的例子不是没有,加之凤追要养身子,阮明心便干脆将人藏在城郊,山清水秀的地方背靠着山,极适合用来养身子。 霍铮说要让霍老爷子找好日子去凤家说亲,虽然知道霍铮有跟凤家通过声,阮明心想着还是得亲自回一趟凤府。 回去的时候,阮明心已经做好了听百灵在耳边唠叨的准备,一进门却听二舅母说,百灵几个小丫头在给三表哥凤准收拾行囊。 “三表哥要收拾行囊作甚?”阮明心问道,伸手挽着她的手一同向厅堂走,她自己一个人回来,也不用带其他行装,让人准备了一辆马车便过来了。 “准儿要去边关,你外祖父都同意了。”凤追的意思与朝堂中的老臣的心思想到一块儿,他们都退下来,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才是新皇想培养的势力首选。 第614章 三表哥的决定 凤准仁心,阅揽天下群书,尤以兵书为最,兵法之上的见解也与常人不同。 凤追总说三哥儿不凡,却总是怀抱遗憾,因为那时的凤准即便再不凡,再超群,也因为体弱多病,经常缠绵病榻,就连出行也要坐着轮椅。那会儿的凤准再怎么优秀,凤家人也不敢对他抱着期望,只盼他能好好活着。 但如今的凤准不能与昔日比拟。 体弱多病的根源在“牵机”,解开“牵机”,明珠的光无法掩蒙,昔日的凤家三公子也该有站在云端上的一天。 属于男儿的血性在军营里,凤家世代征战沙场,凤准想去军营历练,身为一家之主的凤追,断没有阻拦的道理,大手一挥便同意了,有个这么优秀且愿意上进的孙子,凤追巴不得凤准早日在沙场之上,取得一番属于他自己的成就。 “三表哥决定了吗?”阮明心问道,她从来就不曾怀疑过那个人的优秀,摆脱掉“病秧子”的形象,他就该站在高高之上的位置,让人仰望,受人追捧。 “准儿决定了,你小表哥半个月前便先启程走了。”二舅母笑着说道,若不是大嫂的身子弱了些,半个月前感染了风寒,半个月前,凤准两兄弟是要一起走的。 提到大舅母君氏,饶是阮明心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重了起来,当初是她让龙翼轩钻了空子,才让龙翼轩有机会在军中动了手脚。 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病倒,如此三表哥确实不会置母亲于不顾。现在收拾行囊,阮明心想,大舅母的身子应是康复的差不多了。 从二舅母口中得知,大舅母近来人健朗多了,不像之前整日以泪洗面憔悴不堪,也知道大舅母终是走出大舅离开的阴影,阮明心也不急着去见凤追,转身让婢子领路,带她到凤准的院子里。 “你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院子外,阮明心挥手对身旁领路的婢子道。 那婢子略有些犹豫,踌躇片刻向阮明心欠身一礼离开。 小丫鬟的举动阮明心一阵莫名,倒也不多在意,等进院子才知道方才那婢子为何举止怪异。 院子里,少女穿着一身浅色茱萸锦齐针绣上衫,下着藕荷色梅花刺绣图案的马褂,样式是京城中正流行的,这样的装扮,瞧着应该是京中贵女圈的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 阮明心看到那娇小姐的正脸,小脸圆润可爱,模样娇俏可人,那娇小姐也看到走进院子里的阮明心,眸光带着打量看阮明心。 阮明心也无惧她打量,心里却好奇院中少女的身份,凤家现在住的宅子是她找的,凤家人住在这里也极少人知道,这时候看到一个娇小姐出现在凤府,而且还是在自家表哥的院子里,阮明心也觉得她不一般。 “小姐,斗篷来了,您先披着,别着凉了。”身后传来一个婢子的声音。 阮明心转头,见到婢子手上捧了一件粉色斗篷过来,瞧着应该是给娇小姐送的,娇小姐伸手接过,身旁的婢子在帮她系带子,娇小姐估计在这儿站了很长时间了,一双嫩白的手被冻得通红,呼呼热气,她等着婢子帮她系好带子。 阮明心没见过她,只当是凤府来的客人,也不多留意,提步便往书房里走。 娇小姐系好了披风,抬头看见阮明心要往书房走,高声喝道:“你站住。” 阮明心闻声停下脚步,看一眼身边没人,以为娇小姐是在叫她,实际上,娇小姐叫的也的确是她。 “叫我吗?”她伸手反指着自己,“什么事?” “你没看到书房不允许无关人等随意进出吗?”娇小姐伸手指着书房门口对阮明心说道。 阮明心抬头,这才看到书房门口确实守着两个小厮,不过怎么瞧着那两个小厮都是守着防着那位娇小姐的。 阮明心看了看书房门口的小厮,又看了看娇小姐,莞尔一笑,她还没动作,就见书房里出来一个婢子,看也不看娇小姐一眼,反而向着阮明心的方向过去,走到阮明心面前的时候,她欠身行了一个礼,“表小姐,少爷让表小姐进去,腊月的天冻人,有什么事到书房里说。”话落,那婢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阮明心算是明白了,三表哥不想见的人是那位娇小姐,让小厮守在门外,防的也自然是那位娇小姐,至于为何防,瞧那娇小姐的反应就知道了。 听到自己在院子里守了一早上都不能进去,阮明心这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一来就被请进去,娇小姐的情绪怎么可能平静得了,当下便冲着阮明心这边来,“凭什么她可以进去,我却不行?明明我比她早到那么久……” “嫣然表小姐便等少爷出来后问少爷,奴婢只是听令办事。”那婢子也是鬼精鬼精的,或许是知道那娇小姐难缠,在她冲过来的时候便把自己撇清。 “你……”被唤做嫣然表小姐的少女明显是生气的模样,可声音却不敢嚷得太大,就怕被谁给听见了。 对那婢子说的话也无从反驳,婢子也只是听令办事,她要是把脾气发泄在婢子身上,让里头儿的那个知道了,就更不会见自己了。 明明他谁都不见,这女的不知道是谁,打哪儿冒出来的,这才刚到,那人就把她请进去了…… 唐嫣然端详着阮明心,眼神落在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干脆瞪了阮明心一眼,转身看书房外的小厮依旧守着,唐嫣然的脾气直接起来了。 “哼!不见就不见,本小姐也不稀罕你了,我们走!”她故意冲着书房大声的喊,就怕里头儿的人没有听见似的,话上的语气果断决绝。 可实际上她的脚步比乌龟还慢,一步三回头,脚上挪一步就要看看书房里的人有没有出来留自己,两只眼睛就差没黏在书房门口了。 瞧人家姑娘眼巴巴的盯着书房,大冬天的守一早上却还是进不去,阮明心连忙往书房走,没看见都招人家姑娘恨了吗,再不走,只怕下次见着人家姑娘,只怕得记仇了。 第615章 打趣提亲 阮明心印象里接触的娇小姐不多,至少她以前的庶妹阮琳琅、阮青璃,还有学院的一些个官小姐,像王沐雅等人,可不就是一个个的记仇性子嘛。 “走了走了,本小姐要回家,下次不来了,再也不来了!”明明是自己留恋着不肯走人,唐嫣然舍不得马上离开,脚步一点点挪动,没见书房里有什么动静,她又开口冲着书房道,那声音大的就差没用吼的了,可也还是没见有人要请她进书房的意思。 阮明心都替唐嫣然尴尬了,也没有出声的打算,这又不关她什么事。 摸了摸鼻子,阮明心加快脚步走进书房。 书房内,案牍后那人身姿纤长,一袭月白长衫,如玉的手上提笔在纸上书写着什么,动作从容优雅。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是阮明心此时脑子里能想到的。 “小表妹来了,随意坐。”凤准磁性的声音传来,眼睛没往阮明心这边瞥,心中却肯定进来的便是阮明心。 “明心听闻三表哥要离开这里,到军中历练。”她说着,声音突然停顿下来,想着方才门外那女子一步三回头,留恋不舍的模样,阮明心调侃道,“三表哥这是去历练呢,还是躲美人?” 凤准把书写好的纸张拿到一旁把墨渍晾干,回头看了阮明心一眼,心知她是调侃,也无所谓去计较,“自然是去历练,好男儿志在四方,先家国天下,后儿女情长。”他怕阮明心这鬼精灵的丫头不信,还严肃的加了一句。 凤准都这么说了,阮明心也不会乱点鸳鸯谱,眸光在书房中打量,落在书架上一架子书上,她挑眉问道,“全都要带走?” 一整个书架上的书,她大致扫了一眼也知道,数量绝对不止一千卷,如果是去历练,带这么多书根本没必要。 方才请她进来的那丫鬟,进门后便到书架边整理书卷。 “之后总会用到一些,带些走也无妨。” 用兵布阵,谋略奇策,万宗归一,百用不腻,五行讲究相生相克,用兵之术再神,也有破解之法。 即便是凤准早将这里的书都阅完了,但学无止境,他坚信都有再需要用到的时候,在军中,兵书带在身边总没错的。 “我可听说,霍家那小子要来提亲了。”阮明心没想到话题一转,这么快就转到自己身上了,抬头,她将凤准脸上打趣的神情收入眼底。 “是啊,这几日霍老爷子在相看日子,挑好时间便要来提亲了。”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掩饰的事,喜事嘛,迟早大家都要知道的,也该拿出来分享。 凤准挑眉,没由来有些失落,他本想看看他这个自小便坚强有主见,凡事都可以独当一面的表妹娇羞的一面,如此看来,她估计是不会娇羞了。 他摇摇头道,“啧啧,你这还算姑娘家吗?人家的闺女再怎么样,谈到自己的婚事总会娇羞一番。” 说着,他一脸质疑的凝重神色看向阮明心,似乎真是在看她到底是不是姑娘家,伸手,他端过桌上的杯盏近唇轻抿一口。 阮明心让凤准这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模样逗笑了,她可没想到,贵公子居然也会这样开玩笑。不过娇羞,阮明心与这两个字能搭得上边吗? 她也挺有自知之明,在听到凤准的话后,她清咳一声解释,“三表哥的消息真不灵通,早在明心六岁那边,便先把师兄定下来了,如今时间到了,他来提亲也没错。” 羞是什么东西,阮明心可不知道,但凤准知道啊!闻言,他刚饮进口中的茶,一滴不剩的喷出来,差点没溅到阮明心的衣裙上。 阮明心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贵公子也有这么失礼的时候。 凤准清咳两声,接过婢子递过的帕子擦掉嘴角的茶渍,动作也恢复一贯的优雅,铮亮的眸子里,那抹震惊却久久没有平复下去,哑声无言。 小表妹跟霍家那小子自小拜进一个师门里,这是整个南庆都知道的事,小表妹与霍家小子看对眼的事凤家也知道,但他们竟然不知道,霍铮那小子居然在小表妹尚为六岁稚童的时候,就对小表妹存了这样的心思。 过了好一会儿,凤准一拍桌子,“霍铮欺人太甚,居然在十多年前就对你抱了这般不轨心思,我要把这事儿告诉祖父,让他不能那么快就应允了霍家小子,我们凤家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小表妹可是凤家手里头的明珠,如何那么容易就便宜了霍铮那小子,再说了,凤家的女儿各个金贵得很,可不是想娶就能娶的,得先过了祖父那一关。 阮明心噎语,她方才是说了什么话让三表哥误会了?若是祖父那边再拦拦,师兄想到凤家提亲的事,估计要比预想的难上许多。 就像三表哥说的,凤家的女儿可没那么好娶,不过外祖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说到婚事,阮明心突然想回方才门口那位嫣然表小姐,三表哥去年便已弱冠,寻常的世家子弟,小妾都纳了好几门了,再不济也都有通房丫鬟。 舅母定然也为三表哥操心了吧,不然方才门外那位嫣然表小姐,也不可能进得了凤府的大门,而且看着不像是第一回到凤府,被拒之门外的模样,估计也不是第一次了。 “方才我在门外遇见的姑娘如花似玉,不知是谁家府上的千金?”阮明心问道,有意探听探听这位清贵表哥的八卦,她可没忘记人家方才还想调侃自己来着。 “姨母家的千金,听闻母亲身子不适,便时常过来探望。”凤准把唐嫣然对自己的心思从中拨开,一副公事公办的神色谈话。 “三表哥已是弱冠的年纪,可有心仪的姑娘,明心瞧着那位表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来找你了,舅母不做表示,想来也有意将你们促成一对。”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前一刻还是凤准在打趣阮明心,现在换成自己被阮明心调侃,然而凤准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第616章 迁回京都可好 “小表妹还是顾着自己的事吧,我要去往边境历练一事已得祖父应允。”凤准把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小表妹想看他的笑话还早着呢,祖父才是一家之主,有他应允自己到军中历练,建功立业,断也不会逼迫自己早日成家。 至于母亲若是有那个想法,只要自己没有心思,那她们也是徒劳。 既然他自己不想要早日成家,又何必耽误了人家姑娘呢,还不如早点做决绝。 阮明心闭上了嘴巴不说话,这三表哥,以前怎么没觉得他是个这么能说会道的人呢,看来想看他的笑话,真真的难呢。 凤准的笑话没看成,阮明心也不多留,喝完了茶便去凤追的院子看外祖父。路上遇到了百灵那个小丫头,也如愿的被一直唠叨到凤追的院子外。 经历了上一次的算计,凤追的腿脚也逐渐不好,整日大多数时间都在屋里坐着,凤准前不久让工匠给凤追做了一张有轮子的椅子,做在椅子上也能够直接推着走,着实方便了不少。 “你这张嘴再这么喋喋不休下去,等会儿我离开的时候,你就别跟着一起走了,恬噪。”阮明心翻了个白眼,停下脚步,对身后嘴巴“吧啦吧啦”不停的百灵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百灵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百灵闻声闭紧了嘴巴,似乎怕自己再一出声,就会惹得阮明心不满,她还夸张的用手把嘴巴捂住,半点声音都不敢发。 阮明心眯着眼睛嘴角弯弯,“这才对,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下午用完膳后我们便走。”话落,她转身进了松柏院。 百灵直愣愣的看着阮明心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恍然,她刚刚应该没听错,小姐终于要带着自己一起走了。太好了,自己终于不用被小姐丢在凤府了,虽说凤府的主子们对自己都很好,但是百灵还是想跟在自己主子身边侍候。想罢,百灵也不耽搁,连忙回自己的房中收拾行囊。 在后院的松柏院内,阮明心进了院子便将身上披着的斗篷解下来。冬日屋中气温低,凤追的腿脚不太好,大夫嘱咐受不得寒,所以他的院中便放了好几个炉子。 府中的下人照顾的尽心,白天便在炉子中丢放些提神的檀香,入夜后便放些助眠的,踏进院子,阮明心很容易便看到空气中栴烟袅袅,扑面而来的馨香让人提神醒脑,神清气爽。 “表小姐。”婢子出来将人迎入屋内,阮明心顺手将刚解下来的斗篷递过去,一边问道,“外祖父在干嘛。” “回表小姐,老爷子在屋里下棋。” 下棋?外祖父什么时候有这兴致了。 “外祖父一个人吗?”阮明心问道,婢子点头应是,阮明心挑眉,她什么时候见过外祖父有下棋的兴致了,这会儿听到倒觉得真稀奇,“你下去吧,沏壶热茶过来。”将婢子打发下去,阮明心径直走进屋里。 迎面便见榻子上的人手里拈了一个棋子,目光如炬看着眼前的棋局,发鬓两边斑白的银发耀眼,弯着的背脊让阮明心不由感叹,原来身边的长辈真的老了。 听见叹息声,榻上端坐的凤追回头,眺眼望见来人,欢喜道,“心儿丫头好一段时间没来看外祖父了,我还以为你是要随霍家小子走了,都忘了家人。”提到霍铮,阮明心隐约听见凤追话里的咬牙切齿。 提起脚步上前。阮明心言笑晏晏,“外祖父说的哪里话,心儿一忙完便回来看你了。” 看来即便三表哥不来外祖父面前说说师兄的“坏话”,外祖父都开始抗拒师兄这个霍家小子上门提亲了。 “听婢子说外祖父一个人在这屋中下棋,好兴致,不如心儿陪您杀一局如何?”不待凤追出声,阮明心转移了话题直接坐到凤追对面,视线随之落在凤追之前摆弄的棋局上。 黑白棋子交错纵横,势均力敌的场面寻常人见了也难以琢磨下一步棋子的落脚点,黑色看似被白子包围,实则白子无路可退,阮明心却一眼瞥出黑白棋子双方的罩门,拈起一颗白子,便往凤追琢磨许久的棋面上落下。 “好!”凤追突然喝道,声音里不难听见当中的欢喜,“心儿这一步棋下的妙。”话虽如此,凤追的视线也在棋面上寻找黑子的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外祖父,请吧。”阮明心假装没有看到凤追脸上的为难,笑眼看着凤追思索下一步棋。然后一手接过婢子递上来的新茶,抿了一口润润唇,一边对婢子吩咐,“让厨房送碟点心过来。” 在三表哥那处喝了不少茶水,这会儿肚子空空,倒有些饿意。 “对了,此次过来想问问外祖父,凤家可要迁回京城?” 当初凤家迁到城郊是为了躲开京中的火焚烧,唯恐不察遭人算计,如今龙翼轩已死,皇上驾崩,新皇继位对凤家不再有威胁,凤家若想回去不是不行。 却不想凤追没有同意,“城郊这儿挺好的,再有数日,东圣跟西瀚的使臣也要来了吧。”凤追放下手中的棋子,随手丢进棋盒里。 他退出了朝野,消息不如从前那么灵通,但新皇上位的消息举国皆知,只靠猜,他也能蒙到一些。 城郊的环境空气都挺好的,他一个闲散的老家伙儿想多活几年等着抱曾孙,这里不失为一个养身子的好地方。 没有京中的诡谲算计,逍遥自在得多。再者说,天下未定,在哪都一样,比起数日后使臣都到访南庆,城郊至少要比京城安宁得多。 凤追在朝中混迹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他国来访的好意又岂会是真的好意,明着道贺,实际上也不知道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他难得安逸下来,京中的浑水,也不想再蹚了,哪怕是受人牵连。 阮明心心思玲珑剔透,哪怕凤追没有明说,她也大概清楚了凤追的想法,其实她自己私心里也并不想凤家在局势未稳这种时候回京城。 第617章 狼子野心 如凤追所言,这儿的环境挺好,老树郁郁葱葱,阡陌小道,宅子后面还有一块儿空地,闲来无事还可以爬爬旁边的矮山,种些蔬果消遣日子,何尝不是令人羡慕。 “东圣这次前来还带了曾为北狄大剑师的弟子胡尔克力,想来挑衅的意味很明显,西瀚尚不知是何人出使,皇上让我与师兄到时一块儿入宫。” “压场子”这三个字阮明心没有说出来,到底五皇子现在已经是皇上了,再怎么说,也还是得给他一点面子。 凤追若有所思,面对东圣打的算盘,两条银白色的眉毛都要蹙到一块儿去了。 “狼子野心昭然。”凤追若有所思,面对东圣打的算盘,两条银白色的眉毛都要蹙到一块儿去了,“带着北狄的叛徒来南庆,东圣也是出息了。” 天下人都知道,胡尔克力是北狄人氏,更是北狄的剑师。国家有难之际,胡尔克力公然将自己的国家抛之身后,投奔了东圣,东圣还觉得自己捡了什么大便宜。却不知胡尔克力连自己的国家都可以抛弃不要,待到东圣国难当头之时,胡尔克力也可以将东圣抛弃,再投奔其他人。 “外祖父放宽心,东圣这次的算盘打错了,如若他们想要挑衅,南庆的儿郎也不是吃素的。” 以往几国之间的兵力,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公众宴会场合下碰面,顶多是以文武的比试去让对方难堪。眼下的五皇子可是阮明心挑中的人,旁人却不知阮明心护短得很,除了整个南庆,还包括她身边的人。 而东圣这次如果想要作死的话,势必会以自身的强势去吓倒新皇,羞辱南庆,但有阮明心跟霍铮在,如果东圣没长眼睛的话,那就不要怪他们南庆到时下手狠了。 “那便好。”凤追一捋自己银白的胡子点头。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这些老家伙不可能生生世世都守在朝堂,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也有守卫家国的责任与能力。 “我听下人们说,心儿你午膳后便要回去了,不在府中留一宿吗?”凤追说着,起身要坐到旁边的轮椅上。 “今日就不多留了,年关将近,到时我与师兄再一块儿回来陪您过年。”阮明心下榻,走至一旁扶着凤追,又道,“百灵这次同我一块儿离开。” 把那丫头丢在凤府,每次回来她都要听听她唠叨,次数多了,阮明心觉得自己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她也确实想把百灵带在身边,凤追当然不拦着,数日后他国使臣便要到了,身边带个信得过的丫鬟,行事也方便得多。“把那小丫头带走了也好,省得整日她都在念叨着你这位小姐。” 阮明心上千刃山学艺的时候就把百灵一块儿待在身边,若论身手,百灵那丫头也有些。 这些阮明心也当然知晓,婢子将毯子还有斗篷拿过来,阮明心先替凤追腿上盖好了毯子,才系好斗篷推他一块儿出去。 心里不住叹一口气,真好奇为何百灵那丫头明明只是个小丫头,唠叨的本领却堪比府上的老嬷嬷,现在连外祖父都知晓她爱念叨,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想来是自己的亲事几乎将要定下,阮明心现在心里愁的,是日后该如何给百灵许一门她称心的婚事。 正午的风小了些,不再刮得那么猛,不过没有太阳出来,地上积起来的雪没来得及清扫,正往四处冒着寒气,倒是墙角的红梅娇艳夺目,暗香阵阵,和着廊道上放置的炉子燃起的栴烟,让人一阵心旷神怡。 午膳设在正厅,阮明心推着凤追过去的时候,三表哥凤准,大舅母,二舅母,以及今早在凤准的书房外见过的嫣然表小姐,唐嫣然都已经到了,阮明心注意到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唐嫣然的眼睛就黏在了三表哥身上下不来。 啧啧,早上她才刚听见谁说没成家的心思来着,三月还没到,桃开满枝,她倒好奇,三表哥直至离开前,是否还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想法。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上菜吧。”凤追一声令下,身旁的人便下去吩咐厨房上菜。 午膳过后,阮明心再陪两位舅母闲聊了个把时辰,便带着百灵一块儿离开凤府回京。 正如凤追觉得阮明心身边应该留个心腹侍候,阮明心也觉得,云裳要负责起来天机阁在京城中的事务,过几日,东圣与西瀚的使臣到了,皇上开设朝宴,她身边需要留一个人,百灵这丫头从小就跟着她,用着也总比其他人要方便得多,最主要的是,百灵,她不担心她会叛变。 有阮明心的“封口令”在,马车里一路晃荡回京城,百灵愣是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就怕阮明心一个心狠就把她丢在路上,直到这一路回了烟雨楼。 进京城的时候,刚好赶上入夜即将关城门,这会儿花街柳巷灯火通明,笙歌燕舞,楼中的姑娘们在大冷天的为了迎客,肩上披着一层薄纱便倚在栏杆上向外招手,花枝招展的妖艳模样,让百灵这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不忍直视,嘴里又开始忍不住唠叨,“小姐乃是千金之躯,又怎么好到这种污秽的烟花之所。” “若是凤老爷子知晓了,方才绝对不会放你回来。”见阮明心不说话,还挑起帘子向外头那群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眺望。 百灵羞红一张脸,连忙将车窗帘子打落,“哎呀小姐,咱们快些离开吧,这种烟花之地,不是正经人家能来的。” 她苦口婆心的劝诫没让自家小姐放在眼里,鼓了鼓腮帮子,她又准备开口说话,阮明心提前将百灵的嘴巴捂住。“你再这么唠叨下去,我马上派人带你回凤府。” 阮明心的话百灵向来相信,这会儿这话一出来,百灵便安静得像个小媳妇,只是眼中赤裸裸露出的的委屈在控诉着阮明心这位主子的“暴行”。 不过,刚刚百灵的表现让阮明心意识到一件事,烟雨楼的确不是一个能够长期居住的地方。 第618章 阴谋阳谋 车子绕到烟雨楼的后巷子里,阮明心当然知晓百灵这丫头的能耐,如果从正门进楼的话,也的确不方便了许多。 在所有人的眼里,好姑娘是绝对不会往青楼跑,虽然阮明心住在烟雨楼中,处理起一些事要方便上些许,可东圣与西瀚的人就要到了,届时她一定会与两国的人直接对上。大家互相敌对,一举一动也几乎被监视了起来,烟雨楼的确不方便居住。 想罢,阮明心让云裳明日在京中给她安排一个住处,权当掩人耳目。 买座宅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阮明心想要,第二天云裳便把地契送到了阮明心面前。 宅子是京城的商户的,商户要回乡安度晚年,便将宅子过了给她,背景干净,跟天机阁没有半点关系,也不怕人查。 翌日阮明心把住址给百灵,那丫头整日闲得很,新宅子需要添置些什么物什,阮明心干脆一咕噜把事情丢给她去理络。 “你们都小心点,小心点。”新宅子里,百灵站在院子中对抬家具的仆役嘱咐,生怕刚采购来的屏风被磕着。 “这对唐三彩瓷瓶放在大堂,金累丝珐琅炉子放那边。” “红檀木雕花躺椅先放在院子里。” …… 百灵一个人忙得前脚占不着后腿,却也不亦乐乎,井然有序的让人搬搬这挪挪那。 “把东西都搬进来。”身后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声,百灵猛的回头,她不记得小姐有让哪个男的过来帮忙,后面指挥的人是谁呀。 待她回头,见门外的男子剑眉入鬓,眸光似银月清冷,面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那男子是谁,索性也不浪费时间了,她直接上前,把外头的人要搬进来的东西一把拦在门外。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些东西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指着门口刚被抬过来的东西问道。 她不认识这群人,却也是识货的,眼前这批物甚都是千金难得的东西,她们与这些人不认识,对方做何把好东西送到她们府上。 “霍府上的人,霍铮少爷吩咐,让我们把这批家具摆饰送到阮宅给阮明心小姐。” 语气冰冷没有感情,那股熟悉感直达人的心底,听到对方是霍铮的人,又称呼霍铮少爷,百灵一下子就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了。只是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少年身姿挺拔,外貌上有些许变化,可那张脸上的面瘫,却一如当年,怪不得她一看到他,就觉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正在百灵愣神之际,季书崖招呼外头的下人先把东西搬进阮宅,他可没兴趣在这里多待。 百灵往旁边挪了一下脚步,不堵在门口给他们碍事,既然是霍铮少爷的人,她没道理还拦着,“请吧。” 倒是身旁站着的这人,百灵上下打量着季书崖,只觉得少年即便是成长了很多,可这张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脸,还是怎么看着怎么欠揍,她可是记得,当年这一位可不怎么喜欢自家小姐呢。 “东西送到,告辞。”百灵的打量被季书崖直接无视,等让人把东西搬完了,季书崖片刻也不停留,大步流星离开阮宅。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让百灵噎然,这冰块儿脸也真是的。 …… 时间正值午时,这个时候的太阳也才开始又一丝的暖意,外头的冰雪消融,阮明心本想直接回阮宅去看看百灵整理得如何了,一阵小风挑起马车旁的帘子,一张熟悉的面孔印入眼帘。 “等一等。”阮明心叫住外头驾车的车夫,伸手挑开帘子向外看,方才熟悉的容颜已经往里头走进去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阮明心抬头看一眼眼前这座两层高的酒楼,方才瞧见那人的神情不太对,都是多少年前的故人了,不打声招呼怎么行,再说了,她近日也想知道阮家的消息。 “停车,用完膳再走。” 下了马车,阮明心走进酒楼内。一双眼睛在大堂上扫视一圈,没有见到方才那人。 “客官,您几位啊?”店小二随手将抹布披到肩上,看见门外进人,连忙过来问道。 “一位,给我一个雅间。”她丢了一锭碎银给店小二,抬头看了一眼大堂,猜测方才那人应该是去了二楼的哪个包间里。 店小二接过银子,两个眼睛都要看直了,他什么时候收到过这么多赏钱了,擦了擦碎银,他直接拿到嘴边咬了一口,确定了是真货,马上把碎银放好,一脸欢喜的应道,“好嘞!姑娘您楼上请,楼上请!” 出手便是一锭碎银子,一看就是为出手阔绰的主,小二就差没有两眼贴金了。 “我要最里面那间。”上了二楼,阮明心不往店小二引领的雅间走,手里指着最里面的雅间说道。 店小二想了想,最里面的雅间没有人,便笑着带阮明心过去,在他看来,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谁都有点任性很正常。 二楼的雅间不多,阮明心挑的又是最里面的,一路走过去,几个没关门的雅间中都有些什么人,她一目了然。唯一关着门的那个,正好在她的隔壁。 阮明心点了几个招牌菜,听着店小二的脚步声走远,便运用内力,启用神识去探听隔壁的谈话。 “不可能,你们真看得起我,对付她我有什么能耐,别忘了,七王爷都斗不过她。”隔壁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隐隐带着激动跟不安。 七王爷,阮明心唇角勾笑,她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可不可能,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再说了,你不行,不还有你爹吗?别忘了,当年他可是跟在七王爷身边的人,想来对阮明心的了解,他比谁都清楚吧。” 这次传来的是一个阴沉的男音,阮明心在他们的对话中捕捉到自己的名字,这是跟自己有过怨怼? “再几日,东圣跟西瀚就要来人了,东风助阵,你爹知道该怎么做的。”男子的声音落下,阮明心却没有明白男子口中的东风指的是什么。 第619章 故人“相逢” 正当阮明心还想再听下去,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 “进来。” 门外是方才刚离开不久的店小二。 “姑娘,您的菜到了。”店小二一脸谄媚讨好的笑道,一边吆喝门外的人把才往里头端进去,“上菜上菜,都愣着干什么。” 阮明心就看着他们把菜上完,没有说话,今日这菜上得挺快的,想来都是这位店小二的功劳,拿人钱财,干起事儿来也自然勤快的多。 “姑娘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吗?”店小二弓着腰问。 “有事我再叫你,出去吧。”阮明心提起筷子,一副准备开吃的模样,店小二也不敢留下打扰了贵客,连忙退出去。 “那行那行,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小的随叫随到。”说完店小二便离开,走前不忘把门一起带上。 等店小二走后,阮明心又将神识放开去探听对面的话,只不过却觉得方才错过了什么。 “记住自己的身份,主子让你们办什么,照办便是,知道得太多往往……”男子的话没有说完,但不管是那边的女子还是阮明心,都知道后面男子要说的是,知道的太多往往死的更快,听着方才女子的语气,阮明心几乎可以猜测她这会儿已经白了脸。 “我先离开,到时候自会再与你们联系。”随着话落,接着阮明心听到一阵推门声,料想应该是男子离开了。 可惜了,没有听到他们的计划。 阮明心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悄悄走到门边,把门开了一条小缝。 从刚刚他们的对话里可以猜测得到,对方想要对付自己,没道理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连容貌也不知道吧。 然而在阮明心的视线即将落在那人身上的时候,那人迅速回头,阮明心也在一瞬间把门轻轻往前推。 好强的警惕心! 这是阮明心对男子的印象,到底没有继续去探视,留着长线才能钓到大鱼,她刚刚没听错的话,这位男子的背后还有一个主子,与其现在就打草惊蛇,不如就先等等,等着看看阮家想要做什么,到时直接把幕后的那位主子引出来,如今的长线,可是在自己手里呢。 回到位置上,阮明心重新拾起筷子,没道理她点了一桌子的招牌菜,自己一个都不动吧。 用完膳也差不多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阮明心把店小二叫过来,又丢给了他一锭银子付了饭菜钱。 看着阮明心的银子跟不是钱似的,店小二欢喜得整个人都飘飘然,“姑娘慢走,姑娘慢走,下次要吃饭再来。”似乎真的不相信收到了那么大的银锭子,店小二又拿到嘴边咬了一下,这才乐呵乐呵的将阮明心送出去。 一出雅间的门口,阮明心就与隔壁的人碰上了。 想来是为了跟方才那男子避嫌,所以女子才没那么快离开。 “是,是你,你怎么在这?”女子看到阮明心,明显已经将人认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她一慌乱,连带着语气都有些口不择言,忘记了这里是酒楼。 可阮明心就在她隔壁的雅间出来,方才她与那人谈的也正是阮明心,这会儿遇着了正主,心里当然怕她们的计划被阮明心听到,她可是知道的,阮明心拜入大剑师门下,技艺非凡,而且还是大剑师指定的继承人。 “阮琳琅,你是不是不知道这里是酒楼?我们姐妹许久不见,今日在此碰面,听你的语气,怎么了,你慌什么?” 那女子正是阮明心同父异母的姐妹,阮琳琅,好几年不见,阮明心还记得当年的阮琳琅心可大着呢,阮青璃想要的她也要,只不过却少了阮青璃的那份胆子,今日故人重逢,看来这阮琳琅的性子还一如当年啊。 阮明心不由得好笑,来酒楼能干什么?当然是吃饭了,京城中的酒楼饭馆那么多,真正算得上出众的也就寥寥数家,明知道阮琳琅是心虚使然,阮明心还是忍不住出声逗弄。 “阮明心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京城谁人不知,早在当年你便扬言与父亲断绝关系,如今攀的又是哪一门子的姐妹。”阮琳琅让自己冷静下来,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不过刚刚瞧阮明心见到了自己不也是很惊讶么,再说了阮明心并不知道隔壁雅间的人是自己,她方才与那人的谈话想来阮明心也不知道,不然阮明心知道他们的计划,又怎么会这般好脾气站在这里同她闲聊。 心里冷静下来,阮琳琅口齿清晰的把阮明心的话驳掉。 瞧见阮琳琅这模样,阮明心心道,看来阮琳琅这两年也不只是长了个子,脑子也长了。 “琳琅说的什么话,便是青璃见着我也好歹喊我一声姐姐。虽说我与阮兆麟关系决裂,可咱们是姐妹的事实也不变,不是么。”阮明心言笑晏晏。 阮琳琅却不领情,心想既然他们的计划没有被阮明心发现,那她也不在此多留了,阮明心这人和她是姐妹没错,可同父异母,连父亲都跟她决裂关系,再说,与阮明心不合的阮青璃也已经香消玉殒,自己就更不是阮明心的对手,再说下去,指不定等会什么话都得被阮明心套走。 “阮姑娘说笑了,你我同父异母,你都与父亲决裂了,那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劳什子关系。” 什么姐姐妹妹,阮明心离开了阮家也好,阮家如今的姑娘就剩两个,除了她就只有一个偏房的庶女,新皇上位,京城中的青年才俊也都踊跃进入朝堂,父亲迟早会从那个位置上退下来,哥哥们想要进入朝堂混的风生水起,也需要一定的人脉,届时京中各家必定都有联姻的想法,以他们阮家在京城的权势跟地位,谁都想上前结交,阮明心不在,阮青璃也死了,偏房那个庶女不成气候,到时整个京城的青年才俊还不是任自己挑选。 阮琳琅想的好,却不知凡是都没有个绝对,丞相府的确是人人想要巴结讨好的,可如今朝中局势更改,官员定然也会要重新洗牌。 第620章 劫杀 丞相府原先是七王爷一派的,明眼的人当然想要避避嫌,要说真有什么联不联姻,阮琳琅也不过是丞相府上的一个庶女,算盘打得再好,也忘了京中身份高的女子不止她一个,比她优秀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而阮明心听到阮琳琅这话,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既然阮小姐觉得我是高攀了,那便是吧,贵人身份太高,高攀不起啊。” 话里所表达的高攀意味不明,加上阮明心无所谓的模样,让阮琳琅觉得,自己想要讽刺一下阮明心的话语,一下子变得无力起来。 “许久不见你倒是巧舌如簧,若没什么事,我便不与你耽搁了,毕竟论起来,阮姑娘身为大剑师的继承人,事务繁忙不是我们这些闺阁女子能做比较的。” 如果是其他人对她说“高攀”这样的话,阮琳琅想她的反应不会这么大,偏偏这个人是阮明心,一个已经和阮家断绝关系的女儿。 因为有了大剑师弟子跟大剑师继承人这样的身份在,即便脱离了阮家,也依旧是身份高高在上的剑师。 高攀什么?阮明心口中说的高攀,她听着更像是阮明心在说自己高攀了她。 要说自己对阮明心没有成见是不可能的,阮明心是正室出的嫡女,自己除了不是大剑师的徒弟以外,她哪里比不上阮明心了,从小到大,不管她走到哪里,只要贵圈的小姐们聚会到一起,纷纷都会拿她庶出的身份说事,卑贱么,她自己也觉得。但凭什么阮明心这个被驱逐出阮家的女人,就能够继续带着正室嫡女的光环。 “既然这样,阮小姐请便。”阮明心浅浅一笑,淡然处之的模样让阮琳琅心里更不爽快,然而阮明心无所谓,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 阮琳琅不作声,但袖子下紧握的手暴露了她的本性,原先她还有几分犹豫,现在见过了阮明心之后便没有什么顾忌了,那人说的对,没有试过,她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 另一边,阮明心出了酒楼,她的马车便在外头等着。 “回去后让人查查阮家最近都跟些什么人联系,方才与阮琳琅会面的男子是什么人。”上马车的瞬间,阮明心对驾车的车夫小声吩咐。 阮家居然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这次她倒想看看,阮家想玩什么把戏。 马车经过巷道,准备赶往阮宅的新住址,突然,拉扯的马儿前蹄向上仰起,猛的一阵嘶啼。 车厢内坐着的阮明心垂着的眸子陡然睁开,下一秒,她将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抽出来藏进袖子里,整个人如箭一般从车厢飞出去。 身子刚跳出车厢,一支支羽箭从天而降,目标是阮明心方才坐着的车厢。羽箭射出的力道之大,瞬间将厚厚的车厢直接射穿,由此可见,如果阮明心方才的动作再慢一点,此时的她应该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然而一波羽箭过去了还没有结束,他们也发现了阮明心从车厢里跳出来,再次拉弓搭箭,目标是阮明心,巷子中空无一物,阮明心身边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就那么明晃晃的站在巷子中,活脱脱的一个人肉靶子,当事人面无表情,似乎早有预料到会遇到这样的劫杀。 在第二波羽箭射下来的时候,阮明心在箭雨当中穿梭,躲开一支支利箭,空下的档子她甚至徒手接住数支利箭,顺着箭雨过来的方向,丢射回去。 利箭不偏不倚,射穿搭弓那人的胸口,尸体从屋顶上摔落,阮明心又照着这个法子,把墙头上躲着的弓箭手都打下来。 对方似乎就只安排了一波弓箭手在巷子里,所有人折在阮明心手中,也不见对方的头领出来。 “查!” 今日这伙弓箭手是谁的人她一定要查清楚,光天化日之下就想将她拦杀。 阮明心想,京中现下要她命的,除了有古怪的阮家,就是酒楼中与阮琳琅在雅间谈话的男子了。 时间快得像走马灯,一转数日便过了。东圣与西瀚来恭贺的使臣也在今日进京。据说除了东圣携带北狄剑师胡尔克力,西瀚来的是静王爷的女儿,雅安郡主。 或者现在应该称呼雅安公主了,西瀚启元帝送来南庆的文书上说,有意与东圣联姻。而西瀚没有适龄的公主,雅安郡主是西瀚最受宠爱的郡主,身份尊贵,启元帝会让她到南庆来联姻也无可厚非。 霍铮看着手里的信报似笑非笑。 “怎么,这消息有何问题?”阮明心自他手上的信纸抽出来,跟她得到的消息一样,顿时不理解霍铮的表现。 “联姻是西瀚策谋已久的计划,这次朝会晚宴你自己小心,我不便去。”霍铮将阮明心拿走的信报重新拿回来,一把丢进旁边燃着炭火的炉子里,火舌瞬间将信纸卷吞噬灭。 说起西瀚想要联姻的这个提议,还是西瀚的四皇子在启元帝面前建的议。 至于目的,霍铮笑笑,西瀚想要倚靠雅安郡主到南庆探查什么,简直是痴人说梦,就雅安郡主那个猪脑袋,如果能成事,那西瀚也就没霍铮什么事了。 而此次,西瀚来的人,基本都曾在西瀚见过霍铮的容貌,身为南庆大剑师的徒弟,霍铮的这个身份,在西瀚也不是什么秘密。 当他离开西瀚的时候,白景智易容成他的模样,代替他留在西瀚掩人耳目,直至今日都未曾让人发现,如果霍铮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白景智那边就兜不住了。 “我知道。”对于此次东圣跟西瀚来的人,阮明心半点都没把他们放在眼底,雅安郡主不过是个没有长大的小丫头,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至于东圣带来的胡尔克力,呵,她连胡尔克力的师兄纳兰子墨都能斩杀在剑下,还会怕一个连纳兰子墨都不如的胡尔克力吗? 另外那日跟阮琳琅碰面后,阮明心让天机阁去查的消息很快就有结果了——那日在巷子里,拦杀她的人是酒楼中那位男子的人做的,而至于那男子的身份,消息中不是很详细,只说了是七王爷龙翼轩手底下的残党。 第621章 问君可知天机阁 龙翼轩,真是唯一一个死了还能够给她找麻烦的人! 当初随着龙翼轩死后一块儿消失不见的,还有龙翼轩的隐龙卫。 龙主有两个,一个是在七王府的密道外被傅长风斩杀了,至于另一个,阮明心想,这样子看来应该就是酒楼中那男子了。 如果酒楼中的那男子是龙翼轩的人,那当天自己遇到的刺杀,以及听到那男子跟阮琳琅,计划着要对付自己的事,就都说的通了。 白日里由南庆的官员,去城外迎接东圣跟西瀚的使臣,并送他们去驿馆歇息,晚上皇上安排了晚宴。 由于西瀚来人,霍铮无法出席,可只要有阮明心在,皇上心底也多了些安慰。 今夜的晚宴非比寻常,正三品以上的官家子女也能进宫参宴,阮明心晚宴上要穿的衣服,也都由宫里的太后,曾经的淑妃一手准备的。 淑妃知道阮明心的重要性,半个月前收到消息便早早准备,给阮明心备的东西,比自己的还要尽心。 女为悦己者容,女儿家爱美是天性,太后给阮明心准备的衣裳是尚宫局新裁的,料子是国库里一匹珍藏的上好云月锦,款式雍容大气,落落大方;绣线是取天蚕软丝,在裙摆上绣了大朵大朵的祥云,汇集成云海。 这套衣裳若是穿上身站着不动还看不出什么,但稍一走动,裙下摇摆就将这套衣服的特点完全显露出来。 天蚕丝的特点是无色,但若是有光线照射,又会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这套衣裳是太后特意命人缝制的,裙摆以天蚕软丝绣成祥云,在光下走动起来,裙摆上的天蚕软丝就会发光,折射出的光芒仿佛是天边的祥云,远远看过去,身着一袭云月锦裳的阮明心,就像天宫下凡的仙子,脚踩祥云。 发饰倒是有很多,阮明心嫌麻烦,只以一根银色步摇将头发挽起,至于妆容,阮明心本就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略施粉黛也绝色。 换好了衣裳,阮明心便让人备车,带上百灵,两人便径直进了宫。 时辰尚早,距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听说皇上传召,阮明心把百灵留在太后的宫里,独自一人前往御书房去见皇上。 “驿馆那边的探子来报,明日胡尔克力要在猎场上与你比试一番。”撤下御书房内多余的人,皇上对阮明心说道。 胡尔克力这次跟着东圣一起来,想给南庆发难是一定的,皇上原本以为,东圣想给南庆一个下马威,谁知道这一切不是东圣皇上的意思,而是胡尔克力自己想要的。 至于原因么,皇上已经在御书房内想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便猜测胡尔克力是为报纳兰子墨之仇而来。 当年纳兰子墨虽是死在南庆,但阮明心与他比试的时候,长剑没有刺中纳兰子墨的心脏,纳兰子墨重伤了才导致他被刺杀。这一切,当初北狄不是没有把账记在阮明心身上。 可当年,阮明心有苍离护着,北狄不敢拿她怎么样,苍离死后,阮明心就成了四国当中唯一一个能够突破剑师境的人,因而北狄不敢轻举妄动。 现如今,北狄已亡,阮明心的修为还停留在剑师境外,胡尔克力想为自己的师兄报仇更加无所顾忌,他自认为阮明心的实力,与他差不多。如果能够将阮明心除掉,不止报了他师兄的仇;他现在投靠了东圣,南庆折损一个剑师,国力上就比东圣跟西瀚还要弱上几分。 “哦?他要比试那便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想要落得他师兄纳兰子墨的下场,我也成全他。”正是因为知道胡尔克力打的什么算盘,阮明心才更是无所谓,一个胡尔克力在南庆的地盘挑衅主人,那不是嫌自己的命过长了吗? “对于雅安公主联姻一事,你怎么看?” 联姻这个提议若是放在平时,想要巩固国与国之间的邦交,那固然是好。但西瀚选在这个时候联姻,谁知道他们想打什么主意。况且战乱的年代,联姻的作用不大,虽说如今南庆,东圣,西瀚三国国力不相上下,互相牵制,可战争一旦爆发,联姻的人,就成了政治无辜的牺牲品了。 “我收到消息,西瀚启元帝派雅安公主来联姻,是他们四皇子的主意。” 这个消息,以皇上现在的能力,是无法收到的,不得不说,阮明心这个消息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多。 西瀚的四皇子也不过是一个皇子,没道理他的话能够动摇到启元帝的决定,唯一一个理由就是,西瀚有所图谋。 南庆有西瀚想要的东西,西瀚想要兵不血刃的得到,没什么比往南庆放人更加方便了。 联姻也不过是个好听一点的说法,南庆不从的话,西瀚就有开战的借口;而一个公主,到异国联姻,国婚必须重视,倘若雅安公主在南庆出了什么意外,有什么闪失,南庆就得背锅。因此说起来,不管怎么做,留下雅安公主对南庆都没有好处。 这点皇上自然也深谙其中的道理,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召见阮明心。 “你可知道西瀚想要找什么?” 接手了南庆,由于不是他父皇心甘情愿让给他的皇位,皇上对南庆皇室隐秘的事情也不甚清楚,皇室暗部有没有人他不知道,唯一能够得知的是,皇室有一批皇家暗卫,只忠于当朝天子,这批人现在为他所用。 除了皇家暗卫,还有隐龙卫,据传隐龙卫也是皇上的人,不过早在龙翼轩还活着时,他父皇为了让龙翼轩跟三王爷两人势力均匀抗衡,就把隐龙卫给了龙翼轩。 龙翼轩死后,隐龙卫也没有安插回来,如今不知所踪。 “你知道天机阁吗?”阮明心突然问道。 “天机阁?”皇上面色凝重,接着说道,“听说过,怎么了?” 一个江湖势力,跟朝堂又有什么关系?又或者天机阁跟南庆有什么关系? “天机阁的主子是我。”声音清脆泠泠。 皇上闻言,脸上的凝重破碎,面色巨变。 第622章 黑心事一桩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背后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在,阮明心身为天机阁一阁之主的身份,对于之前几拨暗杀的人来说早已不是秘密。 曾经的五皇子毕竟已经登基为帝,与其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声音,把这种无关紧要的消息瞒着皇上,导致日后相互怀疑,不如她直接坦诚,让他们更好地继续合作。 也别怪皇上不可置信,天机阁的探子密布天下,庞大的势力也不是随便什么组织门派能够比拟的。 阮明心的身份,就算是朝廷中人,什么时候会跟天机阁有牵扯,更不说阮明心早早到千仞山学艺,回来后更在为南庆的事务奔波,现在告诉皇上,阮明心不止跟天机阁有关系,还是天机阁的主子,这消息太过劲爆,让人一时难以接受,阮明心哪里来的时间去折腾一个这么大的组织势力? “你说的是真的?天机阁?”皇上怀疑的看着阮明心,重新问了一遍。 阮明心点点头:“真的,天机阁。” 话中的肯定不容置疑,皇上突然觉得自己少见多怪,阮明心小小年纪就成了大剑师的继承人,城府手段固然是有,能力更不弱,如果说阮明心身为天机阁一阁之主,皇上心中那阵震撼过去之后,适应了一下子就相信了。 只不过他还是不知道,阮明心是天机阁的主子,这跟西瀚想在南庆找点什么东西,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即便如今,天机阁与西瀚的目的,有何干系?”心中疑惑,皇上相信阮明心不可能无缘无故告诉他,她是天机阁阁主的秘密。 要知道,天机阁向来由副阁主傅长风理事,至于阁主,在天下间属于谜一样的存在。 “你听说过天机阁,那江湖中近来传得纷纷扰扰的言论,总该有所耳闻吧?” 人多嘴就杂,何况传的是与天机阁有关的言论,各大门派都等不及求证真伪,便联合想要讨伐天机阁。 这件事,大半个天下人都知道了,即便不动用探子去查,阮明心也相信,皇上有收到过风声。 “你说前朝皇室遗留的藏宝图?” “是。” 为了一份藏宝图,世人开始披上道貌岸然的皮。一份传说的藏宝图而已,丑陋的嘴脸尽显无疑,世人皆是自私贪婪的。 前朝的皇室被灭,国库里堆积的金山银山不知所踪。就连珠宝古董任何值钱的东西,都没留下一个影子。 而前朝皇庭背临大海。有人说,前朝的皇室将所有的钱财都沉了海,但这个说法并没有多少人买账,怎么可能会有人把所有的财物都丢到海里呢? 也有一部分人将信将疑,下海打捞过,却也证实前朝的宝藏并没有沉海。 有关当年前朝宝藏的事,众说纷纭。 而今不知道是谁放出的谣言,说前朝宝藏被埋藏了,而藏宝图就落在天机阁手里。 这种谬论若是放在以往,大家听过且过。 但非常时期,要说是宁可信其有也好,天机阁势力庞大,天下各处都有其势力所经营的酒楼镖局行商,天机阁建立才多少年,却几乎垄断各国半边的商业,其阁内的财宝也不亚于前朝的宝藏。 因此,当藏宝图的消息被放出来的时候,也不再有人去关心消息的真伪,群起而围之,拿下了天机阁,他们不一样能够得到一批横财吗? 再说了,他们打着讨伐的名义,即便得知天机阁没有藏宝图,他们也可以说,天机阁在数年间的势力经营得如此庞大,前朝的宝藏早已就被挪用完了。 这种道貌岸然,似是而非的幌子,不是只有朝堂中人会用。所有天下间有欲望贪婪的人,都是如此。 “西瀚指派一名公主到南庆联姻,并非一时兴起,由此看来西瀚的野心,不比东圣小。” 国与国之间时常会有细作,启元帝送的不是一个联姻的公主,而是细作,找的自然是传说在阮明心手上的藏宝图。 阮明心是南庆人,一年到头最多的时间都在京城,此次新皇登基,五皇子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登上皇位,明眼人都知道幕后有阮明心他们推一把手,消息灵通的甚至还知道阮明心与南庆新皇的关系匪浅。所以纷纷推测藏宝图最终被阮明心送给南庆皇室。 至于阮明心天机阁阁主的身份是如何被知晓的,阮明心想,估计也是那帮人的杰作了。 她现在拿他们没办法,但慕言书那边有情报,如果等不到慕言书,那就拿林家堡开刀,林子易不怕天机阁,阮明心也不介意会会他,从他嘴里拿消息。 阮明心说得如此明白,皇上也明白了来南庆联姻的雅安公主是个烫手山芋,接了不是,不接不是。 “你有什么办法?”皇上问道,他指的是对付雅安公主的办法。 阮明心唇角挑笑,这个她有个计划,虽不是多好的谋略,却是此时对付雅安公主最好的办法。 “皇上登基后,各皇子得到了封赏也要去往各自的封地,皇上看着凑成一对不就好了。”阮明心眨了眨眼睛,笑的天真,一脸无害的模样。 皇上闻言清咳了两声,这个法子有够无耻的,不过他没意见,虽然过程会阴险一点。 启元帝让雅安公主来联姻,自然不会满足与把一个公主,许配给远在千里之外的藩王,安份守己做一个王妃。而雅安公主正值大好年华,相中的也自然是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或者说是没有妻妾后宫的皇上。她不会傻到把自己跟一个无权无势的藩王绑在一起。因此,皇上想要把雅安公主跟藩王绑在一起,当然得用点非法手段。 “你这法子不错,听你说话的语气胸有成竹,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了。”皇上毫不知耻的把这种黑心事推给阮明心。 啥? 阮明心粉嫩的樱唇张了张,没话说。 “若无事的话就准备准备,再有不到半个时辰晚宴便开始了。”听皇上这么说,阮明心便告退回太后处领人,带着百灵一块儿去祥和殿,也就是晚宴举行的地方。 第623章 阮兆麟的小心机 晚宴的时间是皇上定下的,东圣跟西瀚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但南庆的官员绝对会赶在皇上过来之前入宴,身边带着的,除了自己的夫人以外,还有儿子跟女儿。 新皇登基,到时朝中的人一定会被换下来,这时带来自己的儿子进宫走一走,在皇上面前留个印象绝对是有利无害。 一个说不准,给皇上留了好印象,日后的仕途就会直挂云帆,腾空而上了。 更不谈皇上的后宫如今空置,以先皇丧期做借口,也不选秀,让他们没有办法往皇上的后宫里塞女人。 可如果是皇上自己看对眼了,那就不一样,若是自己的女儿成了皇上的妃子,那他们的身家也就水涨船高成为皇亲国戚了。 他们的算盘打得极好,阮明心一眼就能看出来,心里头笑笑,面上不显,往宫婢领的位置走去。 隔着好几张桌子,阮明心也看到了她的大师兄傅东山,今夜也来参宴,新皇登基,身为千仞山的首席弟子,苍离不在之后,这种场合理应由他出面。 这会儿西瀚跟东圣的人还没到,场上来的都是南庆的官宦与家室,阮明心的进场已然引得众人频频注目。 窃窃私语的内容无非是她的身份,当然,不仅仅是大剑师弟子这一层。 今日参宴的都是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宦,身为正一品丞相,阮兆麟怎么可能会不到场,他带的是他庶出的儿子及府上的庶女阮琳琅。 也对,阮明心的母亲凤凝香死的早,除了阮明心,没再留下一子一女,丞相府的继室入门后,也只生了一个女儿,却在七岁的时候就早夭了。所以阮兆麟没有嫡出的子嗣,阮明心还听闻,这个庶子是京城一众子弟人家中的佼佼者,风采非凡,因此阮兆麟有意要把这个庶子过继给继室,好给他一个嫡系的身份。 阮明心进来后引起的轰动阮兆麟也注意到了,浑浊的眸子里有隐晦的光,没让人注意到他在打什么主意。 阮明心的身份,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先皇死后,新皇隐隐对她更为器重。但不管从哪一方面,阮兆麟都没有要把她往外推的想法,只不过阮明心越长大,就越油盐不进,弄得他也无从下手,龙翼轩死后,他就没再见过阮明心了。 时间一晃,没想到今日的阮明心居然会来参加今晚的宴。 “明心,到父亲这边来坐,你妹妹也好久不见你了,你们俩姐妹正好叙叙旧。”阮兆麟的声音在所有的小声窃语中传过来, 这一声,绝对是有意的,声音异常之大,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父亲?阮兆麟是哪一门子的父亲,阮明心想,或许是她前世死的太早,居然没有发现阮兆麟这脸皮,有京城的城墙那么厚。 依着阮兆麟的性子,他倒是不肯放弃任何一个耍心机的机会。 “明心姐姐,许久不见琳琅一直挂念姐姐,今晚便过来这边坐吧。”见阮明心没有应声,阮琳琅也开口说道,只不过桌底下握紧的拳头出卖了她。 一个已经被阮家抛弃的女儿,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要突然喊她过来。 姐姐这两个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刺耳,阮明心不由得想起来数日前在酒楼中遇到阮琳琅的场景,当时她说什么来着,高攀不上?没有干系?啧啧,今日居然自觉的喊她一声姐姐,只不过她会稀罕吗? “阮丞相有心了,只不过皇上已经给明心备好了位置。”她指着傅东山身旁的位置,不留情面的往那边走过去,至于阮琳琅的话,她也没有必要去应,面子她给过了,阮琳琅自己不想要,这种场合也没资格让她再给。 阮明心的确径直坐到傅东山身旁的位置上,不容阮兆麟多说。 尴尬是必须的,阮兆麟方才还特意当着众人的面喊得那么大声,此时却被阮明心这样打脸,他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呵呵,身为大剑师的弟子,今晚的确不方便跟家人一起坐一席,没事没事,等待会儿宴散了,有的是时间聚聚。” 他嘴上是这么说着,众人的注意力也从他身上移开,只不过不知道的是,阮兆麟垂下的头脸上阴云密布。 场中人还没有到齐,婢子端了酒水跟果盘放在桌上,阮明心随手拿起一块儿切好的黄杏肉吃,一口咬下去,下一秒,两条秀眉便凝紧在一块儿。 身旁的傅东山注意到的,嘴角抿着笑,递给阮明心一块儿帕子,“这时候的杏子还没到季节,太酸的话就别吃了,牙疼。” 阮明心接过傅东山好意递过来的帕子,眼睛一闭把口中的杏肉一口吞下,“边上的人都看着呢,我才不给她们有机会挑刺。”话是这么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阮明心不好把吃到嘴里的杏肉吐出来,当然也不为难自己把剩下的半块杏肉吃掉,手一松,把杏肉丢到桌上。“却也没错,犯不着让自己不好受。” 阮明心孩子气似的做法,傅东山轻轻一笑,阮明心抬头问道,“大师兄什么时候启程来的京城,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千仞山到京城,骑最快的千里马也要三天两夜才能到,看大师兄这状态,也不像连日兼程,应该不是刚刚赶到京城。 “今日早晨刚到,半个月前收到消息便着手准备。” 新皇登基,各国来使贺祝,这不是什么小事,丝毫不能怠慢。傅东山一收到消息就收拾行装,乘着马车,慢悠悠的走了十天,赶在今日一大早进了京城。 把五六天的路程走成十日,这一路走的的确舒适,今日也休息够了,傅东山今晚来参宴,精神也比其他人好得多。 “二师兄跟五师兄还好吧?” 阮明心前不久还收到消息,江湖中因为藏宝图的舆论而动荡得人心不安,四师兄姚保堡身为姚家堡的堡主,得亲自回去处理些事务,接手了姚家堡,四师兄日后就不能像从前那样清闲了。而三师兄易书航则传来消息,谢家英有了身孕,近来他又欢喜又紧张,整日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就怕谢家英不小心摔着了。 第624章 怼的就是你 为此谢家英可没少给阮明心写信诉苦,阮明心知道谢家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甜着呢,余生有个喜欢自己,且自己也喜欢的人陪着一起走,这才是真正的幸福,这恩爱秀得羡煞旁人。 “都好,千仞山一切如常。” “三师兄那个妻奴,连今晚的宴都不来了。”阮明心叹道,自从有了媳妇儿,三师兄眼里就没有其他人了,连今晚这等重要的宴都可以丢下。 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阮明心抬头,正见阮琳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被发现后又匆匆收回。 阮明心蹙眉,习武之人本来就比较敏感,阮琳琅在打什么主意?蓦地,阮明心想起在酒楼阮琳琅与那男子的对话。 一个阮琳琅而已,能折腾出什么浪花,如果敢犯到她身上,那她也不会对阮琳琅手下留情。 “怎么了?”坐在阮明心身边,阮明心的一举一动傅东山都能够很快注意到,他朝阮明心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阮兆麟正与同僚谈笑,阮琳琅低头吃着水果。 “没事。”正当阮明心一句话说完,就听见外头的太监唱礼,“西瀚雅安公主,东圣睿太子到。” 这一声绵延悠长,听得人一阵鸡皮疙瘩直起,阮明心抬头往外看去,她原先有听说过西瀚的郡主被封了公主要来联姻,东圣带了原北狄的剑师胡尔克力,却唯独没有听说东圣的太子也会来南庆。 是她对这次的事掉心了吗? 场上众人都把目光移到门外,只见外头进来一个熟悉娇俏的身影,后面随行着西瀚的使臣,他们身旁是东圣的人,最前面的青年一身沉紫色的锦衣华服,黑色的长发用一个紫金冠绾在头顶,面若冠玉,鼻若悬胆,他的容颜无可挑剔。腰间挂着一块儿玉佩,阮明心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东圣皇室佩戴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个‘睿’字,彰显着它主人的身份以及尊贵。 在东圣太子进来的那一刻,祥和殿中的女子除了阮明心,无一例外都盯着东圣太子那张绝色的脸看,花痴娇羞的姿态,让人看不出她们身上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而跟在东圣太子东方睿身后的,是一个长相异域的男子,与当年到南庆的纳兰子墨有几分相似,阮明心猜,这一位应该就是弃了北狄投靠东圣的胡尔克力了。 正在阮明心打量他们的同时,一群人的视线也落在阮明心身上,不为其他,只因为阮明心这一桌,她和傅东山都是千仞山的人,南庆的剑师。 雅安公主的视线在触及阮明心的面容时,有一瞬的变化,下一刻又恢复浅笑盈盈的端庄模样。 东圣太子东方睿的反应让阮明心有些不明所以,她方才明明看到东方睿看到她时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仿佛是见到惜别已久的故人,眸中怀念的神色阮明心没有错过,但下一瞬间,东方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宫婢引的位置走去。阮明心想,也许是她看错了。 “皇上驾到。”又是一声绵延悠长的声音响起,这回是皇上到了。所有人都伏倒在地上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皇上落坐后,又转身对东圣跟西瀚的位置说道,“东圣与西瀚能到南庆,这一路颠簸幸苦了,朕敬你们一杯。” 皇上跟东圣西瀚的人要喝酒,敬来敬去,都披着一层虚伪的皮,阮明心干脆不去看。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婢子们也开始将菜肴都一一端上来,阮明心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 菜肴上完,歌姬舞姬也进来了,就在堂中起舞升乐,阮明心一直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看,不用抬头她都能猜到那几道目光的主人是谁。 她刻意去无视那几道目光,一刻两刻,半个时辰过去,那几道目光就像粘在她身上一样挥之不去,阮明心将筷子上刚夹住的糖醋肉放进碗里,抬头对着那几道目光看过去。 阮琳琅掩饰的闪躲了一下,雅安公主是赤裸裸的敌意,余独东方睿目光中隐藏的意思说不清道不明,胡尔克力更不用说了,那道视线带着火辣辣的挑衅。 阮明心干脆放下筷子,被这么些人盯着,她的胃口还能有多好。她刚刚吃下一条清蒸鱼,肚子也不算饿,他们既然都想盯着她看,索性她便由了他们去,看一眼又不会少了她一块儿肉。 琴瑟曲调泠泠七弦上,广袖丽姿翩若惊鸿。 堂中的歌舞有多美,估计只有皇上跟朝中的臣子们盯着看,余人心中各有算计。 一曲罢了,宴堂中突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 “听说南庆的大剑师苍离,收了一个女徒弟,这可是四国里唯一一个女子,雅安心里也好奇,这位女子厉害到什么程度,不知今夜可否同阮姑娘讨教讨教箭术?”雅安公主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所有人都没有错过她眼底那抹挑衅。心中无不在笑讽这位西瀚来的公主没脑子。 阮明心能够被苍离收为弟子,自然有她的不凡之处,更不说苍离选了她做继承人,当然也是承认了她的能力。雅安公主挑衅阮明心,如果选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众人还能看得入眼,偏偏她选了箭术,武学方面的讨教,对上阮明心,雅安公主这不是不自量力又是什么? 于是,众人看向雅安公主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笑话,当然是西瀚的笑话,因为雅安公主代表的是西瀚。 “雅安公主身娇体贵,箭术一事就算了,万一明心手抖伤了公主,对西瀚那边也不好交代。”阮明心抖了抖手,倏地也从位置上站起来。 人家都直接挑衅到她面前了,她也不是个窝囊的,不敢应战?怎么可能,好话她可是先说在前头,毕竟羽箭也不长眼睛。 “谁伤了谁还不一定呢。”嚣张的话语自雅安公主口中说出,见场上人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雅安公主又说道,“本公主是说,讨教一事不过点到即止,阮姑娘你说是吧。” 第625章 比箭 听到雅安公主这话,大家都知道,雅安公主今日是执意要对上阮明心的,说再多的话,也无法阻止。 想到这里,好奇的人不由在猜测,阮明心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公主了? 不可能啊,阮明心是南庆的人,常年待在千仞山,要么在京城,怎么可能会招惹到这位西瀚的公主。 别人不了解,傅东山却知晓,霍铮回西瀚的时候,不知情的人都以为阮明心在千仞山,实际上阮明心跟着霍铮一起去了。 此时的场景,傅东山有什么话也不便出声问,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阮明心这边,就等着阮明心应战雅安公主了。 “既然雅安公主想看看我南庆千仞山的箭术,来者是客,阮明心,你便圆了公主的想法。”场中安静得很,皇上出声打破这一刻的沉静。 他的话一下子就将雅安公主滋事的想法坐实成讨教,还是雅安公主执意想要的讨教。 奈何这场上有人不想看阮明心赢得太轻松,就在皇上刚下令让阮明心接了雅安公主的请求,席中另一个声音响起来,“阮姑娘身为千仞山大剑师的继承人,对上雅安公主一个弱女子,赢了也怕是胜之不武吧?” 说话的是东圣那边带来的人,胡尔克力。 阮明心早就知道胡尔克力会冲着她来,却不想本以为的男子汉大丈夫胡尔克力,会和雅安公主一个女人为伍,只不过她会怕他们么。 “东圣的剑师有何好的提议不妨说说。”皇上面带笑容,一副好商好量不偏袒徇私的模样。 让胡尔克力面上一阵难看,谁都知道他是北狄的剑师,投靠到了东圣,南庆的皇上这么大喇喇的说东圣的剑师,场上知情的人成功将视线转移到胡尔克力身上,面上的嘲讽有几分也都各自心里知晓。 胡尔克力假装没看见旁人的目光,视线在雅安公主还有阮明心身上流转,片刻后又移向皇上,他开口说道,“阮姑娘身为大剑师继承人,自是西瀚公主无法比较的,不如禁止了阮姑娘动用内力,让二人公平讨教箭术,皇上意下如何?” 雅安公主身上那点儿内力都不够看的,真要比较的话,阮明心深厚的内力就算是一个弊点,胡尔克力的提议也无错。 “这……”皇上沉吟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阮明心,对上她坚定的眸光,他随即开口道,“言之有理,莫要事后让公主觉得南庆欺弱,就这么决定吧。” 皇上的决定谁敢有异议?况且阮明心卸下内力与雅安公主比试很公平,众目睽睽之下,如果阮明心输给了雅安公主,那只能说是她自己学艺不精,给南庆丢脸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理,无人去关心这场比试是雅安公主执意要开的头,胡尔克力在旁推波助澜,反倒南庆众人都替一个西瀚公主抱不平。 场中最欢喜的人莫过于阮琳琅了,她一整个晚上,都恨不得能把阮明心怎么样,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西瀚公主找阮明心麻烦,她自然是乐得欢喜。 “小师妹……”傅东山关心的看了阮明心一眼,阮明心对他释出一抹笑意,摇摇头表示她无何畏惧,没什么好担心的。 雅安公主再怎么横,也不过是一个西瀚的郡主,娇生惯养得很。而她,上一次死于羽箭穿心之下,这一世她在箭术上的造诣,可不比她其他能力低,摸起一支羽箭,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够射到红心的靶子。 “阮姑娘,咱们还没说好要如何个讨教比试法。这样好了,你拿三支箭,我拿三支箭,十米开外互射,三支箭完,谁身上挂彩便算谁输,好吧?”雅安公主一副好商量的态度对阮明心询问道,只不过话里的不怀好意,就只有阮明心一个人听出来了。 雅安公主这是想作死还是想作死?早在西瀚的时候,阮明心就知道雅安公主头脑简单,难不成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没了内力,箭术就不如她么? “雅安公主高兴便好。”阮明心不与她辩驳,对手是胸大无脑,四肢发达的雅安郡主,她一点压力都没有。 弓跟箭很快就被呈上来了,是皇家惯用的弓箭,不管是弓的材质,还是拉力都非常好,阮明心检查完弓箭没问题,便对着雅安公主做了一个手势,“雅安公主,请吧。”她把优先出箭的权利让给了雅安公主。 雅安公主也不与她客气,伸手接过一旁宫人递上前的弓箭,拉了拉,箭矢对准阮明心。 寻常的女子被人拿箭对着,不说心里有多慌,表面上也不可能那么冷静,阮明心倒好,一派轻松,倾城绝色的容颜上还挂着一抹淡笑,那抹笑意落入雅安公主眼底,实在碍眼得很。 她将弓箭调了一个角度对准了阮明心,那个角度算不上是一个死角,场上的人知道。阮明心如果想躲的话,侧一下身子,很轻易就可以躲掉,可有些女子面对雅安公主射出的羽箭,惊得双眼都不敢睁开,就怕见到鲜血淋漓的画面。 事实上,箭矢飞至,阮明心脚步一转,那一箭就落了个空,她也毫不犹豫,伸手摸一支羽箭搭上弓,肩臂平行,手臂猛得用力拉弓,指掌松开,羽箭对着雅安公主飞出。 如同雅安郡主对阮明心射的箭,阮明心飞出的这一箭也让雅安公主躲开了。 边上看戏的人不明所以, 外行的更以为是双方箭术高超或平庸。 只有傅东山,东方睿,胡尔克力,以及挽弓搭箭的两人清楚,第一箭,她们不过都在试探对方的反应而已。 “看来南庆大剑师手底下教出来的徒弟,也不过尔尔,没了内力做辅助,这箭术真是……啧啧。”胡尔克力在旁摇头叹脑,完全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拉弓搭箭的两人却不受他话语上的影响,雅安公主第二箭已经射出,跟第一箭一样,落空了,两条柳叶眉马上拧在了一起,她不知道,阮明心的速度能够比刚才第一箭时,还要快一倍。 阮明心却不会给她惊讶的时间。 第626章 虚中有实 阮明心第二箭的速度,快得让雅安郡主看不清,等到她反应闪躲完,利箭飞至,在她肩膀的衣服上划破一道口子。 心急吗?雅安公主怎么不急,若不是她方才闪躲得及时,那一箭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毕竟还有一支箭呢。 雅安公主在心里给自己安慰道,虽说她的衣服被划破一道口子,但她身上没有伤,如果最后一支箭…… 哼,雅安公主想,即便最后一支箭没有射中阮明心,她也要让阮明心在今晚的夜宴上难堪。 搭起的弓箭再次对准阮明心的时候,阮明心仿佛看出了她的意图,她的手上也搭好了弓箭,不论是姿势,亦或是角度,都跟雅安公主相差无几。 阮明心对着雅安公主笑,好似在告诉雅安公主,她知道她所有的打算。 恼吗?怒吗? 双手紧握在手中的利器上,雅安公主不信阮明心能够看清她的打算,将手里的弓拉到极致。 “咻”的一声,两支箭同时飞出,角度都是计算好的,躲开后箭的威力不停。 “小心!”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阮明心连连向后跳了两个空翻,才完全把雅安公主射出的箭躲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箭,场上的人才意识到,西瀚来的这位公主,的确不是简单的主,百灵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也紧揪着。 可箭术再精,比起了阮明心,只能说是雅安公主棋差一招,只见阮明心射出的那支箭角度刁钻,箭身冲势猛烈,不知道阮明心使了什么手法射的箭,那支箭在空中居然一分为二。 整个祥和殿的人都知道,比试的规则是一人三支箭,前面已经各自使用了两支,最后都只剩下一支箭,场中的箭法没有百步穿杨,可都是有几分实力的,无疑,阮明心这一招是将羽箭幻化,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一虚一实,端看雅安公主如何辨识出哪支箭是真的,哪支箭是假的。 角度与光线很重要,以雅安公主方才最后一箭,可以说角度拿捏得很稳却算计不了光线,而阮明心正利用了这一点。 “撕拉!”羽箭擦过雅安郡主的衣裳,划断了她胸前系绑的带子,羽箭飞过,雅安公主的外裳也松落在地上,霎那间,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雅安公主身上。 那一箭不是她不躲,正是因为躲了才会中招,阮明心射出的箭,虚虚实实,对准了雅安公主的,正是羽箭的虚影,然而雅安公主却不相信阮明心会拿虚影对付她,脚步往边上挪动,待她一步过去,羽箭就射断了她外衣系的带子,让她的衣裳掉落到地上,索性如今的天气是冬天,雅安公主身上穿的衣服不少,不过掉了一件外衣,身子并没有走光。 这个结果不是雅安公主想要的,一场比试,让她的面子跟里子都丢了一个精光,还有比这更加气人火大的吗?明明被这样注视的人应该是她阮明心! “雅安公主,承让了。”现在的结果谁胜谁负,已经很清楚明显了,第一箭二人打平,第二箭雅安公主肩上的衣裳被划破,第三箭,雅安公主的外衣更是被直接射落在地上,就阮明心第三支箭射出的手法,试问在场还有谁能计算到那么精准? 回头她看向方才那句“小心”来源的方向,那个方向只有胡尔克力,跟东圣的太子东方睿。 阮明心垂敛眸子,心里却暗暗记住了这位东圣的太子,他着实是古怪,先是看自己的目光,再是在比试中突然提醒,看来她得让人查查这个人了。 “南庆的冬天还是冷了些,即便是在殿内,雅安公主还是多披一件衣裳的好。”阮明心“好心”的提醒道,眼睛落在地上雅安公主掉落的外裳上。 “你……”雅安公主顿时羞红了一张脸,她何尝不知道阮明心的箭术高超,不是自己比得过的,羽箭射落她外衣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也都吓懵了好吗。正是因为那一箭太过精准,如果她的脚步再偏移一点点,被射落的就不是她的外衣,而是直接穿胸而过了,知道现在,雅安公主的额头上还往外沁着冷汗。 蹲下,阮明心一把把地上掉落的衣裳拢在手里,指掌一紧一放,衣裳在半空中一个回旋,稳稳地落在雅安公主的身上。 她恼恨的瞪了阮明心一眼,“阮姑娘身手不凡,倒是让雅安大开眼界了。” 雅安公主的话只让阮明心笑得更加灿烂,“公主承让了。” 看到阮明心明媚的笑颜,不止雅安公主一个人觉得刺眼,还有一个人,就是席上的阮琳琅。 阮明心不好她就欢喜,本以为这位西瀚来的公主能够给阮明心一点教训,谁知道她自己学艺不精,不自量力。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在口中用力的嚼,她把自己的怒气全发泄在席上的菜肴上,仿佛那些菜肴就是阮明心,连带着雅安公主都一块儿被她讨厌上了。 “哈哈哈,雅安公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场中两人比试完了还都各自站着,落了下层的是雅安公主,此时皇上也笑了,嘴里说着雅安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其实内心因为阮明心的获胜大大欢喜了一把,这可给他们南庆争足了脸面。 “既然公主比试完了便落座吧,欣赏欣赏南庆的其他精彩表演。”皇上倒是赶紧打个圆场,趁早见好就收。 有皇上发话,场上的人也就把心思从雅安公主还有阮明心的比试结果里移开,雅安公主故作镇定坐回位置上,忍着性子看歌舞。 丢了这么大的脸,不是她不想退席,放在平日里还好说,今晚的宴,他们西瀚跟东圣才是主角,南庆欢迎他们到来摆的宴,如果她突然离席,本就丢掉了脸面,说不定还会招惹来闲言蜚语,好事者还以为西瀚看不上南庆,势必引起一些争端,更别说,今晚的东圣还在边上看着呢。 今夜总归是自己鲁莽了。 雅安公主抬头看一眼阮明心的方向,衣裳下的手把袖口的布料都抓得变形。 第627章 听湖 阮明心! 今夜的事雅安公主可不会就这么算了,以后她是要嫁到南庆的人,联姻的公主,身份总会有几分不同,到时候还怕整治不到阮明心吗? 晚宴散后,阮明心把百灵叫到身边,让她跟紧了自己。 今晚的宴席大家表面上吃的欢喜,实则非然,先不说阮琳琅对自己抱有的敌意,今夜以后,雅安公主跟自己的梁子结得更大。 这当中与她不合的大有人在,想要给她点教训,想让她吃吃亏的也不在少数,宫里是女人的地方,各种肮脏手段不少,百灵是她今晚带出来的人,如果单独一个人一定会成了她们的猎物。 宴散,所有人都各自回府,宫道阮明心在所有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起身,傅东山与她不同路,先走了,百灵跟在阮明心身后。 刚从廊道走过,阮明心看着前面鬼鬼祟祟的身影,一把将玲珑拉到边上,一手捂住玲珑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 等前面的身影拐个弯消失,阮明心才松开捂着玲珑嘴巴的手。 “小姐?”百灵不解阮明心这突然是干嘛了,不禁问道。 “跟着我等会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阮明心没空给她解释那么多,落下这句话,百灵点头,主仆二人跟上方才那抹鬼祟的身影。 一路紧随,因着百灵的内力不及阮明心深厚,唯恐会被前面那人发现,阮明心不敢跟得太近。 黑暗中,阮明心看到那人往假山后走过去,她带着百灵躲进一个别人看不到的死角,外头的花草景饰簇簇成团,与假山另一边那个鬼祟的身影隔了一道墙,旁边是一个大湖,不知道是通往哪里的,此时,阮明心主仆二人正蹲着听假山那边的动静。 就在两人藏好后,那头儿的声音也传过来。 “主子让你们别急着对阮明心动手,想办法把西瀚想要的东西找到手。”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中的阴沉,阮明心听起来很熟悉。 接着是一个女声在问,“西瀚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当听到这一个声音的时候,阮明心就知道假山另一边那两人是谁了,原先她看着那抹鬼祟的身影还有些迟疑,现在听到声音,几乎就能够确定,那头儿的人是阮琳琅跟在酒楼时发现的男子无疑了。 “前朝皇室留下的宝藏,是一张藏宝图,如今藏宝图的下落就在南庆。” “我要怎么才能知道藏宝图的下落?”阮琳琅连忙追问,闺阁中的女子能够得到的情报有限,她都不知道南庆有前朝藏宝图的事,找起来谈何容易? “那就是你们阮家的事了,如果无法完成,那你们也没有继续活在世上的必要了。”男子口中的话语充斥着不耐烦。 他想要做的事情阮家办不成,他就要找其他人办了,至于阮家,从头到尾知道了他们那么多事情,阮兆麟那个贪财怕死的墙头草,留着也是个祸患,办不好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是,我们一定会好好办事,您请放心。”男子的话有多阴森无情,阮琳琅不禁后背生起了冷汗,她知道如果事情办不成,不只是阮家,自己也要跟着陪葬。 想到死,阮琳琅不禁有些害怕,这都要怪她那个贪财图利的父亲,七王爷死了不就死了,丞相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不满足,至于如何攀上这群人的她不清楚,阮琳琅也不知道她自己的父亲心有多大,只知道如果办不好事,她也得跟着整个阮家一块儿陪葬。 “至于西瀚跟东圣的人,能不留着早日除掉最好。”这句话中针对西瀚,东圣两国人命的果断决绝,更加让人觉得森寒。 人命如草芥,这句话说的是阶级底层的百姓奴役,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西瀚跟东圣的公主太子,也会落得这样的对待。 阮明心明亮的凤眸一眯,开始在揣测假山那边的男子的身份。 与她有怨怼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有能耐能够驱动阮家为他们办事的,更是寥寥无几。 不是西瀚跟东圣的人氏,否则不会那么决绝就要对雅安公主还有睿太子他们下杀手;不是江湖人氏,以江湖中的势力,目前还没有哪个能够让高高在上的阮兆麟伏低;也不可能是慕言书说的那些人,真要是那些人的话,消息灵通得很,不可能不知道藏宝图的消息是假的…… 所有人的嫌疑都在阮明心心里排了一个遍,最后发现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对得上号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其中可能性最高又最低的,就是三王爷还有龙翼轩的余党,是他们的话,要想跟南庆作对不无道理,但又一想,三王爷和龙翼轩都死了,他们手底下的人也尽数被朝廷收服,少数的人没了音讯,但可能性真的不大。 刚开始她得到资料,那男子是龙翼轩隐龙卫中的龙主,但这会儿突然不是那么确定了,龙翼轩已死,就算龙主是龙翼轩的死忠,阮明心想他也没有那个能耐。 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团黑色的迷雾,将人团团包裹在其中,看不清所有的方向事物,却令人压抑十足。 在一个位置上蹲着一动不动,时间久了,腿脚都会酸麻,百灵更是第一次蹲着偷听别人的谈话,忍不住想要舒展一下腿脚,却不小心压到身旁的灌木。 “吱呀”一声,百灵愣在原地不敢再动作。 “什么人!”警惕如神秘男子,阮明心在酒楼的那一日就知道了,在男子呼喝的那一刻,动作不犹豫,一把抓住百灵衣裳的后领,主仆二人一块儿跳入身旁的大湖里。 等到男子和阮琳琅过来的时候,只留下耳畔“扑通”一声未消散的跳水声,以及湖面上漂着的几块薄冰,和泛起的圈圈涟漪。 这边突然发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宫里守卫森严,不一会儿就会有守卫们过来查看情况,男子也知道自己现在不便再多留。 “你自己小心一点,如果事情败露出去,你知道后果的。”落下这一声警告,男子匆匆转身离开。 第628章 太后吉祥 此时如果季书崖或者是月娘在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指使阮琳琅跟阮家办事的男子,就是背后利用了月娘,让她们姐妹“相认”的李一。 只不过凡事都没有如果二字可以肯定而言,阮明心没见过李一,即便看到了他的正脸也认不出来这个人。 而李一也没有看到阮明心,偷听到他们讲话的人已经跳进大湖里,发出了那么大的声响,即便他现在想将人灭口那也是有心无力,只能警告一下阮琳琅,让阮琳琅想办法去解决。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阮琳琅略有些惶恐的应道,李一离开后,她看着大湖对面朦胧的点点火光,猜到应该是守卫要过来这边了,不敢多留,把身边的情况匆匆看了一眼就要离开,在她转身的时候,地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银光一闪,阮琳琅把东西拿到手才知道那是一朵珠花,她顾不得查看清楚,把珠花藏进袖口,连忙离开,就怕等会与皇宫的守卫撞到一起,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她心里大概已经有了方向,只有女子身上才会有珠花,至于她捡到的珠花是谁的,等她离开后让人仔细查查这个时间段左右出宫的女子,换过衣裳的女子,以及丢失了珠花的女子就知道了。 十二月的湖水有多冰冷,湖面上结的冰融了裂开又冰冻,森冷入骨,落水后阮明心片刻不停,拉着百灵迅速潜移,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半点线索都没有,这个时候不能先暴露身份。 有深厚的内力在身,阮明心能够抵挡的住刺骨的寒意,憋着气继续向前潜移,但百灵却没有那么幸运。本就发麻的双腿,血液还没循环回去,又突然跳进冬日的大湖里,一口气没来得及呼吸,入水后才潜移十多米,在刺骨的水浸泡下,发麻的腿直接僵住了,疼得她一动不能动,也无法继续跟着往前游。她没有阮明心那么深厚的内力,在千仞山上也没学到多少本事,这个时候她真的动不了了。 阮明心拉着百灵的手能够感受到她身体的变化,怕百灵支持不了还源源不断将自己的内力往百灵身上输送,硬是再把人拖着潜游数十米,远离了岸边,百灵一口气也算撑到极限,阮明心寻了一处光线暗的位置,带着百灵潜出水面。 “扑通”一声破水声,两个黑溜溜的脑袋从水底下钻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百灵的脸色泛白,双唇也失了血色,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小……小姐,百灵……腿动不了……” “忍忍,我们马上就上岸。”阮明心一手环住百灵的腰,一边向四周看视情况,确认她们目前的位置,不忘对百灵提醒道,“手抱到我身上。” 她知道,百灵支撑不了多久了,双腿不能动的情况她隐隐能够猜到,当务之急必须马上离开水面,然后给百灵驱寒,不然以后她的腿会留下旧疾。 周围的环境黑成一片,阮明心向着一处方向游过去。皇宫的路线没人比她更清楚,好歹上一世也是中宫之首。她在岸边把百灵捞上岸,将人背在背上,躲开巡逻的守卫,一路贴着墙角快速移动。 她的目的地很明确,太后的坤宁宫。 淑妃坐上太后的位置后,她们还没见过面,阮明心想,念着过往两人不多的交情,太后应该会帮忙,不同意也没事,她有条件能够跟太后交换。 太后将皇上视若己出,对皇上的在意不比亲生的少上半点,她也知道,如今她所拥有的殊荣全都来自皇上,一荣俱荣的道理,在后宫中生存了这么久的太后比谁都清楚。 西瀚让雅安公主到南庆和亲,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让她留在京城,阮明心想,太后应该更不愿意让雅安公主成为后宫的女人之一吧。 雅安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西瀚的公主,加上联姻这一层身份,不说能和太后平起平坐,而太后也不能轻易把人动了。 另外,留着雅安公主在京城,对皇上,或者说对南庆也有一定的掣肘。 如此一来,最不希望雅安公主嫁在京城的人,就成了太后了。 阮明心相信,单是为了皇上,太后今晚一定会帮她的。 晚上在祥和殿举行了宴会,虽说这会儿宴散了,各宫的守卫并不如寻常森严,阮明心带着百灵要偷偷溜进坤宁宫也不是难事。 进去的时候,太后正准备更衣歇寝,听到寝殿外有动静,还以为是宫里的婢子毛燥惹祸。 “什么动静?出去看看。”太后对身旁的婢子吩咐道。 太后回宫后,调进坤宁宫的都是她自己的人,婢子应了声便到寝殿外查探。谁知走出来后就看到了两个一身水渍的人。皇宫里向来守卫森严,这时候居然有两个人直接出现在坤宁宫中,而且还没有侍卫发现,那婢子惊慌失措,张嘴便喊,“来人……” “闭嘴!”阮明心厉声打断了婢子,身周的气场散发出上位者的威严,把那婢子震得说不出话来,“太后可就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阮明心的气场太过强大,那婢子的声音突然哑了,说不出话,面对阮明心的提问,她连忙摇头。 “让太后娘娘出来……” “出什么事了?” 阮明心想让婢子去请太后出来的话还没有说完,寝殿内的珠帘子突然被掀开,太后同身边的另一个婢子一块儿出来了。 看到浑身湿透的阮明心主仆,太后一脸惊诧,阮明心这会儿不应该是出宫了吗?怎么还留在宫里,竟然狼狈得这一身…… “快去找两身干净的衣裳过来,夜里寒凉,哀家要喝姜汤,马上去熬姜汤,今晚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不待阮明心说话,太后便先开口下令。 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会办事的,太后这么说了,命令她们照办便是,两个婢子出去后,太后便对阮明心说道,“先把衣裳脱了吧,到榻上躺着。”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向两人指了指里头的榻子。 第629章 暖心师兄 到了这种时候了,在阮明心心里,当然是百灵的双腿重要,她连忙把百灵的外裳扒了,太后进去亲自给她拿了床棉被出来,阮明心赶忙盖到百灵身上。 没一会儿,去找衣裳的婢子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两套整整齐齐的衣裳,阮明心又帮着给百灵套好衣服,一边对坤宁宫的婢子吩咐道,“去烧一桶热水过来。” 阮明心忙上忙下,一会儿给百灵喂热水,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主子为了一个丫鬟做到这个地步,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神了她又把寝殿里的暖手炉捧过来给阮明心,“让她放被窝里捂着吧,水跟姜汤没那么快好,你也先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了吧。”她指了指方才婢子放在桌上的干净衣裳。 阮明心见百灵整个人都包裹得严实,这才拿起衣裳进寝殿内换衣服,穿一身湿衣服在身上,时间久了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着凉。 “还需要些什么吗?”阮明心换一身衣服也不用多长时间,出来后,太后也不询问她们主仆今晚怎么这么狼狈的出现在她的坤宁宫里,反而问阮明心她们还有什么需要的。 “劳烦太后让人将两身湿衣裳弄干。”阮明心手里头也捧着一个暖手炉,坐在百灵身旁,一只手拿捏在百灵的脉搏上给她诊脉,看完脉象才回头继续对太后说道,“今晚明心是被太后请到坤宁宫叙旧的。” 这句话的意思清晰明了,她想让太后给她圆谎。 虽说太后这个人与阮明心交情不是特别深,但也是个聪明的,今夜的晚宴上发生的事她也都看在眼里,而阮明心主仆刚刚非但没有出宫,还一身狼狈的跑到坤宁宫里,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与某位跟阮明心结过梁子的人有关。 太后猜的不错,只不过她猜错了人,以为这一切都是西瀚雅安公主的手笔,阮明心即便知道太后心中误会,也不会主动去给雅安公主做解释。 姜汤跟热水很快就上来了,阮明心让坤宁宫的两个婢子帮忙抬百灵放到浴桶里,自己也倒了一碗姜汤喝。 她对自己的功力深厚,却不能抵挡她身上中了“仙水”的事实,“仙水”被她压制住,不代表就永远消失了。 “仙水”药性属寒,大冬天的在冰水里跑过这么一遭,阮明心真怕“仙水”的药性直接反复起来,喝些姜汤驱驱寒的好。 “等会儿是要哀家给你们备车回去,还是通知阮府来接人?”太后在一旁问道,湿衣服已经被拿下去烘干了,太后也知道阮明心今晚不会留宿皇宫,否则也不会急着要弄干那两身衣服。 “太后娘娘,阮宅来人了。”门口守着的婢子走进来回话,“阮宅的人说,阮宅的马车在宫外等着。” 婢子的话一说完,阮明心就知道自己要离开皇宫又多了几分方便。。 这下也不需要太后让人备车或者去阮宅通知人。 “再过食顷间明心便离开。”再少顷后,百灵身上的寒气也驱散得差不多,身体没什么大碍,冻僵的双腿也能够恢复寻常走路,有太后今晚给她们打掩护,阮明心不怕阮琳琅会查到她们身上。 食顷间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太后命婢子拿下去的湿衣服也被烘干了带回来。 换好了装,阮明心正要向太后告退,突然听见百灵慌张的叫道,“小姐,百灵的珠花不见了。” 珠花?一串珠花而已,若是以往那便算了,今晚出现太多的事,让阮明心不得不把百灵的珠花也记在上心,“什么样式的?” “今晚进宫时,还别在头上的那朵。”百灵想也没想道,她极少戴发饰,今夜进宫前也只带了一朵珠花。 阮明心想了一下,对百灵说的珠花也稍微有点印象,现在找不着,那便是方才什么时候弄丢了,要找的话估计也找不到了,“坤宁宫的姐姐们可有珠花?”一个丫鬟戴的珠花,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样式,既然自己的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就随便再找一朵珠花别上,让人撞上了也可以以假乱真。 百灵的珠花让人捡了去,只要百灵抵死不承认丢了的珠花是她的,谁能拿出证据出来证明?她们今晚是从太后的坤宁宫离开的,太后给他们作证,难道还有人敢怼上太后吗?除非那个人是嫌弃活着太腻了,否则不会不知死活。 由于是太后请来的人,送走时正逢外头飘小雪,太后便干脆让人抬两顶轿子送阮明心她们出去,还让身边最亲近的嬷嬷亲自送她们一起走,以免在宫里冲撞了某位贵人。 从坤宁宫走到宫外,乘在轿子里阮明心估摸了下时间,大概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从宫里出来。 门口的空地上明晃晃的停了一辆玄黑色的马车,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装饰,是阮宅的马车没错。阮明心下了轿子便上车,却没有注意到此时马车中还有一个身影,身姿如松,黑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被撑开很强的气场,只不过那个人正在往周遭散布着冷气。 阮明心的视线在触及到那人的时候便愣住,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马车是一个时辰前就到宫门外等着的。 所以他是在这里等了自己一个时辰吗?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披着黑色大氅的男子开口道,听起来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阮明心呆呆的应了一句,“哦……哦。” 师兄今晚不是不参宴吗,顷刻间阮明心才反应过来,自己当时带百灵一块儿跳水时候发出的动静大了一点,这样子的话,霍铮师兄能够收到消息到宫门口来接她,也不足为奇。 阮明心乖巧的上了车,一坐下后,手上就被塞进一个温暖的东西,她低头一看,正是师兄冬日用的暖手炉。 “捧着。”霍铮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说话,塞给她一个暖炉子后就闭上眼睛,正襟危坐在旁边开始养神。 也不知道师兄这别扭性子是学了谁,霸道是霸道了些,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但还是暖心的很。 第630章 师兄不可以,生气啦 阮明心无奈一笑,捧着手炉子没有说话,贴在炉子上的手能够感觉到炉子上传来的温度。 “你就不问问我今晚发生什么事了?”就算霍铮在宫里有眼线,知道她带着百灵跳水的事,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带着百灵一块儿跳水,今晚她听到了什么,难道他就不好奇? 霍铮只是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明明什么话都没说,他的眼神却仿佛已经问出了一切。 “咳咳,数日前我在酒楼中撞见阮琳琅,跟一个神秘男子在一块儿密谋着如何算计我,今晚宴散后我见到阮琳琅的身影鬼鬼祟祟,于是便跟上去。”哪里能料到,对方居然连皇宫也能够随意出入。偷听被发现,她当然得带上百灵先跑啊,就是身后没了路才选择跳湖。“那个,不都没事了吗。” 霍铮没有说话,淡淡的目光扫了阮明心一眼,阮明心移开目光不敢跟他对视。捂不热的手捧着暖炉子不由得多用了几分力。 车厢外细雪飘摇,阮明心不知道,在她上了马车后,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借由暖炉子捧着取暖的手,温度应该越来越温热才对,手掌中沁出的冷汗却不像是那么回事,看一眼霍铮的脸色还有些沉,阮明心不敢动手去拉他,就怕等会儿让霍铮怀疑起来什么。 不动声色的将身上的斗篷拢紧,阮明心才知道,手掌上的冰冷延至手腕。 她的动作没有瞒得过霍铮,发现她把斗篷拢了拢,霍铮便问道,“怎么了?”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想不到霍铮会突然出声,阮明心抬头,往嘴角扯了一个笑掩饰道,“还以为你不愿意我讲话了,就连车厢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阮明心以为霍铮会再同她说几句,却不想她的话说完后,霍铮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模样。 马车行走在街道,车轮子在雪地上印出两条轮印,一路行走向阮宅。 马车一停下,阮明心便急着想要下车,但脸上又不敢在霍铮面前露出太多的破绽,“师兄,时辰不早了,我自己下车就行,你路上小心。”话落她把暖炉子往边上一放,动作如平常一样,转身下车,只不过进府时的脚步有些匆忙。 霍铮看着被放在一边的暖炉子若有所思,听着阮明心的脚步声消失后,他伸手把阮明心放下的暖炉子捧到自己手上,拿到暖炉子的那一刻,他两边的眉头不由一皱。 阮宅内,阮明心三两步就走到自己的院子,百灵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进来,“小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若不是熟悉府上的路,百灵都要被你甩开了。” “好了好了,你今晚也辛苦了,给我烧一桶水过来,你就回去歇息吧。”阮明心拍拍百灵的肩膀,吩咐百灵让人烧水送到她房里,她要沐浴。身上腾起来的冷意已经把双手双脚都蔓延到了。 转身,阮明心蹙起了眉头,真要命,居然在这种时候。 一想到明天要在猎场上应付胡尔克力的刁难,阮明心不由得在心里把阮琳琅骂了一个遍。 要不是阮琳琅她们今晚也不用落水,若是等会身上的“仙水”复发起来,她还真担心明天没有精力应付胡尔克力。 百灵听话的去找人烧水,她才想起来,自家小姐落水后只换了衣裳,现在身子铁定难受着。 百灵走后,阮明心进屋里开始翻找东西,上回她留的药还有小半瓶,放哪去了。 手有些抖,阮明心却不敢用内力去抵抗,她的内力不是纯阳之气,动用的话只会更加痛苦难受,脸上的神色有些苍白,刚翻完一个柜子又去翻另一个柜子。 突然,身后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你在找什么?” 阮明心手一抖,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扯到地上,她倏的回头,却看到霍铮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她的屋子。 “师兄?你……你怎么还没回去吗?”阮明心心内惊诧,面上故作镇定,心虚使然,她手心又冒起一层冷汗。 霍铮向她这边走过来,“嗯,你在找什么?” 屋里灯光明亮,他能看到阮明心脸上那层不正常的白,视线又看向阮明心身后被翻过的柜子,阮明心不自在的把身子朝旁边挪了挪,却不知道这样更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没……没什么。”她不知道怎么的,不敢直接对上霍铮的眼睛,眸光有些闪躲,师兄这时候出现在她屋里,要她不多想才怪,一定是方才他发现了什么。 阮明心不知道自己一些想隐瞒的事已经露出了端倪。 霍铮三两步就走到她身边,阮明心以为霍铮是想去看她身后的柜子,却不料霍铮靠近她的时候,突然对她出手。 穴位上一阵麻意传来,阮明心反射性想后退,手腕上一紧,被霍铮抓着。 厚实的手掌上传来不正常的寒意,霍铮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某些隐藏着的秘密被揭示开来,“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阮明心差点直接开口,心里震惊,她在安慰自己,师兄虽然反应要比常人灵敏,心思也细腻,但“仙水”的事,任他再神通广大,也应该不可能知道。 阮明心想的应该不可能,殊不知霍铮不久前借着月娘一事恰好就知道了。 由于阮明心的身高要矮上霍铮一个脑袋,此时内力被霍铮封住了,手腕也被抓着,她只能抬头去看霍铮,脸上挂了一抹疑惑的笑,“师兄说的是什么,明心没听懂。” 霍铮不再说话,眼睛落在他抓着的手腕上,阮明心的瞳孔一紧,垂着的另一只手轻轻抖了一下,她清咳了一声道,“夜深了,天也更冷了,这才放下暖炉子多久,手又开始冰凉了。” 她没注意看,每当她在霍铮面前说一个谎,霍铮的脸色就更难看几分。 “我没撞见你可以瞒着,如今我撞见了,明心,你还打算继续瞒到什么时候?”霍铮的声音掷地有声,却是阮明心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冰冷。 第631章 放在心尖上的人 霍铮的这个态度,阮明心心下一沉,看来师兄他有所知道了。 “我无意瞒你。”她妃色的唇轻抿,眼睑也跟着垂下,脑子里在编排发言的语句,有点小委屈,“只是不想你来担心。” 身体上传来的变化很明显,阮明心僵住的脚下一软,霍铮眼疾手快的把人搂进怀里,脸色不见好看半分,阮明心都不敢再去看他。 须臾,才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方才在找什么。” 抱在自己怀里的人身上温度冰到极致,到底是放在心尖上的人,霍铮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继续争执,不由得问出声。 “仙水”在她体内是多少个月前的事了,阮明心能够瞒着他那么久,想来也有研制应对的法子,方才见她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估计就是在找能够应对的东西。 阮明心听到声音后惊喜的抬头,问他,“你不生我气了?”她这话一出口,就察觉到人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冷意,阮明心不敢再多嘴。 霍铮问什么,她就应什么,“找药,一个黑色瓷瓶的。”她一说完。霍铮就把她放在凳子上,转身去给她找药。 阮明心方才在霍铮来时就翻过一个柜子,霍铮从另一个没有打开的柜子开始找,药很快就被拿出来了,阮明心连忙吃了两颗,想了想又吃了一颗。 这时门外也传来一阵敲门声,是百灵那丫头回来了,“小姐,水烧好了,百灵进去了。” 阮明心现在想用热水泡一下身子会好受些,听到是百灵的声音,她没有阻止,让人把水抬进屋里。 隔着屏风她在热水中泡了半个时辰,身上的寒意却不见要消减的模样,体内的感受虽说不至于痛苦,却也不怎么好受,身上也已经冒出一层冷汗。 水逐渐凉了,阮明心也没办法再泡着,从水中出来,换了一身里衣便让人把水撤了。出来后,就看到霍铮果然还在外头等着,婢子给他换了两杯热茶,但他都不怎么喝。 “师兄。”阮明心在身后叫道,除了一身里衣,她肩上还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 霍铮也不回头应她,静静坐着,等阮明心自己走过来。 阮明心也知道自己这个师兄的性子又开始别扭了,当然,是自己隐瞒在先,阮明心不敢给自己的行为辩驳,霍铮不说话,她就自己先走过去,来到了霍铮身旁。 “把手伸出来。”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阮明心不敢在这时候继续惹霍铮,对于他说的,她全部都只照做就是了,唯恐多惹到霍铮,他到时候会找她算账。 伸出去的手被霍铮温厚的大掌包裹住,常年跟兵器打交道。霍铮的手掌算不得光滑,阮明心感觉得到他手上的薄茧,没有什么比眼前这双手更让人心安了。 “把这个喝了。”霍铮把桌上让人准备好的姜汤端给阮明心,杯盖拿开,一股浓烈辛辣的老姜味道就那么传过来,阮明心眉头皱了皱,还是忍着闭上眼睛喝完。 “到榻上去坐好。”他的话不怎么多,阮明心坐到榻上,将双腿也盘好后,霍铮坐到她身后,阮明心不知道霍铮的用意,等到穴位完全被封住了,她大概能够察觉到身后人想做什么。 那双熟悉的温厚大掌贴在自己后背上,阳刚霸道的内力从他手掌中传出,源源不绝如冬日的温泉,驱散她体内的冰寒。 “师兄……”阮明心不由得喊道。 “别说话。”霍铮打断她的话,这个时候两人最好都不要分心。 阮明心也乖巧听话的闭嘴,调整了一个姿势坐着,体内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内劲在周旋,她轻轻打了一个颤后,四肢百骸传来一阵舒适感。 等那一阵温暖蔓延及全身,她渐渐静下心去适应,也明白了霍铮方才为什么将她内力封住,如果不封住,他们两人的内力就会在她体内相冲撞,到时合拢不融,就会在她的经脉中爆开,损伤经脉。而封住了她自身原本的内力,他的内力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她体内游走,驱赶不断腾起来的冰寒。 随着霍铮阳刚霸道的内力在体内游走,驱散的冰冷在阮明心的皮肤上冒成冷汗,浸湿衣裳的同时,阮明心身上的不适也逐渐消失,很明显的感觉自己被浸泡在温泉当中。 人体内的经脉细小而脆弱,霍铮不敢求急,耐着性子一点点游走在所有的经脉中,随着内力不断输出,霍铮的额角也沁出一层薄汗。 直到外面的天边开始吐露鱼肚白,阮明心的身上没有再腾起寒气,霍铮才将内力收回去,眉眼间的疲乏视而可见。 “师兄。”阮明心在霍铮收回内力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转身看到面上略显疲态的霍铮,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能够猜到用这种方法给她驱散冰寒,是一件多么耗费元气的事。 “对不起。”饱含着无尽心疼的这三个字从霍铮的口中说出,这一夜耗费的内力有多少他比谁都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眼前的这个傻丫头抱着无数歉意跟心疼,他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早些知道她身体的情况。 霍铮的反应在阮明心的意料之外,她以为自己瞒着他的事并且还谎话连篇,这人今天会找自己算账,说不得好好教训自己一顿,阮明心都做好挨训的准备了,却不想抬头对上霍铮歉意的目光。 神色一怔在一瞬间,她莞尔笑道:“师兄说什么呢,对不起什么?莫不是你瞧上了别家的小姑娘,想抛弃我不是?”阮明心她从来不认为霍铮有对不起她什么,反倒是自己一直享受着他无条件的宠溺,即便是已经成婚的夫妻,都不见得有她这么好,“仙水”的事是个意外,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救她的外祖父。 对这丫头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记不清,感情就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在某个不经意间就钻进人的心房,扎根驻营。他对她的在意,也许在她刚没了母亲,别院中倔强独立的那会儿,也许更早…… 第632章 英姿飒爽战猎场 “这脑袋里净乱想些什么,这一世,我只要你一个就好了。”霍铮伸手揉了揉阮明心的头发。 阮明心伸手搂在霍铮腰间,整个人也向他怀里靠过去,绝色的脸靠在霍铮的胸膛上,耳畔传来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声音轻缓,“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都在尽力而为,谁也不曾做错什么,歉疚这种东西不存在,倘若出事的人是你呢?” 阮明心希望霍铮不要把这样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们都不再年少,应当具备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两个人互相喜欢,应该是神圣美好的事。 感情不是一个人的责任,因为没有将她保护好而歉疚,阮明心不会接受这样的歉疚,当时的情况是情非得已,她希望霍铮也能了解,倘若受了伤的人是他,他也不会接受她的道歉,因为这一切的伤害,都不是他们互相给予的。 霍铮没有说话,搂着她的手紧了又松,“让人烧水给你沐浴吧。”这样的话的确很煞风景,阮明心却觉得很温暖。 昨晚流了那么多汗,这会儿还是寅时,今日胡尔克力想在猎场上与她一较高下,昨晚几乎没怎么休息过,等下沐浴完她还可以再睡一两个时辰,抬头她看到霍铮眼底下的乌青,昨晚师兄更是一夜未睡,“隔壁有个房间,你也去休息会儿吧。” “好。”霍铮没有拒绝的应下了。 辰时三刻,百灵过来敲门的时候阮明心才起来,休息了两个时辰,她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今日要去猎场陪东圣还有西瀚的人狩猎,霍铮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一套白色的骑马装,外头披了一件红色的火狐毛披风,三千青丝高绾成一条长马尾束在头顶,英气逼人。发上坠着一串小铃铛,搭着火红色的披风与高束的发,英姿煞爽中又带着女子特有的娇柔婉约。 当阮明心着了这一身出现在猎场上的时候,确实惊艳了不少人,君不见雅安公主跟阮琳琅眼底的愤恨与嫉妒吗?就连东圣那位生人勿近的睿太子也不由得将视线停在她身上。 “哟,阮姑娘可真让人好等啊,我还以为阮姑娘今日是不来了。”这样贱兮兮的话,当然是出自胡尔克力的口中。 这也都什么季节了,想做什么不好?选在大冬天的狩猎,阮明心还真的好奇,胡尔克力今日能够打到什么猎物? “胡尔克力公子何必专程等着明心,如今辰时尚未过,时辰还早,难道胡尔克力公子在等明心,来指点指点你的箭术?” 定下狩猎的时间是今日辰时,阮明心在辰时末的时候到达猎场,也不算错过时间。胡尔克为什么等着,当然是为了等阮明心来了,好在猎场上给她找找麻烦,最好是重伤她。 没了一个阮明心的南庆,也就弱了几分,对于目前三国局势来说,南庆弱了,是东圣跟西瀚都乐见其成的事。 “阮姑娘说笑了,你我皆非普通人,箭术这种东西,当然是必备的,只不过狩猎不比昨晚的比试,猎物身上可没有衣服让阮姑娘射。” 胡尔克力笑着应阮明心,眼神瞥向一旁在试弓箭的雅安公主,她今日也是一身骑马装,不过通身粉嫩嫩的,和场上其他女子相比,衬得她一张脸蛋更是娇俏。 原以为今日东圣的人,会在猎场上给阮明心难堪,不想他们三两句话就落在自己身上,提到的还是昨夜她不自量力的比试,想起昨晚众目睽睽下自己的外裳被射落在地,好歹她是一国公主,这丢的都是什么脸。 雅安公主恼恨的瞪了阮明心一眼。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她走到侍卫准备好的马旁,翻身而上,对阮明心道,“狩猎,凭的是真本事。”一句话落,她率先驾着马进入猎场。 这是在说自己昨晚比试赢了她,不是靠自己的真本事? 阮明心没去应她,面对胡尔克力的挑衅,她一笑而过,“胡尔克力公子,咱们猎场之上见真章。” 话落,她也翻上自己的马,转身进了猎场。 胡尔克力看着阮明心的背影,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屑。 一个臭娘们,不在家里绣花练字,相夫教子,他倒要看看,等会猎场里,阮明心还怎么笑得出来。 “来人,备马!”胡尔克力高声喊道。 猎场上用的马都是早已准备好的,胡尔克力一喊,立刻就有人给他牵了一匹过来。 猎场上除了雅安公主是西瀚人,胡尔克力是东圣人,其余的都是南庆的世家子弟。 阮琳琅也在其中,在她身边的是阮家的庶长子,阮云庭。 虽说阮云庭是阮琳琅的大哥,却不是一个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再来是这个大哥比自己的亲哥哥更得父亲重用。即便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实际上,阮琳琅也不喜欢这位大哥的。 看着阮明心几人已经进了猎场,阮琳琅对身旁的阮云庭说道,“大哥,冬日的猎物不好打,琳琅便先行一步了,驾!”不等阮云庭应声,阮琳琅已经驾马进了猎场。 可以说阮琳琅为了自己日后能够攀上一门好的亲事,这几年她不断的学习各种东西,不管是闺中的女红掌家能力,还是琴棋书画骑马打猎,她都是京城众多女子中的佼佼者。她学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来,或许跟京城的闺阁小姐不分上下,但看总体,京城的小姐们还真不如她,阮琳琅差只差在一个庶出的身份上,这也是京城贵女圈里的千金们,唯一可以跟她较量攀比得过阮琳琅的地方。 “皇上,臣等也出发了。”阮云庭同周围的同僚世家子弟一块儿对高台上的皇上行礼禀报,也驱马进了猎场,如阮琳琅所说,冬日的猎物并不好打,他们也该进猎场了,晚了说不定连只猎物的影子都看不到。 阮云庭要说得阮兆麟看重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任职朝廷中书郎的位置,为人处世八面玲珑又得力能干,南庆的官员里没有几个人会讨厌阮云庭这样的人。 第633章 让冷箭飞 世家大族的长辈也都看好阮云庭,就差没直接问老天,这么优秀又上进的青年,怎么不是他们家的孙儿,只要阮云庭照这副模样好好为朝廷效力,日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爱卿身为朝中的中书令,等会儿可不能让朕失望了。”皇上笑道,只让他们别耽搁了赶紧进场,一边又让侍者奉茶,命人搭个帐篷。 十二月的天冷得很,即便今日没有下雪,北风还是呼呼的吹,风势不见低减,他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跟着众人一块儿进场狩猎,可也不可能就坐在高台之上等着他们打完猎回来。 没有一块儿进场狩猎的,还有东圣的太子东方睿,皇上不知道东圣这位太子的底细有多深,可说道理也不能让一国太子在一起吹风等人,所以还是命人支个帐篷的好。总归他在营中等着他们狩猎也枯燥无事,东圣的太子也在的话,两人还可以聊聊天下,聊聊见闻。 猎场内,昨夜飘了一场小雪,绿色的灌木上披着一层白色,阮明心骑着马一边四处张望出来觅食的猎物,白色的雪地上,一团灰色在跳跃,阮明心伸手摸起一支箭,拉弓瞄准,准备把箭射出的时候,有人速度更快,一支羽箭“嗖”的一下从阮明心身后窜出,直击雪地上那一团跳跃的灰色。 阮明心见猎物被人先一步射杀,便把弓箭放回去,身后传来一个女音,“呀,明心姐姐下手慢了一步,这灰兔子是我先看到的。”阮明心回头,看到的是阮琳琅得意的嘴脸,轻笑一声,也不同她争执。 “既然是你先看到的,也已经射杀了,我自然不能和你抢了不是,猎场这么大,何愁没猎物呢。”她一派潇洒的驾马走开。 阮琳琅见阮明心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自己抢了她的猎物,反倒欢喜不起来。 她冷哼一声,上前抓着兔子耳朵,捡了猎物也离开,阮明心嚣张什么,猎场之大,她可不相信今天阮明心会平安无事的踏出猎场。 正如阮琳琅所想,今日的确有人想要做些什么。 先是阮明心走的这边雪地上无端多了捕兽夹,再是地上被挖了多个陷阱,上面铺了一层细树枝跟稻草,上面洒了一层雪,如果不仔细的话,完全发现不了,一个脚步踏错就会直接掉进陷阱里面。 阮明心看了一眼猎物掉进的陷阱,妃唇勾笑,这么多的陷阱,到底是想捕兽呢,还是想要捕她? 将几只猎物挂在马上,阮明心牵着马又转了一个方向走。 “嗖~” “叮!” 身后一个破风声,阮明心听得出来是利箭离弦的声音,还是朝着她的方向,她已经做好了躲开的准备,谁知道又是一支利箭飞过来,正好截住那支射向她的箭。 “雅安公主这是什么意思,虽说是在狩猎,但如公主这样伤了人可就不好了。”阮云庭的声音从阮明心身后传来,她回头,正好看见阮云庭跟雅安公主驾着马,一人从一个方向过来。 依照方才阮云庭的话,大概能够听明白,雅安公主方才箭要射的是她,结果被他截下来了。 以雅安公主的性子,在猎场拿箭射她,阮明心想,也不无可能,从昨晚夜宴开始雅安公主对她的讨厌可不是只有一点两点了。 雅安公主没想到会在半路杀出来一个不速之客,抬头看过去,注意到那人是南庆的臣子,具体身份她尚不清楚。不过当着南庆人的面,她公然对阮明心出手的事无从掩饰,好在今日他们是在狩猎,雅安公主看向一旁走出来的阮云庭,挑唇笑道,“方才还以为看见了只兔子,可能是本公主看花眼了。” 她这话让人听不出来真假,阮云庭没有证据,加上对方是西瀚要来和亲的公主,也不好再说什么,倒是雅安公主,落在阮明心身上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挑衅,方才那一箭没有落在阮明心身上,真是阮明心走运了,如今阮云庭也在场,雅安公主不好再动手,驱着身下的马,转身离开。 见雅安公主的身影消失后,阮云庭神色复杂的看着阮明心,好一会儿才对她说道,“今日的猎场非同寻常,你自个儿多留点心思。” 非同寻常,怎么个非同寻常法呢? 新仇旧怨,凡是跟阮明心有过不和的人,都会在今日对阮明心出手,就算弄不死人,也想弄点伤让她吃吃亏,方才的雅安公主就是一个例子。 阮明心没想到阮云庭居然会出手救她,一时间没明白阮云庭的用意,她跟阮家早就没有关系了,况且方才箭射过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即便阮云庭不出手,她也不会受伤,不过平白无故被救了,阮明心不是那种不认账的人,转身之际,她对着阮云庭道,“方才谢过了,这边不用继续走,地上陷阱多,等会儿掉坑里不容易被发现。” 话落,她也不管阮云庭是什么想法,转身离开。 今日猎场之上不想轻易放过她的,不只有雅安公主一个人。阮明心想,依照昨晚那人之前对阮琳琅的吩咐,阮家应该有一批自己可用的人手,只是不知,阮琳琅是否会用自己的人,罔顾那个男子的吩咐,找对自己动手呢? 而且进了猎场之后,她还没有看到胡尔克力,阮明心可以笃定,谁都可能不动手,但胡尔克力就不一定了,毕竟师门手足的命是丢在南庆的,况且还能一举多得。 根据阮明心收到的情报,这个胡尔克力和他师兄纳兰子墨的关系还不错,即便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当初纳兰子墨是死在阮明心手里,但胡尔克力的心思是他们师门的人死了一个,南庆就得陪他们一个,阮明心既然同意进猎场,那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就将人放过的。 皇家的猎场有多大? 阮明心不知道,不过她想应该真的很大的,因为这一路走来,她都没有遇到胡尔克力。 别说胡尔克力,除了最前面雅安公主对她放冷箭之后,整个猎场仿佛就只有她一个人。 没事,让冷箭飞一会儿吧。 第634章 顺手牵熊 马背上挂了不少猎物,走了半个时辰,却依旧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今日进猎场的人不少,然而仿佛都很有默契的不往这一片过来。 再往前走就不属于猎场的范围了,阮明心看一眼坐骑上头挂着的猎物,两只兔子一头花鹿,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她驱着身下的马,刚跨出一步,大马的前蹄上仰,嘶鸣一声,开始躁动不安,阮明心伸手给马顺毛,一边抚慰身下的马,眼睛却在向四周巡视。 动物往往最能预料即将到来的危险,所以她坚信她的马不可能无故的躁乱。 视线开外,就见一人蓝衣墨发隽秀,驱马而来,那张俊美的容颜阮明心半个时辰前才刚刚见过。 “不愧昨晚赢了雅安公主的人,你的收获不少。”阮云庭的视线落在阮明心打到的猎物上,笑谈间心里也疑惑这一边没有看到其他人影。 却没料到阮明心看见他的那一刻,迅速拉弓搭箭,箭矢对准阮云庭。 “咻!” 箭离弦,阮云庭从马上跳落,健硕的身子在地上一滚,劫后余生,若是他动作再慢一步,那支箭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你在做什么?”他从地上站起来,心惊肉跳,不解阮明心为何要拿箭来射他。 “快走!”阮明心厉喝一声,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这下拿起三支箭,三箭连发,还是方才阮云庭的方向。 或许第一支箭阮云庭没有注意方向,此时见阮明心重搭上去的三支箭,再往他方才的位置射过去。 阮云庭的视线跟着箭飞的方向看过去,箭射到的位置,阮云庭双目瞠瞪。 那虽然是只黑瞎子,却是一个多么骇人的庞然大物,立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型的黑山,站立的位置刚好在他方才的位置后面,阮明心一箭射在他身上,力度不够,箭碰到它的时候就掉落在地,那个举动触怒了它,它锐利如刀锋的爪子拍过去,他方才骑在身下的坐骑就那样轻易被击飞,这力度是多么惊人,阮明心再次射出的三支箭,箭头刚好没入它的皮肉,却没将它的身体射穿。 “嗷!”黑瞎子痛得愤怒的嘶吼一声,一个步伐过来就在地上留下一个深印,一边走一边抬起爪子拍,打在身边树木的枝干上,腰身粗的树干就被打折了,朝着阮云庭的方向倒下去。 阮云庭已经忘记了动作,眼睁睁看着那么粗的树干朝自己倒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白色的带子从阮云庭面前飞过,力道很猛的击打在倒下去的树干上,树干被击飞了,阮云庭才看清楚那条白色的带子是阮明心的腰带。 “还不快点跑。”阮明心冲着阮云庭吼道,击飞了树干后,她动作迅速的把腰带系回身上,从刚才射出去的几支箭中她就了解到,眼前的这只庞然大物,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更别说她要一边应付这只黑瞎子,一边再分心出来保护发呆中的阮云庭。 只见那头黑瞎子被阮明心击飞的树干打中身子,接连后退了两步,浑浊肮脏的眸子瞪得滚圆,锋利的牙齿上布满粘稠的唾液,猛兽大口一张一合,隔得远远的都仿佛还能闻到它发出来的那股恶臭味。 阮云庭知道自己的能耐,不管是在眼前的这头黑瞎子,还是阮明心面前,都是不够看的,坐骑已经被黑瞎子打倒在地,阮云庭连忙往后跑了数十米,躲在一棵还算壮实的大树后。 他打不过这头黑瞎子,也没有办法能够钳制住它,这种情况下他帮不上阮明心就算了,绝对不能再像方才那样再给阮明心拖后腿。 阮明心再怎么说也好歹是大剑师亲自任命的继承人,以她的能力,阮云庭信她,是绝对不会陨落在这头黑瞎子的大掌下。 接连两次在阮明心手上吃了亏,黑瞎子的兽性被激发,冲着阮明心嘶吼一声,笨重的身子往阮明心的位置靠近。 左掌拍下去,没拍着人,接着又是右掌一下。 和黑瞎子比起来,黑瞎子庞然大物的身躯是它的优势,同时也是它的劣势,相比之下,阮明心娇小的身子行动轻盈,每每在黑瞎子的攻击将至时,她就提前躲开。 然而就这么一直闪躲也不是办法,黑瞎子身躯庞大,体力跟破坏力也是巨大的,倚靠阮明心自身的能力,是没办法消耗掉黑瞎子的体力的。 按理说,黑瞎子的眼睛不好,只要阮明心卧倒在地上不要动作,黑瞎子就不会再进行攻击。 可眼前这头黑瞎子的智商堪比一个成人,或许是阮明心灵活的动作让它警惕,即便阮明心卧倒在地,它还是不确定的要再上前拍一巴掌。 大掌要落下的时候,阮明心闪开,也不再试图靠装死让黑瞎子停止攻击,同时意识到她身旁的火狐毛斗篷太过吸引眼球,只要她闪开,黑瞎子下一秒就能很快锁定她的位置进行攻击。 她干脆将身上的火狐斗篷解下来,丢在一边。 果然,黑瞎子以为火狐斗篷下有阮明心的人,一个大掌拍下去却什么都没有,没有了火狐斗篷的阮明心身上是一袭白色的骑马装,一身的白色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黑瞎子不再那么轻易就追寻到她的身影,为了找阮明心,它笨重的身躯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还盯着自己的脚看看阮明心有没有躲在它脚旁或者让它给踩死了。 脱掉了火狐斗篷的阮明心,动作要比方才轻松许多,她跑回自己最初的位置,她的坐骑也已经跑掉了,不过弓箭都还在原地,阮明心跳过去,一把将弓箭从雪地上捡起来,再躲到黑瞎子的身后,搭好弓箭,瞄准黑瞎子的头部,等着它转过身来。 黑瞎子的眼珠子瞪得有多大,仿佛下一刻就会掉出眼眶似的,视线依旧在自己的脚下,没有看到阮明心的身影,它的心里也在防备着阮明心会突然出来攻击。 就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慈手软,阮明心的两支箭都瞄准了黑瞎子的眼睛。 她倒没有刻意要去救阮云庭,不过顺手牵只熊还是蛮好玩的。 第635章 做人要慈悲 有了前车之鉴,这两支箭射出前,阮明心就将自身的内力灌输到箭上,使得这一次射出去的箭,比原先的威力大了几倍。 箭所飞射攻击的方向,是黑瞎子浑浊圆睁的眼珠子。 鲜血飞溅,眼睛本来就是它最薄弱的地方。 “吼~”这两箭的威力有多血腥,黑瞎子在原地暴走,痛苦的嘶吼声震得树上的雪粒都抖落下来,随之是黑瞎子暴走打折的树干倒落,地上的雪掀起纷飞,黑瞎子朝阮明心这个方向过来,或者说它是向箭矢攻击的源头而去。 黑瞎子都能知道的,阮明心怎么会没料到,两支箭出去后,她的身影也从原地离开。黑瞎子已经没有视觉方向,阮明心每换一个位置就再射出几支箭,箭箭利落的穿透黑瞎子,地上有不少的血迹,腥味令人作呕。 十数支利箭射出去,黑瞎子也没有要倒下的趋势,阮明心手上的箭没剩多少了,这种情况不能够再同一头畜牲继续纠缠,阮明心收了弓箭,跑到阮云庭身边,“快走。” 此地不宜久留,她拉上阮云庭一起离开,至于那头黑瞎子,在原地发疯似的打转,即便是阮明心跟阮云庭走了,它也无法追上去。 “为什么不干脆把它杀了?”跑了一大段路后,再见不到黑瞎子的身影跟它嘶吼的声音,阮云庭手撑在大腿上呼呼喘气,待气顺下去,他抬头问阮明心。 既然能打的过一头畜牲,何不直接要了它的命,像那样的庞然大物,也就是阮明心这样的人,寻常人十个壮汉也未必打得过。再者那种畜牲野性太烈,还留着它的命,只怕再遇到了人会伤了人的性命。人命可贵,他知道阮明心也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的阮明心气息也有些起伏不定,听到阮云庭的话,她有些好笑,她才觉得阮云庭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没想这才多久,阮云庭的脑子就没有了。 “佛说做人要慈悲。”阮明心拍了拍阮云庭的肩膀,落下这一句话后就继续向前走。 阮云庭看着她的背影,不明所以。 “慈悲?你就没想过它日后再出来害人吗?” 做人要慈悲?她放过了那头黑瞎子,日后那头黑瞎子肯定不会放过它遇到的人类,届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丧命在它的巨爪下,她放了黑瞎子难道还慈悲了? 阮明心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脸,她对着阮云庭轻笑一声,“我说的是对自己慈悲,日后谁遇上了方才那头黑瞎子,只能说是他的的造化不好,你也知道那家伙是只庞然大物,取了它的性命,我要耗费多少气力?你以为猎场里为何会出现这种庞然大物?” 阮云庭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皇家的猎场,安全当然是首当其冲的。 能进皇家猎场狩猎的,有哪个人不是身份显贵的?所以在狩猎之前,猎场内的安全都有专人负责检查过的,猎场中只会有小型的动物,例如像兔子,斑鹿,山鸡,绝对不会有老虎,豺狼,黑瞎子这种巨型又会伤人的猛兽。 今天她走到这边没有遇到半个人影,而后出现一只小山大的黑瞎子,这些都绝对不是什么偶然。 她还想着是这皇家猎场太大,她跟冤家们才没有窄遇到一起,其实这都是他们算好的,到了这时候,她才不相信他们后面没有再对她埋伏。 大剑师心怀天下,对于“人命可贵”这四个字更是深刻,所以他们先弄来一头巨型的黑瞎子来跟她纠缠,让她消耗体力,如果她真的取了那头黑瞎子的性命,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 逃走,放过那头黑瞎子并不是她罔顾人命,她今日重伤了黑瞎子,即便它今日不死,日后谁和它撞上,黑瞎子双眼都看不到东西,从它手底下逃脱捡一条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阮明心的话让阮云庭两条剑眉拧到一起,那些人为了一个阮明心,居然将那种危险的猛兽放进来。 倘若阮明心没往这个方向走,或者其他人误闯过来,也或者那头黑瞎子在猎场中乱闯,那今日不久会死伤多少无辜? 还以为都是些小打小闹,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这么居心叵测。 “出去之后,一定要禀报皇上,让人彻查此事。” 阮明心虽说不是皇亲贵族,也不是世家名门,就算已经跟阮府脱离了关系,毕竟还是南庆大剑师的徒弟,苍离之后的继承人,要论起身份,她还不比皇室中人低,他们居然想直接取人性命,不给他们点警告不行。 奈何阮云庭的想法是好的,阮明心看得比他清楚,“你进了官场之后……”阮明心本想说他天真的,可说到底这天真也是为自己着想,他性子天真,以后在官场里多磨磨他就清楚了。 “纵使皇上让人去查了,也是无用功,你做了坏事之后,还会留下把柄给对方知道吗?”他们既然想要致她于死地,又怎么会留下证据等着她去发现呢。 这点阮明心比谁都清楚,所以她就算活着出去,也不会让皇上给她主持公道,因为她心里清楚,她要的公道,即便是南庆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无法给她。 更何况,那些人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单凭一头黑瞎子就能弄死她,猎场之大,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危机在等着自己。 “我们分开走吧,你自己一个人兴许还能更安全一些。”阮云庭的思绪还停留在阮明心方才的话上,没想到突然听见阮明心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先不说我们是兄妹,危难关头抛下你一个姑娘家独自面对,这绝非君子所为。”阮云庭这一番话说的坦坦荡荡。 君子之为是么?阮明心却觉得阮云庭这个君子未免太不自量力。 君子之道好啊,但也得先有能力自保,阮云庭一个朝中的中书令,面对一头黑瞎子都无可奈何,更别说等会儿他们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刺杀。 阮明心这会儿让他自己独自先行,也是为了阮云庭的安全着想。 第636章 幸灾乐祸 至于阮云庭所说的兄妹,阮明心鸦睫半敛,到底没有应声。 “你执意不听劝,待会儿可别说我没有提前警告你。”阮明心悠悠说了一句,她管不到阮云庭的言行举止,就算阮云庭执意想跟着她也无可奈何。 “你单打独斗的能力如何?自保应该没问题吧?”阮明心问道,阮云庭想跟着她走,那基本的武力值她总得了解一下,别等到她分身乏术的时候还得想着怎么保护他。 这个问题似乎挺严肃的,阮云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估计一个准确的数字,须臾才抬头回答道,“自保可以,一个打两个没问题。” 这回答让阮明心忍不住翻白眼,还以为阮云庭一副严肃样子是在想什么呢。不过算了算了,他既然能够一个打两个,还有自保的能力,她就不用继续担心他了。 正在阮云庭说完,也不用再等了,四面八方埋伏的人已经现身。 “阮明心,乖乖受死,爷爷们还能让你走个痛快。” 一群人都是一身白色的衣装,白雪一样的颜色,若是站得远些,还真的不容易看出来,此时人人手里拿着各自的兵器,刀剑斧戟,围成一个圈,将阮明心和阮云庭困在中间。 对方二十来个人,而阮明心这边只有一个能够一打二的阮云庭,劣势还真不是一点两点。 阮明心心道,这帮人来的真快,幸好自己方才及时抽身。 阮云庭毫不犹豫抽了三支箭搭在弓弦,朝身边三个人射出,“想当本公子的爷爷,你们还不够资格。” 那是,阮明心的爷爷,不就是他的爷爷么,这群人还真是狂妄。 他的动作太快,那群人霎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箭矢没入了其中三人的体内,三人倒下,其他人才纷纷提起武器上前。 阮明心身上没有刀剑,谁会在狩猎的时候把武器也一起带上?却也没有赤手空拳直接上,她从后背的箭篓里抽出两支箭拿在手上,挥舞间一阵风声,“扑哧”一声,没进敌人的心脏,再拔出来,带出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阮云庭箭篓中的箭已经用完了,如他所说,他能够一个人打两个,可对方人多势众,又岂止一两个人,他倒是夺了对方一把刀,可也没有躲过对方飞过来的斧头。 那把斧头有多锋利,若是被砸中了,那可不是一点小伤,一条胳膊都能直接被砍下来。 阮云庭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叮”的一声,横空飞来一支箭,打开了袭向他的那把斧头。 “小心!”他侧过脸,只听到阮明心在不远处提醒了一声,然后又纵身与那群人缠斗在一起,锋利的箭矢划破敌人的喉咙。 阮云庭手上的动作不慢,却也更小心了几分,尽量不让阮明心分身保护他。 这帮人的身手不凡,阮明心也了解了他们见不得她好,今天想要对她下手的心有多执着。 半个时辰后,阮明心将最后一个幸存者踩在脚下。她身上也有两道刀伤,伤在肩膀跟手臂,不重,只是划破了口子,相比之下,阮云庭的伤要重得多,方才被对方的剑直接穿透了肩膀,此时坐在雪地上储存体力。 “说说,你们是谁派来的人。”阮明心嘴角噙着笑,问被她踩在脚下的幸存者,那一抹笑很好看,只不过却怎么看着都不像友善。 可不是嘛,任谁遇见了这样的刺杀,心情都不会多美。 地上被踩着的人转过脑袋,一副不想说的模样。 不想说是吧,阮明心加重脚下的力道,踩在对方胸口上的力道重到他五官扭曲,阮明心又问道,“来说说你家主子安排了几波人?” “呸,要杀就杀,爷爷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以为你们今日还能活着离开猎场么?哼,天真。”他吐出一口污血,挑衅的模样仿佛不惧怕阮明心的威胁。 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真的透露出了消息,只怕活着之后的下场会更加生不如死,那还不如任务失败,寻个利落的死法。 “是吗?那我就成全你,想当我爷爷那就去阴曹地府里问问我祖父同不同意吧。”她伸手拿起地上的一把刀,刀上沾染着污血,刀尖抵在地上慢慢拖动,磨出来的声音“沙沙”刺耳,让人无端多出对死亡的恐惧,逐渐加烈。 阮明心好笑的看着脚下的人,说道,“哟,你不是不怕死吗?睁开眼睛看看,刀锋就要触及你的脖子……” 她的声音如同恶魔,那张倾城绝色的脸此时在男子的眼中,犹如地狱里的恶鬼一样可怖,双眼布满血丝,情不自禁的随着阮明心的话把视线移到她拖着的那把刀上。 那是他用了多年的武器,一直像伙伴一样陪着他,此时却要触及到自己的身体,或许会把自己的头给砍下来…… 男子惊恐的瞪大眼睛,阮明心笑得灿烂,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他,手起刀落,利刃划破他的喉咙,温热的血流出来,凝固在十二月的雪天中。 她随手将那把凶器丢到一边,蹲下身挑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抓起一把雪在手上磨磋,一群恶人的血多脏,洗洗干净好了。 白雪在她手上化成雪水洗掉了她手上的血渍,阮明心白嫩的柔荑也变得通红,她转身向阮云庭坐着的方向走过去,一边问道,“在雪地上坐了那么久,屁股麻了没有?” 她的玩笑话让阮云庭一个大男人红了脸,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不想想自己好歹也是她哥哥,这种话怎么能从一个姑娘家口中说出。 “咳咳。”阮明心也反应回来自己的玩笑开过头了,眼前这个人好歹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学的是中规中矩的儒道孟学,她清咳一声,问阮云庭道,“你还能不能走路?” 阮云庭动了一下手臂,想从地上站起来,伤口上传来的剧痛又让他一下子摔坐到地上,隽秀的脸上没有方才羞红的模样,一下子就苍白了。 阮明心不厚道的笑出声,她知道这种场合阮云庭是挺可怜的,可还是忍不住想笑,要说她是在幸灾乐祸,差不多吧。 第637章 包扎 也难得阮明心心地慈悲,笑完之后又蹲下身去跟阮云庭说道,“把衣服解开,我给你看看。” 她说的时候脸上一派淡然,可越是无所谓,阮云庭就越是尴尬,扭扭捏捏的模样阮明心都要直接拿他当个姑娘家看了,仿佛自己是十恶不赦的混蛋想要侵犯占他便宜的模样。 不过现在这个地方他们不方便再久待,谁知道另一批杀手什么时候会到,于是阮明心在阮云庭还没反应的时候就把他的衣服给扒了。 “你……”阮云庭的一张俊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阮明心不去理会阮云庭的表情,这会儿她只想给他看看伤势,然后快点离开这里,她可没有把握在解决掉另一帮人之后,还能护着一个阮云庭不受伤。 虽说吧,她跟阮家没有关系了,但阮云庭今日算帮了她,身上的重伤也是因为自己,她总不能直接丢下他离开。 从地上的死人身上撕了一块儿布料,融化了雪沾湿给阮云庭的伤口清掉污渍,阮云庭看着给自己擦拭血渍的那块儿布料其实是有些嫌弃的,但他敢出声吗?况且依着阮明心的性子,就算他出声了,阮明心也不会听他的。 “我身上没带药,你将就一下,等出去了再找个大夫好好瞧瞧。”谁会没事成天带着药在身上,阮明心给阮云庭的伤口止住血后又撕了一块儿布条给他包扎伤口,然后把衣服帮他拢好,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她医术精湛不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没有能让人不药而愈的能耐,出去以后,以阮云庭的身份要什么大夫没有,她不会菩萨心肠到给他看伤。 “你站着别动。”让阮云庭站好以后,阮明心转身去扒地上那些人的衣服,阮云庭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阮明心的举动。 生活在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他何时见过一个行为像阮明心这样大胆的女子,到底是自己对这个妹妹的了解不够多。 殊不知,阮云庭移开的目光,所以不知道阮明心扒了那些杀手的衣服后,在他们的衣服上翻找检查着什么。 有一些门府死士,例如皇宫王府的锦衣卫,护卫,他们的身上都会有代表身份的标志。 阮明心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什么,明显对方都是有备而来的。 整个猎场现在应该不会有人过来,她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波杀手埋伏着,但能够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有相互联系通知的方式,这里的杀手行动失败,等会另一批人就会收到消息,如果她跟阮云庭不走的话,就吃亏的是他们。 “我没有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今日倒是连累你了。”阮明心走过去扶着阮云庭没受伤的另一侧手一起走。 “我们现在要去哪?”阮云庭问道,阮明心扶着他走的方向,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那边还有一头重伤的黑瞎子。 他也不是第一次进这个皇家猎场,也知道如果要出去的话,按他们刚才那个方向直走,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够出去了。 “出去,那边不安全。”阮明心答道,她知道要离开猎场哪一条路比较近,埋伏着暗杀她的人也知道,所以再继续走的话,就中了敌人的埋伏了,倒不如往回走,绕一绕远路却也安全得多,这边只有一头被她重伤又看不见的黑瞎子,解决起来总比那边数不清的杀手要容易轻松得多。 “出去后你要怎么找那些人算账?”阮云庭问道。他或许不了解这个妹妹,但阮明心睚眦必报的性格他知晓,当年六岁告上公堂不惜自伤一千,也要损敌八百的举动他至今依旧铭刻在心。 虽说他身为男子,但当年阮明心身上遭遇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可不见得能够有阮明心那样的魄力。所以现在他很好奇,阮明心出去后会如何报复今日算计她的人。 “算账的事不急,总要算好了利息再一块儿讨不是吗?”对于算不算账,阮明心想,还是先等他们安全出去了再说。 带着一个阮云庭,又是在皇家猎场里,如果不是真的到了紧要关头,阮明心绝对不会让天机阁的人暴露身份。 天上又开始零星的飘起雪花,十二月的天,风雪大,飘摇的白絮掩盖住他们一路行走留下的脚印。 没了一件斗篷,阮明心倚靠自己深厚的内力走在雪中还耐得住,倒是阮云庭,受了重伤,即便身上还披着斗篷,手脚也是忍不住的冰冷。 “我们必须走快点。”阮明心犹豫片刻,开口提醒他。 借着这会儿正飘雪,掩盖了他们的行踪,走快一点对他们就越安全。 也知道阮云庭的情况不是很乐观,想了想阮明心还是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内力渡一些给他。 她的举动让人挺暖心的,阮云庭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对阮明心说道,“等会若是顾不上我,你便自己先走。” 他怕死吗?是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有所恐惧,他是个凡夫俗子,当然也无法例外,虽说今日这场暗杀是针对阮明心的,不过阮明心也并没有拿他挡刀,甚至还劝他先行离开,是他自己执意不走的。 如今他不但拖了阮明心的后腿,阮明心却没有嫌弃累赘丢下他,甚至把自己的内力分了些给他御寒,要说心里没有感动这种东西,阮云庭真的骗不过自己。 相反,自己不论作为一个男人或者哥哥,在这种时候都不称职。 “有力气说些没有用的废话,还不如多走快些。”阮明心不接受阮云庭的好意,她还真不信,自己今天会在这里吃亏。 再往回走不久,阮明心跟阮云庭就看到方才那头被她重伤的黑瞎子,大概是疯狂暴走之后,耗尽了力气,此时黑瞎子倒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呼哧呼哧喘着气。 阮明心现在一门子心思只想带着阮云庭赶路离开猎场,至于那头黑瞎子,目前对她没有威胁,她也不会上前取它的命,也许它也活不了多久了。 第638章 杀手团袭来 不过黑瞎子身上的那一副皮毛看着不错,特别是在风雪飘摇,他们还要赶路的时候见着,总能想象披在身上的暖和感。 然而也只是想想罢了,阮明心能够想想黑瞎子的皮毛披在身上时候的温暖,也能想象得到皮扒下来时那股腥臭的恶心感,浪费了时间不说,不管是她还是阮云庭都会受不住。 看到了黑瞎子,阮明心跟阮云庭也走到了树林里,被阮明心脱掉的火狐斗篷还在地上,她拿起来,拍了拍上面的污渍。 不愧是上等的火狐皮做成的斗篷,在方才那头黑瞎子的蹂躏下,除了脏一点,也没什么损坏,她直接把斗篷给了阮云庭,“披着。” 阮云庭张了张嘴,没有拒绝,他很明白自己跟阮明心相比,确实是更需要这张斗篷。 阮明心的内力深厚,进了树林后不久,也听到身后的动静,百米开外有人。 听着动静,来的不只一两个。 “怎么了?”阮云庭问道,他的武功修为不如阮明心,听不到那么远之外的动静,不过见阮明心无故停下脚步,也猜到应该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阮明心环视四周,在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以阮云庭现在的情况,她没法继续带着他跑,后面的人很快就会追上他们。 四周除了树,还是树,阮明心拉着阮云庭,挑了一棵树叶茂密的大树,把他藏在树上。 “别出声,他们追上来了,要是被发现了我可不会管你。”话落,她转身跳到另一棵离阮云庭比较远的树上,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嵌着宝石夜明珠的匕首,在那些人还没有上来之前,砍了几根树枝,去了叶子跟树皮,削得尖锐。 那些人果然不负阮明心的猜测,在她第三支树枝削好后就来了。 “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逃走了。”树下走过来的其中一个人问道。 根据同伴的猜测,他们认为阮明心会为了躲开暗杀,从而选择走原路绕远路。 从前面他们同伴尸体上的伤口,他们推测出阮明心有两个人,现场的模样还能肯定,其中一个人受伤了。 在猎场这种地方,受伤了,没有坐骑,再怎么跑也跑不快,他们一路追踪过来,别说阮明心,就是一个影子都没有看到,更别说下雪了,对前行又造成了阻碍。 “别啰嗦了,他们一定就在这附近,分开找找。”一人厉声打断方才那人的话,看着模样,应该是他们之中的老大。 如果这里没有这片树林,他或许会和刚才那个同伴说的一样。也怀疑阮明心没有往这边方向走,但偏偏出现了这片树林,他想,他们想要找的人应该是躲藏起来了。 分散了伙伴,杀手老大也警惕着四周寻找阮明心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阮明心盯着他看的原因,他猛地抬头,视线的位置正好是阮明心躲藏的地方。 阮明心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迅速隐去身影,把身子靠树叶密集的地方躲得更深。 好一会儿,杀手老大才把视线挪开,“都小心一点,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阮明心的名字他们都听说过,当然知道阮明心是大剑师的继承人。而大剑师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更不可能不知晓。 暗杀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成功率本来就不是很高。 听到他们对自己的防范,阮明心嘴角挑起一抹嗜血的笑。 既然都知道暗杀她不容易,他们还赶着上前送命,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阮明心知道,树下的这批人身手都不错,口风也很紧,她也不奢望能从他们这些人嘴里问出点什么。 既然他们都是他们主子家的精锐,他们主子都舍得让他们来送死,没道理她要给他们主子留着他们。 她的动作矫健灵活,轻盈的身姿在树上跃动,在树下的人即将发现的那一刻又提前躲藏好。 手里的匕首被她藏起来了,那种贴身又锋利的武器,她可不想直接就用在这群人身上。 手里拿着两支削好的树枝,一支被她别在腰上备用,树枝被削尖,如果不是木质的话,估计都能散发着针尖利刃一样的锋芒。 她把自己的身影向最边上的杀手摸近,解开身上的腰带绑在树上,另一头系在自己的脚腕,猛的一仰身子向下,那人也抬头,看到阮明心的瞬间他想出声,嘴巴刚开启,却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穿透自己喉咙的异物,浓稠的鲜血从自己嘴里流出,他的气息也在那一刻停止。 阮明心毫不犹豫拔出自己的武器,身子一仰又回到树上,在众人没有发现这边死人的时候,解来绑在树上的腰带,又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这一刻她的身影如同树林中的精灵,却做着魔鬼的行为。 “死……死……死人了!”又是一个身影倒下,这时他们终于发现同伴死亡后的尸体,惊悚得汗毛直竖。 害怕吗?他们不怕,但心里那一阵不正常的心跳却无法控制。 在他们看不到敌人的情况下,倒下去那么多的同伴,而且没有半点声响,七八个人在他们身边断绝了气息,死亡离自己那么近,这让他们的心如何能够不慌? “别自乱阵脚,她一定躲在暗处,小心点,两个人一起走。”杀手老大目光一敛,看着地上的尸体,良久才对着同伴们说道。 他一直知道,他们要杀的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但眼前这种情况,他们真的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阮明心躲在树上,没再动作,听到了杀手老大的话后,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 她是躲在暗处,躲在他们的头顶,只不过他们能够发现她的身影吗? 算了一下对方的人数,加上杀手老大,一共还有十二个人。 看了一眼手上沾染鲜血的树枝,阮明心又绕到最边上的两人身后,以同样的方式从树上垂下,两手抱着对方的脑袋,“咔擦”一声,拧断对方的脖子,在他身边的同伴转过身时,尖锐的木枝刺穿他的喉咙。阮明心又不动声色的回到树上。 第639章 被“暗杀”的杀手 以同样的手法解决了四个人,对方活着的人仅剩不到一半,通过同伴的死亡,他们的警觉性提高了不少,杀手老大把人聚集在一起,七八个人站到一块儿。 阮明心暂时还不能同时将人解决掉,她不清楚那个杀手老大的功夫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要把人灭口是件小事,但这里是皇家猎场,东圣跟西瀚的人都在,她弄出来的动静不能太大,否则会落人话柄。 在距离他们数十米的一棵大树上,阮明心又开始拿匕首出来削树枝,这一次她削出来的树枝要短小一些,尖利不减,当树下那群人有所察觉的时候,她已经削完好几枝树枝。 “小心她藏在树上。”杀手老大对身边人提醒道,树下的范围内已经让他们找遍了,而且还损失了那么多同伴,他们终于把注意力放到没有警惕到的树上,平心而论,树上树下,要躲藏的话,的确是树上比较安全。 一群人注意的方向正好是阮云庭躲的那一边,阮云庭屏住了呼吸,依旧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阮明心就在他们身后的树上,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手上拿着两支削过的树枝,目标对准十多米外的人,运起内力,狠狠一掷,破风声起,树枝从那人的胸膛直接穿过。 树枝穿过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已经麻木,被树枝射杀的人还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胸口,温热的血缓缓流淌,不知道为什么死的会是自己。 低下的头没力气抬起来,他直接倒在地上,瞪大的双眼昭示着他死不瞑目。 瞬间又死了两个人,都在自己身边,死亡的距离又朝自己拉进了,还活着的人心跳如雷,暗处的魔鬼以死亡将他们不怕死的心消磨殆尽。此时干燥的手上也浸起冷汗。 见他们的脚步停下,注意力从阮云庭的位置被顺利移开,阮明心又潜到另一棵树上。 杀手老大的脸上也蒙上一层阴翳,任谁看到自己的同伴就死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毫无所觉,不管什么圣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且他们的人都死了一半不止,他们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他抬头看向方才杀人凶器飞来的方向,那里没有半个人的影子。也是,哪个杀手会在杀了人以后还留在原地等着被人发现的?尽管他也知道,他们要杀的那个人不是杀人,但人的本能就是这样。 蹲下身,他重新检查刚死掉的同伴身上的伤口,树枝直接穿胸而过,重创了肺腑,是致命伤。那人的功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不夸张的说,这样的杀人手法,就算他再练上两三年,也未必有这样的准头,一击毙命,又瞬间隐藏。 伸手把已经死掉的同伴瞪大的眼睛合上,杀手老大心里的不安在逐步扩大。 “堂堂大剑师门下的弟子,躲躲藏藏算什么,有种就出来,光明正大的打一场,隐在暗处乃鼠辈所为。”杀手老大放声喊道,想要将阮明心从暗处隐出来,这时候的他也知道,阮明心是不会直接和他们交手,也不可能放过他们,让他们活着离开皇家猎场的,从已经死去的同伴身上就可以看得出。如果阮明心现身,他们还有六个人,打起来胜算也比较大一些。 他们是杀手,暗杀的事他们做起来如同家常便饭,可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被别人暗杀。 杀手老大的声音特意放大,阮明心如何听不到,不过听到了又如何,开始的时候,他们主子不也是把他们放到猎场里,准备暗杀她吗?安排的还不止一个两个,是数十个。她不过是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躲着算什么,她只知道这样的暗杀,要比面对面交手来得方便。大剑师门下的弟子那又怎样,她师父是教导了她功夫,让他们好好守护南庆,守护百姓,可并没有让他们面对暗杀的时候,站着不反抗不是。 何况要说鼠辈的话,怎么排也轮不到她。 就在阮明心又是两支树枝从他们背后射出的时候,他们的人倒下的同时,杀手老大也转身看到阮明心的位置。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拿着阮明心削过的树枝,上面沾染着鲜血,很明显是在同伴身上拔出来的,在发现阮明心身影的那一刻,树枝被他掷出去,没有射中阮明心,却也看到了她的身影。 目标明显,这下他们终于有了与之一战的可能。 “追!给弟兄们报仇!”杀手老大一声令下,仅剩的人跟着他跳到树上,追向阮明心的位置。 却不想阮明心手中还有树枝,又是一支出去,他们又一个同伴被射中,从树上直接摔下去。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都不再回头去顾及同伴,只想着近身拿下阮明心的命,给他们今天损失的兄弟们报仇。 他们能追,阮明心也能跑。数十人都没能将她拿下,阮明心这会儿会怕他们仅剩的三个人吗? 阮明心的身影在树上跳动,后面离她最近的人还有两三米的距离,那人以为阮明心近在眼前,马上就能抓到她的时候,却不料阮明心一个跟斗向后翻,稳稳落在他身后,他要转身的脚步刚抬起来,脑袋已经落入阮明心的手里,用力一拧,“咔嚓”一声,脖子直接被拧断,闭不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上百斤的身体从树上滚落。 就在松开手的那一刹那,阮明心从腰上拔出一支削好的树枝,狠狠朝杀手老大的方向射过去。 那杀手老大身手总归不错,在树枝近前时,侧身一躲,轻功一跃继续向阮明心靠近,只不过他身后的人动作就不及他迅速,没躲过树枝,让树枝穿进胸口,也摔到地上去。 阮明心起落间,稳稳的站到地上,手里拿着最后一支削好的树枝,静静看着杀手老大向她靠近。 “瞧,你的人都死光了,你要陪着他们一起吗?”树枝拿在右手上,她在左手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那副神情瞧进杀手老大的眼里,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角。 第640章 还是杀手比较“自信” 任他怎么看待,阮明心依旧言笑晏晏。 “阮明心,你以为你是大剑师门下的人又如何,苍离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多少人都是死在自己的自信上么?”杀手老大的那双眸子染上一层暴戾的色彩。 若是寻常女子,多少会被骇到,阮明心呢? 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信?像雅安公主那样的吗? 那才不叫自信,雅安公主那样的行为叫不自量力,而她阮明心,即便估量到自身不及,她也依旧执着于达成目标。而成事,靠的是脑子,而不是逞匹夫之勇。 阮明心若有其事的点点头,“嗯,可能你比较自信。” 她神色淡定,数十条人命断送在她手上也没有沾染半点血迹,挑着唇笑的模样站在那里刺眼极了。 杀手老大开始发起进攻,“唰”的一声把他腰间的佩剑拔出来,剑身在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锋利的剑身直朝阮明心的面门而去。 阮明心的脚步不移,脸一侧,就躲过了杀手老大的攻击。 一招打空,杀手老大也不急着收剑,手腕一转,剑身横过去就要割向阮明心的脖子。 阮明心脸上的神色不见丝毫变化,身子如同一个不倒翁,斜立着转过一圈,手上的树枝向上,隔开了杀手老大的剑,左手猛的出拳,连续两个重拳出击,砸在杀手老大的肋骨上。 杀手老大生生挨了两拳,胃部的酸水在翻滚,而此时阮明心的位置却早已在他两米开外。 他提着剑又继续上前。 阮明心后退出两步。她一退,杀手老大就提步跟上,等距离拉近到一米,阮明心把手里最后一支树枝射出去,目标是杀手老大的腿。 近距离的攻击,杀手老大没想到阮明心会把最后的防身武器当做暗器,直接射出,手上的剑停止了原本的攻势,剑身一抖,挡开了阮明心射过来的树枝。 那树枝被杀手老大打飞,而阮明心的身子已经借助身边的树,双手扒在树干上,脚步一跃,身子腾空转了一圈,踹在杀手老大身上,杀手老大刚收了剑去挡开树枝,来不及防御,直直被阮明心踹飞出去。 松开手,阮明心又站在地上,双手拍了拍沾上的木屑。丢出去的树枝,她没指望那一射就能将人命中,不过是转移了杀手老大的注意力,再出其不意的对他发起攻击。 下一秒她重新把方才的树枝从地上拾起来,树枝一到手,杀手老大的剑也临近跟前。 阮明心不打算躲,也不需要躲,眼前这人虽然是一众杀手们的老大,但功力跟她比起来,根本是一个天一个地,阮云庭身上的伤不能拖太久。 对上杀手老大的剑,阮明心手上的树枝以古怪的角度迎接,每一下都正中锋利的长剑,却在古怪的角度下没有被砍断。 “苍离盛名盖世,教的徒弟也不过如此,除了躲你还会什么?”多次攻击对阮明心都没有效果,同伴们又全部死亡,杀手老大的性子也开始沉不住了。 又是一剑刺过去,阮明心靠着身体的柔韧性向后仰,挡着对方长剑的树枝被削出木屑。 再直起身,阮明心墨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左手向下,在靴子上摸出一把匕首跟杀手老大的长剑碰击在一起。 连火花都没有激出,长剑直接断裂,杀手老大没有看清阮明心左手上的武器,瞬间,一支树枝穿过了自己的喉咙,阮明心一脚把人踢出去,血太脏,她不想脏到自己的手。 看着地上那具没有断气的尸体还在抽搐,阮明心不紧不慢的收好匕首,对着他道,“兵者出其不意,高手之间的对决向来不是匹夫逞勇就能取胜,我自信,靠的是这里。”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最后一支树枝还扎在杀手老大的喉咙处。 他的眼睛看着面前一直嘴角挂笑的那张绝美容颜,终是把眼睛闭上了,兵者啊,他不懂什么是兵者,却知道与眼前这人对决中他先触犯了两个致命的禁忌,一个是沉不住气,一个是轻敌。他今日死在她手上,也不算委屈。 所有的杀手都让阮明心清理干净,她往回走,把被她藏在树上的阮云庭带到地上。 “都解决完了?”阮云庭问道,意气风发的青年,声音里更多的是有气无力。 “都解决完了,我带你出去吧。”她把阮云庭没受伤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将人一半的体重分担着。 阮云庭没有拒绝,他今日被自己名义上的妹妹连续救了几次,还拖累着她,阮明心没有把他丢下他就该知足了,现在首要的是尽快离开猎场,出去以后跟大家汇合,到时他们也就安全了。 现在的时辰不早了,接近午时,又一批人被阮明心清理掉,今日的猎场有够乱的,还有没有杀手她不知道,不过即便是有,阮明心想,第三批杀手也没那么快追上来。 而至于出了猎场会不会安全,阮明心不在意,如果在区区一个皇家猎场她都能着了那些人的道,那就真的枉费自己学艺多年了。 “待会儿出去后,你让阮琳琅送你回府。”阮明心对阮云庭说道,她今天一整个早上都没有遇见胡尔克力,等会出去,他与雅安公主一定不会放过刁难自己的机会。 至于阮云庭,说起来也只是一个挂名的兄妹,两人的交集并不多,何况她早就跟阮兆麟那个所谓的父亲断绝了关系,阮家还想着在背后算计她,今日救了阮云庭那么多次,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阮云庭如果把阮琳琅一块儿带走,待会儿她也少了一个要对付的人。 别看阮琳琅这个人微不足道,她背后的关系可复杂着呢,至少目前她还没清楚。 “行,你一个人可以吗?”阮云庭问道,阮琳琅虽巴不得他早点死,好让她的同胞兄弟得到父亲的器重,但大庭广众下,阮琳琅不敢对他动手。 而阮明心就一个人,西瀚跟东圣若是要联手刁难她的话,即便是皇上与她私交甚好,站在南庆的角度,皇上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帮她。 第641章 回宫用膳可否 “你只管担心着你自个儿,行与不行,你难道还能留下做些什么不成?”阮明心不客气的应道,不是她毒舌,阮云庭有为她担忧的心,还不如管顾好他自己。 她应付不了胡尔克力跟雅安公主又如何,难不成阮云庭要留下给她挡着那两人? 阮云庭也知道自己问的这话是多余的,像阮明心这样的人,欺负了谁也欺负不到她身上。不过被阮明心这样赤裸裸的把话挑开,阮云庭倒是很尴尬,索性闭上嘴不说话,一路让阮明心帮着搀扶走。 离扎营的地方不远了,阮明心跟阮云庭很快就到了。 皇上等人在高台上等着,所有人都已经从猎场出来了,就唯独不见阮明心跟阮云庭,眼看着就到午膳的时间,两人还没有出来,便有人多嘴提了句“不会是出事了吧”,因着两人的身份都不是普通人,皇上命人进猎场搜找。 这会儿众人都还未用午膳,都在等着阮明心跟阮云庭,要说这当中没有人心中有怨言才怪。 雅安公主的身份,从来都是让人捧着宠着的,何时这样屈尊降贵的饿着肚子等人,碍于在场还有南庆的皇帝跟东圣的睿太子,她才没有爆发。 这会儿看见阮明心搀着阮云庭一身狼狈的从猎场里出来,雅安公主不免幸灾乐祸了几分,“哟,阮姑娘终于出来了,大家伙儿可都等着你们呢?这是怎么了?猎物没打着?反被野兽给打了?” 场上的除了西瀚的人,就是东圣的人,即便场上有人看不顺眼阮明心,也不敢当着东圣、西瀚还有南庆皇上的面造次。 南庆的人不敢出声多嘴,身为东圣的人,胡尔克力却没什么顾忌的,在雅安公主的话刚说完,他便多嘴一声接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我听闻阮姑娘跟阮丞相家,好像早早便断绝了关系,啧啧,如今你们兄妹二人,怎么都伤了这一身?” 这话里有多歧义,在场有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只不过有脑子还不够,脑子好不好用才重要。 胡尔克力在提醒场上的人,阮明心跟阮家断绝了关系。这一提醒,倒让一些人想起了阮家当年,对阮明心以及她母亲做的一些肮脏事,因而若说阮明心与阮家水火不容,好似也没什么不对的。 这会儿胡尔克力提醒了,众人便想起方才阮明心跟阮云庭还没从猎场出来时,有人说两人在猎场里是一块儿走的。 好好的进了猎场,却弄得狼狈一身,阮云庭更惨,那张脸白得像鬼,好似下一刻就要没气息了。 这让人怎么能不多想?阮明心同阮家关系不合,阮云庭身为阮兆麟最器重的儿子,又年轻有为,说不准在猎场中遇见了什么危险,阮云庭让她推出去挡刀的。 “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大哥怎么伤得这么重?”身为在场唯一一个安好的阮家人,阮琳琅话里带着明显的质问,嘴里叫着姐姐,话里仿佛也认同了胡尔克力的话,怀疑是阮明心做了什么事。 阮明心看着在场的人,自己还没出声呢,他们一个个上赶着唱戏呢,唧唧歪歪说个不停。 阮明心叫了个侍卫上前搀扶住阮云庭,本想让人先搀他下去休息,再备车送他回去,谁想阮云庭居然会出声替她说话,青年虚弱却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启禀皇上,猎场中突然冒出一头小山大的黑瞎子,且通识人性,功力薄浅的人被伤到也算正常,若非明心妹妹,臣怕是再见不到皇上了,离去前,那头黑瞎子已被明心妹妹重伤在地,臣请皇上派人前往擒住,以免那畜牲再伤及无辜。” 他撑着力气把话说完,阮琳琅看着侍卫上前扶着他,脸色渐渐有些不好,身为阮家的人,自己的哥哥受伤她非但没有上前帮忙,还在一旁准备找机会数落阮明心的不是,等回了京城,圈子里那帮多嘴又长舌头的女人们,不知道又会怎么说她。 可转念一想,阮云庭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儿,她又不像阮明心一样,自幼拜进大剑师门下,没有功夫内力,即便上前搀扶也扶不住,而且西瀚跟东圣的人都在,她再上前,岂不是要白白闹出笑话?于是阮琳琅自开口质问了阮明心一句后,便心安理得的站在原地。 皇上听完阮云庭的话,眉头一皱,他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皇家猎场更不是第一次来,当然知道猎场中不可能会有小山一般大的猛兽,而且还专门挑跟着阮明心一起走的阮云庭下手,不用多想都知道那头黑瞎子是冲着阮明心去的,只不过一想到那头黑瞎子如果不是刚好被阮明心重伤,乱窜之下也有可能出现到这里,皇上心里不由得一阵惊。 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东圣的睿太子,据说东圣的皇帝很是器重他,若是东方睿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东圣一定会以此为由,对南庆兴兵,那时西瀚要么是作壁上观,要么会再与东圣联手,届时南庆危矣。 心惊之后,皇上便对着侍卫吩咐道,“来人,去将猎场中已被重创的黑瞎子擒拿。” 皇上下令命人去将黑瞎子擒拿,场上一些胆子小的人没有出声,但心里都不由得后怕,原来他们也离死亡那么近。 现在所有人都到场了,没什么其他事便要开始用午膳,经历了方才猎场中的暗杀,谁知道午膳里头会被放些什么玩意儿,阮明心才不想在伙食上为难自己,今日这里的午膳,不用也罢。 “恳请皇上,睿太子,雅安公主回宫再行用膳。”阮明心这话出来,好事者当然不会错过刁难,却听阮明心又说道,“方才猎场中出来两批身份不明的刺客,无一活口,众位还是回宫用膳吧。” 她的话不多,交代得很清楚,今日猎场的安全部署已经出现了很大的纰漏,先是出现一头黑瞎子,再是两批身份不明的刺客。 负责猎场安全的那位大人脸上更是吓的不见血色,猎场的安全出了这么大问题,他却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第642章 不省心的饭局 如果今日皇上或者东圣,西瀚的太子公主们的安危出了什么问题,负责猎场安全的这位大人的罪名就算是砍了脑袋也不够。 这会儿没人在意他的情况,皇上皱了皱眉头,命令身边的御林军统领要严加彻查后,便等着宫人收拾好离开,今日的兴致也全没了,哪怕吃的是山珍海味,在此时此地也没那个心情了。 皇上要走,在场的人谁还敢继续留着?场上的大人们都惜命得很,接连听到今日的猎场危险重重,他们早就想立马离开了。 皇上走了,睿太子跟雅安公主也不会留下,胡尔克力临走前回头打量了阮明心一眼,眉眼间透露着疑惑。 而阮明心也在心中推想,今日设下的局,会是何人所为呢? 皇上要移驾回宫的消息先传回了宫中,连同今日众人打到的猎物也先被带回去,并让御膳房处理,等到阮明心他们回宫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上桌。 路上阮明心躲过众人耳目让天机阁去查今日的事,上马车前她把身上的伤口清理好,剩下的药送了阮云庭,听说那药治疗效果特别好,阮云庭便没有拒绝。 由于是突然决定回京,等到回宫用午膳的时候,午时已经过了。 “胡尔克公子不愧是剑师之后,朕听说胡尔克公子今日收获颇丰,那可得多吃一些。”这也是作为东道主,南庆的皇上应该说的客套话,却不想胡尔克力竟然顺着杆子往上爬。 “胡尔克打的不过尽是兔子山鸡,如何能同阮姑娘打的黑瞎子相比。”说着他的视线也转移向阮明心的位置,今日去狩猎的,只有她一个人,傅东山没有进宫,阮云庭又因为身上的伤提前回府,于是阮明心这一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坐。 胡尔克力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没出声,因为她心里早有预料,不管皇上有没有先开口,胡尔克力都会想尽办法,找机会把话题往阮明心身上扯。 “阮姑娘天赋异禀,从东圣到南庆这一路,胡尔克可没少听说,昨日又亲眼见证阮姑娘的箭术非凡,今日不知胡尔克可否有幸也跟阮姑娘过过招?” 话说到这里,这才是他的重点吧。 他今日的目的,一直都是阮明心。 这当然在阮明心的预料之中,即便胡尔克力的话说的客气,成了谈论的中心,阮明心也没有抬头,她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没有什么比先吃完东西重要,这会儿饭点都过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都还没说什么呢,过招也是件体力事儿,等她吃饱了再说。 场中突然安静,所有人都盯着阮明心这边看。当然,他们都希望阮明心答应了胡尔克力的过招,身为南庆的人,自然不想自己的国家被他国比下去。有的人如雅安公主跟阮琳琅,更多的是希望阮明心会栽在胡尔克力手上。 阮明心不出声,皇上便出来打圆场,“今日大家都累了,过招的事,以后也不迟。” 以后是什么时候,对于这个时候来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迟,皇上有意打圆场,聪明的人都应该得过且过,对胡尔克力来说,他怎么会放弃为难阮明心的机会,即便他在猎场的时候也注意到阮明心身上挂了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不认为区区一点小伤就能成为阮明心拒绝的借口。 “身为大剑师门下出来的人,不过是一场狩猎,怎么算得上累,皇上未免太轻视我们了。”他的目光一直注意着阮明心这边的一举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盯着阮明心那桌的美食。 他的目的是阮明心,怎么可能轻易就放弃,就算是南庆的皇他也不怕,毕竟能到南庆的他也不是没有身份的,他身旁坐着的是东圣的太子东方睿,本来胡尔克力挑衅南庆,赢了也是给东圣长脸,却不知为何,东方睿脸上的神色不怎么好看,似乎胡尔克力的决定很突然,都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自己做主跟阮明心对上。 “既然胡尔克公子这样说了,阮明心你怎么说?”胡尔克力的执着,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办法明着帮阮明心拒绝了,就如同阮云庭所想,皇上是整个南庆的皇上,同阮明心私交甚好,也无法罔顾整个国家的面子和未来。 阮明心将最后一口辣子鸡丁细嚼慢咽吞下,放下筷子,看向胡尔克力,“东圣有意与南庆切磋,咱们断没有怯场的道理,不知胡尔克公子又想讨教什么?” 阮明心应战,是胡尔克力最乐意看到的,听阮明心将选择权交到他手上,胡尔克力怎么会推托谦让,既然决定要与阮明心一决高下,自然是要拿自己所擅长的东西,他不是雅安公主,像箭术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他也不会拿出手。 “阮姑娘,你我同为大剑师门下的弟子,虽说不同门,但我听闻阮姑娘五行八卦术学得不错……”他的话欲言又止。 阮明心何时对五行八卦学得不错了?胡尔克力简直胡说八道。然而没人出声反驳。 胡尔克力的意思大家都听出来了,他是想拿自身最擅长的五行八卦跟阮明心讨教。要论武学占星术,他都不如他死去的师兄纳兰子墨,当初纳兰子墨都没胜过阮明心,他怎么可能以武学在阮明心面前自讨苦吃? 更何况是阮明心主动将选择权交到他手上的,阮明心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如果这时候反悔,他也没什么损失,倒是阮明心面子上端得不好看,连带着南庆的颜面也跟着扫地。 “今日就向阮姑娘讨教讨教五行八卦术,阮姑娘意下如何?”胡尔克力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瞧他这欢喜的模样,阮明心倒不好将他拒绝了。 唉,真是一顿不省心的饭局。 婢子端上一杯清茶,阮明心含了一口去燥,放下杯盏,她说道,“胡尔克公子欢喜便好,此处地方小,不如到御花园去?” 话是这么说,却容不得胡尔克力拒绝,皇宫里唯一一处适合施展五行八卦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御花园。 第643章 御花园比阵 胡尔克力是想给阮明心一点教训,让她在五行八卦的阵法中吃吃亏不错,可对上阮明心悠然坚定的神情,他突然不那么确定了,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殿中三国的人具在,数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看,此时若犹豫不决倒显得他拖泥带水没有风度,胡尔克力料想在皇宫阮明心耍不了什么花招,便不再多想。 “南庆是你们的地方,阮姑娘带路吧。”他故作大度的模样另人作呕,阮明心起身走在前头,嘴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这个胡尔克力还真是搞笑,明知道南庆是他们的地方,还敢跟她比试五行八卦术,难不成这个胡尔克力还真的以为皇宫这种地方,对她限制过多而无法私下动点什么手脚?真是天真得可笑啊。 宫人在前头引路,殿中的人也对胡尔克力跟阮明心口中的五行八卦术好奇的紧,高手过招可不是什么寻常事情,不是一出门就能碰到的。 一群人聚集在御花园的乘凉亭里,除了皇上,其他人都是站着的,人数有些多,加上宫人婢子,还有周围要护驾的侍卫,熙熙攘攘一堆。 “胡尔克公子。请吧。”阮明心伸手指向御花园中心的方向。 胡尔克力客气的一个抱拳,转身先进御花园。 他手上拿着一把从侍卫那里呈上的匕首,数锭金元宝,一桶水,一个火折子,火盆,还有在地上随手抓起来的一捧土,然后身影开始在御花园的各个角落中开始忙活摆弄。 阮明心在看到胡尔克力手上拿的东西时,脸上的笑越发灿烂明媚,仿佛一早就知道胡尔克力会准备这些东西似的。 胡尔克力在御花园里走过来又走过去,普通人都只看到他一会儿拨弄下花草,一会又折了几枝树枝在角落不知道捣弄着什么,只有阮明心知道,胡尔克力是在御花园里摆阵,那是胡尔克力最擅长的五行阵,因为五行是金木水火土,为了使这个阵法发挥出更好的效果,他方才准备的那些东西很重要。 一桶水被胡尔克力倒在地上,周围架起八个火盆,盆里的木炭都燃起了火,树枝插在五个角落里。约莫过了一刻钟,火盆的火开始旺盛,胡尔克力朝火盆里泼了些水,瞬间御花园被一阵烟雾包裹,神奇的是,那些烟雾仿佛被固定住,除了御花园,其他地方都没有被蔓延到。 看到烟雾腾起来的那一刻,阮明心知道,胡尔克力的五行阵摆好了。 身上穿的是一袭白色广袖水仙裙,因为要进入阵中,阮明心把披风解了让个婢子拿着,只身进入五行阵中。 “阮姑娘来了,请吧。”胡尔克力把阮明心原先的话奉还给她,阵中发生的一切,外面的人都看不到,也就是说这个五行阵,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就只有她跟胡尔克力两个人,破阵的期间,胡尔克力若是对她出手,外头的人也看不到。 或者说,这也是胡尔克力会选择布五行阵的原因,相反,阮明心要是对胡尔克力出手,外面的人也同样不知晓。 胡尔克力这个阵法掩人耳目的步骤倒是不错,极力将阵中的丑陋遮掩,倒是方便了他后面要做的事。 胡尔克力的话才刚说完,整个身影就消失在阮明心的面前,而阮明心朝着方才胡尔克力站立的反方向行进,自从她进入阵中之后,周围就变换了一副景象。 小河流淌着清水悠悠,泉水泠叮,高山之上一轮红日高悬,散发出来浅浅的光芒正是春日午后的模样。白云飘飘,微风轻袭,这里的天气清朗。眼前有一条阡陌小道一直向前方蔓延,不知道会通往怎么样的世外桃源。 乱花渐欲迷人眼,任眼前的一切再怎么美好,阮明心心里都清楚的记着,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她脚下的位置,是皇宫里的御花园,眼前的美景,是胡尔克力布下的五行阵,其中临近水的位置开始起了作用。 听着四周吹过的风声,阮明心把眼睛闭上,她手里也拿着一把东西,仔细看才知道,那是一把数十个的小石头,她两只手都拿着。 阮明心将眼睛闭上的那一刻,就顺着感觉到的风的方向走。 五行的存在倚靠相生,金生木,木生水,水生火,火生土,土生金。 五行相生也相克,金克土,土克火,火克水,水克木,木克金。 眼前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又胡尔克力利用五行,布置出来的假象,什么都是假的,唯独风是真的。 阵有阵眼,只要阵眼一破,胡尔克力塑造出来的假象就会消失,然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阮明心知道胡尔克力的位置,想来他布完了阵法后就守在五行阵的阵眼处。 阮明心一边走,一边控制着力道把手里的石子朝某几个方位丢过去,身处阵中看不到石子被卡在什么地方,但阮明心就是对自己有自信,这条路她等会儿不会重复走。而重复走的人将面临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空气中飘来一阵浓烈的檀香味,那种味道不如寻常人在屋里燃烧的檀香,香味太浓反而刺鼻,阮明心打了个喷嚏,下意识的伸手捂住鼻子,胡尔克力的五行阵,阮明心相信这一阵檀香味不会来得无缘无故。 就在阮明心捂住鼻子的时候,胡尔克力的身影又出现了,粗犷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阮明心,瞧瞧我的五行阵不错吧,这周围的景致是不是很美,似曾相识呢?哈哈哈哈哈,好好享受我带给你的礼物吧。” 话落,他的身影从阮明心的眼前消失,随着胡尔克力的身影在面前消失,阮明心也开始感觉身边的景物有一阵熟悉感。 她往前面的路口拐弯,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千仞山上的模样,而她身边的人…… “明心,众位师兄都将为师传授的心法记牢了,你记得如何了?”凉亭里,苍离跟傅东山一群人都看向阮明心的位置,和蔼的说道。 恰恰是自从师父驾鹤以来,阮明心心中一直惦念的模样。 第644章 前世痴情扶君王 且看旁边百灵那小丫头也跟他们一样,换上一身白色衣裳,站在苍离旁边给他们沏茶,一看到阮明心的身影,也不由得朝她唤道,“小姐!” 那甜美娇俏的模样,正是她刚带着她一块儿到千仞山的那时候。 阮明心的脚步停在原地,心神愣了愣,盯着苍离那张谪仙般的脸,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空大飘渺,脑子里好似有一段记忆在提醒她,她很久没有见到师父了。 如近乡情怯的心理作祟吗?她要伸出去的脚步有些艰难,她没有动作,凉亭里的另一个声音传过来,“小师妹,还不快过来。” 是五师兄赵长渊在朝她招手,他身旁站着的是略显年少的霍铮,少年俊美如玉的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桀骜不驯,仿佛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偏偏一双无波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多了几分荡漾。 阮明心毫不犹豫的上前,接过百灵手上的杯子,亲自给苍离倒了一杯茶,然后撒娇似的趴在他腿上,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软哝的语调在呢喃着,“师父,心儿好些时候没见到你了,心法什么的,早记牢了,不信你问六师兄。” 她的视线转到霍铮身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六师兄霍铮的关系向来不好,整日没事就要拌嘴。 喝完茶,师兄妹七个人还有百灵一起,一人一个蒲团随苍离坐在上面冥想,要将内力在丹田处运行一个小周天的时候,阮明心突然觉得有一股阻力,挡住了她的内力无法运行,她睁开眼正要询问师父的时候,眼前的场景突然一转。 边关风沙如刀片,割得人的皮肤生疼,她换上一身男人的便装,三千青丝不如以往柔顺,没有过多发饰妆扮,仅用一条素色的发带将将绑在头顶。 不远处匆匆跑过来一个男子,身上穿的是南庆将士的盔甲,他神色忧急的停在阮明心面前道:“王妃,王爷被困函谷关,还请王妃速速下令前往支援营救。” “什么?”阮明心心神有些不宁。 她想起来,两年前她就与从别国回来的质子,南庆的七王爷龙翼轩成婚。婚后夫妻伉俪情深,又逢边境敌军屡犯,皇上下令让人领兵戡乱,龙翼轩在朝廷之上主动请缨前往边关。 而阮明心身为大剑师门下的弟子,南庆当仁不让的女将军,还是龙翼轩已过门的王妃,自然没有不跟从的道理。 国家有难,身为千仞山上大剑师的弟子,阮明心的几位师兄也一路跟随前往。 昨日一战告捷,龙翼轩有意乘胜追击,却不想被逼得困在了函谷关,阮明心收到消息后立马召集了兵马,同几位师兄一起突破了两余万敌军的重围,身负重伤救出了困在函谷关中的龙翼轩。 乘胜回京的途中,阮明心听闻北狄人在南庆北边制造了瘟疫,瘟疫蔓延,她的外祖父带兵驱赶北狄贼子,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将自己的一生终结在了沙场。 回到京中七王爷龙翼轩戡乱有功,一时间在朝中声名大噪。而她重病一场,病情来得突然,她身子受损,娘家人送来她两个刚及笄的庶妹,说是她身为正室却无所出,恐以后会遭人话柄,送进府的两个妹妹,同是阮家出的,日后也好相互照看。 此后的时间她没法好好闲下来养身子,外敌侵关,她手下亲自带出来的女兵上阵之后便没再回来。 站在窗边,她看着窗外的景色,老树盘根地下,黄沙卷落枯叶,就剩一棵光秃秃的树干挺立在夕阳下,天边尽头的那轮红日,艳丽似血。 “王妃,王妃不好了!”院子里匆匆跑出来一个人,阮明心认得那人正是龙翼轩跟在身边的随从,战场之上,敌方贼子为了取胜,对龙翼轩使了毒,现在大夫正在院子里给他诊治。 “什么不好了?好好说话。”阮明心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烦躁,不由得出声对来人训斥了几句。 “是,是。”被训斥后,那随从也不敢再毛燥惹阮明心不快,不过脸上着急的神色依旧不减,“大夫说,王爷身上中的剧毒太过霸道强烈,毒快攻近五脏肺腑,他……他也无能为力了。” “什么?”阮明心心绪复杂,脚步却不敢耽搁,她成婚才多久,却与龙翼轩感情深重,若要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去死,阮明心是怎么也不忍的。 “你们都出去,谁都不许进来。”她把自己跟龙翼轩关在一个屋子里,用自己毕生的功力给他过毒,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有多想,只想救他。 因为太过担心,最后她耗尽功力终于留住龙翼轩一条命,而后被告知龙翼轩手下的人,已经寻到了解药,不过用不上了。 她耗尽了功力,辜负了师门对她的培养却并不后悔。而因为她舍生忘死的救了龙翼轩,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更深了,无数次危险来临,她都站到他面前为他抵挡,只因龙翼轩是她的良人,她拜过高堂的丈夫。 帝王生性多疑,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能将天下掌握在手,试问这样的诱惑有多少人能够抵挡得住,龙翼轩被猜忌,在朝中的行动举步维艰,愿意跟他站队的人没有多少,她多少次回阮家拜访阮兆麟被拒之门外,后来又觍着脸到凤家,希望将军府能够与龙翼轩站队,支持龙翼轩,身为阮明心的外家,又因为她母亲的关系凤家被阮明心绑在龙翼轩这条船上,但她却不知道素来与她不对盘的六师兄,竟然也会与龙翼轩站队。 皇子间为了那把椅子的争夺战终于开始了,霍铮与凤家手握重权,朝廷上有一半的兵马掌握在这两家的手里,龙翼轩坐上那个位置指日可待。 龙翼轩成了最后的赢家,被送进宫的女人越来越多,晚宴散后,她一个人独自在湖边坐着,她素不对盘的六师兄突然出现,还将她数落了一顿,不知怎么,阮明心有种怀念的感觉。 前世阮明心一世痴情,相助龙翼轩成为最终的赢家。 第645章 今世重来闯迷阵 眼前的场景突然模糊。再将眼前的景象看清时,她孤身在萧索的冷宫中苟且生存,听说凤家通敌卖国,而且证据确凿,而她的丈夫连确认都没有就将她打入冷宫,凤家就在今日行刑,她却见不到那人的面。 她被诊断有了身孕,本也以为龙翼轩会顾念夫妻往日的旧情放她出冷宫,结果并未有。她的婢子溜出去通禀,希望他能够见见她,而她也不惜大着肚子长跪在北风呼啸的冷宫长巷。 那一日,她受够了背叛,失去了多年的好姐妹,也看清了自己所托的良人,绝望将她掩埋,令她痛不欲生。她抓住背叛了自己的妹妹,尖锐的簪子抵着她的喉咙,那一刻她只想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当龙翼轩无情的箭矢瞄准她胸口的那一刻,她拿着簪子的手一松,整个人有预兆一般下意识的躲开,一箭射空。 阮明心那双好看的丹凤眸子闭上,再睁开,眼前出现的是胡尔克力那张恶心的面容。 他如同看戏,又好像在打量阮明心为什么会突然走出幻境,阮明心的视线落在他手里拿着的小型弓弩上,眸色一深,幸好她躲避得及时,不然胡尔克力可不就要得意死了。若是那一箭她没有躲开,现在不死也得重伤了。 看来胡尔克力还真的想要她的命。 “果然是苍离的弟子,这么快就从五行阵的幻象中走出来了,看来我还得给你再加点料。”胡尔克力勾唇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凑到唇边用力一吹,那个火折子马上就燃起一阵薄烟,烟的颜色是灰黑色的,阮明心立马屏住呼吸,她当然知道胡尔克力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方才她陷进过去的幻想里,两世记忆交杂在脑子里撕扯,也是胡尔克力的杰作。 屏住呼吸,阮明心不客气的上前,开始对胡尔克力发起攻击。 弓弩在他手上,方才射出来的弩箭是真的,如今他手中的火折子散出来的烟雾香味也是真的,那就说明眼前的这个胡尔克力,不再是个幻化出来的虚影,既然他这么自信的站到她面前来,那她也不必跟他客气。 阮明心手掌化刀,劈在胡尔克力的手腕上,不知是胡尔克力的实力不及阮明心,还是他没有预料到阮明心这一次不再当他是虚影,直接对他出手,胡尔克力让阮明心的掌刀劈个正着,手里的火折子也落到阮明心手里,非但如此,胡尔克力手里拿着的弓弩也让阮明心打落在地。 反应不及而连连被阮明心攻击,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后,胡尔克力开始反击阮明心,却是修为不到家,阮明心一个重拳出击,狠狠砸在胡尔克力的肚子上,瞬间胡尔克力感觉胃部一阵翻滚,一口酸水还没吐出来,背部又让人一踹,他和阮明心站立的位置就对换了。 胡尔克力意识到自己跟阮明心变换了位置,脸色一变就要跳回去。 阮明心一个跟斗过去,把方才从胡尔克力手上打落的弓弩拾在手中,对准了胡尔克力,脸上拉出来的笑容甜美娇俏,“看来胡尔克公子是想亲自尝尝自己布下的阵啊。” 弓弩射出来的箭,威力要比普通的箭强上好几倍,被阮明心这么近距离的拿弓弩对着,胡尔克力顿时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自己一个乱动惹恼阮明心,她会不管不顾的直接一箭射在他身上,阮明心这人没有什么不敢的,方才自己不也是拿着弓弩朝她射箭吗。 “阮明心,你要做什么?”胡尔克力问道,声音被他刻意压着显得有些阴沉。 然而阮明心从小就是被吓大的,所以她还会怕胡尔克力吗? 她面上挂着的笑意不减,不过却始终不达眼底,“应该是我来问问,胡尔克公子你想做什么?”她一手拿着弓弩对准胡尔克力,一手拿着胡尔克力方才吹燃的火折子,一阵浅浅的薄烟慢慢散出来,微风轻轻吹,烟雾就往胡尔克力的方向过去了。 “阮明心,你别太过分了。”胡尔克力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这个阵是他布下的,里面的机关也是他设置的,不过阮明心太过幸运,走了半个多时辰硬是没有将他布置的机关触发,所以他才会忍不住用弓弩对她出手,却不想阮明心会突然从幻境中走出来,是他失算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进入自己布置的阵法中,正因为他清楚阵中都存在了些什么,所以他在等机会把阮明心手上的东西抢回去。 火折子里的烟雾突然中断,阮明心拿近查看的时候,胡尔克力动了,他的目标是阮明心手上的弓弩,因为他身上没有其他武器,论单打独斗,他的修为不及阮明心,他打不过,只有夺过了弓弩,他才能够再次将阮明心逼入阵法中。 胡尔克力想得太美,阮明心都能够猜的到的心思,又如何不会防备着他?在胡尔克力脚步一动的时候,阮明心那些弓弩的手也动了。 “咻”的一声,弓弩上的箭在胡尔克力一步还没有迈出去的时候,就刺在胡尔克力的肋下。 胡尔克力闷哼一声,不敢乱动,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阮明心,就像要在她身上瞪出来一个洞一样。 “啊呀,这弩箭不长眼睛,居然就直接射出去了。”阮明心一副懊恼的模样,说出来的话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她眯着眼睛笑道,“胡尔克公子可要小心着,可别待会儿摆出来的阵破不了,自己倒先失血过多晕倒,那时本姑娘可不会将你带出去。” 这样的话听在胡尔克力的耳朵里就是恶毒了,这恶毒的女人,用箭射伤了自己还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她最好是祈祷不会落在自己手上,不然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当然,阮明心动手的时候挑的位置也很有分寸,肋下腹部的位置是人体血管比较少的地方,把箭射中这个位置,会让胡尔克力感到疼痛,却不会失血过多死亡。 高手之间,掌握到恰到好处的分寸才是最高深的。 第646章 以牙还牙,以阵还阵 习武之人对人体多少有些研究,阮明心说的失血过多,胡尔克力能够清楚那是阮明心对自己的一番警告,如果他敢再有动作,下一支箭,就不会只是射在自己腹部上。 阮明心看一眼手上的火折子继续燃起烟雾,她嫌烟雾散得不够快似的,拿着火折子挥了好几下。 一阵浓烟往胡尔克力的方向而去,烟雾逐渐弥漫开,瞧瞧这场景多熟悉,她进阵的时候,可不就是这样子吗? 烟雾缭绕,阮明心收了火折子开始往后走,她步履轻快,仿佛这个五行阵她曾走过无数遍。 可不是嘛,在听说了胡尔克力来南庆,她就开始收集查看胡尔克力的情报,知道他擅长摆阵,阮明心还特地研究过他的五行阵。 毕竟有过仇怨的人,纵使想要与她作对,看在两国的面子上,也不好直接动手,没曾想她所预料的都成了真的。 在看到胡尔克力摆五行阵的时候,她心中早已盘算好了破解之法,只是没有料到胡尔克力这个小人,居然利用不入流的烟雾迷药,迫使她进入自己心中的幻境了。若不是她重活两世的心够坚定,只怕真得中了他的招,丧命于阵中。 这样想来,她刚刚那一箭打在胡尔克力的肋下,还真是便宜他了。 一路阮明心便走,一边更改了胡尔克力阵中的布置,走到阵眼处的时候,她直接将阵眼给封了,却又设置了另一个阵法。这阵法开启的位置,恰恰就在胡尔克力原先弄的阵眼上,更加让人不容易察觉。 等会儿胡尔克力过来的时候没走出去,就一定会到阵眼处把阵给破了,只要他一破掉自己的五行阵,就会触动她设下的阵法,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这就当作是她送给胡尔克力的回礼吧。 敢对她出手,就要做好被她还手的觉悟,重活这一世,除了报仇,她奉行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部署好自己的阵法还有陷阱,阮明心如同闲庭漫步一般,慢悠悠的逛完五行阵中的景色后,径直出去了。 阵外的凉亭中,皇上跟东方睿太子以及雅安公主等人都向御花园内张望,只不过什么都看不到,烟雾缭绕在整个御花园中,他们看不见进入阵中的人影,也看不见御花园原本的花花草草。 十二月的天气按理说,室外应该会很冷才是,可恰逢早上一场小雪飘落,现在又是下午,太阳的光笼罩在凉亭的位置,而且宫中婢子们都识趣,过一会儿便换一壶热茶上来,因而众人也不觉得冷。 等再次抬头之时,他们却看到了阮明心的身影,众人欢喜有余,这是不是就说明阮明心已经赢了胡尔克力的阵法了? 胡尔克力没有出来,他们都不敢多嘴,除去南庆的人,东圣那边的使臣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要知道胡尔克力的五行阵他们也见过,只不过当时还是靠着胡尔克力带他们出来的。 而今天在御花园里,阮明心不仅走出来了,反而他们都没见到胡尔克力的影子。 场上所有人的眼底都各藏心事,所有人一言不发的继续盯着阵看,唯独皇上跟东方睿太子,眼底还藏着一抹欣喜的笑意。 皇上与她私底下关系不错她可以理解,可东圣这个太子是怎么回事?她跟他不认识吧?还是她长得有什么好笑的?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见到这个太子用各种怪异眼神看自己了。 “阮明心你出来了,胡尔克公子呢?”身为南庆的主人,阵中只出来个自己人,另一个他多少也得问一问,免得等会有人借题发挥。 对于皇上问话,阮明心不以为意的回道,“胡尔克公子还在自己的阵中没出来,我临走时也留了个阵法,估计最快他也得两个时辰后才能出来吧。”阮明心简单估算了一下时间。 听到这些南庆这边的人几乎都憋着笑,阮明心想,若是场景允许的话,他们估计都要大笑出声了。 东圣的使臣如何看不出来,那两个使臣脸色铁青,本以为他们东圣有了胡尔克力这个人在,能够好好的看看南庆的笑话,谁知道这个胡尔克力最擅长的阵法也不怎么样,就这样败在阮明心手里,这模样跟昨晚雅安公主的不自量力有什么两样? 唯独一个睿太子,没有什么心思去猜想阮明心留了什么阵法,他的目光在阮明心出来的那一刻就停留在她的身上。 阮明心穿上婢子递过来的斗篷,一身白衣如雪,看着时辰还早,便让人搬来一张椅子,也在凉亭中坐着喝茶。 心里不由得好奇此时胡尔克力的状况,早知道她就多留一会儿了,毕竟在阵中进入幻境之后,胡尔克力也看不到她。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阮明心也不会去想太多,等宫人搬来一张椅子给她坐后,她又命婢子到御膳房里给她拿着红豆糕。 看戏,有吃有喝才有滋味不是吗? 胡尔克力今天是一定得为他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随着时间的变迁被埋入内心深处黑暗的角落。就如同阮明心在阵中所陷入的幻境,胡尔克力的人生当中,也有一段黑暗的经历。 在幻境开始的那一刻,他还能保持着理智不被幻境中的景象所支配,利用他自己对五行阵的熟悉,避开原先设下的各个机关。对眼前的幻像他理智的视而不见,箭矢射向他的时候也不躲避。 “噗嗤”一声,箭头没进了身体里,他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明明他都避开那些机关了,这里明明都是五行阵里的幻象。 胡尔克力把身上的箭头拔出来,鲜红色的血刺得眼睛疼。 再几步往前,又是一支箭向他飞来,胡尔克力下意识躲开,却发现只是幻象,背后一阵破风声,他猛的回头,漫天的箭雨对准他飞来。 胡尔克力突然彻底懵掉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箭? 明明都是他安排好的,怎样会出现这种变故? 第647章 静观风云 下一刻他反应回来,五行阵里不可能存在这么多兵器的,他只当是幻象而没有躲开,却是他一个念头闪过,又是一支箭正射中他的肩膀。 又来一支! 身上的伤口疼得他脸色发白。 虚虚实实,虚中有实,这不就是阮明心昨晚宴上对付雅安公主时的手段吗? 等胡尔克力反应过来,他身上加上阮明心离开前射的那支弩箭,一共有四个伤口,胡尔克力这才相信,他摆出来无往不利的五行阵,被阮明心动了手脚,现在这个阵,已经不是他原先摆出来的五行阵了。 为了避免再次中招受伤,胡尔克力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可眼前的幻象越加真实,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每当过去死在他手底下的亡魂提着刀朝他挥砍,他总忍不住一掌打过去,过去的梦魇无时无刻在折磨着他,身上的伤口那么真实,一次次当他以为到此为止了,又是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一掌打出去,那人死了,却在他身上留下一刀口子。 被积压在心底的黑暗像是没有了束缚,全部跑了出来,就在他的身边,紧紧围绕着他,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嘴脸出现在他身边,过去所遭受到的一切再次复制在他身上…… 身上的责任再次显现,在拜入大剑师门下的那一刻,他就背负起了用生命去守护自己家国的使命。 大火焚烧了整个北狄,草原上的牛羊开始发狂乱闯,敌人的刀刃随意挥砍,带走了他们往日守护的子民的性命。 百姓会流离失所吗? 这一刻他又看到了千军万马攻破北狄边关的场景。 他们的可汗,他们的王,抛弃了整个国家跟子民,自缢在自己的营帐中。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军中人心涣散,所有的将士们都失去了战意。 “师兄,我们投了吧。”胡尔克力看着他眼前愤恨而无力的师兄,斟酌着问道。 “不行,即便是死,也要战到最后一刻,不然有何颜面去见师父。” 师父…… 胡尔克力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么挫败。 他的师兄骁勇地提着武器离开,再次去召集北狄的勇士,要与西瀚,还有东圣决一死战。胡尔克力最终拿起手里的弯刀,在他师兄没有防备的时候,抹了他的脖子,以此为开头,又相继杀害了其余几位师兄弟。 他不想死,他还处在热血赤诚的年纪,大好年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北狄的皇室懦弱无能,凭什么要他一起陪葬? 只要他们降了,敌军不会杀降兵,他们就都能活下去了,为什么他的师兄弟就是想不明白? 身为往日北狄的剑师,即便是降了东圣,他的日子也依旧不好过。 胡尔克力提起手中的剑,将眼前出现的所有人都斩杀,他要让所有欺辱他的人通通下地狱! 此时的胡尔克力已经被眼前幻象的仇恨所蒙蔽,他几乎杀红了眼,最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 此时五行阵外面的阮明心所说的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胡尔克力却还没有从阵中走出来,时辰不早,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众人在凉亭中等了一下午,皇上和东圣的睿太子更是闲得直接摆了棋盘对弈。 时间一点点流逝,已经有不少人忍不住窃窃私语,有人性子憋不住,已经向阮明心询问过好几次了。 阮明心都只是淡淡的应道,“入阵中破阵的人又不是大人,大人耐心等着便是,胡尔克公子最擅长的便是五行八卦术,难道大人们信不过胡尔克公子吗?等着便是了。” 她这么一说,仿佛问话的人耐心都很不好似的,偏偏胡尔克力之前对自己所学的五行八卦术,自信到没边。这会儿阮明心一句话出来,也没人敢多嘴了,再说下去就是不信任胡尔克力,不信任东圣的眼光。 可眼看着天都黑下来了,胡尔克力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南庆跟西瀚这边的态度已是在看戏的模样,东圣的使臣脸色都铁青了。 其中一位站在东方睿身后的胖大人走出来,他是东圣此次随行的使臣之一,据说是东圣那边的尚书大人。 胖使臣走出来,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看向阮明心问道,“阮姑娘,不知胡尔克力为何还不出来?” 你问我?我问谁?我怎么知道胡尔克力为什么还不出来。兴许是他的幻境里出现了温柔乡,他沉迷的不可自拔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阮明心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看着皇上,跟睿太子对弈的棋局。 “大人若是相信胡尔克公子,那便耐心等着吧。” 阮明心又是这样的话应道,胖使臣不满于她的这个回答却又无可奈何,他觉得自己如果再出声的话,依照阮明心的牙尖嘴利,说不准就会给他扣上质疑国君的罪名。 帝王心性多疑,他可不想招来一顿无故的猜忌。何况他们家太子殿下也在这里,太子殿下都没出声,他要那么多嘴做甚。 胖使臣会问阮明心是因为他是东圣的使臣,要站在东圣的立场,他不敢继续追问阮明心,也是因为他是东圣的使臣,为了他自己能活命。 胖使臣有自己的立场不敢再问,可场上还有人不是东圣的人在啊。 一旁的雅安公主和阮明心不对盘,跟东圣也没什么交情,本身的性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能让阮明心吃亏的话她必然乐见其成。 她一下午都等在这里,为的就是看看阮明心会被胡尔克力整得怎么样的狼狈,谁知道阮明心自己一早就从胡尔克力的阵法中出来。 见东圣的人欲言又止,她不由得开口道,“阮姑娘可是在阵中做了什么手脚?不然以胡尔克公子的能力,不可能在你预测的时间里还不出来啊。” 雅安公主刚刚以开玩笑似的口吻随意问道,开玩笑嘛,便没有人会出声去说什么。 可雅安公主说的也没什么错处,大家这才想起来,阵法是胡尔克力自己摆出来的,没道理他自己布的阵法,他自己却破不了。 第648章 可有婚配? 虽说阮明心说她出来前又留下一个阵法,但这会儿众人也不由得心生疑惑,倒没听说阮明心很擅长阵法啊。 阮明心留的阵法就算难,又会难到什么程度?没道理胡尔克力这个精通五行八卦的人还不如她吧? 于是场中多数人都被带进了雅安公主设想的思维里,怀疑是阮明心做了什么手脚,才把胡尔克力困在阵中出不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雅安公主,明心和公主不是一类人,公主可不要想多了。” 她这一句话可谓是毒舌,雅安公主才刚说她是否使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阮明心便回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分明是在说雅安公主才会用的手段,别牵扯上她,她不屑。 “你……”雅安公主当然听的出来阮明心的意思,一张脸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阮明心也不给雅安公主继续泼脏水的机会,“既然大家都如此关心胡尔克公子的情况,那便将胡尔克公子带出来好了。” 她侧过脸对一旁候命的宫人吩咐道,“你去打盆水来,把那个火盆子中的火浇灭。” 五行相生相克,五行阵便是以着这个道理而摆开,如果火灭了,五行便不能再生,胡尔克力的五行阵也就破开了。 而灭了火,触动不了五行阵的阵眼,她另外摆的另一个阵法也就触发不了无法启动,胡尔克力也可以出来了。 虽说是出来了,可不是胡尔克力用自己的能力出来,只怕是他的面子里子也要和雅安公主一样,统统丢光吧。 听着阮明心的命令,那宫人见皇上跟睿太子也没有意见,便马上下去打水。 一盆水浇熄了火盆,缭绕在五行阵中的烟雾也逐渐散去,胡尔克力此时正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裳沾染的好几处血迹,那模样好不狼狈。 在场的人看向阮明心的目光意味不明。 方才雅安公主说的话还停留在他们耳边,胖使臣拧着眉头问阮明心,“阮姑娘,这是?” 碍于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周围还有各自的主子,胖使臣没有证据也不敢说,胡尔克力这副模样究竟是不是阮明心动的手,或使了什么手段。 “五行阵是胡尔克公子最拿手的一个阵法,我听闻他曾在东圣摆过同样的阵法,阵中都有些什么,大人难道不知?或者等胡尔克公子醒了,大人再亲自向他询问也可以。”三言两语,句句在理。 胖使臣见阮明心也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便识相的闭了嘴。 “来人啊,去将胡尔克公子抬回驿馆休息,找个御医过去给他看看伤势。”阮明心朝身边人吩咐道。 阵破了,里面的机关也就不存在了。听到阮明心的话,宫人们也知道御花园里是真的安全了,毕竟胡尔克力身上的伤势看着还是挺骇人的。 皇上跟睿太子的棋局也已经落到尾声,棋面上来看,是睿太子略胜一筹。 两人相互谦虚的对对方一顿好夸,阮明心就越发的好奇起来,胡尔克力算是他们东圣的人,自己先挑事和她杠上,现在输的这般难看,东方睿身为东圣的太子,此行最高话语权的负责人,难道他就没有什么表示?或者什么想要说的话? 有是有,肯定会有的。 棋盘上的棋子由婢子上前捡回棋盒,天色黑了,宫人在一旁掌灯,东方睿好似刚忙完,闲下来才有那个时间抬头看阮明心,“阮姑娘的确巾帼不让须眉,这下胡尔克力的心愿也算是了了,到南庆来的这一路上,本宫时常听他说,他的师兄纳兰子墨败在阮姑娘手中,他性子好强,这次吃了败仗,想必日后也会有所收敛。” 他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就把东圣有意纵容的滋事,说成是胡尔克力的私人仇怨,四两拨千斤的实力倒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睿太子客气了。”阮明心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反正胡尔克力的结局是注定必败的,事实也如此,阮明心没想过去撕破东方睿虚伪的话。 却不想东方睿又开口道,“阮姑娘天姿国色又技艺非凡,不知可有婚配?本宫的东宫如今正缺个女主子,今日瞧着阮姑娘甚是入目,不如东圣与南庆联一桩婚事如何?”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灼灼,不知是夜色太黑还是什么,阮明心看不清他眼底的光。 东方睿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 睿太子是什么身份?他的婚事,就连他的父皇,东圣的皇帝都做不了主,如今却看上南庆一个没什么身份的剑师?这让人怎么不吃惊,要知道这些年想要爬上睿太子床上的人可不少,更别说是入主东宫,成为东宫的女主子。 东圣那边的人无权干涉东方睿的决定,都不敢出声,西瀚那边纯属当看戏,雅安公主见睿太子这么优秀的男子,居然看上了阮明心,她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往阮明心身上瞪出一个洞来了。 南庆这边的人,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些身份不低的大臣,此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的眼神里都包含着一个意思,如果阮明心能够与东圣联姻,那对南庆绝对是有利的,多一个盟友,对如今三国的局势有更大的胜算。 可他们毕竟只是南庆的臣子,对方是东圣的太子,皇上都还没发话,更轮不到他们出声。 皇上呢,听到睿太子想要的人是阮明心,他仿佛没有注意听到睿太子说的是什么一般,眼神落在阮明心身上,仿佛在说:人家想要娶你回东圣了,你怎么说? 他神色悠然,目光又打量着东方睿,身高八尺,模样俊美无韬,看起来不比霍铮差多少。 只不过据他所知,阮明心可是霍铮的,东方睿敢跟霍铮抢人,实在勇气可嘉。 所有的人惊愣当场,阮明心却不以为然的应道,“睿太子说笑了,身为南庆的剑师,明心自然要守护好南庆的子民,更何况,明心早已心有所属。” 虽说东方睿是玩笑似的口吻,但阮明心也喜欢不起来,身为东圣的太子,随随便便就将相守一生的位置许诺出来,这样的人未免太过随便,跟她收到的情报不太一样。 第649章 痴人说笑 今早要出门前,霍铮给阮明心一份东方睿的资料情报,上面显示,东方睿虽然是东圣国的太子,但其势力却可以与他的父皇——东圣的皇帝抗衡。 如今的东圣分做三股势力,一股是以东圣皇上的保皇党,一股是效忠东方睿的皇叔东方恒的死忠,而另一个则是东方睿亲自培养出来的势力。目前三方势力互相抗衡制约。 按道理,像东方睿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这样随便的话,阮明心猜不透东方睿的心思。 而阮明心的话也提醒了在场这群老匹夫们,都以为阮明心与东圣联姻,可以巩固南庆与东圣结盟的友谊,这对南庆来说是好事,不过联姻也要分对象的。 东方睿选的人是阮明心,南庆大剑师的继承人,如今四国当中唯一一个修为达到剑师境的剑师。如果阮明心跟东圣联姻的话,那对南庆就不是有利的,反而是南庆磨出来的一把利刃,刀尖对准了他们南庆。 阮明心去了东圣,就是东圣的人了,他们不是跟东圣联姻,而是把他们自己家最厉害的剑师送给了别国,日后如果两军要开战,他们可就找不到另一个能够与阮明心抗衡的帮手了。 到时就不单单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整个南庆都得被他们砸没了。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笑! 一想到此,场上的大臣们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看向睿太子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 能够坐上东圣太子这个位置,东方睿一定有几分本事,他们现在才发觉此人的心机原来这么深沉。 “就是啊,睿太子说笑了。” “睿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身份何其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 心里有了警醒,大臣们都顺着阮明心的话说下去,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让阮明心与东圣联姻,不然他们损失巨大,到时候南庆也会被东圣一块儿拆吃入腹。 一想到北狄的下场,场上的大臣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东圣本就比西瀚和南庆多了一个胡尔克力,若是再多一个阮明心过去,那这天下,就真的没有南庆跟西瀚什么事了。 皇上看着自己的这帮臣子心里不由得偷笑,难得这帮老匹夫们心意这么一致。 霍铮那头大腹黑狼,跟阮明心的那点关系他又不是不知道,东圣的太子有联姻的意向,他身为一国之主如果不说点什么,等霍铮知道了,还不往死里算计他。 他清了清嗓子道,“睿太子,俗话说得好,君子不夺人所好。阮明心既已有了心仪之人,太子何不成人之美呢。” 成人之美,说得是挺大公无私的,的确是君子所为,东方睿的视线落在阮明心姣好的容颜上,“不知阮姑娘心仪何人?是什么样的英雄,才能配得上阮姑娘这样的美人?” 瞧这趋势,难道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成? 他是她阮明心什么人,她自个儿的家人都没曾这样问过,真是多嘴多舌。 “睿太子日理万机,竟然也有这个闲空搭理别人的私事。”阮明心回以一笑,淡淡的目光中尽是在打量着眼前这位异国太子,“莫非睿太子对我的那位英雄也感兴趣?想带一位男妃回东圣?啧啧,明心倒不知,原来东圣的民风是这么开放。” 噗嗤……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匆忙把嘴巴捂上,可再怎么捂,场上众人忍俊不禁的模样还是遮挡不住。 阮明心刚刚说了什么?男妃?哈哈哈,这太搞笑了吧,带一个男妃回去,日后打算如何传宗接代?他后宫的美人确定不会给他的男妃收服吗?睿太子难道不怕他们东方家的祖宗从皇陵爬出来找他算账吗? 历史上对断袖之癖的人物记载,向来没有好下场。 东方睿听阮明心这么一说,张口欲言的嘴巴刹时失笑,这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抬眼看了下天色,至于阮明心的那位英雄,他的确是挺稀罕的,倒不是看对眼想收入后宫,他早早听闻过霍铮这个人,南庆的战神,他所领兵部署的战役,没有一场不是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的。 他也听说霍铮是南庆大剑师的徒弟,阮明心的师兄,还是西瀚皇帝最疼爱的第六子。 来南庆的时候,该做足的准备他都调查过,当然清楚霍铮就是阮明心心上的那个人。 只不过阮明心这态度很明显,他说什么,这丫头都不会诚心应他,东方睿决定扯开话题,“这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知今晚皇上要摆什么样的食物,来招待本宫跟雅安公主。”他很不客气,把话说得理所当然一般。 时候的确不早了,皇上也不能把人赶回驿馆去吃饭,“睿太子说的哪儿话,隆冬天寒风大,晚膳便在祥和殿用吧。” 边上的宫人很有眼色,连忙跑下去吩咐祥和殿的宫人,以及御膳房的大厨们做准备。 “今日忙了一日,胡尔克公子都回去休息了,晚膳明心便不奉陪了。”这意思是今晚的晚膳她就不留下了。 南庆的大臣们都看着阮明心,觉得阮明心这决定不错,早点回去免得等会睿太子要与她多纠缠。 雅安公主不屑的看了阮明心一眼,觉得这人虚伪做作极了。 不过是狩猎跟摆阵,她早早从阵中出来,坐了好几个时辰就累了,还与胡尔克力做比较,怎么不说胡尔克力是受了伤才无奈先回去的。 说起来胡尔克力也是自己作死,能力不足还敢主动挑衅阮明心,哼,今日没被弄死算他幸运了。 雅安公主完全忘记了,自己昨晚也像胡尔克力一样不自量力过,如果阮明心狠一点,那她昨晚就不只是掉一件衣裳,丢丢脸面那么简单了,至少身上会留下那么几道伤口。 “那行,来人,送阮明心出宫。”阮明心的话刚说完,皇上就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南庆的皇上都同意放人了,东方睿就没有理由让阮明心再留下,唇角挑笑,他让宫人掌灯带路,“走吧,本宫肚子饿了。” 第650章 套路 入夜了,阮明心当然没再骑马,宫人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车轱辘行驶在刚清扫过的京城街道发出声响,驾车的车夫是宫里一个小太监。 阮明心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外头的破风声起,拉车的马突然嘶鸣一声,马车停在了原地,同时驾车的小太监也中箭身亡。 阮明心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开,外头的破风声不停,“噔噔噔”一阵利箭射中马车的声音响起来,阮明心没有动作,皇宫里的马车,质量上当然可以保证,等到那一阵箭雨过去之后,外面瞬间又恢复安静了。 而阮明心知道,这仅仅只是表面现象。 她把手放到自己的小腿处,等待着时机把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拿在手上。 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就接连遇见刺杀,而且这已经是第三批了。看来有人真的痛恨自己的存在呢。 不过会是谁呢?慕言书背后的那些人?雅安公主?阮家?断尘渊?还是江湖中得知藏宝图后的正道人士? 听着外面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阮明心估摸了一下,大概有十数人。 脚步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蹊蟋,她静静聆听等待,心里的数数到七后,她的动作迅猛如同闪电,跳出车厢外,拿着匕首的手轻轻一转,就把车子跟马绑在一起的绳子切断,一个翻转,动作利落的上了马。 原地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阮明心已经连人带马跑出了七八米远。 在这一瞬间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马突然奔跑的速度,黑衣杀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问道,“怎么办,要继续追吗?” 他身边的人眼睛死死看着阮明心扬尘而去的方向,声音压抑着愤怒,“撤退。” 今天他们没有拦到人,以后要出手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阮明心夺了马之后就一路狂奔向阮宅,不是顾忌对方的人数,也不是她打不过对方,而是她知道这些人的口风都紧着呢,就算落在了她手上,也不见得会说出些什么,还不如她脱身了再让人查查近几日京城里都有谁的人。 阮明心的命令很快就放出去了。 翌日,府上的婢子拿了好几张请柬过来给阮明心。 “这是什么?”阮明心坐在梳妆台前,任百灵给她梳妆,对于呈上来的请帖,她只是斜斜看了一眼。 “小姐,这些东西都是各位大人府上的千金小姐们送来的,说是冬日的茶会,邀小姐一块儿去赏梅。”百灵在她身后应道,这些帖子有的是一大早便托人送来的,如今的小姐跟以往不同了,她也拿不准阮明心会不会去,便让人等着阮明心醒了再呈过来。 听百灵这么一说,阮明心伸手拿起其中一本帖子看,赏什么梅花,再美,难道还有她自己宅子里栽种了好几盆的腊梅好看?再说了,她的腊梅还能做药用。 她也不是普通的闺房小姐,哪来的闲情逸致,去陪她们看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而她们想来也不是真想邀她去赏梅吧。 “茶会上邀的都有些什么人?”阮明心问道。 “听说东圣的睿太子,还有西瀚的雅安公主也在。”百灵想了想自己早上听说到的东西而后应道,她不知道小姐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真的要去? “这样。”阮明心心有所思,也算是弄明白了那些官家小姐们的用意,这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在还没有正妃的睿太子身上。 睿太子模样生得丰神俊朗,为人声誉也算沛然,而且还是一个太子。他府上的姬妾虽多,但他本人却没有被美色耽误,整体来看,他也算是一个极品的如意郎君,若是嫁给了他,就成了东圣的太子妃,日后东圣母仪天下的皇后,因此谁不想得睿太子的青睐,就算当不成正妃,日后也会是一个品级不低的妃子。 而千金小姐们的茶会,她们抛下了女儿家的矜持去给睿太子下帖子,睿太子也未必会赏她们这个脸。 不过昨日她们都收到消息,睿太子对阮明心有感,她们便想,只要阮明心去了茶会,睿太子那边也就好办了,至于进了茶会,她们也自然有法子不让阮明心跟睿太子碰面。 可一想都是女子,只有睿太子一个男子又怕说不过去,她们便也给雅安公主下了帖子,这样一来她们就能对外说,是招待东圣跟西瀚的两位贵客。 雅安公主与阮明心不对盘的事,贵女圈的千金们也算传开了,正好睿太子看上了阮明心,有雅安公主在,茶会之上也能够给阮明心一点苦头吃,让她不敢凯觑睿太子。 这些都是那些小姐们的心思,阮明心都能猜的出来,那群女人们不仅想利用自己,还想要算计她,心里清楚了又怎么会如她们的愿呢,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软包啊。 阮明心对着眼前的铜镜,又仔细的把自己的脸打量了一番,看起来的确不像什么可以随便拿捏的软包,也不窝囊,气势上瞧着也颇强啊。 “以后这样的帖子都推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阮明心把手里头的帖子往梳妆台上一丢,无甚兴趣,顶多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婢子上前要将帖子都拿下去退了,阮明心眼角余光看到帖子上写了阮琳琅的字样。 她对收拾帖子的婢子唤道,“等一下,把那张帖子给我。”她伸手指着底下那张杏色的帖子,婢子将帖子递给她,阮明心看了一眼,的确是阮琳琅的署名没错。 帖子上的内容没说茶会或是赏梅,只是说阮云庭的伤势复发严重,整个人发热昏迷不醒,希望阮明心能够过府给他看看伤。 阮明心嗤笑一声,把帖子丢还到婢子手里。 让自己去给阮云庭看伤,真是一个好理由,阮琳琅,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阮云庭的伤阮明心很清楚,昨日回府后,只要及时联系上大夫处理,今日伤口就会开始愈合。 而阮琳琅如今说阮云庭的伤口复发严重,甚至还提到阮云庭也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这让阮明心怎么不多想? 这当真是阮兆麟的套路。 第651章 众人围观惹争议 阮兆麟的确看中他这个庶长子,不过也是建立在阮云庭能够做出对阮家有所帮助的事。 为了把自己约去阮家一趟,阮兆麟甚至还不惜以阮云庭的身体做手脚。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不去阮家给阮云庭诊治,日后让阮云庭成为一个残废吗? “主子,这帖子……” 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啊?百灵有点迷,主子的态度不明,她站在原地也不敢动。 “先留着吧。” 阮琳琅,阮兆麟,你们那么希望我去阮家做什么呢? 百灵给阮明心梳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发髻,为了搭衬阮明心素色简单的衣裳,发髻上只简单的簪了一支玉海棠发簪。 早膳以后,阮明心想要的消息,云裳也派人马上送过来了。 为了方便阮明心查看,所有情报都被列成一个单子。 近些日子,除了阮家跟西瀚,就是东圣的人进出京城比较频繁,刺杀阮明心的那些杀手身份不明,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是什么人,不过云裳从他们的衣裳面料调查出,他们的夜行服皆是来自东圣。 这就怪了,东圣除了一个胡尔克力,还有谁与她有那么深的仇?不惜损耗那么多人,就为了能够将自己刺杀成功? 当然,阮明心也想到另外的可能,或许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或许是想要给东圣他们泼脏水。 胡尔克力纵使再想对付她也拿不出多少人,而胡尔克力本身是西瀚人,东圣朝廷更不会出半分力气帮他平白招惹南庆仇恨。至于东方睿,阮明心不知道为何,就是感觉那人不会对她出手,而且也没有出手的理由。 除了这三股势力,阮明心竟然发现,谢含蕴回京了。 说起这个谢含蕴啊,是个美男子不错,不过却是个极其臭屁的美男子,而且行为总是带着些幼稚。整日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活脱脱就是一只飞舞在草丛里的花蝴蝶,脑海中依稀还记得当年他一身鲜艳夺目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模样。 不知道他回京的消息师兄有没有收到。 正当阮明心打算出门去霍府的时候,婢子又送了个帖子过来,“主子,是阮家的帖子。”阮明心两指夹着那封帖子看了一眼,丢给她身后的百灵,声音懒懒,“行吧,那先去趟阮家,我倒想看看,阮家父女俩想玩什么把戏。” “小姐……”百灵欲言又止,她想说,既然小姐都知道了阮兆麟跟阮琳琅他们不怀好意,那为何还要送上门去给他们欺负。 不过想到小姐不喜欢她一直多话,她怕小姐嫌她啰嗦把她丢回凤府去,而且小姐那么厉害,阮家的人想要欺负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经过昨日几次刺杀,阮明心出门的马车是特制的,厢板全实木加厚,别说是弓箭,就算是弩箭也不一定能够射穿,驾车的车夫是天机阁里的高手,即便再出现半路劫杀的事情,也不会像昨天那种情况。 马车停在阮家大门外,得知阮明心要来的消息,阮兆麟携了府上几位夫人姨娘,还有阮家几位庶小姐都出来门口等着迎接阮明心。 过路的百姓都驻足围观,不知道是什么人物的到来,值得阮丞相携全家都到门口相迎。 反正那些百姓也无什么事做,停下一个就有第二个,不一会儿就围了一整群人,心想能让阮丞相亲自在门口迎接的一定是什么贵人,自己看一眼或许能沾沾喜气。 不得不说,南庆的这些百姓也是挺可爱的。 阮明心下马车的时候,就是看到一副这样的场景,她柳眉微蹙,不是厌恶这样被人围观,而是这种围观是因为阮兆麟的兴师动众,百姓纯朴又无知,这种情况下是极容易被利用的。 “大小姐可总算是来了,妾身们同老爷在门口等了大小姐一整个早上。”开口说话的是一身艳丽妆扮的白侧夫人,白锦绣——阮琳琅的生母。 瞧她这模样,看来这几年在丞相府中过的不错,不然也不会在裴玉芳掌家的时候,还能又如此艳丽的衣裳妆扮。 虽说是姐妹呀,可在阮明心看来,裴玉芳始终无法取代她姐姐得到阮兆麟的真心,不然何至于让一个侧室在她头顶上兴风作浪?听说裴玉芳唯一一个孩子在七岁的时候就夭折了,死的时候是她的断尘渊那段时间。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阮明心也清楚,后院这种地方怎么会干净到哪里去。瞧瞧她自个儿跟她娘亲凤凝香,当年可不就是给阮兆麟和裴玉莲用后院手段给害了,可是她命大,没跟着娘亲一起去。 白侧夫人一开口,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就对着阮明心指指点点。 大剑师的弟子又如何,回一趟家居然要兴动家中的人都出来迎接,甚至连长辈都出来了,这样的子女可得有多叛逆不孝。 “这阮家的小姐怎么这样,连自己的家人都不孝顺,日后有谁家公子敢上门求娶。” “阮家的千金,回趟家得这么大阵势,日后夫家那边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媳妇。” “阮家的女儿……” 任凭周围的人说的再起劲儿,阮明心都不置一语,阮琳琅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她,白侧夫人也是得意不已,至于他们身边的阮兆麟,没有一点要出来阻止的意思。 阮明心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落到阮琳琅身上,眸光中带着揶揄,她的声音响亮,“昨儿个在猎场中我与大哥皆受了伤,昨日下午又同东圣的剑师比试阵法,一大早刚歇醒便收到各府千金邀去茶会的帖子……” 众人听着阮明心的话,连阮家的人在内,都不知道阮明心想说什么。 “帖子中,阮丞相府说大哥伤重,太医束手无策,想着兄妹一场,明心便婉拒各府千金们的帖子。”阮明心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阮琳琅,你亲自给我下的帖子,现在却做出这等让人误会的事,诸位说的倒也没错,你这处事的方式,日后的确没有夫家敢娶了你,不然哪日得罪了贵客,只会给夫家招来祸事。” 第652章 物是人非,事却无休 说着,阮明心一招手,百灵便知道她的意思。上前一步将早上的帖子拿出来,递到阮兆麟面前,“阮丞相请过目,这上头还有琳琅小姐的署名呢。” 阮琳琅脸色铁青,她可没有想到阮明心居然能够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话头都指向自己。 看热闹的百姓一听,顿时明了,这一切都是阮家的庶女耍出来的手段,这可不光彩了。 “这样的女子谁敢娶回家,啧啧……” “嫡庶不两立,明心小姐师从大剑师,又是嫡出的小姐,难免会招人眼红。” “连亲姐妹都算计,谁敢与她走到一块儿,只怕出了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 诸如此类的话语,方才还在说阮明心,瞬间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阮琳琅恨不得马上进府。 白侧夫人的脸也被气得红了,阮明心嫡出又如何,还不是克死了自己的娘,得意个什么劲儿。白侧夫人气得紧,这话只能在心里骂着解气,当着门口这么多人的面,她一个字都不敢乱说。 见所有人都对着自己的女儿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她却是怎么也不乐意的,只见她瞬间调整了脸上的神态,一脸和气笑颜对阮兆麟和阮明心说道,“一家人何必说得这么生分,明心……” “白侧夫人慎言,明心跟阮家可不是一家人了。”在白侧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阮明心便出声将她打断。 什么一不一家人的,她才不屑,还不容易摆脱了阮家,她可不想再与他们这群豺狼虎豹绑在一块,更别说阮兆麟和阮琳琅还在想着怎么算计自己。 被阮明心这么一说,白侧夫人的脸都红成了猪肝色,这死丫头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可她一个侧夫人的身份,还不够格再多说。 不能跟阮明心顶嘴说教,她只好拉着阮兆麟的手,对阮兆麟小声道,“老爷……”那意思是想让阮兆麟这个一家之主给她做主,阮明心一个小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算了,说起话来连阮兆麟的面子都不顾及。 别说是白侧夫人,阮兆麟身为正一品丞相,什么时候被这么下过面子?在他看来,阮明心这个死丫头就是来克他的,当年他怎么没将她和她那个贱人娘一起弄死,留下这个祸害,屡屡坏他好事不说,甚至还威胁到他的生命。现在她更是当着外人的面,不给他和阮家留半点面子,阮兆麟的脸能好看到哪里去。 “先进去再说。”阮兆麟阴沉着一张脸对身边的人道,一群人留在门口能做甚?继续给过路的百姓们看笑话? 他也不能当众说阮明心,毕竟这件事是阮琳琅做得不够好,他看着手上百灵给他的帖子,冷哼一声丢给阮琳琅,转身进府。 阮琳琅连忙接着帖子,抬眼却狠狠的瞪了阮明心一眼,如果不是阮明心,怎么会弄成这样。 母女同心,白侧夫人对待阮明心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阮老夫人这两年身子愈发不好,久居佛堂诵经礼佛,后院的大权基本都落进她的手里,更不说阮明心这个嫡小姐早就脱离了阮家,有名无实。只碍于人前做做慈母端庄的模样,进了府后,她也不屑让人给阮明心带路。 阮明心无声的笑了笑,不领路便罢,她也不需要,今日又不是她求着让她们同意才来的阮家,要说起有心,她对他们才不屑一顾。 不急着去等看阮兆麟和阮琳琅,给她准备了什么好戏,阮明心进府后便自己挑了条路走,如她方才在门口对人所说的,今日上府,是为了阮云庭的伤势。阮家的路没有重修,阮明心按着记忆里的路走向阮云庭的院子。 到了的时候才发现阮云庭的院子非但空无一人,里头像是许久无人居住,长了许多杂草,几近荒芜。 好一个物是人非,事事却无休。 “你是谁呀?”身后一个脆俏的少女音响起,阮明心回头,那女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圆圆的小脸上带着些许婴儿肥,头上梳了两个圆髻,上面坠着两个小铃铛,煞是可爱。 她的模样长开了些,阮明心一眼就认出来她是阮家庶出的小姐,阮琳玉,她的母亲是阮兆麟的通房。 阮琳玉一脸好奇的看着阮明心,在她眼里眼前的这个姐姐长得真美,美的又如此惹人亲近,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阮明心向她招招手,阮琳玉犹豫了片刻才走过去,一双眼睛依旧好奇的盯着阮明心看。 “我叫阮明心,是你的二姐姐。”阮琳玉的身高只到阮明心的腰上,阮明心对她说话的时候半弯着腰和她对视,她扬起一个亲切甜美的笑,对阮琳玉问道,“琳玉,告诉二姐姐,云庭大哥在哪里哦?” 阮琳玉听到阮明心的话,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看到阮明心笑得亲切友善,她和她说话也不害怕紧张,眉眼弯弯的笑着,看着旁边荒芜的院子,她脆俏的声音对阮明心说道,“母亲说云庭大哥有出息了,所以父亲给云庭大哥,琳雪姐姐,和叶侧夫人安排了一个更大更好的院子。” 阮明心知道她说的琳雪姐姐是指谁,阮琳雪,同为叶氏所出,阮云庭的同胞妹妹,听到阮琳玉称呼叶氏为叶侧夫人,阮明心也不意外,毕竟像阮琳玉说的,阮云庭如今是有大出息的人了,阮兆麟如果想要从阮云庭身上捞好处,就得先给阮云庭一点什么好处,正因为叶氏最多只能把位份提到侧夫人,所以阮兆麟才有了将阮云庭过继给裴玉芳的打算。 只不过阮云庭如今都已经弱冠了,阮兆麟想将阮云庭过继,叶氏跟阮云庭会同意吗? 眼下阮明心比较想知道的,还是阮云庭如今身在何处,阮家的院子可不算少。 “乖琳玉,那你带二姐姐去云庭大哥的新院子好不好?姐姐等会给你买糖糕。”女孩子都喜欢吃甜,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喜欢。 听到糖糕,小丫头的眼睛亮了亮,“那二姐姐不能骗人。” 第653章 化解敌意 阮明心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副严肃保证的模样,“二姐姐骗谁也不骗琳玉。” “那琳玉现在就带二姐姐去找大哥。”不知道是怕阮明心半路跑了,还是怕等会阮明心没跟上,阮琳玉白嫩嫩的小手牵着阮明心,带着她一直走到东院那边。 听说现在整个东院都是阮云庭的。东院阮明心不是没有听说,是丞相府里最清静幽美的院子,她没到这边来过,阮兆麟也不会把这个地方给一个“贱人”的女儿住。 阮明心还听说,白侧夫人为了这座院子,可没少跟阮兆麟使性子,可阮兆麟还是将东院分配给了阮云庭母子三人。 “二姐姐到了,这里就是大哥的新院子了。”东院的景致的确幽美,即便是在冬天,院里栽种的紫竹也依旧挺直傲立,随着冬风轻轻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人对美丽的东西都有向往的心,阮明心瞧见阮琳玉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模样,淡淡一笑。 “走,我们一块儿进去。”阮明心牵起阮琳玉的手一块儿走进东院,依照阮家的规矩,即便是阮琳玉,应该也不能随意进出东院这种地方。 刚抬起脚步,她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百灵吩咐道,“去街上买一包糖糕,再给我带一份糖炒栗子。”糖糕是给阮琳玉的,糖炒栗子是她自己要的。 百灵知道自家小姐嘴馋,偷偷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听见阮明心差人去买糖糕,阮琳玉杏眸一眯,欢喜的笑了。 踏进了东院,顺着廊道才走过几米远,风轻轻吹过,几丝凉意间夹着淡淡的竹香,阮明心不由得暗叹,阮云庭这人功夫不怎么样,品味倒是不错。 红廊绿瓦,前日飘下的细雪没人清扫,叠在屋檐上,竹叶间,地上一片白毯,少了一抹刻意,多了一份自然,从走廊往里走,阮明心感觉整个人身心都舒畅多了。 “二姐姐,你的手真暖和。”听见阮琳玉的话,阮明心淡淡一笑没有应答,她本就是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自然不惧严寒,要想让手掌暖和也不算什么。 倒是阮琳玉,小丫头的手被风吹得凉冰冰的,这会儿发现阮明心的手掌暖和,她另一只手也牵到阮明心手上,蹭着暖和的温度,刚把手放上去,又害怕阮明心会生气,她又怯怯的去看阮明心的脸色。 阮明心到底比她见多了世面,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她轻笑道,“没事,等会儿进屋里就不冷了。” “二姐姐你真好。”小丫头年纪还小,只知道谁对她好就说她人好,阮明心笑笑不言语。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乱闯进东院的!”身后一个娇俏的声音喝道,阮琳玉反应很快的回头,那人见到阮琳玉后,眉头蹙了蹙,“阮琳玉,你来东院做什么?” 那人是个女孩,阮明心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身份,只比阮琳玉大一岁的阮琳雪,阮云庭的同胞妹妹。 “我……”阮琳玉好似有些怕阮琳雪,也的确,几年不见,阮琳雪的性子辣了不少,同龄姑娘估计没有一个不然她的。 “是我让她带我过来的,大哥在哪?”阮明心把阮琳玉往自己身边拉近,好歹算是她妹妹,而且她觉得阮琳玉这性子单纯不坏,人也挺乖巧的。 “你是何人?找我大哥做什么?”果然是阮明心太久没进过阮家的门,年纪小一点的几个妹妹都忘了她。 阮琳雪刚看到阮明心的容颜时,被惊艳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回神,瞧她的神情,好似极厌恶人随便进东院。 “她是二姐姐。”阮明心还没说话,阮琳玉便急着替她开口,就怕说晚了,阮琳雪就要让人把她们赶出去一样。 “是你?”阮琳雪听到阮琳玉说二姐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嫡出的阮明心,却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脸上的神色马上就变了,“你来这儿做什么,我哥哥还没死呢。”她的眼神中带着敌意,阮琳玉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就变脸。 但阮明心知道阮琳雪的年纪只比阮琳玉大一岁,知道跟懂得的东西都有限,小丫头无缘无故就对自己抱着敌意,还拿阮云庭呛声,不用多想都知道有人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毕竟昨日的猎场里,阮云庭出事的前后一直都跟她在一块儿。 “听说大哥伤势复发昏迷着,如今大夫束手无策,有人让我来给他瞧瞧。”阮明心也不想去给她说教,她不想多搅和进阮家的混水。 至于阮琳雪听到的是什么,相信的是对错,那就由她哥哥和母亲去跟她说,她今日只是收到帖子才过来,阮琳雪若是要将她赶走,那她也不损失什么。 不同于阮明心以为的,阮琳雪在听说阮明心是来给她哥哥瞧伤的,绷着的脸翻得比书还快,她几个脚步上前,瞬间就到了阮明心的面前,伸手拉住了阮明心的衣袖,眼神的敌意没有了,却盛着几分期盼,“你真的可以救我哥哥吗?” 这会儿轮到阮明心抿唇了,看来阮云庭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好。 见阮明心不说话,阮琳雪又扯了扯阮明心的袖子,“你真的可以医好我哥哥吗?” 小丫头的确是小丫头,性子再怎么辣也只比阮琳玉大不过一岁,自己的哥哥突然就受伤,昏迷不醒,她是听信了下人们嚼舌根,可听到阮明心是来给阮云庭看伤的,又不免怀抱几分希翼,连对阮明心的敌意都没有了。 “先去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了。”阮明心没有一口把话说死,没有看到阮云庭的伤,她也无法做什么保证。 “松手。”她对阮琳雪道,视线落在被阮琳雪扯着的袖子上,上等面料做的衣裳,素色的面料上布满暗纹,好看极了,不过因为落在阮琳雪的手中,多了几分褶皱。 阮琳雪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松手,袖子从她手上划落,她突然有些害怕,还不知道阮明心好不好相处,毕竟她是嫡出的小姐,自己弄皱了她的衣裳,她会不会发脾气。 第654章 昏迷是别人的借口 在阮琳雪眼里,阮明心这个二姐姐就像阮琳琅那个大姐姐一样,都到了及笈的年纪,爱美得紧,自己扯了她的衣裳,她会不会就不去给哥哥看伤了。 想到这里,阮琳雪的脸上多了几分委屈,她不是故意要去扯她衣裳的。 “带路。”阮明心没空去计较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阮琳雪见她没发脾气,连忙给她领路,就怕阮明心会离开。 阮明心看着阮琳雪的动作不置言语,性子是辣了些,本性不坏。 阮云庭的屋子很快就到了,院子外的下人被撤下去了,屋子里面只有一个叶侧夫人在阮云庭床前守着,屋子里满是中药的味道。 “母亲,二姐姐来给哥哥看伤了。”阮琳雪一进屋子就跑进内室给叶侧夫人通风报信,声音里带着几分欢喜。 母女俩一块儿从内室出来,叶侧夫人脸色憔悴,两眼通红,一看就知道是休息不足而且还哭过。 “侧夫人,丫鬟们呢?”东院这么大,不可能在阮云庭昏迷不醒的时候,床前连一个侍候的丫鬟都没有。 “二小姐,大夫说,庭儿伤重,别让太多人打扰,妾身便让人都先下去了。”即使身为阮兆麟的侧夫人,但在阮明心面前,因着自己是妾,阮明心是嫡,她还是得在她面前称一声妾。 “我进去看看。”叶侧夫人刚想说什么,阮明心的脚步已经走进了内室。 “打一盆热水过来。”她回头对叶侧夫人吩咐。 阮明心师从大剑师,跟阮兆麟的关系叶侧夫人也有所耳闻,猎场的事她不清楚,却也知道没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连大夫都没什么办法,今日阮明心愿意过来给阮云庭看伤,叶侧夫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以往她与这位嫡出的小姐交集也不多,如今更是几年未见,当前事关自己的儿子,她来不及应一声,脚上已经匆匆忙忙跑出去烧热水了。 关心则乱,她都忘记自己是侧夫人,烧热水的事吩咐丫鬟们一声便行了。 “你们两个到外头等着。”阮明心指向呆站着的阮琳玉跟阮琳雪,等会她要拆了阮云庭的伤看看情况,这两孩子还小,血腥的画面还是别看的好。 可床上躺着是自己的哥哥,阮琳雪还是想留下来看着,倒是阮琳玉比较听话,阮明心让她出去时,她还拉着阮琳雪的手一边安慰的劝道,“我们出去吧,二姐姐说她不会骗人的。”她年纪小,也不懂得阮明心的意思,只知道阮明心和她说过,她不会骗人。 听了阮琳玉的话,阮琳雪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没有动静的大哥跟阮明心,被阮琳玉小手拖着出去。 等她们出去了,阮明心才去看床上躺着的阮云庭。 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干裂,她拿起一旁的碗,给他唇上沾了些水,再从被子里拿出他的手给他诊脉。 阮云庭手上的温度有些烫,阮明心又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他正在高烧中。 蹙了蹙眉头,阮明心起身在柜子里翻了一把剪刀出来,给阮云庭解开衣裳,把身上缠着的纱布剪开,给他看看伤口。 如她预料的那般,阮云庭肩膀上的刀伤的确发炎了,他身上的高烧,也是由此引起的。 阮云庭肩膀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刀伤狰狞的模样丑陋可怖。 叶侧夫人的热水还没端来,这东院的伤药阮明心也不知道在哪,放下手头拆下来的纱布,阮明心出了内室对外头的两个小丫头吩咐道,“你们去问问叶侧夫人的热水好了没有,再去找把大哥房里服侍的丫鬟叫两个过来。” 没有热水,阮云庭身上的伤口就没办法清理,等会还得重新上药,光是叶侧夫人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两个小丫头年纪还小,帮不了什么忙,还是找两个平日阮云庭房里服侍的丫鬟过来比较稳妥。 阮琳玉跟阮琳雪听完连忙跑出去,阮明心又想到了什么,冲着两人喊,“回来的时候打盆冷水过来。” 阮云庭如今正在高烧,用冷水给他敷着额头可以降温。 阮琳玉跟阮琳雪回来的时候,叶侧夫人也端了热水回来。她放下热水,不经意间看到阮云庭身上的伤口,眼眶又是一红。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阮明心将人喝住,“只是受伤发热,哭什么?你去让人准备些白酒过来,等会用白酒给他擦擦身子降温。”阮明心一边吩咐,一边洗了帕子给阮云庭清理伤口。 幸好现在是冬季,伤口发炎却没有腐烂,处理起来也方便不少。 用白酒擦身子可以退烧,这是一个老方子,因为阮云庭身上还有伤,烧更快退对他的伤情越有利。而且白酒这种东西也不难找,厨房里头就有。 叶侧夫人也反应回来自己一个人忙不完,便将冷水,白酒与纱布通通交给奴婢丫鬟们去准备。 “二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妾身做的吗?”叶侧夫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床上躺着的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虽说从前一直不被阮兆麟重视,可也平安顺遂了二十年,这还是头一次遭这样的罪,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叶侧夫人的表现阮明心也收入眼底,后院里勾心斗角的女人又如何,她们对自己的骨肉是真的疼爱,阮明心想,倘若她母亲还活着,应该也是这样吧。 “你去催催冷水跟白酒好了没有。”身为母亲的想法阮明心也大致了解,但这里还不需要人帮忙,她便将叶侧夫人打发出去,“你若有空闲,便去让厨房备些药膳近日给大哥,这身子伤得重,动了元气,用药膳调理,到新年的时候就好的差不多了。” 药膳的食材阮明心给叶侧夫人列了好长一个单子。 叶侧夫人听阮明心说,阮云庭今日有可能会醒来,连忙往厨房跑。 阮云庭身上的伤阮明心看过了,伤口没事,她昨日也看过,按理说是不会高烧,而且昏迷不醒。 又想到阮琳琅跟阮兆麟,阮明心猜,他们今日让自己来阮家才是本意,阮云庭只是个借口,这样一想,阮云庭高烧昏迷,也是他们的手笔了。 第655章 长个字不长脑子 受伤的人,身体本就比其他人要虚弱得多,夜里若是谁再把窗户打开,好好一个人都得倒下,更不说一个伤患了。 给阮云庭的伤口清洗完,阮明心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这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药,对治外伤,效果比寻常的药散好得多,有利于让阮云庭的伤口早点愈合,她也不心疼的多洒了一些到阮云庭的伤口上,再从药箱里翻出纱布给他包扎。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叶侧夫人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头,手里端着的东西就是阮明心要的冷水跟白酒了。 “二小姐,东西都拿来了,现在要怎么做?”叶侧夫人让人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好,一边询问阮明心道。 “拿条帕子用冷水打湿给大哥敷着额头,再拿条帕子沾白酒给他擦身子,我去外头等着,侧夫人晓事,便留着叮嘱她们。”话落,阮明心便提步走出去,虽说是兄妹,但男女有别,阮云庭要擦身子,她不宜留下,叶侧夫人是阮云庭的母亲不一样,有她在场叮嘱,丫鬟们做事也多打起几分精神。 外室,百灵从街上买完糖糕跟糖炒栗子回来了,阮琳玉跟阮琳雪吃得正欢,阮琳雪大概也听说了阮明心的本事,有她给哥哥看伤,母亲也在里头,她也不如方才那么担心了,百灵拿了糖糕过来,她便与阮琳玉一块儿吃着。 看到阮明心出来,她俩站起来喊道,“二姐姐。” 手上的糖糕也放回去,阮琳雪见着阮明心出来,小脑袋还想往内室里头张望,被阮明心拉回来,“好好等着。” 阮云庭正在里头擦身子呢,她都出来了,怎么可以放阮琳雪进去。 “那哥哥,哥哥他没事了吗?”被阮明心拉住的阮琳雪有些不安的问道。 “会没事的。”阮明心揉揉她的脑袋,牵着她回椅子上坐着,把她们方才在吃的糖糕推过去,自己拿起百灵买回来的糖炒栗子吃。 “二姐姐,你比大姐姐好多了。”突然,阮琳玉的娇脆的声音传过来,“大姐姐不许我们在府上乱走,上次琳雪姐姐撞到她,她还打人了。” 阮明心没有应话,依照阮琳琅的性子,可能其他人撞到她,她还会顾忌着身份不动手,但阮琳雪,阮琳雪是阮云庭的妹妹,他得到阮兆麟多少重视,阮云修和他相比就有多少落差,身为阮云修的姐姐,阮琳琅看到叶侧夫人母子三人就会有多厌恶。 白侧夫人跟叶侧夫人身份相同,阮琳琅也不需要如何去顾忌,阮琳雪有错在先,她以长姐的身份教训妹妹,旁人看着也觉得没错。 一刻钟后,丫鬟从内室走出来,告诉阮明心说,阮云庭已经擦好身子了,叶侧夫人请她进去。 “琳雪,可以进去了。”阮明心一声喊完,阮琳雪马上丢下手里的糖糕往内室跑进去。 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酒气,用白酒给阮云庭擦过身子后,他的脸色也好了些许。伤口阮明心给他上过药了,不需要再怎么处理。 把手覆上阮云庭的额头,温度逐渐退下去没那么烫了,烧不算完全退,阮明心转身对叶侧夫人吩咐道,“让人用白酒隔一刻钟便给他手心手腕都擦擦,直到烧退了为止。” 又让人多给阮云庭喂些温水,接着便听到外头的婢子来禀告,阮琳琅来了。 来便来了,难不成还得她出去迎她不成。 阮琳琅这时候跑来东院的目的阮明心知道,她没想到,阮兆麟那么等不及?好歹阮云庭是他比较重视的儿子。 阮琳琅是个庶女,在外头,在贵女圈中身份低微,可在这阮家里,她可是白侧夫人的女儿,丞相府中的大小姐,唯一一个阮兆麟出门赴宴时会带在身边的女儿,府上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 正是因为这点,阮琳琅在丞相府中一贯张扬跋扈,除了阮兆麟,其他人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婢子刚刚进门通禀完毕,阮琳琅便携着自己的婢子走进来,她知道阮明心等人在内室,因为知晓阮云庭还处于昏迷当中,也就没有顾忌,直接闯进来。 走近内室,她墨色的柳眉就蹙到了一块儿,“大哥哥高烧不醒,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院子里喝酒?都活的不耐烦了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阮明心还没看到阮琳琅的身影,就听到她的声音传过来。敢情这阮琳琅都不长脑子?没有证据的事就开始问罪。 没有人敢去接阮琳琅的话,一个个低头不语,这也让阮明心知道阮琳琅跟她娘,白侧夫人这几年在阮家嚣张到什么程度,阮老夫人去礼佛,裴氏无为,白侧夫人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阮明心静静的看着阮琳琅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别人害怕阮琳琅不敢跟她呛声,她阮明心可不惧她,她提着嗓子对走近的那人道,“人生来容易,活着却极难,我想应该没人会嫌活着不耐烦吧。” 说完,她看向身旁的叶侧夫人和她身旁的几个小丫鬟,叶侧夫人忍俊不禁,小丫鬟们却垂着头,没看见脸上的表情,阮琳琅却也猜的到她们听着阮明心的话在笑她。 “你……”在府外她不能拿阮明心怎么样,可在阮家,在她的地盘还让阮明心一连落了两次脸面,偏偏她还不能发作,阮琳琅今日的好好心情却让阮明心搅没了。 “那你说,这一屋子的酒味是怎么一回事?”不是活的不耐烦,那就解释解释屋里头的酒味,她是没见着人喝酒,但这味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散得去的,阮明心要是说不出来,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阮明心,别以为你巧舌如簧我便拿不得你怎么样。”阮琳琅还不忘威胁道。 “哦?是吗?你有本事拿我怎么样?”阮明心挑眉,一个庶出女,有什么资格什么能耐跟她叫板? “啧啧,十几岁的姑娘,个子拔高的快,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阮家女儿,谁家英俊少年郎敢往家里娶?可不是什么人犯了事都能巧舌如簧的躲过去,阮琳琅,你说是吧?” 第656章 孺子可教也 阮明心有意无意的话语,让阮琳琅气得眼红,又想起不久前在阮家门口的那一幕,这个阮明心生来就是克她的。 “阮明心,你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若不交代清楚这一屋子的酒味是怎么回事,即便父亲来了也不能为你脱罪求情。” 这话说的有多喜感。 阮明心直接笑出了声,阮琳琅脑子不好使吧,阮兆麟会护着她?阮兆麟什么时候会护着她了,只怕内心中是巴不得她再倒霉一些吧。 阮明心的笑把阮琳琅激怒了,在阮琳琅要开口骂人的时候,阮明心嘴角的笑意收起,伸手指着一旁木盆里头的东西道,“这就是你说的酒,不过不是喝的,这是给大哥擦身子退热用的。” 酒能擦身子退烧?这是什么稀奇法子?阮琳琅倒是第一次听说,经由阮明心口中说出,她更不信,觉得就是阮明心狡辩的言辞。 “阮明心,撒谎也要先动动脑子,什么时候酒能退热了?你为了脱罪,连这种借口都说得出来。”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阮明心,觉得这下阮明心无话可说了,偏偏不是,阮明心的表情就没有变过。 “阮琳琅,不要说的好像你有脑子一样,你是大剑师的徒弟吗?亦或是你学过医术吗?”或许是觉得站着同阮琳琅说话腿酸麻烦,阮明心脚步一转就坐到内室中唯一一张椅子上,模样懒懒散散。 她别的东西不会,医术上的造诣不是什么人能比较的,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指指点点,用酒擦身子可以退热,阮琳琅没有听说过,那是她见识浅薄。 “头发长,见识短,是一个后院的女人,就得学着管好自己的言行,别真像今早那些人说的,日后害了自己的夫家。”今早的那些人是哪些人,自然是阮家大门口聚集在一块儿看戏的路人百姓们。 因为阮琳琅自己处事不当,让人误会了阮明心。这会儿阮明心说阮琳琅管不好自己的言行,便是重复着早上那些闲言碎语,阮琳琅脸色难看至极。阮明心没说错,她可不是大剑师的徒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院女子。 “阮明心,你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到底是我过分还是你自己想找我麻烦,你心里清楚,如果还想拿一屋子酒味来说事,我奉劝你,让人拿着丞相府的腰牌入宫请个老御医问问便是。”阮琳琅的态度不好,阮明心也不打算给她面子。 不给面子是一回事,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和她在这耗着,若不是阮琳琅,她今日也不会到这来。拿着酒味说是非,是是非非阮琳琅没脑子,那就找个有脑子的人分辨是非呗。 单靠着这点事就想找她麻烦,阮明心只能说,阮琳琅还是太嫩了点。 “哼,医术上的事我自然会找人,现在我要你跟我走一趟。”阮琳琅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不是阮明心的对手,索性不在酒的话题上跟她多计较,不过说话的气焰还是那么嚣张。 什么叫跟她走一趟?她想让自己跟她走,自己就得乖乖听话跟她走?阮琳琅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她以为她是谁啊。 阮明心都不屑说什么,百灵都听笑了,阮琳琅自以为是的本事倒修炼得不错。 “臭丫头,你笑什么!来人,给我掌嘴!”阮琳琅对百灵训斥道。主子她没办法动手,对付一个奴婢,难道还得看人脸色吗? 不得不说,阮琳琅能够这样自以为是,也是阮家惯出来的,她的命令一下,她身后的婢子便上前,准备将百灵拿下掌嘴。 “大小姐,这未免……”叶侧夫人一看不对,阮琳琅要下手的是阮明心的贴身婢子,还是在她们东院动手,她怕自己再不出声,只怕之后阮明心会连着他们东院一块儿记仇。 不过叶侧夫人终究只是个侧夫人,跟阮琳琅的母亲同样位份,权利却不及白侧夫人,阮琳琅当然不会给她面子,只因为她一句话就住手。 然而阮琳琅不知道的是,阮明心不是当年的阮明心,百灵自然也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她的身手不够顶尖,对付后院的小丫头却绰绰有余。 当阮琳琅的婢子上前要将她拿下的时候,百灵直接拉住其中一个人的手往后一扭,就疼得那婢子“哇哇”直叫,另一个婢子抬起手想要上前给百灵脸上扇一巴掌,百灵手上的动作一转,松开手上制住的丫鬟,手臂一圈,把人抱进自己怀中,恰恰脸对着另一个丫鬟要扇下来的那一巴掌。 那丫鬟没料到百灵动作这么迅速,手上的力道收不住,一巴掌打在自己人脸上,瞬间白嫩的小脸蛋上,一个鲜艳的五指印就直接出来了。 百灵把怀里的人往地上一推,伸手抓住朝她动手的婢子,把她的手扭到身后,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可这婢子方才直接朝她的脸动手,她当然要以牙还牙,打回去了。 百灵手上的力度可不轻,毕竟是跟着阮明心到千仞山上学过一段时间功夫的,一巴掌下去,打得那丫鬟两眼发昏。 清脆的巴掌声还在耳边响着,百灵把人往前一推,送到了阮琳琅面前,人摔在她脚下,阮琳琅眼睛都直了,她没想到百灵一个丫头也有这样的身手,而且居然敢直接动手反抗。 “反了反了,来人啊,快来人啊!”阮琳琅向外头大喊,她才带了两个丫鬟在身边,现在都让百灵打倒在地上,她吓得就直接冲外面喊道。 可阮琳琅也忘了,她只带了两个人过来,这里不是她的地盘,东院是叶侧夫人她们的地方,阮琳琅不由分说就让人动手,这会儿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叶侧夫人才不会主动站出来给她说话。毕竟阮琳琅平日里仗着她和白侧夫人的地位,可没少想算计欺负他们。 猪脑子,要动手也得分清楚场合,对我的人动手,啧啧,阮琳琅,谁借给你的胆子? 阮明心好整以暇的看戏,百灵会反抗,不错不错,孺子可教,这才是她阮明心的丫鬟。 第657章 开门见山 “阮明心,你到底想做什么!”确定了这里不会有人帮自己,阮琳琅站到边上,一脸防备的看着阮明心,早知道会动手,她来之前就应该多带几个丫鬟。 “来,说说你的目的呗。”阮明心当然知道阮琳琅不会乖乖听她的话,不会轻易说出她想知道的东西,不过见阮琳琅被自己吓得躲在角落里,她就不由得想要多捉弄捉弄她,算是她的恶趣味。 谁让阮琳琅要先招惹她的,不好好回报阮琳琅,都对不起自己辛苦的往阮家走一遭。 阮琳琅很有骨气的转过脸不说话,怎么可能如此配合阮明心。 她不说话就静静在角落站着,两个婢子倒在地上起不来。 阮明心侧过脸对百灵吩咐道,“把方才放外头的糖糕跟糖炒栗子拿进来吃。”这种时候还能让人拿东西来吃,估计也就是阮明心才做的出来的事了。 阮琳琅的脸色就没好看过,百灵刚出去,阮琳琅看准时机就要往外跑,她算是明白了,阮明心若是想要对她做点什么,整个东院上下,根本没人会帮她。 她脚步一动,向前跑了一步,耳边传来一阵破风声,她顿时把脚上的动作停下。下一秒,一把剪刀从她眼前飞过,“砰”的一声插在她身边的墙上,千钧一发,如果她没有停下脚步,剪刀插进的就不是墙壁了,而是她的脑袋。 这么近的距离,死亡离自己那么近,阮琳琅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 阮明心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这是要去哪啊?还是想看看到底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剪刀快?”阮明心语气轻松,似乎半点不将人命当一回事。 剪刀是方才给阮云庭包扎伤口时剪纱布用的,刚刚还静静地躺在盘子里。 阮琳琅不敢应话,剪刀的尖锐她能够想象,刚刚,也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就划破她的脸了! 阮琳琅不敢动,站在原地就如同被定了穴。 她什么时候这样狼狈过,偏偏无可奈何,眼睛也不敢去瞪阮明心,她似乎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与自己的差距,至少她是没有这样的身手的。 阮明心不说话,也不跟她走,或者说是不放她离开,阮琳琅半句话不敢多嘴。 阮明心的确没想放她离开,瞧见阮琳琅越发听话了,她便悠悠的吃起自己的糖炒栗子,一小包栗子剥吃得快见了底,才听见外头又有人进来,听说是阮兆麟派人过来请的。 叶侧夫人马上就认出了那人是阮兆麟的跟前的小厮。 “明心小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这小厮可比阮琳琅懂事多了,他行完礼后也没有匆匆急着走,就站在阮明心面前,态度坚决,也不去看他身后被阮明心整得有些狼狈的阮琳琅。 “老爷?”阮明心吃完糖炒栗子的纸包往前一丢,百灵接住。 阮明心的声音继续传过来,“你们老爷这么急着见我啊?想做什么?”声音里隐隐含着一股威压,却没吓住眼前的小厮,看来阮兆麟身边的人还挺有几分胆识。 面对阮明心的问话他显得不慌不忙,“明心小姐说的哪里话,老爷与你是父女。多年未见自然是想念。老爷许是想同明心小姐叙旧。”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却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多年未见,谁都有可能跟她叙旧,唯独阮兆麟不可以。 阮明心也不直接拆穿小厮,她也想看看,阮兆麟一而再再而三的请自己,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她的眼睛落在小厮身后的阮琳琅身上,带着几分讽刺,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有直接走,而是转身对叶侧夫人吩咐道,“入夜温差大,侧夫人还是派两个靠得住的丫鬟过来守夜守着,大哥的身子不宜再继续吹风。”再吹了风高烧不退,她也不会给谁的面子再跑一趟阮家。 而阮明心的提醒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她一句话说完,叶侧夫人的重点完全在阮明心说的“再”字上。 再吹风,敢情她儿子会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是因为昨夜有人故意让他吹风得不成? 心里明了,又见到平日不往东院踏的人都寻上了阮明心,叶侧夫人猜测自己的东院被安插进别人的人,心中有了计较,她对阮明心应道,“二小姐放心,妾身知道如何做了。” 她的东院,平日里不争不抢,便让人有胆子算计到她儿子身上,叶侧夫人憔悴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连百灵都知道,这东院里,有人要倒霉咯。 “走吧。”阮明心起身,对着小厮说道。 那小厮转身走在前头给阮明心带路,百灵紧紧跟在阮明心后面。 见阮明心主仆走出去,阮琳琅明显松了一口气,对着地上还没站起来的婢子骂道,“没用的废物,还不快点走。” 只是两个丫鬟,阮琳琅率先走出去,火气看着不小。 叶侧夫人让人送阮琳雪跟阮琳玉回去,又调了自己身边的丫鬟跟嬷嬷过来看着阮云庭,自己转身也出去了,东院的肮脏,也是时候处理干净了。 “明心小姐,到了。”小厮在书房门外停下,百灵上前推开门,阮明心走进书房。 阮兆麟坐在案后,手里一边翻阅着一本书,一边提笔书写着什么。 阮明心进去后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阮兆麟握笔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书写,仿佛没发现有人进来一般。 百灵安静的站在阮明心身后,约莫过了一饭顷,阮兆麟才将手上的笔放下,看向阮明心的眼神略显讶异,仿佛刚知道阮明心到了,“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知会为父一声。” 他虚伪的模样,仿佛是因为冷落了阮明心而歉疚。 阮明心才不会被他的惺惺作态给骗到,“说吧,你们费尽心机让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依着阮兆麟骨子里的脾性是不会无缘无故想尽办法见她的,毕竟他也知道,任凭他说什么,阮明心也不会顺他的意,所以他不必在她身上浪费功夫。 阮兆麟也未曾料到阮明心如此开门见山的直问于他。 第658章 渣父! 更不说距方才阮家门口发生的事,还不到一个多时辰,以阮兆麟的性子,不可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所以阮明心猜,他一定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听说东圣的睿太子,有意纳你入他的东宫?你怎么想的?”阮兆麟一副慈父嫁女,认真思筹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真的在为阮明心着想,而事实不过是因为对方是东圣的太子,身份高贵。 阮兆麟也只是想为自己谋划,从阮明心身上拿些利益。 阮明心笑了,阮兆麟居然问她怎么想的,她还能怎么想,别说她已经有了霍铮,阮兆麟既然都知道对方是东圣的太子,怎么不会动动脑子,满朝文武都懂得的道理,他难道还想拿自己去跟东圣换点什么吗? 呵,难不成他还认为自己是她阮明心的慈父不成。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是什么态度,昨日在宫里已经很明确的答复睿太子了。”所以她在提醒阮兆麟,不必再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说明她不会如阮兆麟所愿。 闻言,阮兆麟两条灰白的眉毛拧在一起,脸色不算好看,正要开口斥责的时候,阮明心先他一步开口道,“别想着对我说教,别忘了,你早就没有那个资格了。” “我是你的父亲!”阮兆麟沉声强调,他生了她,阮明心的骨子里流着的是他的血,这是不可置否的事实。 即便阮兆麟没有多说,阮明心也看得出来他浑浊的眸光里包含的意思。 “若非无法换血,你以为我愿意与你流着同样的血液么?”她起身对阮兆麟道,嘴角弯起一抹嘲讽又不屑的笑。 阮兆麟只在利益的时候才会想到她,真当她犯贱么,用了两世的眼睛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还会巴着他不放? 一个丞相罢了,南庆子民眼中,朝廷的一品大臣,在她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渣得彻底的父亲。 面对阮明心的挑衅,阮兆麟的脸色并没有变,而是在阮明心站起身的那一刻,他的手迅速移到桌上的某个位置,阮明心也没注意他做了什么,脚下的地板突然下沉,她猝不及防,与百灵一块儿跌进地底下的黑暗当中。 也或许是阮兆麟对地下的这条密道深度太过信任,在阮明心与百灵跌落的那一刻,他也不急着把开关合上。 双手背在身后,他踱步到地上开着的口子旁边往下看,嘴角挂着的笑看着异常熟悉,正是阮明心方才的嘲讽。 “你以为我很稀罕你这个贱人生的丫头吗?若不是你还有几分价值,我也不会留你活到这么大,既然那位大人喜欢你,你便去好好陪着他吧。”他对着暗道口喃喃自语,末了,还往地上的暗道吐了一口口水,这才转身去把机关给合上。 把桌上的书籍放回架上,阮兆麟若无其事的走出书房。 原先他的书房里并没有这条地下暗道,不过是按照那些人的意思,为了阮明心而特意修的。 阮明心既然已经下去了,他也差不多可以让人把这道口子给封了,以免夜长梦多。 阮明心掉到地底下,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百灵躺在她旁边的地上,已经昏迷过去。 抬头往上看,已经看不到原先掉下来的那道口子,阮明心的手不自觉握紧,她居然不知道阮兆麟的书房里,竟然有这种机关设计! 渣父! “百灵。”她推了推身旁昏迷着的百灵,小丫头昏死过去,单靠阮明心的推搡是没有反应的,连续喊了几声都不见百灵反应,阮明心伸手敲击在她肩膀脖子上的两个穴位,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再次叫唤,“百灵,快醒醒。” 这一次她终于醒了,不过脑子还处于迷糊的状态,睁开的眼睛眨了眨却什么都没看到,眼前一片漆黑。 “小姐,你在哪啊?”百灵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她的的武功修为不如阮明心,没有能够在黑暗中看清东西的能力,一双手在黑暗中摸索。 阮明心和百灵不一样,她能够看到百灵,还有百灵的动作,“在这呢。”她应道,一边伸手抓住百灵在空中胡乱摸索的手臂。 听到阮明心的声音,百灵的心也定下来了一点,她不是没脑子的,昏迷前她还记得他们在阮兆麟的书房里,正午的时分,阳光亮堂得很,眼前一片乌漆抹黑,但是感觉就知道不对劲。 “小姐,咱们这是在哪?这里好黑啊。”百灵的声音有点弱,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回响,足以猜测她们身处的这个位置绝对不小。 阮明心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活了两世,这也是第一次知道阮兆麟的书房有这样的机关。 “别怕,有我在。”阮明心拍了拍百灵的手臂安慰,伸手从靴子底下拔出一把匕首,匕首上镶嵌的小夜明珠发出幽暗的光,足以把她们身边的环境照个清楚。 空气里还存在的泥土被挖掘后的新鲜气息,阮明心可以肯定,这里是被刚挖掘不久了。 阮兆麟要把她囚在这个地方吗? 未免太小看她了。 透过微弱幽暗的光,阮明心能够看到他们所处的位置的场景,空旷无一物。 “跟着我走。”阮明心拉着百灵的手往前。 脚下的泥土还散发着淡淡湿润的味道,前面的路隐约可以看见有两个分岔口。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阮明心不自觉抬头看一眼头顶,能够确定的是,正上方的位置是阮家,阮兆麟弄了这条暗道是想做什么?又或者费尽心机弄自己进来有什么企图? 眼前有两条路,阮明心却不确定她们目前的方位。站在分岔口没有动作,百灵不安的拉了拉她的手臂,“小姐……” 阮明心的匕首一转,割下发尾一小缕青丝拿在手上,站到眼前的两个路口中间,感受着手里头那缕青丝的动静。 “这边走。”确定了左边的方向有丝丝的风动,她拉着百灵走向左边的路,手里的青丝没有用处了被她丢掉一旁。 也只有这种渣父才会这样子算计自己的女儿。 第659章 迷洞 在地下挖了一条这样的密道,阮明心不知道这里的密道复不复杂,出口在哪,但能够确定的是,出口处有风。 即便她们走向左边之后没有出口,但阮明心相信也不远了,至少有风的地方就有空气,她们不至于在地底下窒息而亡。 距阮明心主仆离开后约莫过了一息钟,从另一条路走出来五个人,手里拿着火把,来到阮明心主仆一开始落下的地方。 “主子,她们不在这。”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 “追。”落下指令后,被唤做主子的人率先走在前头,他走的方向,正是阮明心带着百灵走的那条路。 蹙起的眉头代表着他心情很是不悦,好不容易才把人弄进来。 小路这边,阮明心一路走过去,却发现这地底下的密道并不简单,如同迷宫,又如同鬼打墙,连续走了一段路,之后任凭她们怎么走,都仿佛是在原地绕圈子,不管如何往前走,前面还是两个分岔口。 “小姐,咱们……会不会是遇见传说中的鬼打墙了?”百灵怯怯的问道,双手不自禁抱紧了阮明心的手臂,一双杏眸朝着她们的前后左右张望。 就连阮明心都忍不住蹙眉,她估摸着时间有半盏茶过去了,但眼前的场景依旧没有多少变化。 百灵的话让人听着觉得惊悚,但阮明心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她蹲下身子,把照明的匕首探到地上,什么都不看,唯独研究地面上的痕迹。 这个密道看着是刚挖没多久的,周围泥土的气息还能感觉得到,地上也是泥土,脚踩在上面还能留下印记,阮明心对比了一下她跟百灵的脚印,地上往前的脚印是她们的没错,看来她和百灵的确一直在原地绕圈子。 鬼打墙? 虽说自己得以重生,但阮明心并不相信世上有神魔鬼怪一说,她没见过茅山之术,可阵法五行八卦,她昨日才刚同胡尔克力比试过。 眼前这种情况她不认为是鬼打墙,也许是阵法,也许是其他…… “别胡说八道,自己吓自己,有我在,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她安慰身旁不安的百灵,也不知道阮兆麟是什么时候打的主意,还真算是煞费苦心了。 “我们走。”她牵着百灵往前走,不过这次却没有再走左边,而是往右边走。 既然从左边的方向一直走不通,何不换个方向,是阵有阵眼,障眼之术也有破解之法,她是根据风向去判定行走的方向,如今开始不确定了,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一点来蒙蔽人的眼睛呢? 阮明心想,既然寻常路走不通,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往前走阮明心发现了一个问题,右边这条路虽然没有风,但比之方才左边那条路,她感觉胸口的呼吸顺畅得多,而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也没有再兜转回原地。 那条路果然不对劲儿! 尽管没有继续在死胡同里兜转,可也还没有看到出口,阮明心的警惕心半点不敢放下,以她对阮兆麟的了解,阮兆麟费尽心思让自己掉进这样的地方,这里一定不会什么都没有。 这里到底有什么机关?前方到底有什么陷阱?酒楼中,皇宫里跟阮琳琅会面的男子是谁?自己掉进这个地方难道与那个神秘男子有关?他们是想要藏宝图的下落?还是想要自己的命? 心中的谜团太多又没有任何线索,阮明心落脚的每一个步伐都显得小心翼翼而又沉重不已。 阮明心不知道在她们身后,有一伙儿人在追寻她们主仆的踪迹,就在她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后面那群人就到了阮明心主仆二人方才停留的岔路口。 为首的男子抬手做了一个手势,身后四人跟着停下脚步,他伸手从后面四人的手里接过一个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终于显露出他那张苍老的脸。 皱纹在他面上密布成沟壑,那张脸,分明就是半个月前,杀死了三王爷的老者! 因为熟悉暗道里的路线,他们很快就走到了这里,此时他接过火把蹲下身,似乎在确认阮明心主仆二人最后的踪迹是哪个方向,最后他带着身后四人,直接走了右边的路。 阮明心,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也不枉费他们辛苦将你送来,不过太聪明也不好,若是你又跑了,那他们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吗? 老者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如同情人之间眷恋的痴狂,又带着仇恨血腥的狠厉,热烈冰冷的极致同时出现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得恶心可怖。 相比阮明心与百灵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追踪他们而来的那行人便显得轻松多了。 往前行走,阮明心能够感受到方才左边那条路空气中的风动。至今也能确定,这两条路是围绕某种阵法挖掘而成的,所以那条路才会有风的痕迹,给她造成一种错觉,让她们陷入循环。 而现在感受到的风,阮明心能够确定她们走出暗道中阵法的范围,也距离出口不远了。 “出口不远了,阮兆麟也就这点儿技俩。”阮明心不屑的冷哼一声,她以为阮兆麟挖了这么条密道,是要给她丢个什么大招呢,却不想居然只是这么一个阵法。 百灵不懂这些,听到阮明心的话,她下意识的相信,知道她们离出口近了,就快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嘴角也弯起一抹笑,只不过笑意的角度还未完全拉上去,她们周围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所围绕。 “哈哈哈哈哈……阮明心,你以为你们那么轻易就能出去了吗?”声音听不出是从哪个方位传过来的,却慎入人心。 苍老中带着阴森,百灵不自觉抱紧阮明心的手臂。 “小姐……” 阮明心柳眉紧蹙,却伸手拍了拍百灵的手背安慰,“别怕。” 嘴上如此安慰百灵,她那一双好看的凤眼在向四处寻顾,“你是谁?有本事出来现身,躲着算什么?”她对暗处吼道,脚上不动声色的往另一边的位置而去。 她的走位缓缓,慢得暗处的人都没注意到,她已经靠近一条事先挑选好的逃亡路。 第660章 缠斗 风声过,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你也如此想我么?明心?” 那张苍老可怖的脸突然靠近阮明心,一阵热气随着说话的声音喷薄而出,打在阮明心主仆的耳畔。 “啊!”百灵受惊尖叫出声,阮明心的心跳也加快了几个频率,转身却不见人影,但耳畔方才的感觉还是如此清晰,她不由得泛起一股恶心感。 暗处的人还真是个变态。 阮明心心内大概了然,阮兆麟不会那么简单只是把她们关到这里,看来暗处的人,才是今日阮兆麟设置的重点。 只不过听着对方的语气,阮明心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身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另她不耐的凝眉。 “躲躲藏藏,你不会一直不打算现身吧。”匕首一转她拿近胸前,眼观八方耳听四面,她仍没确定出对方目前的位置,这暗道中内有的乾坤,对方比自己知道得更详细,如果利用阵法在当中设计,她的耳朵眼睛再灵再好,那也无用。 脚上的动作没有变化,她警惕的拉紧百灵的手,百灵的修为比起自己低浅得多,如果对方要先对百灵下手,她没有十全的把握拿得住对方。 百灵被那么一吓,后背都升起一层冷汗,她不敢再出声,阮明心的意图她知道,因为无能为力帮不上忙,她只能静气凝神去配合她,下唇被她自己咬住,就怕再受到惊吓,会情不自禁叫出声音影响到阮明心。 暗处那人没再出声,也没离开,阴冷的目光流转在阮明心的身上。 对方的意图阮明心猜不透,她们站了一会儿,暗处的人不见有出来的打算,阮明心不动声色的拉了拉百灵的手,下一刻转身快速朝出口的方向奔跑。 脚步跑不出十步远,一个黑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她们面前,站的位置刚好挡去她们主仆二人的去路。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吧。”这声音从阮明心二人过来时的方向传来。 阮明心后退两步,她能感觉那人朝她们这边走近了。出口处被人挡住,在这种地方阮明心没办法快速撂倒对方,何不先等着看看对方的真实面目。 那人自暗处缓缓走出来,苍老的脸庞,灰白的发,眼神里的阴冷骇人,嘴角却噙着一抹笑,让人看着无端多了几分森然。 阮明心蹙眉,翻遍记忆都没有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她不曾见过,而这人却给她几分熟悉感。 到底是谁呢? 黑暗的空间,只有人的呼吸声,自己对方走过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在人的心里,百灵不由自主收紧了抓在阮明心手臂上的手指,阮明心都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她伸手拍了拍百灵的手以示安慰。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走过来的老者,她下意识把眼前的人当做难缠的对手。 “你是谁?”阮明心的问话让老者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仿佛阮明心的话很好笑一样。 “桀桀桀……”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难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明心,你忘了?”他问道,下一秒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见他的手抬起,触碰到自己苍老的脸庞后又放下。 “也对,你忘了。”话里带着些许落寞,在下一瞬,他脸上的神情突然扭转,如崩溃,如愤恨,如疯狂,他大吼着向阮明心,“你的眼里心里,只有你的师兄霍铮!西瀚的六王爷!” “王爷,呵,呵呵……”他又突然嘲讽,冷笑。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阮明心今日不知道多少次蹙眉。 “你想怎么样?”眼下看来,对方是不会向她透露身份的,与其陪他一直耗在这,倒不如看看他想要什么。 眼前的老者给她一种不安又恶心的厌恶感,她真的不想在这与他多待。 “想怎么样?”他的头突然往一个方向扭动,骨头发出“咔嚓”的声音,嘴角挂着一抹嗜血又兴奋的笑,“我想怎么样?你既然将我忘了,那就留下来,好好的想,直到你想起我的那一刻!” 他大手一挥,前面挡着的黑衣人与他后面的三个黑衣人都向阮明心主仆靠近。 阮明心后退一步,她知道与眼前几人发生的打斗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她是绝对不会听从他的意思,乖乖留下任人摆布的。 在他们的包围里向自己逼近的时候,阮明心拉着百灵的手步步后退,在靠近出口方向的黑衣人时,她倏的转身,手上匕首飞速旋转,猝不及防的朝他脖子抹去。 一条红线出现在黑衣人的脖颈间,片刻不歇,阮明心脚步轻快向前奔跑,百灵配合往出口的方向狂奔。 内劲展开,罡风阵阵,不论是阮明心,还是身后身份不明的老者,他们都卯足力气,不停地脱离与追缠。 阮明心的能力毋庸置疑,倘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很轻松就能将身后的人给甩掉。 然而她身边带着的是武功内力都一般的百灵,她的速度硬生生的被拖下了。 “小姐,别管我,你快跑!”百灵也意识到她严重拖住了阮明心的后腿,眼看着后面的人向她们逼进,百灵怕,却也悔。她若是再在武学上用点心,兴许就不会拖小姐的后腿。 “闭嘴!”阮明心抿着唇,不是她们弱,而是身后的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加之对方对暗道中的每一处都如此熟悉,她们的速度被赶上,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只要出来暗道,她们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桀桀桀,别白费力气了,你们跑不了的。”随着老者这一声落下,数十个细小的黑色物出现在老者手中,他枯瘦如柴的手轻轻一转,将东西用内力控制,推往阮明心主仆的方向。 阮明心耳尖一动,停下脚步,素手芊芊如玉,运起的功力将身周的空气拉扯聚集,空间仿佛是一块儿幕布,被她撕裂在眼前。 柔荑轻动,抓着空气的手如同在抖一块儿布,老者打过来的暗器,被她悉数卷落在地。 白玉纤指再一抖,原本掉落地上的暗器,再次让她挑到空中,飞向向她们而来的老者。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661章 一如当年? 不是没想过老者会否以同样方式再将暗器打过来,阮明心素白的玉掌拍在身边的墙上。 这是在地下,墙的另一边没有通道,墙外是墙,墙外依然还是墙,仅凭她一己之力,无法摧毁身边的墙,头顶可以,不过头顶的墙要是被摧毁,她们都得被坍塌的地面埋葬在此。 阮明心把手覆在脚下的地上,把自身内力灌输下去,地上迅速出现一道白光,烟雾腾起,紧接着一阵水汽弥漫在阮明心面前,快速凝聚成水珠,而后结冰,尖利如同冰锥针刺,阮明心收住往地下灌输内力的手,在结冰的珠子即将落地的那一刻,素手一挥,如同老者要暗算她们一般,冰珠子如闪电奔至老者面前。 这一切说起来仿佛过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是在一瞬间。 露完这一手,阮明心又拉起百灵继续跑。 那老者的武功在阮明心意料之外,阮明心设下的障碍被他轻松躲过化解。 这种意外让人欢喜不起来,至少阮明心是厌恶的。 在她的记忆里,除了四国的大剑师,以及剑师的弟子们,她还从没见过有如此能力之人。 “我说过,你们逃不掉的!”这个声音响彻在整条暗道中,响彻在她们的耳边,近在咫尺,如同地狱里的恶鬼在嘶嚎,危险,难听,可怖至极。 身后又是一道攻击上来,百灵没能躲过,阮明心干脆将人往前面甩。 前方似乎就是出口,而且已经离她们很近了,在阮明心的位置,已经可以看到前方闪耀的白光。 “往前跑,有多远跑多远!”阮明心暴喝一声,转身,化手为掌,掌风如刀,劈向追击上来的老者。 百灵摔落在地上,动作迅速的爬起来,看一眼阮明心的动作,她没有坚持要留下来与阮明心生死与共。看着出口处的白光,她知道阮明心的用意,她已经拖住小姐那么长的后腿,这会儿必须竭尽全力先跑出去,以免两人同行阮明心要继续被她拖着。 阮明心的实力在老者之上,百灵的会意是对的,她先跑远了,阮明心摆脱了老者的纠缠再赶上来,就能将老者甩掉。届时老者再追上来,她们也已经到了外面,老者没有了熟悉的地方,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百灵跑了,阮明心将追上来的人挡住,凌厉的掌风呼啸而过,拳拳相击,罡风四起,衣袂被吹得翻飞。 老者被击退两步,阮明心只是脚步微移,就瞥见眼前的老者褶皱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弧度,“心儿,这么久了,你的功力还一如当年。” 一如当年?当的哪一年?阮明心没有与他聊过往的耐心,想知道便自己查,不必将自己当耗子任眼前人戏耍。 又是一个健步上前,掌刀朝老者的脖子劈下,老者不躲不闪,出手,屈指如钩,拦下阮明心一掌。 阮明心化掌为拳,继续攻击,目标是对方的心口。 老者仿佛一眼就识破了她的意图,手上的动作迅速,利钩化为掌,又一次将阮明心的攻击化解。 接连几次进攻失利,阮明心的心一沉,她知道自己的攻击都让对方克制住,并不是她技不如人的那种,而是当攻击中夹含的内力心法一施展开,对方体内总有一套内力将她完全钳制,任她技巧百般也无可奈何。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一双明媚的丹凤眼死死的盯着老者的容颜,仿佛要将对方脸上那股似曾相识感看穿。 在那张脸上,她看到了当今皇上的影子,已逝的三王爷跟龙翼轩的影子,还有南庆龙氏皇族人的影子,却没有哪个人的样子跟眼前的老者对的上。 收获的只是无力。 阮明心的攻击对老者而言没有任何威胁,从被钳制,到之后的步步落得下乘,阮明心的动作更加力不从心了。她脚下的步伐在不停的往后移动,看上去像是被老者逼着不得不退。 “你就这点实力了吗?”老者的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又一次,她将落于他的手中,这一次,他可不会再继续对她怜香惜玉了,“来啊,反抗啊!再不反抗,你可就跑不掉了哟……” 他得意的笑又多么刺眼,阮明心不只是力不从心,就连每一次阻挡老者进攻的招式,也都渐渐无力起来。 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眸子如星,熠熠生辉,在老者步步逼近的时候,她的眸光一闪,掌风横扫而过,拳拳相击半斤八两,阮明心被生生逼得只能防守。 “你也有这种时候。”老者桀桀的笑声响在耳畔。 阮明心闷声不语,一下下防御老者的攻势,他步步逼近,她缓缓退后,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 一个钩爪向她纤细的脖颈抓来,阮明心的身子顿时如失重一般后仰,衣袂无风自动,脚下的动作不移,鞋底却如同安了轮子,一直往后滑退。 老者自然不会放阮明心溜走,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正好跟上的阮明心的速度,手上的动作扭成钩爪,距阮明心纤细的脖颈儿还不到一尺。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人都没有发现,阮明心的身子后仰过去的瞬间,手便往她习惯存放匕首的位置摸去。 就连老者,以为阮明心的能耐逐渐不济,对她的警戒心降低,也没曾注意到阮明心摸向匕首时的的动作。 等他反应来的时候,利刃划破皮肤的声音在暗道中响起,疼痛让老者攻击的手迅速抽回,他没来得及去看阮明心的表情,接连两掌至自己眼前,他躲得过一个,却没躲过第二个,等到阮明心重重一掌落在他身上时,他才发现,阮明心拿对付雅安公主时的那招对付他,虚中有实,虚虚实实,恰巧他躲的是阮明心的虚招。 一口血沫喷出来,老者脚下一软,整个人如同力气被抽走,他体力不支摔下,屈膝半跪在地上。 抬头,眼睛看向那个罪魁祸首,阮明心也不惧与他对视,不过下一秒她就把精力放在逃走上。 走前不忘给老者留一抹嘲讽的笑。 呵,掉以轻心。 第662章 旧部 他还真以为自己就这么点能耐么? 阮明心可不是那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她一路提着内力奔往出口,看到百灵在那等着,她的动作也不见要停下,直接往百灵手上一抓,提着轻功几个跳跃间,就消失在了出口处。 暗道中,老者盯着自己手上的伤痕没有动作,他是小看她了,还以为在自己钳制性的攻击下,她真的无计可施了,不想居然也会反手偷袭。 此刻坐在地上,没有去追阮明心,并不是他不想追,而是阮明心给他的那一掌,把他打出了内伤,即便他想要抓住阮明心,那也无能为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褶皱,枯瘦如柴的手,上面一道血痕触目惊心,蜿蜒的血迹浸湿他整个手掌,足以见得阮明心的这一刀伤得有多深。 “主子,我们追不追?”他身后赶到的黑衣人近前问道。 看着前面阮明心主仆的身影渐行渐远,老者本就褶皱的脸上,表情更加难看,他对迟迟赶上来的属下喝斥道,“追,追什么追?你能追得上?” 真是一群废物,等到这会儿才赶到,他又如何能够指望他们去追阮明心。 再次看一眼手上的伤口,老者眸色一沉,他就不信了,他会拿阮明心没有丝毫办法。 若要怪,也只怪自己一时得意,才正中阮明心的下怀。 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老者向着与阮明心相反的方向离开。 眼下这里是没办法再多留了,他不信阮明心安然无恙离开后不会来追查这里的秘密,阮明心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没将她拿下,他也不想过早将自己暴露,下了撤离的命令,老者也渐渐消失在暗道中。 —— 烟雨楼,阮明心带着百灵甩掉了老者后并没有直接回阮宅,而是绕了一个圈子到了烟雨楼。 “查查与阮兆麟暗地中接触的人的身份,我要他们全部的消息。”如同老者想的那般,阮明心到烟雨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云裳去查阮兆麟与老者之间的情报。 今日的事可以算是意外,一次可以是意外,两次三次若是还落得如此境地,那就不能叫意外,而是无能了,阮明心绝对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与之前查的无果相比,这次倒有了小小的收获。 庭院深深,碧瓦之上携了一层白,零星的雪点还在飘摇。檐下放置一张软榻,远远看去,一双眼睛只被榻上那张绝色容颜吸引了去,一身白裳胜过檐外纷飞的雪星,清冷如玉。 阮明心懒懒的倚着,身上盖了一个薄毯子,怀里放了一个暖炉子。一手支起撑着脑袋,一头青丝如墨从身后散落,颜色分明,另一只手上拿了一个话本子在看。 百灵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给她剥着瓜子,一双杏眸盯着阮明心手中的话本子,她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迷上了这东西,诗词书画不看,整日就捧着一个话本子。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视线又落在装瓜子的碟子旁边,只见那里放了一摞的话本子,都是今日小姐看完的。 “小丫头叹什么气呢,没听说过叹一口气会老一岁么?”阮明心把话本子翻过一页,听见了百灵这丫头的叹气声,也没把视线从话本子上移开,她瞧得正津津有味呢。 百灵眉头蹙了蹙,又是一口气叹出来,眼睛往书房的方向瞥了瞥,“小姐,书房里还有好多诗词书册,字画古籍呢,要不百灵给你搬些出来?”她试探性的问道。 自从东圣的睿太子说他的东宫里缺个女主子,她们阮宅就没少收到赏景喝茶的帖子,虽说她知晓她们家小姐不可能随睿太子回东圣,可多看些诗词,学些字画总无错,南庆那群千金小姐们,也不是好相与的,没准哪日就找场子到小姐身上了,毕竟小姐的声名都正茂着。 “嗯。”阮明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注意力还在手里头的话本子上。 百灵眼睛一亮,小姐听进去了,起身,她脚步如同麻雀一般,蹦得欢脱便往书房的方向跑,自知道那么多人邀约小姐之后,她可没少让人多准备这些东西,难得小姐没拒绝,她搬书的动作都跟着轻快欢脱了。 很快,一摞书就让她给搬过来了,各种各类,拢总十多册她一口气搬过来,放在桌上,她把阮明心放在桌上的那一摞话本子挪开,将自己搬来的书册推到阮明心面前,一脸欢喜的道,“小姐,这些书百灵都给你搬过来了。” 闻声阮明心抬头,见百灵一脸欢天喜地的模样,视线落在她推过来的那些书上,神色有些不明所以,“你拿这些书过来做甚?”说着把手里的话本子换了一册继续看。 百灵一脸的笑颜瞬间挎了下来,“小姐你不是要看吗?我才给你搬来的。” 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要看这些了? “搬走搬走,这些有什么好看的。”阮明心说的风轻云淡,转个身,似乎不想让百灵打扰了她看话本子的兴致,她背对着百灵继续看话本子。 “你若无聊,桌上的话本子不少,你随便挑着看。” 阮明心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百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她敢当着小姐的面说她不思进取吗? 不敢,万一小姐一个不高兴就要把她丢回凤府去了。 百灵怨念的小眼神在阮明心身上流转,确定了阮明心不为所动,她果断放弃了继续劝说,反倒听阮明心的话,挑了一个话本子在一旁静静看,只一会儿,她也看入了神。 外头管家送了信封过来,阮明心才慵懒的伸展一下腰身,放下话本子,接过信封拆开。 信封是云裳送来的,上头的内容,除了日常事务汇报外,便是阮明心让她查的东西。 与阮兆麟接触的那伙儿人,已经证实是当初龙翼轩的旧部,至于什么样的旧部,这个还在查探当中。 阮明心看完随手把信件毁了,继续懒懒窝在软榻上,垂着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 龙翼轩的旧部? 龙翼轩早就死了,他的旧部想要干嘛? 第663章 难道是隐龙卫 想起昨日在阮家的暗道中遇见的那个老者,阮明心实在想不出在哪见过那人,但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人对自己的了解不浅。 何况阮兆麟本身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龙翼轩死了,他与龙翼轩的旧部搅和在一起能够得到些什么?她可不相信阮兆麟会做不划算的买卖。 “吩咐下去,让云裳继续查。” 最好是将他们的目的翻出来,一锅端了的好。 至于龙翼轩的旧部,当初龙翼轩有老皇帝给的一支隐龙卫,能耐不浅,两个龙主一个死了,另一个她可没忘记一直下落不明。莫非龙翼轩的旧部,是那位下落不明的龙主? 想不清楚,脑子里头一团混乱,除了龙主,阮明心也想不来龙翼轩还有什么旧部能耐不小。 阮明心这头可没悠闲多久,很快她便听下人来禀报,“主子,霍公子来了。” 阮明心一挑眉,她还想着等雪停了再走一趟霍府,昨日让阮琳琅跟阮家的事一耽搁,她都忘了去找霍铮说谢含蕴回来的事。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档口子回京,故人回来了,怎么说也得见见面吧? 下人刚说完,阮明心就瞧见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身影向这边过来,伟岸风姿,绝代万千,他缓步而来,只是这样瞧着那人的身影,阮明心便感觉身心都是温暖的。 “师兄今日兴致很好?”踏雪而来,迎着寒风刺骨,她都懒得动上一动,霍铮冒雪而来,不是兴致好是什么? 她笑意盈盈,百灵识趣的起身让人搬多一张椅子过来,顺便温来一壶热酒暖身。 霍铮坐在她旁边,一把抽出来她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后,不感兴趣丢到一边,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凉意,“怕是不来,没准某人就跟东圣的太子走了。” 瞧瞧,瞧瞧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即便当日霍铮没在场,东方睿有意让阮明心去东圣太子府当女主子的传言,也一样落到霍铮的耳朵里。 他昨日等了一日,也没见阮明心去找他,这不她不去,他便自己来了。 话里有话,却掩饰不住眸子底霸道的神色。 这是吃醋了? 阮明心眼尾一挑,吃的都什么醋呢?坛子是怎么翻的?东方睿是谁,别说他是东圣的太子,即便不是,她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跟人走的人吗? 心里有些小窃喜,难得见霍铮吃醋呢,只因为东方睿的玩笑话?窃喜也只是在心里,阮明心面上不显半分,她从软榻上坐起身,“那是,师兄都没见,南庆多少待字闺中的千金都打起东方睿太子妃的主意,好在我慧眼识珠,早早就看中了师兄,弱水三千只认师兄这支瓢。” 这话说着腻味,抵不过霍铮听着顺耳。男人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想来昨日阮家的帖子他也收到消息,而阮家和龙翼轩的旧部搭上线,一个已死的叛乱王爷,阮兆麟和他的旧部纠缠在一起能做什么? 为了不引起皇上与他人的注意,阮府内部早做了手脚,就像阮府阮兆麟书房内的事,霍铮便探听不及。 有听到风声,了解也不深,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会儿到阮宅。 “你是怀疑隐龙卫?”霍铮道,大手拾起桌上的白玉杯抿了一口温酒。龙翼轩死了,他也不觉得凭龙翼轩的隐龙卫能折腾出什么浪花。 “不排除他们易主的可能性。”没有了主子,散兵游勇,隐龙卫成不了气候,可若是让有心人掌握在手中,那便不一样了。 只是这易主,认的是什么样的新主子,不好猜测。 “前日我收到消息,听闻谢含蕴那厮回京了,你可见过他了?”人一闲下来,八卦的心就会被无限放大,不管是雅安公主,阮琳琅还是胡尔克力,在她面前都挺无趣的,阮明心更好奇能让花蝴蝶回京过年,是什么的原因。 霍铮淡淡点头,谢含蕴的确是回来了,“我还没见到他人。”提起谢含蕴他也好几年没见着故友了。 谢含蕴回京后不是没找过他,只不过幸运的巧了,谢含蕴上霍府的时候,他刚好不在。 “也不知他是否一如当初,花里胡哨得像蝴蝶。”阮明心的唇角不由得抿起一抹浅笑,提到谢含蕴,便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霍铮嘴角勾起,扬起一抹笑意。 —— 自那日猎场过后,盛京中一直飘摇着细雪,远方他国来使有意逛逛盛京的特色,也了无生趣。 就说那雅安公主吧,十五六岁,刚及笄不久的年纪,正是娇俏爱玩的时候,来南庆和亲,遇见个不顺眼的阮明心就算了,就连老天都在跟她作对,连连几日飘雪,窝在驿馆东院里,她哪里都去不了,外头的风雪冻得人皮肤生疼,她可忍受不来。 想起前几日受那群贵圈的千金们相邀,雅安公主又是一阵烦心,这南庆的千金,说白了就是不要脸,一个个为了东圣的太子东方睿,居然想拿她做踩脚石,去讨东方睿那厮另眼相待,也不想想她们都是什么身份。 外头去不了,她活动的范围便生生限制在了驿馆中,而东圣的那群人,被安排在了驿馆的西院,驿馆很大,一东一西,倒是很大范围将他们隔开了,免得她见了他们就火大。 雅安公主不高兴,院子里侍候的下人就更加胆战心惊小心翼翼,连一张脸都僵得不敢多一个表情。 可整日对着这一群僵尸面瘫脸,谁又能欢喜得过来,于是雅安公主的情绪就更低沉了,整日在驿馆中,没少打骂下人。 好在东院的人都是她从西瀚带过来的,再怎么打骂,外头也不会将她的名声乱传。 “乒乓!”一个花瓶砸到地上,瓶身精致的纹路在瞬间就裂开,地上尽是花瓶的碎片。 上座刚拾起一盏茶,还没来得及喝的雅安公主被吓得手一抖,就把手里的茶掉到地上,“噼啪”一声,手里的茶杯应声而碎。 碎片旁边是个丫鬟,手里拿着一块儿帕子,此时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花瓶碎掉的那个瞬间,她也跟着“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公主……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第664章 借刀好杀人 腊月的天,这丫鬟好似不知疼痛一样,脑袋使劲儿往冰冷坚硬的地板上磕。 “什么混账东西,擦个花瓶你竟把花瓶打碎了?没用的东西,本宫还留着你做什么?”雅安公主刚缓过神,手上还好没被烫伤,可也不能忍受那个丫鬟笨手笨脚的行为,骂了几句,她起身随手抽了桌角放着的鸡毛掸子,就往地上磕头的笨手笨脚的丫鬟身上抽。 鸡毛掸子落在身上是不见血,可雅安公主的力道,即便现在是十二月的天,一下下打在身上的痛觉也很清晰明显。 “公主饶命,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那丫鬟都被打哭了,眼泪糊一脸,跪着的脚不敢起来,生怕再惹怒了雅安公主,就不只是挨打这么简单了。 “你让我饶了你,你这笨手笨脚的奴才,留着还能做什么?本宫……”雅安公主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又跑进来了一个丫鬟,跑到雅安公主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雅安公主脸上的怒意一收,冲地上的丫鬟哼了一声,丢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丢人现眼,给本宫滚下去。” 这句话听在那丫鬟的耳朵里,如同特赦,“是,是,奴婢这就滚下去。”又往地上磕了几个头,那丫鬟连忙跑出去。 等那丫鬟出去,雅安公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到座上,“来人,把地上的东西收拾掉,再给本宫上杯茶。” 命令刚下不久,外头便有一个人在丫鬟的引领下走进来,恰好在地上的狼藉收拾完之后。 那人进来后见到雅安公主,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阮琳琅见过雅安公主,公主万安。” 来人正是阮琳琅。 雅安公主看着座下行礼的人,明媚的眸子里含着打量,心里在猜想阮琳琅今日来找她是想做什么。 “坐吧。”雅安公主随意的说道,阮琳琅找了个位置坐下,马上就有婢子给她上茶。 “外雪纷纷叠冷色几分,倒不知阮小姐有这等闲情逸致。”闲到无事往她这个异国陌生的公主跟前凑,她跟她认识么? 阮琳琅不急不燥,似乎早有预料雅安公主会是这个态度。 也没错,她们之间并无交情,她突然上门拜访,还顶着外头的雪天,任谁都不会以平和心去看待,雅安公主对她有防备心也无错,何况她今日也的确不是纯粹的拜访。 她淡笑一声,“公主见笑了,想来是南庆的雪冻人,没给公主留下印象,却不知南庆冬日的酒酿甘香,严寒中的梅才迷人眼。”一番话下来,好似她真的是以南庆东道主的身份,在向她介绍南庆的美食美景。 雅安公主轻嗤一声,她如今是一个公主不错,可也是一个远嫁异国和亲的公主,雅安公主也不是一无所知自己身上的价值,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么? 她阮琳琅未免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雅安公主并没有给阮琳琅什么好脸色,对于阮琳琅说的话也不做应答,这要是放在平时或是他人身上,或许也觉得场景中多了几分尴尬,可到了心有所图的阮琳琅身上,便半点感觉都没有了。 雅安公主不理会她,她只当是雅安公主要她继续说下去,“若要说这南庆中,赏梅品酒最佳的去处,那便是皇家梅园了,早在先皇还在的时候,琳琅有幸随父亲去过一次,自此后再无何景色能如那一园红梅惊艳。” 瞧她那副神色,雅安公主仍是一脸不屑,南庆这等地方有的东西,西瀚还会少了不成?不就是一座梅园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在西瀚那些年,她也没少见过梅花。 她都已经知道阮琳琅今日上门别有所图,却见这人不怎么识趣,有话就说,扯东扯西说不出个重点,这虚伪的模样她光是看着就厌恶不已。 雅安公主一双秀眉很快就蹙到了一起,“你想说什么便直说,本宫可没阮小姐的闲情逸致,听苍蝇在耳边嚷嚷。” 言语措辞半点都不客气,也说明了雅安公主的态度。 这是把阮琳琅直接比喻做了苍蝇臭虫? 阮琳琅白嫩的脸上刷上一层薄红,脸上不见有什么表情,也不知那层薄红是尴尬还是愠怒。 阮琳琅算是知道了这位公主的刁蛮,自己若是再与她打太极,颜面尽失讨不得好的也只是她自己。 “公主贵为西瀚联姻的公主,身份尊贵,若有兴致赏梅,皇上也不会小气得将梅园藏着。”她抬头看了一眼上座的雅安公主,“皇家梅园,得了皇上的准予,公主不妨叫上我那位好姐妹阮明心,她师从大剑师,对鉴赏定有不同见解。” 瓷音泠泠,意味不明。 雅安公主勾唇一笑,她可算知道了阮琳琅的目的,原来又是一个与阮明心不合之人。可这样子找上她,阮琳琅想借自己的手除掉阮明心,这算盘不要打得太好,借刀杀人,能除掉便是最好,除不掉出了什么事都要自己担着。 “阮小姐想去皇家梅园赏梅,让阮丞相到皇上面前说一声便是,亦或者阮小姐可以到西院去看看,赏梅品酒这等风雅之事,想必睿太子会比本宫有兴致。” 她唇角勾起的笑带着一层冷意,借刀杀人,也不看看借的是谁的刀,好歹她也是一国公主,向来什么算计没有见过,她是不喜欢阮明心无错,却也不是可以任阮琳琅随意拿着当枪使的。 阮琳琅不是想要算计阮明心吗?那就去啊,有本事别借她的刀。 皇家梅园阮琳琅的身份不够格,驿馆中够格的也不止自己,有本事阮琳琅去说服东方睿配合她呗,自己又不是傻。 不过只要阮琳琅说得动睿太子,自己不介意跟着去梅园看戏。 阮琳琅闻声面色一僵,似乎是没曾想过雅安公主会拒绝她的提议,雅安公主不是讨厌阮明心吗? 好一会儿她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挑起一抹不算太难看的笑,“公主您说笑了……”脸上的尴尬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第665章 如意算盘重新打 毕竟再怎么扯起的笑容带了牵强,始终说不上好看。 阮琳琅惯来最忌讳人家提起她的身份,庶出,因为庶出就该低人一等么? 雅安公主的话仿佛在提醒她,她只是一个庶女,即便是南庆高高在上的丞相之女,也没有资格令皇上给她恩典,让她在梅园摆宴赏梅。 阮琳琅的感受与雅安公主何干,自己要送上门来给她羞辱,她又何必菩萨心肠,去宽容一个想算计自己的女人? “阮小姐何以见得本宫在同你说笑?”雅安公主眸光带着审视,似乎在研究阮琳琅的智商,或是阮琳琅长了天眼?把自己看得太高?她的身份尊贵,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到她面前说笑。 “阮小姐若无其他事,那便回去吧,本宫有些乏了,想早些歇着了。”不待阮琳琅再多说点什么,雅安公主率先下了逐客令。 外头的天大亮,还不到歇息的时辰,而且整日在屋里头,怎么可能乏了累了? 雅安公主的想法就是不累不困,见着你就累了困了,反正就是不想同你多废话。 阮琳琅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不要太聪明,揣测得出雅安公主话中的意思,只换来自己更多的难堪。 这里是驿馆,不是阮府,这里是东院,雅安公主的地盘,她心有不满,身份也不及雅安公主,自然不敢耍横。 放在广袖大袍底下的手握得紧紧的,阮琳琅艰难的把自己的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面上还要对雅安公主端着笑意,“既然公主乏了,那琳琅先行告退,下次再来拜访。” 她端行了一个礼,看到雅安公主赶苍蝇似的手一挥,阮琳琅便转身,端出来的笑在转身的那一刻被收回,闭着的嘴巴里牙齿几乎要让她咬断。 今日在雅安公主这里受到的羞辱她不会忘记,说什么厌恶阮明心,不过是一个斗不过阮明心的废物公主,等什么时候雅安公主失了势,那时就等着看自己如何向她讨回今日的债吧。 提脚,阮琳琅大步的往外头走,走至一半又停下了脚步。有一点雅安公主没有说错,这驿馆当中,也不是只有一个雅安公主,西院还有一个睿太子,或许她可以试一试。 看来这如意算盘得重新打了。 心里有了打算,阮琳琅收回离开的脚步,转身往西院的方向而去。 阮琳琅走后不久,外头又跑进来一个婢子,急匆匆跑到雅安公主面前,将手中刚收到的消息给她。 雅安公主略显不耐烦的将信封拆开,待看完了信中的内容,她姣好的容颜瞬间变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忍着怒意把手上的信纸撕碎丢在地上。 雅安公主的情绪她身旁的丫鬟能够感受得到,连回答的声音都带上几分颤颤巍巍。 “听闻……听闻六王爷半个月前便启程,只怕是这几日便到了。”说完,丫鬟的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去看雅安公主的神色。 雅安公主的手抓着自己的袖子,六王爷因何而来她心里清楚得很,说什么来给她撑场子,她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静王府与六王爷交集不深,六王爷半年多以前还在西瀚为了阮明心,公然置皇上的脸面与不顾,更不提她屡次刁难阮明心。 “都给我滚下去!”她冲着堂中的丫鬟们低吼道。 本以为在南庆对付一个阮明心不是什么难事,她却一次两次在阮明心手上讨不得好,怕只怕六王爷到了,举步维艰的人就是自己了。 —— 阮宅内,没有了好事的人上门刁难撒泼,阮明心倒成了南庆最清闲的人,让云裳给她搜刮来的话本子都让她看了个遍,百灵早已放弃了劝说她多翻阅些古籍诗画的想法。 一进门,百灵便看到自家小姐,今日没有再拿着话本子津津有味的瞧看,她眼睛一亮,看到阮明心的桌上放了一叠信件,往阮明心身边走近,她瞄了一眼桌上的信件,待看到是与天机阁中事务有关,百灵心中不由一喜,小姐总算有务正业的一天了。 阮明心今日是在处理阁中的送来的信件不错,而此时手上拿着在看的,却不是天机阁中有关的事务,而是数月没有音讯的慕言书送来的信件。 这家伙,她还以为他试验失败,让他背后的人操纵蛊虫,毒发身亡了呢,看来也是祸害一枚啊。 慕言书在信中交代说,他身上的蛊虫已经被驱赶出来了,而他本人也在数日前到了京城,随行的还有一位朋友。另外跟阮明心约了见面的时间。 收到了慕言书的信,阮明心压在心中的石头可算是抬掉了一块儿,等到时候见了慕言书,心中一些疑问也许就有了解答的方向。 “小姐,驿馆那边送来两张赏梅的帖子,是要接还是退了?”前些日子,贵圈的小姐们为了巴上东圣俊朗多金又有权势的太子,帖子一封封往阮宅骚扰,小姐有吩咐,有关茶会赏梅等帖子一律退回去。 百灵看着帖子上几个烫金字体以及上头落下的盖章,一脸踌躇。 “两张?”阮明心黛眉一挑,驿馆中会给她下帖子的只有东圣跟西瀚。 啧,要么是都不找上门,要么是一块儿找上门,东方睿跟雅安公主是想干什么? “对,皇家梅园赏梅品酒的帖子,睿太子同雅安公主一块儿送来的。”百灵将手上的帖子轻轻递了过去。 阮明心看一眼上面的内容,由东方睿向皇上借了皇家梅园设宴相邀,雅安公主也在其中,帖子内容是邀她同行。 真是好笑,没记错她与雅安公主之间新仇旧恨可不少吧,她会这么好心邀自己同行?只怕其中不是有坑就是有诈。 “梅园的帖子接了,雅安公主的帖子退回去。”把两张帖子丢给百灵,阮明心也开始处理桌上的公务。 若说今日只收到一张帖子她还不会多疑,偏偏雅安公主横插一脚,所谓梅园的宴要不是冲着自己而来,阮明心还不相信呢。 不过自己闲着也是无事,不如就去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第666章 好一个自抬身价 寒雪坠落于天地之间,打破被封尘的世间万物,洋洋洒洒慵懒地附在簇簇猩红如火的千万丛梅花间。 远处一声清脆娇笑破坏正时静谧的气氛,众人却不觉得是一种打扰,仿佛一点点生机从深渊中被释放。 “小姐,你在笑什么啊?”百灵忍不住询问刚刚还在安静凝望梅园风景却忽然发笑的阮明心。 阮明心眉目如画,红唇嘴角携带着浅浅笑意,一身流水清绿长裙衬得她神采奕奕,身形婀娜,竟是比千朵梅都美的妖艳且又带着异样的纯美。 胡尔克力休整了几日,看似恢复了些元气,他随着笑声望去,挑眉皱了皱鼻子,语气不屑,“真是煞风景。” 阮明心确实有魔力一般,能轻易带动别人的心,只不过一想到她前几天的作为却让人生厌,冷哼一声,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而东圣睿太子只是伫立于一边,俊美的容颜不为谁所动,只是在阮明心出声浅笑时,心里有些波澜。 阮明心压低声音,表面不动声色说给百灵听,“这阮琳琅真是阴魂不散。” 百灵疑惑的摇摇头,她不太懂小姐,这般不喜欢阮琳琅为何还笑呢?眼睛眨了眨,咬唇望着阮明心娇美容颜,阮明心扫了一眼随后而到的阮琳琅,看她妆扮得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才不觉发笑。 庶出的身份一直都是阮琳琅身上的痛处,她当然知道,阮琳琅每逢参与贵圈的聚会,总会被掐着众人抓着这一点嘲讽,可庶出毕竟就是庶出,阮琳琅再怎么煞费苦心,装扮得如同嫡出千金的模样,也依旧改变不了她的出生,欲盖弥彰,只会让众人的嘲讽更加大声响亮。 其他人都察觉到还有人来到,转身瞅见阮琳琅带着一干人摇摇摆摆浩浩荡荡临驾梅园。 阮琳琅看到阮明心那般与天神共姿,心中不由得更是来气,她暗暗刮了阮明心一眼,脸上立马布满笑容,蹭到阮明心身边热络牵过她手,“明心只身前来,虽是带了人,百灵到底是丫头,琳琅与爹爹都不放心您呢。” 字面意思倒是卯足劲是为了阮明心好,实际不过是来贴脸凑热闹,阮明心是阮家唯一一个正经的嫡出女,就连当初的阮青璃,也不过是过继的,不如阮明心名正言顺。 这会儿阮琳琅在这等聚会,把自己当做嫡出千金,遇见了阮明心,连句姐姐妹妹也直接省略掉了。 众人都知道却这只是阮家事儿,不便多说,却都乐得看戏。 阮明心在阮琳琅的小手搭上来时便抽开,面上摆出一脸无辜望着阮琳琅,“那你这么一说,是觉得王爷太子他们不如你有用?让人放心?”阮明心真不是故意把矛头往皇子公主们身上引,只是想说阮琳琅自视甚高的本领可是一天高过一天。 今天让阮琳琅一来,这好好的心情都给搅的不是滋味,阮明心知道,一有她阮琳琅出现的地方准没好事,例如皇宫,例如皇家猎场,又例如阮家。 一屁股带着麻烦的女人,也挺少见。 “有人好心好意的来关心,你阮明心就这样说话,啧啧,苍离的弟子也不过如此....”阮明心有热闹,胡尔克力第一个出来踩几脚,御花园比试一次,阮明心让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阮明心径直瞪了他一眼,敛了敛心神。“真不知道你是哪儿的人,阮家之事,胡尔克公子也这么关心?莫不是同阮家也有些什么干系?”阮明心轻描淡写回应。 她的话一出口,园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胡尔克力身上,跟阮家有干系?一个别国的剑师,能跟阮家有什么干系?是阮兆麟丞相通敌卖国?还是胡尔克力有意娶了阮家哪位千金? 一瞬间,胡尔克力脸色就难看起来,偏偏阮明心的话还没完。 “我师父英明神武,教出来的徒弟,自然要比别人略胜一筹,胡尔克公子,你说是不是呢?”她也不惧别人上来踩她,一个挑衅的眼神丢给胡尔克力。 当然是言有所指,众人理所当然的联想到胡尔克力狩猎那日,与阮明心在御花园中比试阵法一事。 胡尔克力的脸色这个时候黑得不能用锅底去形容,偏偏不好发作,冷哼一身转身就走。 阮明心轻笑一声看着阮琳琅,众人也将视线从胡尔克力转移到阮琳琅身上,看得阮琳琅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的,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底对阮明心怨得要死,面上又不敢当着所有的人发作。 看阮明心不说话,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自己,阮琳琅扯动僵硬的脸庞朝阮明心笑,心里不住在编排说话的语句词汇,“瞧你说的什么话,睿太子与公主王爷们身边带着的精兵护卫,又岂是旁人能相比的。” 碍于场中的王爷太子公主身份都在自己之上,阮琳琅当下不敢再与阮明心争执,所说的话也是尽量将那几位往高处捧。 阮琳琅退了一步,阮明心没道理要去谦让她,“既然你也知道不是旁人好相比的,那便不要总是凑上来蹭关系。”她眼神轻蔑,阮琳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所有看热闹的人都笑出了声音。 阮琳琅的身份也来出席这种场合,不是蹭关系又是什么? 这样子自抬身价的做法未免太过于明显了。 等阮琳琅反应回来自己方才的举动的时候,她满脸羞愧,恨不得拿点什么东西来遮挡一下自己。 心里对阮明心的怨恨又多了一分,没想到在这种场合,阮明心居然会明晃晃的嘲讽她的身份,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脚用力,重重踩在自己的痛处上。 “我……”阮琳琅抬头,两眼含泪,波光潋滟欲坠不坠,一只手拿着帕子捂着自己胸口,贝齿紧紧咬着妃色的樱唇,身子摇摇欲坠,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今日场上不乏有些个世家子弟、风流王爷,然而都是从头看戏看到尾的,阮琳琅伪装得再如何楚楚可怜也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今日之事却偏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第667章 面子殆尽 无奈之下,阮琳琅的视线放到了睿太子的身上。 今日的皇家梅园,能够做主说话的只有睿太子,场中除了几位南庆的王爷就属他的身份最高,阮琳琅却奢望在这种场合下,睿太子能够站出来替她说话。 可似乎是早有预感一般,在阮琳琅的视线看过去时,睿太子却早一步转身去赏梅了。 旁边有看戏的千金小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睿太子貌比潘安,芝兰玉树的陌上公子,未来太子妃的人选想必也是极优秀的。”人群中,一个身着藕荷色长裙,模样长得清秀,气质端庄的千金突然开口道,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在这个时候意有所指,引得场上的人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阮琳琅这时候把求救的目光放到睿太子身上,睿太子若是出言给她脱救,就会落得一个才子佳人,君子好逑的名声。 阮琳琅的这一眼,让人纷纷以为她是觊觎上了睿太子空悬的妃位了。 “也不瞧瞧自己的什么身份,睿太子日后的太子妃,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这一位开口就不隐晦了,阮琳琅脸上的颜色五彩缤纷,袖子下的手抓得紧紧的,指甲都扎进掌心的肉里了。 这里人多,自己孤身一人,一定要忍,等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她绝对要她们好看。 阮琳琅垂着脑袋,小脸上的委屈依旧抹不掉。 旁边那些刺耳的声音继续传来,就连看戏的雅安公主都听笑了。虽然她不知道阮琳琅是怎么说服东方睿的,今日她的目的只有一个,稳坐钓鱼台看戏。 这下阮琳琅的形象就彻底坍塌了,她的出生是板上钉钉的事,今日一事后,以后再出现在这种场合,即便没有那种心思,圈子中的人也只会当她是来物色身份高贵的男子当夫婿,阮琳琅的脸,算是被阮明心撕下了一半。 那是,像阮琳琅这种女人,给脸不要脸。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前几次阮琳琅算计在自己身上的事,还没找她算账呢,不过三言两语让阮琳琅失了脸面,她今日若是再敢打什么心思,那就不要怪自己没有手下留情了。 睿太子淡淡一笑,俊美无瑕的脸上,唇角带起的弧度犹如寒冬腊月里的暖阳,一不小心就迷了场中的千金公主们的眼。而他自己却不以为意,转身向他贴身的侍从吩咐着什么。 百灵站在阮明心身后闷声笑,阮家的人,都是披着人皮的兽,看阮琳琅在自己小姐面前讨不得好,百灵心里恰恰欢喜极了。 阮琳琅那日在阮家是怎么算计她们主仆二人的,小姐不在意,她可记得清楚,那日暗道中可凶险了,这笔账她们还没讨回来呢。 梅园,自然是梅花的园子,这里的景致美得没的说,可不是,皇室的梅园,自然要胜却别处数筹,梅园很大,犹如一个小行宫的面积,其他季节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这座园子的特色,等到冬天一到,白雪飘摇,堆簇成山,红梅叹头,暗香浮动,这里才是一片人间仙境。 梅花种类繁琐众多,或是高墙上坠着几点暗红,或是绿丛锦簇几点冰白,还是树枝高稍上零星粉色,一眼望去,除了梅,还是梅。 皇家的梅园,难得入内赏梅一次,一些茶艺不错的千金们已经让身旁的婢子拿琉璃瓶去盛枝头的雪水了,亦有风雅好学的才子才女聚到梅边吟诗作对。 阮明心往梅林深处走去,百灵跟在她身后。 时辰不早也不晚,午时的酒膳还没有备好,约莫半个时辰后才开宴,阮明心趁此时在梅林中逛了起来。 说起逛,满目琳琅的梅花如同她之前所说的,没什么好看的,也不过是避开那群人,随意走走,晚了,她就要抽心思去应付满怀心计的毒蛇了。 “今晚歇在梅园别院,若我没叫你,听见了什么也别乱跑。”正走着,阮明心突然将声音压低对着百灵吩咐提醒道。 皇家梅园的风光没见过也曾听说,那么大一座园子自然不可能修建在京城中。 皇家梅园距离京城可是有一段距离,今日受邀来赴宴的人皆是一大早便起来,马车行走小半日才到梅园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会儿还吃不到午膳。 说起吃不到午膳,追根究底都是东方睿的问题,既然有意在皇家梅园摆宴,这些便要提前安排好才是,与其去指责他办事不利,倒不如说他是有意让人今晚在梅园留一宿。 其目的是什么,回想方才阮琳琅求救的看向东方睿那一眼,这可有得深思了。 先不论东方睿想要做什么,今日的梅园会面时,到场的人都有谁阮明心心底也有了底数,当中有多少人与她有过过节,或是见不得她好的,皇家梅园这一晚,他们会让自己清静悠闲的度过么? 世家子弟官家千金或许还没那个胆子,可不管是雅安公主,胡尔克力,还是阮琳琅,这三个的胆子那是一个比一个大,阮明心都能猜到,或者可以,他们都抱着宁肯自损八百,也要伤她一千的打算。 “小姐放心,只要你不叫我,就算皇上来了百灵也不出来。”百灵看着阮明心,一双明眸眨了眨,听话的点点头,大概是知道了阮琳琅跟雅安公主折腾人的能耐。 “乖。”百灵这么识趣,阮明心眯眼笑笑,抬手折了一支红梅别在她鬓角作为给她的奖赏。 她今日就带了一个百灵,今晚留宿主仆二人也不会离得太远,她倒想看看,那群人想要干什么。 美景错落有致,继续往前行就到了梅林尽头,皇家梅园可跟猎场不同,这里守卫要比猎场森严。猎场是在郊区,范围是随意圈出来的,皇家梅园,除了皇室中人,其他人等未经允许皆不得进出。 更何况这次皇上把梅园借出来,借的人是睿太子,不管是皇上顾忌睿太子的安危,怕他在自己的地盘出事给自己惹事,还是睿太子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皇家梅园这几日守卫的森严程度,阮明心能肯定的是,一定不比皇宫差。 第668章 惜命惜脸惜名声 站在原地,将浑身内力放出感知,阮明心可以察觉到暗处藏着的人数之多,这种情况下,只要阮琳琅,雅安公主跟胡尔克力脑子没坏,都不会选择在皇家梅园动手。 阮明心二人是让睿太子身边的侍从找到的。 “阮姑娘,宴将开了,太子命属下来请姑娘一块儿前往。”或许是睿太子教人有方,他身边的人瞧着也不错,恭敬有礼的态度让人顺眼多了。 “行,那咱们走吧。” 午时都过了,可以吃饭的话当然要先行,阮明心可不是会跟自己过不去的人,肚子的饿意明显的传来,阮明心走路的脚步在不经意间也快了几分。 梅林也不尽是梅,林中央的位置被空出很大一块儿地,当年先皇命人修建成别院,睿太子今日的宴,就摆在这个地方,而他们今夜若要留宿,也是在这座别院之中。 悠悠入了别院,阮明心无疑是最后一个到的,所有的人都早早入了座在等她,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却无一人敢出声去说她什么。 阮明心架子大吗? 睿太子设下的宴,放下身份不说,让所有人都等她一个,这架子能不大吗? 可在场的所有人,谁敢出声置喙她半句?没见雅安公主初来乍到赔了夫人又折兵么?没见胡尔克力的一技之长又在阮明心的手下走得灰头土脸么? 就连她自己家的姐妹都碰得一头灰,他们自认没雅安公主与胡尔克力能耐,枪打出头鸟,他们惜命惜脸惜名声,可不想上前去给阮明心一巴掌拍死。 “阮姑娘来了,那便开始吧。”睿太子坐在最高处的位置,手肘放在梨花木雕花桌子上撑着脑袋,墨色的发如一匹上等的绸缎一般垂落,在以红梅白雪的背景中,煞是好看,如谪仙一般的姿态,听见动静,斜斜挑了一眼看向阮明心。侧过脸对身旁的侍从下令吩咐上美酒佳肴。 寻常宴中的舞姬起舞助兴早没了趣味,睿太子的确是个风雅之人,早让人做了准备,一群乐师鱼贯而行在梅林,手指轻捻细弦拨动,长萧细笛,管乐功夫之精湛,让人难以想象睿太子是花了怎样大的功夫,才将这群乐人都请过来的。 就连阮明心也不由得眯眼沉浸在这一曲中,手里拿的白玉小酒杯不时轻轻一动,晃着酒杯中的梅花酒散出淡淡的清香,香氛随点点清风飘动。 阮明心将酒杯拿近唇边的那一刻,舒展的眉头一皱,下一瞬又如无事一般,继续晃动杯盏,眼睛却似不经意一般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对上身旁桌子,坐着的雅安公主仓促移开的目光。 雅安公主故作寻常的表情,心里只道一声可惜了,她今日会来,纯粹想看看阮明心是否会折在阮琳琅的手里,她不过是想欣赏阮明心狼狈时的模样,自然每时每刻都会盯着阮明心看。 在阮明心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的时候,她大约就猜测到了她手中的酒不寻常,想必是阮琳琅出手往里头加了什么。不过阮明心的警觉不错,那么快就发现了,那酒估计也不会喝,可惜了。 阮明心淡淡一笑,手上的酒杯没有放下,随着一曲终断,至始至终她仿佛没有半点不对,不过欲饮的酒随着手上动作一动,无人看清她做了什么,杯底一空,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似将梅花酒一饮而尽,洒脱大气。 “此曲悠而不淡,静似世外炊烟袅袅起,不知睿太子是从哪里请的乐师?”场中不乏对声乐有研究的世家子弟,或是想巴结讨好与睿太子拉关系的人,还有两位南庆的王爷——六王爷跟八王爷。 随着龙翼轩跟三王爷死后,皇位落在了五皇子的头上,这两位也就各自拿了一个皇位,等到了年后,他们也该收拾行装离开京城,去往自己的封地了。 说起这两位王爷,阮明心跟皇上在不久前曾私底下提起过,雅安公主想到南庆和亲,六王爷跟八王爷,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阮明心晃动酒杯中的液体,若有所思。 睿太子面上带笑,如春风拂面温文尔雅,“不知六王爷竟也是喜好音律之人,乐师是东圣皇庭的乐师,六王爷若喜欢,不妨再多赏上几曲。” 多赏上几曲,这话可美妙了,她还以为东方睿会把人送出去,如此看来,就六王爷自己对东方睿唱独角戏。 便见东方睿说完,一双丹凤眼落在阮明心身上,眸中隐约带着溺人的柔情,也把场上其他人的注意力带到阮明心这里。 雅安公主更是一副毫不掩饰看戏的神情。 阮明心无所谓的在桌边捻了一块儿糕点。她的出现,向来是众矢之的,想让她难堪的炮灰不少,成了炮灰也依旧阻挡不了麻烦要黏上她身。 便就算是今日园中的六王爷与八王爷亦是。 虽说南庆朝堂上的事,事已成定局,他们何尝不曾对那个位置有过肖想,可有千仞山这一群人在,他们能够如何,或者他们真能如何,阮明心会不出来给他们碍事么? 此次老五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他们何尝没有收到过风声,阮明心不是他们能够对上的。 年关将至,年后他们便要依照规矩,去往各自的封地,回京之日遥遥无期,离那个位置也再无可能,心里明白,可不服气是真的不服气,这并不妨碍他们不能在离开前踩踩阮明心,讨回来一口气。 “睿太子一番好意,本王却之不恭了。”这个声音来自阮明心对面坐着的六王爷,随着这一句落下,他的注意力也停在阮明心身上,“阮姑娘于千仞山上学有所成,不知对这曲子又有何见解?” 这话恰似寻常,前提是忽略六王爷眸底的不怀好意。 “见解不敢当,南庆东圣,一南一东,国界与民风,相差甚远,各有不同又各具特色,当美当妙,睿太子以为如何?”话头一抛,抛到东方睿身上。 东方睿似乎预料到这结果,也不意外,他温润的眸中带着三分绵,“阮姑娘所言极是。” 第669章 贵宾驾到 东方睿没有拆阮明心的台,即便那样的话极富敷衍的意味,场上的人基本都有曾听说当日御花园中,他对阮明心的一袭话,结合此时的情况,不少人觉得东方睿那日说的,也不那么像玩笑话了。 雅安公主今日来看戏,并不代表她不是好事者,据她所知,阮明心与霍铮两人关系很久以前就纠缠不清,现在又出现个东圣睿太子,她饶有兴致的一笑,正要开口,却被外头传来的声音打断。 “西瀚六王爷到!”那一声绵延不绝,从外头一个人一个声传进了院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止住了声音,等着外头的人走进来。 西瀚的六王爷是谁?南庆沙场上不败的战神,大将军王,曾经霍家不得宠的庶长子。 自从知道了他成了西瀚的六皇子,场上有多少南庆的王孙子弟就没再见过这人了,说起来,每个人心中没有一点好奇是假的。 尽管霍铮早早就安排了白景智留在西瀚,自己金蝉脱壳在南庆待了不少时候,可他在南庆的消息,除了千仞山的几位,就只有霍老爷子,凤家跟皇上知晓了。 京城霍府的存在,也低调的丝毫让人注意不到。 东方睿眸中的光彩顿时就沉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向外头。 远远的,就见一团黑色的身影越行越近,直至那张如玉的容颜逐渐清晰,刀削斧刻般的五官硬挺清朗,黑曜石般的眸子灿若星辰,眸底的神色隐晦不明,却让人不禁肃然。 若说当初年少时候的霍铮是一把锋利出鞘的刃,如今的他便是历经风霜,掩去桀骜后的沉稳,看似平凡,却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他踩在白雪之上,落下一行脚印,身后只跟着一个侍卫,每次落下的脚印,犹如踩在人的心上,压抑而震撼,这便是再次出现在南庆众人面前的战神,西瀚的六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 他步入长廊,越往这个方向靠近,雅安公主的手就抓得越紧,好奇有什么不甘,眸子里跳动着一丝烦燥,到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的释然,这一切她自以为没让人注意,殊不知尽数落进了阮明心的眼底。 “参见六王爷。”雅安公主连同她身后的侍从婢女纷纷朝走近的霍铮行礼,她是个公主,可她心中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静王府中的郡主,因为和亲才被封为公主,与霍铮这个名正言顺又得盛宠的王爷相比,她什么都算不上。 既然霍铮到南庆是已成的事实,她何不在他面前博取些好感,让他在南庆的这段时间给自己撑腰,也让自己日后在南庆也有几分倚仗。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雅安公主心底无比复杂,曾某一时,她也曾肖想过这么一个人。 垂眸敛去所有的心思,再抬起头,利益关系在她心中分得很清楚。 随着雅安公主带头,场中身份除了阮明心跟东方睿,所有人纷纷向进来的霍铮行礼。 “嗯。”霍铮清贵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他刚毅白皙的下巴微微颔首,看着东方睿的眸光似在打量,东方睿也在看着他,最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两人互相看出了什么,只见睿太子温润一笑道,“听闻六王爷多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阮明心暗暗翻了个白眼,听闻?什么是听闻?呵呵,像他们这样的人,早在碰面之前,就将对方的情报收集过目了一遍,东方睿说的是不是客套话,他们心知肚明。 “睿太子,久仰大名。”这样的话不咸不淡,你来我往说多了也没意思,而霍铮也似乎没想这样浪费时间,一句话落,便自发自动往阮明心的位置走过去。 今日场上的人并没有收到霍铮会来的消息,看睿太子的神情,好似也不知情,场中没有多余的位置给霍铮,而阮明心桌子只有她一个人,霍铮走过去的动作没让人觉得有何不对劲。 他走到阮明心的身旁,衣摆一扫,横坐在阮明心身旁。 “诸位都落座吧。” 一句话看似简单,可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家梅园。 皇家梅园今日谁做主?当然是睿太子。 霍铮一句话平平淡淡,然而姿态端的是王爷的排场高高在上,没有喧宾夺主却胜似场中做主的那位。 众人的神色都来不及变化,心中尽是哗然。 睿太子扯了扯嘴角失笑落座,双手一击,暗处的乐师又开始演奏。 阮明心在霍铮出现的那一刻神情愣了一愣,接着趁着霍铮到来的这个空档将自己桌前的酒壶与邻桌的雅安郡主对调。她酒杯子中的酒是从壶中倒出来的,杯中酒出问题,难保整壶不是相同。 虽不清楚是什么人动的手脚,雅安公主摆出一副毫不掩饰想要看戏的神情,也不看看她要看的是谁的戏?什么热闹都要往前凑那么一脚,那就让她看看雅安公主看的是哪一出戏,她也好一块儿看不是。 没人注意到阮明心的动作,霍铮坐下之后,其余人也纷纷落座,阮明心把酒杯打翻在地上,白玉制成的杯盏瞬间破碎,四分五裂,又是引得人一阵注意,她大方一笑,没什么要掩饰的,“一时手滑。” 不过是一个杯子罢了,东方睿淡淡一笑,“来人,给阮姑娘换只杯子。” 婢子很快便换了一个新的酒杯给阮明心,斟满了酒,阮明心轻饮慢品,梅花酒的酒味清醇。 烈酒饮温,梅花酒却恰恰相反,冰封在雪地中,要喝的时候再拿出来开封,冷冽的酒流入了喉中,才能更好的让人品出梅花酒暗香的特色,若是煮过的梅花酒,便会将暗香的特色破坏殆尽。一口酒下去,非但不灼喉,还让人瞬间精神抖擞。 阮明心看了霍铮一眼,怎么这人要来都不提前与自己知会一声。 霍铮满目柔光不做答,伸手将她放在桌子底下的玉手握在大掌中,眸底的意思很明显——咱们回去再说不妨。 今日来的这位贵宾到底是何来意,众人都在心底开始打起鼓来。 第670章 客随主便? 阮明心把视线转移到对面边上的阮琳琅身上。阮琳琅不像是那么安静的人,性子要强,她可不相信因为方才被自己说了几句,阮琳琅就会夹紧尾巴。 淡淡一眼扫过,阮琳琅像真的安静一样,没有任何动作的打算,低头静静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 倒是身旁的雅安公主,阮明心看她两杯梅花酒下肚面不改色,垂眸若有所思。 倒不是要说雅安公主酒量好,雅安公主喝的那壶酒是阮明心桌上被加了料的那一壶,药性阮明心大概猜出来是与媚药一类相关的东西,看雅安公主没有什么反应,阮明心想,或许那药的药效特殊也说不定。 “难得当今三国这一辈的青年才俊及红粉佳人齐聚一堂,真是缘分,本宫今日便借着皇上的梅园,敬大家一杯。”睿太子敬的酒,岂有不给面子的道理,又是几杯酒喝下。 冬天日短夜长,本就是拖着午饭。这会儿距离晚饭的时间也不远了,听完了乐师的弹奏,又是品酒赏梅,赏的梅并非梅林中的梅花,而是东方睿不知从何处搜寻来的梅花。 即便阮明心不懂梅,可看着那一白一红两瓶梅花不同于梅林其他花色精致的模样,阮明心猜也猜得到那梅花的非比寻常。 场上的人世家子弟居多,赏梅这等风雅趣事也自是津津有味。 天黑得快,如阮明心早前的猜想一般,睿太子顺理成章安排所有赴宴的人在梅园中住下。这时场中的人才发觉已经入夜了,面上诧异,懊恼神色的人不是没有,阮明心却注意到阮琳琅跟雅安公主,这两人好似也一早便料到今晚会留宿在梅园中,是巧合呢?还是有所计划? 阮明心让霍铮拉着走,站在人群后的阮琳琅见此眉头一皱,看向身旁的两位王爷。 八王爷一脸无所谓,六王爷满脸不屑,雅安公主随后也先走一步,东方睿看着离去的阮明心跟霍铮的背影,饶有兴味,片刻后也离开。 霍铮身边就带了一个季书崖,他今晚的厢房被临时安排在南面。阮明心在东面,她隔壁不知道是巧合亦或是如何,居然是雅安公主。只不过相比之下,阮明心的厢房要比雅安公主的奢华高雅得多。 阮明心站在门口没有动作,正想着要如何把自己的厢房与雅安公主对换,便看见雅安公主的侍从在往那边厢房搬木板,看着似乎是要临时搭一张床。 雅安公主一张脸都快有锅巴那么黑了,好歹她也是一个公主了,居然被安排住这么一个破地方,抬头又看见阮明心的厢房,对比之后当然会有落差,雅安公主心底的那点不公平瞬间就膨胀开了,凭什么阮明心的厢房比自己好那么多? 实际上,这里是皇家的梅园,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赏梅而建造出来的别院,皇家人赏梅的地方,哪里有那么多厢房能给旁人住。别说厢房了,雅安公主今日能有地方让她睡一夜已经很不容易了。偏偏看到了阮明心的院子比自己好那么多,她心里的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你那间厢房本公主要了。”她一脸傲气的走至阮明心身前,阮明心正低头跟婢子说着什么,听到声音抬头,见是雅安公主,想到她说的话,不由得一脸好笑的模样。 “公主方才说的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本公主说,你的厢房是我的。”重复一遍又如何,今夜这厢房她就要定了。 这话有多好笑,阮明心毫不留情当着雅安公主的面笑出来,“公主说的是什么话,我的厢房你要了,那我今夜要睡哪里?”这倒是事实,雅安公主总不能两个厢房都要了。 雅安公主早预料到阮明心不会轻易将房间让出来,她不要脸的指着原本归她的那间厢房对阮明心道,“你今晚就住那间厢房。” 阮明心不动声色的拉住她身后的霍铮,示意他别轻举妄动,而自己的脸色骤然一沉。 “把我的屋子让给你?”阮明心反问,下一秒却笑了,她半眯着眼睨视雅安公主道,“要我让给你,啧啧,凭什么?” 这会儿霍铮也知道阮明心的用意了,如果这间屋子没有问题,依照阮明心的性子,是不会让给雅安公主这种跟她有过仇怨的人,她还没有那么菩萨心肠。 雅安公主的脸色变了变,体内一股热气上涌,听阮明心这么一说,仿佛想起来什么,底气就更足了,“就凭本宫是西瀚来的公主,南庆的贵客。” 阮明心一听,嘴角裂开的弧度更大,看似是在笑,却更像是被气笑的,真不知道雅安公主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贵客?”这词还挺新鲜的,日后都要嫁到南庆来的公主,还是贵客么?她以为她还能回的了西瀚? “你是么?”三个字,带着嘲讽的意味,先不管雅安公主听着心底的滋味如何。 阮明心紧接着又说道,“既然是客人的话,就应该客随主便,既然今日的梅园是睿太子做主,安排好了你我的居所,那公主便好好的客随主便吧,况且……”她欲言又止,扭头看向她身后嘴角带笑的霍铮,“况且若论起贵,你们西瀚的王爷还在此呢。” 话里是无尽的挑衅,她就是一副不怕你来找事的模样,噎得雅安公主脸色通红,对上霍铮清冷的眸子又瞬间苍白无力,连阮明心的话都不敢反驳。 雅安公主的下人还在抬着东西,说起来,这里今日是睿太子做主,东西也是睿太子的人在准备,可给雅安公主安排的床质量却不如何。 只见一个婢子匆忙的搬着东西走过来,脚下踩在积雪上,鞋底一滑,手中的东西在空中扬起一道抛物弧线,洒出来的液体就泼到下人抬着的那张床上,以及旁边折叠好的锦被上。 这下可就湿了个透了。 雅安公主立马就换了表情,一脸的喜笑颜开,看来老天都舍不得委屈她呢,瞧旁边那个笨手笨脚的丫鬟,不是阮明心今日带在身边唯一的婢子百灵还能是谁? 第671章 比演技 “哎呀呀,阮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呢??”雅安公主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问阮明心,不去看霍铮的脸色,她也不敢去看。 阮明心两条秀长的眉毛如同拧麻花似的,瞬间拧成了两条麻花,末了她伸手一巴掌打在百灵身上,看似用力,实则不过作秀,仿佛意外之后一副气急了的模样在教训百灵,“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我要你能干嘛?” 百灵也是早有灵犀,遵照先前阮明心在她耳畔的吩咐,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这并不是雅安公主想要的结果,本来她还因为阮明心的话无法反驳找借口霸占她的屋子,现在机会来了,她借题发挥的时刻也到了,“阮姑娘,如今你要怎么说?这里毕竟是别院,睿太子今日在此做主,可到底不是皇家梅园的主人,自然不可能事事俱到,还备了另一床被子吧?”一个反问的语句,她心里面上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阮明心一脸的不情不愿,看向百灵又是一阵火气,好一会儿才对着百灵吩咐,“去,把我屋子里的锦被拿给雅安公主。” “站住,等会儿也不迟。”百灵接令就要走,一旁的雅安公主把人叫住。 她可是不只要她的被子,还有阮明心的屋子,自然不可能接受这么敷衍的交换,她伸手指着被水泼湿的锦被旁边,下人方才挪动的大床也被水给泼湿了,“阮姑娘,你把本宫的床弄成这样,今夜要让本宫睡哪儿呢?” 她一脸笑意,就差没有直接抢了阮明心的屋子。见阮明心假装没有听到的模样,她也不恼,转身看向霍铮,“雅安恳请六王爷给评评理。” 当下这局面,雅安公主是怎么看怎么在理,即便霍铮是西瀚六王爷,亦或者是阮明心的师兄,什么身份都不能公然徇私。 最先抬头的人是阮明心,她面色表情淡淡,什么话都不说,就静静的看着霍铮,她想知道霍铮会说什么。 两个女人的目光都落在霍铮身上,他沉思片刻,似乎在想谁对谁错,“既然如此,是当将厢房让出来。” 如果方才阮明心的表情是不温不火的话,那此时她脸上的平淡就被撕碎了,似乎没有想到霍铮居然会站在雅安公主那一边。 “你说什么?”阮明心重复问道。 霍铮的态度不改,“错在你这一方,应当把厢房让出来。” 他果真就重复了一边,阮明心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非但霍铮不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而且站在这,此时她因为霍铮的这一番话,她在雅安公主面前颜面全无,叫她如何能不气。 “师兄!”她的声线提高了几分,欲言又止,想不出来还能说些什么,只是黑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看到阮明心气急离开的背影,最高兴的莫过于雅安公主了,她也不忘往霍铮面前微微欠了一个礼,面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谢王爷为雅安主持公道。” 她自以为是的模样殊不知霍铮连看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看着阮明心的背影逐渐消失,霍铮对一旁还没离开的百灵吩咐道,“还不快去给你家主子收拾屋子。” 随后也不管百灵办事得不得利,霍铮追着阮明心消失的方向离开,雅安公主一脸欢喜的在指挥下人,将她的东西往阮明心的屋里抬。 百灵不情不愿的收拾着属于阮明心的东西,一脸郁闷又烦躁,倒没有直接在此展现出来。 收拾好了屋子,百灵又另外找人将那张泼了水的床挪到一边,安排人给屋子添炉,又吩咐下人快点把湿掉的床铺弄干,再来是催促人去找睿太子拿一床新的锦被。 雅安公主乐呵呵的住进原本归阮明心的屋子,至于阮明心欢不欢喜,爱住不住跟她有什么干系? 而阮明心与霍铮只是在外头转了一圈,脸上也没有了在雅安公主面前故意佯装的愠怒,霍铮和她并行走在一起。 两人好看的眸子里带着丝丝笑意。霍铮并没有追问阮明心为什么要算计雅安公主,他信她。 阮明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这么默契,“不知到他们想玩什么把戏,雅安公主也想参与其中,我岂有不让的道理?” 本是戏外人,隔壁如戏中。 等到百灵那头处理完了,阮明心也回到院子里,一进院子便入了屋内不再出来。 雅安公主便当阮明心是因为屋子的事心有不爽,心底更欢喜了,从而也忘记了阮琳琅他们今日想算计阮明心的事。 “小姐,他们想要做什么?”百灵见阮明心早早熄了灯,也不休息,一旁还坐着一个本该在南面厢房的霍铮,不由得问道。 “本小姐又不会未卜先知,小丫头多什么嘴,看着就是了。”阮明心一个手指弹在百灵额头,疼得她“哎呦”的痛呼,说着不会未卜先知,面上一派镇定,老神在在。 霍铮的唇角不自觉弯起一抹温暖的弧度,阮明心这会儿才想起了什么,她把目光放到霍铮身上,“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上下打量着霍铮身上穿的这一身,六王爷的派头果然不同凡响,上等的锦缎做底,上面的金丝线旁人知道值钱,可多值钱,怕是都不清楚。 阮明心却晓得,上头绣着的金丝,乃是东南方游牧民族养的金蚕吐出来的金丝,这种金丝之所以珍贵,便是因为养蚕的人是游牧民族,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怕是用钱也很难买得到,另一个便是这金蚕,金蚕的生存能力极低,往往等不到它吐丝便死了,只有东南边的游牧民族养得出来。 以及他头上束发的簪子,腰间坠着的玉佩,脚上穿着的鞋子,没有一样不是上等货,同样是王爷的身份,别说是南庆的王爷,就连东圣的睿太子也穿得不如他珍贵。 阮明心问的也不是他这一身衣着装扮,霍铮什么时候要来的这里,怎么她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突然出现在皇家梅园,她也惊到了好么? 第672章 算计的不只一个 霍铮故作不知,黑灯瞎火的他也不知是真在看自己的衣着还是应衬阮明心,看一眼身上墨色的袍子,“这袍子丑了?” 丑了? 百灵站在阮明心身后憋着笑,霍公子越来越幽默了,连她都知道小姐问的不是他的袍子。 “嗯?”尾音上扬,阮明心定定看着他,不打算再问一遍。 霍铮清咳一声,佯装不知,伸手要去提壶倒水,阮明心先他一步把水壶递给百灵,“去,水凉了,斟壶热茶过来。” 百灵忙不迭的接过出门,直觉告诉她,今晚小姐打算问到底了。 霍铮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阮明心还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发言。 他清咳一声,“半个多月前我便放出消息了。” 半个多月前,也就是在雅安公主启程来南庆不久,霍铮绝对不承认他是为了私心,才祸水东引到云裳身上。 半个多月前的事,阮明心也联想到云裳身上去,十多天的消息,她居然没有收到,正还要想些什么,就见霍铮眸中含笑。 按理说,半个多月前才启程过来,再怎么算日子,霍铮也得几日后才会到京城,突然提前了几日到,阮明心不得不联想到什么,她嘴角的笑勾起,在黑夜中也如同天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伸手勾在霍铮脖子上,一个浅浅的吻就落下了。 突如其来的艳福,霍铮自是享受在其中,他绝对不会承认,其实是因为东方睿那日在御花园中似是而非的话引起了他的醋意,才提前现身在众人眼前。 也不满足于阮明心蜻蜓点水的一吻,霍铮心底的盘算还没结束,阮明心瞬间将自己从他身上剥离,怀中一冷,心底一空,霍铮觉得牙都疼了,这惹火的小妖精。 “怎么了?”亲不到佳人,霍铮也不是真较劲儿,能让阮明心这么警惕,霍铮也跟着她靠近门边。 “嘘——”阮明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个手指指着外面方向,让霍铮静静听着。 果然外面有动静,或者说阮明心今晚在等的人,已经来了。 夜深如水,连日飘着的小雪连天上的星辰也看不见,当所有人都沉睡在梦境中,阮明心跟雅安公主的院子里,出现了两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透着微弱的光大概能看到那两个身影是一男一女,身子贴得极近,隔得远也看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不过阮明心跟霍铮的功力深厚,看不清,却也听得到两人小声细语。 “你说的可是真的?阮明心就在这里面?”这个声音赫然就是今日想要刁难阮明心的六王爷,黑夜中他的神情如何,没人看得到,只不过眼睛却往某个方向看。那个方向正是原本归阮明心的厢房,如今却住了一个雅安公主。 “嗯……咳,咳咳……王爷,王爷先松,松手……”那女的被圈在六王爷的怀里,脖子上横着的一只手甚是碍眼,掐得她呼吸急促,说话也是困难的。 六王爷垂眸,谅是这人也不敢对他耍什么花招,手一松,怀里的女子便摔落在地上。 他们站在角落背光处,即便那女子摔落也没有引起人注意。 被掐住的脖子一松,女子如释负重,狠狠的吸了几口气,揉了揉脖子,才站起来说话。 阮明心透着窗杦,远远看着那女子的身形,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六王爷,小女子所言非虚,今日宴上,阮明心喝的那一壶酒真的是加过料的。”原本看着身形也看不清什么,直到那女子出声,阮明心就可以确定了,跟六王爷在一起的那个女子,是阮琳琅无疑了。 “哦?继续说。”六王爷不会只听这两句就放过阮琳琅。 阮琳琅也只能自认倒霉,她今日偷偷摸摸让人在阮明心的酒中下药,算了算时辰,这会儿也差不多到了药效发作的时候,她正准备通知人过来,谁曾料六王爷这人大半夜的居然不睡觉,她方一出门便与这人撞到了一起。 纵使心中再如何道自己不幸,阮琳琅突然灵光一闪,既然她都是要找人,何不让六王爷也出手,也算是便宜了阮明心。 “王爷也知晓,阮明心那性子开罪了多少人,今日遭此横祸,也是她先得罪了南庆的贵客。”三言两语,她便把自己从下药一事中剥离了出来,字句间模棱两可,让人难猜到底是东圣的人,还是西瀚的人,阮琳琅也明白眼前这人不是没脑子的,所有的话她也没想隐瞒,只不过聪明的把自己从事件中剥离,又顺便给六王爷理清思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阮明心身为大剑师的弟子,如今苍离大剑师已死,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仅如此,当今皇上对她信任十足,没有丝毫猜忌之心。” 能让君王松懈了防备的心理,这代表了什么?六王爷难道不清楚?至于凤家,虽说早已退出南庆朝纲,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就那么一个理?凤追退了,凤家的子孙仍壮志酬酬,已往边关历练的几位,朝中不是没有收到消息,几位老臣老将无不在夸赞,明眼人都看得清,凤家日后定然势不可挡。 而凤家一心向着阮明心,易候府中的易书航还是阮明心的三师兄,层层关系算下来,谢家英是阮明心的嫂子,更与她关系不错,整个南庆近一半的官员大将都与阮明心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若是能够得到阮明心,再想要得到整个南庆,还会是什么难事吗? 阮琳琅给六王爷分析得头头是道,六王爷沉默不语,却也说明了他是有几分动摇了。见此,阮琳琅连忙推波助澜道,“男子志向于整个天下,阮明心的作用有多大,何况她那副容颜,说是天姿国色也不为过,这天底下有哪个女子的容貌能胜得过她?自古以来,英雄爱江山更爱美人,难道王爷便不想醉卧美人膝,手掌天下权么?” 好一个醉卧美人膝,手掌天下权。 方才尚且还有几分犹豫,此刻六王爷便决定了,一定要得到阮明心这个女人,即便她那张伶牙俐齿在下午的时候不给自己半点面子。 第673章 偷鸡不成 说到阮明心的伶牙俐齿,六王爷不得不想,如果阮明心不情愿跟了他,只怕娶进了府中,也不是福。 他的顾虑阮琳琅猜到了,好不容易已经把人说服到这个地步,她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去找人,如何能够让六王爷离开,前功尽弃。 她往厢房的方向看了看,面上不自觉挂上一抹羞赧,“南庆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是以夫为天?王爷若是得到了她的人,难道还怕她的心不向着你么。”她在一旁怂恿蛊惑,心里估摸着厢房内中了药的人,这会儿差不多药性要发作了,得赶快想办法让六王爷进去。 而她的话也的确生效了,六王爷最后一丝犹豫也没有了,他的瞳孔里带着几缕淡淡的血丝,光是听着他便觉得热血沸腾了,阮琳琅说的没错,阮明心的容貌的确天姿国色,那样绝色的美人,有哪个男人不想上前尝一尝她的滋味呢。 他忍着心里的悸动,沉声对阮琳琅吩咐,“今夜之事你最好不要乱说,否则本王不介意将你得舌头拔了下酒。” 阴狠的模样让阮琳琅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一个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小女子知道应该如何做,请王爷放心,若无其他事,琳琅也不耽误王爷办事,先回房歇息了。” 没等到六王爷再应声,阮琳琅自觉转身离开。 眼角的余光瞥到那处厢房,心里一声冷哼。 大剑师的弟子?身份高贵,那又如何,六王爷无权无势,可到底有个王爷的虚头衔,倘若不是她刚好与六王爷撞在一起,她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阮明心。 而两人谈话的内容,就这么一字不漏的传到了阮明心与霍铮的耳耳,阮明心的表情似笑非笑,霍铮的就更是不用说了,一张好看的脸黑得像锅底。 若不是自己通识医术,只怕就得在她手里吃大亏了。百灵入夜前去找睿太子讨要另一床棉被的时候,也没提过院子里的情况,是以,除了阮明心与雅安公主,以及一个霍铮,其余人通通不知,此时原本归阮明心的厢房,里头睡了一个雅安公主。 看着阮琳琅匆匆离开,六王爷一步步朝厢房靠近,阮明心嘴角的冷笑就更加的冷了。雅安公主这算不算害人终害己呢? 后面的事情阮明心可以预料得到,只不过却没有想要去救雅安公主的想法。 从头到尾他们都知道雅安公主来南庆的原因,一个敌国的细作,当然不能留在身边,当初她也和皇上商量过了,倘若雅安公主真是要来联姻的,那便将她与藩地的王爷们绑在一起,既不辱没了她一国公主的身份,也解决了细作的问题。 而今雅安公主偷鸡不成,把自己赔进去,后面事情的发展阮明心乐见其成。 “要过去吗?雅安公主是你父皇的人。”阮明心回头问她身后的霍铮。 “自食恶果,野心太大就得有能力承担后果。”一句话将两人都说了进去,启元帝有胆子把手伸到南庆来,就得承受会被剁了的后果。而他对于阮明心的做法,并不反对。别忘了,刚刚阮琳琅跟六王爷的对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倘若阮明心没有事先发觉到不对劲儿,那么今晚出事的人就是她了。 霍铮的回答阮明心很满意,一把转身抱住男人,真好,即便他是西瀚的王爷,也没有让权势地位迷了眼。 初心不变,方得始终。 感觉到怀中蹭进来的人,霍铮伸手捧住她的脸,将方才想做的事做完。 一个吻落下,阮明心猝不及防,下一刻回神了,她干脆将手移到他的脖颈间,回应他的温柔。 外头的小雪继续在飘,却无法打断这一室的温情。 换了厢房后,雅安公主本以为自己这一觉会睡的很好,可谁知十二月的寒天晚夜,她身上越来越热,一股热气从小腹开始扩散到全身,四肢百骸都在发烫。 一阵口干舌燥让她难耐的下床找水,桌上一壶冷掉的茶被她一饮而尽,可身上的温度不但没有降下去,反而越来越热。 她不自觉的扯了扯身上仅着的里衣向床边走去,身上传来的异样感让她没有发觉外头进来了人。 黑暗中,六王爷看着那一抹娇影,阮明心的美他是见过的,这会儿一想到等下要做的事,他已经开始心痒难耐了,更不提阮明心身后还有一大帮的势力,如果征服了这样的女人,对他不仅是享受,而且还是权势上的助力。 一想到这,他心里痒得难受,抬着脚步便朝着前面那抹娇影靠近。 只不过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雅安公主,而不是阮明心。站在雅安公主身后,他一把就将她抱进了自己怀中,这样美的人儿,换做谁谁不会心心念念。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雅安公主惊叫出声。 “你是什么人,竟敢……”染上情绪的声音没有什么气势。 不待她一句话说完,便听男人说道,“是什么人,你等会便知晓。” 他急不可耐的吻向她的颈窝,雅安公主惊慌失措,可手上的力气仿佛被什么抽干。别说是她现在中了药,就是身体无恙也不见得能推开一个男人。 “滚,来人,来人啊……”她越是挣扎,六王爷就越是兴奋,柔软的床铺就在身旁,他一把将人推到上面去,自己也倾身覆上。 雅安公主的呼叫没有得到回应,蚊子般的声音就是她身上的六王爷也听不清晰,更别说叫来人了。 可随着身上人的靠近,她竟然发觉身上的燥热感有了缓解,心里是异常排斥陌生男人的靠近,可身体又不听话的向人靠过去,试图获取更多的清凉感。 “怎么样,想要了吗?”六王爷恶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雅安公主涉世未深可该懂的东西也知道一些,此时她恨不得自己听不懂,面上的红润不止因为身体的燥热难耐,更因为这男人无耻的话让她羞愧。 她动手又要与那人推搡,下一秒,双手被禁锢不能动弹,耳畔还是男人的呼吸,她却能感觉身上仅剩的衣物被渐渐褪去。 第674章 木已成舟 衣裳摩擦的声音在黑色的夜里格外清晰,接着直接掉落地上。 一想到今夜过后,阮明心以及她身后的势力都会属于自己,六王爷身上的火热都在叫嚣。黑暗中,对着雅安公主柔软的唇瓣啃了下去,动作算不得粗鲁,也谈不上温柔。 雅安公主无法反抗,身体的异样终于在此时让她反应到,她是中招了,耻辱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掉落,下一秒,身下的疼痛让她一双杏眸猛得瞪大,体内的异物让她知晓,女子最重要的什么东西,已经失去了。 身体上的异样还没有消散,她被控制在身下,口中无助的呢喃成了放浪的呻吟,眼角的泪还在往下滑。今日受到的耻辱,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是谁! …… 天光乍亮,难得一见南庆雪后初晴的天,天气一冷,被窝里的人还不想起来。 雅安公主的厢房外,阮琳琅穿了一身粉裳站在外头,身后还带了另一位千金,以及两人身后的婢子。 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雅安公主的厢房外,阮琳琅没有看到阮明心,可对阮明心身边嗯丫鬟长相,也熟悉多了,这会儿看到百灵,她将人叫住,“百灵,你家小姐可醒了?” 百灵见到阮琳琅那一刻,突然一愣,好似意想不到阮琳琅居然会出现在这里,又好像被惊吓住了一般,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琳……琳琅小姐,您过来有什么事吗?”她故作镇定,眼神不由得往厢房的位置看一眼,“我,我家小姐还没醒,若是,若是琳琅小姐有什么事,跟百灵说就好了,百灵等会……” 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即便阮琳琅没有说话,她身后那位千金小姐也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你这小丫头不太对劲儿。”她这话一出口,百灵就像被突然吓到的兔子,脸色白了一白,让站在一旁的阮琳琅更加确定了某件事。她想,昨晚阮明心一定被六王爷整得失了清白,不然她的婢子此时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在没人注意到的角度,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阮明心,你也有今天啊。 “我……我……我家小姐还没醒,二位请回吧。”百灵欲言又止,像是挣扎了许久,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能说,开始下逐客令。 她越是这样,阮琳琅身旁的那位千金就越觉得不对劲,阮明心的身份,整个南庆都知道,更不说她的厉害,瞧她的贴身婢子,古怪成这副模样。要说厢房中没点什么,她也不相信。 而这里又是阮明心的厢房,说到底她跟阮明心没什么交集,擅自闯进人家的厢房也不太好,于是她便把目光看向找她一块儿来的阮琳琅,“要不你进去瞧瞧?好歹你同她是姐妹,即便你进去了,也不会引来旁人的闲话。” 她这建议是不错,却让百灵惊慌失措,“二位……二位小姐请回吧,我家小姐只是没睡醒,她起床气有点大,不好打搅了她歇息,等她醒了,百灵再让人知会二位小姐。” 她越是一副想要掩盖什么的模样,两人就越好奇。 “放肆,你一个小丫头,何时有资格多嘴多舌,倘若因为你今日办事不利,让你家小姐出了何事,你要怎么负责?”阮琳琅顺着那位千金的势,将百灵呵斥了一顿,而百灵在她这一声呵斥中,不禁心虚的倒退了一步,正是这一步,让阮琳琅几人有机会从她身旁过去,直往雅安公主的厢房而去。 百灵没有拦住阮琳琅与那位千金,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使唤婢子强行破门而入。在看到两人进了厢房的那一刻,百灵的身影不动声色的消失在原地。 厢房内,满地凌乱的衣裳,男子的外袍,里衣,以及女儿家贴身的肚兜散乱一地,狼藉成一片让人无法不多想。 阮琳琅在身旁的千金小姐眸底一片不可置信的神色下,伪装出一副受了惊的模样,手里拉着那位千金的袖子,一起往里头走进去,她的脚步极快,像是迫不及待想知晓里头发生了什么,一边走,一边不忘大声的喊,“出什么事了?来人,快来人啊!” 嘴里喊着来人,阮琳琅心底更多的是欢喜,瞧着乱成一堆的衣裳,她几乎能够预料到昨晚这里的战况有多激烈,六王爷得手了,阮明心,你也有今天。 “来人啊,还不看看明心小姐如何了?”好一会儿,那位千金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阮明心的厢房,虽然发生了这种无法想象的事,可还是得过问一下阮明心的安危,只不过等她回头叫人,身后哪里还有百灵的影子。 阮琳琅今日的目的可不是来看阮明心的安危的,她就是来将阮明心身上最后一块儿遮羞布扯掉,好让她在众人面前,露出笑话不堪的一面。 不管那位千金是否有所顾忌,阮琳琅这会儿已经自顾自的往内室里走进去了。 外头传来的噪声吵得人头疼,雅安公主睡得再沉,此时也被吵醒了,身上传来的酸痛让她皱了皱眉头,意识归拢,昨晚如置身地狱般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她掀起盖着的被子,身上斑驳的青紫红点让她一阵恶心。 猛的回头,她身旁正躺着一位赤裸的男子,昨夜的痛苦历历在目,她抓紧了被子,忍住不在此时将人掐死的冲动,外头的脚步声渐近,她脸色更加不好。 倘若让人见到这副场景,那她就真的毁了!不管造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当下最紧要的,就是不能够让人进来。 “什么人在外头喧哗?都给本宫滚出去!”她扬声喝住外面的人,以往娇俏的声音异常嘶哑,只大声的喝了这一声,她便觉得喉咙一阵难受。 她这一声也不是没有效果的,至少外头的声音暂时都停了下来的。 阮琳琅的脚步亦就此愣住,这声音…… 这声音可不像是阮明心的。 本宫?难道昨晚在厢房中的人不是阮明心? 怎么可能,她明明都安排好了。 第675章 丑闻 急于求证一般,阮琳琅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再往里面挪动几步进了内室,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怎……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雅安公主?她明明看着阮明心把加过料的酒喝掉的。 阮琳琅感觉脑子里一阵眩晕,她不难想象雅安公主知道昨晚的事都是她算计的,会如何对付她。 “滚!” 什么叫一眼之威?阮琳琅对上雅安公主的目光,那双眸子有些红肿,可眸中的威慑却半分不减。 阮琳琅突然有些怕,离开时的脚步,更多的是仓惶踉跄。 等人出去后,雅安公主连忙下床找衣裳穿上,床上的人也醒过来了,睁着的眸子有些阴沉。 想来六王爷刚才也听到了雅安公主的声音,与他一夜欢好的人居然不是阮明心,心底有种被欺骗的愤怒,他坐起身,一旁正穿着衣裳的雅安公主也被惊到,她直直的看着床上那人,随着他起身的动作,身上的锦被也滑落,露出光裸的胸膛,雅安公主没兴趣去看他赤裸的部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她本以为自己遭人算计失了清白,只要让人将夺了她清白身子的男人处理掉就好,可谁知道…… 谁知道昨夜擅闯她闺房的人竟然是南庆当朝的六王爷! 一国王爷的身份她无法任意妄为,可这就要她咬落牙齿混血吞吗? 谁也不知道雅安公主的心理变化,外头阮琳琅踉跄着脚步,就连随她一块儿来的那位千金在对她说着什么,她也没有听进去。 当务之急,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脚上走出了几步后,她又往回走,把还在原地愣着的那位千金拉着一块儿走。 “阮琳琅,你这是做什么?不是你说……” 那位千金何曾被人拉来扯去的,阮琳琅自从里头出来后就神色不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会儿还直接对她动起手脚来,大小姐心高气傲,自然不乐意了。 “住嘴,什么都别说了,若想活命就快点离开这儿!”阮琳琅低声训斥道,她现在害怕得要死,谁知道里面居然是雅安公主,若她方才没有看错,那里躺着的另一个,便是昨晚的六王爷了。 昨晚她信誓旦旦给六王爷做了保证引他来此处,六王爷会来,也全是因为阮明心,可谁知道里面的人不是阮明心,这会儿不止六王爷,估计雅安公主也会把这笔账记到她头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这位没脑子的大小姐是嫌命太长了,居然在现在摆什么小姐架子,如果不走,等那两位出来了,她们谁都走不了了。 那位千金被阮琳琅这么一喝,心里也升起了一阵不安,尽管仍有些不爽,但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见阮琳琅进去内室后出来就变了的脸色,她暂时将心中那点不满给压下,叫上身旁几个婢子,就要随阮琳琅一起离开。 正在此时,几人听到外头一阵唱礼,“睿太子到,八王爷到——” 一连串的声音传进来,都是闻讯而来大人物,以及昨日留下来的王孙子弟,世家千金。 当听到来人的那一刻,阮琳琅的手开始忍不住抓紧,看来她这下是无法离开了。 只消片刻,外头的人便走进来,“怎么就你们二位,阮小姐……” 睿太子等人从外面进来,也看见了那一地狼藉的衣裳,刚出口的言语就此止住。 眼前这副场景,在场多数人都是欢场子弟,这一地的狼藉代表了什么,难道他们心里会没数? 内室的雅安公主怎么会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紧咬着贝齿,狠狠的瞪了一眼还在床上坐着的六王爷,心中早已把所有的事全都怪在阮琳琅跟六王爷身上。 要说这件事当中没有阮琳琅的手笔,打死她都不相信,如果阮琳琅是事外人,为何会一大清早就出现在东院,偏偏还找上她的厢房。 心底几番思量,她今日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来南庆的时候她就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如今没有婚配她就出了这样的丑闻,还是南庆一个没有的藩王,如果传到西瀚去,西瀚那边也不会放过她的,何不想办法利用这件事让自己与西瀚都得到最大的利益,捞多些好处,兴许西瀚那边也会对她顾念旧情。 雅安公主能在静王府的后院以郡主的身份生存,到现在混成了一个公主,由此可见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打定了主意,雅安公主干脆将身上已经穿上的衣服又脱下来,当着六王爷的面也不害臊,一边向床的位置走近。 外面的情况也让六王爷头疼,而眼前的女子却在这时候将衣服都脱掉,六王爷顿时也无法理解,他认得这人是西瀚要来和亲的公主,昨夜之事他仍记得清楚,黑灯瞎火是他没有认清人,以至于睡了眼前的人,可向来女子都该矜持,雅安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他眉头皱起,即便知道这件事情会很麻烦,可眼前的雅安公主,何尝不是一个尤物?特别是赤裸裸的当着他的面,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即便是他极力克制,也依旧抑制不住自己身下那处血脉喷张。 当最后一件衣物被雅安公主褪去丢掉的时候,她猛的将六王爷遮盖在下半身的锦被用力一扯,锦被让她裹在身上,遮住了傲人的身材,脚上的动作迅速退向角落。 “啊——来人啊!快来人啊!”她放声大叫,想要引起外面人的注意,那一刻,六王爷就预料到什么不好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只听见里面突然传出来的声音,所有的脚步一抬,又在跨出去的那一刻收住,他们自诩是君子,这里是女子的院子,他们未经主人同意进来就算了,里面是女子的寝室睡床,他们实在不好乱闯。 即便是睿太子也不由得有些尴尬,倒是雅安公主的几个婢女,在听到雅安公主的声音后,急急往里面跑进去。 睿太子清咳一声,对身旁也不知是谁家带过来的婢子丫鬟吩咐,“进去看看里面怎么了。” 第676章 六王爷做主? 几个婢子应声进去,不一会儿纷纷跑出来。 这速度未免快了些,也不对劲儿了些,“里面什么情况?” 几个婢子瞬间跪倒在地上,猛的摇脑袋,羞红的脸饶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进去了跟没进去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睿太子也算理解,挥手将几个婢子撤了下去,这种情况也不难理解,里头定然是发生了些什么,她们若是直接说出来,只怕出去后就没命了,即便不说,日后也不会怎么好过,正当睿太子准备叫自个儿的贴身侍从入内时,里头早前跑进去的婢子出来了,在睿太子面前行了一个礼道,“不知睿太子可曾见到六王爷,请太子命人请王爷过来一趟。” 那婢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屈身在睿太子跟前。口中说的六王爷,让人不知道是南庆的六王爷,还是西瀚的六王爷霍铮,睿太子却大概分得清,这里是阮明心的厢房,眼下的情况,阮明心十有八九是出了事,她与霍铮是同门,这时候想找霍铮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一想到阮明心昨晚的遭遇,他心头突然一阵难受,好像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夺走了,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便又调整了自己的心理,像阮明心那样的人,怎么也不像是会吃亏的主,眼见不一定为实。 “来人,去请西瀚六王爷过来。”他的神色严肃了几分,回头,视线停在比他们都早到的阮琳琅以及那位千金身上,“阮小姐跟裴小姐来得早,不知二位有什么想说的?” 阮琳琅双腿一软,跪倒地上,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她手中还拉着那位千金裴灵丽,只不过和她相比,裴灵丽的脸色更加差。 “回太子,臣女跟裴小姐刚过来不久,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内时,太子等人便过来了。”这话把她方才的行为都扭转了,她没进过内室,内室发生了什么她们都不清楚。 有阮琳琅带的头,裴灵丽的脑袋跟着摇得向拨浪鼓似的。 “这是在干嘛呢?怎么一下子东院来了这么多人,整个东院都让围得水泄不通的。”这一声悠闲懒散的声音让人听得极其耳熟,等所有人纷纷回头看,霎那间都傻眼了,特别是跪倒在地上的阮琳琅,为什么阮明心会出现在这里? 场上有听说过厢房安排的人也纷纷盯着阮明心,好似要分别出这个阮明心的真假。 阮明心不应该是在里面吗?出现在这里,那里面的人又是谁? 睿太子的嘴角几不可闻的提了一抹笑意,他就说阮明心这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被算计了呢? 不过下一刻,他的目光就开始注意到阮明心身后的霍铮。 想来两人是一块儿来的,走在阮明心身后的他,一身墨色长袍,身上的气场被他隐了去,甘愿站在阮明心身后默默无闻,做她的的陪衬。又在睿太子把视线放到他身上的时候,气场瞬间张开。 “六王爷来了,本宫正让人去请王爷。”睿太子的声音从一边响起来。 阮明心挑眉看向霍铮。 是找你的? 霍铮不动声色的与她一块儿走上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俩的身上。 “睿太子派人去请本王?”即使心里知道睿太子派人去找自己为的是什么,霍铮的脸上还是摆出来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两人脸上都挂着笑,一个温润比一个温润无害。只是不等睿太子说些什么,从内室跑出来的丫鬟瞬间跪求到霍铮面前。 “王爷,求王爷一定要为公主做主啊!”眼泪鼻涕说来就来,哽咽的声音听着让人不由动容,仿佛她在公主受了极大的委屈。 公主…… 众人的思绪纷纷扭转了一个方向,昨日的梅园里只来了一位公主,便是西瀚来联姻的雅安公主,该不会…… 这等香艳的事,众人从“公主”二字的称呼以及霍铮的身上,推测出了里头的人就是雅安公主。 知其一,好奇其二。 地上的衣裳除了女子,还有男子的,里头的男子又会是谁呢? 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身旁的人,似乎要从身边人看看少了谁,只不过昨日来的人何其多,今日到这边院子凑热闹的不过当中一部分。 “起来说话。”霍铮走过去,落座在雕刻得精致的梨花木上。 那丫鬟站起来正要讲话,便听到一道格格不入的声音,侧过脸看过去,某人的举动让她的脸色古怪的变了一变。 只见阮明心悠闲的坐在霍铮旁边,伸手拿了桌上果盘中的果子,“咔擦”一声,旁若无人的吃自己的。 那丫鬟一时想不出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阮明心,她们家公主遭遇了那样的事,这人不但不同情,居然这般自在潇洒,重要的是,这里事故发生的现场!她们家公主还在里头委屈呢。 “你看着我做什么?倒是说啊,你家公主不是还在里头等着你让你们王爷给做主呢?”阮明心又是一口清脆的苹果咬着。 这说出来的话乍一听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摆着一副看戏的表情?这样真的很难让人不去多想一下你的心思啊喂! 众人心里不由得都升起这个想法,那丫鬟的表情都要裂了,索性无视了阮明心那道“咔擦咔擦”吃得欢快的声音。 可接下去要说的事,场中无关围观的人那么多,即便心里猜的八九不离十,那丫鬟也不敢明目张胆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话,睿太子看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也清楚了这一点,他对所有人道,“无关人等全部退下。” 那张俊美的容颜格外威严,除了霍铮跟阮明心,还有一个八王爷,其余人全部都回去各自的院中。 地上跪着的阮琳琅在看到阮明心的那一刻起,手指深陷进掌心里,久久没有松开,一听到睿太子的话,如同大赦一般,她连忙从地上起来,拉着身旁的裴灵丽离开。 为什么雅安公主会在这间厢房?为什么阮明心喝了那壶下了料的酒会没事?心底里已然冒出了无数个为什么。 第677章 霍铮哥哥? 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这一刻阮琳琅通通埋到心底深处,她很明白,幸好雅安公主现在没有出来,否则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至于离开梅园后,她也不会傻傻的雅安公主面前晃悠让她抓住把柄。 霍铮是西瀚的王爷权势滔天又怎样,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南庆,等霍铮走了,她就不信日后一个没了清白之身的和亲公主,能够拿她如何。 等人都出去了,场中还剩下霍铮,阮明心,睿太子还有八王爷。 出事的人是西瀚的公主,加上雅安公主要让霍铮做主,霍铮留下没什么问题,而阮明心跟八王爷则是南庆的主人,雅安公主是在南庆出的事,至于睿太子,那就更简单了,梅园之行,来的人都是受他所邀,更不提这地方还是他找皇上借的。 “王爷,他们南庆的人欺人太甚!公主是皇上亲自挑的和亲公主,在咱们西瀚,也是娇贵的郡主,不比南庆的王爷低下,而今才刚到南庆多久,便受到如此的羞辱……”说到这里,她没有勇气给阮明心脸色看,却气狠狠的瞪了一旁的八王爷,好似羞辱了她主子的人是八王爷一样。 “说清楚。” 昨晚发生的什么,没人比阮明心跟霍铮清楚,不过此时,他们是在给雅安公主讨公道的,自然要走讨公道的顺序,让人也知道了来龙去脉,到时候要从谁的身上狠狠宰一笔,账也算得清晰明了。 霍铮一开口,简简单单三个字,让那丫鬟眼眶都红了一圈,不忘把事情往她主子得利的方向说,“昨晚公主歇息后,奴婢们也熄灯睡下,谁知这皇家梅园的守卫如此松懈,南庆的六王爷是个无耻的登徒子,竟在夜半时分溜进了厢房,玷污了公主的清白……”听到丫鬟说的守卫的松懈,睿太子就知道,这趟混水他是脱不了干系了,只不过他没想到,南庆的六王爷也参与进这件事中。 他心里有数,这间厢房昨日是安排给了阮明心的,为什么阮明心没有住进这里他也有疑惑,不过不知怎么,在得知失了清白的人是雅安公主,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朝的六王爷所为?事关三国,不能只听你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身为在场南庆的主人之一,阮明心丢掉手上啃吃完的苹果核,出声说道,一副立场完全站在南庆的模样。 确实是站在南庆的立场,只不过有没有考虑到六王爷,坑不坑六王爷,那就不得而知了。 “阮姑娘这话说的不诛心么?奴婢怎么可能胡言乱语,污了自家主子的名声?”那丫鬟气急,她是没有亲眼所见,但如今南庆的六王爷还在里头呢,出了这种事,怎么都是女子比较吃亏,总不能说是她家公主主动倒贴吧?怎么可能会去倒贴一个没用的王爷。“阮姑娘若不信,便让人将你们六王爷请出来,他如今还在内室当中!”她的视线抬高径直与阮明心对上。 阮明心今日不是来查案的,管他六王爷冤不冤屈,敢对她动心思,她也不会贱到去给他洗白。索性也就随意不深究。 目光落到睿太子身上,眉骨一挑,那意思很明显。 人是在你的地方上出了事,理应你这个做主人的,多做一点事。 睿太子发现自己竟然与阮明心有默契,阮明心只是一个眼神,他便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女子的清白很重要,而且还是一国公主,更重要的是,这个公主是带着西瀚诚意来联姻的。 如今在他的地方出事,他不做点什么,到时南庆跟西瀚认为他故意破坏两国邦交,把他推到风尖浪口的时候,东圣那两位不省心的,也会在背后动手脚。 尽管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也得付起一半的责任。 “去,将里头的人请出来。”睿太子叫了身边的贴身侍从入内,里头的人,可不仅仅是请一个南庆六王爷,连同西瀚被玷污的雅安公主。 外头的人都留下了,里头的人也都得到场,该怎么谈怎么看,当然是齐聚一堂才能说得清了。 “等一下。”阮明心突然出声,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睿太子的人办事能力不错,劳烦再让人跑个腿,请个医术好点儿的大夫过来。”阮明心这话一出口,睿太子跟八王爷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阮明心自己不就医术精湛吗?为何还要让人请大夫? 话是没问出口,却也直接挂在了脸上,却见阮明心又说道,“为了让待会儿的事情公正些,这大夫由睿太子去请,旁人也少了几分异议。” 她的心思让人摸不透,睿太子也想看看阮明心等会儿想怎么做,便将身旁的侍从再派出去一个,让他去请个大夫过来。 先从内室里头出来的是六王爷,一张脸铁青无比。也难怪,任谁一夜风流后被如此围观议论,或者说算计之后,心情都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他身后是雅安公主,脸色苍白,虚弱无比,正由一个婢子搀扶着从里头出来,那张娇俏的容颜此时血色全无,让人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旁边的婢子搀扶住,她就会摔倒在地上。 在看到霍铮的那一刻,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了搀扶着她的婢子,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跑跪到霍铮面前,眼泪说掉就掉,“霍铮哥哥,雅安从未求过你任何事,这次雅安求你,一定要为雅安做主,还雅安一个公道。”一开口,嘶哑的嗓音让人不忍再听下去,一双眼睛红肿不已,一看就知道它经历过了什么。 她没有像昨日一样喊霍铮六王爷,而是哥哥,以西瀚皇室的辈分算起来,雅安公主是异姓王静王爷的女儿,静王府的郡主,与霍铮也算的上是兄妹。此时的雅安公主没有了初来乍到时嚣张跋扈的模样,一把嘶哑的嗓音跟憔悴苍白的脸,合着她的遭遇,让看着的人都觉得委屈。 第678章 到底是谁中招 六王爷在看到雅安公主的动作,以及座上的霍铮,阮明心,睿太子跟八王爷的存在时,那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心里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在此时,霍铮等人的视线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本王记得,昨夜太子安排的厢房,六王爷与本王一样,都应该在南面,为何六王爷会出现在东面女子的闺房中?” 霍铮这一边刚出声,便听阮明心不赞同的道,“依你这么一说,六王爷是策划好的?”一声反问更像是质问。 睿太子此时也适时的疑惑出声:“昨晚别院中的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是雅安公主的厢房?” 对啊,为何偏偏只有雅安公主出了事,西院也住了几位千金,更不说阮明心就在雅安公主隔壁。 此时却没有人去注意阮明心明明跟雅安公主一个院子,为何昨晚雅安公主这边出了事,她那边却什么都没发现。 “六王爷对公主有意?”睿太子问道。 郎情妾意尚能解释得通,六王爷顶多也就落得一个风流的称号。若不是,要如何解释六王爷为何会出现在雅安公主的厢房? 六王爷的脑子似乎在这一刻被搅成了一团,完全没有听出来睿太子的话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可下,之后娶了雅安公主便好。 想起昨夜阮琳琅一路带他到这边,六王爷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将所有的账全都记在阮琳琅的头上,在睿太子说完,他便站出来道,“本王昨晚回房后便歇息了,后来发生了什么,如今脑子一团乱,都记不清了。” 他有意将自己从其中摘了出来,众人心里都知道这话的可信度,然而无凭无据。 八王爷也配合的问上一句,“六哥莫不是中招了?”中的什么招?谁敢对当朝的六王爷动手?这不是将矛头更多的指向睿太子身上吗? 偏偏六王爷也有意顺着八王爷给的这个台阶下,“本王记不清了。” 这话倒是把睿太子逗乐了,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方才阮明心要让他派人去请大夫,果然不请不行啊,阮明心代表的是南庆的立场,她若出手,难免会让人质疑。 “王爷若是记不清了,便耐着性子等等,本宫已派人去请大夫了。” 六王爷本就松懈下来的表情,在睿太子的一句话中,又铁青了整张脸。 是否中招了等大夫来了一查便知,六王爷心里越发不安,别人不知道,他再清楚不过,他昨晚哪里有中招的模样?希望睿太子请来的大夫有点眼色。 而跪在地上的雅安公主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这会儿她还要庆幸吗?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想要欲盖弥彰,等会儿她就让他演不下去。相比于六王爷,雅安公主的心里真真是松了一口气,倘若她的预料没错的话,昨晚她才是中招的那个无疑了。 她仍旧跪坐在地上,霍铮就在她跟上,此时白玉一般的手指紧抓着霍铮玄色的袍脚,手上的力度看着那么大,好似受了重大刺激后的害怕彷徨与不安,紧抓的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睿太子派出去请大夫的侍从也不负阮明心所望,大致一盏茶的时间,便将一位老大夫请过来了。 那位老大夫不知道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什么身份,只能从他们通身不凡的气质中推测出来,这群人的身份不一般。 睿太子给他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侍从便把老大夫引到六皇子跟前。 “你给六王爷瞧瞧,他身上可有什么异样?”睿太子开口,一个被请来的大夫岂有不从的道理。 听到要诊脉的人是一位王爷,老大夫心跳如鼓,带稍稍平静下来,他上前一步,给六王爷摸了脉象,又翻开他的眼皮看,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收手。 “大夫,如何?”阮明心问道。 “六王爷一切正常。” 老大夫的话一出口,最激动的当属被诊脉的六王爷了,“庸医,胡说八道什么?来人啊,把他给本王拖下去……” 老大夫被喝得一脸懵,后知后觉一双腿直接跪倒地上,“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您的身子的确无恙啊……” 他一个头直接磕在地上,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六王爷的身体无恙,还要发这么大的火气。 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纵使听多了皇家是非多,可危及性命关头,那老大夫整个人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不等六王爷让人把老大夫拖下去,霍铮的声音从上座的方向传来,“慢着,你再给她看看。”他指着抓着他玄色长袍角的雅安公主对老大夫吩咐道。 此时的老大夫被吓得老泪纵横,三步并作两步,到雅安公主身旁,忌讳着这是一位姑娘,他又从药箱里翻出来一条帕子,盖在雅安公主的手臂上,再给她诊脉。 这可不能怪老大夫要如此谨慎,从他得知了方才那人是六王爷后,便知道这一屋子的人,身份都不会低到哪里去,越少犯些错误,他兴许还能活着回家。 摸到雅安公主脉门的那一刻,他又如同方才给六王爷查看时的步骤,也翻看了一下雅安公主的瞳孔。不同于六王爷的结果,大约知道了霍铮才是今日这屋子里的主心骨,他收拾好东西,朝霍铮跪倒,“这位姑娘的身子劳累过度,约莫十数个时辰前,曾服用过春软散一类的药物。”他把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老大夫的话说的隐晦,屋子中的其他人可听得明白,毕竟世家子弟爱玩,他们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春软散这种东西,常常是男女交欢时用的药物。 六王爷的意思是他中的药,事情的经过他不清楚,可现在查出来的结果,偏偏是雅安公主中了药,六王爷身体无恙。 就连睿太子也不由得多看了六王爷一眼,好似在疑惑六王爷身为男子的担当。 “你这个庸医,可知污蔑公主是何等罪名?来人!来人,来人呐……”六王爷的火气如同泼了火油,猛的往上燃烧。 第679章 敢作敢当 六王爷的脑子顿时清晰了几分,不能让霍铮,睿太子他们都相信这个庸医的话,不然他肯定不会好过。 六王爷朝外头猛喊猛嚷,很快就跑进来几个侍从,正要将地上的老大夫拿下时,让阮明心给阻止了。 “六王爷这是想做什么?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一句反问,不等六王爷应她,话头一转,直接给他定了罪。 什么叫敢做就要敢当? 阮明心一句话就把昨晚的事下了定论。六王爷为了得到雅安公主,不惜用春软散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而他并非心仪雅安公主,那他想要做什么,目的还难猜测吗? 雅安公主的身份是一国公主,可这个公主代表的是什么?代表的是西瀚的诚意,六王爷若是得到了雅安公主,后面雅安公主带来的利益不得不让人垂涎。 这样想来似乎也没有错。可只有六王爷知道,从这件事之后,即便雅安公主嫁给了他,也不可能跟他一条心的。 “闭嘴!阮明心你再胡言乱语,本王,本王……”六王爷恼怒的冲阮明心吼道,恐吓的言语到一半又止住,一张脸的颜色憋得通红。他的恐吓对谁都可以,唯独对上阮明心的时候,没有半丝用处。 “王爷意欲如何?”阮明心续着他的话,她两世受到的惊吓还少吗?岂会因为六王爷一句话就犯怂。 “明心不才,与师父习得一身医术,又恰好是南庆人,不便给王爷公主诊断,如今这大夫是睿太子找来的,王爷若是再信不过,让人带上王爷的牌子,进宫请个御医不就皆大欢喜么?” 话语中提了一个再字,一来是向所有人告知,她一切都清楚,只不过为了避嫌才让睿太子请的大夫,也在说六王爷若要挣扎,大可闹进宫里头。 欢喜?这能有什么好欢喜的? 六王爷愤恨的目光瞪了阮明心一眼,心里也知道这件事不能闹进宫里去,能够私底下解决还是私底下解决的好。 与他春宵一夜的人身份乃是一国公主,别说是公主了,就是一般的女子出了这样的事,都要遭人戳脊梁骨,何况是雅安公主。如果事情闹大引得西瀚发怒,他又是一个无权无势,无关紧要的王爷,怕到时候皇上会直接把他送给西瀚处置。 是以,六王爷不再发言,当是默认了老大夫的诊断,再挣扎只会让他更加难堪。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雅安公主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资格在霍铮面前多嘴,于是便低低的啜泣起来。 “睿太子怎么说?”眼见六王爷的态度顺从下来,霍铮把注意力转到了睿太子身上。 “王爷想让本宫说什么?”睿太子眼角带笑,不惧霍铮身上的气势,在他看来霍铮也不过是一国王爷,他好歹也是一国太子,更不说他们隶属不同国家,霍铮气场再怎么强,又能拿他如何? 况且昨夜将西瀚公主睡了的也不是他,六王爷的态度都顺从了,霍铮还能怎么敲他一笔不成? “睿太子不会忘了,这梅园赏梅,大家都是受了谁的邀约吧?”这句话中隐藏的信息可就多了,自然是受睿太子邀约,不过睿太子要是想继续装傻充愣,阮明心也不介意再帮他分析分析。 在听到阮明心开口的时候,睿太子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面上仍然维持着那一抹温润的笑意。 “阮姑娘有何见解?” 听睿太子这句话,阮明心眯眼一笑,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落进自己的掌握中。 “听闻东圣的太子殿下德高望重,想来能坐上太子之位也必定声誉俱佳,更不说雅安公主的安危在睿太子的保护下出了问题。睿太子一定会负责的吧?”阮明心眸底闪过一丝狭黠之光。 一口坐死了睿太子给他们的邀约,即便睿太子不承认也没关系,他们手上都还留有睿太子送去的请帖。 睿太子若是要否认,只怕是讨不了好,君不见阮明心都搬出东圣太子德高望重之说了吗?这可不算是褒义,给睿太子戴了一顶高帽,睿太子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因为他是东圣德高望重的太子。 阮明心这番话让睿太子哭笑不得,早就知道这个女子不一般,胡尔克力先前斗不过她的事,睿太子表示可以理解,如今他在阮明心的话头上也是只言片语难占上风。 “阮姑娘想要本宫如何个负责法?”睿太子反问一句,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昨晚雅安公主是失身于六王爷,难不成阮明心想让他把雅安公主娶了不成? 笑话,他东方睿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一只被穿过的破鞋他若也能大方接受,那就真是乌龟王八一头绿了。 他唇角那抹温润被隐去,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瞧睿太子这表情,阮明心就能猜到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寻常男子都接受不了这等绿帽子,何况是睿太子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人,人再如何温润,骨子里的心高气傲却是压不下去的。 阮明心也自然不会把事情往不可能的方向带。 “睿太子也知晓,雅安公主此番前来是到南庆联姻,如今因为睿太子而导致两国亲家不成反结仇,雅安公主也没有了可选性,看在睿太子也无心挑拨西瀚与南庆关系的份上,便赔偿赔偿雅安公主好了,也当是给她添了些嫁妆,让她日后随六王爷到藩地,日子也过得好些。” 这番话说的是如此的大义凛然,睿太子当然听得出来,所谓的赔偿,定不会是简单的一箱银两和几箱珠宝就能解决的,毕竟是一国公主,明面上也要一个好听的名声。 当然,睿太子也可以选择拒绝,可阮明心也说了,若是他不给雅安公主还有西瀚一个交代,到时南庆跟西瀚结仇,昨夜之事就成了睿太子有意算计,目的是为了挑拨离间南庆与西瀚。 睿太子相信,阮明心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不让六王爷娶了雅安公主从而嫁祸到他身上的。 这个女子不简单,以前怕是低估她了。 第680章 先坑一笔嫁妆 睿太子兀自轻笑,一副理解阮明心的模样,“既然这样,算是本宫部署不周,稍后便让人去准备白银万两,黄金千两,绫罗锦帛百匹,珠宝翡翠玉石药材百箱,给雅安公主添嫁,阮姑娘意下如何?”他的语气里含着笑,那双温润的眸子落在阮明心身上,仿佛给的不是雅安公主,而是阮明心。 他的目光如炬,刺到了一旁静坐无声的霍铮,只见屋子里,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睿太子果然出手不凡,给雅安的添嫁,本王便代她收下了,只不过,不知太子殿下以何身份为我朝公主添嫁?” 这礼霍铮收的理直气壮,只有阮明心知道,这些东西,绝对不会落在雅安公主手里随她跟六王爷去藩地的。 霍铮的问话还在耳边,睿太子的笑险些就要绷不住了。 天知道他就是不想与雅安公主扯上关系,才宁愿多给几箱金银珠宝,这反倒成了霍铮得寸进尺的借口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霍铮,也知道从阮明心开口说话的那时候起,他就一直被她牵引着走。罢了罢了,心里在盘算雅安公主的价值。 睿太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道,“本宫与公主一见如故,意与公主结拜兄妹。” 以兄妹的身份应该没问题了吧,反正这身份也只是口头上的兄妹,雅安公主注定要留在南庆,而他也不会在这里久留,等他回了东圣,这里的一切就都跟他无关了。“想必兄长给妹妹添嫁妆,旁人构不成闲话吧。”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又看向一边许久都不出声,装透明人的八王爷,“虽说是本宫的人负责的守卫,但罪魁祸首仍然是你们南庆人,八王爷难道不该说点什么吗?” 他的笑中又带着几分算计,似乎是想把自己折给西瀚的损失从南庆捞回来,又好像是想把南庆一起拉下水。 只不过阮明心会让他得逞吗? 八王爷的性格木讷,往里说就是蠢笨,不如他三六七哥的精明与野心,而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遇见,不知道怎么处理,本来听阮明心几人在聊得好好的,突然就扯到他身上,顿时他嘴巴张了张,脑子乱作一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阮明心见睿太子把矛头转向八王爷,八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睿太子更清楚,等一会儿别是傻傻的被睿太子给讹了才好。 “昨晚出事的是雅安公主与六王爷,与八王爷有什么干系?太子想让八王爷说些什么?”阮明心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单纯无害,也只有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八王爷被她的话绕了进去。 对啊,又不是他把雅安公主给睡了,跟他有什么干系?睿太子难不成想拖他下水?冤枉他一把? 顿时,八王爷看睿太子的眼光就像看待仇人一样。 只有睿太子在听见阮明心又出声的时候,心里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不好了。 “此次之事牵扯三国,身为南庆土生土长的大剑师,这件事我也有权代表南庆说事。”这番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她要代表南庆出面处理这件事。 睿太子余光瞥了一眼八王爷,那仇视的目光让他明了,八王爷就是一个傻蛋,阮明心将他无视了也不奇怪。 “阮姑娘与霍铮王爷关系匪浅,本宫倒想看看,你们有怎么个说法。” 可惜睿太子注定要失望了,毕竟阮明心跟雅安公主的关系可没有好到哪里去。 “啧,要说点什么呢?”阮明心故作沉思的模样,视线从屋里所有人身上都看了一眼,最后扫过雅安公主,落在霍铮身上。 “师兄给看看择个吉日如何?” 择个吉日是什么鬼?这话说的让人有点费解,特别是八王爷这种转不动的脑子。 “阮姑娘,何为择个吉日?”八王爷不由得问出口,难得的,没有人给他一个傻子的眼神。 睿太子温润的脸上一脸懵,脑子在飞速转动,视线一转落到霍铮身上,所有人都在费解深思的时候,仿佛就只有霍铮一个人气定神闲,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样。心里一个念头起来,他想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 下一瞬,阮明心就将他自欺欺人的念头打碎。 “姑娘家面子最大,出了这等事情,不早些择个吉日完婚,日后闹大了肚子,即便是一国公主,也不免要背负一辈子污点骂名。”阮明心凉凉的语气在阐述一个事实,脸上表情变化最快的当属雅安公主了,一张本就苍白的俏脸蛋倏的就没了血色。 婚前失贞代表了什么?她从来都是众星捧着的月亮,西瀚最得宠的郡主,何曾落到这种地步!婚前失贞,日后进了夫家的门,也没有什么尊严脸面可颜,她又该如何坐稳女主人的位置?更不说外面会有多少人拿这件事出来戳她的脊梁骨,就是以后她的孩子也都会以她为耻吧? 一滴晶莹的泪水划出眼眶,滴落到地上,荡开一片水渍。 手不禁覆上小腹,她开始害怕了,若是她肚子里面有了孩子应该怎么办? 未婚先孕放在寻常人家里,都要被抓去浸猪笼,她是一国公主,即便安全无忧,可尊严尽失,她还要以什么样的颜面活着? 如果说从醒来后雅安公主的表现都是为了挣利益,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她慌了,她突然想明白,她这一辈子是要留在南庆的,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预料,她非但无法选择自己要嫁的人留在盛京,余生还要和六王爷绑在一起,再被戳一辈子的脊梁骨。如此一来,她这一生何其悲哀,东圣睿太子的妹妹?连亲爹亲叔叔都能斗个你死我活,雅安公主可不敢拿睿太子口头的妹妹这个身份当真。 她抬头看了霍铮一眼,眸底盈满希翼的光,她不想要声名狼藉,可也不想要嫁给六王爷随他去那种犄角旮旯的藩地。 睿太子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感情他赔给雅安公主的嫁妆,都是让阮明心给坑出来的,本想将南庆一同拖下水,只不过眼前这情况…… 第681章 不欢而散——回京 “阮姑娘这话……”睿太子艰难的扯动嘴角,把温润的笑表现得淋漓尽致。“王爷与你是同门。” 他隐晦的提了这一句,告诉阮明心不可以因为与霍铮是同门就相互打感情牌,忘掉了“受委屈”的雅安公主。本以为阮明心是听得懂的。 听得懂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听进去就成了另一回事,想来睿太子还是不够了解阮明心。 她明眸皓齿,朱唇沾笑,“俗话说得好,亲兄弟也明算账,而今咱们要谈的是雅安公主的婚事。”她笑得亲切,若不是知道雅安公主是静王爷的女儿,还真会让人误会两人是亲姐妹,那副为雅安公主着想的模样,让在场的人看着也很迷。 睿太子隐约觉得自己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雅安公主还是霍铮,这两人有区别吗?怎么他觉得阮明心的明算账不包含着霍铮呢? 末了,阮明心又回头问了霍铮一句,“师兄你说是吧?” 霍铮煞有其事的颔首,默认了阮明心的话。 阮明心笑得更灿烂了。“当事人也没有什么想法,睿太子还有何意见吗?” 睿太子没有出声,这会儿连一旁当隐形人看戏的八王爷都听出来了,阮明心在说睿太子的举动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咳咳……”睿太子假咳了几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肯定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大清早,就让阮明心给坑了那么多添嫁呢? 坑得心底委屈就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有苦有泪往肚子里头咽,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是谁又规定允许,他连话也不能说了? “南庆皇家梅园的景色果然不同凡响,今日便要回京了,这里还有本宫何事吗?若没有的话,你们便开始商量着吧。”他堂堂的七尺男儿,不跟一个姑娘家计较,将话题稍稍转移,他也寻思着离开。 睿太子想走,阮明心等人也不会留着他,坑都坑完了,这里也没他东圣的什么事了。 “既然睿太子有事在身,那我等便不留太子了,恭送太子。”嘴里说着恭恭敬敬的话,阮明心依旧粘在了椅子上,没有半分恭送的意思,睿太子也不计较那么多,好似真如他所说,离开前要再去一览梅园的芳华。 睿太子离开后,屋子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开口,雅安公主跟六王爷是不便开口,八王爷是没有开口话事的份,至于阮明心跟霍铮,这两人不知道都沉默着在想什么。 小半刻的时间,方听到阮明心道,“都散了吧,事关南庆与西瀚的友好邦交,我要先与皇上告知完后,再由皇上决定如何处置。” 散了是让谁散了,八王爷是第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他离开后,六王爷跟着出去,只是那一张还不算难看的脸上,一阵阴沉久久不消。阮明心想,昨日是阮琳琅带着六王爷来算计她,现在六王爷却招惹到雅安公主这个麻烦,心里怨气怒火再大,估计也是发在阮琳琅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人作孽不可活,阮琳琅会有什么下场,就自求多福吧。 雅安公主还瘫坐在地上,保持着最初的那个姿势,一双眼睛堪比兔子,脸色苍白憔悴得跟个女鬼似的,完全没有往日娇俏跋扈的模样。 霍铮对阮明心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多管雅安公主。 在这件事之前,雅安公主也没想要阮明心好过,女子遭遇了这种事,悲哀想不开是必然,但是雅安公主,等下想开了,估计第一个要怨恨上的就是阮明心了。因为雅安公主的厢房,是她自己贪心使然,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 “还不快扶你们公主进屋休息。”阮明心对雅安公主身旁的婢子吩咐。 在听到阮明心的声音,雅安公主才后知后觉反应地上冰凉,自己瘫坐很久了,四肢都沾染上了寒意,更寒的是自己的心。 “不要,我不要在这里,本公主不要在这里休息……”雅安公主的情绪突然崩溃的大喊,心底有股阴寒的气息燃升起来,那种无措又可怖的无力感弥漫在她心头,好似昨夜受到的耻辱仍然还在。 也不知道雅安公主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过来搀扶她的丫鬟推倒。张慌失措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忍,阮明心制止了要再上前的丫鬟,“去,给你们家公主备车,送你们家公主回驿馆休息。” 其中一个丫鬟往外头跑出去,想来应该是去备车了,又一个丫鬟过去搀扶雅安公主从地上起来,落坐到旁边的椅子后,又听见阮明心的声音传过来,“去小厨房烧桶热水过来,给你家公主净身。” 雅安公主身边的丫鬟都出去了,雅安公主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眼睛看着地上,仿佛能将光滑的地面看出一朵花来。 而阮明心也不是什么善心的人,谁能保证雅安公主这次应邀来梅园不是针对她而来?反正一个阮琳琅的面目她昨夜就看清了,索性她通识医术晓得药理,不然今日这般失魂落魄的就不是雅安公主了。 让人给雅安公主梳洗干净,也好早些回去驿馆休息,离开这个梦魇的地方,精神也恢复得快,雅安公主人恢复精神了,还愁没人去给爱作死的阮琳琅教训吗? 狗咬狗恶人斗的戏码千载难逢,不看白不看。 等雅安公主梳洗打理好,也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午膳的点也差不多到了,睿太子派人过来请阮明心霍铮跟雅安公主过去用膳时,三人不约而同都拒绝了,雅安公主的情况是没兴趣没心情去面对那些虚伪的人,而阮明心与霍铮也一样,去与那些人虚以委蛇,还不如两人在小院中温馨的吃一顿。 午膳用完后,所有人也都要回京了,雅安公主的马车行在最前头。自从她出了事以后,除了早上留下的那几人,梅园中其他人都没见到她,是以,各种议论纷纷言语弥漫在这一路上,让众人当做笑谈,是笑谈,只是他们还没有大胆到说到雅安公主面前。 第682章 华丽丽的报复 说来让旁人好奇的是,雅安公主仿佛很不喜欢阮琳琅。从梅园一出来的时候,先是婢子不小心泼了阮琳琅一身热茶,接着又是雅安公主身旁的几个婢子有意无意的冒犯到阮琳琅,这一路,阮琳琅都不知道换了几身衣裳。 众人也都没想在梅园久待,所以各自车上备的衣服最多也就一两套。最开始阮琳琅衣服要换掉的时候,还有几位千金愿意借她衣裳,可连续几次都是雅安公主的人冒犯到阮琳琅,再糊涂的人也知道是雅安公主有意而为之。 阮琳琅是得罪到雅安公主了,于是便没人再敢冒着得罪雅安公主的风险借阮琳琅衣裳,弄得阮琳琅最后非但换上了婢子的衣裳,短短两个时辰,便鼻涕掉个不停,华丽丽的感染上了些风寒。 阮琳琅心里委屈不?可不委屈死了,她哪里乐意招惹雅安公主,本来有意与她结盟一块儿对付阮明心,雅安公主还一口拒绝又顺带将她脸打了,哪知后来又兴冲冲的挤到前面看热闹。 又想到了阮明心,阮琳琅的眼中就掩饰不住仇恨的光芒,她明明没有记错,为什么那间厢房里的人会变成了雅安公主?还与六王爷…… 说到六王爷,阮琳琅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惆怅害怕,她必须马上回去与她父亲商量清楚。六王爷是何等身份,昨夜屋里的人不是阮明心,他一定也认为是自己在戏弄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阮琳琅都可以猜想到自己的下场,心里对雅安公主还有六王爷的颤栗又更上一层,裹紧身上那一身丫鬟装,心底越发觉得委屈得要死。 今日的天总算是放晴了,风也不大,暖融融的阳光洒落在身上更是说不出的舒服。回去的路上,阮明心与霍铮弃掉沉闷的马车,骑马而行。 不知霍铮与阮明心说了句什么,惹得阮明心伸手便是一阵打骂,只不过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她本就倾城绝色的脸,在冰雪之中,阳光之下,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倘若在她身旁的那人不是霍铮又该多好啊。 睿太子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已经不止第一次了,只不过之前的感觉再怎么样,也不如此刻来得明显,来得强烈。 记忆深处仿佛有一抹如她一般明媚的笑靥,可现在也记得不甚清楚了,冰雪的美,清冷中带着孤傲。暖阳的美,温暖中热烈而灿烂,此时在他眼中的阮明心,不属于其中一种,又结余其中一种,清冷如雪,只在霍铮一人面前热烈灿烂。 这个认知让睿太子顿时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卡在心上,说不清道不明。 安静了一天的胡尔克力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的时候,也不免让阮明心绝色的容颜上,那抹明媚的笑意晃花了眼,胡尔克力冷哼一声,一把放下了掀开的帘子,不屑的脸上倒也没有否认阮明心的美。 还记得他当年还在北狄的时候,就曾听说过,天下绝色,唯有南庆千仞山,最初他还嘲讽千仞山上的剑师像娘们,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天下第一美人这样的称号,阮明心的确是当之无愧。 从京城到皇家梅园要乘马车走小半日,从皇家梅园回京城亦然。纵然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慢,一个时辰过去,一行人也才堪堪走了一半的路程。 距离京城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百灵在马车内备好了茶水和糕点,撩起窗帘子往外头招呼,阮明心便溜进了马车里。 清雪皑皑,白色的山一重接过一重,碧茶淡淡,烟雾袅袅缠绕着淡香。捻一块儿嫩色的糕点轻咬一口,再配上刚煮好的清茶,甜腻中有股淡淡的清涩,配上此情此景正好。 百灵一想到阮琳琅的狼狈,脸上乐得像朵花一样,每隔一会儿便忍不住咧嘴笑,看得阮明心都忍俊不禁,“你这丫头,有这么幸灾乐祸的吗?”只不过是阮琳琅被整了这丫头就高兴成这样。 百灵收了收神色,对阮明心说道,“难道小姐不也是?” 这话阮明心没办法接,因果有循环,善恶终有报。阮琳琅心思恶毒想害她,却把一个雅安公主坑了进去,而换来雅安公主的报复,这怪谁?这能怪谁?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了,阮琳琅倒好,不过着了凉,感染了风寒,雅安公主是失了清白,日后要随六王爷的。 可若说高不高兴的,阮明心自然是欢喜的,且不说阮琳琅的狼狈,把雅安公主这个异国细作隔离得远远的,又不得罪西瀚,何乐不为? 马车在行驶,一路越走越颠簸,摇摇晃晃,行上了唯一一处山路,这一段的颠簸可不短,照着来时的记忆大概是近半个时辰,此处风光看日出月落极好,这地理也是最危险的,一行人不由得都放慢了速度。 危险与难行是众人都知道的,故而这一段路时常有劫匪触摸抢劫百姓,南庆的兵剿匪剿得最勤快的,也是这一处了。 可尽管剿匪的动作再勤劳,效果也不明显,入了冬,出来打劫的匪徒并不多,至少众人出京去梅林的时候并没有遇上。 拉车的马匹突然嘶鸣,开始躁乱不安,一行人行走的脚步就停在了这一段。 “怎么了,是不是有劫匪?” “有劫匪,有劫匪,来人啊……” …… 各种各样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皆是那些官家士族的少爷小姐们在叫嚷,阮明心察觉到不对劲儿,拿着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转身出了车厢,恰好看到一旁也出来的霍铮,两人会心一笑,看向前面。 “来者何人?可否报上名来?”这声音是一旁也出来的睿太子的,他移开眼睛,不去看阮明心与霍铮两人身旁围绕的温馨。 挡在马车前面的人手里拿着武器,全副武装,是劫匪吗?阮明心觉得,那样子更像刺客死士。 “取你狗命的人!上!”对方领头的人一声落下,招呼他的同伙开始动手。 “保护太子!”睿太子的侍卫将睿太子围住,刺客上前,他们也持起武器与其打到一起。 第683章 惊见雪崩 阮明心跟霍铮的视线,不约而同从刺客身上落到睿太子身上,刺客与睿太子的交流不多,却如刺客所说,是来取睿太子命的,啧啧,这看来是仇家找上门了啊。 阮明心看向霍铮,眼底的意思很明显,这是要先看看呢还是? 当然是要先看着了! 霍铮点头,让阮明心稍安勿躁,睿太子是东圣的人,天下的局势很紧张,也许日后他们就要交手,南庆跟西瀚的情况他们都了解,唯独一个东圣,据闻东圣三方势力鼎立,睿太子既然能与他父亲还有叔叔的势力持衡,定然也有他的不凡。不管今天这批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他们都可以顺道等着看一看,睿太子会不会露出自己的底牌。 马车里的人在家里一个个都金贵着呢,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听到外头的动静,一个个吓得不敢出来,尤其是那几个女的,当场就被吓哭了。 这一批刺客仿佛真的只是来拿睿太子的命,也不管其他,轮流往睿太子的马车进攻。 地上倒下的刺客跟侍卫一个接着一个,不达目的都绝不罢休的样子,从剩下的人数来看,明显刺客略胜一筹,照着这个趋势下去,不出半个时辰,睿太子的人就会全军覆没。 而睿太子仿佛没有想要动用自己底牌的想法,“你们是谁的人?” 纵使他再问,那群人如同哑巴一样,不出一言,手上的动作又狠厉了几分。 倏尔,阮明心跟霍铮的眉头同时一皱,四面八方迅速涌出来大群大群的人,只不过却不是睿太子的,从他们的动作来看,也与袭击睿太子的不是同一伙人。 不是一味的攻击睿太子,后来的这批人,攻击的目标是各辆马车。 “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啊!” “快救命啊!” …… 死到临头,所有人的声音都没有停止,这次来赴睿太子设的宴,每个人身边带的护卫都不多,这种情况下,护得住主子的护卫更少。 马车上的缰绳被刺客砍断,惊慌的马嘶鸣啼叫,很快就跑远了,不少躲在马车里的人因为马跑了,车厢不稳,直接从车子里滚了出来,眼看刺客锋利的刀就要砍下,说时迟那时快,阮明心拔下头上的簪子,射向即将要落下的大刀。 “叮”的一声,一刀将要砍下去的刺客手上虎口一麻,大刀在手上握不住,直接掉到地上。 刺客一击不成,心中更是对阮明心多管闲事的恼意,也不急着去杀眼前人,重新拎起大刀,就冲着阮明心而去。 一时间,场上乱成一团,血的腥味弥漫在这一片,阮明心也不再留在马车上看戏,与霍铮一起跳下车子,冲进人堆中和刺客打了起来。 从这些人的身份推想,阮明心怀疑这些刺客都是这群世家子弟与皇族的仇家,不然谁会冒着性命危险也要在这里动手,而睿太子那边的那帮人,阮明心就只当是所有来寻仇的人,刚好碰到了一块儿? 不是同伙同伴不要紧,反正大家都是来杀人的,所有的人都在跟刺客厮杀,有武功的世家子弟也拿起武器加入了战斗中。 霍铮往天上放了一个信号弹一样的东西,手上的长剑舞得熠熠生辉。 随着刺客的数量增多,各府各家倒下的人数越来越多,睿太子也不得不提起武器加入战场,然而众矢之的的睿太子,进入战斗范围中,场上一半的刺客都向他围过去,双拳难敌四脚,睿太子身上接连增了数道刀伤,阮明心最初还有等着睿太子出后招的想法,在看到睿太子真的快坚持不住了,她不得不往他的方向靠近,将他保护好不让刺客再近前。 人的求生意识何其强盛,眼下的情况对他们有多么不利,睿太子的远见不可能不知,在这种情况他如果还想要隐藏,下场只有一个,死。 睿太子想死不要紧,要死也死远一点,南庆境内,东圣身份尊贵的太子如果出了意外,南庆就要等着东圣的讨伐。 不管睿太子最后死于谁之手,在天下局势紧张的情况下,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硝烟弥漫战争掀起的导火线。而这正是阮明心等人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刺客就像杀不完的,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死了一波还有一波,纵然阮明心霍铮,或者胡尔克力都有一人当千的力量,在这种地方场合,完全没办法施展开。 他们无法保证将刺客解决掉的同时,他们也不会全军覆没,这一战,所有人都持着刀剑武器,以最原始的厮斗在拼杀。 阮明心此刻保护的只有睿太子一人,而霍铮则是将所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少爷们护在身后。 发出的信号联络的支援还没到,整个寒冬腊月一直飘雪,直至今日才放晴,这种时候,还是山路上,最容易发生的便是雪难,放在平时,走这种路还需要小心翼翼,今日这么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出现意外? 山顶上有声音传过来,开始细细碎碎,直到地面摇晃,树上挂着的雪粒颤抖掉落,所有人才开始发现不对劲儿。 “快跑,快跑啊!雪崩了!快跑!” “快跑啊!” “救命,谁救救我,我不想死……” 半路遭到刺客劫杀,原本都以为这是最不幸的事了,又有谁能预料得到,不仅人祸,还有天灾,难道老天真的要亡了他们吗? 胆子小的人已经开始哭了,在这种时候,让其他人更加烦躁,刺客毕竟是刺客,早已做好了任务失败就牺牲的准备,即便在天灾雪崩的面前,也没有半点慌乱,手里提起的锋利大刀,朝着目标再次砍落,鲜血飞溅,在这群安逸的千金少爷们面前,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的炼狱,死亡也有一天,距离自己这么近。 “快走!”霍铮对身后的女人们喝道,提起的气功将前面的刺客阻挡住,仿佛能够控制人的血液停止不动,让人原地驻足如同被定了穴。 不过这种阻挡的方式并不持久,也无法对刺客造成伤害,紧紧一刻,一刻钟的时间就够身后的人跑出很远。 第684章 断崖无觅处 面对如此场景,这些官宦小姐们哪个又不怕死呢? 青春正好的年华,她们不想死。 跑,向前跑,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快跑,只要不被掩埋在崩落的滚滚白雪之下,只要不被穷凶恶极的刺客追上,她们还是可以有活着的机会! 人群中雅安公主是在丫鬟的搀扶下逃跑的,她原本也有些武功的底子,就算杀不了人,也总能自保。但昨晚偏偏出了那样的事,一大早她还在地上瘫坐那么久受了凉,此时的身子甚至不如其他人。 跑出去的每一步都让她备受煎熬,越是这种时候,心里就更加恨阮琳琅,更不说阮琳琅就跑在她前面。 雅安公主朝婢子使了一个眼色,她的意思婢子意会得到,几个健步跑上前,抓在阮琳琅肩膀手臂上用力一扯,阮琳琅没有防备,让那婢子扯摔到地上。 挣扎了一下要起来,一双眼睛正好对上跟上来的雅安公主,那双眸子中的冷意让她打了个颤,下一秒,小腿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叫破了嗓子。 “啊——”雅安公主的确不是一个好惹的人,阮明心跟她没有深仇大恨她都一直与她过不去,更何况一个将她算计害成这样的阮琳琅。 阮琳琅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雅安公主的婢子一脚重重踩到她小腿上,一样是女子,那婢子也没修习过武功,哪怕只是一脚,骨头没断,却也够阮琳琅受的了。 雅安公主并没有要在这时候将阮琳琅收拾掉的心思,这算是利息,她们之间的债,等回了京城,安全之后她再与阮琳琅慢慢算。 雅安公主与阮琳琅这边的事阮明心他们那边并不知晓,哪怕知晓了,也没想插手。 霍铮继续与那伙儿人交手,山顶滚落的雪距离他们越来越近,阮明心跟睿太子在一块儿,他们跟霍铮的位置隔得极远,哪怕霍铮想靠近也没办法。 大雪如猛兽在大声咆哮,纷飞的雪雾漫天飞舞,让人看不清前方周围,张着丑陋的大嘴似乎就要将人吞噬。 与最近的刺客交手的最后一击后,阮明心迅速一手提在睿太子的领子上,拽住他提起轻功向雪崩没有落在的范围狂奔。 身后被掩埋的人有多少,是刺客还是自己人,阮明心都没心思去理会,她带着睿太子从雪崩中逃出来,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刺客。 至于霍铮,青梅竹马,两世的了解,阮明心选择相信他能够安然逃脱。 再看眼前,依旧是在山道的范围中,阮明心不想在此与刺客继续纠缠,方才已经出现过一次雪崩了,谁知晓再次动手,会否将方才的场景再次引发。 她身上只有一把从刺客手上夺过来的剑,从方才的厮杀中已经断了一截,还有一把常年随身的匕首,不到必要时候,她不会显露出来。 她不想埋身丧命在雪崩之中,刺客却是抱着必死的觉悟,不要命的向阮明心和睿太子攻击而去。 阮明心躲开攻击的同时,一边不忘带着睿太子继续逃亡安全地带。 老天似乎在和阮明心开玩笑,路的尽头居然是一处断崖! 她猛的收住脚步,阻力将地上的碎石子踢落断崖,久久听不到掉落的回响。 回头她看着逐渐追近的刺客,身旁的睿太子内力不如她,再来受了伤,这一段路过来,早已气喘吁吁。 “现在要怎么办?”前面已经没路了,他两手撑着膝盖,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阮明心,动作没有丝毫优雅可言,完全没有了温润如玉的太子形象。 阮明心一副无奈的笑,耸耸肩,表示她也没有任何好的办法。 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交流,很快,那群刺客就追上来了,比起气定神闲的阮明心,他们喘着大气的模样比睿太子还要夸张,倘若前面不是断崖,只怕此刻阮明心早就带着睿太子甩掉他们了。 刺客头子几个大气喘完,才正眼去看阮明心还有睿太子,眼睛瞥到两人身后的断崖时,他突然就乐了,即便是脸上带着一个面具遮住半边脸,也不难让人猜到他面具后的脸笑得有多嚣张,“哟,臭娘们,你不是很能吗?怎么不继续跑了啊?跑啊!你跑啊!” 他这番话让他身后跟上来的几个刺客也跟着哄笑成一团。 阮明心不理会他挑衅的言语,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他们就站在断崖边,此时她的眼睛不停往下看,那群刺客还以为阮明心走投无路开始怂了。 “太子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免得……”他不怀好意的指了指睿太子身后的断崖,意味很明显,“免得死无全尸!”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与恐吓。 只不过睿太子要是能被吓到,那就枉费他身为太子的身份了。 敢与东圣的皇帝跟皇叔作对,这么多年来持衡三方的势力,他若是有一分害怕的想法,早就死在东圣那个复杂的皇庭了。 何况他假如真的束手就擒,只怕到时候下场比死无全尸还不如。位高权重,东圣那两位也不知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他。 他冷哼一声,与阮明心一样不作答。 倒不是他也想硬气死撑,他这群人是东圣派来刺杀他的,东圣那两位做好了拿他命的准备,这群人又岂会是好对付的?有伤在身,动手的话,不用一刻就会被抓,此时不出声,只能靠阮明心想办法,看看能有什么法子逃跑,尽管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你怕不怕?”阮明心突然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脸上挂着的浅笑怎么都有种古怪的意味,睿太子看不懂,但内心深处却知道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在一个女子面前先怂? “睿之生死,有阮姑娘作陪,又有何——” 惧!!! 他的“惧”字都还没出口,肩膀上一紧,一个堂堂七尺高的男儿身便被阮明心轻轻一拉,往身后的断崖掉下去,那说到一半的话干脆的化成一个“啊”字,响彻整个断崖。 第685章 玄月阁的影子 一群刺客此刻的反应如同低智儿,睿太子的那一声“啊”几乎让他们耳鸣,等耳朵里那一阵轰鸣过去了,才一个个想起了自己的脚,连忙几步迈前,趴到断崖边看。 心里的震惊久久未消,带着他们的动作也比早前迟钝。 “老大,现在怎么办?”刺客头子身后的刺客上前问道。 怎么办,他又如何知道要怎么办? 人如果能够选择自己的生死,有谁不想好好的活着?只不过他怎么算也没有算到,睿太子居然会跟那个女的一起跳崖! 本以为最多就是再来一次恶战,团战还是车轮战都好,反正最后都是他们赢,可这个结果,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退下!”他命令身后的刺客们,等他们退出十数步远后,他才独自向前,屈膝试探着,整个人半趴在断崖边往下看。 这处断崖有多深,以千丈来形容也不为过,隔空飘着层层雾气,如何也望不穿下面有什么乾坤。在这种情况下跳下悬崖,就算是个绝世高手只怕也难以存活。 刺客头子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数个盘算过去,他才起身对自己的下属吩咐:“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他人跟我下去搜,有什么情况发信号联络!” 声音沙哑,语气冰冷,听着如同坟墓中的死人,又偏偏带着无尽的煞气。 下好令,就在他准备转身带人要向断崖下寻找之际,一群人如同鬼魅将他们围困在其中,身上的衣着将他们包裹得看不见脸,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们衣角旁,刺着一个深色的“玄”字。 这群人正是霍铮发出信号弹所召集过来的,玄月阁的影卫。 由于他们狠厉的杀敌招式,与可以媲美鬼魅的速度,江湖中的人通常都将他们称之为玄月阁的影子。 是的,影子,直属霍铮十二个影子。 “人呢?”一道声音从影卫身后传来,除了影卫,还来了一个人,一身白衣优雅如玉,面上带着几分清冷,脸上的狠厉与他周身的气质不符。 如果阮明心在场,一定认得出来,此人正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白景智,与季书崖一同负责玄月阁的事务,前段时间因为霍铮要离开西瀚的缘故,被霍铮留在西瀚当他的替身,直到霍铮放出要来南庆的消息,才从西瀚脱身离开。 此时白景智周身的戾气几乎毫不掩饰,在他的眼神下,刺客头子的脚有那么一点软,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一步。 一步,只是一步。 羞耻感漫上了他的心头,何时一个眼神就让他心惊胆颤? “哦?援兵?”他故作镇定的看向白景智,语气强撑着方才的嚣张,“你来晚了,他们已经跳下去了。哈哈哈啊——” 他指着身后那处断崖,一个得意的笑还没有笑完,化成一声冲破云霄的猪啼声,痛苦又凄厉。 尾调上扬,与睿太子掉崖时的那一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只断手掉在地上,鲜血飞溅染红了地上的白雪,手指还有知觉似的动了动,再看刺客头子,一双眼睛几乎就要炸裂。 地上的那只断手,赫然就是刺客头子指着断崖的那一只,不知在什么时候,让人给削了下来。 白景智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滴着血的刀,在刺客头子毒蛇般的视线下,猛的把手里的刀掷了出去,目标是地上的那只断手。 掷出去的刀带着白景智的怒火,夹着近一半的内力,插进那只断手的同时,竟是硬生生的将那只断手再次劈成两半,其中一个手指头跳到了刺客头子的脚下。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被吓得发抖的,可是他们身后没有路了,再退他们就要步了睿太子的后尘,一块儿到崖底去给他们陪葬了。 刺客头子在自己的伤口与断臂的双重刺激下,直接晕死了过去,白景智也没有对其他人心软,他冷漠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 “杀!” 刀光剑影,只在一瞬之间,那一群睿太子眼里不好对付的刺客,在白景智带领前来支援的十二影卫手下,不过一个对眼,就命丧了黄泉。 “把尸体丢了。”他的声音冷漠的很,那一具具被抛落悬崖的尸体,到死甚至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晓。 “搜!”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向四周扩散,目标是给他们发了信号的霍铮。 白景智不相信霍铮会在这样一群人的追击下被逼得跳崖,那样一点都不像他们主子的作风,他也不去追究跳崖的人是谁,他们的目的就是找到霍铮,前往支援。 天色很黑,却并非黑夜一般的黑,灰蒙蒙的环境,如同冬日酉时的天色,不至于两眼抹黑不能视物。 这里的气候潮湿,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四周的水汽。 阮明心不知道在这个地方转悠了多久,也不知道如今距离他们跳崖已经过了多少天,从她跟睿太子醒来到现在,肚子饿了三回,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这个地方,除了树还是树,无论怎么走,身边的场景都没有变化。 唯一特别的一点,也是阮明心怀疑这里与世隔绝的一点,明明腊月的天,即便这几日没有下雪,也应该有积雪,而这里,却看不到半点雪的影子,甚至连冬天的感觉都没有。 四周弥漫着白雾,对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威胁,阮明心想,白雾便是对他们有威胁,他们也没有对策,一直转悠在这里,更不说这白雾的来源,根本无从查起。 除去了这两点,他们醒来到现在,除了他们两人的声音,这里一片安静,没有动物,没有飞虫,甚至没有风…… 这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的地方?阮明心想得脑子都疼了,也没有回忆起半丝与这里有关的印象。 索性这里的树上跟灌木丛长了果子,在这里他们也不知道时间,只能依靠肚子饿的时候揣测大约过了多久。 阮明心盯着手上的果子,红红的一团,又不是海棠梅子,味道吃起来像瓜,口感又像是香蕉似的绵绵软软,这种东西就是他们在这里的第三顿伙食了。 第686章 失踪 “呕——”呕吐的声音来自阮明心身旁的人,被她一块儿拉着跳崖的睿太子。 一国太子,自小到大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再苦再不堪,也不曾落到如今这般地步,衣裳破得难以蔽体,头发面容脏乱,哪里有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富贵惯了的睿太子,难得如同一个荒山野人,脏乱遮去了他的风华,使他看起来没有那副高高在上难以接近的模样。 他盯着手上奇异的果子,好似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若不是这里真的没有其他东西可吃,他真的不愿再吃一口这玩意儿。 “快吃吧,吃完还要继续走。”就睿太子打量着手里的果子这片刻,阮明心那一份果子已经让她囫囵吃完了。 “管饱不管香,好歹能撑着。”这样的话连阮明心都快说服不了自己了。 这里没有别的东西能吃,别无他法,后面的路也不知道会遇见些什么,他们何时才走得出去也未可知。 不吃?不吃就得饿死,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惜命得很。 阮明心的话睿太子好歹听进去了一些,忍着反胃,他学着阮明心囫囵一般硬是一口气吞下去两个。 好歹阮明心一个姑娘家都不挑三拣四,他一个大男人更不能拖了她的后腿。尽管睿太子心里清楚,自己与刺客搏斗中,身上挂的彩已经拖住了阮明心的步伐,不然阮明心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走出去。 阮明心有随身带着一两瓶药在身上的习惯,唯一一瓶金疮药,全都用在了他身上。而他身上像破布条一般的衣服,便是让阮明心给撕了包扎伤口用了。 外伤好治,阮明心的药不比皇宫里的御药差,他的外伤在恢复,至于内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连吃的都没有,更别提能做药用治伤的东西,只能先拖着,离开了这里再好好养。 —— “人呢?”驿馆中,霍铮落座在主位之上,周身的气场压得极低,一张脸阴沉得不见任何表情。 自他们遇见刺杀之日,到现在已经六天过去了,也就是说,距离阮明心与睿太子失踪的时间,也过了六天,那一日接连的几批刺客身份都已经查明,大部分是来自东圣,余下少数如同阮明心所想,是冲着受睿太子之邀去赏梅的世家子弟去的。 出事的人是东圣的太子,既已查明刺客的身份,南庆也不会无端给东圣背锅,皇上命人将刺客的尸体保留起来,由胡尔克力与八王爷,还有霍铮一起看守,为的是还三国人各自的公道,也避免了某一国人借此事多生事端。 东圣内部的情况,南庆有所耳闻,皇上在担心东圣会以此借题发挥,霍铮代表了西瀚,也为了南庆,因此被留在京城,等着应付东圣皇帝后续派过来的使臣。 整日担忧阮明心的情况,没有收到阮明心的消息,又无法亲自去寻找,就连手下的人也显得没用,这么多天过去,竟然没有查到阮明心半点下落,这让霍铮的脸色怎么好看得起来? 白景智平生第一次在霍铮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他是在西瀚给主子掩饰假扮过主子,可他不是真正的主子,再怎么装出来的气场也不是个真的,此时站在主子面前,压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眼观鼻鼻观心,白景智不知道自己在心里骂了季书崖多少次了。 事不关季书崖,季书崖不知道如何欢喜,阮明心一失踪,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早有先见之明,知道霍铮不会有心思去处理玄月阁的事,连忙接手处理。这样一来霍铮身边无人可用,刚从西瀚回来的白景智就得辛苦一点了。更不说阮明心的失踪,霍铮直接记到白景智的头上。 “还……还没找到。”白景智大气不敢喘,在霍铮的低压下,硬是一咬牙把这句属于废话的废话说出来。 果然在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霍铮周身的气压就更低了。 白景智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又不是他们不尽心竭力,实在是那处断崖周边的地势实在太过复杂,占地又广,有山有水又有林,阮明心跟睿太子从那么高的断崖掉下去,会掉在什么地方,他当时不在场更无法确定。 白景智都不敢告诉霍铮,那日被他下令丢下断崖的刺客尸体,也堪堪只找到一半的尸体,另一半还没有下落,崖底下的肉泥都不见得看到,阮明心武功高强,说不准还活着,只不过大活人能够自己动,说不准阮明心跟睿太子已经不在崖底了,可这话白景智敢对霍铮说吗?他敢说出口吗? 只怕他说到一半霍铮都会把他给灭了。 白景智也有这个预料,久而久之便回想那日如果他赶到的速度再快上那么一点,兴许阮明心跟睿太子也就不会掉崖了。 “不过崖底有一条大河,主子遇难之时天公放晴,山顶积雪融化,大河水势汹涌,有可能阮姑娘跟睿太子是掉入河里,随水下流,属下已命人往下游追查了。”在霍铮即将变脸的时候,白景智连忙说出来,避免了下一秒自己被霍铮一掌拍到墙上抠不下来。 在看到霍铮脸上细微的变化,白景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尚且高兴得太早,一口气舒到一半就听霍铮的声音传过来,“还愣着做什么?” 白景智还真愣了一下,大神经反应有些慢,脚下的动作可不慢,他明白自己必须赶快不识相的滚,否则等会儿就连滚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时他又一次将季书崖恨得牙痒痒的。 而季书崖呢?也不只是有先见之明抢先了白景智一步,阮明心失踪了,下落不明,但她的丫鬟没丢啊,除了到烟雨楼找云裳,整个京城里,百灵只能跟着霍铮等阮明心的消息。 那丫头念叨的功夫,多年以前季书崖也没少领教,只是心里腾起的异样感觉让他不自觉的想要远离掉她,正好现在他要处理玄月阁的事,阮明心的下落与主子的贴身安全,就都交给白景智好了。 第687章 天下为聘 白景智从霍铮的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雅安公主还在门口站着,脚步顿住往院里头张望,又回头看一眼白景智形色匆匆,她也跟着有些烦燥。 “公主,咱们要进去吗?”雅安公主迟疑不定,跟她一块儿来的丫鬟倒忍不住先问出来,看这样子她们在这里站着都好一会儿了。 要进去吗?雅安公主也犹豫,她与六王爷的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在这档口子,谁也没有心思先来处理她的事,她有自知之明,一个和亲公主的身份,如此境况下怎么比得上一国太子跟阮明心。 能够让霍铮给她做主,雅安公主不是个不识相的,阮明心下落不明,以霍铮跟阮明心的关系,这时候阮明心的下落最重要,如果她不识抬举要闹到霍铮面前,霍铮一定会甩下她不管。 她很清楚,霍铮是从南庆长大的,跟西瀚的亲情也仅限于启元帝的父子之情,和她可没有什么关系。 她不认识白景智,在这几日也了解到白景智是霍铮的手下,阮明心与睿太子的搜寻任务,霍铮都交给了他,这会儿他匆忙离开,雅安公主猜想是阮明心还没有消息,里头的霍铮心情就更不用说了,当下明智之举还是不进去的好。 “走吧,派上本宫的人,随白景智一块儿去找阮明心的下落。”她无力的扶额,很清楚只有阮明心好,她才会好。这时候她才开始反省,到底启元帝与四皇子交给她的任务,她到底该不该去完成,怕是阮明心与霍铮都会成为她的阻力吧。 雅安公主笑得无奈,她连婚事都无法自主,启元帝与四皇子要是还把希望放在她身上,到时候可能输的更难看。 派人去帮白景智一块儿搜寻阮明心,雅安公主肯定白景智不会拒绝,她的人不多,可也不少。睿太子的身份何其尊贵,阮明心对霍铮与整个南庆而言,更不一般,皇上也早就下令出动军队寻找,可崖底的范围有多大,搜寻两个大活人也不容易,这时候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找就多一分希望,白景智也明这个理,知道她这个公主的处境,断然也不会拒绝她派过去的人。 某处不知名的森林深处,阮明心与睿太子还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出路,这么多天下来,睿太子对他们三餐吃的东西,一看到就想吐,饿到不行的他居然也宁死不屈,最后改吃树叶和草,连树皮都啃过了,就差没吃土了。 然而树叶与草的滋味干涩磨得喉咙疼,他只吃了一顿就放弃了,几日下来瘦得不成人样,毫不怀疑如果外面的人再见到他,会认不出他的身份来。 又是走了一整天,他整个人成大字型瘫倒在地上,深受二十年宫廷教育的他,在这里的几天时间,几乎要将所受的宫廷教育抛到九天之外。 “阮明心,你说我们要是出不去了怎么办?”他向阮明心问道,心里对离开的期望不敢太大。 出不去了…… 阮明心笑而不语,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 “你笑什么?”他费力的伸手拽了一下阮明心的衣角。心里的沉重感,在阮明心扬起的这抹笑中消散,如果能永远把她的笑容留住该多好,某个念头突然缠绕在他心头。 阮明心摇摇头,“你听说过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她言辞间倏的一顿,唇瓣浅笑带着一抹苦涩,这样的话在一开始她便对自己说,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过了那么久,他们别说找不到出路,连一丝一毫的异样都发现不到,撑着她走下去的,不过是心中一次次不甘的执念罢了。 重活一世,她比其他人都能预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除了一个龙翼轩,她这一世比上辈子的坎坷,要顺风顺水得多,想要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大仇得报,龙翼轩死了,凤家没有衰落,她也护住了南庆没在乱世动荡中落得北狄的下场,若说唯一的遗憾,唯一的不甘,就是这辈子她跟霍铮的结果。 所以她不能妥协,上辈子是她识人不清,既然老天给她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让步,哪怕天命要让她留在这个地方!人定胜天。 睿太子也沉默了,曾几何时他也听过这样的话,多少年过去了,他是东圣命定的太子,事在人为,只要肯用心,他若是没有心,也活不到现在。 “倘若……”他在雾气缭绕中,看着阮明心的眼睛,眸中神色复杂,“倘若能出去,你随我回东圣可好?” 当这句话说出口时,他才发现,好似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心里清晰的又多了一种释然,以及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随着这几日跟阮明心一路走下来,这个念头就越加深刻。 这不同于皇宫御花园中的玩笑话,至少他眼底的认真不像是假的。 阮明心哑然,这种场合下原谅她笑不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东方睿是想唱哪一岀? 而当眼睛对上了睿太子眼底的认真,阮明心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太子殿下,有些事情我们还是心照不宣就好。”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够随意说出来的,也不是什么事说出来以后就会有结果,任何事情都有它应该承担的代价,至少在阮明心看来便是如此。 她与龙翼轩,她付出了性命,而与霍铮,她更愿意拼尽一生去努力。东方睿呢? 他们各为其主,所在的立场不一样,在阮明心看来,东方睿的话极其不负责任,他站在东圣权力的中心,汲汲营营才有今日的权势。 他们头顶的天开始变了,北狄被湮没在乱世的洪流当中,纵使日后东方睿能站在东圣最高的位置当家做主,那时候他们的立场就更为明显了,南庆,东圣与西瀚,迟早都是要对上的,东方睿难道可以放弃他在东圣所拥有的一切么? 阮明心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大的魅力,能让一个刚相识不久的东方睿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若我愿意以整个天下为聘,你是否愿意……” 第688章 帮我! 东方睿急着说出口,心底有种感觉如果他这时候没留住阮明心,那么他以后再也没有如此近的机会去挽留,就会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不愿意。”阮明心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愿意! 要说她的心很大,大得能装下整个天下,她的心也很小,小到仅能容下两世都躲藏在背后,护着她一步步没有顾虑前进的霍铮。 此生除了霍铮,她的心没有多余的位置能够分给东方睿,亦或者其他人。既便是以天下为聘,她早已不会为俗世迷了眼。 “太子殿下是块璞玉,明心不过是块顽石。家国天下在前,不该为儿女情长绊住脚步。” 情爱算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一世,除了霍铮,她谁也不想要。 “他还在等我。” 这个“他”指的是谁,睿太子听得出来。 西瀚的六王爷,桀骜不羁,风华无双,如同一把磨利的宝剑归入鞘中,没有轻狂的凌厉,气势上的磅礴早已能让人俯首。这样的一个人,又能平凡到哪里去。 倘若他只是西瀚的六王爷,或许睿太子还有与他一较高下夺美人的打算。 世上谁人不知晓霍铮与阮明心的关系?大剑师的关门弟子,好一对师兄妹,青梅竹马的情谊是他争夺不了的。 心底的不甘跟酸涩腾起来,东方睿的胃又是一阵翻滚。二十多年来,他难得遇见一个能触动他心房的人,他一直高高在上,以为自己的身份尊贵无双,世间的女子能得他目光停留便如获恩宠,偏偏有那么一个人,不吃他这一套。 睿太子生平第一次尝试到了心酸的滋味,酸涩的程度堪比酱萝卜一般。 想到酱萝卜,他的肚子又是一阵“咕噜”。 睿太子的肚子叫的这一声真是及时,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呢?还是让尴尬在尴尬中继续尴尬? 反正阮明心是不厚道的笑了,惹得东方睿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咳咳,你躺够了就起来吧,咱们还得继续找出口呢。”阮明心不客气的朝他腿上踢了一脚。 她给睿太子的药当然是极好的,时间大概过去了好几日,具体几日她只是估摸着一个大概,睿太子身上的外伤却已经好了,只是这么一脚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这几日他们也不全然没有收获,阮明心知道自己的药是什么样的,只能治外伤,而睿太子的内伤在逐渐康复,这绝对不是她给的药的功劳,阮明心猜,肯定跟这里的什么东西有关。 睿太子感觉到的是他的内伤在痊愈中,阮明心的内力却是一日比一日沸腾,像极了翻滚中的开水,好似猛烈到要溢出来,每每一动荡,又被阮明心强行压了下去。 这些变化源自何处,他们还不清楚。 “吃吧,咱们都进来了,也一定能出去的。”阮明心把先前摘的果子,丢给还在地上躺着的睿太子,这会儿睿太子的味蕾在这些奇异果子的折磨下,也几乎尝不出来什么味道了。 他们是坠崖后出现在这个地方,阮明心相信出口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睿太子几个果子吃下去,肚子也不再有空空的饥饿感,他们在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能尽快离开,还是别耽搁了,也不知道外头的天,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身后一阵温热,东方睿刚迈出去的脚步顿住,伸手往后背一抹,昏暗的环境,却还是能够看清摸到的湿热感,更不提血腥的味道在这个地方显得有多突兀。 脖子仿佛僵住,看见阮明心变了颜色的容颜,他迅速飞奔过去,将她要倒下的身体接住。 “喂,你怎么了?你……”不待他说完,阮明心苍白的唇角又溢出浓稠的鲜血。 东方睿手忙脚乱,怎么擦也擦不完,阮明心的血就像不要钱似的一直吐。 阮明心几乎站不住脚,丹田好似包容不下沸腾的内力,真气开始在体内乱窜,她瘾瘾察觉到单靠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把体内控制不住的内力归真。靠在东方睿身上,她迫不及待的运转内力在体内周旋,试图将流窜的内力引回丹田之中。 看到一个这样的阮明心,谁人不怕?东方睿当然怕,就算是被拒绝了,心痛也比不上这一刻的慌乱,他连忙抓住阮明心的手腕给她把脉,他不懂医术,却同样是习武之人,很快便找到根源所在,真气不稳,本该固守在习武之人丹田的内力,此时在阮明心薄弱的身体里乱窜。 “怎么回事?” 阮明心是什么人?苍离定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岂会是什么泛泛之辈,阮明心的能耐不凡,怎么可能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力呢?体内的真气莫名其妙紊乱狂奔,这还是东方睿第一次遇见,他连医术都不通,更不用提这种情况。 阮明心此刻比他还莫名其妙,然而这会儿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流窜的内力在体内奔走的速度之快,让她稍微分一会儿心都不能,注意力稍不集中,体内就气血翻涌,连丹田也疼得几乎快要炸裂。 她在东方睿的帮助下坐稳了身子,双腿盘成一个打坐的姿势,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学过的心法。 修炼的时候,她的心法也都铭记于心,以往能助她修炼事半功倍的心法在这一刻突然失效了,总在即将克制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对不上。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是哪一步做错了没有跟上?无数个问号盘绕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她所学的心法在此时皆用不上,阮明心知道,他们今天的行程,是要被耽搁了。 “帮我。”她忍着体内的疼痛,用尽力气说出这两个字,东方睿也不多话,毫不犹豫盘腿坐到她身后,驱动体内的真气,注入阮明心的体内,企图帮她引导,拖延。 这种看来浪费时间的行为,在此时对阮明心来说,实属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在她没有办法解决之前,只能尽量周旋体内的真气,总不能让自己活活爆体而亡吧? 第689章 阮宅密事 京城之中阮宅内,自从算计不成阮明心之后,销声匿迹的神秘老者,此时再得到消息之后,再一次联系上了阮兆麟。 梅园的事情,都是些小辈们掺和,阮家去的是阮琳琅,当中的事情自然是她比较清楚。 没一会儿,阮琳琅便被传唤到了书房。 “父亲。”入门后,她先是看到了案牍后的阮兆麟,视线一转,落到一旁坐着的陌生老者身上,这人身上穿着的灰色袍子,样式普通,可阮琳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身衣服上的面料,是朝贡的上等锦蜀。 能够穿得上这种料子做的衣服,这人身份定不会低到哪里去,阮琳琅心里有这个认知的时候,视线收回,又看到了老者身后站着的男子。 或许她不认识老者,却认识老者身后站着的人。 李一! 与他们阮家暗地里来往的人,阮琳琅可没忘记那张脸,据她所知,李一是幕后的出面人,平日身份都要比他们高上一等,此时却甘愿站在老者身后当个侍从。 这让阮琳琅不得不重视起老者的身份来。入门后,她就静静的站着,不该她说的话便一言不发。 “坐吧。”阮兆麟倒是没有多为难她,可这样的关心,却让阮琳琅有些受宠若惊。 “说说你们在梅园中发生的事。”这声音来自神秘的老者,自从阮明心从他手底下逃走以后,他不是没有派人追踪过,也有暗处潜伏的人,奈何阮宅守卫森严,宅子里的护卫,更是顶尖的高手,他们不敢靠的太近,不靠近,却又无法探听到想要的消息。 好不容易等到睿太子梅园相邀,可梅园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老者派出去的人,别说探听消息了,就连接近也都没有机会。 对上面貌不堪的老者,阮琳琅的心有股说不出的惧意,大概是因为这人是李一的主子的缘故。 她袖子里的手紧张得冒出来冷汗,梅园,梅园发生了什么?她一己私欲给阮明心下药?还是雅安公主与六王爷生米成炊?阮琳琅没忘记李一之前警告过自己,别对阮明心出手。 这会儿把她叫过来,她心里也不确定是不是阮明心失踪的事,他们来找她问罪了。 可阮明心失踪了,关她什么事?山道中半路来劫杀的刺客又不是她派出去的,她还差点把命丢在那里呢。 想起那一日,阮琳琅觉得自己的小腿疼得紧。 “愣着做什么?主子问你话呢!”一句粗声的猛喝来自老者身后的李一。 阮琳琅在老者面前失神的行为让李一不悦,觉得阮琳琅半点不将老者放在眼里。 不仅阮琳琅被吓一跳,案牍后坐着的阮兆麟也因为李一这一声而脸色难看了起来。 “大人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就连阮兆麟也忍不住催促,心里有一丝不耐烦,觉得这个女儿好似不如之前了,近来总是成事不足。心底有异议,阮兆麟为官多年,处事圆滑,何况是对着自己女儿的面,不悦却也没有当众表现出来。 阮琳琅袖子下的手一紧,仿佛有了个主意,心里有几分试探性想法,她说道,“当日睿太子拿了两盆梅花,我等赏梅饮酒作乐,时辰不早,睿太子便安排我等在梅园歇下,第二日,雅安公主那头出现骚动,发生了什么,琳琅也不知晓,只听说,雅安公主失身于六王爷。” 她悄悄抬头看一眼老者,见他没什么反应,提起来的心稍微放下了几分。 反倒是老者有些想不通,据他所知,梅园之行,阮明心也在其中,他并不认为阮明心会安分,即便她想安分,也多得是人不让她安分。 现在听阮琳琅这么一说,他直接把雅安公主一事,扣在阮明心头上,估计阮明心不是主谋也在其中掺了一脚。 同为南庆人,站在南庆的角度,连他都能看出来雅安公主联姻当中的不同寻常,以阮明心的敏锐,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而今五皇子上位,恰逢如今年关将至,年后几位王爷都会前往各自的封地,六王爷也不意外,把他跟雅安公主绑在一起。即便是老者,也觉得阮明心这一计使得妙。 “山道上的刺客是怎么回事?”这才是老者今日的重点,山道上那一段,阮明心与东圣太子便失踪了,怎么看他都不相信,以阮明心的身手,寻常刺客会对付不了? 何况这么多日过去,阮明心没有半分消息。不寻常,在所有人眼里,阮明心的失踪真的不寻常,老者心有所惑也不难理解。 “琳琅不知,那日的刺客有好几波人,开始是冲着睿太子而去,而后来的,都往其他人身上攻击,人祸尚可解决,天灾难躲,雪后初晴,山道中的动作太大,积雪从山顶倾泻而下,霍铮王爷与阮明心让我们先走,之后再发生了什么,琳琅也不知晓。”几个不知晓将她从所有事中抽身,又识趣的把所有的事有理有据都讲清楚,即便是老者,也没有多往阮琳琅身上猜疑。 得到的答案跟自己收到的消息相差无几,老者心里有股不悦的火气,本以为阮明心失踪一事,从阮琳琅这边能够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谁知一问三不知。 “你下去吧。”这一声,自是对没有半点用处的阮琳琅说的。 得了这声允许,阮琳琅丝毫也不敢逗留,整间书房里压抑的气氛早已让她难以喘息,她的手心早被汗湿了,还巴不得能快点离开,当然毫不犹豫了。 阮琳琅走后,老者对阮兆麟也没有半分和颜悦色。 “我让你们办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阮兆麟心里一跳,立马反应到老者指的是哪一件事。 江湖天下,到处都在传前朝宝藏与藏宝图,也都只是传的,谁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也没有半点线索,他不是没有派人出去打探,哪里有那么快就得到结果的? “大人再等等,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阮兆麟人心不足蛇吞象,丞相的位置他还不够满足,总想要得到更多,与老者合谋,可不就是为了更多的利益。 第690章 天无绝人之路 只不过,合谋的同时他也恐惧老者,倒说不出原因,心底有个念头,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与他们合作也是与虎谋皮。 老者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沉思什么,许久后,他望向窗外,远处的天际一片空白,他视线停留的方向让人摸不准,“快些吧,时间不多了。” 带着几分感叹的语气,阮兆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时间不多,但此时却明智的晓得不应该多嘴。 —— 阮明心还在原地打坐,东方睿就在她身后,此时内力不够深厚的他几乎就要力竭,阮明心的状态稳定了,可就苦了东方睿,他不能将释放出去的内力收回,一旦收回,阮明心体内的真气又将不受控制,可不收回,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时辰,他也得跟着倒下,更不说他的内伤到现在还没有好。 阮明心在心底默念着师父曾经传授给她的心法口诀,也不尽然无用,只堪堪在东方睿的配合中让真气稳住。至于让真气归拢到丹田,以目前的情况,有点痴人说梦。 无形中,一道声音出现在她脑海里,大象无形…… “阮明心,你……” “别出声!”脑海中的那道声音仿佛在引领她思绪行走的方向,阮明心连忙止住东方睿要继续下去的言语。 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 混沌初开,世间没有万物而衍生万物,大道至简,万象更新,虚虚实实,无中生有,了化于无…… 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带着几分熟悉,阮明心现在没心思去追究根本,她把所有的内容都记到了心里。 大道至简,万象更新,她是在这里待了太久,真气一乱,就开始魔障了吗? 虚虚实实,无中生有。仿佛忘记又仿佛记起,脑子中的思绪几经沉淀,体内的真气也跟着开始流动,阮明心惊奇的发现,仿佛格格不入的丹田与真气之间发生了改变。 了化于无,一股无形的风环绕在他们身边,东方睿看着突如其来的风,觉得几分诡异,他也察觉到阮明心体内的变化,紧跟着,不等他继续探索,阮明心体内的真气自发自觉将他的内力震开。 东方睿猛的收回内力,查看一下阮明心没有一丝异样,才坐到她旁边。 阮明心现在是什么情况,就他们两个,一个醒着,一个进入冥想世界,东方睿有心问也无人回答,索性躺到一边休息,耗费了不少内力,此时的他感觉体内的力气都要被掏空。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管这是不是阮明心的秘密,他们两人如阮明心所说,总会站到对立面的一天,阮明心的异样以及她引发出来异相,东方睿没兴趣去探索,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如果不是他,阮明心也不会出现在此,更不说她暴露在他面前的异常。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果子,几口咬了吃完,他便在阮明心旁边睡觉了。 体内消耗掉太多的内力,内力不是体力,不是一时半会儿休息一下就能马上恢复的,身体的劳累也不是一点两点,所以东方睿这一觉睡得够久的。时间他不知道,等睁开眼,整个人都睡饱了,身心不由一阵舒畅,消耗的内力也逐渐回复了一些。 而阮明心也在此时睁开了眼,仿佛之前的异相从未发生过。 “没事了?”东方睿挑眉问道,见阮明心睁开眼后还愣着,他上前,伸手在阮明心面前挥了挥。 “我们在这个位置待了……”她又想起了什么,言语顿住。她居然忘记了这里不分夜昼,东方睿又怎么会知晓已经过了多久呢。她摇摇头道了一声“没事”,便拖着盘久了酸痛的腿从地上站起来。 打坐的姿势坐久了,血脉经络不畅通,一双腿上,都带了几分麻意。 东方睿丢给她一个果子,阮明心看也不看张嘴就吃。 “这一处,咱们少说也待了一天一夜。”东方睿斟酌着说道,以他这一觉睡的质量来看,便是这个时间差不多了。 阮明心若有所思,“都一天过去了,走吧。”晚一天离开,外头的事就多一分变化,也不知师兄他们如何了。 脑子里的思路在这一刻突然格外清晰了起来,阮明心刚迈出一步便感觉到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也不知是好还是坏,阮明心这个不信佛的人难得想是否要找个时间去拜拜菩萨,怎么怪事都净出在她家身上。 “怎么了?”东方睿以为她又出什么事了,声音方出,便见阮明心双眼瞪大,这可将他吓一跳,连忙伸手扶住阮明心,“你这又是干嘛了?” 阮明心没空去吓他,一双眼睛就那么盯着东方睿身后。 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一条路了?不止如此,原本围绕在林中的雾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别吓人啊。”东方睿不信邪的往这附近瞧,没瞧出来什么。“哪有什么路?你该不会……” 说道,他伸手就要摸上阮明心的额头,让阮明心一掌拍掉,一个嫌弃的眼神就落到东方睿身上。 “没同你说笑,跟我走就是了。”这种诡异现象阮明心也回答不出来,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得见,东方睿就看不见。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若是想要出去,就要往这条路走。 东方睿沉默了一下,他们现在没有其它的办法,与其原地打转,不如就听阮明心说的,赌一把,也许他们就出去了呢?没出去也没关系,就当他们多走了一趟路。 他提步跟在阮明心身后。 在他眼里,场景没有丝毫变化,高树低丛,弥漫着一望无际的薄雾。 偏偏阮明心眼中,看到的始终是灰蒙蒙的林中,一条蜿蜒的曲径不知通向何方。 这一走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东方睿的眼睛突然一阵刺痛,阮明心停下脚步。 入目所及的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 有山有云,有积雪有寒风…… 他们这是出来了? 看来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东方睿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上一秒他还身处林中迷瘴里,转瞬间便出来了? 第691章 人烟 “发什么呆?快走。” 倒不是阮明心着急,在那林子里头温度常温,又没有积雪,那么多天过去了,他们俩基本适应了怪林子的温度。在这外头,阮明心内力深厚,随时可以为自己御寒,但东方睿不行啊,他身上的内伤还未痊愈,因为外伤的包扎,身上的衣服早就破得不成样子。 阮明心这一提醒,他才抖擞了一下身子,双手磨搓一下手臂,吸了一口冷气。 这外头不像林子里一片灰色朦胧,冬日夜里,也是一片黑色的天,满地的白雪反起一层暗光。没有星辰,他们难以辨别方向。 “我们这是在哪儿?”东方睿问出这话,很快就收到阮明心丢过来的一个白眼。 他清咳一声扭过头,不再出声秀自己的智商。 地上的积雪不厚,已有渐融的趋势,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偏僻,接近山林,近一个时辰下来都不见一户人家,夜里的山路不好走,索性两人直接找了处避风的山洞,寻了些枯树枝生火驱寒。 也幸得是腊月,野兽大多处于冬眠状态,黑夜中燃火也不至于引来它们的围攻。 “你可有什么联络部下的方法?” 他们目前连自己的地理位置都不知道,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是阮明心想要嫌弃,她至少一身脏污,东方睿不止脏,乱,一身华服锦衣如破布条子一般挂在身上,把人往京城大街上一丢,基本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一个乞讨的叫花子。 东方睿摇头,从断崖上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在那处诡异的林子里待了那么久,即便身上有联络部下的东西,也早在这途中丢失了。 在他这一摇头下,阮明心也对他不抱希望了,抓了抓身下的草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两眼一闭,一副就要歇息的作态让东方睿不由得傻眼。 一拍脑袋,他也不多话,往身后的草垛一躺,睡觉。 他好意思去说阮明心一个姑娘家太过随意吗?这段时间在阮明心面前,他莫不成还嫌自己丢的脸不够多?反正他自己清楚,他在阮明心眼里,是无丝毫温润贵公子形象可言了。随意便随意,天大的事也没睡觉大,就算有,得,等明日睡醒了再说! 这么一想,东方睿理所当然的歇了神睡过去。 只不过东方睿不知道的是,在他完全睡熟了的时候,另一边草垛本该睡着了的阮明心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旁燃烧的火堆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在火光的照耀下,她一双凤眸熠熠生辉,没有声音,睁开的眼睛就看着某一处没有其他动作。 也不知道京城的情况如何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年关将近,是够那群整日啰嗦的闲臣忙的,那人应该在担心自己吧? 眸子缓缓合上,年关将至了,想来她与师兄的事,也将近了。 一段山路,在清晨和熙暖阳的照耀下,他们往南边的方向开始走。 外头可不是那怪林子里,山水风景,一景一物都是正常的模样。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白雪铺地,山间野道不时探出几枝梅花。 梅香,梅影,梅景,曲径环山,走马观花,如若是在平时,东方睿兴许还有诗情画意,为此咏诗几首。 此时此刻?还是算了吧,大冬天的,这里正常到不能再正常,别说是猎物了,他们看遍一路林木灌丛,连个果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天无绝人之路,在林子里那么久阮明心跟东方睿都走过来了,只一段山路,还好不是什么犄角旮旯,数个时辰,两人约莫走了大半日,终于见到城镇。 东方睿舒了一口气,肚子又开始打起了鼓,惹得阮明心一阵侧目,倒也不打趣他,因为阮明心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跟我来。”她猛的拽住东方睿的衣领子往一边走。 他们是从断崖掉落的,那神秘的怪林子又那般诡异,多大也难以估摸,以至于他们目前的所在也不知是何处。 意外至此,身上也没有能代表身份的文碟,堂而皇之的搬出自身的身份,守城的兵将不会相信放他们进城的。 如此一来,想要进城便得用些特殊的手段。 而阮明心的特殊手段是什么? 此地名叫陵城,这名字阮明心没有听说过,更别说东方睿了,估计是一个不大又偏僻的地方。而对阮明心两人来说,城小没关系,偏僻也没关系,有人烟就好。入了城,她跟东方睿都有办法联系上自己的人,至少吃食会有着落。 往周围巡逛了一圈,唯一能混进城内的突破口,就在于城侧一条河里。 阮明心发现这里只有这一处水源,应该是陵城百姓唯一一处用水的水源。 东方睿一双眼睛复杂的看着浮冰流动的河水,近一刻钟都没有动作。他身旁的阮明心已经脱掉了外裳,就剩下贴身的里衣。 回过头,阮明心见东方睿还没有动作,不由蹙眉。“你整日愣得同个……”傻子一样。 后面的话她就没有说出口,可看向东方睿的视线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是不掩饰的嫌弃。 “动作快些,把多余的衣裳脱掉,游水时能少些累赘。”是的,阮明心不想引起多余的骚乱,她的办法就是从这条河潜游进去。 脱掉多余的衣物,下水的时候身上也少一些负担,动作能够快一些,不提现在隆冬腊月,河里头待久了身子不好。 阮明心都知道身子会不好,东方睿怎么会没有半点认知?他自知内力修为都不如阮明心,只一想到要下水,就冷到牙齿都打颤了。 “真的只有这个法子了?”他也有些嫌弃的看向阮明心,觉得她长了一副倾城的容颜,怎么脑子没再长聪明一点呢? “要不我在城外等你?你进去后再来接我?”他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模样在同阮明心打商量。 得有多不要脸才说的出口这话? 阮明心恍若未闻,收拾好地上的外裳藏到隐秘的灌丛后,走下漂着浮冰的河道。 第692章 他乡遇故人 入骨的刺寒袭身,阮明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太子殿下喜欢城外的风光,相信太子的部下亦不会不识趣的来打扰。” 这一路走来,原本她以为东方睿身上有内伤在,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药而愈,水里的冰寒,这时候对他来说不是多大的问题。 东方睿脸上的笑就僵住了,阮明心已经赤裸裸的在警告他,如果不走,就把他丢下,死活都不管了。 他抓了抓自己一身华服,破烂成乞儿一般,遮风御寒?效果不佳,再过几个时辰也得着凉,随阮明心下水,好歹入城后有药可治。咬咬牙,东方睿跟在阮明心身后一同下水。 他是一国太子,又是一个男子,在阮明心面前,岂有胆怯之理? 一层浅色的光晕围绕在阮明心身边,形成一个保护罩一般的东西,将她圈在其中。 “再不快点,天就黑了。”话落,她整个人没入水中。 看着水面上荡起的圈圈涟漪,东方睿无奈一笑,跟在阮明心身后潜下水。 好在这条河并不长,两人不到半个时辰便顺利进城,阮明心不急着走,运功驱走一身的寒气与衣裳上的水渍,离开怪林子后,她发现自己身上的内力又强厚了几分,倘若再多加修炼,不出一年,她便可以突破大剑师的境界。 想起武学修为,阮明心不由得懊恼几分,这几年来,四国纷争,自从师父走后,她几乎未曾静下心好好修炼过。 烘干衣裳上的水渍并不用多久,只一盏茶的时间,阮明心又带着东方睿溜进一处宅子,正想翻墙而入的时候,东方睿连忙将人拉住,小声在她耳畔问道:“你想去做什么?” 这处宅子是谁的东方睿不清楚,但能肯定一定不是阮明心的,如果是她的,阮明心又怎么需要翻墙进去? 多年来的宫廷教养让东方睿没勇气翻墙,梁上算什么君子? “你冷不?”阮明心突然回头问了一句。 东方睿一脸莫名的看着她,还以为阮明心良心发现了,当着一个女子的面,睿太子怎好比阮明心怂,又或者是男子的面子说不过去,他善解人意的应道,“还行,不冷。” 就是这一句话,阮明心的动作迅速,脱若狡兔,往地上抓了一把雪塞进东方睿的后领。 “清凉清凉,去去燥。”她眯着笑,一脸的无害。反观东方睿,不敢相信上一秒善解人意的阮明心,居然会给他衣领子塞一把雪,立马抖得哆嗦,连连倒吸冷气! “太子殿下,您冷不?”连尊称都出来了,东方睿下意识的对阮明心有了防备。 一双眸子警惕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直说就是。”被塞进去的那把雪瞬间融化,让他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心里开始有了个认知,阮明心这女人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这般无害的模样。 想起怪林子里他还曾想让阮明心随他回东圣,东方睿又打了一个颤,心道,一定是那林子怪,从而让他在林子里,人也变得奇奇怪怪,对于阮明心这样的女人,他那时怎么就觉得她好呢? “冷就多裹些衣服。”落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阮明心翻身进了宅子。 东方睿还在琢磨她话里的意思,跟着翻过墙后,一脸不可置信!这……这还是一个正直的人应当有的作为?? 阮明心不理会东方睿这个时时掉链子不靠谱的,从院子中架着的竹竿上扯了几件厚厚的袄子穿到身上,又扯下来一件朝东方睿劈头盖脸罩下去。一边还不忘提醒道:“动作快些。” 近几日的天气很好,从城外河道中的浮冰中便可以见得,难得雪停,天公放晴,大多人家当然都要把屋里放得发霉的被子,衣服拿出来晒晒太阳。 入城后他们还没有联络上自己人,御寒是首要问题,阮明心毫不犹豫的挑了这处,看上去还算有钱的宅子“借”衣服。 “你这是……”强盗行为! 东方睿一句话来不及说完,嘴巴一紧,让阮明心捂住便被拖着走了。 如阮明心预料的一样,等他们钻进某间厢房之后,晾晒衣被处走过来两个丫鬟装扮的女子。 看着竹竿上明显少了衣物,两人面面相觑,隔得有些远,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 东方睿几次想开口都被阮明心打住,在阮明心瞪着的视线下,有些妥协。 过了一会儿,等外头那两个丫鬟走了,阮明心才发现他们随意钻进来的这间厢房里有人。 一阵一阵的咳嗽声,体虚气短,以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一股药味,让她不由得往内室走了几步。 东方睿被她禁令不能说话,跟在她身后,掀开垂落的珠帘子,内室装饰简单。 阮明心的视线就落在床上躺着的那人身上。瞧着身形是个男子,尚未见到那人的模样,阮明心心中已然有股久违的熟悉感,在牵引着她快步上前。 待她掀开垂落的帘子,正视床上那人的正颜时,阮明心几乎不可置信! 旧时那人久经岁月的沉淀,眉目间的风骨依然如雾,淡泊名利;一双眸子神采奕奕,夹着几丝细雪一般的风轻云淡。何时风骨经摧残,瘦骨如材,一双奕奕眸子如星辰巡逻,暗淡失色。 “你认识他?”见阮明心一言不发,东方睿也上前端详那人的模样,不过一个枯骨老人,并未觉得如何,却也注意到阮明心白玉的手指陡然间紧握成拳,带着微微的颤抖。 “是个故人。”阮明心笑应,脸上的笑有几分假,东方睿瞧得出她是在强颜欢笑,心中对床上的人多了几分留意,晓得阮明心嘴里的故人对她的意义不一般。何时得见阮明心在他人面前露出过破绽? “太子殿下可否出去守着?”指使起东方睿阮明心没有手软过。 东方睿脚步没有犹豫,未有打探里头那老人身份的意思,移步至外头等候。 阮明心伸手去探床上那人的脉象,一副脸色比方才还要严肃得多。她把人慢慢扶坐起来,以内力为他疗伤。 第693章 惊现药王爷 而在这时,外头的脚步声传过来,阮明心的内力已经注入老人体内无法立即收回,她向外头看了一眼,希望东方睿能够不让自己失望。一双眸子缓缓闭上,也隐去其中的担忧。 阮明心远远都能察觉到的动静,内室外的东方睿又怎么会没有反应? 以脚步落地的声音在判断外头的人数,确定了只有两人,东方睿脚步一动,整个人倒挂上房梁。 从外头两人走路的声音大概能够判断出到,来人功夫一般,内力更低的可怜。东方睿对自己隐藏的位置有把握,他们进来时并未在宅子里引起什么骚乱,是以,一般人进门都不会抬头去看房梁上是否藏了人。 门被推开,外头的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身仆人装扮,后头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背了一个箱子,身上带着一股药味,东方睿断定这人是位大夫。 不管这两人是进来做什么的,东方睿可没忘记里头还有一个阮明心,他从房梁跳下,身轻如燕,矫健若飞。一个掌刀打在进来的两人脑后。 中年男人身上的药箱被东方睿提着没发出声响。把人往旁边一提,他坐回一旁的椅子上。 里头的人不是内伤重伤,阮明心没过多久就出来了,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箱上,她无神的眸子陡然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翻药箱。 “里头那人对你很重要?”东方睿突然问道,这是他第一次见阮明心这么担忧一个人,关键那人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他来南庆时不是没有查过阮明心,能让她动容的老人,只有她的外祖父凤追,他没见过凤追,却也知道,里头的人不可能是凤追。 “你可知里头那人的身份?”阮明心答非所问,凤眸中沉着的严肃半分不减。东方睿也看着她,等着她的后文。 “南庆,药王爷。”这句话落,她提着药箱再往里头走。 五个字,在东方睿心底引起了多大的动荡。 药王爷…… 南庆有一位奇王爷,天下皆传。众所周知他医术精湛,有甚者说,药王爷的医术可生死人肉白骨,世上无药王爷救不了的人,因而被封做药王爷,在四国大剑师盛名之下,也不被掩去风华,算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离开南庆,一走就是十多年,四国中也极少再听见他的消息。 原以为,以药王爷的年纪,在四国中销声匿迹那么多年,甚至南庆内部争夺,更换帝子,药王爷都没有出现,东方睿也相信他已经不在了,谁能料想,他们居然也有见面的一天,药王爷还活着! 墨睫轻颤,一双眸子合上,掩去里头复杂的神色。 阮明心居然与药王爷相识! 这个事实让他震惊,阮明心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在这种地方与药王爷重逢,阮明心也意外至极。 手里捻着从药箱中翻出来的银针,阮明心心中百感交集。眸子注视着手上的针,她的针灸针还是当年缠着药王爷,最后使计才从他那里学来的,学成后倒没怎么用,除了当年为三表哥治疗腿上的旧疾,想不到居然会用到药王爷身上。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药王爷中毒了,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毒,她的医术是由药王爷传授,药王爷都解不开的毒,对她来说也是一番考验。 而上等的药物都在断尘渊中,想起那座诡异的林子,阮明心想,她是时候再回断尘渊看看了,顺带把药王爷一起带过去。 施针最好再以药物在旁辅助,阮明心这里没有药,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把针收起来。 “中毒了?”这时东方睿也从外面走进来,目所能及,刚好看到阮明心拔下来的银针上带着一抹异常的色彩,不由问道:“药王爷的医术……” 他想说药王爷的医术天下无双,怎么会落到躺在床上请赤脚大夫的地步,便听阮明心的声音传过来,“医者不自医。”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东方睿想再问阮明心接下去有何打算,又及时收住了嘴。 药王爷与阮明心的关系非同寻常,如今药王爷的情况不好,只怕接应他们的人到了,阮明心也不会马上离开。 “再等等吧,他过会儿就醒了。”阮明心随手给床上的药王爷掖了掖被角,随手收拾完东西,在一旁坐着。 药王爷的名声大不大,那是一定大的,人红尚且是非多,药王爷医术高明,想找他帮忙的人也多了去了,当然,有恩也有仇,加之药王爷多年未回京,先皇又是那么重权的人,药王爷手上的实权几乎没有,于是与他有仇怨的人也不会顾忌王爷的身份。 倘若不是这么巧合,阮明心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药王爷已经陨落了。 看到药王爷,阮明心不免想起药王爷的关门弟子,谢含蕴。 去梅园前她刚收到消息,谢含蕴跟慕言书结识在一起,两人一块儿回京了。 这次再见到慕言书,他背后的故事也差不多都能交代清楚了,事情一件又一件,阮明心想得头都疼了,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忘记了,心底有个声音在强烈的提醒她。 眼前突然有只手递过来一杯水,阮明心抬头,手的主人正是东方睿,那一刻,阮明心看到了他眸底有一丝心疼,只不过很快便闪过,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喝吧,这儿没什么吃的,喝点水润润嗓子也好。”睿太子把杯子塞进阮明心手里,脸上有一抹可疑的尴尬。 他这个太子,现在连端茶倒水的事情都做了,要让旁人见着了,真不知到底阮明心是太子,还是他是太子。 “谢谢。”阮明心也不会不识好歹,只是一瞬之间,她从东方睿手里接过杯子。 “你看看能否联络人过来,现在离我们掉崖那日快一个月了,东圣那两位是什么心思你比我清楚,为今之计,你得尽快回京。”她回头对东方睿说,人静下心来,脑子里的事都在翻搅。刚刚进城后他们找人询问过时间,免不了被当傻子一般打量过。 第694章 因果轮回 东圣的皇帝跟皇叔,少了一个东方睿与他们分权,心里指不定欢喜成什么模样,倘若东方睿此次真回不去,不管霍铮收集到多少证据指向东圣,他们都不会承认。 乱世之乱,随着北狄的陨落,其他三国各自虎视眈眈,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成为交战的理由。 他们的太子丧命在南庆,东圣的野心之大,不难猜测会借此兴兵南庆。 东圣兵力强盛,北狄一役并没有消减他们多少实力,西瀚还不是霍铮当家做主,国与国之间的立场利益,启元帝非但会作壁上观,还会拦着不让霍铮参与其中。 如果南庆跟东圣交手到一起,不管谁胜谁败,最后的赢家都是西瀚。 东圣那两位野心家一心只想独揽大权,只要其中一个不死,另一个就永远无法得到大权在握的那天,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会顾忌战争兴起会有多少损失。 就算拿下了南庆,他们的兵力也不敌西瀚,届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西瀚一统三国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南庆不行,新皇刚刚登基,南庆几次内乱导致的根基不稳还没定下来,阮明心是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南庆被覆没的。 “我知道了。”沉思了片刻,东方睿沉重的应道,阮明心说的没错,和他们打过那么久的交道,自己的父亲跟叔叔是什么秉性他很清楚。 东方睿觉得阮明心说的还算隐晦了,他遭遇刺杀,大致也猜测是他的亲人所为,利用他挑开两国之间的战争,仔细想想,是有那么几分可悲。 他出事的消息也一定在第一时间传回去给他们了,东圣这时候应该已经开始发兵了。这种时候,如果他还想在东圣争得一席之地,最好是回京后启程东圣。 在这种时候两国要交战,东方睿嘴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连他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他家的人就没有看清?只要这一战开打,可以说是将整个东圣与南庆一同送去给西瀚。 脚步顿了顿,他突然反应回阮明心话里表露出来的,问道:“你不回去?” “药王爷的身体不能拖,有些事情我要去查清楚。”阮明心摇头说道。 没什么隐瞒的,再次见到药王爷,她决心已定,不知药王爷身上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带着他去一趟断尘渊再做打算。再来便是之前那个怪林子,她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催促她得回一趟断尘渊。这种感觉来的诡异,不是她多疑,左右一趟断尘渊也不用多长时间,年前她可以赶回京城过年。 “既然你心中已经有所打算,我也便不多说了。” 东圣那两位都断定他出了意外,对他的戒心也会放下一些。东方睿只要联系到自己的亲卫,他的安全就没有问题。 东方睿要去联络亲卫,便早一步出去了。 阮明心给药王爷身上施针,将毒性给暂时压住,昏迷中的药王爷也少了几分折磨,很快便转醒过来。 一双混浊的老眼警惕的看着阮明心,一时间没有想起眼前人的身份。 阮明心倒有些好笑,“药王爷不记得我了?当年您还夸我有天份,把谢含蕴不愿学的针灸术学会了。” 她言笑晏晏,话里的内容勾起两人之间旧时的回忆。 眼前的人居然是当年那个小女娃,把京城搅成一团乱的小女魔头!药王爷惊得脸上的白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一双手支撑着要从床上做起来,只是躺久了没什么力气,阮明心几步上前去给他搭一把手。 “我这是……”等人坐好了,药王爷也感觉到身体里的变化。 “正是施用您当年传授的针灸术,我把毒素封压住了。”她脸上挂着笑,那张绝美的容颜上,比小时候多了一抹成熟。 药王爷心情复杂,他的绝学针灸术,当年还是阮明心坚持不放,最后磨不过了他才稍稍给她提点。 因果轮回,这是因果啊! 若是他当年没有对阮明心一时心软,今天又会是什么场景?躺在这张床上等死?到死都无人知晓?药王爷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说。 “你怎么会在这儿?”阮明心跟他不同,当年初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北狄的国师还给她看过面相,日后尊比飞凤,绝不会在这种小地方逗留转悠,之前他还听说南庆内斗混乱,阮明心与千仞山出面稳固住。 面对药王爷所问,阮明心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怪林子里的狼狈她都不好意思讲,一个有剑师修为的人,居然还会让一个林子也为难住,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没脸。 “意外。” 对,是意外,要不是突然出现袭击他们的黑衣人,她和东方睿也不会流落到这里。 “不知药王爷手下可有人能用?能否帮忙送一封信?” 在阮明心的心里,药王爷也算是她半个师父,她医术上的入门是由药王爷领进的,在断尘渊打拼的那些年,一手精湛的医术在几次重要关头让她保住了性命,这些药王爷都功不可没。 不知道药王爷身边有多少人能用,阮明心只想让人送个信。 “你写好交给李子,他安排人给你送。”在他醒来的那时候,阮明心就把外头被打晕的那两人,跟药王爷说过了。药王爷口中的李子,便是让东方睿打晕的那个仆人,此时还在晕着。 在自己的地盘让人给打晕了,药王爷别提有多丢脸了。 趁着药王爷清醒的状态,阮明心又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和盘托出,想带药王爷去断尘渊。阮明心早已想好,药王爷本人若是不同意,阮明心也拿他无可奈何。幸好药王爷不拒绝,当下阮明心便去研磨写信。 有了药王爷的人帮忙,阮明心跟东方睿也轻松不少。 用完晚膳后又多睡了几个时辰,阮明心是被外头的叫嚷声吵醒的。 她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几日没曾好好休息过了,好不容易能躺到床上睡觉,才睡了多久就让人给吵醒,阮明心的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这是干嘛了?” 突然外头一声鸟兽啼鸣的声音传过来,这声音是…… 第695章 追月 阮明心从床上挣坐起来,拿起一件衣裳披在肩上,阮明心的瞌睡虫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随意把外裳穿上,垂落的长发也来不及去打理便向外头跑出去。 院子里此时聚满了整个宅子中的下人,半夜三更都不睡觉,直到看见了夜空中展翅飞翔的大鸟,阮明心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追月!”她冲着夜空之上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果然,高空之上的大鸟翅膀扑腾的更加欢快,好似见着了阮明心之后的欢喜雀跃。 “你的雕?”声音传过来阮明心才注意到一旁的东方睿,也是,这么大动静,东方睿会出来看看也正常。 “对,追月来了,可以送你回京城。”阮明心的语气轻快,看得出来追月的到来让她心情大好。 有追月在,不管是回京城还是去断尘渊,路程上费掉的时间可以大大的减少。 说话间,追月已经向阮明心的方向飞下来,它巨大的翅膀每一次煽动都带起一阵大风,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追月,害怕又按耐不住好奇心,他们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雕,听说是阮明心的,心底的惧意降低了几分。 追月庞大的身子站在院子中间,看了看阮明心巨大的嘴往身上理顺被风吹乱的羽毛。 阮明心上前给它抚顺,追月通识人性,阮明心之前有事情要处理,在京城的时候,追月就让她遣回了千仞山,今日让药王爷的人帮忙送信,便是送到千仞山,让大师兄帮她把追月找来,而阮明心并没有料到,不过小半日,信不仅送到了,追月也来了。 东方睿没想到阮明心居然养了一只大雕,寻常见惯了姑娘们养兔子养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养大雕的。不过一想到阮明心这个人本就非比寻常,对她养的宠物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追月性情温顺,也不会吵闹,现在的时辰已经夜半三更,下人们明天还要早起做事,阮明心几句话将人遣散下去,回头便对东方睿道,“你用不用收拾东西?我明日再离开,可以让追月先送你走,几个时辰便能到。” 东方睿的生死很关键,南庆不怕东圣,也不怕和任何人打仗,但他们不打无所谓的战争,东圣那两位若是想整些什么幺蛾子,阮明心还想要用东方睿去牵制他们,现在追月来了,有追月送东方睿走,东方睿也多了几分安全。 却不料在这个时候,东方睿突然摇头道,“我已经联络了亲卫,会直接回东圣,京城那边就不走了。” 京城不走了,为什么不走了? 东方睿认为,阮明心这是忧之也乱,他回一趟京城作用不大,反倒是东圣的人收到他出事的消息,会迅速吞掉他的势力,再兴兵南庆,阻止东圣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不去京城,直接回东圣,一来兵马战乱得以阻止,二来他要稳住自己在东圣的势力与地位,把最近新添的账与东圣的人好好清算。 “我的消息,你带回去便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东圣若有那意思,在南庆的使臣也差不多出发回去了。”所以这话里说得很清楚,就算他去了京城也没什么作用。 “行吧,那你一路小心。”阮明心失笑,东方睿说得没错,是她先乱了。都怪心里响起的那个奇怪声音,阮明心瞬间把它抛到脑后。 这会儿离天亮也就两个时辰左右,东方睿不走,阮明心要带药王爷一块儿去断尘渊,自己的东西除了一把匕首再无其他,反倒是药王爷的东西,阮明心直接招呼让李子去收拾。 断尘渊是阮明心的地盘,什么东西没有?药王爷要带的除了几样贴身的物品,也没有什么能收拾的。 天一亮,东方睿先出发,阮明心与药王爷用过早膳也启程,坐在追月的背上,阮明心连干粮都没带,小半日便入了断尘渊。 “这雪雕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药王爷伸手抚着追月身上的羽毛,神色惊奇。 阮明心与霍铮两人,有逐风追月这对雪雕做坐骑的事,早在多年前就传遍天下,只是能够亲眼看到的人少之又少,天下间的传闻也就被编造出了多种多样。 “药王爷谬赞,时辰不早,咱们快些走吧。”阮明心笑道,伸手在嘴边吹了一声哨,追月振动双翅飞走。 阮明心回断尘渊一事并没有提前支会天机阁中的人,是以众人见到阮明心突然回来,各个脸上惊喜不已。 “阁主回来了!”左倾惊喜的喊道,见到阮明心之余,心底还有点小小的尴尬。 想起上月在冰洞中,阮明心为天叔验尸一事,左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同时,也恨不得一巴掌揍了自己,他当时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儿?居然会误会阁主对一具男尸体有什么旖念!还把自己置于尴尬的余地,让天机阁上下的人白白看了一个月的笑话。 “嗯,回来了。”阮明心与左倾之间,那个美丽的误会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整日如个陀螺忙到停不下,一到天机阁,便开始对下属吩咐准备,“把这些东西凑足,熬成药汁装桶送去厢房。” 她递过去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药方,这是她凭借所学开的单子,效果有几成还不确定,总之把人泡进去也无什么害处。 药草只有天机阁有,药王爷让她安排在厢房中歇息,只要命人把药汁熬好了抬过去就行了,药王爷一生都在与医药打交道,比自己更清楚应该怎么做。 而她自己,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近来林家堡可有什么消息?”她问林家堡,因为上次云裳跟青爷发现了那个可疑的高手,当时阮明心还没有往深处想,现在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她迷茫的时候不得不多往从前的人事物上面联系。 林家堡派人潜入天机阁,而后不久,便传出了天机阁阮明心拥有前朝皇室宝藏地图的消息,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到林家堡身上,林家堡当时派李亮在天机阁中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696章 林家堡怪事 “林家——”左倾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道,“生意场上与天机阁有过交集,自上月后便远离了天机阁,近一个月来,属下未曾收过关于林家堡的消息。” 阮明心若有所思,林家堡不会无缘无故盯上天机阁,大多门派的掌门人都识目,不会与天机阁正面冲突,林家堡敢跟天机阁对上,阮明心猜,一定是与在林家堡中出现过的男子有关。 而近一个月来林家堡销声匿迹,难保不是那位无名高手与林家堡的计谋。 “去查查林家堡最近有什么动静,我要林家堡最新的情报。”原本林家堡是一个不起眼的存在,却能让阮明心盯着查探,左倾想,亦或许林家堡有何不同寻常。 “属下这就去查。” 左倾走后,阮明心便回了自己的院落,脑子里一直重复循环着一个声音,是当时在那个怪林子里,她真气错乱时出现的心法口诀,阮明心坚信她一定在哪里见到过。 屋子里收藏的字画古籍让阮明心翻了个遍,没找到想要的东西,阮明心又到藏书阁去。 藏书阁看守的人因为上次叛徒李亮的事,都记住了阮明心的模样,时隔一个月,又见到阮明心过来,皆以为阁中又出了什么事。 难道又有奸细混进来了? 看守的人与守卫面面相觑,心理又忧又惧。 “阁主要找什么书,属下给阁主拿?”看守的人上前试探性的问道。 阮明心一摆手,“不用,我自己看看。” 说完自己继续翻着,话一落她便开始看起来了。 阮明心看书的速度极快,可天机阁的藏书阁的藏书也不少。 藏书阁分三层楼,每一层楼都是排列有序的书架,不说书架有多少排,墙上,楼梯,走道…… 凡是目所能及的地方,都陈列着一排排的书,内容丰富多彩,名人列传,珍奇宝物,宫廷秘闻,山川五岳,只要你想知道的东西,没有这里找不到的。 这也是阮明心会到这边过来的缘故,藏书阁有人负责整理,各类型的书籍被分开摆放,这大大的省去了阮明心的时间。 一盏茶便翻完两本书,半日的时间过去了,第三层之上的书让阮明心翻阅了将近一半。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一层的书都是武功心法一类,一些盛名的大门派中有关的心法她都看完了,没有一本与印象中的对得上。 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阮明心怎么都想不出来,脑子里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停住,强烈的念头将她引到断尘渊。 却在藏书阁停住,难道是她的方向错了? 阮明心没有继续往后看,左倾从外头进来,并带回了阮明心派他去查的情报,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你说什么?林家堡空无一人?”阮明心走下楼梯的脚步突然一顿,身周的气温越来越低。 林家堡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阮明心带着天机阁的人,在断尘渊摸爬打滚的这些年,比别人都再清楚不过。 一个祖辈驻扎在断尘渊中偏居一偶的家族,一个守业不往上爬的家族,一个日渐式微的家族,能有多大的能耐。连祖祖辈辈生存的断尘渊都无法将自身发展起来,林家堡的人还以为自己到了外面就能称霸一方不成? 且不说林家堡在外头,以后会发展到如何,就说他一个日渐式微的林家堡,在天机阁的脚底下突然间空无一人而没有惊动任何人,这才是阮明心心中的火气。 她甚至都忍不住在想,到底是不是天机阁这些年,都把重心放在商业上的缘故,情报这一块儿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纰漏。 “回阁主,林家堡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的奴仆,精壮的下人与护卫,不知何时,与林子易一同撤离,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往南庆方向……”左倾如实禀报,一只眼睛跳个不停,察觉到阮明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左倾知道,他们犯错了。 “属下有罪,请阁主责罚。”左倾一把跪在地上,膝盖磕到地板的声音在藏书阁中异常响亮,让人听着都觉得疼,左倾浑然不觉。 直到这一刻他也意识到他犯的错误有多离谱,想起上一次青爷还同他说过,与云裳追踪至林家堡时遇上的那人。 那等身份未知的高手,背景底细连他们都查不到,一个月前刚刚死了一个天叔,林家堡与那个神秘男子对于天机阁而言,会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存在! 而他居然对这个危险的存在又一次疏忽大意,甚至在林子易带人离开的动静他都没有察觉半分,如此大意之下,阮明心若是不罚他,何以说服阁中众人? “自己去刑罚堂领八十鞭。”阮明心的神色冰冷异常。 天机阁刑罚堂中用刑的鞭子都是特制的,八十鞭下来的滋味可不好受,一般的人,只怕还受不住,不过受罚的人是左倾,体质上怎么也会比一般人强上许多。 “是,属下这就去。”也正是左倾干脆的态度,才让阮明心的脸色好了些许,摆手让人退下,阮明心站在楼梯上回头看向第三层。 林子易! 即便是她也不曾想过林子易有那么大的勇气和决心,既然愿意离开断尘渊,也就代表他自己愿意放弃断尘渊中原本有的一切…… 阮明心的眸色一沉,天机阁不介意再吞吃掉一个林家堡的地盘与势力。 不对,林子易! 想到林子易,阮明心脑子里仿佛仿佛看到了某个答案,“嘭”的一下炸裂开来。 接着一个谜题接着一个谜题,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全部都在林子易这个名字中被打开。 最初注意到林子易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天叔死后,接着李亮成了天机阁的叛徒,那段时间,正好是江湖中的谣言传得正火的时候。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前朝皇室留下的藏宝图上,阮明心却注意到,与藏宝图一起被传出的武功秘籍,那时候还流传说有一份武林秘籍,不过风声不如藏宝图火,当时大多人就把所谓的武林秘籍抛之脑后了。 当初李亮他潜伏在天机阁中,想要找什么东西?是否林子易想要的就是那份武林秘籍? 第697章 玉石心经 武林秘籍阮明心没有,可有一样东西,她不确定是不是林子易想得到的。 原本阮明心并不把那样东西当一回事,得到的时候只当作普通的信物,不足为奇,而经过那个怪林子的事情之后,她可以直接把那样信物当作宝物了。 知道了脑子里那个声音的来源,阮明心顺利想起来当年她掉落崖底,遇见的神秘老者,平白获得一身内力,以及老者交给她的信物。 她马不停蹄的赶回自己的院子,一进房内,便翻箱倒柜找起了东西。 她的动作又快又急,似乎是想确认心底的想法。 好在当年对于逝者的遗物她有珍藏的心思,最后才反应回来,那样信物的其中一半让她找人修嵌到簪子上,折断了簪子,露出里面一张褐色的羊皮纸,阮明心在院子里捧了一把雪擦在羊皮纸上,等雪融化了,空白的羊皮纸上才显现出来上面写的东西。 大象无形,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虚虚实实,万象更新,了化于无…… 是了,没错了,就是这个声音,这就是她想要找的东西,在怪林子里保住了她一命的东西。 阮明心的唇角不自觉挑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将毕生的功力都给了她,当年她便说了,在某一程度上,老者也算得上是她的师父。然而这位最早逝世的师父,却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她一命。 把羊皮纸认真收好,阮明心又把柜子底翻开,取出里头一块儿成色很好看的玉石。 很小的一块儿,还没有她的手掌大。此时这块儿玉石平躺在阮明心的手掌上,随着阮明心催动内力,一边念着羊皮纸上的内容,只见她手上的玉石,颜色变得越来越深,从原本的玉白色,再到纯白色,米白色,逐渐带着一丝浅黄,最终成为刺目的金黄色。 玉石的变化也就到此为止了,有关于玉石的奇特与其它,羊皮纸上没有多余的记载,阮明心甚至不知道这块看似寻常的玉石有什么作用,当初因为老者说是信物,因而她才放着压箱底,现在拿出来了,好像除了发光,也没其它作用了。 倒是羊皮纸上的内容,记载的东西是一套心经,阮明心回断尘渊这一趟,并不是没有收获,而且这个意外的收获还让她大大的惊喜了一把,之前在怪林子里就试过了一次,倘若把这套心经修炼好,说世上再无敌手也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个说法毫不夸张,如同当年老者传给她的内力一样,这套心法阮明心只记住了开头一点,便发现它与其它武功不会相抵触,也就是说,阮明心如果将全套心经都记下,日后不管哪个门派的功夫,她都可以练下来。 唇角不自觉带起一抹笑,就连林子易的事也不那么烦躁了。阮明心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出了院子,去看药王爷了。 她让人给药王爷备好的药浴,算算时辰,现在也差不多了,她此时过去,正好给他看看体内的毒素清得如何了。 阮明心没有忘记写信叫追月送去京城,不管是东方睿的消息也好,还是她,都该给霍铮送个消息,免得他们不知情还为自个儿担忧。 阮明心的时间算得刚刚好,她到的时候,药王爷刚刚换好衣裳,阮明心进门后便给他诊脉。 “还好,这方子并不是全无用,再泡几日药浴,王爷体内的毒素,便可清全。”这让阮明心松了一口气,她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如今她开的方子对药王爷体内的毒起了效果,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丫头,几年不见,本事见长不少啊。”泡过了药浴后,药王爷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他说阮明心本事见长了,却没有点明阮明心的针灸术是他传授的,本事见长是医术上的见长,还是在断尘渊中发展的势力,药王爷笑而不语。 “药王爷谬赞,小孩子把戏,怎敢班门弄斧。”阮明心也不会去挑开,天机阁的存在,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这也是她手中的一张底牌,虽然对于林子易还有其背后的人来说,并不算秘密,而江湖中人也只是半信半疑。 “那是,也不看看那人是谁,可是当年京城里盛名的小女魔头。”别人要是这样谦逊,药王爷还听得几分,可阮明心是谁?当年为了学医,插科打诨亦或是执着的一根筋,药王爷可是亲眼所见,京城里的女魔头,真要谦逊,他得像见了怪物一般震惊。 阮明心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 —— 南庆京城,皇宫内,自皇家梅园一事后,皇上一纸圣旨给六王爷龙司远还有雅安公主赐了婚。 龙司远再怎么不喜欢雅安公主,也不会公然反驳皇上的决定,除非他活的不耐烦了。 雅安公主则是别无选择,倘若她要拒嫁,她的下场,只会比龙司远更惨。在离开西瀚到南庆和亲的那一天起,她就只是一颗棋子,一颗没用的棋子,西瀚不会为她费尽心思,别说启元帝交给她的任务,拿到落在南庆的藏宝图,她现在连藏宝图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唯一能够倚仗的,就是借霍铮的势。 婚事定下,龙司远与雅安公主的事也算解决了,皇上与霍铮便将目光放远,落在应付东圣的事情上。 东圣睿太子在南庆的地盘上生气不明,南庆给的说法就是东圣自己人刺杀了睿太子,这让东圣过来解决此事的使臣很不满,然而再不满,南庆也不会改变说辞。 双方僵持不下,东圣以南庆暗害了东圣的太子,并栽赃给东圣为由,欲发起战争,已在边境驻兵,战争一触即发。 御书房内,宫人上前往炉子里添了炭,燃起的温度,依旧褪不去御书房内一室的冰寒。 七八个议事大臣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能感受得到屋子里突然降下的温度,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言语。 “你们说要给东圣一些好处,来阻止这场战争?”霍铮坐在一旁,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言语上听不出他情绪的波动,从而让屋子里的人把脖子缩得更短。 第698章 战事将至 南庆官场的这群老匹夫,别人不知道,霍铮还不了解吗? 没事的时候,整天都能以之乎者也的那一套,做些狗拿耗子的闲事。真等到有事的时候,平日里头老虎大的胆子就缩成了耗子,朝廷要银要粮就哭爹喊娘,肱骨大臣还真是些肱骨大臣。 东圣之事,睿太子也意外不在南庆,当其责必出其理,无礼寸步难行,东圣要来这般耍赖行为,插科打诨,南庆也不是好惹的。 别说这一战还没有打起来,即便狼烟点燃,南庆也决不能退半步,退则示弱,南庆不弱,不做懦夫。 “回……回王爷的话,此役不宜开战。”其中一个老头子出声了,霍铮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认得出来,此人是内阁的首辅大臣,皇上日常批阅的奏章都由他经手,可怜他一大把年纪,还抖着胡子壮着胆子出来带头。 文官向来主和不主战,战争起,天下乱,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战争一发,劳民伤财,唯恐乱了民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国之君倘若没有人服从,也不过寻常匹夫。首辅大人意在提醒霍铮和上座不说话的皇上,打战容易失了民心,他妄图说得再严重些,好让皇上与霍铮中断迎战的念头。 可首辅大人忘了他面前人的身份,霍铮不是寻常人,更不是只会饮酒作乐,诗词风月的王爷。 身上的煞气没有从前那般骇人,也改变不了他曾经是南庆不败战神的传说。 打仗需要军粮,更需要银两给将士们添置军备。 军中营中,历来如此,一国之大,不养无用兵将。古人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战争将起,用兵便是那一时,胜则鼓舞士气,助长威信,何来民心不定?在霍铮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过败绩一说。 “首辅大人是信不过皇上?还是信不过本王?”霍铮的目光淡淡落在他身上,首辅大人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抖,冷得他一个激灵,心道,皇上还是他有区别吗?瞧皇上的态度,仿佛是来御书房看戏的,把所有事都压在霍铮身上,好让霍铮反过来压着他们。 这话首辅大人只敢在心中腹诽,不敢说出口。 霍铮的身份复杂,是南庆人,又是西瀚的王爷,位高权重,谁知道他的决定对南庆是否有利?若是他反手去帮西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首辅大人这是既忧心南庆与东圣的战事,又得剥出心思来防着霍铮这个不明的隐患,他隐隐感觉自己头上的银丝又多了几根。 一个年迈老臣,或许他见过战争,可没见过杀神啊!此时霍铮的气场比战争更让人发沭,首辅大人都觉得皇上更可亲一些,怎敢去驳霍铮的话,不驳的话,此战又不可避免,他叹了一口气,上前说道,“老臣不敢,王爷年少征尽沙场,应比老臣更知晓战争的残酷,年关就在眼前,再不到半个月就是新春了,如此关头,南庆国库去哪拨一笔银两打仗?” 首辅大人的语气略有些痛心疾首,男儿本色,心中有热血,别人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他也不想一退再退,可南庆如今就是个空有外壳的纸老虎。 先皇不仁,哪里的战事都想参一脚,接连几个皇子又是不忠不孝的,为了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南庆的国库、军队,早就让他们拖得死死的,新皇继位还不到两个月,就要和东圣打仗,首辅大人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南庆的根基若是出了问题,到时不用东圣跟西瀚出手,拖着拖着南庆就自己倒了。 “王爷,臣以为,咱们可以先同百姓借粮,待此战告捷,咱们既可以将借的粮还回去,又可以给东圣一个教训。”身为南庆的丞相,这种需要议事的场合,阮兆麟怎么可能不出现呢? 不仅要出现,他还要为国分忧。 看出了今日御书房中,霍铮才是真正的话事人,阮兆麟直接对着霍铮商量。 然而霍铮并没有迅速作答,他淡淡的神色瞥了阮兆麟一眼,心里在猜测阮兆麟的用意。 他跟阮兆麟向来都不在同一条线上,对于阮兆麟,他难免会多想,而阮兆麟从前还是在龙翼轩手底下办事的,霍铮不得不防一防。 先别说别的,借粮这种主意在其它时候或许还可行,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连首辅大人刚刚也说了,再不到半个月就是新春了。 百姓们辛苦了一年,一年到头来也就盼着这么个节,眼看日子一天天接近,他们的粮食也自然要留到过年用,哪有多余的拿出来借给他们打仗? 这一仗借了粮,惹来百姓们的不满,能够赢得胜仗固然是好。然而南庆内外还有许多不安分的人,这要如何放心,安心的去打这一场仗? 不是霍铮不相信他自己,向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若是那些个没眼色的为了一己私欲做手脚,最后战事就会变成所有南庆热血壮年儿郎的丧事,给百姓带去更多的忧患。 人都有个底线,倘若把百姓逼急了,他们也能够反了朝廷。 短短一瞬间,霍铮的脑子里就想了很多。 阮兆麟见霍铮久久没有说话,心里不由得“硌噔”一下,莫不是他有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让霍铮发现了吧? 被霍铮的目光打量着,阮兆麟的后背不禁不争气的冒了一层冷汗。 就在阮兆麟快坚持不住的时候,霍铮低沉的声音缓缓传过来,“阮丞相之计,暂待后议。” 几乎是在他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外头一阵纷纷嚷嚷的动静传进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御案后的皇上,也瞬间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模样。 “外头出了何事?”皇上轻瞥了一下眉头问道。 皇上发话,马上就有宫人小跑进来回话,“回皇上的话,外头不知何处来了一只大鸟,通身雪白,在皇宫的天上盘旋着不肯离去。”那鸟巨大的模样,他活到这岁数也还是第一次见,惊奇得紧。 第699章 定心丸 御书房内的人都在议论宫人口中说的大鸟,大有奔出去一探究竟的意思,又见御案后的皇上没有动作,一干人有按耐着心底的好奇。 唯有一旁坐着的霍铮低声呢喃着什么,倏尔站起身来。 “是追月!”雪白的大鸟,南庆境内的雪色大鸟只有雪雕,唯二的两只都成了他跟阮明心的坐骑,此时听到宫人形容的言语,霍铮便联想到追月。 阮明心有消息了! “出去看看。”皇上此时也从那张明黄色的大椅子上站起身,阮明心一连失踪了那么多日,此时她的坐骑突然出现,兴许就是阮明心给他们传信了。 皇上跟霍铮带头,所有的人都跟在后面出去。 雪雕,那是多么珍奇的东西,在场的人当年都有听说过阮明心的坐骑,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几乎都要忘却了。 一想到可能是阮明心让追月来报信,众人不禁也想到了与阮明心一块儿失踪的睿太子,倘若睿太子安好无恙,那与东圣的这一战,兴许也可以避免了。 只见这御书房外,狂风猛烈,卷起地上堆积的白色雪星,同屋顶上积着的一层厚雪,交缠一块儿在空中纷飞,如同一副暴风雪的场面,连人的视线都让这满天的风雪遮迷了眼。 霍铮把手放到唇边,朝空中还在振翅盘旋的追月吹了一个口哨。 高傲的大鸟竟听得懂人话一般停止了破坏,从高空滑翔下来,乖巧安静的在一边站着。 看到追月脚上绑着的东西,霍铮迫不及待上前拿出来拆开。 如他所料,的确是多日杳无音信的阮明心送来报安的信。 自阮明心掉崖后,霍铮一直紧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阮明心的信里不止是报平安,东方睿与药王爷的事她也一并交代了,让霍铮等人暂且稍安勿躁,东方睿回去后,东圣这一战便出师无名,最多僵持几日就会自动退兵。 至于林子易的事,阮明心认为江湖中的事,说与不说,差别也不大,干脆便不提了,顺便告知霍铮等人,药王爷的身体好转,她便启程回京。 信中阮明心对自己目前的位置没有提说,站在人群后面的阮兆麟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阮兆麟还好,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六王爷龙司远,那张脸难看得活脱脱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眼睛盯着庭中的追月,那眼神仿佛要将它给吃掉。 龙司远的目光自然引来了霍铮的注意,别人不知道龙司远是怎么回事,霍铮却难得有印象,当年北狄王子来访,在城郊外狩猎时,阮明心正好回京,龙司远想把追月打下来,最后不仅没打着,还大大的落了自己的脸面。 霍铮只是没有想到,多少年前的事了,龙司远这厮居然记恨到现在。 然而霍铮不知道,龙司远记恨的不只是追月,以及它的主人阮明心,要不是阮明心,他也不会落了脸面,更不提他如今与雅安公主的婚事,他敢肯定,如果不是阮明心提前得知,并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事情到最后,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天作孽犹可恕,不管龙司远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事成定局,他与雅安公主之间的婚事,也无法变更。 阮明心送来的消息无疑给南庆上下一颗定心丸,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大意,驻扎在边境的军队也没有撤掉,以防东方睿阻挡不住他家那两位,届时狗急跳墙打得南庆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的心安了,趁着年关就在眼前,举国上下也都进入新年的喜悦筹备中。 南庆还在京城的几位皇子王爷都有了自己的领地,新年之后就要去往各自的封地,六王爷龙司远自然不例外,而作为龙司远的未婚妻子,雅安公主也是要随他一块儿走的。 这样一来,他俩的婚事便开始急了。 眼见离京的日子迫在眉睫,时日无多,一场婚礼要大办也成了不可妄想的事,干脆一切从简,在雅安公主不敢有异议的情况下,被直接定了下来。 霍铮却丝毫没有忘记睿太子当初说要给雅安公主添妆的事,几乎是在婚事定下的时候,便让逐风去给东方睿送信。 收到信的那一刻东方睿的脸色,怎一个咬牙切齿了得,心里把霍铮恨得牙痒痒,面上还是一副君子作风,当着他父皇与皇叔的面,明目张胆的准备好约定的嫁妆,让人一路敲锣打鼓,张扬的往南庆而去。 十里红妆倒是夸张的说法,可东方睿这作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东圣有哪个公主郡主要去南庆和亲。 只有东方睿自己心里清楚,给雅安公主的这笔添嫁,他是越看越肉疼,越想越憋屈,他当时得傻成什么样才会让阮明心与霍铮给忽悠了。这些东西只怕到最后都落入了阮明心与霍铮的腰囊里。 一路轰轰烈烈,张扬些好,若是胆子大的响马贼起了心思,敢将这笔添妆给劫了,东方睿的心里没准还会再痛快些。 然而这一切都是空想,东圣太子给的东西,还有南庆及西瀚在,这份添妆,哪个不要命的响马贼敢动心思?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而此时,凤府与霍老爷子也将两人的婚事定下来了。 来年开春万物复苏,三月桃杏四月李,暖春真是个好日子,经过凤、霍两家一再商量,最后决定把日子定在三月三。 霍铮在元月前便将聘礼送到了凤府上。 如此一来,南庆今年的新春,可谓是三喜临门,举国上下,人人面上无不洋溢着欢喜的笑颜。 便是有个别心里不舒爽的人,也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扫兴。 阮兆麟便是一个,南庆若是没有战争,对他后面的行事难免会不方便许多。 另一个便是云裳了。 正式的成为天机阁的一份子之后,她便接手月娘的烟雨楼,负责京城中的大小事务,原本阮明心不在的期间,她所有事都能够得心应手的处理好,在阮明心失去音讯后,她派人搜寻的过程中,却发现了另外一个身影,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林子易。 第700章 疑窦丛生 要说这个林子易,和天机阁的关系并没有多大,可天叔的死,如果不是林家堡,单靠一个李亮怎么可能得手?! 若不是林家堡背后还有一股不知名的神秘势力在护着,又有断尘渊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天机阁怎么还会留他们逍遥到现在! 让云裳不解的也是这一点,林家堡如果不想遭到天机阁的报复,就应该窝在断尘渊里才是,林子易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还跑到京城来!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么? 发现了林子易的身影后,云裳便派人追踪他们的消息,也向天机阁中传信,联络阁中的人如何对付林子易,可就在这时,追踪林子易的弟兄们要么就是纷纷丧了命,要么就是下落不明,准确的情报也无法掌握到手。 这下子云裳不得不催促天机阁那边的消息了。 阮明心收到京城的消息,就不敢耽搁,随便收拾好行囊便乘到追月的背上。 林子易的事让她想起了一个多月前,云裳跟青爷在林家堡中看到的那人。 功夫极高,神秘莫测! 想起这个人阮明心脑海里只有这种直觉。 那人的身份背景到现在还没有查到。 林子易能带着林家堡的人摆脱天机阁的眼线到外面去,阮明心想,林子易本人没有这个能耐,只怕这是林子易背后,那个神秘莫测的高手的功劳吧。 那人到底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想要对付的是天机阁?还是只针对她一个人而来?亦或者有其他目的? 阮明心的手覆上放在腰间的玉石上。 藏宝图的谣言是否就是他们放出来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冲着她身上的东西而来吗? 当年崖底那位故去的老者又是什么身份?他身上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交给她的信物又是干嘛用的? 无数的疑问在同一时间翻涌上阮明心的脑海,她没有半分思绪,寒风凛冽,像刀子一样划在她的脸上,阮明心头疼不已,但愿回到京城以后,这些谜团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索性药王爷的身子恢复的快,倒是能够节省掉不少的麻烦,若是其它人,阮明心或许还不会放心,可是药王爷,阮明心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如果药王爷心有恶意,当初也不会将自己不外传的针灸之术教给她。 医者仁心,阮明心相信药王爷总能理解她做的这一些的。 腊月的天色略显灰蒙,天公放晴,也阻挡不住隆冬的北风呼号,冰刀子刮得人脸上生疼,又是一阵寒风吹袭,卷落树上的残雪,墙角枝头一阵暗香浮动,本就零星的几点红粉又被卷落了几朵,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京城庭院檐下,一个丫鬟装扮的少女不时往外头瞻顾,许是呼号的北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冷得她不得不在檐下走动几步,借此来暖和暖和身子,企图驱散几分寒气。 “她若是不回来,你在此吹上一冬天的风也没用。” 身后,一个没有顿挫起伏的声音传过来,随着视线瞧过去,那人身上一件墨绿色的斗篷,走动间还能隐约瞧见他斗篷下系着的佩剑,脚步沉稳,若说有什么隔应,大概是他手上拿着的粉色斗篷与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了。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小姐是大剑师的亲传弟子,本事高着呢。再说了,京城是小姐的家,她怎么会不回来!”少女听见那面瘫脸的话,一张娇俏的小脸瞬间便染上一层怒意。“吹上一个冬天的风又怎样,我乐意啊……啊嚏——” 就在她尾音落下的同时,一个响亮的喷嚏打得她猝不及防,紧接着身体上传来的一阵寒意让她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 下一刻,一件斗篷朝着她劈头盖脸的蒙了下来。 “你主子的能耐大着呢,又不是你的能耐,等会儿着了凉,你主子还以为我们虐待你了。”声音是冷冰冰没有多少感情,里面又仿佛带了一丝无奈。 百灵把头上罩着的斗篷拿下来,不乐意让季书崖说,却也没有把斗篷丢回去,气哼哼的披到身上,见季书崖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冲着他说道,“霍公子近日不是忙么,你好似整日都闲得很哦。”闲得都管到她这里来了。 季书崖没有应她,静静站在她身旁,任北风呼号都没有动作,百灵发现他站的位置恰好是风吹的方向,有他站在这里给她挡风,侵袭的寒意也没那么重了。 若不是他面上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百灵兴许还觉得他不错,不过季书崖咒自家小姐不会那么早回来,那张面瘫脸就怎么看怎么讨厌。 不知道两人站了多久,百灵只觉得有季书崖站在身侧她不好蹦跳,一双腿冻得都要僵了,她正打算问季书崖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时,只听季书崖清朗的声音传过来。 “你家主子今晚回来,少爷让你给她备些合口的糕点。” 他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百灵一愣。 小姐要回来了? 再抬头,季书崖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让百灵怒目横视,毫不怀疑她如果有胡子,一定会被吹得飞起。 明明有小姐的消息居然等到现在才说,害她在这里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这面瘫脸真是坏透了! 小姐……小姐今晚便回来了?! 百灵后知后觉才反应回来,杏眸一亮,整个人一扫多日的忧愁,阮明心的消息让她精神焕发。 小姐要回来了,她得去给小姐准备些吃的。 她不知道阮明心失踪去了何处,但是等到晚上才到,不难猜想小姐是赶着来的,一路就算不是风餐露宿也肯定辛苦了些,必须准备着点心给小姐垫垫肚子。 百灵挂着一脸欢喜的模样,拐个弯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阮明心的确是晚上到,准确点说是深更半夜,这时候京城各处都熄了灯,由于追月的体型太过庞大,阮明心不想让追月进城,以免引起守城兵将及街道巡逻兵将的注意,多生是非。 她在京城外不远处的山上让追月回去,自己独自一个人往城门走。 第701章 笃定婚事 阮明心有皇上给的令牌在身,即便是半夜三更,想要进城也不是难事,毕竟皇上的令牌在,守城的将士没胆子不放人。 当然,守城的将士看到阮明心拿出来的令牌时,多少也猜到阮明心的身份。 烟雨楼处在花街柳巷,往往是入夜后才生意好。 生意好却也不能热闹一整夜,是人都要休息,京城再繁华也没有夜不歇户,阮明心这个时间回来,烟雨楼也歇业了。 云裳大概也歇息了。 她早前让追月送过信,这会儿去驿馆,应该有得吃,脚步一转,阮明心便往驿馆走去。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更深露重,阮明心如她进城时一般,没想惊动太多人,从驿馆外翻墙而入,身轻如燕,可总归会有例外。 “什么人!”一声低喝从另一边墙外传过来。 阮明心挑眉,这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 她伸手抓住墙角,翻个身直接坐到墙上,居高临下,俯视那头跑过来的人。 还真是个老熟人呢。 “小崖子,警觉性不错。”阮明心认为自己的动作已经放轻了,不想季书崖这么容易就发现这边有人,看来过去的这几年,季书崖的修炼也挺用心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赞赏,听的人却不这么觉得了。 季书崖皱了皱眉头,对于阮明心给的称呼很不满意,什么小崖子,这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 “姑娘的身份不是见不得人,下回来了还是走大门,免得引起**。”季书崖没好声的说道,隐隐把在指责阮明心梁上君子般的行为不光彩。 阮明心轻笑一声不作答,她不认为还有下一回,霍铮是西瀚的王爷,她若是随他回了西瀚,下回再来就是省亲了,驿馆当然不会再住下去。 “主子在等姑娘,姑娘还是别耽搁了。”撂下这一句,季书崖便转身要走,脚步顿了顿,他的声音又传过来:“你家那蠢丫头还没歇息,备好了糕点在等你。” 这句话说完,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阮明心闷声失笑,为什么她觉得季书崖说的几句话里,只有这一句才是重点呢? 想了想,阮明心还是先去找百灵,那丫头还不歇息,怕是自个儿失踪的消息把她吓坏了吧。 驿馆里的守卫并不都是季书崖那种高手,阮明心走在里头犹如信庭漫步,直到进了小院,也没其他人发现她。 凤府的人让霍铮接到京城,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年,凤准几个小辈去了边境,无法擅离职守,京城的热闹自然也看不到,凤家一群人,也就只有凤追跟两位儿媳妇,再来就是凤府上侍奉的丫鬟婆子。 一干人等就住到了阮宅,凤追向朝廷递折子说想告老还乡,皇上同意后,京城的府邸却没有拿回去,只是给了凤家的其他人,凤氏一族人才辈出,这一代老的少的,职位都不低,退下来一位老将军,还有几位少将军。 可将军们都去了边境,京城的宅子便没人住了,冒冒然搬进去也住不了,冬日干燥气闷,再怎么收拾,屋子里都有一股散不去的霉味,是矣,凤府不多的几位就被安排到阮明心的宅子里。 东方睿已经回去了东圣,雅安公主有霍铮这位王爷在,暂时不敢作妖,新年的年宴,抠门皇上直接以国库余钱不足,拒绝了大臣们大肆兴办的提议,只除夕夜在宫里摆了一次宴便这么搪塞过去。 时间匆匆,凤老爷子无意留恋京城的繁华,年一过便携一家人回城郊府上去了,走前不忘提醒阮明心二月底得回凤府待嫁。 至于阮明心与霍铮之间的婚事,在年后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茶楼酒肆里,各个津津乐道。 阮明心与霍铮之间的聘礼庚帖都下过算好,万事俱备,更让人值得一提的就是西瀚来和亲的雅安公主,以及六王爷龙司远。 南庆新主继位,身为新皇的兄弟手足,都要按照规矩去往各自的封地,而雅安公主从西瀚而来,带着和亲的使命,选中了六王爷。离京的日子将近,二人的婚礼便让钦天监的人定在了正月廿八。 除了正月廿八,就只有二月十九,以及三月三这两天是好日子,依照六王爷启程封地最合适的时间,只有正月廿八,又恰好隔开了元宵节,礼部操办起来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新年过了,正月廿八就是一眨眼的事,王爷娶亲,娶的还是一国的公主,这样的喜事,这样的热闹有哪个平民百姓不感兴趣? 婚礼当天,龙司远要按照祖训接上新娘绕京城走一圈,然后再到太庙拜祖宗,这一路上虽然都安排好了御林军开路,也按捺不住百姓们看热闹的心思,他们思想传统,都想着达官贵人的喜事,看一下热闹就能多蹭一蹭喜气。 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虽然雅安公主因为霍铮的身份,从而对皇上给的安排没有任何怨言,但南庆还是要平悠悠之众口,不让人拿到丝毫把柄,所以整个婚礼的过程,都有好几位大人接手安排。 阮明心是闲着看热闹,她与霍铮的婚礼定在了三月三,尽管前世嫁过了人,但是冲着利益去的,这一次跟霍铮的婚礼怎么能一样,按照百灵说的:小姐没有夫人陪在身边指导,凑一凑热闹也是好的,多汲取一点别人嫁人的经验。 这种说法让阮明心哭笑不得,可终究没管住自己的脚步,选了一处能够看得清楚的茶楼包了个厢房,主仆两人便站在窗边等着雅安公主的花轿走过来。 这么热闹的节日,京城大街上的百姓们也跟着沸腾,甚至许多高门大府的人也跟着来看热闹。 阮明心所在的茶楼视角极好,却不是唯一一个能看清楚热闹的地方,其它的茶楼酒肆也站满了人,阮明心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了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李一! 那个在皇宫假山处对阮琳琅发号施令,要找藏宝图的人!那个在阮家书房密室下,跟在老者身边的人,隐龙卫的龙主! 第702章 男装出行 为什么龙主会在这里出现?他的目的是什么?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阮明心往百灵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转身迈开脚步匆匆的离开。 “小姐你去哪啊?”百灵回过身,身后门外都已经没有了阮明心的身影,她嘟囔了一声,继续站到窗边看热闹。 街上的行人都是冲着六王爷与雅安公主的热闹而来,一群人推推搡搡,把整条京城大街围得水泄不通。 阮明心好不容易剥开了人群,走到刚刚茶楼上看到的位置,偏僻的巷子此时空无一人,阮琳琅和隐龙卫的龙主李一早已离开了。 人呢? 她往周围寻了一圈,确定阮琳琅他们真的离开了,她收回脚步,返回茶楼。 李一是龙翼轩的人,龙翼轩已经死了,那李一还在为谁效命?隐龙卫不是只听从南庆皇室调遣吗? 莫非龙翼轩还没有死?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出来,阮明心又摇了摇头,最近的脑子乱到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自己胡思乱想。 龙翼轩已经死了,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怎么可能还活着。 按了按脑袋,阮明心把一切都丢到脑后,李一在背后指使阮家办事,都是为了什么,他如今效忠的主子又是谁,能够给阮兆麟什么利益让他心甘情愿办事? 阮明心想,这一切都得派人好好查清楚,因为四国的纷乱,龙翼轩一死,就导致她对阮家,对阮兆麟失去了警戒心,像阮兆麟那样的人,其实心底也不想给自己好过的。 阮明心没有猜到的是,她要找的人此时就随阮琳琅一起,出现在阮家阮兆麟的书房,李一的身边,自然还有上次密道中与阮明心交过手的老者。 空旷的书房内,此时只有老者和李一,阮琳琅把人带到后就离开了,她走后,李一靠近老者,附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老者褶皱的脸皮随着他情绪的起伏,五官变化扭曲成一副恶鬼一般可怖的模样。 而李一仿佛习惯了他的样子,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安份的为我所用的!”破风箱似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若是在深夜里,怕是不会有人怀疑这是恶鬼的嘶嚎。 “吴勇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络的人,数日前,荒地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被他带走,奉了他兄弟二人为主。” 李一把他这边接到的消息重新在老者面前重复了一遍。 而老者越是生气,那张可怖的脸上挂着的笑就越是诡异。 “桀桀桀——”他的声音仿佛被什么焚烧破坏,发出来的笑都令人觉得刺耳。 “让他们跑吧,敢背叛我,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后果的!桀桀桀……” 阮兆麟被皇上下令负责龙司远婚礼的其他事务安排,此时还在外忙碌没有归府,李一在他书房的座位下摸着什么。 很快,书架后就出现了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老者走在前头,李一看了看书房里外没人,方从后面跟上老者。 “看看剩下的人有无异心,吴勇那边……”老者一边走,一边在沉思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对身后的李一道,“不忠不义,活着也没有用了,你去通知他们,可以催动那些叛徒身上的蛊虫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好似下令要夺了那些叛徒命的人,不是他一般。 “是,属下明白。” 阮兆麟书房里发生的事,阮明心那边都不知道,她只带着百灵出门去凑花轿的热闹,至于龙司远府邸里摆设的酒宴,阮明心表示,她没有兴趣前去龙司远的府邸里蹭吃蹭喝。 她自己心里清楚龙司远对自己是什么态度,新仇旧怨,只怕她去凑了热闹,到时真的成了热闹,她的热闹。 在茶楼上等着雅安公主的花轿经过,楼上楼下一群人纷纷跟着红色的乐队欢喜的往六王府而去,阮明心却拉着百灵往另一个方向走。 百灵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她安静的跟在阮明心身后,绕过了几条街后才猛然发现,阮明心要到的地方,居然是烟雨楼! 那个曾经……噢不,现在让她看来都觉得不正经的地方。 “小……小姐,这会儿还是青天白日呢,你……”瞧到阮明心今日出门特地换上的男装,百灵有那么一瞬以为,阮明心就是为了在这样的日子捡空逛窑子潇洒的。 阮明心回首,抬头看了看天,挑眉问道,“青天白日,是啊,不错,青天白日又如何?” 她觉得青天白日办公事有何问题,不过地点在这种烟花巷柳之地,真的不怪百灵要多想了。 她伸手拉住了阮明心的手臂,阻止她继续往里走的脚步。 一张娇俏的小脸上臊得慌,红得几乎能够滴血。 “小姐,咱们两个女儿家的,怎么能够来逛窑子……”声音细弱蚊蝇,要不是阮明心内功深厚,怕是都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她轻咳一声,想起上回到烟雨楼的时候,百灵在自己耳畔唠叨的那些,阮明心顿时不知该如何给她解释。 “别说话,随着我走就是了。”人多口杂,更何况是烟花之地,群龙混杂的地方,有点什么也不能在大门口说,她一手霸气的搂上百灵的肩膀,大步一跨往里走,一边不忘提醒道,“出门在外,你别忘了本少爷的身份。” 她今日的一身男装是为了方便行事,却也不是第一次,瞧百灵这丫头大惊小怪的,虽说烟花巷柳之地白日里来往的行客不多,闲散的几个都长了耳朵,等会听到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还指不定会以什么样的眼神打量她们,好端端的多生是非。 虽说百灵这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却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儿,阮明心的话一出,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抬脚跟在阮明心身后进了烟雨楼。 这其实算是她第一次正式踏进这个地方,男人的逍遥快活的地方,她一个小女子还是第一次见,一双眼睛东瞧瞧西看看,就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得出神了! 第703章 无主之地 阮明心一进烟雨阁,便有人注意到她,天机阁的主子,只要是阁中的人都已经见过了画像,更不说烟雨楼是天机阁中最大的据点,几乎是在阮明心踏入楼里的下一刻,烟雨楼中的妈妈就走过来了,将人引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带上楼。 “云裳可在?”阮明心就跟在那位妈妈身后,月娘死后,这个管事的是颜如玉姐妹从阁里重新安排过来的,烟雨楼是云裳负责的据点,然而云裳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无法直接出面负责烟雨楼的里外,便有了这位妈妈的到来。 “回主子,云姑娘便在楼上。”陈妈妈一边应话,脚步没有停下,脸上挂着十足谄媚的笑,把一个讨好金主的青楼妈妈演绎的活灵活色,她声音不大,足以让阮明心听清,稍微远些的听不到,还以为陈妈妈是在讨好这位新来的金主。 阮明心心里不禁在心里暗叹,陈妈妈真的是天生就适合吃这行饭的人。 陈妈妈很懂规矩,把阮明心带上楼后自己便退下不再打扰。 “你是要在房里等着我还是随我一同过去。”阮明心侧头对百灵问道,那小丫头想也没想便应:“当然是随少爷一起!” 烟花之地,小姐对这里熟悉,可她不熟悉啊,还是跟在小姐身边好一点,就算出什么事她们也能在一起。 阮明心没有拒绝,站在楼道口往里走,在第二扇门口处停下脚步,不等她推门,门自动从里头被打开。云裳站在阮明心面前,“明姐姐到了,快进来吧。”把人请进了房里,云裳把自己整理出来的东西推放到阮明心面前。 “明姐姐,这是近来整理出来的,你看看。” “林子易带着林家堡的人在京城里出现过一次,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人,他们发现自己暴露了行踪后便退到城外,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们,后来却不知怎的全军覆没……”她的声音在此截然而止。 “怎么回事?”阮明心眉头微蹙,全军覆没太可怕了,对方要厉害到什么程度,才能一举让天机阁的高手都全军覆没。 “明姐姐可还记得天叔之事,我与青爷在林家堡遇到的那人?”当时他们还没有半点动作,躲在暗处便让那个神秘男子发现了踪影,“他的武功招式很奇怪,不属于江湖上任何一派。” “内功高强,完全不是我们的人能够相比的。”所以派去的高手,全都陨落在他的手上。 这也是云裳不敢继续冒然派人过去的原因,毫无准备地出手,只会徒增无辜的伤亡。 “更可怕的是,那人还会邪术,让咱们派出去的人互相残杀,听闻那人用的是蛊。”云裳的语气里含着掩饰不住的沉重与挫败,直到全军覆没他们也不清楚蛊到底是什么。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都是恐惧的,而这种未知的东西,却让他们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不是不敌对方打不过,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云裳心里又溢起酸涩的疼痛。 “之后呢?”阮明心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蛊是什么东西,她也是一知半解,却不想就是这一知半解的东西,让他们牺牲了那么多人。 “林子易的人都撤离了京城的范围,再次收到消息,他们在去往北狄的路上;除此之外,近来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云裳敛去眸中的泪光道,“原北狄的地界,东圣与西瀚合力攻灭了北狄,收复了北狄的大城池后,却将偏远小地置之不理,原本北狄那处就缺水少粮,战争之后起了瘟疫,瘟疫蔓延后,便长了许多诡异的东西。” “诡异的东西?”阮明心口中呢喃着这几个字,什么叫诡异的东西?瘟疫有多可怕她不是没有亲眼见过,没有人救治,一场瘟疫便如同死神,收割了所有深陷其中的人的性命,一片荒凉的死地,还能长出什么怪物不成? 云裳摇摇头道,“不清楚,这消息是傅阁主传来的,他现在就在北狄,如果不是他,咱们也不可能注意到那一处的异常,副阁主还说了,原七王爷的部下时常在北狄荒地出没。” 北狄和京城,一个极南,一个极北,云裳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有心无力。 傅阁主,傅长风! 这家伙消失已久,现在终于出现了。 天机阁需要有人坐镇,云焰本是最适合去北狄查看的人,却因为天机阁需要无法脱身,傅长风在这个时候出现最好,有傅长风在,北狄那边的情况就不用担心了。 相反,云裳方才说的,林子易与他身后那位神秘高手,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居然还能动用蛊! 天机阁中牺牲的兄弟们,难道是死在蛊的手上吗? 这些都是阮明心心中的揣测,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已经在京城游玩多日的慕言书! 虽然她不知道慕言书,是怎么跟谢含蕴那只花蝴蝶混到一起的,但蛊这种东西,真的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到底是什么人有那么能力养蛊操纵蛊?慕言书之前说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阮明心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一只大手,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逐步操控着整个天下的棋局。 手里头拿着云裳递上来的情报,阮明心手上一动,一大叠的情报纸就被她碎成了粉末。 “北狄那块儿荒地何时这么热闹抢手了?” 阮明心冷笑一声,东圣与西瀚攻打了北狄,北狄国破,剑师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有的投靠到了东圣。 单靠北狄那块儿荒凉又穷苦破地方,西瀚撤手,东圣隐隐内政将起混乱,也撒手不管,于是一片死地就成了无主之地,到底那片无主之地有什么与众不同,让现在那么多人都对它趋之若鹜? “长风在北狄,你联络追着林子易的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到了北狄便听从副阁主的安排,了解完当地的情况再做打算。”阮明心沉思片刻道,这是她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 可是,她与她心中的他的三月三之期怎么办呢? 第704章 三月三不容错过 三月三已经近在咫尺,纵然追月有一日千里的能耐,阮明心的直觉告诉她,如果现在要离开京城去北狄,没有一两个月,她是无法功成身退回来的。 毕竟北狄那边情况还不太明朗,目前的情报实在是有限。 三月三,她这一世盼了十多年,可犹如过了一辈子一般,上辈子她错过了那个人,这辈子不想这么轻易继续错过了。 现在就算天塌下来,无论什么事再大,也不及她与他之间的三月三之约重要。 何况傅长风当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恍惚数个月过去了,也该结束了,有他在北狄,做什么事她都能让自己多放一点心。 “是。”阮明心下的命令让云裳的心理安慰了一些,林子易是什么人,他能耐虽说不大,可在断尘渊中的时候,就能够在天机阁的眼皮底下动些手脚,现在出了断尘渊后,未必不会在天机阁监测不到的角落,暗暗扑腾着搞事情。 她们无奈于拿不得林子易如何,若不是怕这个危险人物会给天机阁惹来事情,云裳早就想要撤了跟踪林子易的人,现在有阮明心亲自松口,她心底如何能不为那些一心为了天机阁的人,对阮明心心存感激呢? 看来烟雨楼里几乎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了,随着云裳快速的成长与进步,越发的得心应手,且阮明心也越来越放心了。 回到驿馆中的时候,阮明心没有急着去找霍铮商量情况,而是绕了一段路,去见一个能给她心里解疑的人。 “慕言书,慕言书!”人未到,声先至说的就是阮明心了,衣摆从红廊绿瓦下飘过,她的喊声远远的就传到了小院里。 里头的人还沉在午睡的梦里,嘟囔一声,拉起被子又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阮明心毫无禁忌,询问了守卫慕言书的厢房后,一脚直接将他的房门踢开。 “嘭!” 床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从睡梦中吓醒,再次回到京城,到了阮明心跟霍铮的地盘上,慕言书的日子几乎是安逸得跟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吃了又睡,偶尔兴致好时,还会叫上隔壁的花蝴蝶谢含蕴一起在棋局上杀两局。 这暖春的大好时光,慕言书下意识的从床上坐起来,神智在瞬间恢复清明,没有半分瞌睡的模样。 “什么——阮明心!!”他的声音在看到阮明心的那一刻高扬了不只一个调,就连他隔壁厢房的谢含蕴都能听到了。 阮明心揉了揉耳朵,看着手忙脚乱又上窜下跳的慕言书,心道,她有这么吓人么? “慕言书,你这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嘛!”她不理会慕言书如同被轻薄了一般的视线,自顾自拖出一张椅子坐下,桌子上的壶里有水,她倒了一杯,水已经凉了,她也不觉得冷,轻啜了一口润唇。 慕言书好不容易才从柜子底翻出来一件袍子,穿上了身后听到阮明心说的这一句,噎然无语,他怎么会不知道阮明心说的是什么,整日吃饱了就睡觉,睡醒了便寻欢作乐,也不需要为银子,为三餐温饱而烦恼,就这么在霍铮的地盘上蹭吃蹭喝,这种日子能不滋润吗?瞧他比上一回见到阮明心时,下巴都长多一圈肉出来了。 “阮小姐真是洒脱,做事向来都这么百无禁忌的吗?”慕言书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任谁正在睡觉,屋子里突然闯进来一个异性,心里都会惊吓不爽,更何况,眼前这人是谁? 他蹭吃蹭喝金主大人下过聘礼的未婚妻子,等下若是传到霍铮的耳朵里,没准他就得收拾东西,等着扫地出门。 “好说,好说。”她打着太极就要从这个话题上扯开,她这样大喇喇的闯进来,不全然是没有顾忌,进门前就有想过后果了,毕竟谁人午歇的时候会把自己都给扒光,不说现在还是春季。 反而是慕言书,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在屋里头养小美人。 “你……”慕言书一张想到阮明心这人软硬不吃,还有那张能说会道的利嘴,如果自己再纠结下去,没准脸都给丢没了,他识趣的收住了自己即将出口的话。 “说吧,什么事。”无事不登三宝殿,阮明心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所以他才没好气道。 阮明心脸上挂笑,温柔的提醒道:“蛊。” 蛊这种东西太过神秘,来源与关于蛊的记载,在常人眼中的历史里都无从考究,偶有史书上说宫廷风云,妃子们互相争斗而对人使了巫蛊之术,也是匆匆几笔记载。 这一次出现的蛊,不只是巫蛊之术那么简单,阮明心怀疑里面隐藏着一个诺大的阴谋。 先是南庆的百官大臣,后宫妃子身上中了蛊,当时出现了一个慕言书,阮明心暂且可以将所有事情都归到他身上,当时他的态度支支吾吾,阮明心与霍铮也没有逼他太紧,蛊虫消失后,慕言书也离开了。 再次回来,身边还带了一个药王传人谢含蕴,阮明心心中纵使有许多疑问,所有事情都来的让她猝不及防,从而导致她没法过来询问慕言书。 直到蛊虫这种东西再次出现,天机阁的兄弟们无辜相残,太多的人命无辜牺牲,阮明心无法继续等下去了。 她也想知道,林子易跟慕言书从前效忠的人有没有关系? 为什么一个祖上几代都偏居一偶在断尘渊的人,会与蛊虫有联系? 林子易身边那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又是什么人? 他是否跟慕言书身后的人有联系? “你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慕言书冷不防的抛出这一句话,阮明心一愣,她问的是蛊,慕言书却丢给她这么一句话。 她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林子易派李亮去天机阁,也是让他去找什么东西吧?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吗?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什么意思?”鸦睫垂敛,阮明心却有一个揣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身上也只有那个东西,会不会是…… 第705章 传说中的神医谷 “藏宝图?亦或是武林秘籍?或许你心里都有答案了。”慕言书屏了一下气息,缓缓说道。 “什么前朝皇室的藏宝图,前朝,早在多少年前就覆灭了,天下分分合合多少年,才形成如此四国鼎立的局面。即便是真有藏宝图,前朝尚有遗孤旁支,难道他们会不知道么?”说着,慕言书的视线落在阮明心身上,“阮明心,你我都清楚,他们要的,至始至终都只是落到你身上的那件东西。” 他的语气严肃,神情肃然,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让阮明心听得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这个话题扯得太远了吧?”她忍不住换了个姿势坐着,重新给自己斟上一杯水,脑子却高速运转,在瞬间将慕言书说的与她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联系起来。 “不管他们想要找的是什么,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蛊,以及你之前一直在避讳的那些人。”她的神情很认真,语气更是格外的坚定。 慕言书便晓得,阮明心今日突然登门拜访,没有得到满意的一个答案是不会死心的。 他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眸子,仿佛在排如何说话的逻辑。 一时间,屋子里两人皆是无语,连空气都安静的有些可怕,就在阮明心要忍不住的时候,慕言书终于开口了。 “不知道你可有听说过江湖之上的一些事情,不是如今的江湖,而是前朝时候的江湖。”他此刻说的话很让人费思难解。 向来道,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就是你脚下踩着的那块儿地。 阮明心还从未听说过,江湖还要以时间前后来分,她踌躇地看着慕言书,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数百年前,天下百姓都可以没听说过皇族人的作为事迹,却不能没听说过神医谷。”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他口中的神医谷捧到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似乎四国帝王眼中裹足鼎立的局面与此毫无干系。 天下谁人不识君,自古文人口中的诗词,在那个时候却成了一个例外。 神医谷。 这个词引起了阮明心极大的好奇。 依照慕言书的说法,神医谷的地位至高无上,尊崇无比,况且江湖中人也不会主动参与加入朝廷纷争。神医谷的字面意思就是一个住满了神医的谷,而医术好的大夫,不管在哪朝哪代,哪门哪派,都应该是人人追捧着要招到身边的存在。更不用谈神医谷存在的大夫数量何其多,即便改朝换代,也不应该被湮灭在历史的洪流当中,可是在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无规矩不成方圆,江湖门派,皆得有个能够主事的掌门人,而神医谷的每一代掌门人也不负众望,皆有能够医人生死、妙手回春的医术。” 这也引起了天下所有人的纷抢,凡人都有欲望私心,有谁不想活得比别人更久,江湖恩怨门派纷争也好,朝堂野心在沙场拼杀也罢,如果一方的阵营拥有一个神医,那结局自是不用说的了。 也正因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将矛头指向了神医谷,俗话说先礼后兵,抛出客座的位置请不出来,金银财宝毫不心动,高官厚禄消受不了,那就只能大张旗鼓的动起手了。 神奇的是,不管出手的是哪个门派,最后却都以惨败为结局灰溜溜的逃跑了。 “全部惨败?”阮明心嘴角有些抽搐。 真不知道那会儿的朝廷与江湖得菜到什么地步,才会任一个神医谷这样拿捏呢?里面是否还有别的隐情? “是的,全部惨败,你知道这是为何吗?”慕言书继续追问道。 阮明心脸上一沉,低垂眸子,仿佛想起了些什么。 五行相生,五行相克,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所以天下间从来都没有谁敢夸口说自己家的功夫天下第一,因为你再厉害,也总会有其它的功夫,将你直接克制住。 而慕言书刚刚所说的,前往去挑衅的人,全部都以惨败的结果告终,这怎么可能?去的又不只是一两个门派的人,那么被选上的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神医谷居然能把所有人都打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除非他们掌握住了所有门派武功,不然全部战败这种事儿,还真的是让人难以置信。 可到头来说要掌握住所有门派的武功就更加痴人说梦了,别的不说,就说武功,所有人都知道,练武之人都知道功夫之根本是心法,而他们也不能随意练习别派的内功心法,以免两种武功最后在体内产生抵制,最后走火入魔,或者爆体而亡。 阮明心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中灵光一现,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卷羊皮纸。 白色的玉石她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羊皮纸上是一套心法绝然不错,她当时就发现这一点了,羊皮纸上的心法只要背好之后,能够运用到融会贯通,便可以同时修炼其它武功。 “他们”一直在找的,难道就是羊皮纸上的心法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当年崖底下逝去的老者,又与神医谷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会有那一套心法的羊皮纸,并在临死前还把东西塞给了她阮明心? “可能正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所有门派的武功,这才让打神医谷主意的人如此害怕。” “而神医谷并没有以此为非作歹,反倒是凭着他们的医术,遍走天下,救死扶伤,仁心仁术,行善积德。”慕言书越来越说的义正词严,表情格外坚定。 “按照你这样的说法,神医谷不应该在史册毫无记载。”何况今天要不是慕言书说的话,就连阮明心也不知道世上曾有这么一个门派存在。 “因为他们不是死了,也不是解散了,而是所有的人都隐世了。” 慕言书刚刚的话越来越让阮明心觉得扑朔迷离。 “隐世?”阮明心不可置信的看着慕言书,像“隐世”这种词汇在阮明心听来太过不可思议了,她完全无法想象,像神医谷这样的门派,举门上下隐世的用意是什么。 第706章 始作俑者 “对。”慕言书微微颔首,为了让阮明心更相信他所说的,他不想再隐瞒任何事情。 “有人的地方,不只有江湖,还有世人的欲望跟野心,就算是神医谷也免不了俗。”慕言书若有所思的缓缓道来。 世人贪婪的想将权利势力掌握于手,畅享荣华富贵,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又恰恰就是这一个个欲望,尽将人性的丑恶之面撕开。 没有一个人能够干净,人们总在得到了一样东西之后,就奢想着能够得到更多,这种人性的陋习,就连至高无上的神医谷也无法例外。 得到了名声,在江湖中又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就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渴望能将权利抓到手上,进而不惜出卖谷中同门,联手朝廷,参与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医术毒药,蛊虫蛊毒…… 遇害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的百姓更是难以估量,这一切,完全违背了神医谷的初衷。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去,一去而不复返,的确是不想回,想回来的话也是回不了头了。 甘愿抛弃神医谷,抛弃医者的仁心,这样的人,早已不适合再留在神医谷,一心沉浸于医术的掌门人也愈发心力交瘁,在谷中长老的支持下,神医谷遗留的人全部隐世,没有一声提醒通知,那些将神医谷遗弃的人,最终也被神医谷遗弃。 原神医谷的地方,所有相关的医书药物都在一夜之间被搬空,神医谷也在那一晚走水,诺大的神医谷在大火中烧了一天两夜,终成一片废墟。 然而,这并不是天下人都将它忘记的理由。 没有随神医谷一起隐世的那些人,协助朝廷,穿梭在硝烟战场之中,甚至为了战争能够胜利,对战场的兵将用了蛊,从而达到了目的,事情却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蛊毒发作,战争中死了多少的士兵,酷夏的天气环境恶劣,在太阳半个月毒辣的暴晒下,死去的士兵尸体,开始引发了瘟疫,蔓延在战火一带,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被牵连其中。 从烈日暴晒后,又是连日的大雨,雨水将瘟疫扩散得更远。 如此一来,仗也不用打了,敌我两国,各自损失惨重,被传染的百姓越来越多,各国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再继续打仗。 没有彻底阻止根治瘟疫的方法,当时的君主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下令屠城,数个城池,几十万的百姓被困城中,大火弥漫,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君主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为了掩饰自己的丑行,神医谷没有隐世的神医,全部被秘密处决。神医谷也成了天下禁止说出来的存在,渐渐的,随着年月久远,最终被世人所遗忘。 几十万条性命的牺牲,让百姓心中早有怨言,再在有心人的怂恿下,他们覆了旧王朝,才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慕言书口中的这段历史,是阮明心活了两世都未曾听说的,她神情僵硬,不敢置信在数百年前,统治天下的君王居然有那么狠硬的心肠,几十万条性命说不要就不要。 “你说的这些,历史上……” “对,历史上没有记载,你更无从寻起。”慕言书打断了阮明心的话,他很清楚,这段被隐藏在历史中的过往,有多少人不敢置信,可倘若不是这么残忍,又如何会被隐藏在历史当中,神医谷又如何会被世人所遗忘呢。 “这跟我想问的“他们”有什么联系么?”心中有某个怀疑,在慕言书还没有确定之前,阮明心不肯去听信。又或是倘若真的那样,神医谷现在的动作,又是到底想要干什么? “阮明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们就是神医谷的人,隐藏在你背后,让你也无能为力的力量,就是隐世数百年的神医谷!”慕言书的神情有些许的激动,他情不自禁的提高了声线。 阮明心听到他的话,心头沉重的那块儿石头,终于压到了她身上,让她没有半丝侥幸心理可以抱着。 “神医谷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断尘渊,神医谷在找的东西,对他们应该很重要吧?”阮明心没有被慕言书的话语带偏了思想,她的脑子在飞快运转,把慕言书说出来的事情,有条不紊的在脑子里排好了序,除了刚开始有点乱之外,她有很多的问题,还是想继续要问一下可能知情的慕言书。 首先先是断尘渊中,崖底她遇见的那个老者,被囚锁在崖底的时间也久远了,如果他也是神医谷的人,为什么不是随着神医谷的所有人一起隐世? 老者的身上为什么带着一张用羊皮纸记载的内功心法,以及那块儿白色的玉石? 从慕言书刚刚说的话里,阮明心大概能够猜测得到,从老者的身上,落到她手里的那张羊皮纸,对神医谷来说很重要,或者说,如果没有了这张羊皮纸,他们就无法再继续练成多门多派的武功,而这一套内功心法,只怕目前只有阮明心身上有,就此一份,所以他们才会急着想把东西找到。 当查到了东西在阮明心身上的时候,神医谷想继续隐世不出来,最好是不在江湖中掀起丝毫波澜就拿到内功心法,所以他们就同时抛出了藏宝图的消息,将矛头引向阮明心,并且利用林家堡,让林子易的人趁机进入天机阁窃取东西,不料李亮竟然动手把天叔给杀了,所以才会把阮明心引回去,并且盯紧了林家堡。 脑子里困惑了她许久的谜团,终于在这一刻被解开了一些,阮明心的眉头仍紧蹙着,“照你说的这些,那你也是神医谷中出来的人?这个人是谁,是不是一样是神医谷的。”说着,她从身上拿出一张纸,平铺到慕言书面前。 油纸上画了一个男子,墨色的发从头上垂落到腰际,没有束髻,他的气质一点都不娘,反而因为他随意散落的发,平添了几分仙气,额间坠着一颗红宝石,脸上有半块面具,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这眼睛间似乎透露着无穷的戾气。 第707章 未正名的掌门 仔细看来,画上的男子年龄也不大,和霍铮、慕言书等人相仿,阮明心曾见过这个人,印象不深,只记得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什么香料她分辨不出来。 而后面好几次,他的出现都跟林家堡脱不了干系,料想起来天机阁的人也都是在他手上吃了亏。 牺牲了那么多人,却连对方的背景都查不出一星半点,挫败有之,阮明心暂时把神秘男子归到了神医谷。 “这……这人……”慕言书看到画像后,隽秀的容颜上神情突变,“你们什么时候在哪见到了他?” 阮明心将慕言书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猜测,看来画像上的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数月前我外出在山野一间客栈见过一次,打过一次照面,后来他在断尘渊林家堡中出现,第三次是近日京城外,他在背后用蛊助林家堡逃脱天机阁的追捕。”提到蛊,阮明心心底就有火,这是她束手无策的东西。 阮明心的眼睛盯着慕言书,唯恐错过一丝变化,“你该说清楚了,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你见了之后大惊失色?” 慕言书重重的吸了几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是神医谷的人不错,而且还是谷中未正名的掌门人,迦叶。” 连慕言书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外面的世界见到这个人,身为神医谷的掌门人,历来不会踏出山盟一步,难道真的是那些东西把他们逼紧了么? “未正名?”阮明心呢喃着这三个字,在琢磨慕言书的意思,既然是掌门人,又何来正不正名一说? “是,或者说,迦叶这个掌门人的身份,如今在神医谷中,是名不正言不顺。”慕言书一字一句的说道,唯恐阮明心没有听清,他的语速放得很慢。 神医谷中的事,断不会如想象中那么安逸,数百年前刚隐世那会儿,还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可隐世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几百年将一群人都限制圈禁在一个地方,圣人也会受不住。 “近几十年来,越来越多的人想要离开神医谷,脱离神医谷中的管制,他们也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隐世数百年后,神医谷后来的几代掌门人都以为,门中的人已经淡了外面的心思,从而松懈了对神医谷的掌管。 因而才使某些人钻了空子,离开神医谷,到了外面的世界,那些人回去后虽然被掌门人惩罚,可却控制不住其他人对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向往,这其中,还有神医谷中的两位长老。 “你可知为何神医谷的东西会流落在外,落到你的手中?”慕言书问道,在阮明心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他说道,“谷中有五位长老,其中两位对外面的世界起了私心,总想着以神医谷的能力,足以在天下间称霸,恢复数百年前,神医谷为天下第一大派时的风光,而这都不是神医谷中保守派的想法。” 于是,在有心人的撮串下,掌门人闭关当时遭到刺杀,危难关头,被迫携带世代相传的内功心法,以及掌门人的信物,逃出了神医谷,此后再也没有那位掌门人的消息。 然而,神医谷的人却没有中断寻找他的动作,不管是为了那位掌门人继续重掌神医谷也好,或者是为了得到他手中的内功心法和掌门信物,近些年,神医谷已经有一部分的人踏出那块儿隐世的地方。 “除了迦叶,上一任的掌门人也没有正名,是由五位长老推举出来,掌控在手里的人选,只不过,和上一任名不正言不顺的掌门人相比,迦叶上任后太过强势,长老们无法掌控迦叶。” 于是,神医谷中被分成了三股势力,一股以二长老跟三长老为首,企图到外面的世界称霸天下,一股以大长老,四长老,五长老为首,要废除迦叶的掌门之位,最后一股势力,便是迦叶这位掌门人与支持他上位的一些谷中老人及旧部。 “但不管这三股势力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目前都想要的,就是你手中的东西。” 说到这里,即使阮明心没有说自己手里得到的是什么东西,她想慕言书也心知肚明,神医谷的人都想把内功心法拿回去,而慕言书又是什么立场呢? 慕言书今日跟她说的这些,神医谷中的过往与纷争,他都没有瞒着她,这看似没有什么不对劲儿,却也正是问题最大的地方。 慕言书是什么身份?在神医谷这块儿神秘的地盘里,他又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 当初慕言书化名入宫,用蛊给先皇续命,险些坏了阮明心的事,而后又示好,站在阮明心这一边,如今神医谷的秘密爆出,阮明心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慕言书这个人,倘若他也是神医谷中站队的之一,那向她示好接近,不怀好意的成分就很明显了。 “那你呢?”她问慕言书,如果不是必要的时候,她真的不想把慕言书往坏的方面想,明明他表现出来的善意很明显。 “什么?”慕言书一愣,顿时没反应阮明心指的是什么。 “你又站在哪一边?慕言书,你好像从没说过你的立场。”阮明心终究没有问出口,他是不是也是冲着她手里的东西而来,如果是的话,慕言书的接近真的太可怕了。 她的疑问让慕言书哑然失笑,或许他是猜到了阮明心的意思,知道她问的隐晦,他也不戳穿挑明,有关于他,他的事情很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讲清楚。 “阮明心,以目前你的实力,无法将神医谷的三股势力都抵抗住。”慕言书的话意味深长。 偌大一个数百年的大门派,就算阮明心的功力天下无敌,她的修为到了大剑师境界又如何,对手是整个神医谷的话,一个人,一个天机阁对上大长老,或者二长老,亦或者是迦叶,阮明心还有胜算可言,一但神医谷的三股势力拧做一团,阮明心在他们手里,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第708章 震惊 有时候为了野心,如今的神医谷这些人连自己最重要的人甚至都不惜抛弃。 但慕言书知道,阮明心不行,从他们的手上掌握的消息来看,阮明心的背后,还有一个凤家拖着,除非阮明心能够舍弃凤家,否则,她斗不过整个神医谷的。 眸子垂敛,阮明心看着桌上已经没有水的杯子。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有多重,神医谷好歹是一股数百年的势力,底蕴有多厚,她凭一己之力都不敢公然对东圣,西瀚,南庆,或者北狄出手,何况一个比四国的存在还要久的神医谷。 首先它的神秘就让自己无从下手,再来如慕言书所清楚的,关键所在凤家是阮明心的软肋。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该怎么做那是我的事。”她不会惹事生非,却也不会像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 不管神医谷想要做什么都行,要将羊皮纸与玉石拿回去也好,她不藏私,就算神医谷不甘隐世,躲藏在人后,阮明心也没有意见。 天下分分合合,总有一天,东圣,西瀚跟南庆的关系也会打破,神医谷如果妄想插足踩到她头上,那也别怪她奋起反抗,这个年代,早已不是天下谁人不识神医谷的数百年前。 “门中妄图将手伸向权势的人,其中就有我爷爷。”说到“爷爷”这两个字的时候,慕言书眼中的戾气掩饰不住。 亲情这种东西血脉相连,此刻慕言书提到他的亲人,眼中只有无尽的恨意。 “还记得吧,当初我体内有蛊,被控制在他们手上,只要向人透露出半点他们的消息,蛊虫就会在我的体内开始吞噬我的五脏六腑,直至到死。”他的目光呆滞,带着无尽的悲凉,嘴角轻勾起的那抹弧度带着浓烈的嘲讽。 “为了权势,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狠心出手,这就是所谓的亲情。” 顿时他觉得眼眶里有些干涩,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我父亲早逝,除了爷爷,我与母亲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去年被许给了大长老的孙子,母亲则在慕家。”他开始回忆起从前的日子,阮明心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回忆的那一瞬,她看见他眸底温柔的光,她想,那段回忆应该是他人生中幸福的时光吧。 “我无法抛弃母亲跟妹妹,离开了神医谷,他给我的任务便是为南庆的皇上续命,让他稳坐皇位,最后能为他们所用。” 他的话里没有怎么去提他的亲人,阮明心却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无奈,兴许他母亲跟妹妹,都被控制在慕言书的爷爷手中了吧,如此一来,当初发生的一切,就成了他爷爷的手笔了? 权势这种东西,让阮明心不自然的回忆起了前世的龙翼轩,那个曾经她舍弃一切全力去帮的男人,却没曾想为了稳固权势,到头来负她所为、毁她名节、伤她家人、灭她所想,虽然这世的龙翼轩对她也是格外的好,但是这都抵不过龙翼轩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 “将一整个南庆掌握在手中,他们最想得到的第一件东西,还是你身上有的。” 内功心法,以及神医谷中的掌门信物。 有了内功心法,他们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学习各门各派的武功,有了信物,要将名不正言不顺的迦叶从那个位置拉下来,只要一个掌门人的信物就够了,神医谷认人,更认信物,也就是说,一个迦叶在掌门信物的面前,甚至还比不过一件信物。 阮明心阻止了慕言书培养出一个傀儡皇帝,在某一个角度上来说,她的行为算是得罪了神医谷中二长老一派的人。 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引来二长老的报复,她猜想,兴许是神医谷中,其它派系的人在给二长老添乱,让他自顾不暇吧。 “先皇年迈是不争的事实,人与天斗,最终亦无法逆天改命。” 慕言书这句话阮明心赞同,万物生长,各有各的规律。 然后慕言书的下一句话,让阮明心忍不住屏息凝气。 “南庆内乱,几个王爷都在争斗中葬送性命,或许你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实则不然。”他摇晃着脑袋,似乎是在叹息神医谷中那些人的行为。 阮明心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角,脑子里在一瞬间跳出许多她不知道身份的人,企图将人对号入座,一口气凝在胸口,压得她无法喘息。 慕言书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在南庆的内乱中,神医谷的人也出手了吗? “他们救了谁?”阮明心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出口,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七王爷——龙翼轩。” 他平静的言语,在阮明心的内心惊起波涛骇浪,让她整个人如同置身于冰窖当中,寒意席卷,冷得她忘记了言语动作,四肢僵硬。 “你没事吧?”阮明心的变化明显到慕言书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出了神医谷,来到南庆京城,对于京城里的风云人物慕言书曾了解过,当然知道阮明心跟龙翼轩曾经有过的不合恩怨,可他并不知道,阮明心与龙翼轩之间的恩怨仇恨,岂止世人眼中所看到的。 上一辈子锥心刺骨的痛,在得知龙翼轩被神医谷的人所救的那一刻,再次深入她的骨髓,疼得她牙齿也跟着打颤。 “到底是谁?谁救的龙翼轩,他现在在哪里,你实话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她僵硬的手抓在慕言书的肩膀上,脑子里只有那人还活着的消息,没注意自己口中想要说的话,渐渐无与伦比。 慕言书蹙着眉头,他没想过阮明心会是这样的反应,一个龙翼轩罢了,她的反应未免过激了。 “你问的是谁,冷静些。”他赶忙把肩膀上抓着的手剥开,顺带把椅子往旁边再挪了挪。 这是霍铮的地盘,别让霍铮误会了什么找他麻烦就不好了,就算霍铮不误会,他也不想让阮明心一个失手,就了结掉他的小命。 对于阮明心的武力值,他还是很清楚的。 龙翼轩,这个名字再一次让阮明心彻底震惊了! 第709章 死人也有利用价值 慕言书说的没错,阮明心重重吸了一口气,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龙翼轩而已,她能够将他弄死一次,就不怕再杀他第二次。 可是龙翼轩身边的隐龙卫,龙主李一出现在阮琳琅身边,将前几次的事情互相联系起来,明显察觉到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阮府的地下密道里,那个老者的出现也不是一个意外,那副与龙氏人相似度那么高的容貌,绝不是偶然。 他是龙翼轩! 他分明就是龙翼轩! 阮府地下新挖的那条密道,就是他授的意,他在那里现身,就是在等着她! 他注定还不放过自己,他回来复仇了,他要回来拆散她跟霍铮了! “为什么龙翼轩的模样,跟以前相差那么多?苍老也是时间的问题,明明他跟你们差不多的年纪,为何成了枯骨老人的模样?”正是因为他是以老者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算怀疑,也从来没有往死去的龙翼轩身上联系,如今知道他还活着,他还没有死,神医谷的医术就算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又如何能够把一条生命折腾到那副苍老的模样? “是吧,你们都以为他死了。”慕言书这会儿还有心思挑笑,只是笑容里是嘲讽还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一个死人,神医谷又怎么能够逆天改命呢,蛊虫,剧毒,极品的药物,他们都不惜代价的用在了龙翼轩那个将死之人的身上,被困在那个地方久了,他们对外界的权势就越来越向往,龙翼轩是一颗有用的棋子,所以他们不惜把他变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蛊虫难养,尤其是要养成一只可以救人的蛊虫,剧毒跟药物就更不用说了,珍稀的药物世间难求。 像天山雪莲,灵芝太岁,人参,这些东西随便一样在这世上都是千金难买,更何况是一个数百年的神医谷,所有上了年头的珍稀药物,都让他们用在了龙翼轩身上。 什么延年益寿的功效,当所有的药物都碰撞在一个身体里,物极必反,龙翼轩没死已经是个奇迹了,至于他的外形容貌,也只是他得以继续苟活人世的代价罢了。 “就算龙翼轩没有死,何至于让你神色大变?”慕言书看似不经意的一句提醒,让阮明心回过神来。 的确,就算龙翼轩还活着,她又何必因为他而张皇失措? 上辈子终究是上辈子,上辈子的悲剧已经过去了,现在的龙翼轩,不过是逃脱了死亡的苟活。 他容貌未毁,在南庆的朝堂大权于握之时,她都不惧与他作对,如今的她什么都有,相反是龙翼轩,他原先所拥有的,金钱,人脉,权势!这些他都已经失去了,仅剩下不多的几个隐龙卫还效忠着他又如何? 龙翼轩是南庆七王爷的这个身份,天下有谁人不知道,他早已因为联合外邦谋反而被先皇处决,据阮明心自己目前所知,龙翼轩除了阮府,在这京城里就没有能够利用的耳目。 不说阮明心知道了龙翼轩还活着的消息,就也知晓李一之前的动作,他让阮兆麟还有阮琳琅做的事,都是奔着什么目的去的,如今阮明心也明了了。 龙翼轩是不是以为江湖上谣传的藏宝图是真的存在? 他想要得到藏宝图,再次收兵买马来复仇吗? 如果他想的是这样,阮明心不介意再一次把他的希望一点点给捏碎。 “北狄降后,东圣跟西瀚并未怎么对北狄那块儿荒地上心,北狄有多穷苦,特别是冬天。”慕言书清朗的声音继续传过来。 “如果要治理北狄,让北狄的百姓们都能吃饱穿暖,不管是东圣还是西瀚的国力,都会因为一个北狄而被拉下。” 天下将乱之际,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发天下之乱。 北狄想打南庆的主意而同意借兵给龙翼轩,却不想因此赔上了自己。 有这样的悲剧例子在,东圣跟西瀚也就不会太重视北狄这块儿荒凉的弹丸之地。 正是因为这样,北狄成了无主之地。 天下分分合合,锦绣江山,荣华富贵,穷山恶水出刁民,就连神医谷这种淡泊名利的地方,都对权势起了贪念,更何况本就在脏杂的俗世底层求生的人。 人活一世,穷也是过,苦也是过,日子难到极致他们也会拿命博前程。 输了不过一条贱命,赢了,江山美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天下只剩下那一处旮旯角落能够让他安身。”他打开关着的窗户,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些许的凉意,目光所及之处,是遥远的北方。 “神医谷想要北狄那块儿荒地做什么?”阮明心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群救了龙翼轩,想要利用他在天下分一杯羹的人。 阮明心哪里会想到,当年已经变做一个死人的龙翼轩,到了神医谷这些人的手里,还能起死回生救将过来,再加以最大的利用,看来权势这东西已经让世人变得愈加疯狂了。 哪想慕言书摇头道,“那群老匹夫忘了,龙翼轩不是那么好掌握的人,这点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二长老一伙儿人想要借助龙翼轩,掀翻南庆的朝纲,龙翼轩也不甘示弱,好不容易再活一次,他想要找阮明心复仇,权势美人他都不让步,和神医谷的关系,左不过相互利用。 阮明心想的不错,龙翼轩是想在北狄那一块儿无人的荒地东山再起,可却不是神医谷的意思,而是龙翼轩的私心,事实就连神医谷也是事后才收到的消息。 窗外的风冷冷的吹着,慕言书整个人都精神抖擞,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眼睛,他可没忘记方才是谁突然闯进来扰人清梦。 “龙翼轩的事你不用在意太多,派人盯着北狄别出太大动静就行了,迦叶是神医谷的掌门人,二长老违背了神医谷中的规矩,大长老跟迦叶都不会放任他们和龙翼轩为所欲为的。”这句话稍稍能够安慰人心。 有那个迦叶在,龙翼轩的确翻不起多少风浪。 第710章 潇洒的玩伴 龙翼轩违背二长老的意思,私自跑去了北狄,只怕落到迦叶跟大长老的手里,二长老也会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吧。 “说到这,可有想请我喝杯喜酒?我听闻你和他的婚期就定在三月三了?”他隽秀的脸上满是八卦的味道。 “对对对!还有我,还有我!”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随着门外那人的脚步声,还有几声鸟叫夹杂其中。 声音有几分耳熟,这次将阮明心的目光也吸引出去的不是人,而是鸟叫声。 回春的季节,南庆的气候早就能够见着鸟了,不过京城里的人比较多,反而难以看到鸟儿的影子,更不说守卫森严的驿馆。此时突然出现的鸟叫声倒是让阮明心好奇不已。 很快,让阮明心好奇的那人,便一身蓝绿的衣着出现到阮明心面前。 “明心妹妹,咱们这相识可算得上是老交情了,霍铮和我也算兄弟,你俩的喜酒可不能漏了我的份啊。”眼前这一身明媚的蓝绿色,可谓让阮明心眼前一亮。 她……她没看错吧,这是……这是谢含蕴?? 阮明心忍不住嘴角抽搐,上一回见到他,好歹一身耀眼的湛蓝色衣袍还算得上正常,可如今这蓝的绿的又拎着一只花花绿绿的鸟怎么回事? 不止是阮明心一个人被吓到,慕言书简直就是被气着了,平日里谢含蕴怎么玩他都可以当作没看到,可这一个花花绿绿的形象,多么辣人眼睛! 慕言书又忍不住揉眼睛,一边向还在原地自我感觉良好的谢含蕴走过去,一把抢过来谢含蕴拎着的花花绿绿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鸡还是鸟,往门口的方向一抛,那只鸟在落到地上的瞬间连忙扑腾起翅膀,仿佛逃亡一般,跑得飞快,好似恨不得多长一对翅膀。 “小花!小花!”谢含蕴追着鸟屁股喊。 阮明心忍不住“噗嗤”一笑,“哈哈哈……小花……哈哈哈……” 谢含蕴这厮多年不见,是见她近来心情郁闷,前来搞笑的吧。 阮明心没见谢含蕴拉着一张脸走进来,走到慕言书跟前,一脚踢在慕言书膝盖上,他怒目横视道,“姓慕的,我的小花怎么得罪你了,还有大黄,你前日把大黄带哪去了?” 阮明心忍俊不禁,小花?大黄? 谢含蕴能不能不要这么喜感,一扫之前跟慕言书谈话时的压抑,阮明心被谢含蕴的奇葩行为,逗得眼泪的出来了。 “我说,这大黄又是何物?”她伸手擦掉眼角的泪水,好不容易直起身子,不想那边两人都直接把她无视了。 先是谢含蕴一脸不善,仿佛有杀父之仇似的盯着慕言书,向他讨要前日带走大黄,而慕言书在听见大黄的时候,一张隽秀的脸上铁青,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你钟意养鸟我可以随你,但养狗就不成了,你……” “我大黄怎么你了,我养的它又不是你养的,成不成干你什么事?姓慕的我跟你讲,你今天要是不把大黄交出来,老子跟你没完我跟你讲!”他气冲冲的冲着慕言书说道,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一副不找到大黄誓不罢休的模样。 凶巴巴的样子,和市井妇人没多少差别,整个贵公子形象都让他往市井丢没了。 “与我何干,谢含蕴,你的狗整日吠得人心烦,吵到我了行不行,再不让人睡觉,你日后也别想我陪你下棋解闷,遛你的狗,逗你的鸟去,你也别到我这边碍事了。”说着,他伸手往门口一指,大有要将谢含蕴这厮不靠谱的给赶出去。 提到谢含蕴养的大黄狗他就来气,仿佛跟他天生不合似的,他又不偷谢含蕴的东西,每一次到谢含蕴那边找他,大黄就冲着他吠个不停,院门还没踏进去了,就让一条狗追了出来,好几次下来,半夜三更吠得他睡不了觉,气得慕言书不行。 阮明心以为,在慕言书这般言语的威胁下,谢含蕴怎么都会硬气的甩袖走人。 然而事实难料,阮明心无法想象,谢含蕴会是一脸犹豫,抬头看看慕言书,又低头垂眸沉思挣扎,神色无比纠结,好一会儿,就在慕言书要开始赶人的时候,他下定了决定一般。 “行!我不跟你追究大黄,日后也可以不养狗,可我也有一个条件!”谢含蕴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就连阮明心也忍不住好奇他会向慕言书提什么条件。 “行,你说。”慕言书却是早就料到了谢含蕴会同意不养狗一般,谢含蕴想要提条件他也阻止。 “好,日后对弈,你得再让我三子!”慕言书同意他提条件,谢含蕴立刻欢喜得如同得了便宜一般,大有慕言书再同他对弈,就会败在他手下一般。 阮明心咋舌愣然,士别三日,真的是士别三日,没想到谢含蕴居然会说出这么没有志气的话! 眼前的谢含蕴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认为谢含蕴没有志气的,不只有阮明心一个,慕言书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已经掩饰不住对谢含蕴深深的嫌弃了! “再让你三子?谢含蕴,你这脸皮还要不要了?我前日不才刚同意让你三子?”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有些夸张,倒真像是让谢含蕴给气到了,或者说是气笑了。 驿馆中的日子的确很无聊,皇家的地方,再怎么也没胆子乱玩,慕言书还好,闲来没事翻翻书,捣弄一下药物,或者自己跟自己下棋,很容易打发了时间。 谢含蕴却不行,他可不是一个闲的住的主,京城之大他不是没有逛过,若是让他来说哪条街是做什么行业的,谢含蕴甚至能够倒背如流,相比慕言书,谢含蕴在驿馆中的日子,可以说是无聊到痛苦,他可不敢去打扰霍铮,养养猫,溜溜狗,逗逗鸟就成了他消磨时间的又一个兴趣。 等他发现慕言书会下棋,还能自己跟自己对弈的时候,他每日都要来缠着慕言书。如谢含蕴知道的,慕言书既然可以自己跟自己下棋,那在棋方面的造诣当然不比寻常人。 第711章 京城洗牌 谢含蕴与他对弈,当然只能落得个惨败的下场,可又实在清闲,前日好不容易才说服慕言书让了他三个子,没想三个子他也赢不了,今日借题发挥,他可以不要大黄,但慕言书得再让他三个子。 “我的脸皮能赢你?若不能赢你,不要也没事。”真不知道谢含蕴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 阮明心大致能够理解慕言书的心情,可是她这会儿只想笑,不能怪她不道德,只能说是这谢含蕴的脸皮,真的厚到可以去修城墙了。 她伸手同情的拍了拍慕言书的肩膀,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消,“慕言书呀,你要考虑一下是要多来几只大黄小黄好,还是在棋局上征服了这个不要脸的,给他以后一个望棋止步的教训好。” 不行不行,谢含蕴几年不见,性子越来越奇葩,不知道药王爷他老人家知不知道,她要先去给霍铮分享一下。 阮明心扬长而去,身后还听得见谢含蕴提醒她和霍铮别忘了他的请帖,以及慕言书隐约的叹息声。 —— 夜色如水,月光笼罩着京城的每一寸土地,银辉夹杂着几分清冷。 竹影摇晃,室内燃着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 阮明心从慕言书的小院出来的时候,天边暮色渐垂,她直接往霍铮这边过来,顺道蹭了一顿晚膳。 桌子上摆的都是她喜欢的菜色,全程只有阮明心在吃,霍铮看着她吃。 解决了口腹之欲,由驿馆的婢子进来收拾桌子,又换上一壶热茶。 阮明心没有瞒着今日从慕言书那里听来的事,包括还活着的龙翼轩,以及此前她已经跟龙翼轩再次打过交道的事。 “阮家不能留。”霍铮听完阮明心说的,分析完天下与南庆的局势,而后才说道。 “阮兆麟从头到尾都是在为龙翼轩办事,龙翼轩没有死的真相阮兆麟不管知不知晓,都不能留。”霍铮的每一步分析都有他的道理,他说阮家不能留,便是真真儿不能留。 龙翼轩还是南庆七王爷的时候,他在京中的实力也雄厚巩固,直到龙翼轩已被处决的消息传开,除了阮家跟消失的隐龙卫,他的势力,早已被其它皇子蚕食光了,其中最大的就是三王爷。 随后三王爷逼宫不成,五皇子上位,这些不属于新皇,不属于阮明心的所有势力,都在阮明心的有意无意提醒下,让新皇全部清除个干净。 龙翼轩如今要在京城里找人办事,就只有一个阮兆麟可以利用了。 “阮家本就不是什么书香世家,野鸡就算站到枝头上,也终究成不了凤凰。”阮明心丝毫没有阻止霍铮的意思,相反,想到阮兆麟汲汲营营,最后还是改不了自己本质的东西,阮明心就觉得无限讽刺。 一个寒门学子,背井离乡到京城来考状元,一边靠着发妻的家世背景往上爬,一边却又狠心算计,与他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利用完了凤凝香,又踩着裴玉莲跟裴玉芳的家世,坐上了文官之首的位置,如今在阮家连个侧室都能踩在裴玉芳的头上,可见阮兆麟口中的承诺也不是那么回事,听说阮家要倒牌,阮明心的内心竟有几分欢喜。 “三月三很近了。”转眼雅安公主跟龙司远的婚事一过,他们的婚期也近了。 “怎么,等不及要随我回西瀚了?”霍铮打趣道,看着她的神情柔得几乎能够溢出水。 眼前人是心上人,阮明心也很期待三月三的到来,说是等不及要嫁给霍铮了也好,明明不到一个月就到的婚期,阮明心顿时又觉得有两辈子那么长,她终于不再错过良人了吗? 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去与霍铮对视,她稍稍移开了眼。 “舅母派人来了,让我先回凤府住。” 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得提前这么久回凤家待嫁,但是外祖父跟舅妈嬷嬷们都看过日子,阮明心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更何况在南庆,成亲前,的确是有这么个习俗。 直到成婚当日,男女双方都不能够相见,避免夫妻日后感情不和睦,舅母与外祖父这样交代自己,也没什么不对,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 “你也信这些?”果然,霍铮在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就沉下来了。 师承大剑师,这些所谓的风俗都没有依据,什么叫见了面,夫妻感情就不和睦? 霍铮能够保证自己日后绝对不会与阮明心不和睦,如此他们还有需要一个月不相见吗? 在霍铮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 他的神色变化让阮明心失笑,倒也不好太过火,她出声安慰道,“他们是长辈,哥哥们又不在身旁,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去陪陪外祖父一个月又如何呢?” 她的一辈子让霍铮的态度有些松动,勉强就当这是个理由吧,一个月的时间也不难过,很快就能过去了。 “过来。”他朝阮明心唤道,没说要做什么,但阮明心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刚一靠近,人就被他搂入怀里,他的动作让阮明心霎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霍铮蹙眉道,“就要一个月见不着面了,抱抱你也不行?” 这会儿阮明心当然不会再拒绝,只是心里依然忍俊不禁这行为有些孩子气。 “可以,你说了算。” 两人没有腻歪多久,阮明心很快也回自己的院子歇息,翌日天一亮,就让凤府过来的陈嬷嬷唤醒,梳洗好后,坐上了回凤府的马车。 好在凤府就在城郊,三月三的时候,阮明心的花轿直接在城郊凤府出发入京也不麻烦。 路上,阮明心收到云裳送来的消息,询问是否要继续追踪林子易的行踪,让阮明心给阻止了。 昨日与慕言书谈过话后,她已经知道了林子易是迦叶的人,龙翼轩是二长老救的棋子,他的势力盘踞在北狄,现在这颗棋子有些不太听话的样子,迦叶作为神医谷的掌门人,若说要去收拾二长老的势力跟龙翼轩,也是说的过去的。 第712章 凤府待嫁 此刻北狄有迦叶在,如今傅长风也过去了,阮明心暂时可以松一口气等着三月三的新婚。 倒不是阮明心不去忧心神医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按慕言书所说的,神医谷的势力并不是一朝一夕,它的存在已经有数百个年头了。即便是隐世,在外面多少有些耳目,敌众我寡,敌暗我明,又不是势均力敌,阮明心此刻心如明镜,绝对不会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相反,她手上有神医谷三方势力都想要的东西,不用她去盯着人家,时机到了,对方也会自己找上门。 阮明心不担心会有人突然出现找麻烦,当前真要算得上敌人的,就只有一个底细尚不明显的神医谷,大长老的手没那么长,只要她不去神医谷,大长老不能拿她怎么样;二长老在大陆上有些耳目手下,不过从慕言书的言语看,他最依赖的是他救活的棋子龙翼轩,还有一个就是慕言书,龙翼轩去了北狄,慕言书弃暗投明,迦叶追着龙翼轩去了北狄,京城暂时算是一片清净。 —— 凤府待嫁的时间里,阮明心在百灵这个好事丫头的嚷嚷下,倒是看完了霍铮早前送来的聘礼。 完全是以一国王妃的阵势下的聘,甚至不止,她知道霍铮想对她好,所有他有的东西都愿意给她。她也知道,霍铮的背后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西瀚,以及西瀚的启元帝。 霍铮跟她的婚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没有通知启元帝,这里头固然有启元帝不赞成两人婚事的成分。 霍铮是启元帝与心爱的人生的孩子,皇室内乱,而使他亏待了霍铮,如今霍铮认祖归宗,启元帝想要作为一个父亲给他补偿,想要将自己手上的江山也交出来,却没有想过他给的东西霍铮愿不愿意接受,他的其他儿子会不会眼红。 三皇子、四皇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小表妹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知是在想什么?”身后,一道温润的声音传过来,阮明心回头,来人正是前阵子刚去边关历练不久的凤准。 他一身玉白色的长裳款款走来,气质如烟如尘,比上次见他,还多了几分清冷,唯独看着她的那双眸子,带着一股疼溺,脸上还有明显的疲惫,可见他为了阮明心的婚事,他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这会儿见着阮明心,他打趣道,“让我猜猜,小表妹这是在想未来妹夫呢,还是在想哥哥们呢?” 他一手执着一柄山水画扇,袍袖无风自动,落地脚步沉稳,阮明心只觉得他去了边关之后,整个人不管是外貌上,还是内心里,都沉稳了许多。 “表哥去了一趟边关,也学着边关的将人们插科打诨了不是?明心自然是在想哥哥们了。”阮明心想也不想的答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那道如尘的影子过去。 “想着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能否赶得及喝妹妹一杯喜酒?”掺着凤准的手,阮明心一把抽了他摇晃的扇子,“怎么就回来你一个?其他人呢?” 她的视线又往外看了看,确定了没人,这才回头问凤准。 “他们回不了,东圣驻兵未退,南庆理所当然也得盯着点,东圣那边有人走漏了消息,说东圣内政不合,从而导致了周边的边境小国也蠢蠢欲动。”凤准应道,军中能将不足固然是个问题,此时又要防范敌人突然进攻,他这个军师能够回来吃妹妹的喜酒,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阮明心若有所思的点头,心里有些失望很正常,前世她虽是嫁出去了,可到底没有至亲的陪伴,阮府那群人对待她的喜事,图的也不过是当中的利益。 阮琳琅盯着凤府里一片喜庆的装潢,一对柳眉蹙成了一团。 阮明心凭什么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注目?明明克死了自己的母亲,还可以被大剑师收为关门弟子,南庆位高权重的王爷为了她,娶了阮青璃,数月前,东圣的太子还想以太子妃之位迎娶。 明明就是个红颜祸水,与父亲断绝了关系,名声差到极致,偏偏还总能够将那些优秀的青年才俊都勾到手。 再看自己,才华美貌哪里输给阮明心了? 这下子看得一旁的百灵都不耐烦了,如今她不是阮府里的下人,也不需要看阮琳琅的脸色,她冲着阮琳琅说道,“阮小姐貌似没有今日的贴子吧?”那眼神仿佛就在看阮琳琅的好戏,今天这样的日子,就怕有人故意闹事,连皇上都派了一队御林军前来巡逻驻守,阮琳琅想要在这里闹事的话,下场就只有蹲大牢。 “今日府上来的都是贵客,为避免身份不明的人混进去,主子们规定了,来人都要拿着喜帖才能进。” 也就是说,你阮小姐没有府上给的喜帖,你就不能入内。 阮琳琅本就因为阮明心的喜事心里窝火,眼前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居然也敢这样跟她说话,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她岂能容忍得下百灵的态度。 “放肆,百灵,你是个什么东西?”她一脸轻蔑高傲的看着百灵,并没有将一个小小的丫鬟放在眼里。“你是我阮府出去的丫鬟,虽说是阮明心的人,好歹我阮琳琅也算是你半个主子,主子的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下贱的奴婢来置喙?” 尾音腔调凌厉,好似就能将百灵喝住一般。 她这套若是用在其他丫鬟奴婢身上可能还行得通,不过百灵嘛,那可就难说了。 百灵是阮府出来的人,也是在阮明心身边打小跟到大的,对于阮家人是什么嘴脸,除了阮明心,她可是最清楚的。 阮琳琅还有脸皮来提阮家出来的人,要不是阮家的作派,何至于把一个嫡小姐逼出了门? 再说了,什么半个主子,那是从前,如今她家小姐早就跟阮家没有关系了,况且今天还是小姐的大喜日子呢,阮琳琅这会儿子过来,是想闹事呢,还是觉得霍公子是西瀚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王爷,阮家的心思,难道还想来攀附不成? 第713章 脸皮够厚 只见百灵嘴角含笑,不惧阮琳琅装出来的凌厉应道:“阮小姐是忘了?这里是凤府,不是阮家,你们阮家的奴婢丫鬟可不在这里呢。” 眼下之意,这里不是你阮家,有什么大小姐脾气也别在这发,想管教人的话,当然可以,但是请回你们阮家去管。 这话外音不知怎么,阮琳琅竟听出来了,更多的是她觉得百灵是在嘲讽她。 阮琳琅近来的性子越发偏激,听到百灵区区一个奴婢也敢这么回话,气不打一处来,理智都给忘记了,提起的手就往百灵脸上扬下去。 不同于阮琳琅这种养在深闺的娇娇大小姐,百灵是一个丫鬟,也还是一个练过的丫鬟,尽管没有阮明心那等眼观八面,耳听四方的能力,无法立即察觉到阮琳琅的动作,可在她一巴掌将要落下来的时候,她还是反应回来了,连忙伸手将阮琳琅要落下来的巴掌抓住。 “阮小姐,凤府可不是您撒泼打滚的地方,我百灵虽是一个丫鬟,也轮不到你来管教。”要问阮琳琅气不气,百灵想,当然得气吧,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姐,想要教训她一个小丫鬟没成,反倒被百灵一手甩开,估计阮琳琅的高傲,这会儿都觉得屈辱了。 反了!反了!一个卑贱的奴婢,居然敢跟她动手! 阮琳琅心里一股无名火蹭的就往上涨。 眼看阮琳琅一巴掌没打成,手掌动了动,好似要再提气重新甩百灵一巴掌,让她长长记性,她身旁带着的奴婢没有动作,呆呆的看着自己主子亲自动手,反倒是阮琳琅身后随她而来的嬷嬷,在阮琳琅即将要再给百灵甩一巴掌的时候,及时上前抓住阮琳琅的手臂制止道:“大小姐,您忘了老爷今日跟您说的话了吗?” 这位老嬷嬷佝偻着腰背仍看得出来,要比寻常人更壮实些,脸垂得有点低,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长相,声音不知是出过什么毛病,粗糙的难听,要不是她一身嬷嬷装扮,只怕百灵都要觉得这人是个男人假扮的。 “我……”阮琳琅不知道是否对这人有所顾忌,五指握成拳,紧了紧,不敢反驳随她一块儿来的嬷嬷,整个人连态度都跟着收敛了。“我知道了。” 一句话,也表露出她的决心,她不会再不分轻重跟百灵一个卑贱的丫头一般见识。 高傲的姿态没有变化,她抬起下巴对百灵道:“臭丫头,本小姐今日便看在阮明心大喜之日的面子上,不与你一个丫鬟一般计较,给本小姐带路,姐妹一场,本小姐今日是来给你家主子添妆送嫁的。” 她骄傲的脸上写着理所当然,事实上也让人辩驳不了什么。 凤家对整个阮家上下都没有好感,阮明心没说要给阮家发喜帖,他们便直接省掉了,也不想邀请阮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来污了今日的喜堂。 凤家的举动很明显,但凡阮家要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稍微要一点脸都能够想明白,不会来这丢这么一趟脸。 只是凤家还有阮明心等人都低估了阮家不要脸的程度,就算没有邀请,她们也可以不请自来,还以阮明心亲人的身份来送嫁。 百灵气到牙痒痒,心道,幸好不是阮兆麟那个老匹夫亲自来,不然就冲着他从前对她们家小姐做的事,今日她怎么也要拿个扫帚把人赶出去。 可阮琳琅,这位小姐是阮府上唯一一位年龄跟阮明心相仿又没有出嫁的小姐,她跟阮明心明面上倒是没有多少不合,至少在旁人看来没有。 重点是这一位脸皮够厚,都快不像是一个女子的了。 死皮赖脸的赖在凤府门口,就算有皇上的禁军今日借来一队驻守凤府,保证凤府贵客们的安危,百灵却没办法找个借口让他们赶走阮琳琅。 这里还是凤府的大门口,人来人往都是今日席上邀请的宾客,百灵拦着不让人进,就已经有很多人好奇或好事留下来围观了,她如果再不放人进去,只怕等会儿这群来喝喜酒的人,都要顺便一览今日门口这出戏了。 阮琳琅不要脸,她们凤府还要脸,她们家小姐还要脸呢。 是以,百灵和阮琳琅主仆三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谁的时候,阮明心在里头听到动静,也不满的蹙起眉。 阮琳琅想要做什么? 以阮琳琅的个性,被百灵拦下门口,怎么也不会这样僵持着,说不定气急了直接摔袖而去,再说了,她阮明心跟阮琳琅是什么关系?值得阮琳琅放下骄傲在门口被人当猴戏看?值得她到凤府来受这一份委屈? 旁人信不信,反正阮明心是不信。 可还是想到门口四个人不能这样僵持着引起骚乱,阮明心对身旁的婢子吩咐道:“不是来闹事的,既然是来给我添妆的,去和百灵说一下,把人带过来吧,晾在门口也不好看。” 双方的面子都不好看,把阮琳琅带进来,她才好知道阮琳琅想玩什么花样,耍什么花招。 若是敢破坏她的婚事,她一定会让阮琳琅后悔进来到凤府走这么一遭! 而且,阮琳琅的到来,也让阮明心想起了一个人,龙翼轩! 以龙翼轩的执念,不管他对自己有多大的仇恨,恨不得杀了她也好,她总觉得龙翼轩不会轻易让她和霍铮完婚的,不是今天,也许是在路上,或许她可以从阮琳琅身上试探一二? 小丫头是凤府的家仆,阮明心也是她的主子,听到阮明心吩咐后,连忙福身出去找百灵。 “嘁,阮琳琅那女人想做什么,难不成她以为,他们家做的那些恶心事,整个京城的人都不知道么?”谢家英一手摸着自己隆起来的小腹,眼底的光柔得温馨,和嘴上挑起的那抹冷笑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彼时阮家为了利益,私底下对阮明心做了多少偏心事,和七王爷龙翼轩站在一个阵营,又想着把阮明心这个大剑师亲传弟子,也一起拉到龙翼轩的阵营,甚至不惜对自己的女儿下药。 这些事情仍然历历在目。 第714章 富贵无比 更何况阮家的外室女阮青璃,为了丈夫,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连善心佛意的三王爷家都不放过,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去陷害,在这种环境里出来的阮琳琅,跟阮家那群丑陋的人又能有多大的不同? 但不管怎样,阮家的丑闻京城是传久了的,阮琳琅今日没有喜帖的到访,态度强硬,只怕早已让大门口的宾客传进厅里了,阮琳琅今日想在凤府得到一个好脸色?做梦! “阮家的人啊,向来不要脸,阮琳琅上赶着要自取其辱,百灵不是在门口拦着了么?你瞧,拦都拦不住,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阮明心也轻笑一声,继续由喜娘在脸上给她描妆。 凤府请来喝喜酒的宾客,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不是阮琳琅说几句话就会跟着她鼻子走的,也不惧强权,更不会因为阮琳琅是阮丞相之女而讨好谄媚巴结她。 凤家是什么人,南庆世代的武官大将军之门,世代的大将军,来往的也都是朝廷里的武将们,铁血武将大老粗,有什么说什么,不比文人墨客说话文雅,口蜜腹剑,玩不来文臣的世故圆滑伪君子那一套。 是以,今日的宾客多,如易书航这样的背景,如谢家英这样的身世,大部分都是风老爷子那一辈的沙场功臣,带着诚心来给今日的婚礼道喜,他们之中,可没有阮琳琅这类型的人。 阮琳琅今日在这凤府里,也不会有一个和她一样阵营的盟友,最主要的是,阮家的那些不耻肮脏事,圈子里口口相传已久,在朝堂之上大家伙儿给阮兆麟几分面子,在这里,可不一定会给阮琳琅面子。 阮明心跟谢家英几乎可以预见,今日阮琳琅会在凤府中遇到的各种难堪。 可是这又关她们什么事呢,终究是阮琳琅自己选择的。 凤府说大,很大,依山傍水而建出来的府邸,平日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风老爷子颐养天年的地方,平日可不会宴请客人时常上门游玩,也就是阮明心的婚事,这才让这一个清静的地方,难得热闹上这么一回。 被阮明心派出去找百灵的那个小丫鬟,不多时便陪着百灵,领着身后的阮琳琅从小路过来。 走的是小路,倒不用费多少时间,约莫半盏茶功夫便到了。 阮琳琅进来的时候,正逢喜娘们在给阮明心上凤冠。 金色的祥凤盘旋在梳好的发髻上,除了凤眸,每一条凤尾都坠着拇指头大的红宝石,流苏是以九十九颗精致的鲛珠串成从凤尾后坠落,那一顶凤冠很美,阮琳琅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凤冠,也没有看过这么……精致尊贵的凤冠。 是的,精致而尊贵,凤冠的打造不难,难的是在在凤尾上坠上那么大的宝石! 品质稍好的红宝石,几乎是有市无价,何况是拇指大的红宝石!每一条凤尾上各嵌了一颗,看得阮琳琅都嫉妒了!阮明心的身份,为什么能够戴着这样的凤冠出嫁! 更难得的是凤冠上的流苏全是北海鲛珠,每一颗都光滑圆润,仿佛都在闪闪发亮。 和红宝石一样,北海鲛珠这种东西,更是千金难得,她从前好不容易得到两颗珠子大的鲛珠,用去打造首饰,都是用了丞相府的权势,最后甚至花了千金才堪堪到手。 而阮明心呢?那一顶凤冠之上的鲛珠何其多!品质有多上层阮琳琅不清楚,却知道那顶凤冠之上的鲛珠,每一颗都要比她之前得到的那两颗好上千倍百倍! 这让阮琳琅如何能不心痛!只是这一顶凤冠,就几乎价值连城,更不提她身上的嫁衣了! 上好的大红色蜀锦!金丝线绣出来的鸾凤腾飞,刺疼了阮琳琅的眼! 天下的蜀锦何其少,就连皇室的国库,每一年才收到多少匹,物以稀为贵。 “听闻你到凤府来了,有什么事吗?”阮明心看着站在门口,已经把自己看呆了的阮琳琅,明知故问道。 她不是一个没有历经世事的单纯丫头,如何看不出来阮琳琅眼底深深的羡慕与嫉妒。 阮琳琅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握得紧紧的,力度大得她都能够感觉到指甲陷入手掌肉里,很疼,疼才能够清醒,才能够理智的看着价值连城的喜服嫁衣,凤冠霞帔落在阮明心身上。 她装作听不到阮明心话里的不欢迎,努力挑起一抹和气的笑意道:“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过后你便是西瀚的王妃了,到时要随着西瀚的王爷一起回西瀚,咱们好歹姐妹一场,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父亲公务在身不得空,便谴我来为你添妆,祝你二人百年好合。”一番话里,诉尽姐妹情深,屋里头除了喜婆喜娘跟凤府的丫鬟,就只有谢家英和她的婢子,若不是早早得知阮明心跟阮府的人没有了干系,只怕真会相信了阮琳琅的话。 不管人信不信,阮琳琅让身后的婢子把东西拿出来。 既然都说了是给阮明心的添妆,此时人也进来了,见阮琳琅的婢子拿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木盒,百灵便上前接过来,打开递到阮明心面前。 不比谢家英送的头面精致上等,却也是一对簪子。 “你倒是有心了,这簪子想来也不便宜。”阮明心淡淡的看了一眼,眸底没大的波澜,阮琳琅送的是一对宝石簪子,样式是今年最流行的,好歹算是一支上等的簪子,价值也不便宜。 她又不动声色的看看一眼阮琳琅头上的发饰,阮明心倒是好奇,像阮琳琅这种最喜欢打扮的人,怎么舍得把这么好的簪子拿来给自己添妆?自己反而戴着一支普通簪子?她可没忘记阮琳琅方才进来看见自己时,眸底掩饰不住的嫉妒。 “你是府中的嫡小姐,身份到底尊贵,添妆又怎么能寒碜的了,这对簪子是父亲彩珠阁定制的,你若是喜欢,父亲心里也会安慰的。”她面上浅笑盈盈,心里却恨透了阮明心。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又岂会不知道那对簪子有多珍贵? 【作者题外话】:各位亲,这个月努力加更 第715章 来匆匆去匆匆 如果不是要给阮明心添妆,阮琳琅又怎么可能把这对簪子让出来? 心里不痛快,阮琳琅却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半分,反而言语上还在给阮兆麟说好话,这倒叫人一时间摸不清阮琳琅的意图。 阮明心跟阮兆麟的关系差到极点,这辈子都不会有和好的可能,阮琳琅这个时候到阮明心面前给阮兆麟刷好感,难道她就不怕阮明心一个不高兴直接给她撵出去吗? “常言道,老来多健忘,你若记性不好,京城大街上的大夫一抓一大把,阮府也不会省这几个钱。”阮明心收起脸上的笑意,本就倾城的容颜,此刻加上喜娘给她描的妆,一时间气势全开,尊贵无双,她只是坐在梳妆台边,看向阮琳琅的那一眼却如同高空睥睨,让阮琳琅攀比不上,只能暗暗咬唇。 阮琳琅如何听不出来阮明心话里的意思。 因为她提了一句“府上的嫡小姐”,阮明心便不开心。 一直如此,阮明心把自己跟阮家都分得开,分得干净,好似阮府是洪水猛兽,她唯恐避之不及。 这很好,阮琳琅倒是巴不得阮明心跟阮府没有任何干系,要不是阮府还有需要她的价值,她今日也不会跑这一趟,而今她把东西交到阮明心手上,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何必要继续留下自讨苦吃。 这里不过一个寒酸落魄的凤府,一群粗鲁的武夫壮汉,也不过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还都是凤府这边的人,她继续留着,指不定等会儿自己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亲那人做事有事难免冲动了些,明心何苦去同父亲计较,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父亲也始终是咱们的父亲。”她一番话说下来,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阮明心的脸色,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阮琳琅也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会自讨无趣,她吸了一口气。 “添妆的礼我送到了,这喜酒便不喝了,你向来不喜阮家人,我也不留下碍你的眼了,咱们走吧。”后一句话,她去对着自己身旁的丫鬟说的。 话落,她便转身要走。 阮琳琅今日的出现有些奇怪,不管是添妆还是其他,都表现得让人没有一丝错处可寻。 越没有问题,往往才是最大的关键所在,方才她与谢家英还在想,阮琳琅没脸没皮,待会儿入了酒席,她要如何经受得住身旁人对她的炮轰,可是眨眼间,阮琳琅便要离开了。 开什么玩笑,处心积虑想要进来的人是她,现在不想留下的人也是她,阮琳琅在打什么主意? 阮明心把屋里屋外,阮琳琅到过的地方都谨慎的回忆她是否动了手脚,然而,除了那一盒添妆的簪子,阮琳琅没再碰过阮府的一人一物,就连添妆,都是经由婢子动手接触,阮琳琅没有触碰一下。 如若她带来的东西或者是屋里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阮琳琅可以在很大的程度上把自己摘出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阮琳琅来匆匆去匆匆的样子,不得不让阮明心多想,和这群牛鬼蛇神斗久了,她都习惯了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既然阮琳琅自己决定要走,阮明心也断没有把人留下的道理,实话说,她讨厌阮家的人,因而也不想要阮家的人在她的喜堂上出现,阮琳琅已经是个例外,她不会再继续容忍其他的特殊情况。 “来人,送阮小姐出去。”她召唤一声,身旁的婢子便上前一步跑到阮琳琅面前给她带路。 没有过多的言语,阮琳琅跟着婢子一起出去,只不过,此时没有人注意到,跟着阮琳琅一起进来的老嬷嬷不见了…… 百灵很不喜欢阮家的人,也不喜欢今日硬是要来添妆的阮琳琅,这会儿阮琳琅想走,她见阮明心没有说什么,到底察觉出阮琳琅今日的不同,怕凤府的婢子等会出错,让阮琳琅趁机搞鬼,百灵不放心,与阮明心说了一句后,和凤府的婢子,一道送阮琳琅出去。 直到把人送出了凤府,百灵还是觉得阮琳琅有什么不对劲儿,可却怎么想也想不出她哪里不对劲儿。 或许是自己太过忧心,想多了吧,阮琳琅进凤府的一举一动,自己都盯看着,没见她有耍花招的机会,现在人更是让她送出去了。 “百灵姐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见百灵一直盯着阮琳琅主仆离开的背影,一起送阮琳琅离开的小丫鬟不由多嘴问了一声。 “没事,咱们回去吧,今日来的宾客不少,大厅里肯定忙乱了。”百灵摇摇头,不再去想阮琳琅的事。 今天这样的日子,凤府难得的忙碌,许多小丫鬟都忙不上来,就连大舅母跟二舅母都亲自帮忙招呼已经上门的宾客,她俩把阮琳琅送走了,也得到大厅去给他们帮忙才是。 阮明心的闺房内,谢家英在阮琳琅走后不久便离开了,添妆是一回事,她与阮明心两人聊了近一个时辰,双了身子的人到底不同,没一会儿她也觉得乏了。 阮明心让人给谢家英安排了一间安静的厢房歇息,屋子里唯一一个小丫鬟领命,带着谢家英过去找厢房。 喜婆与喜娘完成了各自的任务也出去了,阮明心头上盖着一条红喜帕,前头被掀起挂在凤冠上,此时坐在床边,舅母怕她等会儿肚子饿,命厨子熬的香粥已经让阮明心喝完了。 手里捧着一个光滑锃亮的大红苹果,舅母说,苹果象征平平安安,红红火火,一旁的托盘里还有一支玉如意,也是让她出嫁时一块儿拿在手上带走的,寓意为顺心如意。 看着捧在手心的苹果,阮明心心里涌起无限的暖意。 她不是第一次嫁人,可却是第一次感觉到有家人的温暖,至少上一回嫁给龙翼轩的时候,没有人给她准备苹果跟玉如意。 鼻子忽然感觉酸酸的,阮明心不觉得自己此时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只是觉得,今天过后,她就要离开京城,离开南庆,离开对自己最好的亲人去西瀚,她有些不舍了。'' 第716章 神秘的嬷嬷 第716章神秘的嬷嬷 不过人生向来必须要有些取舍,有得有失才是正常的人生,又不是一辈子不能相见,阮明心当然可以回来,他们也可以去看她。 今天这种日子没给阮明心想那么多的时间,很快外头又来人了。 “吱……呀……” 合着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阮明心抬头看去,只看得到几个模糊的身影,很快模糊的身影就掀开垂着的珠帘子进来,阮明心这才看见来人的模样。 “你们把东西放下便出去吧,我与表小姐说几句贴己话。”一身华服正装的二舅母从丫鬟们的后头走进来,她一眼就看到床边坐着的阮明心,神色一愣,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后,当即让她掩饰过去。 丫鬟们本就是凤府的人,听见二舅母的话,连忙把手上捧着的桂子红枣,这些吉祥物放放到合适的位置,然后井然有序的离开阮明心的屋子。 “二舅母,方才听婢子们说您在前厅照顾客人,前厅忙完了么?”看见了二舅母,阮明心的脸上挂着一抹暖意。 母亲早逝,她便与凤府的长辈们接触得多,在阮明心心里,几位舅母更加如同她母亲一样的存在,出嫁当天,二舅母愿意陪她说说贴己话,她怎能不觉得欢喜…… “心儿今日很美……”二舅母不由得把这句话说出口,眼睛停留在阮明心的妆容上,她一直都知道阮明心生得好看,不然也不会有人以“第一美人”这样的头衔挂在阮明心身上。 只是从前的阮明心不怎么喜爱红妆,加上今天这样的日子不同凡响,刻意描的妆衬得她的容颜更加惊为天人,如同九天之外的仙子下凡,让人移不开眼。 二舅母便是这样,睫毛动了动,她脸上挂着欢喜的笑意道:“突然便想起来舅母当年刚入凤府的时候……” 阮明心刚觉得二舅母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听到她这么一说,便放下心中的多想。 每个人一辈子就拜过一次堂,成过一次亲,物似人非,触景生情,二舅母想到她当年初出闺房时候的记忆,也不足为奇。 眨眼间,二舅母便向阮明心这边走过来,很快就走到阮明心的面前。 “这凤冠嫁衣都很好看。”方才阮明心在梳发描妆的时候她没有在,睫毛轻颤,二舅母把眼底的神色都收藏了起来,“凤冠与嫁衣,是霍铮为你准备的吧?” “嗯……”阮明心颔首低眉,脸颊上因为上了妆的缘故,看不出来她难得蒙上的一层娇羞,这些都是霍铮为她一手准备的…… 不对! 她人就在凤府,凤冠霞帔嫁衣喜服是不是霍铮准备的,二舅母怎么会不知晓? 不好! 察觉到什么的阮明心猛的一抬头,却感觉后颈上一痛,整个人软软无力的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前,她看见了二舅母和气圆润的脸上,挂着一抹与她很不搭的邪笑…… 是她失察,中计了! 外院,到前厅帮忙得差不多的百灵又折回阮明心的院子。 小姐今日便要嫁给霍公子了,这会儿京城的迎亲队伍估计还要好几个时辰才会出发,小姐一大早便让人从床上给捞起来了,这会儿一个人待在房中,应该是无聊至极,兴许还可能在打瞌睡呢,她现在回去正好,能够陪小姐一块儿磕唠磕唠。 “百灵姐姐,二夫人正在屋子里头,同表小姐说贴己话呢。”远远的,百灵的身影刚一走近,早先从房里头退出来的婢子便拦住了要进去的百灵。 新娘就要嫁人了,家人之间说些贴己话,她们做奴婢的,都会自觉的在门外守着不进去。 二夫人? 百灵听得一对柳叶眉头蹙起。 几个小丫鬟们说,二夫人正在屋里头跟表小姐说贴己话,看样子,不像是刚进去的,可她刚刚从前厅过来,才看到二夫人在前厅招待客人,从前厅到小姐的厢房,再快也得才走一盏茶的时间,二夫人没道理走得比自己快呀! “二夫人不是还在前厅招待客人么?”百灵这话让留守在门口的几个丫鬟有点懵,愣了一下。 “百灵姐姐可是记错了?二夫人让我们送干果过来,她自己也随着一块儿来,就在厢房里,一盏茶功夫过去了,还没出来呢。”其中一个小丫鬟轻笑道,她身旁另外三个丫鬟也跟着点头。 百灵微微蹙着眉头,一盏茶功夫前二夫人怎么可能两头跑,这凤府里难不成还会有两个二夫人不成? 心里“咯噔”一跳,百灵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不好了!”百灵突然喊了一声,推开眼前的几个小丫鬟,连忙往厢房里冲进去! 凤府里只有一个二夫人,她方才还在前厅听二夫人吩咐做事,很确定前厅的二夫人是真的二夫人,那么多出来一个二夫人,一定是什么人假冒的! 不知怎的,百灵心里又浮现出阮琳琅的身影。 几个小丫鬟被百灵这么一喊,心也都跟着一跳,看百灵往厢房里跑,几个人也连忙跟上去。 “百灵姐姐,二夫……人……人呢?”跟在百灵身后进来的小丫鬟本想让百灵动作轻些,别打扰到二夫人与阮明心叙话,可不想人进来了,才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凤冠有些凌乱掉在床上,原本给新娘子用的红盖子还有苹果,此时随意的掉在了地上,整间厢房里外,愣是没有阮明心与二夫人的身影。 “还不快去通知几位主子命人查找!”百灵忍着怒意,脸上故作镇定。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为什么觉得阮琳琅一路上不太对劲儿了。 阮琳琅来时,身边还带了一个嬷嬷,当时阮琳琅一巴掌没落到自己身上,想再打一巴掌的时候,就是被那个嬷嬷给拦下来的。 刚刚百灵尽顾着跟阮琳琅争强斗气了,几个随人跟进来,几个随人出门去还真没有注意到。 小姐的失踪让她霎那间不得不往那个嬷嬷的身上联系。 百灵是清楚阮明心对霍铮的感情的,从小到大,她知晓阮明心也是盼着今日的婚礼,所以绝对不可能有逃婚这种事情出现。'' 第717章 龙翼轩的执念 阮琳琅带进来的那个嬷嬷,在阮琳琅走时却没有一起带走,他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小姐会不会有事? 百灵心里不禁也开始害怕,拔腿就要往前厅跑,她要确认一下,前厅的二夫人是哪个二夫人。 迈出去的脚步停在厢房门口,百灵连忙转身吩咐那几个也要离开的小丫鬟:“站住,这件事不能闹大,等听了老爷子跟凤准少爷的意思再行动。” 她叫住那几个丫鬟,脸上的神情有点凶狠,吓得几个小丫鬟心里都有点怕,以为阮明心失踪一事,是她们没有把门守好才会弄丢了表小姐,让百灵这么一警告,四个小丫鬟的脸,瞬间就苍白了几分。 “百灵姐姐,奴婢们知晓了,奴婢们这就去告知老爷跟少爷。”反应过来的丫鬟们连忙应道,不敢耽搁,立即提步离去。 等几个婢子离开,百灵也马上去前厅确认二夫人是否还在,她还要去寻找凤准,让他下令在府中搜寻,跟在阮琳琅身边一起进凤府的嬷嬷。 直觉告诉她,阮明心的失踪,和那个嬷嬷有不可脱离的关系。 “速速让人去通知霍铮王爷。”凤准抿着一张脸,神色有些阴沉,他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凤府动手,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等到人失踪不见了才发现。 凤准没有大肆命人搜寻,而是让人放轻了动作,并不是他不担心阮明心的安全跟下落。 今天是什么日子众所周知,阮明心是今日的主角,她与霍铮的婚事,就连皇上也很重视,特意拨了一队御林军在凤府维持秩序,就在这种情况下,阮明心还是出事了,如果传出去,府上的宾客会有什么反应? 阮明心还是大剑师的继承人,这等身手还失踪了,要么是主动跟人离开,要么是被迫挟持离开。 可是今日这样的日子,阮明心不见的可能性,后者更大。这正是凤准要把消息压下来的原因,一个阮明心出事,消息一传只会引起很大的骚乱。 —— 幽暗的屋子里,一阵浓烈的尘封味将阮明心呛醒。 她缓缓地睁开一双沉重的眼皮,被反绑着的双手,与后颈处剧烈的疼痛在提醒她,她遭人暗算了。 尘封的霉菌味道难闻,呼吸一重便呛得让她忍不住咳嗽,接着昏暗的光,她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醒了?”黑暗中,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阮明心身后传过来。 光线太黑,她看不到身后站了什么人,借由传过来的声音,她想到了那个人,心底隐有一个猜测。 “龙翼轩,你想做什么?”是的,除了龙翼轩,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这样算计她。 跟她过不去的,除了龙翼轩,勉强还能算上一个神医谷,不过以目前神医谷二长老一派,在天下间的势力,应该还没有直接跟她撕破脸的能耐。 “呵,明心,你终于记起我了。”龙翼轩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难听恬燥,此时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被他绑了的阮明心身上。 “你穿上这身衣服,真好看。”他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手上拿着的,正是阮明心今早刚换上身的喜服。 脚步停在阮明心的面前,正好让她看见他眼中的情意绵绵,他捧着那套大红色的喜服,仿佛稀世珍宝,脸上挂着笑,他含情脉脉的视线转到阮明心身上的时候,瞬间扭曲,甚至有些暴戾。 “你要出嫁了?”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阮明心顿时没听出来他的语气。 “你居然要出嫁了。” 龙翼轩又低头呢喃着,这一句阮明心倒是听出来了,不过她不觉得这跟龙翼轩有什么关系。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问道。 龙翼轩与神医谷合作,看他如今的样子,并没有忘记从前的事,也没有忘记当初正是她一手算计,才把他“弄死”了。 今天这样的日子喜庆,又是她人生中的大日子,难免会格外欢喜,从而降低了警戒心,她以为迦叶去北狄了,龙翼轩应该会忌惮迦叶,也到北狄去了,掉以轻心,才使自己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身上传来的酸软无力感,让她想起从前,被限制在龙翼轩府邸中的日子,他对她下药了,这次阮明心不认为龙翼轩会轻易放过她。 “你居然要嫁人了!阮明心,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我的!”庞眉赤脸,鹤发鸡皮是他此时的模样,神情激动,他浑浊的眸子也跟着布满血丝。 上前一步,他掐着阮明心的脸。 “放开!”阮明心猛的向后挣扎一下,绝色的脸上,秀眉紧蹙,她厌恶极了旁人靠她那么近。 龙翼轩的手就腾在半空,他也不气,反而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还是这么厌恶我接近你?”他的声音很轻,如果还是当初的他或许会很好听,不过现在,出来难听,就只剩下恶心了。 他盯着阮明心的脸,那种厌恶有多明显,让他肚子里的火猛的喷出,“这么厌恶,为什么还要嫁人?只有霍铮吗?你就不排斥他的接近吗!” “撕拉——”上一秒还在他手里捧着的喜服瞬间被他撕成了数块。 上好的面料如同破布,飘散落到地上,阮明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在那发疯。 这是龙翼轩的偏执,龙翼轩自私的本性如此,得不到便也不许旁人得到。 为了利益,他可以处心积虑接近她,现在呢,心里仇恨的火旺盛么?是不是恨不得把她像那件喜服一样,撕毁掉? 一件喜服,不足以平息龙翼轩的怒火,特别是面对阮明心一丝表情都没有的脸,心底的怒与恨更加的刺激着他。 “你怎么不说话?还是不屑于跟我说话?”他冷笑的蹲下身,再次向阮明心靠近,粗糙的大掌附上她绝美的容颜,“不说话是在等他来救你吗?” 脸上冰冷的触感如同深渊最底下的毒蛇,恶心得让阮明心反感。 她不知道龙翼轩什么时候给她下的药,此时浑身的酸软,甚至凝聚不了丝毫的内力,简直比当初被囚在七王府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718章 本王没有耐性 “无耻!”阮明心冷冷的瞪着龙翼轩,眼神除了冰冷,再无任何感情。 龙翼轩当前对付她,除了用药,还能使其他什么手段? “呵,我无耻?你又怎知我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此刻无视阮明心对他的无所谓,眼底分明有一股疯狂的火苗在燃烧。 他为了她做了多少事,阮明心永远都视而不见,甚至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那个霍铮算什么?就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同门吗?所以她也不管霍铮的身份,依然要随他到西瀚去吗? 既然她这么无所谓,那么他又何必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你说我无耻,你又何曾见过真正的无耻是什么样的?” 他冷笑着,附在阮明心脸上那只粗糙的大掌慢慢向下滑落…… “你想要做什么?”阮明心冷喝,盯着那只在自己脸上往下滑落的手,眼底的余光在迅速打量周遭的环境。 龙翼轩还对她有执念么?有。 阮明心知道,直到这一刻甚至都没有放下,他眼底传出来的讯息是多么明显,当初在七王府的时候他就是这样…… 她的不动作让龙翼轩脸上的笑意更深,“我想做什么?放心,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尾音落下,他丑陋的脸向阮明心的脸庞凑近,眼看着就要附上那抹嫣红,被阮明心侧脸躲过。 此刻被龙翼轩猛的冲撞上来,阮明心的身体也惯性向后倒,体内的药性未消,她头顶一阵昏黑让她的视力一阵模糊。 “滚——”声音出口,更多的是有气无力。 “你在装些什么呢?你要嫁给他,不也是会做这些么?霍铮可以,凭什么我不行?”他冲着瘫倒在地上的阮明心怒吼。 没有想要停手,他的眼睛开始红了,阮明心退一步,他就再步步逼近。 “撕拉——” 衣裳破裂的声音在密封的空间很清晰。 这是阮明心身上唯一一件里衣,外头的喜服早就让龙翼轩褪掉撕成了碎片,里衣破裂,几乎可以看得到她里头大红色的肚兜,可身上没有半丝力气,双手又被绑缚,她没法去反抗龙翼轩的靠近,她明知道他心思不轨,她还清楚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身体一动,脑子就疼得厉害,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 京城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闹市大街也洋溢着喜庆,所有人都知道,西瀚六王爷,他们曾经的不败战神今日要娶亲了。 然,无人知晓此时京城别院中的气氛多么严谨。 “爷,皇上已派人挨家挨户搜索,这是城内外五十里主人不明的别院跟庄子。”屋子里,此时只有白景智跟季书崖,以及在他们上座抿唇不语的霍铮。 京城目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从事发到现在,半个时辰他们便将所有背景不明,能藏人的地方全部筛选出来。 阮明心失踪的事也没有瞒着皇上,消息很快送进宫里,霍铮明白,想要挨家挨户搜寻,只有皇上的势力才能够光明正大的搜查。 “阮兆麟跟阮琳琅呢?”紧抿的唇深深透露出他的强烈不满。 阮家不能留,他原先就提醒过阮明心,本想等过了三月三,离开京城之际,再把阮兆麟的事一块儿处理解决,不想阮兆麟居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找死! “人已经带到,在地牢。”季书崖应道,“带到”二字说得客气,地牢这个地点却直白的戳穿阮兆麟和阮琳琅目前的状况并不好过。 “去看看。”语气里听不出来一丝情绪波动,红色的喜服在出门前就让他换下了,他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头到尾都没有接过白景智手里的东西看。 他知道现在来看这些东西,没那个必要。 地牢下,阮兆麟跟阮琳琅二人被分成两个牢房关起来,相同的是都被绳子捆着。 霍铮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守地牢的人也识相的将阮兆麟父女从牢房里带出来。 “六王爷这是何意?你虽贵为王爷,但本官是南庆的官员,六王爷无缘无故把本官抓来,你难道就不怕引起南庆、西瀚两国纷争吗!更何况,今日你要娶的还是本官的女儿!”阮兆麟心底的不安与害怕,在看到霍铮进来的那一刻就消散了,反倒因为来人是霍铮,他怒斥的底气很足!仿佛下一刻霍铮就会让人给他松绑,求他原谅。 阮兆麟突然高起来的姿态让霍铮冷笑:“两国纷争?阮大人好大的脸!她早与阮家断绝了关系,与你何来的父女关系?” 牢中的狱卒都是霍铮的人,在霍铮停下脚步的那一刻,迅速搬来一张椅子放在霍铮身后,霍铮甩开袍子落坐,面对眼前恬不知耻的阮兆麟,他一脸不客气的道,“阮大人自认为有为人父的自觉么?” “说吧,她人现在在哪?” 霍铮摆明了不想与阮兆麟多说废话的态度。而阮兆麟仿佛看不出来,也听不到霍铮的嘲讽。 “王爷说的是什么意思,本官不明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有阮兆麟这只唯利是图的老狐狸敢这么对他回话。 就连霍铮身后的白景智在听到阮兆麟的话后,嘴角都拉起一抹看戏的弧度。 旁的人不清楚,他们这群跟在王爷身边的人都了解,王爷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何况是在面对阮姑娘的事情上,阮兆麟没做没插手还好,若是死不承认,呵,他家王爷可不是一个会让人舒服过日子的人。 果然,在阮兆麟装傻充愣的时候,霍铮不耐烦的对阮兆麟身后的狱卒吩咐,“动手!”,丝毫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地牢里的刑具不比官府关押犯人的牢房或者皇室的天牢少,相反这里摆满的刑具五花八门,便是天牢也不如。 阮兆麟是拿准了他背后的人会保他,亦或者吃定霍铮看在阮明心以及他是南庆重臣的身份上,不敢真的对他用刑。 但他岂知,他在阮明心的心里,早就没有份量可言;好一个南庆重臣,霍铮有的是办法让他什么都不是,只有阮兆麟才一直自我感觉良好。'' 第719章 上刑! 霍铮的话向来说一不二,阮兆麟此刻不肯交代,霍铮手下的动作可不含糊,手上一动,瞬间把阮兆麟的上衣扒了下来,露出光裸肥肉的厚背。 春盛尚有几分凉意,加上地牢下的阴冷,让阮兆麟打了个寒颤,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浮起。 “你……你想做什么!”阮兆麟冲着霍铮喝道,一张老脸红成猪肝色,不知道是因为当众就这样被扒了上衣,还是因为霍铮居然敢真的对他动手。 身后的人在拉扯他的衣服,阮兆麟不禁挣扎起来,“住手!放肆!本官是南庆的朝廷命官……” “阮大人,奉劝你还是老实交代清楚,我们王爷的耐性……”白景智看着抖着一身肥肉的阮兆麟,凉薄的唇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好。” 阮兆麟脸色大变,眼前的场景轮不到他做主,他想要站起来,偏偏肩膀上压着的手又把他按回椅子上。 “阮大人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免得多吃苦头。”身后按压着他的人提醒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客气半分,继续抓着阮兆麟的双手,捆绑到他身后的木架上。 “霍……霍铮,你这是要做什么!”阮兆麟开始慌乱起来,牢房这种地方,被人按压着捆绑在架子上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事,他只见过逼供犯人才这么做,霍铮……霍铮他难道…… 阮兆麟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似乎是没曾想过,入目所及的这些刑具,也会有落到自己身上的一天,只要一想,他就疼得浑身发抖。 如白景智方才所说,他们家王爷的耐性不好,阮兆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限,重复问的废话,霍铮不屑去应答。 “阮大人还是趁早把知道的东西交代出来,免得多受皮肉之苦。”如同一只狐狸,白景智仿佛看不见阮兆麟挣扎的丑态,他脸上扬着的笑一派轻松,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你……你们!霍铮,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私自扣押本官,还想对本官用刑吗?待到明日早朝他们不见本官的踪影,一定会查到你身上的!”阮兆麟不知是气的,怕的,还是如何,上唇合着下唇,脑子里有点混乱,他开始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以为能够恐吓住霍铮一般,殊不知这行为是在找死。 “阮丞相身染恶疾,同皇上告了假,明日百官就都收到这个消息了。” 场上的人如同早有预料阮兆麟今日非得挨上这一顿一般,霍铮在场没有喊停,所有一切照程序走。 狱卒站在阮兆麟背后,他的动作阮兆麟没有看到,正是这样他才冷汗直流。 旁边的牢房里,阮琳琅听得见她父亲的声音,她猜的到外面人在做什么,身子缩在角落里,才更加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霍铮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之后,也会让人把自己带出去。 所以即便外面的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阮琳琅也还是往角落里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时候,狱卒手里已经拿到了一把铁梳齿,大手一滑,梳齿贴上阮兆麟肥厚的背部,由上往下,一梳子下去,带着梳子梳下来的一层皮肉。 “啊——”凄厉的叫声如同杀猪一般从阮兆麟的嘴里发出,他猛的一口气提不上来,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肩膀紧缩,五官扭作一团。 “阮大人,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看,你的主子都没有让人来救你,到底是你背后的人来的快呢,还是你后背上的肉没得快呢?” 别瞧这个白景智一副白面书生,瘦弱无害的模样,像他们这样的人,眼前这种场景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他大可以保持一副轻松的模样,阮兆麟却不行。 就在白景智说话的瞬间,狱卒一瓢子融化过的盐水就淋到阮兆麟的伤口上,被梳齿刷过的伤口沁出来的血丝被浇下去,伤口被盐水浸入,疼痛更加,阮兆麟的嘴唇开始泛白了…… 狱卒没有给阮兆麟喘气的时间,一瓢子盐水之后,又是一梳齿下去。 “啊、啊——”阮兆麟疼得整个人都发抖了,嘴唇由白色转为青紫…… “住……住手,我说……我说,你们住手……”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主,就算没有爬到现在这么高的位置,也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两梳子下去,足够他吃一壶的,连忙开口出声,就怕晚了一步,身后的人又会继续动手。 尽管一整句话说得不够完整,却也算清晰的表达出来他的妥协。 白景智对他身后的狱卒摆了一个手势,让他暂停对阮兆麟用刑,眼睛饶有兴味的看着大口喘粗气的阮兆麟。 “阮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可别拖拉,等会疼忘记了就不好了。” 要说讲风凉话的鼻祖,除了白景智还有谁? 催着阮兆麟交代清楚,一边不忘威胁,要是敢给假消息下场只会更惨。 阮兆麟疼得没有血色的脸又白了一白,一口气很艰难的喘着。 “我……我不知道,他们把阮明心带到哪里去了,神医谷的人不喜欢我们多嘴多舌打听太多。”他颤抖着说出来这句话,立马就看到霍铮冰冷的眼神,吓得他连忙改口。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在城里城外的据点……”他生怕霍铮下令让人继续对他用刑,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一不小心就触动背后的伤口,疼得阮兆麟又是呲牙咧嘴,脸上的表情皱得像一团面条。 “说。”冷冷的一个字,霍铮给阮兆麟说话的时间。 从阮兆麟说的“神医谷”,已经能够断定,阮明心就是被龙翼轩带走的,神医谷的势力,除了龙翼轩,没有人会再在京城里挑阮兆麟合作,对阮明心出手。 “护城河以北,三里之外有座别院,就是,就是他们的,与凤府相隔一个山头,有一处庄子,阮府书房有一条密道,可以……可以直通别院,走密道的话,可以缩短到别院的路程。”咬牙把最后的底牌全部说出来,这算是背叛了他身后的人。'' 第720章 本王亲自去! 陷入牢笼的阮兆麟不敢不这么做,长生不老固然好,但他要是不把这些交代出来,只怕能不能活过今天都是个问题,霍铮这个人,根本不会顾忌他的身份,就凭他敢把自己抓到这来,并且下手用刑的这一点,就已经能够确定了。 对方的身份确认完毕,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那个答案了。 “走。”这一句可不是对阮兆麟说的。 霍铮落下这一句,从椅子上起身,大步往外走。 阮兆麟给的消息应该是对的,他说的别院跟庄子,也是季书崖递上来的其中之一,从阮兆麟的话里大概能够推算得出阮明心被带到哪里去。 “你们带人去别院搜查,不管有没有人,那里不能留……” 抬头,他眸中的光彩凌厉,龙翼轩敢挑今日动手,他就让他看看,他不仅能够毁了他一次…… 龙翼轩原先想要做什么,结果没做成,而今苟活人世他的欲望仍在膨胀,他不介意摧毁掉他曾经苦苦追求的、一心想要的一切。 “王爷,庄子那边……”白景智在一旁提醒道。他跟季书崖若是都去了别院,庄子那边岂不是没人…… “本王亲自去。”不含一丝玩笑意味,他猜测阮明心被带到庄子里的可能性会大些。 别院跟庄子的距离,明显庄子要更靠近凤府,龙翼轩想要更快带人去别院,务必要走阮家书房的密道。 要是他去的是别院,阮兆麟那种怕死的性子,方才就会说了。 何况龙翼轩的据点,如果不是刻意查过,又有阮兆麟透露,霍铮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知道季书崖查出来的东西,到底哪些才属于龙翼轩的暗点。 “是。”王爷要亲自出手了,白景智立刻着手去安排,正要调人跟随霍铮,一回头,身后哪里还有霍铮的影子。 “王……爷……” 白景智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果然真的被季书崖那家伙说对了,遇到阮姑娘的事,王爷真的没有理智。 霍铮走了,白景智依然不敢大意,该做的事都不用犹豫,连忙去找季书崖分头行动。 王爷说了,龙翼轩的别院不能留,相同,阮家书房下的密道,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不同的是,别院是明面上的存在,密道却是暗地里修建的。如果要处理别院,没有正大光明的借口,容易遭人拿把柄。 好在皇上收到消息时,拨了一队御林军给霍铮帮忙找人,理由是保护西瀚的王爷,而现在,这一队本来无用的御林军又重新有了价值。 如果是带御林军去抄了别院,有人借口起也能说是别国探子的据点,深究起来,这个据点可以栽赃到与霍铮不合的西瀚四皇子身上。 所有人的出动只是在一瞬间,季书崖带的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仅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包括阮家书房,全部坍塌,那一条与别院相连的密道就被尘封住了,也算是断绝了龙翼轩能够在京城里随意行走的路。 季书崖的动作开始,白景智带的人也赶到别院,无一例外,龙翼轩驻守别院的人被打个措手不及,御林军将别院团团围住,密道被堵,他们没有机会向外面通风报信,更别提通知到龙翼轩。 “把人都带走,交给皇上处置。”白景智虽然是霍铮的人,南庆的御林军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谁让他们是皇上亲自派过来跟着霍铮办事的,霍铮的态度明摆着是让他们听从白景智的调遣,何况白景智说了,让他们把人带回去给皇上。 “白大人,请。”御林军小头领指挥起手下一点也不困难,回头对白景智说话却客气了起来。如果今日别院这些人真是别国的探子,那他们把人押送回京,就真的立功了。 —— 马蹄狂奔践踏在山野小道,微微湿润的泥土,硬是被扬起一阵尘烟,足以见得驾马的人速度有多快,他的时间有多赶。 “你跟着做什么?”去往庄子的路上,一个让霍铮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并且骑着马,跟上了霍铮,与他并驾齐驱,驭马的技术不错,在此时霍铮并没有兴趣去注意,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龙翼轩的庄子。 “阮明心被他带走了。”没有疑问,只有肯定,慕言书笃定了这个结果,“带上我,或许能够帮得上忙。” 龙翼轩与二长老等人合作,只要他还有与神医谷相互利用合作的心理,他有把握能够从他手中带回阮明心。 迦叶离开了神医谷,龙翼轩是二长老的人,会最先被收拾。虽然他不知道原本该出现在北狄的龙翼轩,为什么还会在京城逗留,但龙翼轩还想留着那条捡回去的命,就得乖乖回北狄。 慕言书的动作霍铮没有阻止,龙翼轩和神医谷的关系他听说过一些,故而不排斥慕言书与他一道去救阮明心。 “驾!”马鞭狠狠抽打着身下的坐骑,距离阮明心被带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龙翼轩在他们手上吃了亏,铁定不会饶了阮明心。 霍铮的动作再快,与阮明心共处一室的龙翼轩也不知道,阮明心更不知道,此时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打扰龙翼轩,昏黑的屋子里发出再大的动静,外头的人充耳不闻,只当自己没有听见。 阮明心身上的里衣已经被扯坏了,破破烂烂褴褛的挂在身上,隐约裸露在外的皮肤,沾染上了地上的灰尘,头上盘着的发髻早已散落,青丝凌乱遮住了她半边的面容。 本该绝色倾城的另一边脸上,额头多了一处伤,伤口流出来的血滑落在脸上,嘴角挂着血丝,不屈的眼神死死的瞪着两米之外的龙翼轩。 呵,她何时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反绑着她双手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挣开,额角沁出的汗滑落,与她垂落的长发粘在一起,一脸的脏污,哪有一点该是新娘子的模样。 “阮明心,别挣扎了,故作清高给谁看呢?霍铮吗?”龙翼轩佝偻着身体喘着粗气,是对阮明心的欲望,也是这副残破的身体才拖慢了他的后腿。'' 第721章 别怕,我在! 阮明心虽然一身的狼狈,但是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上的衣服同样沾染到一身的灰,嘴角破了,脸上挂着轻重不一的伤。 龙翼轩没有想到,阮明心即便中了药,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要不是…… 要不是他这副残破的身体,早就将她压到身下了! 眼底中浓烈的欲望,被滔天的怒火所覆盖,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这副破败的身体,还不是败阮明心跟霍铮所赐! “他不在这里,你就算再怎么清高,他也一样看不到!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免得到最后难受的人还是你自己!”龙翼轩用他那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继续威胁着。 这里是他的地盘!阮明心的挣扎只是徒劳,今天他就要让阮明心看看,就算他的容颜苍老,身体大不如前,他也一样能够把阮明心办了! 这样的龙翼轩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鬼,他咆哮的声音叫人骇然,阮明心不想妥协,也不肯妥协,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落到龙翼轩这样的人渣手里。 明明就差一点她就能和霍铮拜堂成亲,她还没有嫁给霍铮,她还没有与他一世白头,她不能输! 一个人挣扎起来的意志力有多强大,阮明心此时心中的勇气就有多大,可奈何她的坚持无法与她的身体配合好。 本就已经中了药虚弱到不行,还与龙翼轩抵抗纠缠到现在,阮明心是人不是神,她的体力早已经就到了极限…… 整个脑子都是昏沉的,阮明心身体的力气在消散,仿佛有千斤重石压在她身上,倚着墙壁上的身体,已经开始支撑不住的滑坐到地上……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一句话,她的力气轻了又轻,额头上的血流进了她的眼睛,把她的视线遮挡了些许,衣服下的手在努力的摸向脚边,只要够着了,她或许还能准备与他再来最后一击…… “哼,你的体力就到极限了吧。”冷笑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阮明心是什么情况,龙翼轩怎么会看不出来。 明明体力就到极限了,他倒要看看,阮明心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脚步一步步的靠近,每一步落下,靠近,都让阮明心的警惕心提到最高…… 她的手已经按在她的一只腿上了,成败只在一击,她不能白白冲动,浪费力气了! 她靠着墙的动作没有变,龙翼轩瞧了心底只有更欢喜,他还是比较喜欢不会反抗他的阮明心。 接近,再接近…… 他脚停在她的面前…… “桀桀桀!你逃不掉的!”他伸手抓住阮明心的长发,逼迫她抬头与他对视,到了这个份上,他实在想不出阮明心还能再退到哪里去。 就是这个时候了! 阮明心把身后最后一丝力气,拔出藏在脚下的匕首,动作快得龙翼轩都没有反应过来。 噗呲—— “呃……啊……” 匕首没入龙翼轩的小腹,阮明心一脚把人踹出去,龙翼轩摔到地上,久久不能动弹,阮明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把身上最后的体力都用在这一瞬间给龙翼轩的这一刀上,此时整个人都虚脱了,若不是背后靠着一堵墙,只怕都得直直躺到地上去了。 可惜了。 可惜这一刀并没有落在他那一处,伤在小腹,还真的便宜龙翼轩了。 “你……”龙翼轩捂着受伤的小腹,身体里燃起的那股邪火烟消云散,整个人疼得粗喘大气,阮明心身上居然带着武器…… “是我疏忽了,心疼你,没把你全身,都搜一遍。” 这话一听,阮明心冷笑,亏得龙翼轩只是褪去了她的嫁衣,靴子里的匕首没有发现,不然她也等不了给他这一刀,虽然伤的是小腹,龙翼轩这样的身体情况,一时间也没法从地上站起来,她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 然而,阮明心觉得自己可以歇一口气时,龙翼轩猛的朝她扑过来,力气大得惊人,小腹上的伤仿佛影响不了他的动作…… “阮明心,你是我的!就算你耍的花招再多,你也逃不了!忘了霍铮,你只能是我的!”他急切的把脸往阮明心肩窝里凑,身下肌肤传来的馨香让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轻添。 明显的感到身下阮明心的身体一僵,他邪笑道:“放心,我会轻一点……” 阮明心闭上了眼睛,掩去眸子里的屈辱,或许真是命中注定的这一劫,体内的药效发挥到极致,她再生不出多余的力气反抗。 就在阮明心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身后缠着的带子一松,最后一件贴身的肚兜就要被拨落,龙翼轩的脸凑近她的唇…… 一阵反胃的恶心感传来,阮明心却无能为力,任人鱼肉…… “嘭——”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冰冷的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让人心安。 阮明心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目,身上就落下一件宽大的袍子将她包裹住。 “师……兄。”她呢喃着这两个字,静静的看着将她拥紧入怀的人。 万幸! 幸好他及时赶到,幸好他制止了龙翼轩,幸好他救了了,幸好…… 短短的一瞬间,她心底油然而生起无尽的感激。 “别怕,我在。”短短的四个字,让人前所未有过的心安,他搂紧了怀里冰冷的人,同样庆幸自己及时赶到。 冰冷的眼神看着地上被他踹飞的龙翼轩,霍铮的出现让他惊愕。 “你居然能够找到这里来!”他的表情,说是咬牙切齿也不为过。 没有想到,他精心安排好的地方,居然让霍铮这么快就找到! 门外猛的涌进一群人,迅速围到龙翼轩面前。 “你该死!”眸中尽是冰冷,谁能知道他有多心疼怀里的人,若是他来迟一步…… “你想杀了我么?”龙翼轩笑了,相比霍铮的心疼,他笑得邪肆,霍铮的怒气他不放在眼里。 同样,他也无法抵挡得住霍铮的攻击。 突如其来的罡气将所有人都掀飞,龙翼轩更是撞到墙上,再摔到地上。 “迦叶此时应该已经到北狄了,没有了北狄,龙翼轩,二长老他们还会支持你吗?”'' 第722章 你不配! 慕言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仿佛没有看到阮明心的身影,没有看到她的狼狈,一双眼睛放到地上的龙翼轩身上。 果不其然,慕言书的消息让他脸色一僵。 “你说什么?” 迦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北狄! 跟神医谷的人有所接触,龙翼轩当然清楚迦叶是谁,神医谷中三派势力之一,居然亲自出来了,迦叶他想要做什么? “我猜猜,你逗留在京城不走是为了什么,阮明心吗?”慕言书轻笑,“假如没有权势地位,你能拿她如何?或者你是想要权势地位,以前朝的宝藏作为东山再起的资本吗?” 一句一句从慕言书的嘴里吐出,每听得一句,龙翼轩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分。 门刚刚被他们这群人冲进来时就撞坏了,只剩下一边要掉不掉挂在门框之上,随着人的动作,空气流动引进来外头的气味,浓烈刺鼻的火油味充斥着人的鼻腔,阮明心虚弱的把脑袋埋进霍铮的胸口。 这么重的火油味,龙翼轩他想做什么? 不给阮明心迷茫的时间,慕言书的声音再次道:“你让人在别庄倒了火油,想要给自己扫尾巴?” 言语中嘲讽的意味更浓,“然而你还没有撤退,烧死了我们三个,龙翼轩,你以为你也能够全身而退么?” 全身而退?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说这里只是一个庄子,占地面积仍然很大,因着废弃已久,这个庄子不仅有些破旧,屋子里发霉的味道更是呛得人难受,这也便是阮明心醒来时发现屋子不对劲儿的原因。 干燥至极,潮湿至极,庄子发霉了,外头再倒上火油,添一把火,不到一个时辰,整座庄子就都会被大火吞噬得倒塌。 不管是龙翼轩,还是霍铮阮明心慕言书,在场的没有人能够安然全身而退。 这么一想,慕言书的举动就更容易理解了。 想要烧死他们,自己却不陪葬,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就算龙翼轩有逃走的方法,慕言书相信,霍铮不会轻易放过他,牵制也要拉着龙翼轩。 “你……”龙翼轩看着慕言书的目光很复杂,“你还想不想保住你母亲和你妹妹了?违背了二长老的命令,慕言书,你以为你的下场能够好到哪里去吗?” 同样,慕言书了解龙翼轩的底牌,龙翼轩也清楚慕言书的罩门。 “龙翼轩!”慕言书眯眼看着那张老态的脸,龙翼轩是什么东西,警告威胁到他身上来了,他可没有放在眼里。 如果阮明心是霍铮心中的逆鳞,那么慕言书的母亲跟妹妹,如同就是他的软肋,如今都掌握在二长老的手里,龙翼轩就不信,慕言书敢拿她们做赌。 但是龙翼轩忘记了,这里不只有慕言书。 神医谷的人和事跟霍铮有什么关系,他的眼中只有阮明心,就算是西瀚,也不如他怀里的人儿珍贵,龙翼轩能够拿慕言书的母亲跟妹妹威胁慕言书,却威胁不了他。 “神医谷么?迟早本王也会让他们到地底下陪你。”手上一动,一柄软剑瞬间出现。 世人皆知霍铮在战场上厮杀时最擅用的兵器是一杆红缨长枪,却没有人知晓,霍铮的剑法更是高超,进可攻,退可守。 庄子外面,龙翼轩的人已经开始点火,不消一炷香的时间,烟雾很快就会蔓延至他们所在的屋子。 而正如慕言书所料的,霍铮不会放过龙翼轩。 “帮我看着她。” 瘫软的阮明心被推向慕言书,霍铮执剑刺向龙翼轩。 龙翼轩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被霍铮的罡风震飞,他们身上的伤势不重,此时霍铮开始进攻,他们蜂拥而上,挡在龙翼轩身前,拦住霍铮的攻势。 “找死。” 龙翼轩的手下,霍铮还不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他们身后保护的龙翼轩。 自从被霍铮的罡气震飞开始,他就没从地上起来,阮明心的匕首还在他的身上,明晃晃扎在他小腹上,加上与阮明心撕扯时动到伤口,此时他身上袍子的下摆,已被流出的鲜血浸湿,失血过多,不到必要时刻,他无法随意动作。 此时见霍铮被他的人纠缠住,龙翼轩半点不怕霍铮能够取他的命,闲情逸致还有心情在一旁笑话: “霍铮,你以为你能杀了我么,怎么,就这点儿本事?”嘴唇干裂,他每说上一句话,都要喘好大一口气,一张嘴贱得停不下继续激怒霍铮。 “堂堂西瀚六王爷,一样是尊贵不凡的王爷,你想杀我,却连我的衣角都够不着……” 连珠炮弹似的言语从他口中吐出,场上与众人缠斗在一块儿的霍铮恍若未闻,对龙翼轩使的伎俩听而不见。 “你不配。” 简短的三个字,直接打断。 你不配,与本王相比,你何来的尊贵不凡? 天上的云与地下的泥,龙翼轩如今有什么资格和他相比? 什么王爷,哪里一样了? 龙翼轩现在生存在这个世上,不过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见不得光的人,只能躲在角落里苟活偷生。 “你……”这世上不乏有聪明人,特别是他们这个皇亲贵胄圈子里的人,很多时候话都不会说得太明了。 霍铮的言语不多,但三个字,足够激得龙翼轩吐血! 哪里痛踩哪里。 霍铮踩的是他的痛脚! 南庆卓尔不凡,尊贵无双的七王爷已经成为了过去式,造就这一切的人,还偏偏就是眼前的人! “杀了他!”对纠缠霍铮的那群人下命令,龙翼轩最恨的人不是阮明心,而是向来高高在上的霍铮! 被苍离收入门下的霍铮,在战场之上叱咤风云的霍铮,名扬天下受人敬仰的霍铮! 让阮明心死心塌地的霍铮! 他怒,他恨,尤其是在失去了所有,甚至失去了做比较的资格,他想毁的不仅是阮明心,更想毁了的正是霍铮! “不自量力!” 一如霍铮被众人缠住,三尺长剑舞出的白色剑影四处翻飞,挽出来的剑花飞向朝他逼近的人,招式凌厉,缠斗中的敌人配合得井然有序,进退间躲开了霍铮进攻的招式。'' 第723章 冲冠之怒为红颜 龙翼轩的手下人数虽多,可也讨不到好处,霍铮的能耐不只于此,他顾忌的是在这狭窄的屋子里,阮明心也在其中,他的身手不能尽兴施展。 一群人与他缠斗,也只是堪堪相互制约,你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 龙翼轩手下心中的压力没有人知道,要想杀了霍铮,就算他们的人数再翻一倍,也是痴人说梦,勉强拖延时间,也只能是勉强! 偏偏这群拿命在保护龙翼轩的手下,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主子。 龙翼轩心中对霍铮的恨意,让他无心去注意场上的战况,他的视线在看到慕言书搀扶的阮明心时,一丝得意的精光闪过。 怕是霍铮没有听见,他还刻意扬高音量道: “她对你一直念念不忘,你可曾尝过她的滋味?” 这是在挑衅,他完全不怕会激怒霍铮,在他看来,霍铮的情绪越大越好。 “生了一副天人之姿,阮明心的美貌,你也听到天下人口中的评词吧?” 慕言书的眉头也紧跟着一皱,龙翼轩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他大概也猜到了。 低头看一眼怀里一脸狼狈,不省人事的阮明心,再看向龙翼轩的目光,已经染起一层厌恶。 龙翼轩这个人,没品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一个缺德能够形容的了。 “她的滋味有多美妙,你不知道,她在我身下辗转时的模样,娇颜垂泪,有多引人心疼……” “嘭!” 一道白光朝龙翼轩而去,一柄长剑划过龙翼轩的头发,从他脖子旁边穿过,刀锋凌厉,剑气在他脖子旁划出一道血痕,再深一点,都能直接取了他的命,可就是偏出了一寸。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满嘴的污言秽语,这便是皇室给你的教养么?” 手中的兵器虽然没了,但霍铮出招的气势依旧不减,仔细看还能发现他出手的动作比方才更快。 “皇室的教养可让你尝到美人朱唇了?”他嘴角挑起一道无耻的笑意。 教养是什么?帝王之术学得再好,他终究无缘于那把椅子,就这么几句话,能够引起霍铮的怒意,让他不痛快,龙翼轩便更愿意继续火上浇油。 “一点朱唇没有万人尝,能够采撷也是风流快活。 你知道吗,那具身躯玲珑有致,肤白胜雪,每每靠近都能闻到淡淡的馨香,你又可曾占有?” 他做出一副沉醉的表情,苍老的脸上,加上下流的言辞,另他整个人的形象猥琐无比。 霍铮出招的动作更加凌厉霸道,一拳砸在其中一个人的胸口,直接将他击飞,摔落到地上,那人的口中吐出大片的血沫。 霍铮明显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开始愤怒了。 这很好,龙翼轩想要看到的,就是愤怒到为阮明心失去理智的霍铮。 人只有到失去理智的时候,才容易露出来更多的破绽。 “柔若无骨,被压在身下之时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的模样,足以令多少男人将她狠狠压在身下垂怜?即便是销魂窟里的美人儿,也不过如此。” 淫词秽语,听得慕言书手中的拳头握得嘎吱响,更何况是把阮明心放在心尖的霍铮! “你在找死!” 怒急了的眼睛布满红色的血丝,拳头猛重如雷,身边围着他的人让他一拳头砸飞到院子外,仿佛能够听到被拳头击中时,骨头断裂的声音。 多么让人心惊的力道! 罡风四溢,扬起屋子里尘封的灰。 慕言书下意识带着阮明心后退,伸手把她身上披着的袍子往上拉,把她整个脑袋都包进袍子里。 龙翼轩在打什么主意?他的人根本不是霍铮的对手,若不是阮明心在场束缚了他的手脚…… 激怒霍铮对他没有好处才是。 慕言书的眼睛落到门外,外头的人不比屋子里的少,大火逐渐蔓延,没有霍铮,他带着阮明心绝对冲不出去。 好一个龙翼轩! “你从进来时就看到了,她被我压在身下,任我为所欲为也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霍铮,今日是你们大婚的日子吧,新婚当天,头上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的滋味如何?” “你还没有试过她的滋味,进来的时候,你不就嫉妒到想要杀了我么?” “哈哈……别说杀了我,霍铮,你甚至还近不得我的身。” 挑衅,嘲讽,仍在继续。 外面大火熊熊燃烧,烟雾弥漫,已经开始烧进了院子,但屋子里的人都不担心。 龙翼轩的眼睛里已有魔怔疯狂的神色。 “你看,火势蔓延过来了,也许下一刻,咱们大家就一起葬身入火海之中,你好不容易回了西瀚当王爷,你也汲汲营营那把椅子,很快你也跟我一样,失去一切。” “人到死,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我不一样。” “至少死前,我把你心尖上的宝贝给睡了……” 嘭! 龙翼轩不多的手下被打倒,霍铮震出来的罡风,就连慕言书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更不提作为霍铮攻击目标的龙翼轩。 躺在地上起不来的人,被霍铮一脚踢飞,像抛物线一样飞起来,目标是对面地上瘫坐的龙翼轩。 主仆两人一道摔得飞出去,龙翼轩直接撞到墙伤,胸口猛的被撞击,气血不稳又吐出一口血沫。 “你!” 他整个人在瞬间清醒,似乎才发现身边的人都已经倒地不起,这会儿他的眼睛里,终于有慌乱的神色。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狗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如果安心守着北狄那片荒地,或许我还可以饶了你……” 伸手把钉进墙上的长剑拔下来,霍铮看着剑锋上的灰,手指在剑身上一弹,瞬间抖掉了灰尘。 “说吧,你用哪只手碰的她。”眼神冰冷,黑色的眸子如同深渊,如同上古的混沌,很轻易就能让人深陷进去,看着龙翼轩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霍铮,龙翼轩不能留。”慕言书在旁提醒道。 龙翼轩的性子睚眦必报,放走了龙翼轩,不管是他,还是神医谷中的牵挂,亦或者霍铮,阮明心,甚至整个南庆,都会被他牵连。'' 第724章 断臂之痛 慕言书明白的道理,霍铮何曾不知,况且龙翼轩触犯到他的禁忌,他怎么可能轻易将他放过。 “看来你是说不出来,脑子不好使记不起,本王便让你清醒着牢记在心,她不是你这种肮脏东西可以玷污的!” “啊——” 剑光一闪,一条胳膊带着一串血珠掉落到地上。 龙翼轩捂着被削掉的手臂,痛得滚到地上,一双眼睛里的眼珠子几乎要裂开。 “呃啊……” 十指连心,何况一条活生生的胳膊,场面很血腥,慕言书不由得侧目。 大夫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即便龙翼轩是罪有应得,慕言书也不忍看下去。 “你……你不如干脆……干脆点,杀了我……”断臂之痛,不像他小腹被捅的那一刀,一条胳膊就同自己的手臂分离了,切肤之痛…… “不过一条胳膊,你的命不值钱,把你在北狄的人马交代清楚,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声音冷漠,仿佛把龙翼轩的胳膊削下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休想!我就算……就算是死……”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脚踹在龙翼轩的胸口,随即口中的血沫喷出,溅到霍铮的袍角。 龙翼轩疼得几乎晕眩。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对付龙翼轩这种货色,霍铮无须手下留情,一脚踩在他断掉的胳膊上,力道没有刻意放轻。 “啊——” 嚎叫声铮破人的耳膜,他要的不只是让他交代清楚那么简单,龙翼轩胆大包天,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什么代价。 慕言书正是看出了霍铮的意图,才不敢直视这样的场景,心道:以后惹谁都不能惹到霍铮,这种狠厉岂止是鬼怪妖魔,就是罗刹也不为过。 听着龙翼轩的惨叫声,惊得慕言书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乒乓!” 破风声从门口穿进来,两个瓶罐飞向霍铮。 霍铮闪身躲开,也松开脚下踩着的龙翼轩。 门外那人的动作还不停止,又是几个瓦罐飞进来,目标都是霍铮。 没有被攻击的慕言书提前一步发现,门外那人的攻击,都有意让霍铮与龙翼轩的距离分开。 “不好!是火油!” 瓦罐在地上破碎,里面装着的火油留了一地,刺鼻的味道充斥着人的整个鼻腔,连慕言书都忍不住伸手用袖子捂住那阵刺鼻的火油味。 霍铮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要向龙翼轩靠近,瓦罐的方向就迅速转移,向搀着阮明心的慕言书那边飞去。 “喂!”没有预料自己和阮明心居然成了袭击的对象,慕言书不知道在喊谁。 总之还好引来了霍铮的脚步,帮他踢开眼前飞来的瓦罐。 就在这一瞬间,门外的身影终于现身了。 那道影子靠近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龙翼轩,在霍铮即将动作时,他手里的火把丢到地上的火油上。 “轰!”干柴遇烈火可以燃烧,可想而知,火把加火油,猛的掀起来的火焰形成的烈火有多旺,火舌长得直逼顶上的梁瓦,这间屋子本就陈放已久,干燥的环境,更加助长了火势。 长长的火舌狂肆的缠绕在屋子中,大火很快便蔓延至慕言书的脚边。 “快走!” 霍铮停住要去追龙翼轩的脚步,屋里弥漫起来的黑烟把人的眼泪都逼出来了,大火中他看到了把阮明心抱到身上寸步难行的慕言书,霍铮用剑打开眼前的障碍物,赶到慕言书身边。 三尺长剑挽出来的剑气纵横,劈开眼前卷来的火舌,硬是给慕言书劈出来一条路。 路是霍铮开的,他当然跟在慕言书身后给他们断后。 烟雾里,一只断臂就在霍铮跟前,他厌恶的蹙眉,毫不犹豫把那条从龙翼轩身上砍下来的胳膊,一脚踢进旁边的熊熊烈火当中。 要出去比来时轻易得多,少了龙翼轩那群碍手碍脚的手下,然而腾腾烈焰,火舌缠绕并没有让他们占得多大的优势。 外面的火已经烧了一刻有余,大部分的门窗梁柱都粘着火舌,火势扩散的速度特别快! “走!”霍铮的任务就是给慕言书二人开路,剑气所到之处,劈开重重烈焰。 好在这庄子不是别院,慕言书与霍铮配合之下,三人很快就从庄子里头出来了。 “爷,属下来迟!”白景智驾着马车,带着一队人马前来,在霍铮三人从大火中出来的那一刻,他的马车也停到他们面前,翻身下来,一群人单膝跪地请罪。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白景智带来的人,正是曾在京城外断崖处出现过的影卫。 玄月阁的十二个影子。 直属霍铮的十二影卫。 霍铮没有说话,紧抿的薄唇代表他此时的不悦。 “有劳了。”从慕言书手上接过人,抱着阮明心向马车上走。 有一辆马车在,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想到这一点,他也不怪罪白景智等人,一个时辰前,是他把人派去龙翼轩的别院。 “搜查龙翼轩的下落,他断了一条胳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霍铮对他们下的命令。 阮明心他放到马车上,还有一个时辰才到他们拜堂的吉时,他要带她回去。 霍铮一上马车,白景智就开始发信号联络玄月阁的人。 深山中的环境复杂,只靠他们十三个人怕是找不到爷想要的人。 白景智能够成为霍铮的左右手,像季书崖一样的存在,心思细腻通透绝非常人所能比的。 他在方才的时候也注意到霍铮手里头的人。 那虽然看不清楚,但能让爷亲自抱着的女人,恐怕就是阮姑娘了。 “分开搜。”一声令下,十三个人一人向一个方向消失。 能够直属霍铮的十二个影卫,单兵作战的能力自然不用说。 霍铮抱着阮明心上了马车,慕言书自发自觉的当起车夫,拿起马鞭驾马往凤府而去。 霍铮给阮明心喂了解百毒的丹药,又为她运功疗伤,中途阮明心醒过来一次,人无什么大碍,就是额头上的皮外伤有些骇人。 “师兄。”这一次她的脑子要比在庄子里清醒得多,看得清眼前人卓尔不凡的模样。'' 第725章 回府 “嗯,我在。”霍铮搂着她的力道更紧了几分。 阮明心脆弱的模样并不多见,她从来都坚强得不需要人保护,强大的丝毫不会让人发现她的伤。 就好比仙水的药性在她体内发作,她也能够一路强忍隐瞒着他。 怀中的人,自小到大,心智都成熟的可怕,正是因为这样,她的倔强才更加让人无比心疼。 “真好。”她扬起一抹虚弱的笑,整个人轻松而自然的窝在霍铮怀里。 “等会儿到了记得叫醒我。”她累极了只想要多休息一会儿,入睡前不忘提醒霍铮。 饶是这种境况,她心中仍没忘记今天是三月三,她和霍铮大婚的日子,怎么能够因为一个龙翼轩而被破坏,她等着这一日,已经有两辈子了。 “好,等会儿到了,我再叫你起来。”霍铮柔声耳语到。 凤府上下张灯结彩,已到的宾客本聚在厅堂处,今日凤府这趟婚事不一般,喜宴不是设在新郎家,当中也省去了新郎接新娘的步骤。 或者说,是霍铮不用两头跑,于是新郎在京城里不会那么早出发,反倒是霍府的霍老爷子,穿得一身喜庆,一大早就欢欢喜喜立在了凤府。 因着时辰还早,这场婚礼男才女貌,都是南庆鼎鼎有名的两个人,众人皆是看好。 宾客们要赶热闹,大多数人都提前到了凤府,导致这样一来,凤府两位能主事的夫人跟凤准,只好把人先安置在厅堂。 茶都喝完好几壶,时间仍以龟速在前行。 三月桃花四月杏李,幸好凤府座落在城郊,这个时节,府上的花开得艳盛,在凤准的提议下,凤府把客人移向了园子里。也方便了府上的人放手寻找阮明心。 身为凤府后继的当家人,凤准不止兵法谋略学得好,与人交际的手段更是让人叹服。 从前他的腿还走不了路的时候,让他专心于学习之上,造就如今博学多识,学富五车的他,一举一动之间,尽带大家公子的优雅风范,从容自如于宾客之间,英俊潇洒的相貌,温润如玉的气质,让场上的女子频频娇羞红了脸。 “少爷。”园子外跑进来的是凤府的老仆,他小跑进来,依附在凤准的耳畔说着什么。 只见凤准波澜不惊的应了一声“好”,面上温润的笑意更大,低声不忘吩咐道:“你去把消息传给祖父知晓,也好让他能够安心。”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凤追喃喃自语道。 他们没有看错霍铮。 不过一想到阮明心失踪的原因,凤准的心里又有一股郁结之气。 马车避开了凤府宴请的宾客注意,驶进凤府的后门。 “到……到了嘛?”马车停下的那一刻,阮明心迷迷糊糊醒过来。 被龙翼轩下了软筋散的身体,因为药效逐渐过去而恢复了一些力气,脸上骇人的血渍已经让霍铮清理干净了。 红肿消去,额头撞破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霍铮只能先给她上过药。 “嗯,到了。” 马车外,大舅母接到消息马上过来,看到了马车外的慕言书,她连忙上前问道: “心儿呢?” 慕言书头一扭,指向马车车厢里。 “我先下去了,你也回去吧,方才你的人不是说,迎亲队伍已经在路上了嘛?快快去吧,我等你来接我。” 她站起身,拉扯好身上的袍子,冲着霍铮微微一笑道。 玄月阁的影卫还有玄月阁的人去追龙翼轩,白景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没有和他们一道,直接回京城去了。 被龙翼轩出来这么一搅和,差不多过去了两个多时辰,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是吉时了。 京城的迎亲卫队当然也得马上出发,不然就赶不上了。 方才霍铮的人就来禀报,白景智易容成霍铮的模样,已经从京城里出发了,让霍铮快些过去,就连喜服,他手下的人都直接给他送过来了。 “好。”没什么好犹豫的,霍铮知道,如果他们要在今日成亲,他现在就得先回去,等会儿再随迎亲队一同过来。 看着阮明心下车,霍铮的人从暗处现身出来,落到慕言书方才的位置,代替车夫驾车送霍铮离开。 “心儿,你这是……” 两个时辰前,她还是一身红艳喜服,凤冠霞帔于身,结果现在喜服没了,身上还披了一个男人的袍子。 最主要的是,阮明心绝美的脸上,绑着一条白色绷带,带子上还隐约能够看到沁出来的血迹。 “这是……你这是怎么了……”大舅母连忙上前扶住阮明心,见她嘴唇上都干裂得苍白,大舅母心里只有一阵心疼。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烧两桶热水,送到表小姐屋子里。”好在大舅母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担忧阮明心的同时,还不忘让人烧水。 以阮明心目前的情况,得重新沐浴更衣再换喜服。 “人回来了就好,身上可还有没有其他伤势?” 唠唠叨叨,大舅母连续问了她几个问题,脸上明显挂着余惊未消。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凤府的人动手! 风老爷子是退出了朝纲。但凤府的其他人可都在呢! 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家人吃亏! “要不我让凤准……”查一查是谁下的手。 阮明心听得懂大舅母的意思,但对付龙翼轩这个人,不是人数就能够取胜的,凤府已经很久没有搅进京城的混水里了。 龙翼轩的事有些复杂,她还是想要自己处理。何况霍铮的人已经出手了。 “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霍铮已经派人追踪过去了。”阮明心轻声在她身旁说了一句。 自己的亲人在关心自己,阮明心固然感激,虽说她也恨不得把龙翼轩碎尸万段,但是此刻的龙翼轩背后还有一个神医谷,二长老一派心心念念着走出来,把数百年前的神医谷再次搬到世人之前。 龙翼轩当初的死是众人亲眼所见的,如果此刻告诉所有人,掳走她的正是龙翼轩,那又要怎么解释此前一个明明死掉的人,而此刻活生生又出现在人前?'' 第726章 洗尘 那便唯有把神医谷的来龙去脉全盘推将出来。 阮明心怎么可能会助力让二长老的算计得逞! 既然已经知道了龙翼轩即将出现在北狄,不管神医谷的迦叶会如何处置他,她都不会轻易放过龙翼轩,她和龙翼轩之间早已水火不容,其中一个不死,另一个永远无法安心。 时间剩下不到一个时辰,凤府的丫鬟们很快备好了热水,送到阮明心的屋子里。 驱散了所有的丫鬟,连百灵也没让进,阮明心这才泡进浴桶中清洗自己身上的污渍。 还就没试过一天之内洗这么多次澡,身上的皮都要被洗掉了。 擦干身上的水渍,她这才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小木箱,里面瓶瓶罐罐放了十多个,她挑了挑,拿出几个要用的出来。 木箱子里装的都是药,她身上除了额头破了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身上的淤青也不少。 往手上倒出两颗黑色的药丸,她倒一杯水和着吃下去。 阮明心这副身体从小经过训练,要比其他人强上几分,但是也到底还是女儿身,短短几个时辰里出了那么多事,又是软筋散,又是打斗,一路颠簸回来,阮明心疲惫的一双腿都软得发抖。 体内气血不足,现在吃药也是想让自己坚持拜完堂。 身上淤青的地方,她自己抹上了药,大舅母已经让人重新准备了一身嫁衣。 穿好嫁衣,她在红色的嫁衣上抹了一层胭脂水粉,胭脂的香味遮去了她身上的药味。打开窗户,把屋子里的味道散出去,她这才让外头等候的婢子们进来给她梳妆。 喜娘是从外面请来的,阮明心没让她再来给自己梳妆,只唤了丫鬟们给自己梳髻。 她额头上的伤无从掩饰,凤府的丫鬟心有玲珑,不敢多嘴,但自小跟在阮明心身边的百灵就不一样了。 “小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受伤了!”关心则乱,她一激动,什么该出口的,不该出口的,都让她给嚷出来了。 “住嘴!”阮明心连忙训斥道,眼睛扫过在场的丫鬟,一个个低头顺耳,仿佛没有听见。 她失踪的事,众人都知道不能乱传,为此将府上来贺喜的一众宾客都瞒住。 百灵无所顾忌的嚷出来,若是让有心人传出去,阮明心的名声难免会有污点。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闲言碎语之人,阮明心嫁给霍铮,日后的身份不只是霍铮的妻子,还是西瀚的六王妃。 西瀚看不顺眼霍铮的人多了,原先的三皇子跟四皇子就是其中之一。 想要对付霍铮,他们无从下手,那么极有可能会从她身上下手。 不管霍铮会不会把那群跳梁小丑放在眼里,她都要尽可能的给他少惹一些麻烦。 百灵被阮明心凶巴巴的目光喝住,伶俐的她转瞬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懊悔的闭上的嘴巴,眼睛里的担心却掩饰不住。 “沐浴时地上有水没注意,滑了一跤,给我处理一下,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她随意扯了个借口,说了百灵听,也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她的伤是自己摔的。 百灵心疼的给阮明心上好药,缠好绷带。 幸好阮明心等会出去头上还要盖上喜帕,头上的伤可以遮掩住。 丫鬟们只做自己该做的事,给阮明心梳完妆后便出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百灵在旁陪着。 今日拜完堂后,阮明心会跟霍铮直接启程去西瀚。 阮明心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没有陪嫁的丫鬟,百灵这丫头做事伶俐,虽然很多时候鲁莽了些,啰嗦了些…… “百灵要随我一块儿去西瀚嘛?”在她的想法里,前世百灵就是她的陪嫁丫鬟,一直跟在她身边,忠心耿耿。 这一世她身边也不缺人服侍,西瀚的日子,她也无法预料会是什么模样,百灵如果不想留在凤府,也可以随她去西瀚。 如今身份地位她都有,也不怕前世的事情会再发生,重蹈覆辙,有天机阁在,她阮明心想要保住自己的丫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百灵一愣,转瞬回神道,“小姐在哪儿,百灵便跟着去哪儿,这辈子都是小姐的人。” 在她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阮明心分开。 她们是主仆,可以富贵荣华,也可以劳苦共患难,况且哪有奴婢抛弃主子的。 小姐今日这一跤摔得不轻,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去帮我唤大舅母过来。”从前阮家里,小院中的嬷嬷丫鬟们,都是她娘留给她的,与她最亲近的是百灵,其他人也不差,从阮家出来以后,这些嬷嬷跟丫鬟就留在了凤府。 阮明心想,她要去西瀚了,凤府为她置办了丰厚的嫁妆,府中人上下这一个多月都辛苦了,没道理在新婚当天,她还要舅母们给自己安排丫鬟。 去西瀚的路途遥远,阮明心也不能不带陪嫁丫鬟,索性她记得当年忠心的那群人,不用重新安排丫鬟。 不过人在凤府,她想要带走总也要同大舅母支会一声。 有了前面的例子,百灵可不敢再留阮明心一人在屋子里,她朝外头的丫鬟喊了一声,直接让丫鬟过去传话。 她的动作阮明心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句机灵。 —— 外头的鞭炮声声响,由远及近的队伍停在凤府门前。 鞭炮声,礼乐声响彻云霄。 来往宾客们的恭贺声,路旁围观群众的嬉笑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小姐,小姐,霍公子他们来了!”百灵往门外探了探首,都没有看到外头的情况,却仍是一脸欢喜的跑回来。 喊了那么久的霍公子,她一时也没改回来对霍铮的称呼。 “嗯,我知道了。”声音不清不淡,明明一个时辰前,她还能看到他,可内心里她依旧是紧张欢喜,又有些期待的。 他来了! 她心心相盼的人来了! 今日过后,她就是他的妻! 龙翼轩作妖破坏他们的婚礼,并没有得逞,婚礼在继续,他来接她了! “咯吱——”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 “心儿,霍铮王爷到了,表哥接你出去。”'' 第727章 大婚 凤准与凤家几个小辈,还有谢家英一同从外面进来,除了谢家英,几个男的都站在门口。 南庆有个习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女方嫁人时,家中的兄弟会亲自背她上花轿,寓意是就算嫁过去受了委屈,她的身后也有娘家人撑腰。 阮明心没有哥哥,阮家的人与她不亲,也不会在她出事的时候给她撑腰,但凤家不一样,这群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把自己捧在手心里。 此一嫁,她日后就要在西瀚过日子了,不可能经常回来,远在千里之外,日后就算在西瀚受了委屈,凤家也不可能及时收到消息,但他们还是要让霍铮知道,阮明心的背后,还有一个凤家给她撑腰。 有这么一群可爱的亲人,她阮明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喜帕下的脸,洋溢着温暖的笑意,阮明心在百灵与谢家英的搀扶下,缓缓从屋子里走出来。 沸反连天,凤准把人背到厅堂,一路走过,阮明心能够听到周围喜庆的礼乐声,鞭炮还没停,一阵噼里啪啦听得人耳根子都僵了。 阮明心不已为然,直到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紧张到什么程度。 手心里没有汗,她的脚也不软,但就是那么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就在眼前了。 阮明心知道,她自重生以来,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如今这天真的到来了,她才知道,她欢喜的脚步却迈不出去。 “臭小子!大舅子给你把媳妇儿带来了,你还不过去接媳妇儿!”粗声大气的声音在堂上主位的方向,伴随着拐杖敲在地上的声音,阮明心猜,那人应该就是抚养霍铮长大的霍老爷子了。 老人家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仿佛在说霍铮还愣在原地。 在霍老爷子的催促下,霍铮朝她走去,不过没有牵上她的手。 喜婆走出来往阮明心手里塞了一条红绸,另一头交给霍铮。 “一拜天地。”阮明心能够感觉得到身旁那人的呼吸。 “二拜高堂。” 凤凝香在阮明心六岁那年就死了,阮兆麟没有资格来凤府。同样,霍铮的父亲是西瀚万人之上的帝王,在南庆,他只认霍老爷子一个长辈。 主位上坐的两人,正是凤老爷子与霍老爷子。 两个花甲之年的老人,两鬓斑白,庞眉赤脸。凤府与霍府向来不合,因为都是南庆手握重权的兵将,谁都不服谁,而今天他们一个笑得比一个和蔼,就因为他们最疼的两个小辈成亲了。 “夫妻对拜。”转过了身,行礼的那一刻,阮明心看到喜帕下两人相对的脚,握着红绸的手莫名紧了几分。 “礼成。”在喜婆这一声响起,霍铮跟阮明心心里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了,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成了真正的夫妻了。 “恭喜凤老将军,恭喜霍老爷子啊!”当然,欢喜的不只是两个新人,一旁的宾客各个脸上洋溢着笑,以及一旁观礼的傅东山等人。 等到新人礼拜完了,他们才上前来搭话。 “六师弟,小师妹,恭喜恭喜啊。” 这个声音,是许久不见的四师兄姚保堡,还有二师兄徐少宁在一旁调侃:“新婚快乐,小师妹,你俩也得快点生个孩子,你看三师弟家的都要临盆了。” 易书航含笑不语,阮明心感觉得到,他与谢家英婚后的日子过得很好,一早上,谢家英脸上的幸福就掩饰不住。 “二师兄,孩子的事随缘,急不得。” 兄弟几个插科打诨,说着无关紧要的笑话,顺便调侃平日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霍铮。 沸反连天,霍铮给场上的好友长辈们敬了酒,谢含蕴这厮本想趁机给霍铮灌酒,又因为霍铮即将启程,带着阮明心回西瀚,让慕言书给拦了下来,不过倒也喝得尽兴,灌不了霍铮,灌其他人好了吧。 场上他最熟悉的人就是慕言书,当然要灌慕言书了。 凤府外,季书崖早已准备好了马车,与白景智等在等候。 霍铮等人很快就出来了。 拜完堂,敬完酒,他们便可以启程了。 “霍铮,心儿是凤府唯一一个女儿,阮家不想要,有我们凤家疼着宠着,若是你让她受了委屈吃了苦,我凤家会倾府带兵,到西瀚去给她讨个公道!”这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风老爷子跟霍老爷子年事已高,精力不如小辈们旺盛,众人出来相送,这两位没有出来。 不过凤准说的这话,霍老爷子是绝对赞同的。 他们凤家的宝,嫁出去了也不是草。 阮明心在马车里听到这话,整个心房都是暖洋洋的,鼻子有些酸,她就算没有亲兄弟亲姐妹又怎么样?凤家的人,比她的亲人还亲,他们身上,也有一样的血。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霍铮听到凤准的警告,并没有生气,相反他也为阮明心高兴,阮家的情况他很清楚,特别是今日龙翼轩能够顺利掳走阮明心,离不开阮家的功劳。 心底一沉,时辰已经过了午时,再耽搁下去,今日就不能启程了。 霍铮翻身上马,白景智与季书崖驱马在他左右。对着凤府门口众人抱拳示意,去往西瀚的队伍开始启程了。 马车行走在霍铮后面,凤府门口的礼乐队在他们开始前行的时候,瞬间又奏响唢呐管弦。 已经出发的霍铮跟阮明心不知道,在他们走后,宫里暗处的人纷纷开始动作。 龙翼轩的事情霍铮没有瞒着皇上,一个不该活着的、不安分的人,如果继续放任不管,届时不只有阮明心烦恼,南庆的子民也有可能会遭受祸乱。 不论如何,龙翼轩都不能继续活着,死了的人,就应该死掉。 上一任皇帝把皇室暗处的隐龙卫给了龙翼轩,当今皇上也不是一个没有能耐的人,他能在宫中顺利长大,他手里也有一批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人。 在霍铮与阮明心的队伍出城后,这批人纷纷出动,目标就是铲除龙翼轩在京城与附近所有的势力与据点。 另一批人按着霍铮提供的消息,一路往北,去追逃走的龙翼轩。'' 第728章 西瀚,我来了 黑色的山洞门口,有两人不时的巡逻,天色渐暗,春夜的风泛着湿润的凉意,有两个穿着跟他们同样衣服的男子悄然回来,怀里抱着两袋干粮与野果,几个人进了山洞后,不忘拉过一旁的灌木丛遮住洞口的位置。 “头儿,霍铮的人还没有撤退,南庆皇室的人也来了。”其中一个人说道,一边放下手里带回来的干粮。 几双眼睛同时落到干草堆上安静躺着的人身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仔细一看,干草堆上躺着的人,赫然正是霍铮与皇上都在全力寻找的龙翼轩。 而被喊做头儿的人,则是平日与龙翼轩形影不离的龙主李一。 刚刚进来的几个人,都是隐龙卫中的人,此时刚从外面带回干粮与药物。 龙翼轩身上的伤势不轻,特别是他条已然断掉的胳膊,当时情况紧急,他们没有拿到那一节残肢,此时龙翼轩的手臂,只有半截那么挂着。 李一听完手下的汇报,一张脸瞬间就阴沉下来,加上他脸上本就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显得更加骇人无比。 “哼,他们欺人太甚!” 可也不看看是什么原因造就的这个结果。 霍铮等人本以为迦叶去了北狄,龙翼轩不会继续留在京城。谁知龙翼轩自己私心作祟,利用阮琳琅进了凤府,掳走了阮明心,此刻他应该庆幸自己只是断了一截胳膊,要是再晚那么一会儿,似乎就没那么幸运了。 李一把装着药物的包裹打开,刀子轻轻划破了龙翼轩的衣服,把水囊里的水都用来给他清洗伤口。 外面的人追查的紧,此时能拿到药就已经不错了,他们更没有指望能够找到大夫。 将药物洒到伤口上,好在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上了药直接包扎就好。 “头儿,如今咱们在京城内外的据点都被剿了,咱们现在毕竟还在南庆的地盘上,可要联系吴勇他们兄弟过来接应?”其中一个手下提醒李一的同时,不忘提议道。 若是之前李一或许还会冒险,但如今龙翼轩身上的伤势,他不敢轻易决定。 吴勇两兄弟是江湖人氏,当年被仇家追杀之时,恰好让主子给救了,两人才学一般,武功也不高,主子留着他们是为了试药,可不想药效惊人,他们服用后身上功力大涨,如今除了龙翼轩身边的隐龙卫,就属吴勇兄弟二人的武功最高了。 拥有了更多的资本,吴勇兄弟二人的野心就开始上涨了,不满足于在北狄为龙翼轩效忠,反而怂恿龙翼轩留在北狄的人,一块儿背叛了龙翼轩,并且带着北狄的东西,瞒着所有人离开了北狄。 这些消息,早在一个多月前龙翼轩就已知晓了。 好在龙翼轩做事的时候留了一手,暗自在北狄那群人身上种了蛊虫,对吴勇两兄弟背叛的惩罚,也才刚刚开始。 李一知道吴勇两兄弟的厉害,还知道他们带着北狄的人离开北狄了,现在仅凭他跟四个手下保护不了龙翼轩,外面又有霍铮与皇上的人虎视眈眈在找他们,如果能够让吴勇两兄弟带人前来接应,龙翼轩一定可以顺利回北狄,可是…… “主子的事要瞒着所有人,咱们的行踪也决不能泄露,任何人都不行。”李一神色郑重严肃。 吴勇两兄弟早有异心,他不敢冒险,唯恐吴勇他们知道自己身上的蛊毒,情急之下而对龙翼轩暗下杀手。 到时他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至于吴勇两兄弟,等主子痊愈后定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 月沉日升,春风融融,风吹过绿野带过一阵花香草味。 离开京城后,霍铮与阮明心等人改了便装走小道,一路向西瀚前行。 虽是要回西瀚,但这一路之上,一干人等一出京城,就遇到不下十次的伏杀,来人皆是死士,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一批接着一批,从不间歇。 一行人的精神在高度紧张中总会疲惫,七八天下来,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 为了躲避不间断的伏杀,一群人决定便装从简,走小道。 没有了王爷的仪仗,没有车水马龙的大队伍,加上一行人又改走小道,几天过去之后,阮明心等人舒心了不少。 去西瀚的路上,阮明心身边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从小到大的百灵,另一个则是在阮明心的母亲,凤凝香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素兰。 当年凤凝香身边有四个大丫鬟,素兰,素梅,素竹,素菊。 凤凝香死后,素菊卖主求荣而被阮明心给发卖了,剩下的人跟几个嬷嬷则都被她送到了凤府。 素兰跟在凤凝香身边也有好多年,见过的世面多,为人成熟,处事也理智干脆,考虑到西瀚那边的境况也不会很太平,阮明心毫不犹豫就向大舅母要了素兰这个丫鬟。 百灵、素兰日常负责照顾阮明心的起居,云裳则是负责帮她处理天机阁中的事务和消息。 她要去西瀚了,云裳自然也会跟着走,烟雨楼里,陈妈妈一个人能够独当一面,云裳便直接卸了事,全权交于她负责,自己则跟着阮明心到西瀚去。 一路之上,人要赶路,自然也少不了吃喝住睡,山野小道,偶尔能有几家客栈小店,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阮明心几人也不挑,太阳一下山,便不急着赶路,直接在客栈中住下来。 几人在客栈大堂中吃饭,云裳微微侧目看到外头进来的人,不由在阮明心耳旁轻语:“明姐姐,是陶然居的人。” 阮明心颔首表示知晓,眼睛有意无意的往进来的几个人身上扫了一眼。 “怎么了?”霍铮在一旁问道。 “无什么大事,遇到几个冤家了。”她莞尔一笑,仿佛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一般,声音不大,旁边的人也没听见。 要说冤家,可不是冤家嘛? 天机阁走的是商业上的路,大部分的生意在于柴米油盐,还有金银锦帛。 天下生意不可能都是同一家,当然天机阁的生意,也有旁的竞争对手。 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这陶然居了。'' 第729章 不依不饶 天下的生意,如果说天机阁占了五成,陶然居则有三成之多。不完全是陶然居的势力大小,相比天机阁这个近些年刚冒头起来的新势力,陶然居则是四国之中存在百年之久的老牌势力。 不只是存在的年份,陶然居的当家人还与西瀚,东圣北狄的皇室有关系。 当然,这是创立了天机阁之后,阮明心才渐渐发现的。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天机阁发展的速度超乎陶然居的想象,其中天机阁最为庞大的生意,就是在药物方面。 在这一点上陶然居是怎么都超越不了的。 药物是从断尘渊里出来的,都是上百年的老药材,要么珍稀难寻,要么药效奇特,因此其珍贵的价值也是其他的商户比不上的。 就是因为天机阁的崛起,陶然居这几年的生意逐渐惨淡,天下之间只占了三成,这也丝毫改变不了陶然居与天机阁之间是竞争对手的事实。 阮明心有听说陶然居,却没有去深入探查过。 自从离开断尘渊后,她的重心就放在京城,皇室与四国之上,却不想会在去西瀚的路上,遇见陶然居的人,所以说是冤家路窄也不为过。 “客官,爷您是住店还是打尖?”有客人进来,店里的小二连忙把擦桌子的抹布往肩膀上一放,跨步上前问道。 “都要!”来人是几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个声音粗犷的应道,喊声如雷,看得到那位上前的小二明显被骇住。 大概也感觉到来人不好接触,小二有些惶诚惶恐,“客官,对不住,本店今日就剩一间厢房了,您吃饭的话,要不和其他人拼个桌……” “你说什么?”声音粗犷的人身形壮硕,虎背熊腰,脸上有一副浓厚的络腮胡,因为赶路的缘故,风沙灰尘粘到脸上,有些脏污,他一开口,店小二顿时就怂了。 陶然居的人进来的时候,堂上已经没有吃饭的位置了。 在这山野的客栈可不是大集市,想要多少房就有多少房。相反,座落在山野间,只是方便路过的行人歇息,有时候遇到好说话的,就算只是吃饭,都可以几路人拼到一起吃。 不过今日的店小二算是运气不太好,很明显陶然居这几位脾气不好,更没有与人拼桌吃饭的习惯。 何况场上所有人都有固定的桌子,陶然居的人看到了,心中定然也会不爽。 而且云裳既然能够一眼认出他们是陶然居的人,也就说明这几个人在陶然居中的地位,如若不是普通的伙计,阮明心估摸着也是干事一类。 “客……客官,要不您先稍等,他们,他们很快就吃好了……”被那位粗犷汉子一喝,店小二的声音都忍不住抖了,这种情况下,怪不得他突然没胆子让这群人和其他客官一起拼桌吃饭,没准这伙人一言不合待会儿就打起来了。 想着场上早些时候吃饭的人,应该也吃得差不多了,等会儿他出面过去同他们打个商量或许事情就能过去了。 可是店小二的退让并没有让陶然居的这伙人满意,相反,那位粗犷的汉子火气就紧接着上来了。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要爷爷等?”粗犷汉子上前一步,伸手抽过店小二肩膀上的抹布,就砸在店小二的脸上。 店小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客……客官。”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讲理还直接动手的客人,店小二突然就愣住了。 “没用的东西。”粗犷大汉啐了店小二一口,冷哼一声,一双圆滚的虎目往大堂上扫着。 陶然居一行人的行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阮明心等人为掩人耳目低调行事,故意选在角落的位置。 百灵可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见那店小二无缘无故挨了打,便对阮明心说道,“真是无礼至极。” 这句话虽没有指名道姓,却不自然引来陶然居的注意。 今日大堂里的人都不是好事之人,谁不晓得这伙儿刚进来的人无礼,可有人敢站出来说话吗? 没有,甚至一个个恨不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各自吃着各自的东西,百灵这一句话马上就引来陶然居几个人的注意。 角落里的一张大桌子坐了七个人,算是这大堂里最大的一张桌子,阮明心等人不想引人注意,可他们的存在感也太明显了。 陶然居的人本就不是好相处的,听到了百灵的呢喃,几个人就往阮明心他们这边走过来,气势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小丫头,你刚刚说什么?” 粗犷汉子身影高大,突然这么站到阮明心他们桌边,就将光线遮住了一半。 百灵本是随心所欲的说了一句,见他们走过来,又是凶狠的模样,吓得连忙往阮明心身边靠过去。 “我家丫鬟不懂事,无心言论,好汉莫往心里去。”阮明心等人便装去西瀚,本就是为了躲避暗处人的伏杀,即便这群人是天机阁的对头陶然居,她也不想在此惹事生非。 然而她退一步的行为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息事宁人。 粗犷汉子冷哼一声,“一句不懂事就能算了?”他的意思很显然是没那么容易算了,扫了阮明心一群人,打量了一眼,发现除了阮明心跟霍铮身上的衣服穿得比较好,有点主子的样子,便猜测阮明心等人是高门大府的有钱人家。 行商的人怕什么,做生意的,难道他们会缺钱不成? 眼前的人是有钱人又如何,得罪了他们,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霍铮声色不动,泰然自若,他身旁的白景智脸上挂着狐狸般狡黠的微笑,丝毫没有将这群人放在眼里。季书崖的手放在他的佩剑上,面瘫上的脸没有表情喝着他的茶。 云裳跟素兰安静地坐着,阮明心挽着面纱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粗犷大汉见此,以为这群人也害怕自己,不敢反抗,他一脚踩在旁边一张没人坐的凳子上,气势高昂。 “咱们好说话,既然你们家的丫鬟不懂事,赔礼道歉也该有个赔礼道歉的样子是吧。”俨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第730章 出手教训 粗犷大汉自认自己言之有理,要阮明心等人自己识趣。 “哦?不知好汉要怎么个赔礼道歉法?”阮明心饶有兴致的问道,莫说这群人是陶然居的人,她们这一群人,好说话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过倒是想看看陶然居这群人,自以为是的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都是出来外面混的,粗犷汉子看得出来眼前人的诚心有几分,他轻蔑不屑的看着眼前这群人道,“正好你们的菜没上,咱们也是来吃饭的,既然你们有心道歉赔礼,把位置让出来,咱们就不同你们计较了。”他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样子,想要阮明心等人把桌子让给他们。 阮明心等人还没有动作,那位瘫坐在地上的店小二脸色就变了,连忙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粗犷汉子等人面前赔笑道:“客官,客官这不合规矩……您看,这边已有位置了,小的这就给客官收拾,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店小二笑得谄媚,对于阮明心这一桌人,他不了解不认识,可却知道,他们订了客栈最好最贵的厢房,两个主子,身边的丫鬟护卫就有五个,一个个气势不凡,很轻易就能看出来也是身份尊贵的主,似乎也不好惹。 他可不想因为粗犷汉子而再把阮明心这队客人给得罪了。 谁知店小二上前,非但没有把粗犷大汉劝住,在粗犷大汉眼里,店小二就是一个存心来捣乱,找他不痛快的。 他踩在凳子上的脚一扭,就把店小二一脚踹到地上,恐吓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是?爷要在哪里吃饭,就凭你也敢拦着?” 他本就长得壮,像一头大熊似的,气势也骇人,店小二被他这样喝斥,整个人被踹倒在地上,腿一软,顿时没站起来。 “客……客官……”他还想再说什么,碍于粗犷大汉的不讲理,整个人都虚了。 “我说,你们有心赔罪,还愣着做什么,快起来!”一回头,粗犷大汉见阮明心一桌子的人都没有起来的意思,被店小二几次三番拦着的火气也起来了,看了看一桌子几个女的长得都标志,又见阮明心脸上挽着面纱,气质却不同于其他人,心下动了邪念,也不怕得罪他们。 “小娘子若想和咱们一桌吃饭也不是不行,你们几个,给爷滚。”他粗糙的大手指着霍铮,白景智跟季书崖。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要脸!” 百灵这丫头虽然时常说话不经大脑,却是一眼就看出来粗犷大汉的心思。 居然敢打他们的主意,她瞧这人是活的不耐烦了!这还是在南庆脚下呢,还当真是没有王法了! “哟,小丫头性子真急呢。”粗犷大汉也不恼,粗糙的大手就要去摸百灵的脸。 云裳眼疾手快,一把未出鞘的佩剑把他的手给打开,力道不轻,粗犷大汉顿时一痛,“哎哟”一声挥着被打的手背。 见动手的人是一个长得娇俏的小姑娘,他也没有挨了打的恼意,“小姑娘这性子够烈啊,行了,就你们了。” 对姑娘他还有几分迁就,男的?当然是赶走了。 “你们几个,还赖着做什么?再不起来,别怪爷动粗了!”他自以为是的冲霍铮几个呵斥,一脚用力踹在霍铮的椅子上。 “哎哟!我的脚,我的脚……”不料这一脚不仅没把椅子给踹翻,霍铮稳坐着身影稳如泰山,反而他自己把脚给踢伤了。 一个身高九尺,壮如小山的大汉就这么抱着一条腿在大堂上“哎哟,哎哟”的蹦跳着,那场面别提有多喜感了。 那些静静吃饭的人也不由得偷笑,就连素兰跟云裳也忍俊不禁,百灵更是毫不掩饰的哈哈笑。 “臭小子!是不是你?”粗犷大汉布满络腮胡的方脸上一红,觉得这都是霍铮搞的鬼,他放下腿,一瘸一拐走回来,那只不怕死的手又一次指向霍铮。 对付这样的人,霍铮从来不会浪费时间。 他没有应话,粗犷大汉就觉得自己被挑衅了,连同他身后几个同伴脸色也跟着一沉。 没想到在自家门口还会有人挑衅他们! “你找死!”大汉粗壮的手臂一挥,石头大的拳头带着潇潇风声就朝霍铮雅然深致的脸上砸来。 “嘭!”巨大的身躯被砸飞。 “找死的人是你!”季书崖一蹴而就,攻击粗犷大汉的动作不假思索,对上大汉的拳头一击就把人打飞出去。 敢上前挑衅,老虎可不是没有脾气的,居然敢对他们爷动手,也不知道他冲着谁自称爷! 粗犷大汉飞出去数米才摔在地上,庞大的身体砸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动静,一时间,场上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一个个都放下了进食的筷子,桌子下的腿不自然地收了收。 “你们岂……岂有此理!”粗犷大汉的同伙们长得不如他那样虎背熊腰,相比之下就像几只瘦鸡似的,似乎没有预料到粗犷大汉会失手,也没想到大汉仅一拳就被打飞,突然有些慌不择言。 阮明心几个不由得好笑。 讲理?他们不是一开始就想跟大汉讲理嘛?也不看看是谁先动的手。 就这一会儿功夫,大汉也从地上爬起来了,他自己的脑子都有些发懵,不相信自己会被打飞,很快他理智回笼,一双虎目将视线锁定在季书崖的身上。 “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对爷爷下黑手!”他大步流星走回原来的位置,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比自己瘦弱的小白脸,一拳头打飞出去。 是以他便认为,季书崖能够将他打飞,是因为他下了黑手,自己没有防备才会飞出去。 粗犷大汉怎么想的,季书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粗犷大汉想要找死,他可以送他一程。 正当粗犷大汉一手落在季书崖肩膀上的时候,让季书崖用巧劲儿给弹开了。 这种时候,粗犷大汉明摆着是要教训霍铮等人,想要让他们好看,粗犷大汉的同伴当然不会拦着,反倒随便抽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热闹。'' 第731章 初为人妇 场上其他在吃饭的客人觉得气氛不对,都没敢再吃下去,小心翼翼的从位置上起来,或把吃的东西端起来,转身就往自己的厢房跑。 看戏看戏,看什么戏啊! 事不关己,他们才不想惹得一身腥,没看店小二已经软在地上起不来了吗?这种时候能走还是不要留着那点好奇心了,小命比较重要。 “教训一顿,把人赶出去,别影响了大家吃饭。”对于大汉几次三番的挑衅行为,霍铮都没有放在眼里,不过此时微蹙的眉头,彰显出了他的不耐烦。 既然跟天机阁是冤家,也不怕把人得罪到死,是他们自己撞上来挨揍的,没必要手下留情。 霍铮不制止季书崖的动作,就注定了粗犷大汉等人,在季书崖手上讨不了好。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粗犷大汉不过是长得比一般人壮硕,力气比寻常人大,实际上并没有武功内力。 和季书崖对上,就如同小孩跟大人大家,功夫本就不是一个境界,只有挨打的份。 虎拳生风,季书崖的拳头可不是粗犷大汉的花把式,一个拳头过去,专挑人体身上最柔软的部位打,一拳下去,粗犷大汉没接住,被打了个正着。 肉身横飞出去,砸碎两米开外的一张桌子。 “哎哟!”粗犷大汉痛呼。 面门朝下摔落,抬起头,那张脸满是血渍。 粗犷大汉吐出一口脏血,夹着几颗白色的不明物,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哎呦,我的腰……我的腰……”那表情好似气急了一般,牙齿摔断了,他连说话都跟着漏风。 “还不滚!”季书崖冷脸喝道。 坐在椅子看戏的粗犷汉子的同伙,被这一喝直接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 “你你你你……你们等着!我们老大,不不不……不会放过你们的!”那人被季书崖的手段吓得险些连话都说不全。 撂完话后,挣扎着从地上起身,跑过去扶起地上的粗犷大汉,连忙往外头跑。 瞧那架势如同受了大惊吓一般,短时间内不敢再回来了。 大堂上除了阮明心他们这一桌,其他人早就跑完了。 噢,还剩下地上一个看完了全程的店小二。 他以为自己的存在感已经够低了,谁料季书崖一个眼神过去,他坐在地上发抖。 “大大大……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害怕季书崖对他下手,他的脑袋像不要钱似的往地上磕得“咚咚”响。 “你看看我们的菜好了没有。” 店小二又没有做错什么,季书崖又不会抓着他不放,看来是惊吓的过度了。 听到季书崖的话,店小二连忙应是,跑去了厨房。 “明姐姐,前面就是天元城了,陶然居的大本营。”云裳在旁提醒,要去西瀚,势必会经过天元城,天元城之后的城镇距离天元城比较远,他们就算不在天元城留宿,也一定得在天元城采买东西。 而他们刚好把陶然居的人教训了一顿,想来方才那几个人回去后,一定会在天元城挖好陷阱等着他们。 “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阮明心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看向霍铮,向他传达自己要在天元城搅一番的讯息。 霍铮只是无奈的宠溺一笑,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白景智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他他他……他看到了什么?? 他们家不苟言笑的冷面王爷,居然有笑得这么温暖的时候!他这是眼花了吗? 白景智不信邪的摇摇头,不太敢相信他们家王爷成亲后就突然回温了,人如三月阳春白雪,这这这,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外头的天色暗了,继续赶路的话,只怕到了天元城,天元城的城门也早就关了。 阮明心等人决定在客栈留宿一夜,明天天亮了再启程,相对来说也安全一点。 前半个月他们都走在路上,没住过客栈,这一定下房间阮明心才发现,白景智这人就订了三间厢房,百灵云裳和素兰三人一间,白景智与季书崖两人一间,阮明心与霍铮同住一间。 “怎么了?”阮明心正要往外拐的脚步被霍铮的这一声叫住,呆在了那里。 她能说她想要过去和百灵云裳她们挤一间房嘛? 话说方才在楼下她好像听见店小二说,客栈里还有一间厢房来着。 心有千千想法,对上霍铮的眼神,阮明心一个字也不敢多讲。 “没,没事……”嘴上逞强应着,阮明心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没事的话便早点歇息,明日还要赶路。”霍铮脱下外裳挂到床边的架子上,一句话让阮明心还想往外挪的脚步停住。 “那个……我去让百灵给我烧水沐浴,方才出一身汗,不洗干净总觉得不太舒服。”她牵强的找了这个借口。 霍铮回过头,耐人寻味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没有说话,似乎在揣摩她话中的真假。 似乎是没得到应允还是其他原因,阮明心不知怎的,在霍铮的视线下,脚步都不敢动作,觉得霍铮的眼神就像刺一般,看得她浑身的不自在。 “去吧。” 如获特赦的样子,阮明心的脚步连忙往外走,不忘把门一起带上。 不过她走的方向却不是百灵她们的厢房,而是拐到楼下去。 霍铮听着她脚步离开的方向,手上的动作一顿,瞬间又恢复如常。 阮明心下楼后,一把抓住了正在抹桌子收拾东西的店小二。 她脚步轻盈,店小二是个寻常人,没有内力察觉,肩膀被她一拍,吓了一跳,手里一叠碗筷摇摇晃晃就要摔下去,阮明心眼疾手快,先一步帮他接住。 “谁啊……”店小二一阵后怕,差点就摔了他一个月的工钱,他没好气的转身,正对上阮明没有挽着面纱的脸,惊为天人,他还没出口的话也出不来了。 “仙……仙女!”他一阵恍惚,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阮明心不计较他失礼的模样,自顾自的问道,“你刚刚不是说今日还有一间厢房吗?在哪呢,我要了。”'' 第733章 天元城异事 阮明心想让霍铮松开手,俩人靠得太近,她脸上有有些热了。 “睡吧,你身子尚未好全,我不会乱来。”如同给她一个保证一般,霍铮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后,呼吸慢慢平稳,好似已经睡着了。 霍铮一退再退,阮明心都感觉自己再挣扎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已然是夫妻了,这不是她重生以来的梦想吗? 嫁与他为妻,此生不渝。 如今心愿得偿,她又在挣扎什么呢? 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阮明心也有些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真正在想些什么。 鼻尖是那人身上冷冽的淡香,阮明心不知不觉放松了身子,沉沉的睡去。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后,抱着她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她许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 远处的东方之上跳起一层浅浅的鱼肚白,初阳红色的光照红了那一片的黑暗。 窗外可以听见山野林间的鸟雀在叽叽喳喳,当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的时候,阮明心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神志归拢,她看向身旁空无一人的位置,伸手在位置上一抹,手上只有一片冰冷。 人呢? 这是阮明心的第一反应,她记得昨晚他没有离开啊。 时辰约莫辰时,阮明心从床上下来,拿过床边架子上挂着的衣服,随意往身上一套。 “咯吱……”门从外面被推进来。 霍铮手里端着一个碗,正从外面走进来,逆着光,犹如天上最高贵的神祗,当然前提是忽略他手中端着的碗。 看到阮明心已经起来了,似乎并不意外,“客栈的粥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所以他这是特意去给自己端一碗粥? 心里的感觉暖洋洋的,阮明心连忙从他手上接过来。 用完了早膳,又添置了些干粮,他们没必要继续在客栈中逗留下去。 马车一路往南庆与西瀚交界处的天元城驶去。 他们出发的时间不晚,赶到天元城的时候,也才堪堪过了正午。 马车进城后,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阮明心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处在南庆与西瀚边界天元城,没有因为处在国度边界而荒凉,甚至这里的发展,都不输于天子脚下的大城,让人不禁惊讶这儿便是天元城么? 陶然居当真不愧是一个老牌的势力。 虽说天机阁手上掌握了天下五成的商业链,但像陶然居这样老牌的势力,即便是天机阁,也很难在他们的势力下分到一杯羹。 天元城就是天机阁唯一一个伸不进手的地方,可因为这一块儿是边境之地,阮明心便没有插足这里的念头,索性把天元城的商机都让给了陶然居这种老牌势力。 而今发现,处于边境地带却不受战火侵乱,这一点上,阮明心就不得不高看陶然居一眼,其在各国皇室的势力果然非同一般。 马车行驶在天元城的大街上,听着车厢外熙熙攘攘的声音,阮明心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放松。 不过她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马车不知怎的突然停住,桌上百灵刚摆好的糕点也跟着摇晃有些乱,差点从盘子里头翻出来。 “外头出了何事?”霍铮问道。 外头驾车的是白景智跟季书崖,这两人驾车的技术当然无可挑剔,正是因为如此,马车突然停下来才让人疑惑。 “爷,前面围了一群人,不知是在做什么,马车过不去。” 白景智回头禀报道,脑袋伸得长长的,也好奇的想要张望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霍铮正想叫他们绕路走的时候,便听阮明心道,“马车过不去便下车吧,正好寻处酒楼吃饭。” 这话一说出来,百灵的头就低得不能再低了。 她这是脸上臊得慌,没想到自己的八卦心竟让大伙儿一起去凑热闹。 “也好。” 一行人下了车,霍铮阮明心带着白景智与三个小姑娘也到前面凑热闹,季书崖驾着马车去找地方停放。 很快,他们便挤进了人群里。 地上跪着一个身穿素衣的少女,模样长的还算标志,面容有些憔悴,双目红肿。她的面前是一具裹着草席的尸体,旁边一张白布上,墨水写出来的毛笔字,字体清秀端庄,最显眼的,莫过于“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这种古老的戏码,阮明心在话本子里看过不下数遍。 想要俏一身孝,少女的容颜本就长得好看,加上一身白衣,红肿的双眼水光潋滟,楚楚可怜,脸上又带着几分憔悴,这副模样落在一般男人眼底,很容易引来他们的怜惜。 看那少女跪在那里像有一段时间了,她没有当众哭,身旁围观的人早已议论纷纷,不少妇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的神色,时不时再指指点点几句。 这里经过的人很多,就是没有人肯去买了她。 莫不是拿自己当物品标价太高,让人望而却步? 阮明心以为少女借着卖身葬父为由漫天要价,眼睛落到地上的白布上时才发现不是。 那少女只把自己卖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不算什么大钱,到棺材铺也仅够买一口薄棺。而且瞧白布上那一手毛笔字,也知道这个少女原先的家世不错。 可那为何没人愿意施于援手呢? 阮明心心里有疑问,却不是一个想要插手闲事的人。 她手里拿的一个银元宝,指尖一弹,银元宝便稳稳当当的定在少女面前。 突如其来的银元宝,让少女死沉的眸子里有一丝光亮。 少女抬头刚一看到阮明心的影子,地上的银元宝还没拿起来,就让一个锦囊给打开了。 锦囊里装满了无数锭银元宝,每一个银元宝的数额,比起阮明心撒出的那一锭,只多不少。 “沈家小妞,你的身,爷买了。”人群中传来一个油腻的声音,周围围观的人像被吓到了一般,连忙向旁边退开,给那个声音的主人让路。 很快阮明心便见到声音主人的真面目了。 入目是一个肥胖的脑袋,两个招风似的大耳朵随着他走动而晃动,大腹便便,他每走上一步,肚子上的肉都要跟着抖三抖。'' 第732章 两个人的生活 也许是这几天离奇的事情太多,阮明心总觉得跟霍铮的事就像梦一样,突然要住一间房里,同床共枕…… 她还有点接受不来。 “好……好!”店小二愣愣的点着头。 阮明心莞尔一笑,正要叫他带路,店小二突然回神道,“没有厢房了。” “没有了?”阮明心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 “对,对,没有了,山野客栈,来往的客人多,最后一间客房已经住人了。”店小二实诚的回答道。 听得阮明心的脸上挂不住笑,牵强得比哭还难看。 没有多余的厢房了,那她今晚岂不是…… 她拍着脑袋,懊恼的向楼上走,心里把白景智反复骂了个遍。 成事不足,成事不足,做属下的不是都应该为主子分忧吗?好歹自己已经跟师兄成亲了,也算是白景智的主子了,瞧瞧这属下办的什么事啊! 阮明心气到不行。 如果此时白景智要是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喊冤枉。 王爷跟王妃是夫妻,夫妻之间哪还用分你跟我,况且他要是给爷跟王妃一人定一间,没准人家还以为这对夫妻不和睦呢,说不定转身他就得让爷给打死了。 没客房了,阮明心也知道没办法,她得继续跟霍铮一个房间。 往回走的脚步突然停住…… 她方才还跟师兄说她要让百灵去给她烧水,等会没水…… 唉,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失策,失策。 无奈过去敲了百灵她们厢房的门,素兰主动去给她烧水。 阮明心又拖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回房间。 “回来了,水烧好了?” 霍铮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从阮明心的角度看过去,隐隐约约见着他倚在床畔手里执着一本书的影子。 “素兰在烧。”阮明心连忙应道,在外室的桌子旁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漫不经心的喝着。 霍铮没有再说话,阮明心一个人坐着也尴尬,好在没多久,外头有人敲门,素兰把烧好的水送过来了。 应阮明心的要求,水没有烧很多,只够洗脸擦手泡脚。 开玩笑,霍铮在场,阮明心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褪衣裳洗澡。 在得知没有多余的客房后,她就决定随便擦拭一下就好。 素兰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桌间的烛台上,烛火在摇曳,亥时末,那点火星几乎要沉没进烛油里,阮明心还在外室坐着,她好几次偷偷张望屏风后的人。 书仍执在手上没有看完,阮明心不清楚自己在矛盾什么,她盼着霍铮快点看完手上的书,又希望他能够看慢一点。 即便气候回温,此时仍在春季,入夜后还有丝丝的凉意。 “你就打算在外头坐一整夜么?”再次响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阮明心却觉得头皮发麻,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 “我……我怕打扰了你看书的兴致。”她胡乱扯出的借口有多蹩脚只有她自己知道。 “过来睡觉吧。” “哦。”她顿时听话得如同一个小孩,等走到屏风后,她又觉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跟着褪掉外裳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反观霍铮,一袭深色缎面的里衣,胸口半敞,解下来如墨的发丝垂落,遮住他半边的容颜,留下另外的半边更让人遐想。 见他闭着眼睛没看她,阮明心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把衣服挂好后,她才坐到床边,一边脱掉自己的鞋子,突然身前拦过来一条手臂,紧接着她整个人被压到在床上。 “师……师兄,唔……”不容她多说,霍铮把她压倒的同时,霸道的吻也将她的言语全都封住。 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任何恼人的言语。 从她一进屋的时候开始,他就能够感觉到她的局促,什么想要烧水沐浴,全都是假的,他当然愿意包容着她,放纵她的行为,但是毕竟他们如今是夫妻了。 “师兄……不可以……”霍铮的吻霸道又不失温柔的落在她身上,唇角疼惜的缱绻让人留恋。 阮明心神志尚有些清明,连忙抓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点火的手,脑袋往旁边一侧,就让霍铮的吻落了空。 覆在自己身上那人的动作突然一顿,阮明心的身子更是僵住了。 许久,她才听到那人无奈的声音在耳畔说道: “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总要适应两个人的生活。” 耳边的声音带着一丝清明的沙哑,随着他的尾音落下,阮明心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 她眼睁睁看着那人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不知怎的,她瞧出了一丝落寞。 心里顿时有些烦燥。 他们婚前亲都亲了,抱也抱了,一成亲后,她也不知怎的,就开始各种扭捏。 看着那人要走出去的背影,阮明心突然觉得自己矫情了。 客栈没有客房,他如果出去的话,今晚睡哪儿? 他们是夫妻,又哪有分房睡的道理?脑子一热,她从身后一把抱住了霍铮,“你去哪儿?” 霍铮没有回她,“你先睡吧。” 她不适应,他出去外面榻上睡也可以。 他永远都不会让她为难,既然不适应,到西瀚的路还有一半,他可以再等等。 阮明心抱着他的手没有松开,总觉得不能就这样让他出去,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 “没有客房了,外头的榻子睡觉不舒服,你难不成还要去同季书崖白景智挤一间房?” 如果他真的要去跟季书崖,白景智挤一间房的话,阮明心相信,今晚上睡不好的人,绝对不只她一个。 见霍铮没有反应,阮明心接着道:“夫妻哪儿有分房睡的道理,我们可以慢慢来。” 后面的话细弱蚊蝇,阮明心活了两辈子,从没觉得有一刻自己居然这么不害臊。 脸上发烫,她松了抱着霍铮的手往床上一钻,被子一掀就把整个人藏进了被窝里。 却不知她躲进了被窝后,霍铮回头,脸上尽是无奈的笑。 良久他也跟着躺到了床上。 阮明心感觉自己腰上多了一只手,还不容她多想,身子一转,整张脸贴着霍铮的胸膛,她都能够听到身边这人强有力的心跳声。 “师……兄。”'' 第734章 臭不要脸 锦衣华服,头顶冠发的冠子是黄金打造的,除了那条被肉遮得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上戴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金链子,男子粗肥的十根手指上也戴满了戒指,浑身上下,就差没写着“我很有钱”几个字了。 满面油光脸脸上,两个极重的黑色眼袋耷拉着,眼神涣散,脚步虚浮。 站在医者的角度上,阮明心知道,这人明显是纵欲过度。 瞬间对于此人没有任何的好感,随着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空气中传来一阵浓烈的酒臭味以及脂粉香。 “明姐姐,是陶然居的二公子,魏宝鸿。” 二公子? 阮明心重新打量着那位胖少爷。 难怪了,原来是陶然居的人,怪不得这么有钱了。 不过常言不是道,财不外露么?陶然居的人品味居然这么差么?好歹也是一个百年的老势力了,居然跟乡野小镇上的大暴发户似的,浑身上下挂着那么多金饰品,土财主看起来都要比他强上几分。 魏宝鸿从人群后走出来,一脸轻蔑的站在那位卖身葬父的沈家姑娘面前,趾高气昂,神气不已的冲她说道: “你,本少爷买了。” 他趾高气昂,一脸施舍的模样,好似认定了这里没有人敢出来跟他争这个女子。 阮明心没有错过少女眼中对魏宝鸿的厌恶,当然也没有漏掉魏宝鸿眼底对少女势在必得的精光,那种眼神犹如是在看一件猎物,让人喜欢不上来。 如同阮明心看到的那般,少女并没有向魏宝鸿妥协,她跪在地上的脚步向前挪了挪,捡起被锦囊砸到旁边的一锭银子,正是阮明心方才弹出去的那一锭。 “承蒙魏公子厚爱,这位夫人已将婷儿买下。”她对魏宝鸿丢下来的锦囊不多看一眼,即便知道了里头的银两不少,也没有一点心动的意思。 听她话里的称呼,仿佛认识魏宝鸿,并且了解深刻。 “本公子说买就是买,沈婷儿,做人还是得识相一点,不然我会让你知道,得罪本公子的下场!”魏宝鸿恶狠狠的威胁道。 陶然居的二公子,瞧他能够在身上戴这么多金饰,身边又带了那么多的护卫就能看得出来,他在陶然居中的地位不一般。 而陶然居不缺钱,在天元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几乎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魏宝鸿敢放出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天元城里,除非你的背景能比魏宝鸿硬,不然还真是不敢得罪魏宝鸿这样的大佛。 “真是可惜了,沈老爷要是知道自己走了,他的女儿就这样给人欺负,黄泉之下,也一定不能瞑目的。” “是啊,真是可怜沈姑娘一个才女了,生在哪里不好,才名再好,在天元城这种鬼地方,也没人会看中。” “唉,好好一个姑娘,比我家丫头大不了两岁,就要被这么个……给玷污了,老天无眼啊。” …… 身旁的百姓三三两两的小声话语声放得再低,也传入了阮明心的耳朵里。 她初到天元城,什么都不了解,也没想要在这里久留的意思,不过听周围人的议论,这位卖身葬父的少女,貌似身份不一般。 居然还是一个才女。 天元城这种地方能养出来一个才女,倒是真的难得。 只不过如同周围的百姓所说的,才女出在天元城是浪费。 而今天这个难得的才女就要被魏宝鸿这个纨绔给带走了,众人几乎能够预料到沈婷儿日后的悲惨下场了。 “把她给本公子带回去。”魏宝鸿大手一挥,他身后的护卫就上前拉扯地上的沈婷儿。 身为女子的悲哀,力气不如男子大,眼看自己躲不过这群强壮护卫,沈婷儿眼底闪过一丝悲哀。 婷儿没有去看阮明心的方向,或者说,她是没有期待会有人站出来救她,方才那一锭银子是谁丢出来的,她甚至也没有看清,何况,以魏宝鸿的背景,谁愿意冒着得罪魏宝鸿的危险,站出来帮她这个孤苦无依的孤女。 或许是不忍看一个清白姑娘,在魏宝鸿这样的人渣手上遭殃,阮明心从人群里走出来。 “凡事皆有个先来后到,这位姑娘是我先买下来的,公子想要强行把人带走,也要先问过我的意见吧。” 沈婷儿回头,见到阮明心愿意站出来帮自己,眼中含泪,眸底是不尽的感激。 魏宝鸿没有料到居然有人这么不怕死,还敢阻拦自己带人。 “本公子看中的东西,谁敢说不?”一脸张狂,他转过肥胖的身体,倒想要看看谁这么不怕死,居然敢站出来帮沈婷儿。 回头。 愣住。 魏宝鸿看着阮明心,两只绿豆大的眼睛都看呆了,好美! 阮明心脸上挽了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那双好看的眼睛却藏不住。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这句描述的就是阮明心了。 流光溢彩的眸子里,总有将人深深吸引住的魔力。 还没看到阮明心整张脸,魏宝鸿就觉得这是一个绝世美人了,周身的气质不同于他见过的女子,或者说,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里,都没有阮明心这样端庄尊贵的气质。 此时他的眼珠子眨都不敢眨一下,就怕把眼前人给眨没了。 而阮明心却忍不住一阵恶寒,她可没忘记魏宝鸿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气味,不久前绝对是在酒肉堆美人窟里出来的。 符合酒肉堆美人窟的,也就只有窑子了,何况魏宝鸿的眼神太过赤裸火辣,透露出来的意思,让人想要无事都难。 “还不快将人松开!”百灵站在阮明心身旁,冲着抓着沈婷儿双手的护卫喝道。 这一呵斥,魏宝鸿也回过了神,发现不只有阮明心倾城绝色,连同她身边的丫鬟都长得娇俏明丽。 他一脸春情荡笑,嘴角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恶心,臭不要脸。”百灵不由得微微皱眉暗自骂道。 这人真真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居然敢对他们家小姐起非分的念头。 “这是本公子要的人,小娘子想要?”魏宝鸿一脸玩味的看着阮明心主仆四人,脚步也跟着向她们这边走过来。'' 第735章 吃亏不得 “本公子的人要是白给了小娘子,本公子不就是亏了?不知小娘子要以什么来跟本公子交换?”他笑得一脸猥琐,就差没有直接让人带走阮明心几人了。 “唉,在天元城里强出头,只怕这位小娘子也要遭毒手了。” “可怜啊,沈姑娘可怜,小娘子几个也可怜。” “谁叫魏宝鸿在天元城里钱多势大呢。” …… 阮明心身后那几位百姓又开始小声窃语,言语中的惋惜何其明显。 只不过,阮明心并不觉得自己会是可怜的那一个,她也不认为自己会栽在这种人渣的手里头。 “公子说笑了,这姑娘本就是我先买下的。”阮明心伸手指着地上那一锭银子说道。 先来后到,她如果没有出手那是一回事,如今她不仅出手了,人也站出来了,就不会让沈婷儿在她面前,让魏宝鸿带走。 何况人是她先买下的,魏宝鸿想要在她手上抢人,没门。 可是魏宝鸿会跟阮明心讲道理吗? 不可能。 要是讲道理的话,他就不是天元城百姓眼中的恶霸了。 他如果能够讲道理的话,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都惧怕他了。 “那又如何,如若本公子不给,小娘子还是要跟我回府上去讨要的好。” 魏宝鸿这话一出口,他身后的护卫就跟着哄堂大笑。 “无耻之徒,你……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沈婷儿听魏宝鸿这么说,不由得出声。 魏宝鸿是副什么德行,初来乍到的人不清楚,她这个天元城里长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荒淫无道,暴虐成性,仗着家中的势力,从小到大可没少在这天元城里做些欺男霸女的事情,城里有多少百姓在他手上遭殃,就连官府的人都拿不了他,何况是阮明心这群生面孔呢。 魏宝鸿眼底的意思太过明显,沈婷儿知道,如果阮明心执意要帮她的话,只怕还会把自己也赔进去,魏宝鸿不仅好色又胆大妄为,看着阮明心等人的目光,几乎要将阮明心主仆拆吃入腹,也不看看自己府上已经有过多少门小妾了。 沈婷儿的咒骂对于魏宝鸿来说不痛不痒,相反他冷笑的看着沈婷儿道,“敢诅咒本少爷,沈婷儿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你爹死了,还拖累了整个沈家,如今你们被沈家驱赶出来,你连给你爹下葬的银两都凑不出来,你还敢跟本少爷横?” 他毫不客气的挑明沈婷儿的处境,好似他不出手,沈婷儿就无路可走似的。 事实上只有沈婷儿知道,魏宝鸿盯着她早已很久了,从前有她爹在,有沈家在,他才不敢放肆,现在魏宝鸿敢这么对自己,还不是因为她爹死了,沈家又把她逐出家门,魏宝鸿看她没有依靠,没有倚仗了才敢对自己用强的。 可这也是不可置否的事实,沈婷儿愤恨的瞪着魏宝鸿,只恨自己太过无能。 “放心,本少爷把你带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疼爱你,不会冷落你的,来人,带走。”他把“疼爱”两个字说得异常暧昧,场上成年男子犹多,沈婷儿更是气得满脸通红。 “你……无耻之徒!” 一群护卫再次上前将沈婷儿拿下,半拖半拽就要抓她走。 “住手!”百灵跟云裳在阮明心的示意下,上前制止魏宝鸿的护卫,“我们主子要的人,岂容你放肆抢走!” 魏宝鸿转身看阮明心,仿佛没有看到自己的护卫,被阮明心身旁的丫鬟拦下似的,他脸上乐呵的笑,三步并作两步到阮明心面前,伸手要把阮明心脸上的面纱拿下来。 “小娘子想要沈婷儿可以,本公子同意你拿自己来换沈婷儿,本公子还可以……哎哟,痛痛痛……”金光闪闪的肥猪手被一直强而有力的大手捏住。 对,捏住。 被无视已久的霍铮,在魏宝鸿伸手咸猪手的那一刻,仅以两指就捏住了魏宝鸿的咸猪手。 两指捏着看不出有多重的力道,实则暗用巧劲儿,瞧魏宝鸿一张肥脸皱成了菊花,就能够看出来他有多痛。 特别是震耳欲聋的猪啼声,杀猪都没叫得这般激烈,何况霍铮还没有废掉他的手。 哼,敢对他的人动手动脚,他不出声就当他是死的嘛? “你这只手想干嘛?”霍铮捏着手里的猪蹄子,力道加重了几分,语气冰冷。 “哎哟,哎哟……痛,痛痛,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魏宝鸿的脸都扭曲了,有些青紫,他没有看到霍铮的容颜,却知道眼下的情况自己唯有先讨饶。 骨气这种东西,不存在的,他魏宝鸿身上才没有这种不值钱的东西。 “哼。”霍铮冷哼一声。 魏宝鸿被抓住的手抽不出来,再用力往回抽的时候,谁料霍铮突然收手,魏宝鸿来不及收住力道,整个人往后仰。 反应让他想要大喊一声“救命”,到时来不及了。 “嘭!”肥肉的身体翻仰在地上,差点没把青石板的地面砸出一个坑。 阮明心刚开始的时候就发现魏宝鸿脚步虚浮,谁知道魏宝鸿的下盘居然虚到这个地步,这种场景有多喜感?如何能让人不好笑?反正阮明心是不厚道的笑了。 场上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出声,却一个个没有错过方才的好戏。 一向我行我素欺男霸女的魏宝鸿,居然也有这一天? 各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地上的魏宝鸿被摔得七荤八素,头昏脑胀,一身肥肉这么一摔让他一个人爬不起来。 “公……公子。”魏宝鸿的侍卫连忙反应回来了,一个个的谁还管几个小丫头啊,在他们的眼里,他们家公子最重要,要是他们家公子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也不用活了。 “扶,扶本公子起身。”魏宝鸿的脑子渐渐有意识了,自己没法站起来,连忙叫上他身边的护卫帮忙。 护卫哪儿敢拖,没有保护好自家公子,他们心里就害怕了,手上动作还不得再快一点。 趁着护卫都跑到魏宝鸿身边去嘘寒问暖,沈婷儿身边没人,百灵跟云裳把她带到阮明心面前。 沈婷儿一脸的楚楚可怜,让阮明心不禁心动。'' 第736章 找上门来 “倒是个不错的人儿。”阮明心夸赞道,听说沈婷儿博学多才,是天元城的才女,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浪费,怎么能让珍珠蒙尘呢。 “你你你,你们别想跑!”魏宝鸿的手抖得几乎要往地上掉肥肉了。 “居然敢对本公子出手,本公子是陶然居的人,尊贵无双,你们居然对本公子出手。” 魏宝鸿本就是发胖,此时气的发抖,身上的肉也跟着都了几抖。 尊贵无双嘛? 阮明心在心里弥漫,在南庆的京城里,不管是逃跑的龙翼轩,死掉的三王爷,东圣的东方睿,亦或者是霍铮,又有谁的身份不是尊贵无双? 只是再珍贵无双那又如何,该压的压,该揍的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阮明心还没有怕过谁。 那些个真正的世家贵族,风流名士,铮铮傲骨具在,而不是魏宝鸿这种滥竽充数的,连说一句话都要连续抖抖抖。 魏宝鸿指着霍铮,又是一愣,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阮明心的身边,站着一个霍铮。 “你又是什么人!”他方才没注意到霍铮的存在。 这会儿才想起来,方才正是霍铮的存在,抓住了他的手,才害他摔到地上去,丢了大大的脸面。 魏宝鸿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就落在霍铮身上,放肆的打量起霍铮。 在天元城里长大,又蛮横无理,欺压百姓,仗着背后的家族,魏宝鸿这种人还没在谁手上吃过亏。 他很不爽自己摔到地上丢了脸面,但也看得出来霍铮通身的气质不一般,比霍铮身边的阮明心又多了几分威严。 瞬间那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吓得他腿上都跟着发麻。 “你们可知本公子是谁?招惹了本公子,对你们没有好处!”见霍铮跟自己的距离有好几米远,魏宝鸿的胆子又大了几分。 不由得让人觉得好笑,一个陶然居有多了不起,这几年一直走下坡路,日渐式微,只能守着自己的旧产业生存,魏宝鸿这种没有脑子的二世祖,还以为他的身份有多么了不起啊。 说一次两次不够,还一直在重复强调自己的身份。 “揍你还需要看你的身份?陶然居又如何。”明说了就是照打不误。 见自己搬出了身份也没有吓住霍铮,魏宝鸿反被霍铮身上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 “你,你们……本少爷只要一个沈婷儿,刚刚的事情可以不跟你们计较……”魏宝鸿还想做最后挣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不过也得看看他想留的青山,他自己留不留得住。 “滚,不滚打死你!” 百灵凶狠狠的威胁道,霍铮和阮明心都在她身边,这小丫头的胆子大了不少。 自然也是,有霍铮出手在先,一身威严压得魏宝鸿心跳都慢了半拍,百灵当然可以狐假虎威一把。 魏宝鸿也当真是没用,让百灵吓得一阵,拔腿带着他的护卫踢腿就跑,却还不忘一边给阮明心等人撂狠话。 “你们给我等着,天元城不是你们能够说了算的地方。” 魏宝鸿落荒而逃的动作让天元城所有人都知道了,没有意外,全部哄笑成一团。 这可是第一次见到魏宝鸿落荒而逃的,能逼得魏宝鸿的逃跑,这可是天元城第一人。 散去前,百姓们还不忘多瞧阮明心几眼,只不过阮明心脸上挽着面纱,任人看得再多,再怎么打量,也看不到她面纱下姣好的容颜。 沈婷儿看着魏宝鸿离去的方向,好久没有反应回来,难道她这是得救了? “多谢夫人出手相助。”她朝阮明心磕了个头,眼底盛满了感激。 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能在魏宝鸿的手里头逃过一劫。 “好了,那恶霸走了,你去安葬你父亲吧。”阮明心又重新放下一锭银子,而后离开。 百灵跟在阮明心身旁,想了半天怎么也不理解阮明心的做法。 “小姐,咱们方才不是已经买了沈家姑娘嘛?您不给她留个地址,她忙完手里头的事,要怎么找到咱们呀?” 阮明心但笑不语,她并没有要将那位沈婷儿带在身边的打算,从魏宝鸿手里把人救下来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此去西瀚,未来的路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了解沈婷儿。半路上买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何况他们如今都还在被追杀中,沈婷儿这样不定的因子带在身边,如非必要,阮明心不想冒险,她也怕麻烦,而且身边有百灵,云裳跟素兰,这一路上她根本不需要再买个丫鬟来照顾自己。 季书崖很快就找到阮明心跟霍铮等人,他已将马车停放好了,酒楼也找好了。 “明心,咱们走吧,先吃饭,剩下的事,吃完饭再说。”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没有人上前打扰,这一顿饭几个人可算是吃得舒心。 阮明心知道,先前在路上,他们就把陶然居的人给得罪教训了一顿,现在又在陶然居的地盘上,把人家的二公子给恐吓了,他们与陶然居的梁子,算是结下来,只是阮明心等人都没有想到,那位二公子魏宝鸿去而复返的速度会那么快。 首先找到他们的还是那个被阮明心出手买下来的沈小姐,沈婷儿。 她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来实现自己卖身的承诺,要到阮明心身边侍奉,当个丫鬟。 “婷儿是夫人买下的人,日后就是夫人的丫鬟,如果夫人有事吩咐,婷儿莫敢不从。” 这是决定在她面前效忠了? 就在一刻钟之前,阮明心也没有想到沈婷儿会找到自己,并决定为奴为婢,在她看来,沈婷儿好歹是一个千金小姐,就算是卖身葬父,想要解决自己一时的燃眉之急,也不会来做一个丫鬟的事情。 可没想到对方不止下了决心,还找到他们了。 阮明心看了霍铮一眼,那眼底的意思很明显。 怎么办?这人要怎么处理? 霍铮不苟言笑的眸子又看了回去,你买的人,你自己解决。 没等阮明心二人继续眉来眼去,酒楼楼下一阵“噼里啪啦”的吵闹声引人注目。'' 第737章 不忍直视 “二公子,那伙儿人就在这里面,小的亲眼看到他们,进了这间酒楼吃饭。”楼下大门口处,一个明晃晃的,闪闪发光的身影惹人注意,来往的人避之不及。 阮明心一眼就能够认出来那人的身份,不久前才刚刚落荒而逃的魏宝鸿。 没办法,阮明心活到现在,也就见过魏宝鸿这一人在这世上穿金戴银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如同一块儿会移动的金子,而且他那标志性的肥头大耳,不久前才刚刚见过,阮明心等人想要忘记都难。 “来人,给本公子搜!”他中气十足,大手一挥,手底下的人鱼贯而入,这次带的人是方才阮明心见到的一倍不止,而且看他们的身形,要比早上那群人厉害得多,看来是魏宝鸿忌惮霍铮的身手,从而找过来的打手。 “二公子,二公子,他们就在楼上。” 一群人带着魏宝鸿上了二楼,将阮明心等人团团围住。 阮明心等人就在二楼用膳,这酒楼也一共两层楼大,天元城又是陶然居的地盘,阮明心半点也不怀疑魏宝鸿能够这么快找上门来。 “哼,得罪了本公子,居然还敢在天元城里头待着……” 魏宝鸿这气势很凶,摆明了来者不善,看向霍铮,季书崖跟白景智时,眼睛一眯,好似在打量这三个男的对他的威胁大不大。 只是他那双绿豆大的眼睛,本来就已经小的可怜,被他这么一眯,更是直接挤到脸上的肉堆里了。 沈婷儿不动声色的往阮明心的身边躲,实在是她很清楚魏宝鸿这种恶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何况阮明心的态度,好似并不想将她带在身边,倘若不能跟着阮明心,她绝对无法逃出魏宝鸿的手心。 这时,魏宝鸿身后一个瘦小个子的男人突然上前,在魏宝鸿耳边道:“二公子,昨日就是他们几个,在路上把大虎给打成了重伤。” 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霍铮等人的位置。 阮明心先前还瞧着这人有几分眼熟,听到他说的话后,才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昨天在山野客栈里,有几个人去的时候,恰逢客栈没有地方吃饭,店小二还提议叫他们拼桌来着。 而魏宝鸿身旁的这人,则是昨日找阮明心他们麻烦里的其中一个。至于他口中的大虎,阮明心想,应该就是昨天跟季书崖动手,结果自己摔掉了牙齿的粗犷大汉。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出现,看来他们也是魏宝鸿手底下的人。 新仇加旧恨,阮明心知道今日的冲突是免不了的,没见魏宝鸿听完瘦小男人的话后,铁青着一张脸嘛? 魏宝鸿心里的火被瘦小男人再添了一把,烧的更旺,他见自己两次对上霍铮等人,他们都不曾爆出来自己有什么身份,便将霍铮这群人身上尊贵的气质无视掉,只当是一般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公子。 没有了对霍铮的人的畏惧,再加上这一次自己带的打手够多,魏宝鸿便无所畏惧,大手一挥对身边的人道,“这三个男的今日在大街上冲撞了本公子,你们把他们拿下,若敢反抗,死活不计,有什么后果,本公子担着。”对于几个男的,魏宝鸿想,当然是得好好教训一顿,而阮明心几个女的,魏宝鸿看中了的美人,当然要留到府上去。 有了魏宝鸿这一句话,他带来的打手就没有顾忌了。 看见没有,魏公子都说死活不计了,有魏公子给他们兜着后果,他们当然得好好表现了。 要知道,整个天元城,得罪了官府也不能得罪陶然居,他们讨好了陶然居的二公子,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吗? 一群人有备而来,手上各自装备好了武器,在魏宝鸿的一声令下,蜂拥而上。 “书崖。”不用霍铮吩咐,季书崖就跳出来。 他的身手敏捷,能够胜任霍铮身边的保卫职务,对付魏宝鸿带来的地痞流氓,自然不在话下。 “来人,来人,快保护好二公子!”季书崖招式凌厉,魏宝鸿叫来的那群打手根本无法靠近霍铮等人的身边,更不用说将他们全部拿下,一瞬间的功夫,又是一个打手被季书崖一脚从楼上踢到楼下,砸碎楼下客人正在用餐的桌子,吓得魏宝鸿身边的瘦小男人失声大叫。 而楼下本还在吃饭的客人,因为楼上突然砸下来一个人,还砸碎了他吃饭的桌子跟菜,吓得从椅子上掉到地上。 “杀,杀……杀人了!杀人了!”张慌失措的起身,连饭菜钱也没付就跑出去。 被他这么一嚷,酒楼里还有其他的客人也开始慌了,顾不得菜上齐了没有,顾不得肚子有多饿,饭还来不及吃,一个个推搡着往外面跑,边跑不忘一边喊。 “杀人了!杀人了!” “福生酒楼死人了!” “救命啊,魏公子杀人了……” 噗嗤…… 听到那人嘴里在喊说魏公子杀人了,阮明心哑然失笑。 这人也太可爱了吧,这下好了,魏宝鸿最好是能够拿下他们,要不然,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官府就算不管,也得顾忌着天元城的百姓会不会反。 虽说天元城的地理位置,天高皇帝远,京城管不到这里来,可如果百姓暴动,南庆边境军队的驻扎地离这可不远,事情要是闹大了,就算当地的官府与陶然居的关系再好,那也阻止不了。 魏宝鸿大概也能想到这一点,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蠢货!蠢货!一群人还打不过一个,本公子要你们何用!一起上!”看到自己带来的刚刚冲上去的打手还不够季书崖练手,魏宝鸿气得大吼大骂! 绿豆大的眼睛都红了,他知道,如果没有拿下眼前这群人,他回去后也会挨骂受罚。 不等魏宝鸿再吩咐,季书崖一脚又是一个人,方向正是魏宝鸿的位置。 “二公子小心!”瘦小男人连忙提醒!可是晚了。 嘭! 魏宝鸿躲避不及,被飞过来的人砸中,他又正好站在楼梯口,这一砸,他又是一个重心不稳,连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 不忍直视!'' 第738章 陶然居出手 阮明心憋着笑,百灵几个人移开了目光,不忍再看楼梯上滚下去的一堆肉,只怕都成肉团了。 瘦小男人连忙去查看魏宝鸿的情况,一天内连摔了两次,这次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魏宝鸿这种大胖子已经吃不消了。 呼哧,呼哧。 喘着大气,魏宝鸿一整个人脸红脖子粗,身边连忙跑过来护卫帮他捶背捶胸口顺气。 瘦小男人一看情况不妙,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连忙往外头跑。 “给,给本公子,把他们都打死!” 魏宝鸿胸口憋着的气终于缓过来了,但火还没消,不仅没消,还更大了。 他魏宝鸿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待遇了,不把这些人杀了,他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然而天元城虽然是陶然居这个土皇帝的地盘,可今日这场架的结果,却不是魏宝鸿能够说了算的。 想要给霍铮等人一个教训? 想要把人杀了? 想要把几位女士劫走? 那也得看看魏宝鸿有没有这个本事,他带来的人如同泥人,不禁打。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几十个打手连同护卫,全部躺在地上,痛得嗷嗷叫…… 还有几个已经晕过去不省人事。 楼上楼下,除了阮明心霍铮几个人,就剩魏宝鸿一个人是站着的,他的护卫都倒下了,此时看着季书崖向他靠近,他害怕得脸上的肉都跟着抖起来,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在害怕似的。 “你你你……你们想要做什么?”一退再退,门口的位置站着一个季书崖,魏宝鸿的背都已经靠到墙壁上了,身后无路可走,他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二公子好大的威风哟,不是还嚷着不会放过我们嘛?二公子倒是把我们拿住呀!”百灵站在二楼的栏杆后,春风得意的看着楼下一身狼狈的魏宝鸿。 恶人自有恶人磨,魏宝鸿不就是仗着自己人多,想要用蛮力武力使他们屈服吗?如今自己却被季书崖逼到了角落里,要不是出门在外得注意着形象,百灵真想哈哈大笑。 这魏二公子,真是个孬种,欺软怕硬,烂泥扶不上墙。 魏宝鸿身上的肉还在抖,只不过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被百灵这举动给气的。 有季书崖站在他面前,魏宝鸿心里有不爽也不敢发作,生怕他一个多嘴多舌,就会换来季书崖一顿狠揍,他怕季书崖的拳头。 正当季书崖要把魏宝鸿拿下的时候,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很快,一群人鱼贯而入,酒楼的大堂几乎站满了人,阮明心的眼睛往窗外瞥了一眼,发现有一群人要将酒楼给围住,她连忙对楼下唯一站着的季书崖吩咐道,“季书崖,把魏宝鸿拿下!” 同一时间,季书崖脚步一动,瞬间人就出现魏宝鸿的身后,修长的手指在魏宝鸿身上几个穴位上迅速一点,魏宝鸿马上就动不了了。 “你你你……你对本公子做了什么?”魏宝鸿吓得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季书崖大掌绕到他脖子上。 那个女人使唤起人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心底不怎么喜欢阮明心,季书崖的动作可一点都不含糊。捏上喉咙骨的那一刻,魏宝鸿本来要晕的状态,又清醒了过来,“你,你别冲动啊……” 他的声音都要哭出来了,季书崖的身手他可是从头看到尾的,当然知道,季书崖手上要是一个用力,捏碎了他喉咙骨,他就死定了。 “钱管事,快救本少爷!”魏宝鸿这才去看进来的人,看清来人的时候,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那个钱管事的身上。 阮明心的命令,让外面进来的这群人,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她猜对了。 进来的领头人,身旁站着的,正是方才察觉情况不妙离开的瘦小男人。 这群人也是陶然居的,还真看得起他们,外面围了两圈人,里面又有这么多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的身手,要比魏宝鸿带来的那一批打手好上许多。 阮明心他们打得过,只是要费点时间。 进来的领头人名叫钱有为,是陶然居的大管事。 在阮明心出声的时候,钱有为就注意到她了,此时就当阮明心是他们这一群人的话事人。 钱有为顿时在心里把魏宝鸿这个没脑子,只会惹事的二公子骂了个遍。 魏宝鸿在季书崖的手上,钱有为不得不顾忌魏宝鸿的安危。 “这位夫人,我们是陶然居的人。”钱有为向阮明心道明自己的身份,本想陶然居是个百年大家,在这天下中说话也有几分重量,阮明心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应该也会有所顾忌。 可钱有为没有想到,阮明心是这么个态度。 “哦,陶然居啊。”话锋一转,她又一脸稀奇的看着钱有为道,“陶然居又如何?” 对啊,陶然居又如何,她没什么好怕的,自己的声名本事都不差,随便捡一层身份出来,都没必要怕陶然居一个小小的商人势力,士农工商,商人的身份在贵族世家的眼里最低贱。 没有权势,陶然居是个百年商业大家那又如何? 她阮明心还是千仞山的大剑师,天机阁的阁主,西瀚的六王妃,她需要怕陶然居嘛? 既然不需要,那又凭什么要给他们面子? 钱有为在心里设想了阮明心的好几种反应,偏偏没有想到阮明心居然是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就好比人家准备用尽全身力气砸来的拳头,却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之上,让钱有为一阵无礼噎然。 钱有为低头的瞬间,眼底闪过一抹冷厉的光,既然这些人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他了。 “夫人几次三番对我陶然居的人出手,还请夫人随我们走一趟。”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盯着阮明心的眼睛,想要打量阮明心脸上有什么变化的神色,可惜了,阮明心并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更不是只活在深闺后院中,头发长见识短,只会拈酸吃醋的无知妇人。 钱有为就这点儿伎俩,想要吓住她?等下辈子吧。'' 第739章 先得虎子再入虎穴 钱有为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过,让阮明心放了被抓住的魏宝鸿,好似他进来后没有发现魏宝鸿被季书崖掐着脖子似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其实只有钱有为自己心里知道,这个二公子整日横霸街头,无恶不作,让他在季书崖手里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至于阮明心等人,只要把人带回去,还愁收拾不了他们吗? 钱有为心里能打的小算盘,阮明心他们也猜得到,走一趟便走一趟呗。 不是打不过钱有为带来的人,只是对方人多势众,又是在对方的地盘上,阮明心可没忘记,他们刚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就有无数批杀手死士盯上了他们,这时候再招惹一个陶然居,只怕后面的路会走得更加麻烦。 阮明心不怕麻烦,却终究对缠上门来的麻烦,喜欢不上,能少则少,把他们请上门,最后到底是谁吃亏讨不得好,还不知道呢,再说了,他们手上,还有一个魏宝鸿呢。 “听说陶然居是做生意的,看魏公子身上的打扮,陶然居一定很有钱,钱管事盛情相邀,我们得给点面子,去看看陶然居到底有多少钱。” 阮明心煞有其事的话语,让钱有为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女人难道不知道是鸿门宴吗?瞧她的模样,好像他们陶然居请她去做客一样,半点脑子都没有,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 钱有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阮明心没有错过,脸上仍挂着盈盈笑意。 白景智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就直接喷出来了,幸好他及时忍住,往肚子里咽下去,不过因为动作太急,把自己给呛到了,顿时咳到不行。 他们家王妃太彪悍了,明知道对方没有安什么好心理,这话不仅说得他们好像要上门做客,而且还特意指出陶然居是做生意的,很有钱。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这是要去把陶然居给打劫了。 不理会钱有为眼里的鄙夷,阮明心故作不知道,“钱管事,不是要走嘛?你倒是带路呀。” 百灵跟云裳几个在身后闷笑出声,霍铮则是宠溺的摇头。 几个人缓步从楼上走下来,钱有为让人给他们让出来一条路。 心里却在怀疑,本以为这群人不会那么轻易跟他走,所以他才带了这么多人,可是阮明心他们又如此配合的跟着他们走,钱有为心里不禁对此怀疑起来。 面上不显,钱有为就走在前面带路,心里在说,等到了魏家,阮明心这群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魏宝鸿这个死胖子的声音太过吵闹,季书崖干脆点了他的哑穴,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解了他身上一个穴道,让他的双腿可以行走,不然他等下还得拖着这个死胖子。 一双手嵌在魏宝鸿的喉咙骨上,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 他们就这样跟着钱有为走到了魏家,钱有为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没有瞒过阮明心的眼睛,当然也没有瞒过霍铮,他们正好打算看看,魏家除了有钱,又有什么能耐。 “夫人请。”钱有为将人迎了进门,阮明心与霍铮都在想,陶然居在打什么主意。 阮明心脸上的笑意没有变化,他们进的地方,是魏府的大门。 不愧是传承百年的大家,这大门周身的气势,包括牌匾,通身都很气派,阮明心的眼睛就盯着门口的两头石狮子,不知是对霍铮等人,还是在对钱有为说话。 “啧,这狮子居然是石头做的,我还以为会是金子呢,看来这陶然居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有钱嘛。” 话里话外的可惜,听得钱有为一阵内伤。 他们都没有说陶然居好有钱的好不好,而且这女的难道没有脑子吗? 真是个掉进钱眼子里的俗人,财不外露,要是把镇宅的石狮子,换成了金狮子,只怕陶然居的人,天天都得给陶然居换狮子,偷都得被偷穷了。 某个管事不知道,他们家的二公子就整日戴着一身金子在外面晃悠,魏府要是遭贼了,那很大的一部分,就是他们家二公子给引来的。 没有在门口逗留很久,阮明心他们很快就进门了。 魏府中守卫森严,但这并不影响阮明心慢慢晃荡,欣赏魏府中的景致,亭台楼阁,到处透露着名门的大气华贵。 如同没有见过世面似的,阮明心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上前这里摸摸,那里敲敲。 看到阮明心爱玩,霍铮全程都是宠溺的笑,白景智就觉得牙疼了。 好歹是他们家王妃,等到了西瀚,阮明心想要什么东西没有,没看到钱有为一直在旁边异常鄙视的眼神吗? 讲真!这个模样的阮明心,就跟季书崖手里抓着的魏宝鸿,某些地方有点相似。 白景智可不敢说出口,说不定等会儿他家王妃就把他给灭了。 在阮明心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行为中,钱有为终于把人带到魏家大厅里。 此时大厅中坐满了人,一个个给人的感觉除了“不好相处”,而且还有“不怀好意”。 释放出来的低气压,仿佛是想要吓住阮明心这些人一般。 直到他们看到了季书崖手里头的魏宝鸿。 “放肆!居然敢对我魏家的人动手,还不快点把人放了!”大厅里,一个留着两条白色八字胡的老头一拍桌子训斥道。 突然拍桌子,可能会有人被吓到,但阮明心跟霍铮这一群是什么人,京城里来的,天子脚下过来的人,他们会怕吗?怕什么?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在皇上的威严压迫之下,他们都不觉得害怕,何况是陶然居里这群做生意的人的威压呢。 于是在看到魏宝鸿的那一刻,就开始有人绷不住了。 “放?好大的口气,不过凭什么?”阮明心反问道,从大堂上的一排椅子里,随意抽了一张坐下来,另一张踢给霍铮。 她要是想放人,早就已经放人了,哪用等到现在。 更何况,陶然居的人把他们请到魏府,明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虽说阮明心想来玩,可是魏宝鸿是一张很好用的护身符,不用白不用,他们干嘛要还回去?'' 第740章 我们凭本事抓人 可能只要他们一放了那个魏宝鸿,阮明心一点都不怀疑,魏府的人会蜂拥而至对他们出手。 想要她放了魏宝鸿,凭什么,明明是他们陶然居自己先招惹上来的。 “我们凭本事抓的人,为什么要放?”阮明心故作不知的问道,话说的理直气壮。 噗嗤…… 白景智简直要为他们家王妃鼓掌了,把无耻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果然只有他们家王妃啊。 毫不意外,那位先开口要求阮明心放人的八字胡老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一张老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没提上来,还是让阮明心的言语给气的。 “你这女娃娃好放肆!”脑子转了转,八字胡老头只想出来这么一句蹩脚的话。 阮明心恬然一笑,“你说是就是吧,今日这魏府是你们请我们来的。不是我们自己要来的,而人也是我们凭本事抓住的,有本事就来抢过去啊。” 这一刻,阮明心在所有人心里,就是一个没脸没皮,或者是脸皮堪比城墙的赖子,让人无从下手。 不过阮明心的注意力却被角落里坐着的年轻男子给吸引了。 “这位姑娘好口才。”角落里的男人,面如古雕刻画,从容在旁。场上的水火交融似乎与他无关,淡定优雅,若不是他人在这,阮明心还以为是哪家风华正茂的公子,郊外踏春。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玉树临风,是对这个男子最好的形容。 察觉到阮明心的注意,他将脸别过来,正好对上阮明心这边的方向,那双眸子看着阮明心…… 说是看,实则不然。 等那男子的脸转过来时,阮明心才注意到那人的眼睛,一片灰白,是看向她这边,那双诡异的眼睛中却没有焦距。 场上的人在男子开口之后,都很有默契的安静下来。 霍铮不动声色的蹙眉,大手在袖子里握住了阮明心。 一直盯着别的男子看,难道就不怕他醋了嘛? 阮明心回过神,清咳一声,注意到此时的场景,她收回打量的视线。 她才不是因为那男子长得好看才一直盯着,而是他的眼睛。 那样的眼睛,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是看不到了吧。 只是这人是谁呢? 在阮明心看来,魏家日渐式微,陶然居的人也不过如此,这等风姿绰约的人在魏府众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样一个独特的存在,使阮明心没有将人与魏府联系在一起。 “明姐姐,那人是魏府的大少爷魏青云,十年前伤了眼睛。” 云裳的话让阮明心眼前一亮。 旁人只看见云裳向阮明心靠过去,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霍铮听到了,顿时了解阮明心心中所想,含笑不语。 “大公子谬赞。”她不引为耻,反以为荣。 “怎么,魏府将我们请上门做客,却连一杯茶水也没有,这便是百年陶然居的待客之道?”阮明心说话的方式很不客气,短短一瞬间,她心里已经有了某个成型的主意,只不过…… 没有上茶是因为,想要给阮明心几个一个下马威,本来让钱有为去请人,就不是抱着待客之道请的,可让阮明心这样三言两语的扭转局面,八字胡老头顿时老脸一红,对身旁的下人吩咐道:“来人,上茶。” 虽这会儿才叫人上茶有点晚,可阮明心几个也不介意,左右他们不是上门来喝茶的。 只是八字胡老头的作为让阮明心不耻,命人上茶,好似是在为他们方才失礼的行为做补救,可他们如果真的重礼仪名声,魏府又怎么会出现一个那么荒唐的二公子? 做了婊子,还顺便立了贞节牌坊。 当然,这话阮明心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她看向角落里,一直坐在椅子上,除了方才那一声之后,便不再出声的魏青云。 “魏公子,我们有一笔生意想与公子谈,不知魏公子可有兴趣?”她没有指名道姓是哪一位公子,但众人都知道她想跟哪位公子谈。 因为她的视线,从发现魏青云后,就不时的打量着魏青云。 魏青云没有开口,八字胡老头旁边的妇人已经忍不住了,她冲出来便训斥道:“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还出来到处勾引男人,抓着我儿不放,你想要做什么?还要祸害我们家大少爷吗!” 周围的气息骤然一冷,阮明心身边几人凌厉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那妇人身上。 妇人身形有些微胖,心粗气浮,说到我儿的时候,一双眼睛担忧的落在阮明心身后,被季书崖擒着的魏宝鸿身上。 阮明心有些了然,这夫人想来就是魏宝鸿的母亲吧。 歹竹出歹笋,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这样的母亲,魏宝鸿再混账也可以理解。 任妇人说得再难听,阮明心的表情都让她脸上的面纱挡去,让人无从发现,“魏府大家好教养,原以为陶然居处事百年,出的是商业奇才,夫人一番话倒让我们长见识了,陶然居百年,出的竟是荡妇浪子。” 原封不动的话语还给夫人,阮明心的眼睛扫过魏府在场的所有人。 别说阮明心光明正大的被请上门,就是她方才说的话就好,陶然居是做生意的,阮明心上门来与魏公子合作谈生意,什么生意还没说,被这位夫人一语引向皮肉生意。 说阮明心是出来勾引男人,难道不是在说,他们自己家里百年来,都是浪荡子吗? 皱眉有之,气愤有之,而那位开口的夫人一张脸,血色全无。 “夫人慎言。” 从妇人口中,魏青云方得知来人是个妇人,称呼上便更改了。 “妇人无知,还请夫人不要计较。”魏青云马上就把那夫人的话,以无知为借口堵住,又对身旁的人吩咐,“杜姨娘身体不适,疯言疯语,还不送杜姨娘下去歇着。”这会儿直接说杜姨娘有病了。 魏青云的声音突然冷冽,服侍的下人一怔,看了一眼堂上八字胡老头。 那老头大概也想到,杜姨娘那番会产生的后果,手一挥,允许了魏青云的意思。'' 第741章 魏公子的眼疾 杜姨娘脸色难看,此时却不敢反抗,任由下人送她退下。 阮明心看着大堂之上戏剧性的变化,很快将魏家在场人的关系理出来了。 魏家是八字胡老头当家,魏夫人不知为何没有出现,魏宝鸿与杜姨娘是母子关系。 从杜姨娘方才言语对魏宝鸿直称我儿,便可了解到,在八字胡老头那里,杜姨娘是比较得宠的,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魏家大公子谦谦如玉,二公子却混账不堪,横霸百姓。 而魏青云一句话,下人都看着八字胡老头的眼色办事,即便魏青云是为了魏家好,他在魏府中,也任然没有地位。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魏青云还能够保持着让自己不骄不躁,从容以对,这让阮明心不得不高看一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陶然居立世太久,不是阮明心一朝一夕就能够拿下的,何况如今的陶然居只是走下坡路,日渐式微,没到瘦死的地步。 以魏家目前的情况,放任着不管,倒是可以等它自己耗死,但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这天下,迟早会打起来的,北狄的覆灭不是最后一个。 打仗最耗什么? 钱! 没有一个国家敢说自己特别有钱。 将士们的盔甲要钱,将士们的兵器要钱,将士们的战马要钱,将士们的粮食要钱,牺牲的将士们的安家费…… 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个不是流水的账? 仗打得再久,耗费的钱财就更不可估量,由此可见,没钱的话,想要打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东圣跟西瀚有底气,不就是因为有个陶然居跟他们有关系吗? 陶然居跟东圣西瀚近,当初的北狄覆灭,何尝没有他们在背后继续东圣跟西瀚物资上的支持。 有皇室做靠山,陶然居不是能够轻易动的。 天机阁就算拿捏了天下除世家外,七成的产业在手,短时间对陶然居下手,如同蜉蝣撼大树。 一个不慎引来东圣跟西瀚的注意,天机阁的势力再强,也强不过国家的军队,如果不是势在必行,陶然居最好就是以拉拢的手法解决。 拉拢,看魏家这种情况,是不可能跟阮明心合作的,别忘了,她才刚把陶然居给得罪了,这个时候陶然居愿意与她合作,阮明心还怕自己被他们转手卖了。 要与陶然居合作,阮明心只相中了眼睛有病的魏青云。 云裳说,魏青云是十年前伤了眼睛,不是天生的,是伤总有办法医治,阮明心大概有个方向,帮魏青云看眼睛大概能成。 如果陶然居有魏青云在,陶然居的辉煌还有望继续,只要陶然居的辉煌还在,陶然居就有价值。有魏青云在,他们就有合作的机会。 眼下合作的机会自己送到阮明心眼前,阮明心如果不把握,就真的是傻了。她可不敢忘记,如今的北狄在龙翼轩的手里,而他们背后还有一个神医谷在虎视眈眈。 “不知夫人想与陶然居谈什么生意?”八字胡老头站出来问道,端着一副生意人的口吻,仿佛忘记了杜姨娘带出来的不快,只是那双眼睛,不时的去注意被擒住的魏宝鸿。 “这笔生意,我只跟魏公子谈,不知魏公子意下如何?” 白景智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瞧瞧王妃说的什么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而且还是当着爷的面。 说实话,霍铮的脸色确实有几分冷,只不过不是那么明显。 “在下不过一个瞎子,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魏青云不动声色的婉拒,更是毫不隐瞒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以打消阮明心所打的念头。 只不过阮明心想要做的事,若是会被轻易劝服,那她就不是阮明心了。 “魏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若是魏公子双眼可视物又当如何?”此话一出,魏青云的肩膀几不可闻的颤了一下,别人没有注意,但阮明心跟霍铮却是看清楚了。 不但是魏青云,就连八字胡老头,还有阮明心身后的魏宝鸿也是双眼瞪大。 不知是在怀疑阮明心,真的有帮魏青云医治的能耐,还是在担心魏青云的眼睛可以好。 “夫人……”魏青云的情绪掩饰的很好,至少除了阮明心夫妇二人以外,没有其他人发现他方才,因为阮明心似是而非的话而心动了。 这点霍铮也佩服魏青云,假以时日,他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魏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先考虑,我们今晚会留在天元城内,稍后我让人给魏公子送样动作过来,魏公子再做决定也不迟。”阮明心没有马上要人作答的意思。 她也清楚,即便她说可以医治魏青云的眼睛,但没有拿出让人信服的东西之前,只怕不能让魏青云决定与她合作。 像她已经放话,让魏青云先考虑,那么她也有办法让魏青云考虑之后,同意跟她合作。 “狂妄,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口出狂言,若是没医好他的眼睛,你又当如何赔罪?”八字胡老头一双眼睛满含怒意,狠狠的瞪着阮明心,似乎是带着无尽的警告,警告她最好不要多事,不然魏青云的眼睛好也会不好,到时候陶然居一定会拿阮明心陪葬。 魏青云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收紧,到底没有出声。 而阮明心看来,其实在场最为狂妄的人,当属八字胡老头,看来陶然居近年来生意日渐式微与其脱不了干系。 她让对方的言语逗笑了,“魏老爷说的可是玩笑话,医治也不过是给魏公子一个机会,再说了,他的眼睛本来就是瞎的,了不起就是继续瞎咯。” 医不好,魏青云也没有损失,她需要赔什么?魏青云的眼睛又不是她弄瞎的。 魏青云很快就调理好自己的情绪,他脸上温润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抢在八字胡老头发怒前提前道:“夫人好意,容在下考虑一二。” 当魏青云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阮明心就知道自己的胜算又多了两分。 八字胡老头当着魏青云的面,都见不得让他眼睛好,看来魏青云的眼睛,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第742章 意料之中 阮明心能够想到的,魏青云又怎么会不清楚,有自家的亲人在算计打压他,阮明心想,等她的人把东西送过来时,魏青云会有八成的可能同意让她医治眼睛。 这样就足够了。 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接着应该是魏府处理家事的时间,阮明心只要回去让人送东西过来,然后等着消息就好,左右现在天色已晚,他们现在赶路,入夜也到不了下个城镇,干脆在天元城里住一个晚上。 有阮明心的示意,季书崖解开了魏宝鸿的穴道,并将人往前一推。 “今日卖魏公子一个面子,下次魏府的人再没有管教好的话……”她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不过话中的冷厉还是让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就连被推过去的魏宝鸿,脚步一软,都直接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回想起脖子上方才还横着的手,心里一阵后怕,连滚带爬到八字胡老头面前,抱着他大腿哭,“爹,您要给儿子做主啊,这个臭女人太狂妄了,居然敢让人把我抓起来,您一定不能放过她!” 一个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自己的父亲哭,那场面任谁都会看不起。 就连一旁没有离开的钱有为,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的二公子,真的烂泥扶不上墙,除了抱着老爷大腿抱怨,其他都不会,还是当着阮明心这群仇家的面,哭得跟个被欺负的孩子一样,真是……真的是丢脸!陶然居的大家风范也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阮明心却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冷傲一笑。 “多谢这位夫人。”魏青云面无表情的道谢,“来人,送客人出去。”为一个魏宝鸿,阮明心可不觉得,魏青云会跟魏府里的人就这么算了。 见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威严,很快外面有人进来带路,阮明心知道,魏青云也想冒一次险。 瞧瞧现在进来的,可不是方才大堂里,那般可以只听八字胡老头话的下人。 “诸位请。”几个护卫模样的人走过来,霍铮知道阮明心胸有成竹,不留恋的牵起她的手,霸道的走出门。 白景智愣了一下,连忙追着众人出去。 咱家爷这是……醋了? 白景智突然发现自己能够读懂霍铮的潜意思,心里可激动了。 衣食住行,有季书崖在,很快就安排好了落脚的客栈。 天元城不比荒郊野岭的客栈,房间有多,不过有了前一天的经历,霍铮的话还响在耳边。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阮明心也释然,在客栈定房间的时候,还是跟霍铮同一间。 只不过在进客栈的时候,阮明心又去了一趟药房,将给魏青云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季书崖,让他去跑一趟腿。 季书崖武功高强,让他去送东西,也不怕他会被魏府其他人算计。 阮明心是这么想的,可当事人那张面瘫脸却黑比锅炭,这女人成了自己半个主子以后,使唤起自己,还真一点儿都不客气。 阮明心让季书崖给魏青云送的东西,是两块儿膏药,当然不是能够治好魏青云的眼疾,她还没有好好看过他的眼睛,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不过那两块儿膏药贴在眼睛上两个时辰,能够让眼睛舒服很多。 而且嘛,对于魏青云的眼睛,阮明心也没有想马上给他根治,让他能够看见。 至少在魏青云答应跟她合作前,她绝对不会先治好他的眼睛。 不然她的筹码不就不值钱了。 为了尽快谈妥了陶然居的事,阮明心还让季书崖给魏青云带话。 “我们主子说了,明日午时启程,魏公子若有意愿,可到祥和客栈详谈。” 祥和客栈便是阮明心等人今晚住的客栈。 阮明心也是在逼魏青云早点做决定,这件事不能拖拖拉拉。暗处还有各路身份不明的人想要追杀他们,阮明心也无法保证他们的行踪能够时刻不被知晓。 如果西瀚跟东圣的皇室提前知道自己与陶然居有所接触,就算不怀疑她的身份,也会防备着她,甚至西瀚皇室会在她进西瀚京城前,就先开始猜忌她。 这只是人前的情况,人后还有一个神医谷在虎视眈眈。阮明心不觉得神医谷的医术需要她去质疑,只是想,如果她能够在神医谷的人之前,医好了魏青云,也将会省去了很多麻烦,至少不会让神医谷有与陶然居有所牵扯的机会。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你们夫人,让她放心。” 魏青云说让阮明心放心,季书崖还以为魏青云,是面上说着好听打哈哈,不想第二日清晨,居然在祥和客栈里看到了魏青云的影子。 季书崖马上就联想到昨夜,阮明心让他去给魏青云送的东西,两块儿药膏,居然能真的把魏青云叫过来,季书崖才不会承认,自己有些佩服阮明心了呢。 阮明心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昨晚让季书崖把东西送出去,今天当然起了一个大早,为的就是等魏青云上门。 收拾好自己,阮明心就坐在窗边,等着魏青云的出现。 魏青云出现在酒楼的时候,阮明心不用人通知,便下楼了。 “魏公子果然守信。” 相比于阮明心的淡定从容,昨晚用过季书崖送过去的膏药,魏青云的情绪略显激动。 “夫人有把握医好在下的眼睛?”发现自己的语气急切了点,魏青云伸手拿过桌角的茶一边喝,一边调整自己的情绪。 “七成把握,不过再高要先看看你的眼睛。” 阮明心不隐瞒他,魏青云也不拒绝,任她上前查看自己的眼睛。 魏青云的眼睛,并不是因为受伤所导致的不能视物,只有阮明心知道,魏青云的眼睛之所以不能视物,是因为积累了毒素的原因。 十年前魏青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阮明心能够肯定的猜到,当时他吃过很多的药,身体接触过很多的药物。 是药三分毒,当他吃的药多了,体内的毒素也留得太多了, 而体内积累的毒素,因为没有及时清理干净,便全部聚集到了他的眼睛上,从而形成一层灰色的毒膜。'' 第743章 魏府旧事 阮明心观察之后,方有把握能够医好魏青云的眼睛,当下她有把握在魏青云的眼睛上,把那层灰色的毒膜拿下来。 “你这双眼睛,我有九成的把握帮你医治好。”确定了检查的结果,阮明心毫不介意把治疗的成功率告诉魏青云。 “那么你的条件呢。”刚刚得知自己的眼睛有救,魏青云的情绪反而显得异常平淡。 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天下没有让人白吃的午餐,今日遇见的阮明心与他素不相识,没有要帮他的必要,说善良也好,但这世上似乎还没有像阮明心这样善良的大夫。 他没有忘记,阮明心昨日在离开魏府时说的话,她说有一笔生意要跟他谈,他想要看看,阮明心折腾了这么些事,甚至拿他的眼睛可以医治来吸引他,阮明心想要做什么。 “魏公子才智过人。”阮明心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比较轻松,阮明心也喜欢跟魏青云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凡事不用说得太明白,点到即止对方就会明白。 “陶然居立世百年,不知魏公子可有合作的意向呢?” 魏青云从来没有想过阮明心会真正跟他谈合作。 陶然居的名字,要比他魏青云响亮,阮明心冲着陶然居而来的,他不过是魏府角落里的瞎子,没用了这么多年,让魏府打压了这么多年,阮明心只是一个碰巧遇上了他,虽说是有把握医治他的双眼,但又怎么知道,他是否有与她合作的资本呢。 “霍夫人说笑了,魏某身上,没有夫人想要的东西。”他不动声色的拒绝,唇角含着的笑意温润又潇洒,让人半点也讨厌不起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魏公子这是第二次拒绝了,还是那句话,魏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呢,何况,我还什么都没有说。”眉眼含笑,阮明心并没有因为魏青云的两次拒绝而动怒。 魏青云气质不凡,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优秀的。能在魏府的打压下优秀翩然,魏青云的隐忍就够人高看的了。 这样的人,假以时日,必定不凡。 阮明心能够想象,陶然居在他手中,可以展现的价值。 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里的赌徒,赌大赌小,是输是赢?阮明心不过提前在魏青云身上下赌注罢了。 机会就在魏青云面前,她不相信魏青云真的不想医治他的双眼,倘若不想,又何来这么多年的隐忍呢。 唯今看的,是魏青云与她之间,谁更能忍。 “霍夫人高赞,魏某愿一听夫人指教。”不咸不淡的态度,如果不是在提起他那双眼睛能够医治时,他所表现出的激动,阮明心估计也会让他骗了,不过破绽就是破绽,魏青云再继续掩饰,也掩饰不了他在意他那双眼睛的事实。 “四国将乱,新兴势力踊跃,而今的陶然居,想必魏公子身为其中一份子,也有所察觉。陶然居日渐式微,当家做主的,却都是二公子派,百年大家湮没在历史洪流中,魏公子可是乐见其成?” 从前对陶然居不了解,自昨日在魏府中见到了魏青云这个人,回到客栈,阮明心第一件事就是调查魏青云,以及魏家这些年的事。 魏府已逝的老太爷,对魏青云的母亲有恩,因而才有魏青云的母亲嫁入魏府。 魏青云的父亲却纨绔成性,府上姬妾无数,更是无心家业中落,成天醉卧温柔乡中,魏老太爷对他是大失所望,寿终正寝时,将陶然居的重担交到了魏青云他母亲的身上。 魏青云的父母离世时,遗愿就是陶然居。 而阮明心他们昨日在魏府中看到的八字胡老头,并不是魏青云父亲,那是他父亲的双生兄弟,与魏青云他父亲相比,不只是容貌一样,脾性相似,一样纨绔留恋温柔乡,却比魏青云的父亲多了野心。 让自己的叔叔冒充自己的父亲,也属于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陶然居日渐式微是事实,上下开始有人不安分的蠢蠢欲动,加上魏青云有眼疾,如果魏家嫡系正主死掉的消息被传出去,魏家很快就会被分解,陶然居也不会再存在。 魏青云当时年幼,只能听从家族的安排,从而让自己的叔叔一家打压着,这么多年,大部分陶然居的核心都在自己亲叔叔手里。 要不是一双眼睛日渐严重,魏青云的性子,不会听之任之。 阮明心就是在赌,魏家在魏青云心底的份量能有多重。 毫无疑问,魏青云会对阮明心先妥协。 “霍夫人想要如何合作?”魏青云唇角的笑意让他抿住,为了他已逝长辈的遗愿,更是也为了……他自己能够重见光明。 阮明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魏青云有眼疾在身,当然注意不到。 “魏公子是个明白人,待魏公子的眼疾康复后,天机阁的人可供魏公子差遣,助魏公子拿下陶然居,而我要的……”她一字一句,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抚过人的心口,诱惑而致命。 “霍夫人想要什么?”魏青云不由得问道,一句话出口才发现这话说的有些着急。可不到片刻,他突然反应回来,眉头紧蹙的他,情绪上似乎不佳。 “陶然居的生意,离不开西瀚与东圣,魏公子重掌陶然居后,皇商的生意,也分一半照顾天机阁如何?”她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魏青云听到后,呼吸有一瞬间骤然停住。 “霍夫人要的可真不少。”他的脑袋转向阮明心的方向,天机阁与陶然居同属商业上的同行,这个名字他自然不曾少听说。 阮明心不管是初见,还是现在,她的态度都不曾低过,正是如此,他都惊讶天机阁的话事人很年轻。 天机阁之大,超乎他所想象。而天机阁想要吃掉两国皇商手上的一半生意,就不怕自己胃口没那么大么? 魏青云的从容有些端不住。 “魏公子觉得,自己的价值不还没有这一半的生意大吗?”'' 第744章 盛京等你 至于要的有多少,天机阁吃不吃得下是她的事情,魏青云想要做的任何事情,前提都必须在他眼睛康复的情况下,眼睛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他纵使才华横溢,倾尽天下又如何,天下人终究没有看到的机会,他的才华,永远不会有施展的那一天,更何谈掌控陶然居。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有所牺牲,天机阁的人毕竟不是闲着无事做的。 魏青云也不想想自己从中得利的有多少,少了一半皇商的生意,陶然居还是陶然居,魏青云却不再是一个瞎子魏青云,只是少了一半皇商的生意,依魏青云的手段,这一半生意,顶多在两年内就可以被他捞回去。阮明心可是还将整个陶然居都附送到他手上。 “天下如今是什么样的局势,我相信魏公子的眼睛看不到,心里还是很清明的,乱世的生意可不好做,这个时候更需要抱团取暖。”阮明心把事情都挑的明明白白,这天下间的局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早在四国的大剑师都在的时候,各国底下的动作就没停止过。大剑师同归于尽之后,还不见四国踊跃的后起之秀,北狄就覆灭在西瀚与东圣的铁蹄之下。 北狄为开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接着西瀚的公主和亲南庆,东圣在南庆交界处又增加了驻兵。 寻常百姓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他们这群手上稍微有点能耐的人不得不知。 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陶然居做的是皇商生意不错,如果战争爆发,最吃不了好的,就是他们这群商人了。 谁让他们斗不过皇室。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陶然居目前的情况,一个百年大家,日渐式微连天机阁都比不了,战争一旦爆发,必先掩去自身光芒,让出一半皇商的生意,也避免了陶然居被东圣或者西瀚吞食掉的危险。 可以说,阮明心提出来的合作,大部分的好处都归了魏青云。 了解到了这一点,魏青云心里好受了很多,陶然居的情况只能怪魏家自己的人。 “不知霍夫人准备何时给魏某医治双眼。”魏青云没有在合作上的话题继续纠结下去,阮明心目前要的只是一份承诺。 阮明心知道,他也算是退步妥协了。 事情在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这当然挺好的,连带着阮明心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午时后,我们要启程去西瀚,魏公子处理好身边事,到西瀚盛京岳阳楼,便可联系到我。”眼睛无法马上给魏青云医治,阮明心并不隐瞒自己的行踪。 况且,魏青云想要医治双眼,眼睛好了之后他要做什么,魏府上下的人不是没有眼睛,阮明心可不觉得魏青云的叔叔,会仁慈的让魏青云医治双眼。 “那么霍夫人,西瀚盛京再见了。”该聊的事情,基本上是聊完了,魏青云走后不久,阮明心他们也启程离开,继续往西瀚走。 至于在天元城买来的少女沈婷儿,阮明心将人交给魏青云去处理了。 又是半个多月的颠簸,终于要到西瀚盛京了。 入了西瀚境内,阮明心与霍铮倒没有继续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霍铮的人在盛京城外不远的镇子上与霍铮会和。 这次会面都到了夜深的时候,众人决定第二日再出发进城,今晚先在镇子上落脚。 自从进了西瀚的地盘,阮明心注意到刺杀他们的人数,少了很多,越往盛京城接近就越少。 于是阮明心便大胆的猜测,路上遇到的刺杀,大部分来自盛京城。 所以在启元帝的眼皮底下,他们收了手,不敢蹦哒得太欢快。 所有人都记得,霍铮这个认祖归宗的皇子,比盛京城中所有的皇子,都得皇上的宠爱与重视。 为了提醒所有人,启元帝有多么重视霍铮这个儿子。 除了亲王的仪仗,启元帝明里暗里,又给霍铮身边塞了人,明面上保护霍铮安全的护卫,暗地放了里保护霍铮不被刺杀的暗卫。 除了这群人之外,还有启元帝面前最得宠的高公公。 高公公服侍启元帝多年,身份不低,又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什么时候这样接过人了。 而且还是跑到小镇里来的,赶了大半天路,这位高公公的脾气也上来了,他身旁的人只要犯错就被他挑着训斥。 直到到了霍铮面前。 “咱家见过六王爷。”高公公手上的白色拂尘一甩,给霍铮行了一个礼。 “高公公入夜还出城,带着这些人是去办差么?若是办差便继续赶路吧,要是耽误了,等会儿父皇怪罪下来,公公只怕也逃不了牵连。”话里说得好像很严重,实则不然,但看霍铮的表情可以知道,他不怎么欢喜。 高公公心里一个“咯噔”,一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到了这位爷。 “回王爷的话,皇上命奴才接王爷回城。”不过高公公在皇上身边听得多,见得多,人精一样的存在,脸上马上换了一副表情。 白景智在心里忍不住吐槽,宫里的阉人,变脸就跟变京剧脸谱似的,一个眨眼一张脸,跟在他们家王爷身后嘘寒问暖,狗腿子似的跟在他们家王爷身边。 霍铮离开后,高公公脸上谄媚的笑,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回过神,连忙吩咐他带来的人去帮忙收拾东西,明天也好早点启程。 高公公的小动作没有瞒过霍铮,不过想着这些人是启元帝身边的人,带来的也是启元帝的口谕,霍铮即使再不喜欢,表面功夫也会做足。 可不想霍铮前脚刚离开不久,后脚阮明心就过来了,刚好遇见了从宫里来接霍铮的高公公。 百灵这丫头行事莽撞,夜黑风高,又因为是小镇,灯火没有那么亮,一身宫装的高公公从暗处的小道走过来。百灵刚好撞上了高公公。 “哎哟……”高公公也是一把年纪了,花白的双鬓,跟启元帝差不多年纪,又是刚好让百灵当面撞了个正着,顿时整个人仰躺到了地上,腰一疼,一阵痉挛上来,整个人躺在地上起不来。'' 第745章 有意为难 “高公公,高公公您没事吧?”高公公身旁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腰上的疼痛还是疼得高公公一张老脸呲牙咧嘴。 “唉哟……是哪个婢子没长眼睛啊?撞得咱家的腰动不了了,轻……轻点,轻点。”过去扶着高公公的小太监手上用了几分力,让高公公扯到了伤口,痛得他一拂尘就往小太监脸上招呼。 阮明心从后面走过来,这出事故见了个正着,百灵知道自己撞到人了,从对方的言语里推测得出,对方身份比自己高,一个害怕,连忙躲到阮明心的身后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高公公缓过劲儿来,他却没有看到阮明心似的,或者他完全没有把阮明心放在眼里。 “哪里来的小丫头,莽莽撞撞,这要是冲撞了王爷如何是好!来人,给咱家拿下她!”高公公缓过来了,气也起来了。 他是见过阮明心的,所以能够认得出来,可认得出来是一回事,认不认她却是另一回事。 而且他没看错的话,撞到他的丫鬟,是阮明心的丫鬟。 如此他下的令没有一点客气。 高公公身后的人不认识阮明心,却都知道高公公的身份,一对比下来,还是都听高公公的吩咐。 “我看谁敢动她。”阮明心站在百灵面前,摆出一副要维护百灵的模样。 高公公的人不认识阮明心,可高公公却是知道她的,一时间眉头一皱,好似在思量得罪阮明心的利与弊,做出决定后,他对身边的人道,“愣着做什么,一个野丫头的话就能将你们给唬住了么?要是王爷的安危出了问题,你们谁担当的起?” 也许是高公公的冷喝起了作用,他身边的人上前就要隔开阮明心去抓百灵。 阮明心冷笑,她可不认为眼前这位公公没听说过自己。 霍铮在南庆的婚事并没有刻意瞒着任何人,西瀚的皇子们能够收到消息,在半路上派人拦杀他们,难道西瀚的皇帝会不清楚? 再说这位公公,如果没有启元帝的授意,他又岂会在这里出现? 一个公公要对自己出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不怕得罪自己吗? 有哪个奴才不惜命,这位公公胆敢对自己动手,就说明他背后有人,有什么人不怕得罪霍铮,要对她这个六王妃出手,那就非西瀚的启元帝莫属了。 阮明心突然想起来,她上一回来西瀚的时候,启元帝就不怎么喜欢她,而且还给霍铮指了一门亲事,西瀚丞相的女儿。 看来启元帝现在不但对自己还不满,对霍铮的婚事,他还没有死心。 “来人!”阮明心高喊一声,外头迅速跑过来一群侍卫,是霍铮的亲卫,她是霍铮明媒正娶的妻子,别人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但霍铮的亲卫却是认她这个女主子的,阮明心有令,他们迅速就跑过来了。 看到霍铮的亲卫过来,高公公一脸欢喜,看着阮明心的神情都有几分得意,“薛统领,你来得正好,这两个丫头把咱家给撞伤了,行事莽撞,怎么可以跟在王爷身边,薛统领,快让你的人把她们拿下。” 然而事实让高公公失望了,薛统领并没有听从高公公的话,去把阮明心跟百灵抓起来,而是转身站在了阮明心面前,恭敬的行礼道:“王妃。” 没有其他动作,就静静听候她的吩咐。 “薛统领,你还愣着做什么,身为六王爷的亲卫队统领,你这样是要置六王爷的安危于何地?”他见薛统领一副言听必从的模样,高公公一张老脸瞬间变了颜色,厉声对薛统领喝斥道。 然而薛统领并没有把这样的呵斥放在眼里,如同高公公所说,他们的主子是六王爷,而不是眼前的高公公,“高公公,王妃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等回了盛京城,王爷与王妃便会去拜宗室祖先。”话里话外都是对阮明心的维护。 阮明心是他们王爷的娶进门的王妃,除非王爷亲自开口,不然王妃就永远是他们的女主子,见高公公铁青着一张脸,薛统领又说道,“公公冲撞了王妃,王妃没有治公公的罪,是王妃仁慈。” 高公公没想到,霍铮的亲卫,对阮明心这个女人居然是这样的态度,这下他想要让阮明心吃点亏都不行了,他自己不遭殃就很好了。 正憋着一张脸,想不出要先如何脱身,便听阮明心的声音传过来,“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听皇上的命令办事,本王妃可以理解。”她毫不客气的戳穿高公公背后的人,把真相似是而非的指向了皇上。 高公公是皇上的人没错,听皇上的命令办事也没错,可被阮明心这么一说,就成了高公公有意为难阮明心一事,是皇上在背后指使的。 这样的话如果被外人听见了,高公公已经能够预料自己回去后会有什么下场。 挑拨皇上与王爷之间的关系,他就算不死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张脸气得变成了猪肝色,偏偏这里都是薛统领的人,他们都认定了阮明心这个王妃,他要是再说下去,吃亏的最终还是他。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高公公能在宫里活到这把岁数,当然跟他的识趣拖不了干系,“奴才无意冲撞了王妃,请王妃恕罪。” 该低头时就得低头,不为富贵,也为了自己的小命。 阮明心也不为难他,一个奴才而已,死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看她不顺眼的,是盛京城里的贵族皇子,最大的那一位还是皇上呢。 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小了一点儿,等进了盛京城,谁欠了她的,她都会一点点再从他们身上讨回来,让他们都知道,得罪女人是什么下场,得罪了她是什么下场。 “不知者不罪。”话落,她直接带着百灵从高公公身边走过去。 她相信,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回盛京城,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翌日天色一亮,众人便开始出发进京城。 有高公公在,所有东西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们只管进京就好了。 六王爷的仪仗排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的走向京城。'' 第746章 六王府集结 盛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无聊的百姓们了,有收到消息的人,一大早就聚集在大街上,就想出来看看凑凑热闹。 不止是百姓,街道茶楼楼上,听闻霍铮在南庆带了个王妃,好事的世家公子与贵族子弟,都聚集在茶楼中,等着看霍铮拒绝了启元帝的赐婚,从南庆带回来的王妃到底长什么样子。 一群人中,自然也少不了霍铮的几位皇兄弟们。 “从南庆带一个女人,霍铮想要做什么?他难道不肖想那张椅子么?”唇红齿白,男生女相,这是西瀚的三皇子,霍铮刚回西瀚的时候,他就与霍铮不对盘,在霍铮南下治水的时候,还想给霍铮折腾点事。 不想被霍铮反将一军,最后闹到启元帝面前,启元帝盛怒之下,把他禁足起来,也是这两个月才将他放出来。 一个皇子被禁足,而且在京城当中,朝堂上的事情千变万化,区区几个月,却能够让他错失掉多少大好的机会。 霍铮不在盛京城,得利最大的当属四皇子,偏偏三皇子被禁足是霍铮害的,于是三皇子直接把自己的损失,记到霍铮的账上。 三皇子旁边的人一身暗红色锦衣华服,手里头一把提字折扇,姿势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的折扇轻摇,丝毫掩饰不住他那双细长的眸子里,闪过的精光。 “你可不能小瞧了他带回来的女人,那个女人一点都不简单,你以为南庆几位皇子相争,为什么会是五皇子上位,况且女儿家所倚仗的东西,她都不需要,就算没有了凤家阮家,她还是苍离指定的继承人。”四皇子在一旁凉凉开口道,一双细长的眼睛,也掩饰不住对要来西瀚的阮明心,充满好奇。 宫里长大的皇子们,哪个没有心机手腕,如果连这点消息都收不到,他们也没有资格去争抢那个位置。 阮明心是苍离指定的继承人,也是天下之间,唯一一个女大剑师,她的能耐如何,他们尚且都不清楚,上一回阮明心来西瀚的时候,他们得到的消息不够清楚,等认出来是阮明心的时候,阮明心早就离开了西瀚。 三皇子冷哼一声,在他看来,女人终究是个女人,就算阮明心是苍离指定的继承人又怎么样,女人就是娇弱麻烦,最终还不是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他可不认为阮明心能够有多厉害。 对于三皇子轻敌的举动,四皇子看在眼中,却没有想要提醒的意思。 点到即止,他这个三皇兄既然想不通,他多说也无意。 转头,他看向城门方向,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朝这边走过来。 只不过让三皇子跟四皇子,还有盛京城所有人失望了,他们收到消息后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看看,随霍铮一起回来的阮明心,可惜阮明心没有兴趣让人当猴子一样看,回京时,霍铮便让高公公准备了马车,一行人进京,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霍铮的马车刚停在六王府的门口,宫里便来人了,宣霍铮即刻入宫。 府上的人都吩咐好了,阮明心上次来的时候,就是住在六王府,六王府中的人是霍铮自己安排的亲信,老管家也还记得阮明心,在她进府的那一刻,不用霍铮吩咐,都连忙安排婢子伺候阮明心,先是沐浴,又吩咐人备膳。 正当阮明心收拾好自己准备进食时,外头传进来一个声音,让她拿起来的筷子一顿,又放回桌子上。 “阮明心,阮明心。”声音欢快,阮明心觉得一阵耳熟,不待她回想声音的主人是谁,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到她面前了。 “谢含蕴?”阮明心一脸惊讶,没想到两个月前他们才刚在南庆分别,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怎么在这里?”惊讶之后,她才想起来问道。 这里不是南庆,不是阮明心还是霍铮的私人地方,西瀚的六王府,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闯,谢含蕴又是怎么进来的? 好似为了解答阮明心的疑问,很快,一块儿玉牌就出现在谢含蕴的手上,巴掌大的玉牌上,雕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铮”字,阮明心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东西。 霍铮的牌子,怪不得六王府的人会随意让人进府。 “你和慕言书不是都在南庆吗?怎么也和我们一样,到西瀚来了。”南庆到西瀚的路途遥远,却也不算很长,阮明心跟霍铮是为了躲开无穷无尽的追杀跟偷袭,不得已才走了小道,耽误了些时候。 不提慕言书还好,阮明心一提到慕言书,谢含蕴一张脸瞬间就黑沉下来。 “你这是……”阮明心正想追问。 “别提他别提他,一个浪荡子罢了。”他一脸烦燥的朝阮明心摆摆手,毫不客气的坐在阮明心对面。 他半点儿没有拿自己当成客人的模样,让送他进来的侍卫一阵尴尬又纠结。 他们这是要把谢含蕴从位置上拉起来好呢,还是拉起来好呢? 正在侍卫们为难的时候,阮明心体谅的把人都撤下去了。 谢含蕴怎么说也算是她半个朋友加师门,人家也是千里迢迢到西瀚,她现在和霍铮成亲了,也算是半个西瀚人,来者是客,她接待一下谢含蕴也是尽东道主之宜。 “浪荡子?没想到你会以这样的词来形容我,谢含蕴,你和我睡完之后不认账,也不适合把这样的词套到我身上吧”又是一道声音穿进来,清朗的声线带着一丝男儿的磁性,阮明心刚抬头,坐在她对面的谢含蕴嘴里的米饭瞬间就喷出来了。 阮明心眼明手快,连忙把眼前那道,还没有动过筷子的松鼠桂鱼给挪开,整个人也跟着往旁边一躲。 桌上的东西是没办法继续吃了。 “谢含蕴,你真脏。”她哀怨的眼神等着谢含蕴,她进了门后还没吃东西呢,要不是动作快,这盘松鼠桂鱼也得跟着遭殃了。 谢含蕴来不及去管阮明心,他的注意力都落在外面,传进来的声音上,一脸的咬牙切齿。 磨牙的声音阮明心仿佛能够听得到。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来六王府集结了?'' 第747章 圣旨来宣 好奇方才听门外的人说道,谢含蕴把谁给干嘛来着? 方才没有注意,阮明心的视线,也落在外头进来的人身上。 慕言书从外头走进来,一张脸色无比阴沉,当然,谢含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也不顾阮明心在场,便与慕言书争执起来。 “谁睡了谁?是你趁人之危!”说道,谢含蕴一张脸就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却能见到他耳朵上,可疑的红了。 “趁人之危?你并不是个姑娘家,旁人想要趁人之危,也得掂量着自己的能耐,何况当时你我都醉了酒。” 慕言书在一旁拉了个椅子坐下,两人话里说的内容,阮明心从云里雾里听明白后,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照慕言书话里的意思,是两人都喝醉了酒,干柴烈火…… 阮明心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笑,明明酒后乱性这种事,是很可怜的事情,可一想到酒后乱性的两个主角都是男的时,阮明心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幸灾乐祸,眉梢眼角都挂着笑意。 “你口才好,我才不与你辩驳。”谢含蕴识趣的沉默下来。 “笑笑笑!还不是你的喜酒惹得错!”眼睛恼怒的瞪了阮明心一眼,好似他们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阮明心面前说出来了,这女人听了之后居然不同情,而且还幸灾乐祸! 也不看看事情的始作俑者是谁! 要知道,阮明心这一顿喜酒他喝得有多不值,跟慕言书在凤府的客房醒来后,来西瀚的路上,两人整整两个月没有开口与对方说话。 这也是他与慕言书一开口就对呛的原因,事发后至今,各自一句话都不说,各自将怨气累积到了极点。 阮明心连忙低头,假装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开始动手把唯一一盘幸免的松鼠桂鱼解决掉,竖起来的耳朵还想多听几句两人之间的八卦,可惜谢含蕴跟慕言书却早有预料似的,一同默契的不再开口。 来日方长,阮明心也不相信慕言书跟谢含蕴这两人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左右两人没有开口,她直接喊来老管家安排客房,好戏要留在自己眼皮底下看。 不知道皇上传霍铮进宫是为了什么,直到夜色深深,霍铮才从宫里出来。 霍铮没有经过启元帝的同意,先斩后奏娶了她,忤逆启元帝的意思,等霍铮入了宫,启元帝没少训斥霍铮。甚至还不死心的重提了朝堂中,几位大臣家的女儿,孙女。 不过都让霍铮给拒绝了,接着霍铮不知说了什么,启元帝的怒火才消了一些。 又恰好有人来报,后宫某位娘娘身体不适,启元帝才干脆顺水推舟,放霍铮出宫。 而霍铮出宫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提前办完了些事。 霍铮回去的时候,收到谢含蕴与慕言书在府上的消息,回去后,阮明心也没有瞒着谢含蕴跟慕言书的情况。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好笑的事情,怎么可能就她一个人偷笑呢,虽说府上的人都让她下了禁口令。 谢含蕴遇上了慕言书,脑子就自动少一根筋,两人当她是朋友才会把这样的事当着她的面说,不管结果如何,两个大男人之间的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西瀚的人还眼瞅着要抓自己的小辫子,她可不能直接送上门。 翌日天亮,霍铮又迅速被皇上派来的人接走,还是那个令人讨厌的高公公。 请走霍铮却说是为了公务上的事,这点就让人无话可说,三皇子四皇子收到消息后,可没有少在自己的殿中砸碎茶具花瓶。 觉得凭什么霍铮去一趟南庆,没保住雅安公主这颗棋子,还娶回来一个令启元帝不喜的女人,居然还能得启元帝这般看重,两兄弟气到咬得自己牙疼。 这两天的事情阮明心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想事情都直击重点。 启元帝没有掩饰对自己的厌恶,从高公公的身上就能看出来,可一天过去了,启元帝却没有召见自己。 阮明心也不觉得启元帝是对霍铮妥协认同她,相反,霍铮一到西瀚,不是立即进宫,就是马上接手处理公务。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阮明心自己都不相信。 果然,在霍铮随高公公离开后不久,宫里便来人传送圣旨了。 “阮姑娘客从远方来,与六王爷霍铮师出同门,今夜皇上在宫中设宴,请阮姑娘一同前往。”传旨的是一个小太监,传的是圣旨,皇上的意思。 左一个阮姑娘,又一个阮姑娘,皇上这是在打她的脸。 小太监是在霍铮离开以后才上门宣旨,要说今晚上的宴不是针对她的,阮明心自己都不相信。 “公公可知皇上昨晚宿在哪位娘娘宫中?”阮明心对百灵使了个眼色,百灵便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到小太监手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那种地方,看似不怎么用钱,但想要在宫里生存,金银钱财是万万少不了的,而且阮明心出手又是这么大方,一整个锦囊都给了那位小太监。 收了人家的好处,小太监自然也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适当透露给阮明心。 “华怡皇妃姿色无双,入宫至今一直冠宠六宫。”不仅是告诉阮明心,昨晚是谁在皇上枕边吹的耳边风,还顺便告知阮明心,华怡皇妃至今荣宠不衰,也是华怡皇妃想要整阮明心。 “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来人,送公公出去。” 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别说霍铮不在,就是霍铮他在了,也不能够抗旨不遵。 这华怡皇妃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呢。 就在阮明心听到华怡皇妃的时候,她才依稀记起来对这位皇妃的印象。 顿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她要针对自己。 华怡皇妃出自静王府,与雅安公主是亲姐妹。上一回她到西瀚的时候,得罪了雅安公主,引来雅安公主的不满,最后雅安公主找上了华怡皇妃,想让华怡皇妃给自己出头,不想最后不仅没有算计到她,雅安公主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第748章 皇宫赴宴 阮明心想,华怡皇妃一个宠冠六宫的妃子,断然不可能只是因为上一回的事对自己仍耿耿于怀,不过只要想到雅安公主去南庆和亲的事,阮明心大概就清楚,这是新仇加旧恨,晚上的宴不简单。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宣旨的小太监离开后,六王府的人便有条不紊的开始准备。 不论是给阮明心进宫时穿的衣服,还是需要搭配的首饰,都立马过来给她服侍。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六王府的马车才从六王府中缓缓出发。 不过这次阮明心没有像往常一样把百灵带在身边。 那丫头大大咧咧又比较粗线条,对西瀚的皇宫不熟,说不准她一个不注意,就得让人算计了。 而云裳跟素兰则不一样了,上一回云裳随阮明心进过宫,而素兰是凤凝香身边的大丫鬟,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皇宫里的事,只要不是冲撞了贵人,她处理起来也能得心应手,不会轻易遭人算计。 六王府是在宫外,即便是乘坐马车一路顺通,也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皇宫。 皇宫不允许有马车穿进,一到宫门口,阮明心又坐上宫里头出来接她的软轿。 如果不是没选择的情况下,阮明心一点也不想坐轿子,轿子是四个人抬着走的,比起马车,自然没有马车舒服,摇摇晃晃,颠得人头晕脑胀。 “阮姑娘,下轿吧。”外头小太监的声音传来,素兰上前帮阮明心掀开轿帘。 阮明心下轿子后,发现身旁的小太监换人了,并不是去六王府上宣旨的那一个。 “走吧。” 对于身边的小太监,阮明心没有去询问为什么换人了,宫里头的人办事,她若是计较便先就输了。 轿子落在了宫殿外,剩下的路要走进去,宫殿很大,没个一盏茶功夫,阮明心也到不了里头。 在拐弯时,小太监突然靠近往阮明心手里塞了个纸团。 阮明心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把东西藏进袖口,等下一个拐弯的路口,视觉死角处打开看。 会心一笑,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她知道小太监是霍铮的人,看完的纸团随着阮明心手上一用力,就化成了粉末,在走动间自然洒落地上。 怡心殿是今日皇上设宴的地方,有霍铮送来的消息,阮明心的心又安稳了几分,不管是华怡皇妃还是什么人,只要她没犯到明面上的错,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对她动手。 而她更加不怕背后的小手段。 阮明心到的时候,时间不早也不晚,宴不分席,阮明心直接在霍铮的位置坐下,哪怕此时霍铮还没到。 除了霍铮,阮明心也没有看到皇上跟华怡皇妃。 “哟,这人是谁呀,侍卫们怎么办的事,宫里居然也能随意放人进来了么?这要把皇上和宫里的贵人的安危置于何地?”声音是从阮明心对面传来的。 那人长相艳丽,身形高挑,一身锦绣罗裙穿在身上,腰间的玉带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束了出来。随着她呵斥侍卫的模样,身上的珠佩泠汀作响,更彰显出她此刻情绪的激动。 不知情的人尚以为,这位姑娘是真的在为皇上,为宫里那些贵人们的安危着急担心。 阮明心知道,她一进殿那少女就挑上了她,加上今天这宴有华怡皇妃的手笔,这少女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其他人。 毕竟宠冠六宫的人只有一个华怡皇妃,华怡皇妃背后又有一个静王府。 她与华怡皇妃之间有点什么不合,不用华怡皇妃出手,多得是想给华怡皇妃出气的人。 眼前的少女也只是第一个而已。 皇上让人去给阮明心传旨的事,并没有太多人知晓,况且皇上是挑在霍铮不知情的情况下,先将她算计进宫,又如何会让人大肆宣扬,如果让霍铮提前知晓,说不准会将皇上的圣旨拦下来。 别人没有胆子拦下皇上的旨意,霍铮可不一定。 所以眼前的少女,就属于那种消息不灵通的人,阮明心突然发现,皇上做了一件让她顺眼的事,不过她现在还不想把皇上的这道旨意拿出来,她想看看这位少女想怎么演?西瀚权势站队的方向。 在少女的厉斥下,一群侍卫慌乱的进来,这也算是助长了少女的势。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押下去,若是扰乱了皇上和贵人们的宴席,你们担得起这个罪名嘛?”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扣下来,身边的侍卫们一愣,看着阮明心落座的位置,明显有几分犹豫。 这时,在少女身后又走过来一名女子。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一身齐胸的藕色襦裙,彰显她的大气,又不失女儿家的温婉,气质又给她的容貌增加了几分,这样的人,站在阮明心那张绝色的容颜面前,也毫不黯然失色。 “安国郡主为皇上与娘娘们的安危着想,这是好事,可莫须有的罪名扣下来,郡主的行为会让人以为是有意挑拨皇室的和气。”杜若荷自人群后走出来,从上一次她帮了阮明心一回后,两人的关系也算得上是朋友,看见阮明心初来乍到,安国郡主有意生事,杜若荷不由得站出来说话。 虽是臣女,杜若荷的身份不比安国郡主低,杜从文是西瀚的丞相,深得皇上信任,杜若荷又是以皇后的人选被家族培养出来的。 而安国郡主,说好听一点是安国郡主,实际上她并不是皇室中的人,不过是幼时讨了太后的欢心,安国郡主的封号,也是太后给她求来的,这一点阮明心不知道,杜若荷心里可是很清楚。 “六王爷从南庆,将阮姑娘带回来的消息,昨日之前就传遍整个盛京城,敢问安国郡主,六王爷的人,你也要动吗?”后半句话隐隐有警告的意味。 “你……”安国郡主娇俏的脸上,神情骤然难看,她的视线从阮明心身上看向杜若荷,那道视线里有不解,更有几分恼意。 杜若荷则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毫无惧意。'' 第749章 名分不符 在她们收到的消息里,原先杜若荷被许配给霍铮,后来杜家又自己到皇上面前求旨,取消了杜若荷跟六王爷的婚事,其中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阮明心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众人皆很奇怪杜若荷怎么会帮着阮明心说话? “杜小姐真是大气。”安国郡主恼怒的说了这一句,明白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说杜若荷面对阮明心这个情敌,态度大气。 当事人对她这一句话并没有多少表情。 安国郡主见没能让侍卫拿下阮明心,又接着说道,“六王爷带回来的人又如何,何时六王爷的人可以随意在宫里进出,难道六王爷的人可以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杜若荷刚刚还说安国郡主是在挑拨,她还真是在挑拨,挑拨皇上与六王爷之间的关系。 如果疑心重一点的皇上,但凭这一点上,就会跟霍铮生了间隙,没有间隙,也会提防,安国郡主这分明是在给霍铮拉仇恨。 杜若荷也是微微蹙着秀眉,心里对安国郡主的话有些不赞同。 “安国郡主慎言,阮小姐是六王府的人,进出皇宫,想来是有六王爷的允许,难道安国郡主嫁给了三皇子之后,为了皇上和宫里贵人们的安危,也不入宫了嘛?” 是不赞同,却还是帮着阮明心说话,话里的意思很容易理解。 阮明心冲着杜若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少女是安国郡主,按杜若荷话里的意思,这位安国郡主日后是要嫁给三皇子的。 三皇子与霍铮不合,这点阮明心上一回来西瀚的时候就知道,如此看来,安国郡主挑上她,为了讨好华怡皇妃,三皇子的成分固然也有。 安国郡主没有说话,不过看向杜若荷的眼神可以让人知道,杜若荷这是被她恨上了。 连同场上其他人也无法理解,杜若荷不是与六王府不交好了嘛?而且阮明心在某一程度上,也算是杜若荷的情敌,安国郡主出面要给阮明心难看,杜若荷又跳出来做什么,又是帮着阮明心,又是帮着六王府,难道六王爷私下又给杜若荷允诺,要让她进六王爷吗? 众人把对阮明心的关注转移到杜若荷身上。 杜若荷却与阮明心相视一笑,犹如多年的好友。 安国郡主被杜若荷的话激怒,正想开口再说什么,外头的宫人唱声道,“皇上驾到,宋夫人驾到,华怡皇妃驾到,三皇子,四皇子驾到——” 尾音绵延不绝,听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场上的人不敢再放肆,就连安国郡主也是恨恨的瞪了阮明心与杜若荷一眼,然后回去自己的位置。 随着皇上进来,众人皆是跪伏在地上行礼。 宫里没有皇后,能够出席这种宴席的,除了宋夫人之外,就是皇上的宠妃,华怡皇妃了,此时入殿后,两人在皇上身旁的位置上落座。 “阮小姐也进宫了,本宫听闻阮小姐昨日才进京,舟车劳顿,还在想阮小姐今日是不是不来了。” 虚伪!大大的虚伪! 阮明心在心里说道。 华怡皇妃从进来的时候开始,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虽说她也觉得自己的样貌生得不错,却也没有引得同为女子的注目,华怡皇妃的视线,比太监的唱声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回娘娘,明心收到皇上的圣旨,怎敢不来。” 轰…… 阮明心的话如一道惊雷,响在众人的头顶上。 圣旨! 阮明心进宫参宴居然是皇上下的圣旨! 她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皇上亲自下旨叫进宫来参宴?幸好自己方才没有为难她,不然日后只怕吃不了兜着走了。 席上那群围观了安国郡主为难阮明心的贵女们在心里想道。 这不是阮明心的本意,不是皇上的本意,不过这会儿阮明心并不介意让那群贵女们在心里误会,有误会才好,这样她们就不敢为难她了。 皇上的神情有那么一瞬不好看,可怡心殿上的人,没有哪个人敢抬头直视皇上,是矣,众人都没有发现皇上的不悦。 倒是华怡皇妃,听阮明心这么一说,并没有丝毫惊讶,这本来就是已知的答案,但看阮明心在众人中引起的骚动,华怡皇妃看着也不悦,她不动声色的想把话题转移开,“瞧瞧宫里的人是如何办事的,阮小姐是皇上请来的人,怎么一点也不上心,难道没有给阮小姐安排位置吗?还不快重新给阮小姐安排位置。” 华怡皇妃对着身旁的公公呵斥道,实则在怪阮明心不知好歹,居然直接落座六王爷的席座。 她让人重新给阮明心安排位置,若阮明心跟霍铮没有关系,华怡皇妃的想法阮明心还可以接受,不过嘛…… 她跟霍铮已经成亲了,她是名正言顺的六王妃,就差没拜过宗庙,华怡皇妃的算盘,怕是要打空了。 “谢娘娘的好意,不过明心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不用再麻烦换来换去了。”阮明心直接拒绝了让人给她重新安排位置的动作。 在旁人看来,她是霍铮带回来的人,又是霍铮的同门师妹,与霍铮同席也算正常。 但在华怡皇妃的角度看却不一样了,据她所知,阮明心也只是霍铮在南庆娶的妻子,在外面娶的女人,皇室宗族里可没有给这位王妃上碟,阮明心的身份,其实名分上还略有些不当。 “阮小姐说的什么话,那是王爷的席座,阮小姐来者是客,又怎能与六王爷挤坐一桌呢。”华怡皇妃面上挂着笑,说到“来者是客”几个字时,声音咬得很重,好似在强调什么。 她言语中没什么问题,因为有些事情连华怡皇妃都不知道,他们更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反而他们觉得华怡皇妃的安排,很体贴阮明心这个客人。 华怡皇妃在打什么心思,阮明心怎么可能如她的意呢,侧过脸,阮明心往大皇子,二皇子跟五皇子的桌上扫了一眼,这三位皇子成家比较早,都有各自的王妃,此时成双成对坐在一起。 看到此间情况,阮明心的应对已经计上心来。'' 第750章 事情的转机 阮明心笑着说道,“娘娘好意,明心理解,不过看几位王爷与王妃共挤一桌,明心实在不好做个例外。” 多么堂而皇之的理由,几位王爷跟王妃共坐一席没有毛病,但人家那是夫妻,难道阮明心与六王爷的传言是真的?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揣测着什么。 此话一出,华怡皇妃脸上的笑有一些僵,等反应回来了,更多的是在想,等下阮明心要怎么收场。 “阮小姐说笑了,夫妻共坐一席,情有可原。”她就那么看着阮明心,提醒她几位王爷跟王妃能坐在一起,是因为人家本来就是夫妻。 没想到,阮明心却顺着她的杆子往上爬,“娘娘言之有理。”就这么一句话,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 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心里都在猜测阮明心跟六王爷的欢喜,阮明心都说得这样明显了,他们都听得出来,华怡皇妃这种在宫里生存的人精,怎么会比他们还不清楚,唯一的解释就是,华怡皇妃揣着明白装糊涂,和安国郡主一样,都是来为难阮明心的。 “夫妻坐不离席,身为六王爷的亲娶入门的正妻,明心确实不应该乱坐到其他位置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要继续安静下去的时候,阮明心开口了,不过说出来的话却犹如天雷滚滚,把他们雷得不轻。 骤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身周的气场变化,宋夫人感觉到身边人散发出来的冷意,看向阮明心的目光有些担忧,或许她也是猜到,今日这场宴席,是华怡皇妃针对阮明心来的。 而华怡皇妃在听到阮明心的话后,脸上笑意阑珊。 阮明心的话连皇上都动怒了,她想,就算她今日要为难阮明心,那也是阮明心口出狂言,大逆不道,连皇上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阮明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眼神中,满满都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回娘娘,明心知晓。”行的正坐的直,这是不可置否的事实,阮明心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不畏惧场上所有人对她的打量。 华怡皇妃的笑意停在脸上,眼神不善的盯着阮明心,一双玉手在桌上握得紧紧的,让阮明心丝毫不怀疑,此刻若不是皇上在场,华怡皇妃被她几次三番的抚了颜面,都要拍桌子了吧。 然而皇上就在华怡皇妃身旁,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拍桌子,这不代表她会就此停住,眼见皇上没有出声,华怡皇妃看着阮明心,突然厉斥一声:“放肆,简直是胡言乱语,六王爷迎娶王妃,我等岂会不知,宗庙岂会没上玉碟?阮明心,就算你是南庆的大剑师,诽谤造谣我朝六王爷,也不能轻易脱罪!来人啊……” “谁说宗庙没有玉碟?”低沉醇厚的声音从怡心殿外传进来,响亮到每个人都清晰的听见,华怡皇妃落到一半的言语突然被打断。 阮明心挑唇一笑,只见殿外那人清晰的身影渐渐近了,与她相对而笑,最后停在大殿中央。 “儿臣参见父皇。”他进来之后先给皇上行了一个礼。华怡皇妃在看到霍铮进来的那一刻,心里咯噔一跳。 “长焰来了,朕还想让人去看看你怎么还没到,来了就好,落座吧。”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的皇上,在霍铮行礼的时候,才终于出声。 看着霍铮的眼神里,有质疑,有不满,也有怪罪。 霍铮知道,却低垂着眸子,视而不见,在皇上没有怪罪他时,他没忘记方才华怡皇妃想叫人的事。 “皇妃方才不是要叫人么?宴席之上叫侍卫们做什么?本王来迟一步,发生了什么本王不知道的事,皇妃不妨说说,让本王也了解下情况。”霍铮落座在阮明心旁边,与阮明心眉眼间的交流,让人不由得相信他们是一对的。 他的举动让华怡皇妃方才行为显得可笑。 霍铮这是在打她的脸。 忍住,她要忍住。 华怡皇妃心里的愤怒,在霍铮坐到阮明心身边时,燃升到极致,却不能当众发泄出来。 因为她知道,六王爷是皇上最看重也最疼爱的儿子,她只是后宫的妃子,无权对六王爷发怒指责,但恰恰相反的是只要她有一点不尊重六王爷,皇上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即便心里再气,良好的教养与后宫生存的经验告诉她,一定要保持脸上端庄的笑。 “六王爷来得正好,阮小姐在席上说自己是六王妃,本宫和皇上都知道,你们是同门,师兄妹关系很好,但有的话却不能乱说。 六王爷深得皇上看重,阮小姐只是一介女子,虽说是南庆的大剑师,不是普通女儿家,但也要顾忌自己的名声,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这种话以后还是让阮小姐不要随便说了,不然造成了什么影响跟误会,对大家都不太好。” 她这话就差没直接指着说,阮明心不要名声,声名狼籍也要巴上六王爷,居心不良。 华怡皇妃心里打的好算盘,偏偏她遇上的是阮明心,是霍铮。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因为她说的话就乱了分寸,何况,如同杜若荷说的,这是莫须有的罪名。 “是这样啊。”霍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落在阮明心眼里就差没笑出来,她什么时候见过一个这样的霍铮? 只见霍铮看着华怡皇妃,一脸严肃的说道,“幸好西瀚的官员们办事得利,昨日便给六王妃的身份上了文牒,宗庙也留了底,不然今日如皇妃说的,六王妃就要声名狼籍了。” 噗…… 阮明心差点没笑场,她这个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可爱了。 轰…… 霍铮的话,就是一个惊雷,响在怡心殿中每个人的头顶上。比起阮明心不久前才丢下来的天雷,霍铮的惊雷也让他们都回不过神。 愤怒一词不足以形容华怡皇妃此时的心理,她脸上的表情如同吞食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长焰!”皇上的语气里有些许的怒意,看向霍铮时,更多的是警告。 只是这警告嘛……'' 第751章 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霍铮不以为然,这本来就是已定的事实,皇上愿意接受也好,不愿意接受也好,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你迎娶王妃一事,事关重大,岂能这般草率。”皇上隐忍的态度是因为这个娶妃的儿子,是霍铮,如果不是霍铮,估计他也不会管是娶的哪家的女儿了。 “侧妃的玉碟也要上宗庙。”别人不知皇上为何突然提侧妃,霍铮与皇上身旁的宋夫人却知道,皇上这是让步了,他最多只同意让阮明心进六王府,得一个侧妃的位置,至于六王妃,不可能! 在皇上的话落下之后,霍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仿佛才想起来,“父皇说得是,迎娶六王妃不可草率,既然六王正妃的位置已经有人了,儿臣也不会瞒着朝廷重臣与西瀚百姓,已让钦天监看好了时日,昭告百姓,三日后以王妃之礼,再将人迎入府中。” 把阮明心安排好,所有的事情霍铮都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唯独王妃之礼,要做的事情上手起来没有那么快。 霍铮也不怕皇上会阻止他,把阮明心立做六王妃,几乎在一大早,皇上让小太监上六王府宣旨时,他的人已经把消息给扩散出去,远的地方不知道,但整个盛京城内,关于六王爷已有正妃的舆论,在一整天的发酵中,传遍整个盛京城。 “你……” 阮明心发现,几乎所有的人在没有话说的时候,只“你”了一个字,就没有下文了。 皇上的愤怒没法在霍铮身上发泄,极有可能会从她这里找麻烦,在六王妃的大礼下来前,阮明心想,一定要提醒百灵几个,这几日要小心一点,不要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父皇日理万机,儿臣身子不适,先回去歇息了。”没有等皇上说话,霍铮便带着阮明心退下。 这态度很是嚣张了,怡心殿中其他几位皇子眼睛都红了。 今天这场宴席的主角是霍铮,霍铮才刚到,居然敢就这么走了,这也就是霍铮,如果甩手走人的是他们,也许他们不但走不了,还得让父皇治罪斥责了。 所以说,霍铮的荣宠让他们嫉妒了。 若说皇上气不气,他当然是气的,可再怎么气,这一个都是自己最心疼的儿子,他再气能对他动手嘛? 打不得,骂不得,在霍铮带着阮明心离去后,皇上也拂袖而去,留下一整个怡心殿的人面面相觑,消化着霍铮与阮明心带给他们的惊雷。 马车行驶向六王府,驾车的是季书崖。 “你不怕皇上生气?”好吧,看皇上那模样,怎么可能像是不生气,只不过是没有冲着霍铮发火。 “那又如何?”他会怕嘛? 年少时候在南庆,他可以游街打马,桀骜不驯,搅得南庆的皇城一片混乱,最多就是被赶到边关打仗。 成年后回到西瀚,他也不可能因为久违的亲情,而一味的去听从启元帝的话,放弃阮明心。 霍铮摆明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以及霍铮赤裸裸的眼神,阮明心不争气的脸红了。 好吧,她就是喜欢这种被人疼宠的滋味。 “你什么时候动手的?”按理说,皇上今天才派人去给她下旨,今天才摆出要刁难她的态度,而霍铮的举动,却不像是今天才开始做准备。 更何况,迎娶正妃,阮明心不知道西瀚是如何迎娶正妃的,但南庆的王爷不少,她自己前世也嫁过王爷,当然清楚迎娶一个王妃,这几年的流程有多复杂,不可能由钦天监说三天后,三天后就真的能够准备好迎娶,阮明心无法不好奇。 “决定娶你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所有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也许是霍铮的眼神太过炙热,阮明心看着那张风姿卓越,完美到无可挑剔的面庞,阮明心一下子就看呆了。 “好看么?”霍铮蛊惑性的声音响起来,阮明心不由自主的点头。 好看! 唇上温暖的触感传过来,阮明心的理智瞬间回笼了,师兄居然对她用美男计!!她居然也有看呆美男的时候!男色害人!男色害人啊! 不过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阮明心顿时心理就平衡了,中了自己夫君的美男计,那只能说,是自己择夫的眼光好。 ——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盛京城里,有关六王爷迎娶阮明心为六王妃的舆论,被炒到了最高点,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不看好这一对的人,绝对比支持的人多。 局面不由得皇上控制,他无法阻止让阮明心进六王府的门,为此这几天的早朝有不少的大臣遭殃,御书房中的砚台不知被砸坏了多少个,所有的皇子都很有眼色的避开了皇上还有霍铮的锋芒,皇上的怒火摆在那里,没道理霍铮惹出来的事,要让他们去给皇上灭火。 迎娶六王妃,这一回霍铮完全走的是西瀚的礼数,所有该是王妃享受的风头,他一样也没少,一点也不在意让别人知道他对阮明心的上心。 六王爷要迎娶王妃,当然会摆喜酒,这是在西瀚盛京城,六王爷的名头摆在那里,要到六王府中喝喜酒的人,只多不少。 提起这一个,谢含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劲儿。慕言书也只是道了一声“恭喜”,就整日待在自己的小院。 阮明心不道德的笑了,她已经知道慕言书跟谢含蕴之间的事了,原先就觉得他俩的关系看着不一般,有了上回醉酒事件之后,就更加不一般了,因为上一回的喜酒,谢含蕴跟慕言书已经没有说话了,这回霍铮在西瀚又重新摆一次酒,在别人眼中,这是霍铮的喜事,不过只有阮明心这个不道德的知道,他们摆酒的事,仿佛是在提醒着谢含蕴,他跟慕言书之间曾经发生的事。 要说在意,以谢含蕴跟慕言书两个清贵公子的风格,怎么也不可能再继续共处一个屋檐下,可要说是不在意,两人之间一个随便有什么动作,另一个就跟着炸毛。'' 第752章 洞房花烛夜 阮明心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而她今晚也没时间去看别人的事,自己就已经紧张不已了。 她与霍铮一直希望能够在一起,两人成亲那么久,却能够忍着相敬如宾,虽然成亲当天出了丁点意外,后来西瀚来的路上在赶路,纷争不断,霍铮也同意让她慢慢习惯。 这一次重新摆酒,霍铮大肆铺张,以王妃正礼将她迎娶进门,也是为了做个态度给西瀚所有人看清阮明心的地位,但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他们正式的洞房花烛夜。 咯呀—— 昏黄的烛光下,霍铮从外面进来,屋子里的丫鬟们识趣的退下随着他走近,阮明心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她蹙着眉,烛光摇曳下,映得她的容颜更加绮丽梦幻,霍铮的呼吸有些急促。 “宾主尽欢,喝了一点。” 一旁的盥洗台上有热水,阮明心拆下头顶上华丽的凤冠,给霍铮拧了一条毛巾擦脸。 “你很美。” 很美,一直都很好看。 他的手扶着她,逐渐凑近她的脸,阮明心眼睛瞪得大大的,任由他动作。 “眼睛闭上。”霍铮轻笑,加深了手上的动作,阮明心只感觉身上一凉,大红色的喜服瞬间就被褪去,不顾她脸色红得像只虾,下一刻,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放到床上。 阮明心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一回头,身旁躺着与自己一夜良宵的人,她的脸瞬间又红到不行。 正想要起来,身上还没有消散的酸痛让她又倒回去。 果然,在男女之事上,不管自己有没有武功,内力深不深厚,终究不如男子。 身上的酸痛感让阮明心凝聚不起一点力气,都怪旁边这人,初次承欢,竟把她折腾到大半夜,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起不来。 她恼怒的回头瞪了霍铮一眼,却不想这男人早在她方才要起身的时候就醒了。 一个瞪眼的动作还没做完,被子拉扯间露出霍铮赤裸的胸膛,阮明心整张脸已经红得不能见人了。 那上面的红痕,没记错的话是她留下的…… 男色害人!都是霍铮的错! 阮明心绝不承认自己昨晚也陷入了欢爱的愉悦中,以至于情不自禁在霍铮身上留下了痕迹。 “还疼嘛?” 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以及男性特有的低沉穿透人的耳膜,阮明心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传过来,待听清了霍铮说的话,她早已无地自容,连忙拉上被子,把自己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的脸,遮藏到被子下面。 她这是害臊不好意思,霍铮却以为她是在怨自己昨晚动作太大,弄疼了她。 女子初次承欢的状况他大致听说过,但在这种事情上,他也是第一次,更不知道情到深处时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 他伸手要去拉阮明心的被子,但阮明心可不想再把煮熟的自己送到霍铮的嘴边,青天白日,霍铮这个年纪又是血性方刚,睡到这会儿才醒,外面侍候的人不知道在怎么笑话她呢,她可不想再继续让霍铮有白日宣淫的机会,偏偏霍铮没有理解。 “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霍铮担心道,心里也怪自己昨夜太粗鲁了一些。 “别拉别拉,你就给我留点颜面,日上三竿,你今日不上早朝,皇上知道了得怪罪了。”头顶的被子要被拉下去了,阮明心连忙再往上扯一扯,她焦急又小声的语气倒让霍铮听出来了。 她这是不好意思了。 霍铮一愣,随即闷声失笑,让阮明心羞到不行,这人真的是…… 嘶—— 被子下,阮明心一急,伸手就往霍铮腰间的肉掐过去,“不许笑。” 她的警告霍铮仿佛没有听见,可还是顾及了阮明心的面子,没笑得那么放肆,只是眉眼之间,掩饰不住他的欢喜。 他们现在,终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霍铮理解阮明心不想让别人以为他们白日宣淫,与阮明心一番笑闹之后便起身了。 虽说新婚燕尔期间,他这七日都不用上朝,但两人睡到日上三竿,昨晚的晚膳阮明心没吃多少东西,今天又错过了早膳,他要去让人准备午膳,还要让人备水给阮明心沐浴。 霍铮迎娶阮明心进府的事,在盛京城里引起很大的轰动,政治之外的人,例如盛京城内的贵女千金,知道了霍铮有多维护他的新婚王妃,一个个无不嫉妒已经嫁入六王府的阮明心。 相比于那群在背后嫉妒了,盛京城里更多的贵女们,都挖空了心思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进六王府,不是王妃,好歹六王府中,还有四个侧妃的位置。 已定的事实摆在眼前,皇上自从那一日霍铮带着阮明心,从宫里离开后,他的脸色就没有好看过,就连最得宠的华怡皇妃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凑上去找不痛快。 不管外面的风声浪语怎么样,阮明心一连几日都跟霍铮待在王府里,有了一个新婚夜的第一次,两人后面的相处也就自然而然了,感情在几天之内又升温了。 直到第七天,云裳来报,魏青云到西瀚了,人已经在和阮明心约好的岳阳楼中。 阮明心没想过魏青云会这么早就到盛京城,不过心里也越发确定了魏青云是个有能耐的人,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治住魏府上下,得以启程到盛京城。 这一日,是阮明心大婚之后第一次出门。 不过阮明心却提前准备好,将自己易容成另一个模样,这才从六王府的后门出去。 不能怪她太过小心翼翼,虽然婚后她没出门,但该收到的消息她也没有错过,因为她嫁进了六王府,就成了人人开始议论的对象,盛京城中的女子都对她抱有敌意,其中三分之二的女子是因为阮明心成了六王妃,三分之一则是冲着阮明心的美貌与家世背景。 这样一来,关注阮明心的人就多了,现在还是新婚期间,虽说她是去给魏青云医治眼睛,可难保有心人不会乱传,如今盛京城里,多的是想要抓阮明心把柄的人。'' 第753章 祛病医人 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贴,阮明心瞬间就换了一张脸,平平无奇,一身丫鬟装,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对她注意。 马车去岳阳楼不用走很久,半个多时辰就到了,阮明心进门后,就直接到岳阳楼后面的小院中,魏青云正在那边等她。 “你的动作倒是快。”阮明心从院门口走进去,正看见魏青云摆了桌椅,此时正在大树下烧水煮茶,这兴致看着不错。 “与夫人比不得,没想到夫人居然是西瀚的六王妃。”魏青云看不见,他手里的势力却不是瞎的,一到西瀚,就把阮明心有关的消息都查出来了,包括阮明心是六王妃的事情。 阮明心不否认,自顾自的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东西。 包袱是她提前准备好的,里面放的都是今日来给魏青云医治的药物。 魏青云伤的是眼睛,属于长期累积的毒素,要清楚掉眼睛里的毒素,也不是一天就能够做完了。 “你把这个贴在眼睛上面,一日两次,早晚各敷着半个时辰,少半个时辰都不行,等三天后我再来为你医治。”她把包袱里准备好的药膏给魏青云,并把这处小院借给他小住,直至眼睛医治好。 阮明心离开后又走了一趟铁匠铺。 “老板,照这个样式打,后日我让人来拿,这是定金。”她递给铁匠铺老板一张图纸,并拿出五两银子给他。 倒不是要打匕首用做防身,看着图纸上的样式简单,铁匠铺老板爽快的答应了。 三天的时间不长,外头的言论仍然没有平息,却也没有愈演愈烈。 新婚休沐七日,甜蜜的日子过得好快,时间一到,霍铮该去上朝了。 霍铮暂时还不习惯有婢子上前侍候他更衣,阮明心从床上下来,体贴的拿下架子上的衣服给他穿好。 眼前的人儿在给自己整理朝服,霍铮觉得这种感觉挺好的,顺势低头,看到阮明心眼底下一层青黑,心底又有些心疼。 “你再休息一会儿。”他顺势在她耳畔落下一个吻,如果不是还要进宫早朝,他宁愿一直缠绵在她的温柔乡里。 “好,你路上小心些。”阮明心没有拒绝霍铮的湿吻,帮他整理好衣裳后又回去继续休息。 似乎男人在床事上天生有无师自通的本领,自从新婚夜后,霍铮几乎夜夜缠着她,每次都等到大半夜才歇息,霍铮不觉得累,辛苦的人就是她了。 想着今日要去岳阳楼,给魏青云的眼睛开始医治,阮明心躺到床上后,就开始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云裳知道阮明心今日要去岳阳楼,辰时末没见阮明心起来,便过去喊她。 巳时过,阮明心才开始出门。 前几日去铁匠铺打的刀具,阮明心已经拿到手了,等到了岳阳楼后,便见魏青云已经等了她一个时辰了。 “你来了。”魏青云脸上风轻云淡,但握成拳头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局促不安。 “嗯,我给你的药都贴完了吗?”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一边指挥魏青云的护卫,将一张躺椅放到院子里,一边走上前掀开魏青云的眼皮,给他的双眼做检查。 “都按照你的吩咐,用完了。”魏青云也期待自己的双眼能够重见光明,对于阮明心的吩咐,不敢大意。 “院子的光线好,你到外头的椅子上躺着,让你的护卫在旁边守着,我准备一下,马上给你医治。”她找了一坛烈酒,拿了一块儿干净的帕子沾了烈酒,擦拭她从铁匠铺里拿回来的刀子。 魏青云也闻到了酒香味,但一想这是阮明心的地盘,便没有开口多问。 云裳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麻沸散,按照阮明心的指示端给魏青云喝。 “这是……”魏青云看不到云裳端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但鼻子是格外的灵敏,隐隐约约可以从那东西中闻到一股药味。 “麻沸散,防止等会儿医治的时候你会乱动。”阮明心从旁解释道。 “能不喝嘛?我可以控制好自己配合你的医治。” 魏青云对于麻沸散一类的药物真的很抗拒,喝了麻沸散之后,那种全身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觉,他不喜欢。 但阮明心不会允许自己出现一丝纰漏,别看她来给魏青云医治眼睛,只是三天前丢给他几张药膏那么简单。 实际上,从答应为魏青云医治的时候起,她就开始着手准备药物,那几张不起眼的药膏,是她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好的。 “我劝你还是把麻沸散喝了吧,等会给你医治时,我要用刀子沾上药汁,给你刮掉眼睛里的脏东西,我能控制好自己的手还有刀子,但万一你有什么动作影响到我,到时我手上动作收不急,刀子弄伤你的眼睛,你就只能当一辈子的瞎子了。”阮明心承认她说的是有些严重,但还是想要求个稳妥,让魏青云乖乖把麻沸散喝了,免得引发更多的麻烦,而且喝了麻沸散,魏青云不用担惊受怕,她医治起来,动作也能快一些。 果然,在听到阮明心将医治的过程说出来,魏青云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他先前并不知道阮明心给他医治眼睛,要在他眼睛上动刀子,寻常人想都不敢想,他怎么能够不吃惊。 “我……”事到如今,他没办法退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只能把希望放在阮明心身上,信她一回。 “我信你。”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没有多少底数,却还是毫不犹豫拿起那一碗麻沸散,一饮而尽。 阮明心看着他把药喝完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你放心,好好的睡上一觉,你的眼睛可以好的。” 她把魏青云扶到躺椅上,椅子也是特制的,虽然是躺椅,有点像矮榻,却有四支脚,稳稳的固定着椅子。 麻沸散的药性发作了,魏青云慢慢昏睡过去,阮明心探了探他的脉搏,最后不放心的拿起银针,又给他扎了一下,为防止麻沸散的药效出现意外,让魏青云中途转醒就不好了。'' 第754章 刮眼疗毒 等做完这一切后,阮明心把自己事先配制好的药物拿出来,三个不知道装了什么药物的瓶子,阮明心把里面的东西倒进一个干净的碗里,加了烈酒之后,这才把方才擦拭的那把小刀沾了药,掀开魏青云的眼皮,帮他轻轻的从眼角刮到眼尾。 而魏青云的护卫在一旁,呼吸都屏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阮明心,拿着刀子在魏青云的眼睛里刮,这种医治的方法简直前所未有! 从护卫的角度看过去,阮明心几乎是半伏在魏青云的身上,实际上也是这样。 阮明心知道要给魏青云医治的过程有多久,她控制着手上的力道,救人可比杀人要难多了,拿刀的手没有支撑点,就靠着自己的力道腾空着,仅仅只是半个时辰,阮明心整条右手就酸痛不已。 这还只是刮好了一只眼睛。 放下刀子,她揉了揉酸痛的右手,马上又将刀子拿起来,继续方才的动作,开始刮另一只眼睛。 魏青云从前在眼睛上用了很多药,毒素聚集在双眼,使他的眼疾更加严重,实际是给他医治的人用药不对,阮明心有把握,只要把他眼睛里的那层毒素清理干净,魏青云就有九成的把握能够恢复视力。 终于,阮明心把手上的刀放下来。 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从魏青云的身上起来,整条右手酸痛得举不起来,她又坚持着拿出另一张药膏,撕成两片贴到魏青云的眼睛上,拿了纱布给他的眼睛固定住。 “眼睛上的药,等两个时辰后再给他拆下来,今日切记不能让他用眼过度,我明日再过来给他刮一次毒素。”阮明心一边整理桌上的药物,一边吩咐魏青云的护卫。 看完阮明心医治的全程,那护卫早就对阮明心打心眼里佩服了,对阮明心说的什么,他全部点头应是。 对于为什么要明日再过来一次,阮明心知道,魏青云的眼疾无法一次性根治好,据她所知的,今日刮完眼睛,等拆了药后,魏青云的眼睛没有康复,但至少可以看见东西,只是轮廓模糊了一些。 不放心魏青云的护卫,左右阮明心也没有什么事,恰好又到了午时,阮明心干脆在岳阳楼中用膳,等她吃完了,也差不多到时辰去给魏青云拆药了。 和阮明心预算中的差不多,魏青云醒了,不过有阮明心的吩咐,护卫阻止了他想要拆药的动作。 “我的眼睛……好了嘛?”魏青云听到门外进来人,不等护卫提醒,便先问道,语气里有几分期许,几分害怕。 “拆下来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在魏青云愣住的动作中,阮明心把屋子里的窗户都关掉,给魏青云的眼睛拆了药。 “慢慢睁开,你看看周围的人是谁?”她引导性的声音响在耳畔,魏青云听从阮明心的话,慢慢睁开眼睛。 一阵光亮刺激着眼睛,让他忍不住把睁到一半的眼睛又合上。 良久觉得差不多适应了,才将整双眼睛都睁开。 视线有些模糊,却能够看清眼前的人。 他眨了眨眼,又往旁边看,终于,一双眼睛浸满湿意。 “感觉如何?”阮明心在旁边问道,一边观察魏青云的表现。 “我看到了,阮明心,我看到了。”他抓着阮明心的手腕,内心的激动完全掩饰不住。 这么多年了,他能够看到了,他的眼睛好了,虽然还有一些模糊,但他心里真的很高兴,他当了十多年的瞎子,现在终于能够视物了,虽然只是个大概轮廓。 听到魏青云的话,阮明心脸上也是一阵笑意,这就说明,她的初期诊断完全正确,她的医治已经有效果了,不过还没有忘记还是在一旁提醒着,“你现在看东西还有些模糊,不要用眼过度,我明日再来给你刮一次眼睛,然后再过几次就能好的更快了。” 话已至此,魏青云除了点头就是点头,至于他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早就被他这么高兴的情绪丢在脑后。 —— 话不多说,魏青云的眼睛要比预想中的好的更快,他要回去为重振陶然居做准备,并且之前答应阮明心的条件,他也该做到了,这是他付给阮明心让他重见光明的报酬。 而在魏青云离开后,慕言书也收到了一些消息,注定阮明心嫁到西瀚之后,日子也不可能在安逸中度过。 “龙翼轩还活着,二长老他们已经将藏宝图的消息收回去了,江湖上都知道藏宝图的消息只是个谣言。” 至于藏宝图的消息为什么要收回去,他们现在还猜测不出来。 如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上一任神医谷掌门人临死前,把掌门信物跟内功心法给了阮明心,迦叶已经出了神医谷,二长老等人害怕如果继续惹些事情来给阮明心添麻烦,阮明心一气之下,会把东西都交给迦叶。 而这绝对不是二长老等人想要看到的局面。 于是藏宝图的消息一收回去,二长老等人根本没有仔细想过,损失最重的会是龙翼轩,或者换种说法就算想过了,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龙翼轩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就还能够有机会翻身,前朝宝藏就是绝佳的机会。如果能够拿到宝藏的话,他就有东山再起的资本,现在发现什么宝藏根本就是假的,他为此提前暴露自己跟阮明心对上,还损失了自己大半的人手,怎么算龙翼轩都亏的不行。 “还活着,倒是便宜他了。”一想起在庄子里,龙翼轩对她的侮辱,阮明心就像看到一堆蛇爬附到人身上的感觉,一阵恶心发麻。 云裳说傅长风在北狄那边有消息了,请她有空了就去岳阳楼看看。 阮明心看着眼前的慕言书,心里的八卦突然蠢蠢欲动。 “慕言书,你跟谢含蕴之间……” “霍铮最近把你养胖了。”他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一口打断了阮明心,从位置上起身,“听闻近日盛京城来了位嘴皮子很溜的说书先生,我正好没事,可以去看看。”'' 第755章 这不是胖 慕言书可没有让阮明心有八卦下去的机会,不等她再说什么,动作比言语还快,整个人迅速消失在院子里。 慕言书话里的深意阮明心是听不出来,不过还是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她最近胖了嘛?怎么她自己没有发现? 摇了摇头,阮明心只当慕言书是在跟自己扯开话题。 直到几天后,阮明心连续几次在用膳时,无缘无故胃口泛酸,吐得她半点东西都吃不下,心底突然咯噔一跳。 “王妃怎么了?”阮明心嫁进西瀚六王府后,为了避人闲话,百灵跟素兰都改口叫她王妃。 “没事。”阮明心胃里的难受感还没消散,放下筷子,她知道这一顿又是吃不下了。 她突然想到慕言书前几日说自己胖了。 她怎么可能会发福到自己不知道,慕言书不是谢含蕴那厮,说的话不会是无缘无故…… 该不会是…… 她嫁给霍铮之后,两人不管是感情还是房事上都很和谐,这会儿她才想起来,两人每次欢好之后,都没有提过要做防护的措施,而她每次也没有喝药。 阮明心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要去抓自己的脉,手伸到一半又有些怯了。 起身,她直接往外头跑。 这府上不同于其它地方,六王府上除了她懂医术之外,还有两个神医之后呢。 阮明心直接往慕言书跟谢含蕴的院子而去,心里对慕言书前几日的话一直念念不忘,这要是她自己胡思乱想,那都得怪慕言书! 尽说些让自己胡思乱想的话。 “谢含蕴,谢含蕴!”她擅自闯入谢含蕴的小院,这会儿正是太阳高悬半空的时候,谢含蕴用过了午膳就躺着睡午觉了。 阮明心进来的时候,他刚躺下没多久,是以,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就披着衣服起来了。 “王妃娘娘出什么事了?让你急成这样。”谢含蕴一脸惊奇的看着阮明心,在他记忆里,阮明心年少老成,到现在的沉稳大气,还真的嫁给了霍铮,摇身一变成了西瀚的六王妃,在他眼里,阮明心真的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给我诊脉。” 噗……谢含蕴让自己一口气给呛住了。 “你你你……你说什么?”阮明心这几年的医术都几乎要赶超了他,居然还有叫他帮忙诊脉的一天?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阮明心,觉得阮明心这模样,有坑自己的嫌疑。 “我让你给我诊脉。”阮明心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 谢含蕴干笑的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阮明心一重复,他马上就确定了,阮明心一定是想要坑自己。 真是见了鬼了,阮明心什么时候需要自己给她诊脉了。 不止是心里这么想,谢含蕴的脸上也是挂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阮明心本来就着急自己的情况,谢含蕴还是这个样子,她手上动作忍不住,就往谢含蕴头顶上敲。 “你怎么这么拖拉,要是慕言书在……”慕言书刚好去听盛京城新来的说书先生说书去了。 “手伸出来。”慕言书就是谢含蕴脑子里崩着的一根弦,阮明心一提到他的名字,他就憋不住了。 滑脉如珠滚滚来,往来流利却还前。 谢含蕴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仍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阮明心嫁进六王府才两个月,怎么可能那么快…… 谢含蕴的表情都揪紧了阮明心的心,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在谢含蕴惊愕张大着嘴时,阮明心自己给自己诊脉。 感觉到自己指腹下轻缓有力的两道脉动时,她也惊愕的去看谢含蕴。 “我有了?”此时她的脑子还没回过神,这声音也只是下意识的去问。 谢含蕴点点头,不同于阮明心脸上的错愕跟欢喜有余,谢含蕴被刺激到了眼睛。 霍铮这家伙儿不仅连媳妇儿有了,现在连孩子都有了,而他的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呢。 阮明心在谢含蕴这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离开时脚步还有点僵硬,幸亏素兰及时过来扶了她一把。 百灵只是短暂的愣神,之后高兴得那张大嘴巴几乎管不住,一柱香的时间,就嚷得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府上刚嫁过来的王妃,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就连霍铮都被老管家快马通知,连忙赶回王府。 一路上,他直接策马扬鞭,都没有顾忌大街上不允许人骑马的规矩。 下了马,进了门,霍铮的脚步仍有些飘。 直到进了自己的院子,阮明心已经回神了,独自一人在屋子里坐着,手控制不住覆上自己的小肚子。 “你回来了。”阮明心冲着他微笑,霍铮的眼睛却落在她柔夷覆盖的小腹上。 “他们说……你有了。”霍铮觉得不可思议,惊喜来得太快,他就像活在梦里。 “我有了。”阮明心主动走过去拉着他,与他一起分享这个消息。 有了,有了! 霍铮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呆的神情,犹如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头。 他从没想过,自己跟阮明心会这么快就有孩子,他们才刚刚成亲不久。 这并不妨碍霍铮心里的欢喜,如果不是要顾忌着阮明心跟肚子里的孩子,霍铮真的高兴得想把阮明心抱起来转几圈。 他要当爹了,他要当爹了。 这种喜悦不是言语能够说明白的,阮明心也是,除了最初的伤感之后,就是欢喜了。 她有孩子了,这是她跟霍铮的孩子。 这个孩子让她想起了前世陪着她一起惨死的那个孩子,可这一世跟上辈子不一样,她跟霍铮都珍惜这个孩子,她跟霍铮都会保护好这个孩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阮明心有孕的消息没有刻意隐瞒,传出了六王府之后,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皇上有很多个儿子,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很久前就已经成家了,不过府上的王妃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阮明心刚嫁到六王府,马上就怀了孩子。 这可是皇上第一个皇孙,又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的孩子,皇上怎么可能不高兴?皇上很高兴!'' 第756章 惊动皇宫 皇上一高兴,就连对阮明心的不满也暂时搁到了脑后,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和颜悦色起来,无数的药材,布匹锦帛不要钱似的被送进了六王府。 这一赏赐,很快就让人都知道了,皇上很重视六王府肚子里的孩子。 之前因为皇上不喜欢六王妃,从而有意无意与阮明心疏远的夫人们,一个个以道喜的名字,携着礼物上门,各个都来探望阮明心,最近一段时间,就差没把六王府的门槛也踏平了。 不过阮明心也留了心眼,府上所有对孕妇有害的东西,早早就被清除掉了,而那源源不断上门的客人,阮明心直接甩手让府上的人去接待,自己以身子不适为由拒客不见。 倒不是阮明心想要拿乔,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刚怀孕的前三个月,孩子都不太稳定,稍微一个不注意,都有滑胎的可能,阮明心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赌。 这几个月来,她害喜的反应也很明显,整个人吃不下,像慕言书说的,好不容易被霍铮养胖了一点,因为孩子,才一个月又瘦下去了。 整日除了想吐以外,阮明心基本吃不下什么,担心到不行,好在头两个月阮明心撑下来的,孕吐的情况减轻了,也逐渐能够多吃一点东西,因为阮明心可以吃东西了,围绕在六王府头顶的阴霾才总算散去了。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今西瀚六王爷娶了一个女人。” “不知道又是哪路货色。” 阮明心正稳坐在轿中,妆容淡抹不失华贵,一双凤眸,瞳孔犹如琥珀般的晶莹,嘴角弧度微微向上勾起,小脸摆着正经模样。 她是明白这宫中,看不惯她的人儿多了去了,两个不规矩的宫女嬷嬷背后叨叨她,纯属情理之中,倒是应一句“树大招风”。 她肚子里因为有了皇嗣,这孩子得了皇上的重视,让整个贵族圈子里的人都想要借机讨好阮明心,可是这是在宫里,阮明心肚子里的皇孙再得皇上的心,也改不了皇上不喜欢阮明心这个王妃的事实。 若是阮明心当下出轿狠狠教训她两一顿,指不定给自己惹上一心狠手辣的名声。 也正是因为抬轿是从王府抬出来的,以至于阮明心才能稳稳当当坐着,要不然宫轿会指不定如何为难她,来一个意外华丽的‘狗吃屎’。 宫里头的手段肮脏的很,阮明心不是没在后宫生存过,如果她有点什么意外,最后事情也只是查到几个宫女太监身上,再到最后是不了了之。 抬手抚鬓角斜插着的一支玉簪,收心敛神,取下细端详,这是谢家英送的那套头面,大气端方,想起谢家英的孩子两个月前临盆了,她和霍铮只来得及备上一份厚礼,这人还没去看过,想着等孩子摆百日酒的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回去一趟。 忽的有些思念以前的事儿了,阮明心重新把簪子插上,模样依旧动人心魄。 钟粹宫里,虽是晨午,略有些凉意,阮明心被领入宫后,身后跟着百灵,今日是月贵人与韩美人,宁贵妃还有庄贵妃设一小宴,借阮明心有孕之言让她进宫小聚。 碍于两位贵妃在,阮明心也不好婉拒。 阮明心下轿后,便让人一路给领到钟粹宫,景色之美并未在意,比这西瀚的美景多的是。 她阮明心早已见之熟视无睹,倒是远远就瞧见主殿后边,不远游园处一亭内外摆的是精致耀眼,几分让人挪不开眼。 “这西瀚的皇宫,也属实好看。”百灵在阮明心身边小声说着,这是阮明心第一次带她进宫,南庆的皇宫她去过一次,不由得把两个皇宫拿做比较,一个富丽堂皇,一个大气磅礴,各有各的特色。 亭内宫人们备了果实糕点几盘,靠之书卷有几本,几缕茶香缓缓升起入空气,亭沿挂上薄雾般的纱帘,让人看不清亭内两人的容貌。 是了,亭中石桌边一人靠栏而伫,一人坐在石凳上,有垫锦绣软垫席,两人模样轻松。 亭外,引出一道小径,路边铺满了草坪与簇簇团花,边树种柳,前方是一个浅池,格局可谓正好,互相衬托毫不突兀。 也许是坐着的人一偏眼就望到,阮明心近行到亭子这边,站起来说了句话,让背对阮明心靠栏的人也反头瞧了过来。 她俩一起走出亭,亭外一直侯着的两名婢女利索的撩起帘尾,两个美人眸子自始至终,未离开阮明心,声音不大不小。 “六王妃,真是个不俗的美人呐。”她朝阮明心点点头算是行了礼。 接着是月贵人,甜甜的跟着附和一句,“确实是呀。” 她长相甜美可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邻家小妹妹一般,可阮明心心底明白,宫里头的女人,可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人畜无害。 能在后宫里混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就连被囚禁的金丝雀,也是通了灵的知道阿谀奉承哪个权势讨富贵。 这个道理,阮明心一向都懂。 “几位小主,倒是过奖了。”阮明心与她俩在亭外客套一番,便被请入亭中。 百灵在亭外侯着,她是阮明心的丫鬟,里头没人带身旁的婢子进去,她也跟着留在外头。 阮明心见亭内的摆桌,就知道她们这是在低她的身份,她的位置被安排在靠亭外草坪边的杂草边,从阮明心此位望前处,只有柳枝飘扬,远池景色尽被挡住,此称“望景不成景,局中低位”。 若不是阮明心重生一世,哪里能看的出来?单单从这一个位置就看的出来了这么多对她的介意。 皇家极度注重风水格局,这么不待见的位置,难怪给了她,若将建章宫建于此样式,可不是得让六部的差人们一起诛九族? 呵,就这两位,还想给她下马威么?阮明心不习惯伏低做小,只不过人在西瀚,她的身份不能让她任性胡来,一个后宫罢了,走一趟也要不了她的命,倒是那些看她不惯的人,她要看看,敢跟她对上,到底是谁会吃亏。 “哎……果然是十月的秋老虎。”'' 第757章 有孕在身 阮明心挑眉,有些不悦,可面上却不显,提裙就往还未坐下的那位美人的位置上坐下,好似不明白这位置不是她的,无心之举随意坐了一个。 月贵人正欲张嘴提醒阮明心,阮明心眼尖的将手摸上肚子,突然惊呼一声,“哎呀,不想这宫里的风还真大!”亭子外垂着的珠帘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好听的声音。 还没落座的韩美人与月贵人愣在原地,没了刚才的动作,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阮明心的肚子,觉得她方才那一声“哎呀”很有深意。 至于风大么,她们也在这亭子中,倒是没感觉,却也还是心切的询问,“王妃这是不舒服了嘛?” “倒不是,只是这孩子真是淘气,动了动身子,本王妃现在起来只觉的有些吃力。”说完另一只手抽出撑着腰状想来起身,她是由这几位请进宫里来的,此时又会了面,如果她肚子里的皇孙有个什么意外,不管是韩美人,月贵人还是庄贵妃,都逃脱不了。 韩美人按下心中不爽,可又没这办法,止住阮明心动作,只能说道,“王妃还是好生坐着,皇家血脉不得担待。” 她好歹一个美人,若是传出她为了与王妃争一个位置,闹得王妃肚子里的皇种不愉快,后宫其他想中伤她的人难免不会以此嚼舌根。 月贵人见韩美人都让阮明心坐那儿,也只能将刚才试图的提醒咽回肚子里。 韶光池色,映的阮明心眸中潋滟,她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只好应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阮明心刺了韩美人一句,韩美人心里呕得要死,可不敢发怒,只得忍着。 阮明心两指纤细,提过茶壶给自己沏倒杯茶,微抿后轻拭唇角,一举一动添满高贵,好似不经意的问道,“诶?庄贵妃与宁贵妃怎么不在。” 月贵人一愣,半晌才莞尔道,“庄贵妃与宁贵妃两位娘娘,往太后宫里去了,估摸待会儿便好。她们且命我们先吃茶,待会邀人来寻咱们去‘春阁’看戏。” 阮明心点点头,摩挲着茶杯沿,心下有了一点算念。 这两位贵妃娘娘不知心做何想。 啧,以两位贵妃的名义将她请入宫来,自己却跑去了太后那儿,留下一个美人,一个贵人在亭子里招待自己。 到底是要给自己端着身份呢。 后宫如果要说势力的话,大致也分三支,一支是宋夫人与世无争,一支是华怡皇妃冠宠六宫,而另一支则是宁贵妃与庄贵妃为首的权派。 整个后宫的权势都掌握在这两位的手中,不得皇上多少宠爱,却依然稳坐高位。 庄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而宁贵妃却是宁国公府中送进来的小姐。宁国公府的势力在朝堂上也不小,不少年轻的官员都是宁国公的门生。 这样一来,庄贵妃与宁贵妃的底气够,也难怪敢丢下自己,留下两个身份低微的人招呼自己。 似乎略微提起了些兴致,阮明心便询问道:“太后同时找两位贵妃娘娘,不知是为何事呢?” 月贵人,韩美人闻言都笑了笑,月贵人没有要告诉她的样子,还拿着糕点细细尝,韩美人心里是不情愿的,却还是笑的亲切。 “六王妃有所不知,庄贵妃的兄长是西瀚鼎鼎有名的将军,前些时日蛮人进犯,皇上命庄将军领兵前往,如今凯旋而归,却让皇上训斥了。 而庄将军昔日又是宁国公的门生,太后娘娘自是要召两位娘娘去叙话。” “原来如此。”阮明心听她说完,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谱,盛世文臣,乱式武将,天下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清楚,皇上这会儿要想重用武将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庄将军打了胜仗又为何会让皇上给训斥了? 看来自己有孕这几个月,外头的消息都错过了很多。 “六王妃,韩美人,月贵人。宁贵妃,庄贵妃两位娘娘在‘春阁’,请各位去那儿听曲儿听戏。” 外头过来传话的是庄贵妃身边的人。 月贵人第一个起身,阮明心看的出她这个贵人涉世不深,虽会借着容貌装人,倒是不够老成,委实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 韩美人嘛,心机比月贵人多了些,却依旧不应该是阮明心的对手,毕竟不是天生皇家出生,有些事儿她们或许还没看懂。 接下来是这两位贵妃了,不知该算是哪种角色。 韩美人和月贵人等着阮明心起身先出亭才跟着,阮明心尽职尽责做着一个孕妇的本分,不急不缓,百灵上前来扶住阮明心,“王妃慢点。”。 春阁,是供后宫妃子们听戏的楼阁,平时以最爱听戏的庄贵妃为首经常过来。 装饰简单,不失庄重,透着几分高雅,竹柱于排制成的屏风,几张桌椅摆在屏风后边。 “呐,今儿个就听这戏。”声音娇柔,透着淡淡的傲然。 “是,娘娘。” 不出其然,那位点戏的声音应该就是庄贵妃了。 韩美人此刻对着阮明心点点头,月贵人先她们俩上前,转身去庄贵妃身边,与她姐妹情深般的攀谈起来,丝毫不介外。 “贵妃姐姐这一去可真是久呢,让咱们与六王妃一阵好等。”月贵人甜甜的与她道,庄贵妃眯着眸子,眼里都是笑意,轻轻抚摸月贵人的鬓角,又刮她鼻梁。 “如此淘气可不得,都是宫里的人儿了,怎没有个规矩。”虽然责备又似乎宠溺。 真假。 这是阮明心见到这位庄贵妃时的感觉。 一边与月贵人姐姐妹妹般亲近,眸底却透露着不屑与疏离。明明那涉世未深的月贵人拿她当亲姐妹一般。 对此阮明心只能说正常,后宫要是不假,那就不是后宫了。 月贵人涉世未深,可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再怎么纯粹善良的性子也终究会被磨灭。 韩美人走到庄贵妃旁边乖巧的行礼,起身娇嗔一句,“月贵人妹妹可不是呢,这么不听话,让咱们庄姐姐成天不省心的。” 庄贵妃倒是笑出了声,“你啊,你啊,倒是让月贵人给带坏了不成?”'' 第758章 私事相商 “哪敢把韩美人姐姐带坏啊!还有,我怎是将二美人姐姐带坏呢?”月贵人连忙回她们说。 三人上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有意无意似的把阮明心冷落在一旁。 阮明心只觉得耳朵旁边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百灵也蹙起了眉头,突然发现,却原来还有比她爱说话的人。 “王妃,她们……”这是想要给她们家王妃难堪呢,把人请了来,却直接冷落在一边。 阮明心对百灵摇摇头,让百灵少说话,她看得出来这三人是成心将她晾在一边呢。 还来一出令人反胃的装模作样姐妹情深。 阮明心正要开口,台上倏然一声敲锣响声,戏要开始演了。 那三人黏在一块似得一齐准备去看戏时。 庄贵妃忽然一个吃惊,看着阮明心道,“六王妃也在呢,你们两个也不同我说。”她有些娇嗔的瞪了韩美人跟月贵人一眼,似是真的在怪这两人没有提醒她,不过阮明心将她们的“姐妹情深”从头看到尾,又如何看不出来这位庄贵妃是在装模作样。 也许是因为怀孕脾气也大了,要是平常如此,她阮明心这种气能吃一天都不说一句,孕妇都是脾气大的。 “也是,庄贵妃如此爱戏之情意,本王妃佩服佩服。”阮明心一连两句,说的由衷般的钦佩,让庄贵妃愣了愣不知如何回应。 她到底是该猜,阮明心拐着弯说她眼神不好,还是对看戏喜欢的紧? 模棱两可的话,不管是那一种意思,庄贵妃听着都不舒服,“六王妃有孕在身,别怕是听不得吵闹吧?” “都说六王妃聪明灵慧,果真如此,真是聪明的女子。”庄贵妃轻笑,她这样与阮明心说话,摆明了的扯开话题。 阮明心没有接话,她是四国之中唯一一个大剑师,如果她谦虚说自己不聪明灵慧,不只是打自己的脸,还打了她师父苍离的脸。 她只是朝庄贵妃笑了笑,抬腿先她们往阁内走,百灵紧跟其后。 庄贵妃竟也不恼,回头不知对月贵人与韩美人说了什么,那两人转身就离开了。 如同阮明心从头到尾都没见到另一位宁贵妃一样。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戏台上,浓妆艳抹的花旦小生,咿咿呀呀唱和着,有述悲欢,有离合,有情仇,有爱恨。 这么一出丰富的戏,就在台上呈现出来了。只可惜台下的两人,皆没有欣赏的意思。 阮明心不动声色的看着台上的戏子表演,好似没注意身旁的庄贵妃频频看她的眼神。 到这会儿她再不明白就傻了,今日要她入宫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这位庄贵妃的意思。 至于庄贵妃想要做什么? 就是方才那位韩美人,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消息了。 庄贵妃的兄长在前线立了功,结果回京后,非但没有被论赏,反倒让皇上一顿训斥。 阮明心能想到的只有这一个,除了这一个之外,她还真想不起来庄贵妃找上她的原因。 况且从来只有有事求人,阮明心还没遇到像庄贵妃这么高姿态的。 朝堂之上,皇上最宠信的人是霍铮。庄贵妃的兄长刚好被皇上训斥,庄贵妃立马就找上了自己,难道不就是为了她兄长的事么。 主动权现在落到了自己手上,庄贵妃既然有意求到她这儿来,又放不下脸面找人打压她,呵,她阮明心看起来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么? 故作不知,她只听自己的戏,就看看到底谁先沉不住气。 半个时辰过去了,台上又换了一班人马,在唱另一出戏,阮明心好似听入神了一般,愣是不搭理同在一块儿看戏的庄贵妃。 可想而知,庄贵妃心里有多恼,暗怪阮明心的不识趣,最后却是主动低头与阮明心搭话。 “这戏唱的,六王妃可还喜欢?” 阮明心假装不知道庄贵妃想打什么主意,顺着她的话应道,“旧曲新腔拭旧愁,宫里的戏班子,唱功自是没得说的。” 宫里的东西她不好置喙,戏班子的唱腔的确没什么好挑剔的。可庄贵妃却仿佛听不出来阮明心的敷衍,高声对身旁的宫人说道,“六王妃觉得不错那定是极好的,赏。” 财大气粗,装模作样,赏的又不是她的钱,阮明心才不去理会。 但庄贵妃自己拉下脸面来与她搭话,自然不会在戏曲上和阮明心浪费时间,在她心里,阮明心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没有强大的家世做靠山,也不过一个普通女子,嫁入了皇家又如何,皇上与宗室的人还不是一样不喜欢她。 “六王妃高见,本宫又几句话想同王妃探讨,不知王妃可赏脸?”嘴上她是客气的在询问,身旁的宫人已经让她撤下,只留一个贴身的婢子候在一旁,距离不近不远,可以说听不到她们这边说的话,却能在她们这边出现意外时,第一个发现上前。 “贵妃娘娘请讲。” 庄贵妃拿起桌上沏好的茶,轻呷一口,“闻说六王妃乃南庆大剑师亲传弟子,想来必定熟读兵书,懂得治国之道了?” 她看着阮明心,眉眼之间尽是温柔的笑意,甜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阮明心与她有多么亲切的关系。 只可惜庄贵妃故意摆出这副亲近的模样,并没有让阮明心入套。 “大剑师职责在于守护百姓,维持各国平衡,兵法之道,占星之术,皆是必学的功课,而治国,是皇上的职责。”言辞分明,她没有被庄贵妃的话绕进去,大剑师如果连治国之道都学了,那让各国皇帝怎么想,会以为大剑师学兵法,能治国,有谋逆之心。 庄贵妃似懂非懂的点头,她当然不是随便与阮明心闲谈,自顾自的与阮明心聊起西瀚此次的战役。 长篇大论,一个后宫的女人当然不可能知晓那么多,庄贵妃言语中有所保留,阮明心却抓住了今日会面的重点。'' 第759章 缓兵之计 那便是庄贵妃的兄长,为了取得胜仗,将西瀚边关处,一座小城里的人给屠杀了,不管城里头的蛮人,还是西瀚子民,全无一活口,这场战役,赢了也是输了,身为一国将领却未顾百姓死活。 庄将军要是不被皇上斥责,那皇上就得被史官文臣弹劾昏庸无道,宠信奸妄,再得一个残虐百姓的罪名了。 “不知西瀚出征此次战役,依六王妃所学,有何高见?”她垂眸屏息,等着阮明心给她一个答复。 阮明心墨色的鸦睫颤了颤,一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一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极有节奏的在桌上落下。 庄贵妃这是想做什么?借她之手,给庄将军洗脱残杀百姓的罪名么? 兵法所学,可不是这么用的。如果她把此役侃侃而谈,说得越多,庄贵妃便更好从她话里挑漏。 如果大剑师都说此役该是这样打,那许多人就会一致认为庄将军做的没错,毕竟大剑师的威望就在那里。 阮明心嘴角挑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心无百姓,暴虐无道,想要借她的口给庄将军脱罪,简直就是做梦。 “庄贵妃进宫的时日不短了吧。”阮明心叹道。 庄贵妃抬头看她,不知道阮明心为何突然提她进宫的时间长短,很快,她便知道阮明心为什么这样问了。 “后宫不得干政是皇室历代的规矩,想来贵妃娘娘不会不知道吧。”一句话,噎得庄贵妃无话可说。 她知道,甚至比其他人还清楚,本以为靠她在后宫的身份与势力,能够捞一下她的兄长,可不想阮明心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拒绝。 打开天窗说亮话,前提是不触怒皇上的底线。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最讨厌的就是后宫的女人,插手到朝堂上的事,容易出现外戚权势滔天的情况,祸及朝纲,皇上不得不重视防范。 庄贵妃许是察觉到,自己差点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一时神情低落,就盯着手里头的茶盏。 像她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宫里头又有多少人想要将她踩下去。 阮明心不主动搭话,台上的戏还没落幕,她正想着要如何找个借口离开,此刻外头突然一声:“皇上传令,召六王妃到御书房谈话——” “贵妃娘娘慢慢听戏,皇上有召,明心不得不从。”对庄贵妃客气了一句。阮明心站起身,虽然十分疑虑皇上为何会突然召见自己,却还是觉得正好,她可以不用随庄贵妃继续留着听戏台上的人咿咿呀呀。 提裙由百灵搀着出去,动作不急不躁,没有一丝紧张害怕的模样。 一出“春阁”,外头便有小太监准备的软轿,阮明心没有拒绝。 即便阮明心给小太监递了个大荷包,他也对阮明心摇头,一脸的为难,“六王妃,皇上召见您所谓何事,奴才们也不清楚。” 阮明心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送出去的荷包也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随着软轿摇摇晃晃走了一刻钟,阮明心在御书房外下了轿子。 皇上只召见阮明心一个人,百灵也不得进去,那位小太监收了阮明心的荷包,当然是要对她的丫鬟照顾一二。 入殿后,阮明心正微福身,便见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尖细的嗓音传过来,“皇上有旨,六王妃有孕在身,不必行礼。” “多谢皇上。”高公公是皇上的人,这又是在宫里,阮明心没有把初见高公公时的间隙带到这来,便稍微秉着客气。 御书房内,阮明心站稳了身子,高公公便在皇上的授意下退了出去。 “恕儿臣不能允许!”御书房一声忽的提音,语气强硬。 启元帝一下子从案后的椅子上站起来,一双混浊的眸子,直直盯着阮明心她不知好歹的模样。 “阮明心,你这是要抗旨不遵嘛!” 属于皇帝的威严,在启元帝的有意无意下被释放出来。 阮明心调理好自己的心态,不能动怒,不能发脾气,虽然眼前这人说的话都不怎么中听,但看在他是霍铮的父皇这层身份上,她要稍微容忍。 别说阮明心怎么可能和多个女人共侍一夫,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拿霍铮去与其他人分享。 阮明心低着眸子沉了沉,没有去看启元帝,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瞪过去。 让霍铮纳妾,也只有这种奇葩父亲才会多此一举吧,霍铮自己都没有说什么,皇上的手何时那么长,这都插到六王府上了。 “此事皇上是否详问过六王爷了?”阮明心的态度,摆明了不同意启元帝给六王爷纳妾。 皇帝坐回位子上,轻叩在上好的沉香木案牍上,若不是阮明心肚子里的皇家血脉,他早就让阮明心滚出御书房了。 “身为六王府的王妃,不为自己的夫君开枝散叶,已是不合规矩了。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如今你也知道自己怀有身孕,还不肯为自己的夫君纳妾,善妒的女人,不配当一个王妃。”不容反驳的威严渐渐显露出来。 光线从窗户缝隙透射进来,让阮明心有点看不清坐在龙椅上的人的表情。 皇上直接搬出女子善妒这一条,乃七出之条,普通人家尚且如此,皇上若是要死咬这一条,她倒是真没有话好说了。 因为再说下去,句句不在理。 阮明心轻轻吐纳一口气,对这启元帝她着实好感不起来,即便他是皇帝,是霍铮的父亲,她肚子里孩子的皇爷爷。 最后只是当看着霍铮的面子上按捺性子。声柔音清,“儿臣明白了,若王爷想要纳妾,儿臣定会为王爷张罗,让府上多添些姐妹,也好让整个六王府热闹一些。” 前提是霍铮他想纳妾嘛?他敢纳妾嘛? 此乃为缓兵之计,对面坐着的毕竟是一个皇帝,来不得半点硬碰硬,阮明心干脆把皮球踢到了霍铮身上去,打算让霍铮自己去应付他的老子。 “好,你先退下吧。”得到阮明心这边松口,皇上也松了一口气。 “是。”能够马上离开,阮明心当然不想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久留。'' 第760章 佳人相请 阮明心转身,手藏在袖中悄悄扯了扯自个儿的袖边,心里想着,等回去后,一定要叫云裳收集好,有关后宫当中的情报。 像庄贵妃,宋夫人这些人,都上了年纪,模样没有碧玉少女般娇俏,既然皇上那么喜欢乱点鸳鸯,给六王府的后院添小妾,那她也要找机会,往皇上的后宫里,给皇上也添一些小妾,等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一个个斗起来,那时候她倒要看看,皇上还有什么精力再把手伸到六王府的头上来。 百灵见阮明心出来便止步发呆,轻声细语凑近她忧心的低问:“王妃?” 阮明心提摆袖口,望着深宫大院,眼角一瞥御书房的匾额,“走吧。” 迈步下阶,两边侍卫站的笔直,院有假山与牡丹。 若是霍铮顺从皇上的意纳妾,那便不是霍铮了,如果皇上想要强行将人塞进六王府的后院,那就不要怪她手段雷霆,将人打杀发卖了。 只要不是六王府上的侧王妃,当家主母都有权有势可以打杀,将人发卖,如果皇上真的没有眼色,那她当然不介意杀鸡给猴看。 由百灵搀扶着,阮明心突然觉得身上一阵乏力,如同虚脱了一般。 这种时不时的现象让阮明心也一阵烦恼。 她因为龙翼轩的算计,体内还存有“仙水”的毒性,本来让阮明心用药物克制住了,可是等到她有了孩子,仙水的药性便全部出来了,无论如何都逃躲不过,身体上时不时的虚脱,与凝聚不到一起的内力,恐怕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阮明心由百灵搀扶着,正想着出了御书房这段路,让人准备轿子马车,好快点回去歇着,谁想今天的事情跟安排好了似的,接二连三。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阮明心回头,来人是一个宫婢,衣着打扮和宫中一般的婢女不太相同。 “六王妃,华怡皇妃娘娘有请,王妃随奴婢走吧。”语气傲慢中带着不容拒绝。 百灵扶住阮明心,她并不知道此人是谁,说话的语气这么狂妄,听着就让她心中不喜。 “华怡皇妃?”阮明心挑眉,眼前这人也是华怡皇妃的人了,还是跟前的心腹。 “不知华怡皇妃娘娘,请本王妃过去,可有什么事?”阮明心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宫婢一听就开始不耐烦了。 “奴婢不知。”她冷着一张脸答道,应完话又垂着脸小声呢喃,“皇妃娘娘请你过去你便过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声音不大,百灵都耳尖的听到了,心里不爽当然有,不过是一个宫里的奴婢,居然也敢对她们家王妃不敬。 “你……”百灵想要开口去训斥那宫婢的不敬,阮明心反手将她拉住。 这婢子态度嚣张傲慢,只要想起她跟华怡皇妃,两人关系不合就知道,没有主子在背后授意,一个婢子怎么敢对她一个王妃不敬? 现在打这个婢子的脸,就是打华怡皇妃的脸,况且这里还是御书房,她们如果吵下去,倒霉的人只会是她。 “带路。”阮明心端庄大气,没有一点儿恼怒的模样,顿时让那个宫婢怔住。 这个六王妃不应该是生气嘛? “愣着做什么,带路。”百灵找着机会,冲着那宫婢不客气的说道。 婢子将不满的眼神收下,往她来时的方向走。 不过阮明心却又停下了脚步,“慢着,给本王妃备轿,本王妃身子不怎么舒爽。” 她与百灵停在原地,就那么看着那位宫婢。 什么时候备好了轿子,她便什么时候走。 不得不说,阮明心这点儿要求若是别人用,大家都会说那人故意拿乔。 但是阮明心不一样,阮明心肚子里怀着皇孙,前几个月六王府上的门槛都快让人踏平了,却没一个见着六王妃的,众人都相信六王妃此一胎怀的不稳。 今日又是赴宴听戏,又是御书房谈话,犹是一个常人都累了,更不提说是怀胎不稳的孕妇,阮明心同意让华怡皇妃请去,那也是阮明心给了极大的面子了。 能成为华怡皇妃的心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那婢子也懂,她咬咬牙说道,“六王妃稍后,奴婢这就去让人给六王妃备轿子。” 一切都按照阮明心的要求了,毕竟是皇家中第一个皇孙,出了什么差错,连华怡皇妃都担待不起,她一个小小的宫婢可不敢担待。 就在那婢子转身去准备轿子的时候,阮明心低声对百灵说道,“你让方才那位公公带你去书堂,找丞相府上的杜若荷杜小姐,她若是不在书堂,你便去宋夫人的宫殿找她。” 那位收了阮明心好处的公公,只要不是让他去得罪宫里那位主子,阮明心让他帮帮忙,看在方才送的好处份上,他也不会拒绝。 杜若荷是家中,也是皇上属意作为太子妃,未来国母来被栽培,必当是天天进宫在与皇子公主的书堂一同习学诗书礼仪。 与霍铮两人之间的婚事,也是皇家先对不起杜若荷,是以,即便霍铮娶了阮明心,皇上也还是让杜若荷继续留在书堂,与皇子公主们一起学习,也算是给杜若荷无上的殊荣了。 而宋夫人是杜若荷的姨母,对这个外甥女完全是当作自己的闺女来疼宠,杜若荷每次进宫,都会去看宋夫人。 阮明心只能赌一把,希望杜若荷来得及给她救场子。 百灵担心阮明心,但听阮明心分析了利弊,便不再犹豫离去。 等华怡皇妃的婢子找来了一顶软轿,才发现阮明心身边的丫鬟不见了,不过阮明心还在,她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把一个丫鬟放在心里。 “六王妃,软轿已经备好了,王妃请。” —— 这个女人长相艳丽,唇红齿白,银云丝边袖淡粉衫,外披深紫薄雾纱,眼神中一股妖娆的魅劲,也难怪至今一直冠宠六宫。 阮明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软榻上倚着的女人。 皇家的王妃,除了皇后以后,见了谁都不用行礼,阮明心见了华怡皇妃,连问好的意思都没有。 她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感情好问候的。'' 第761章 搅局 华怡皇妃见阮明心进来,轻笑一声,悠然道:“这六王爷是多心软,才会娶这一个收留的女人为伴。” 华怡皇妃白皙的手指微微一伸,便有侍女递上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果肉,她拾起一颗正欲放在嘴里时,反手便扔在地上。 “不管多美味的东西碰见恶心的人,都叫人吃不进呐。”华怡皇妃并没有看阮明心,推了推叠盘让侍女收回来,十分高傲。这明摆着很不待见阮明心,即便是王妃又如何,她照样要扫她的面子。 阮明心是什么人,如果会因为华怡皇妃这点段数就动怒,那她就不是阮明心了。 “怪不得本王妃今早一桌的山珍海味,都没有心情食用,听皇妃这一言才知晓,原来是早有预料,会碰巧遇见皇妃你呢。” 阮明心将“碰巧”两字特意提重音。 西瀚皇室不待见她又如何,她还是风风光光的嫁入了西瀚皇室。 华怡皇妃脸色一变,又很快恢复,她看着阮明心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厌恶,一个低劣的女人怎么就会被六王爷看上? 华怡妩媚的笑了笑,好似十分大度,“六王妃有孕在身,吃不下也算是正常的,宫里头的娘娘们,怀着小皇子小公主时,也是这状况。 你年纪还小,应该也不知道如何调理身子吧?” 阮明心听着不对劲,华怡皇妃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了?再说了,华怡皇妃是雅安公主的亲姐姐,雅安公主的年纪也跟她差不多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阮明心刚想到点什么,便听华怡皇妃继续说道。 “本宫请六王妃留在紫宸宫里,暂且住上一段时日。 正好宫里的太医多,好东西也多,可以给六王府调养身子,更好的照顾六王妃肚子里的小皇孙,王妃想来应该不会拒绝吧?” 华怡皇妃说着,将耳边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风情万种。 难怪是当今最得宠的妃子,阮明心微微低眸状若为难。 皇宫好比龙潭虎穴,不晓得的人真当华怡皇妃是在为她着想。 宫里头的好东西是多,但她可不敢用,谁知道有没有问题。 况且,她住在华怡皇妃的紫宸宫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跟华怡皇妃的感情有多好似的,真住进来,她活脱脱就成了其他人对付华怡皇妃的靶子。 皇上是看中她肚子里怀着的皇孙,宫里的女人可不感兴趣,如果阮明心在华怡皇妃的地方出什么差池,倒霉的不只有她,还能把罪名挂到华怡皇妃身上。相反,阮明心在宫里外出时出了事,华怡皇妃以及宫里的有心人,就能随意给某些人挂罪名。 算来算去,到时候最倒霉的就是阮明心了。 不管华怡皇妃是要真心留下自己,亦或是想打什么主意,她都不想拿孩子冒险。 而华怡皇妃见阮明心的模样,自以为是阮明心不好向霍铮交代,便亲切的同她说着:“你放心,六王爷那边,本宫会让人去传话的,本宫一定照顾好你。” “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说的,让人好不惊悚,阮明心更怀疑华怡皇妃打的主意了,要知道,华怡皇妃至今都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呢。 “皇妃丽人仙姿,冠宠六宫,宫里头的小主们都羡慕着呢,今日几位娘娘跟小主,邀明心入宫赴宴时还说到了。” 阮明心的话一下子就让华怡皇妃,往庄贵妃,宁贵妃,韩美人几个人身上联想了。 庄贵妃跟宁贵妃,华怡皇妃不想同她们对上,要知道后宫没有皇后,六宫大权,如今都在这两位身上,至于皇宠,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了,阮明心提起韩美人跟月贵人,让华怡皇妃一下子就起了危机感。 她故作镇定道,“怎么,本宫就不配得皇上宠爱么?”她的姿态端得高傲,皇宫的事,阮明心不想插手议论,她只是一个王妃,但是搅局未尝不可。 计较一点,霍铮是皇上的儿子之一,皇上的小妾算是他的长辈,也是阮明心的长辈,如果阮明心应话,华怡皇妃绝对能往她的身上扣罪名。 “后宫美人众多,两位贵妃娘娘大权在握,皇妃手上又有什么? 皇妃膝下无子,人人都知道皇上最疼宠的就是你,留着明心在紫宸殿,多有不便。”阮明心自认为这话说得不隐晦了。 后宫的美人不只有华怡皇妃一人,花无百日红,六宫大权让庄贵妃与宁贵妃独揽在手,几位与世无争的娘娘好歹还有小皇子,小公主傍身,华怡皇妃呢? 她除了帝王的宠爱,又拥有什么? 和宫里新进来的美人,哪个不是比华怡皇妃年轻? 阮明心不否认她就是要引起华怡皇妃的恐慌,只有让她把心思都放到宫斗上,她才没有时间找自己的麻烦。 怕是华怡皇妃不动容,阮明心又往上添了一把火,“皇妃出身静王府,对朝堂上的事又知道多少?” 她放低了声音,向华怡皇妃靠近几步,小声说道,“庄贵妃的兄长,皇妃近日可曾听说,庄将军行错一步,如今是什么下场,静王爷是异性王,与皇上还不是君臣关系,静王府能给皇妃做多久的靠山?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后宫干政了。” 不管是挑拨皇上与静王府,还是提醒华怡皇妃早为自己做打算,阮明心此刻只想保全自己跟孩子。 不得不说,阮明心说的话起作用了,她说的话都成了华怡皇妃心里的隐患。 膝下无子,这一直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同时也是庄贵妃心里的刺,阮明心的话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进宫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要知道宫里的高位,除了宋夫人是伤了身子不孕外,怀不上的就只有自己跟庄贵妃。 莫不是庄贵妃自己生不了孩子,就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 华怡皇妃的手脚突然冰凉凉的。 阮明心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从华怡皇妃沉思的模样就知道,她的话华怡皇妃听进去了,现在只要想办法找个借口,她就能够出宫了。'' 第762章 解围 华怡皇妃如果还想留住皇上的宠爱,就不能把自己留下,不然皇上就是为了避嫌,也不会来华怡皇妃的紫宸宫。 正在两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外头跑进来一个婢子,附首在华怡皇妃耳畔说着什么,只见华怡皇妃眉头一蹙,下一刻对着婢子挥手道:“让杜小姐进来吧。” 阮明心眼前一亮,想来是百灵把杜若荷找过来了,这下她不用担心,怎么从华怡皇妃这里脱身离开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偏首一望,杜若荷已走过来了。 “见过华怡皇妃。”一身黛青色的交领襦裙,上绣着几朵大茱萸,雍容大气,礼仪动作上,没有一点可以让人挑剔。 华怡皇妃倒是没想到,这杜若荷怎么好端端的来了? “免罢,杜小姐是来找明心的?”华怡皇妃话里有些阴阳怪气,听得出来,她是很不想杜若荷此时在这儿出现的。 她可没忘记上一回杜若荷与宋夫人出现,就把阮明心给带走了。 杜若荷轻轻颔首,没有半分不自然,望着阮明心笑了笑,“听闻六王妃今日入宫,姨母说,上回晚宴上匆匆见了六王妃一面,还没有机会好好与六王妃说话。今日派人请六王妃到柔福宫,好半天没请到人,原来让皇妃娘娘请来紫宸宫歇息。 皇妃娘娘体谅六王妃有了身子,可姨母念叨着六王妃,念叨得紧,又担心六王妃不赏脸,便让若荷亲自来请一趟。” 话语中处处透着客气与尊重,这样的杜若荷,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就连华怡皇妃最初的不悦,也在杜若荷几句话中平息那心底的不悦。 “宋夫人也要请六王妃?”华怡皇妃把视线落在阮明心身上,上下将阮明心打量了一遍。 从她一早收到消息,阮明心让庄贵妃与宁贵妃请进了宫,又让皇上找去谈话,现在又有一个与世无争的宋夫人想要见她。 阮明心到底做了什么事,才让这么多人都围着她转? “回皇妃娘娘,姨母想要找六王妃过去陪她闲聊解闷,若荷都亲自跑这一趟了,皇妃娘娘不会不放人吧?”她的声音柔婉,笑颜端庄,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姿态。 再说了,杜若荷是什么身份,皇上属意的未来太子妃,又是宋夫人的外甥女,华怡皇妃都得给她几分颜面。 一想到阮明心方才跟自己说的那些,华怡皇妃知道,自己不可以在此时又失了皇上的宠爱,让阮明心走,也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 “既然杜小姐亲自跑这一趟,本宫又怎么会不赏脸呢。六王妃,既然宋夫人在等你,你便随杜小姐去吧,别让宋夫人等久了。” 咬咬牙,华怡皇妃决定放人。如阮明心说的,等她什么时候有权有势了,她到时候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现在先放了阮明心也没事。 “皇妃娘娘心善,这般体谅姨母,若荷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姨母,那若荷与六王妃便先告退了。”杜若荷脸上端着得体的笑,再朝华怡皇妃行了一个礼。 百灵从她身后走到阮明心身旁搀扶,三人便从紫宸宫中退出去。 出了紫宸宫后,阮明心没有再坐软轿,杜若荷比她更熟悉宫里的地方,她们也不需要紫宸宫的人引路。 直到远离了紫宸宫,百灵比阮明心更夸张的松了一口气,华怡皇妃她不认识,但去南庆和亲的雅安公主她却见过。 “幸好杜小姐及时赶到,华怡皇妃没比雅安公主好多少……” 阮明心连忙捂住她的嘴,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宫道上只有她们三个人,这才松开手,不客气的对着百灵训斥道,“你不要命了?宫里这些话都不能随便乱讲。” 在后宫里议论后宫的人,如果传到那人的耳朵里,说不定她们今日就出不去了。 百灵吐了吐舌头,撒娇似的冲着阮明心笑。 有一点她说的没错,今日幸好有杜若荷相帮解围。 两人却心照不宣,直到杜若荷将她带出了宫门,两人上了马车后才各自放松下来。 “华怡皇妃找你到紫宸宫做什么?”百灵早在御书房外就被阮明心调走,也不清楚华怡皇妃想做什么,杜若荷收到百灵的消息后,便匆匆的去了紫宸宫,华怡皇妃找阮明心是为了什么,杜若荷还没来得及找人问呢。 “她想将我留在宫里,说是我年纪尚轻,想为我调理身子,照顾好小皇孙。”阮明心脸上挂着一抹冷笑,上面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别说她们之间本来就关系不好,华怡皇妃自己都没生过孩子,怎么知道如何为她调理身子。 杜若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庆幸阮明心的丫鬟及时到柔福宫找自己,不然她也不知道阮明心入宫了,倒是听说了。 “庄贵妃的事你别掺和,我听父亲说,庄将军是三皇子的人,皇上有意打压他。不过皇上为何突然找你去御书房谈话?” 唯恐阮明心不清楚西瀚的情况,杜若荷在一旁提醒道。 阮明心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庄将军是三皇子的人,不知庄贵妃今日与自己在春阁谈话,是抱着什么样的打算,庄将军已经认了三皇子为主,他的利益当然是由三皇子去给他主意,再抱上霍铮的大腿,难道想做墙头草不成?摇摆不定,死的怕是更快。 杜若荷的好意阮明心明白,故而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后宫不得干政,庄贵妃不敢与我继续谈下去,皇上找我来是想让我为王爷纳妾。” 御书房内的谈话她没想告诉霍铮,但却没有必要瞒着杜若荷。 听完后,连杜若荷都一脸讶异,断然不相信这是一个皇帝会做的事。 皇上这是想要往自己儿子的府上塞女人吗? 一国之君,得多闲得发慌才会插手到自己儿子府上去。 杜若荷顿时也觉得启元帝有些奇葩。 “你放宽心,六王爷不会纳妾的,当时皇上赐婚的时候,他便与我说过。既然如今如愿以偿娶到了你,皇上的话你听听便罢,六王爷不会纳妾的。” 杜若荷这姑娘大气,阮明心倒觉得她是真的非常大气!'' 第763章 人品 霍铮当初拒婚,杜若荷虽然妥协了,不过在阮明心心里,寻常女子再提起这段婚事,心里都会有些隔应,没想到杜若荷不仅放下了,态度如此轻松,还能反过来再安慰她,如此看来,要是自己不相信霍铮,都罪大恶极了。 杜若荷的马车并没有直接回丞相府,她贴心的先送阮明心回六王府,而后才与阮明心道别离开。 阮明心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心里也很感激的。 这一世,除了谢家英外,杜若荷是她唯一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无关利益,却关乎人品。 明明应该站在对立的局面,明明应该是仇敌,她却不计前嫌几次三番的解救了自己。 不过对于霍铮,她无法让步,因为霍铮是她等了一世的人,惟愿杜若荷能早日寻觅自己的幸福。 等杜若荷的马车走远了,让百灵搀扶着的阮明心脚下的力道站不住,整个人由百灵半托着。 突如其来的情况,可把大大咧咧的百灵吓坏了,阮明心这一倒,她整张脸都发白了。 “王……王妃,你怎么了?”百灵强迫自己镇定,要扶稳阮明心,别让她摔到地上去。 “扶我回去歇着。”声音有气无力,与方才还在跟杜若荷道别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宫里强撑着精神与那群人打交道,她怀着孩子,精神力都不如以前了,何况仙水在她怀孕之后,毒性渐渐显露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谢含蕴跟慕言书被白景智从那边小院,慌慌张张的拉过来,一见院子里安静的情况,两人顿觉不妙。 “谢公子,慕公子,王妃身体不适,你们快进去看看。”百灵在门外来回转悠,看到谢含蕴跟慕言书,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面上也挂上一层担忧。 阮明心腹中的孩子出事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两人互相对视一下就配合默契的向屋子里走进去。 阮明心在床上躺着,霍铮听到阮明心身体不适,连忙放下手头的公事过来守在床边。不得不说他担心的模样让阮明心心底暖洋洋的。 “我没事,你可以先去忙。”霍铮回到西瀚后,即便两人已经成亲了,他还是一样的忙碌,阮明心料想自己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便让他不用一直在床边守着。 “你的身子重要。”霍铮一手握着阮明心的手,一手放在她小腹上,神情不为所动,如他所说的,阮明心的身子重要,权势也好,天下也罢,在他眼中,都抵不过一个阮明心。 慕言书跟谢含蕴从外头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冷情桀骜的霍铮,眸底的温柔几乎能够溢出水来。 直到这会儿他们才知道,这两人确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霍铮身上的柔情,只体现在阮明心身上。 “咳咳……”谢含蕴清咳一声,提醒霍铮他们的到来。 “你们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如何了。”霍铮帮她掖好被角。 慕言书凝重的上前,三指指腹按在阮明心的脉门上。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他才松开手,谢含蕴将手上的银针递给他,慕言书在阮明心的手腕上各扎了一针。 没有见血,没有言谈,霍铮的眉头皱起,他对医术的研究不深,不然也不需要等慕言书跟谢含蕴过来,可此时他们越安静,他心底就越担忧。 阮明心抽空看向他,对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去,慕言书才将阮明心手腕上扎的针一根根拔下来。 抬头刚好看到阮明心的笑,慕言书不客气道,“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样了?”霍铮比阮明心自己还担心。 阮明心没有被慕言书的话影响,好似对自己的情况,早有心理准备。 “仙水的毒性无解,你不后悔吗?”他看着阮明心,拔针的动作快慢,听到“仙水”二字,谢含蕴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不后悔。”没有一丝犹豫,如果刚开始有些认为肚子里的孩子来得早,但随着这三个月过来,阮明心只有满心的欢喜与期待,这是她和霍铮的结晶,这是她的孩子。 从怀上他的那一刻,她就没有要落掉的想法。 前世今生,过往的种种都有重来的机会,却唯独孩子…… 她当时就要临盆了,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等到孩子出世,冰冷的箭矢穿透身体,穿透心脏。这一世,她什么都可以得到,什么都可以重来,唯独上一世腹中的那个孩子,是她心里的痛。 在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阮明心甚至有些庆幸,她很欢喜,失去的那个孩子,也回来了。 在明知自己要留下孩子,可能会保不住自己毕生所学的武功跟内力的时候,她也不后悔,这个孩子,她一定要生下来。 霍铮不是龙翼轩,这个孩子有她,也有霍铮的一半骨血,天下乱世又如何,她相信自己和霍铮,都能保护好这个孩子的。 “你先歇着吧,我去给你开药。”慕言书叹了一口气,他不理解阮明心的执着。 明明在这个时候,内忧外患,阮明心在西瀚的处境也算不上好,他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天下之乱,东圣,西瀚跟南庆迟早都会打起来。 预计不需要多久,等东圣的内斗结束,就会开始对西瀚跟南庆发兵,更不说北狄。 北狄的龙翼轩背后有神医谷,只要神医谷还需要龙翼轩的一天,就不会放任龙翼轩死去。 照目前这个情况,神医谷一时半会儿不会抛弃龙翼轩这颗棋子。 而迦叶去了北狄之后,也一直没有消息,对于北狄的情况,至少他们现在都不清楚。 各国都有大剑师的弟子,前任的大剑师死后,四国之中,就属阮明心的能力较强,发挥潜力巨大。 阮明心的责任里还有一个南庆,如果这个时候她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那她的功力,几乎就会废了。 倘若三国大战在这个时候爆发…… “慕言书,我想要生下这个孩子。”阮明心的语气里,是前所未有过的认真,霍铮已经猜到了后果。'' 第764章 药品断货 慕言书抬头去看霍铮,两人没有当着阮明心的面说什么。 “尽我所能。”即便是慕言书,在不可为的情况下也保证不了什么。 他心里清楚的很,鱼和熊掌本不可兼得,如若将阮明心肚子里的孩子,跟她一身的功力,只能留下一个,而阮明心毅然选择了前者。出去后,谢含蕴被慕言书支开,去给阮明心配药,霍铮跟在慕言书身后,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素兰上了一壶热茶后便自觉退下。 秋风萧瑟,吹起茶杯中的轻烟袅袅,茶香淡淡,此时两人虽静静坐着,却都没有喝茶的心思。 “竭你所能,让她平安生产。”这是霍铮思量过的结果,也是阮明心想要的结果。 这样的话慕言书听阮明心说,还可以理解,为母则强,孩子是她肚子里的一块儿肉,阮明心不愿意抛弃孩子他可以理解,但是霍铮也做了这个决定,他就不能理解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屏息凝神,天下的局势,慕言书相信霍铮比自己更加清楚。 从他刚认识阮明心跟霍铮的时候开始,这两人一直都在并肩作战,家国天下,先国后家,守护天下百姓,是他们的责任,这个时候他们不适合留着孩子。 勇者之所以无敌,是因为他没有可以被人挟持的软肋,在慕言书看来,不管是阮明心还是霍铮,他们都有软肋,而他们的软肋,就是彼此。 但这个软肋又不是软肋,因为他们从来都不会给对方拖后腿。 “世人皆以为,手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一生最大的成全,但她不喜欢皇城尔虞我诈的日子。”霍铮的声音深沉,却能敲击到人的心底。 因为她不喜欢皇城尔虞我诈的日子,因为她向往云游四方当只闲云野鹤,所以他一直往这个方向努力。 阮明心如果真的想要留下孩子,哪怕散尽一身功力又怎样,他可以护着她,身为男人,身为丈夫,身为父亲,对他们母子二人的守护。 “她如今有了也好,等京中现下的内患平定,我便带她走。”一字一句,没有玩笑的意味。 “看来是我看不清了。”慕言书心情复杂,无声点头起身离开。 也许直到今日他才看明白,男儿志在四方,家国天下,也可儿女情长,两厢厮守,霍铮为了一个阮明心而选择后者。 身为朋友,他无法干涉他们之间的决定,这天下,又不是他的天下,忧天下百姓,他只有一手医术,治不来整个天下人。 人要活得太清醒,就感受不到人生的喜悦,世间多纷扰,想醉一场又有何不可,俗世尘嚣,繁华渐欲迷人眼,是他庸俗了。 慕言书给阮明心开的药方,是固本培元的方子。 然而是药三分毒,阮明心如今又在孕期,慕言书可不敢让她喝太多的药,稳住了腹中的胎儿以后,便以药膳调养身子。 好在阮明心已经过了孕吐的阶段,对于药膳并没有反胃的现象。 不过因为慕言书开的方子,要用的药物八莲草不常见,六王府的八莲草库存不多,用完了便要去外头采买。 可怪事就出现了。 盛京城的药铺里,所有八莲草都卖完了。 如果只是一两户药铺没有八莲草,那还可以说是凑巧,可盛京城的八莲草都没有了,这如何让人不多想。 八莲草虽然不常见,因为平日里用的人不多,可要说市面上没有也不可能。 虽说八莲草不是小病小痛就用得到的药草,但在每个药铺中,多少都会留备一二。 “云裳,盛京城里所有的药铺都没有八莲草,怎么办,府上的八莲草,可余下不到五天的量了。”百灵焦灼的跑到云裳的小院里,不能找阮明心,她只好跑到这边找云裳商量。 八莲草的药性不强,是阮明心平日用药里必不可缺的一味药,平均两天便吃一次,府上的余量一天比一天少,阮明心的身子不比以前,百灵再大大咧咧的没脑子,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阮明心,就怕阮明心用神过度,动了胎气。 “盛京城的八莲草都没有了嘛?”云裳娥眉轻蹙,她不懂医术,却会识药辨药,八莲草不是什么稀世的药材,云裳顿时觉得不太对劲儿。 “你把这事告诉王爷,让他派人让太医院先拿些八莲草回来,我去外头看看。”话落,云裳转身离开。 百灵不敢耽搁,她对危险的直觉不如云裳灵敏,却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八莲草,连忙派人出府去找霍铮。 —— 岳阳楼上,柳如是在角落里拿着算盘拨动算账,时不时翻动账本上的内容,听闻云裳过来了,他连忙把手上的事情收起来。 “出了何事?”见到云裳满面愁容,柳如是不由问道。“楼上说。” 相比一楼的吵乱,二楼的厢房要安静一些。 “柳先生,让人查一查,近日盛京中各药铺的药物,都被什么人采购了。”一进包厢,云裳不顾自己一路赶过来口干舌燥,连忙把自己疑心的事让柳如是去查。 “盛京中的药物?”柳如是有些不解,他没听说药铺有什么问题啊。 “对,盛京中药铺突然间少了许多药物,主子调养身体用的几味药材几乎被垄断了,还有,盛京中的药价翻了一倍,你派人查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云裳匆忙的说道,她来岳阳楼的路上,还以为百灵往夸张里说,待自己亲自去了一趟药铺,这一趟走来才发现,药铺中缺少的不只有八莲草,那些药铺中的药草种类,要比平时少了将近一半,许多常见的普通药草,价格比平日里贵了整整一倍。 这些线索联系起来之后,就能够看出当中的不寻常了。 “八莲草,紫竹松,淮南子,赤贝,青兰,芝兰根……”云裳连续报出来一串药名,“这几样马上派人从天机阁近处的药铺送来,主子调养身子少不了这几味药物。” 云裳把情况都给柳如是说了一遍,两人的眉头都皱成一个“川”字了,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 第765章 北狄有异 “好。”柳如是刚应声,就听外头有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 他们这间厢房本就靠近后面的小院,因为靠近最里头,比较偏,平日里没有客人到这一间来用膳。 柳如是打开窗户往外看,外头有人去接鸽子了,很快那人便到他们这间厢房外。 叩叩…… “进来。”那人是厨房后帮忙的,灰头土脸的样子,在岳阳楼中不会引人注目。 他低着头目不斜视,进来后把手里一个小竹筒递给柳如是后便退下。 竹筒上有一层红泥将口给封住,柳如是手上一用力,竹筒便碎成好几片。 “上面都说了什么?”云裳在旁问道。 “是密信。”竹筒里的纸条虽是一片空白,实际上只有他们知道,这种密信要如何去看。 柳如是和云裳离开了厢房,继续往楼上走,岳阳楼第四楼是管事的地方,隐藏在三楼和顶层之间,从外表来看丝毫看不出来还有一个藏起来的楼层,这里一般人上不来,当然,也做好了各种防范,不用担心有人突然闯入知道些什么。 柳如是把墙上的油灯拿下来,把底座扭了半圈,墙上有一个地方凹了进去,柳如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儿玉牌,卡进墙上凹进去的地方,瞬间,屋子里书架的某一个格子后面被打开。 柳如是对云裳示意,云裳便走到书架处,把格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个瓷瓶,上面写着“金疮药”。 打开后,瓷瓶里的东西味道和金疮药有点相似,却并不是金疮药,不用柳如是说,云裳便将东西抹在柳如是方才那张空白的小纸条上,片刻后,纸条上有清晰的字显现出来…… “北狄有异”四个大字尤为明显。 柳如是脸色骤变。 “陶然居魏公子送的消息,近日陶然居有大批药物被人订了,东西都流往北狄去了。”柳如是把纸上的内容都告诉云裳。 别说柳如是了,云裳也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北狄早成了一片荒地,哪里有能耐买那么多的药物,他们哪里来的银子,那么多的药,买了给谁用?” 这个问题他们琢磨不出答案的,云裳没有心思在这里浪费时间,药物的事,仿佛有一个很大的阴谋,酝酿笼罩到他们头上,而等到阴云密布,他们才发现端倪。 这件事不能够瞒着明姐姐了。 云裳感觉背后有一张大网,还没有落到他们身上,却控制不住内心的不安。 希望他们现在出手还不晚。 “不能拖延,马上让人去查,还有,阁里那边也要通知他们,让我哥还有几位堂主们早做准备,我方才让你找的八莲草,紫竹松,这些东西也要尽快送到六王府,动作要快。” 云裳脑子里瞬间想出来几条指令,她很清楚,明姐姐目前的情况,如果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明姐姐无法亲自出面打理,唯有马上通知哥哥,还有…… 她灵光一现,突然间想起来一个人,那人几个月前便去了北狄。 “联络北狄那边的人,副阁主几个月前去了北狄,至今可有消息传来?没有的话便联络副阁主,北狄的消息,他应该知道的多一些。” “好。”云裳说的没错,北狄那边一定出事了。 药物一事,如果不是阮明心调养身子的八莲草刚好没有了,只怕他们也没那么快发现异样。 柳如是提笔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唯恐速度不够快。 …… 而此时,外头无人知晓,云裳口中的傅长风在北狄,让人逼得躲进了荒山之中。 他手上掌握的消息传不出去,外界的消息也收不进来。 丰神俊朗的脸上,面色苍白,不复时常的红润。 那是自然,北狄的荒山可不是一般的荒山,除了大草原,草原之后的荒山,是常年被白雪覆盖的雪山。 躲在雪山当中,即便是在山洞内,也还是冻得人的皮肤僵硬。 傅长风有内力护体,只是脸色有一些白,他身旁的部下却没有他那么幸运,没有深厚的内力,即使他们努力运动起来全身的热量,也微不足道,手脚已经逐渐从兵凉便成了僵硬。 “把那堆木头烧了吧。”傅长风坐在一边,看着他们六七个人,抖得跟筛子似的,心里也不忍。 寒冷他知道,就算有深厚的内力在身上,他也能够感受到身上传来的刺骨寒意,更不用提这群部下了。 山洞里的木头并不多,这也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燃起柴火的原因。 而且生火的话,容易引来山里面的野兽,虽然之前还有几只不长眼的兔子闯了进来。 “我出去外面看看。”傅长风拉了一下身上那件白色薄斗篷的帽子,盖到了头顶上后,他才准备着要出去。 北狄荒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样的形容半点都不夸张,寒风呼啸,从洞口往里头灌了进去。 “副阁主,我随您一道去。”里头不乏想要跟着傅长风一起的手下,傅长风挥手,无声的拒绝了。 他最好是一个人,出去探探路比较安全,带上里头的人? 那些人的状况还不如自己!,真要是一起去了,只怕帮忙没有,不给他添乱就很好了。 冷风刺骨,傅长风一身白色,出门后,很快就与雪地的颜色融为一体。 他很熟悉的在附近这一带走,看得出来他对附近的景物熟悉,在这座荒山里,也有一段时间的。 实际上,他们进入这片荒山,已经差不多快走半个月的时间了。 山上缺衣少食,十月的天就开始飘雪,他们并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无法离开。 傅长风当时收到消息,北狄荒地有异样,林家堡的人也往北狄而来,他当时便带着少数的人追踪到北狄,想把当地的情况打探出来。 可一块儿荒地,背后却让人也掌控住了,荒地有什么好的?没有,可在一小片的土地,却固若金汤,他的人在这上面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直到有人与北狄的人起了冲突,双方人马打起来的时候,傅长风才看出来了不对劲儿,北狄已经是一块儿荒地了,怎么可能养的出一群身强体壮的人?'' 第766章 试药无常 最奇怪的是,而且他们其中有一些人,明明傅长风前一段时间看到那人的时候,他的功夫不过尔尔,结果不久后再见到的时候,那人的功力猛的上涨了不止一个等级。 习武之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怎么可能一个个的,如同踩着棉花一样上升,偏偏那种武学上的提升,都不是假的,这才让人疑惑。 好不容易傅长风发现,在北狄,有人利用特殊的药物,能够改变一般人的身体构造,让那人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得到力量上的提升。 就在傅长风要继续深入调查的时候,龙翼轩身负重伤,从外头回了北狄。 他一回来,不难发现北狄的戒备就加深了。 再不久,林家堡的势力也出现在北狄。 林家堡的势力跟天机阁相反,不需要躲藏,他们光明正大的走在人前,仿佛与龙翼轩之间有什么联系。 确实吧,林家堡的人自如进出在龙翼轩的地盘,他们之间如果说没关系谁会相信呢? 更何况,林家堡带来的人,不知道与龙翼轩做了什么交易,他们更加大肆的利用龙翼轩手上,那些能够改造人身体的方子,找了更多的人去研究,一次次的,把人便得更加厉害。 傅长风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 那些人吃的是什么药物?哪里来那么神奇的效果?龙翼轩与林家堡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 当傅长风带人潜入了龙翼轩的地盘,让人包围起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到北狄的时候,身份就被发现了,而查到的东西,不过是龙翼轩故意暴露出来的,只是为了引自己上钩,陷他于绝地。 傅长风如果落到龙翼轩手上,不见得能有什么好事。 当年傅长风曾以天机阁副阁主的身份与龙翼轩见过面,那一次还结了仇,龙翼轩从四国手里夺到的药草,全都损失在云焰的手里,傅长风给云焰出了面,这笔账,龙翼轩当然是记在天机阁头上。 龙翼轩手下的精锐人手,将傅长风包围,危急关头,天机阁埋在北狄的人手跳出来,在包围中给傅长风撕出一道口子。 只是没有预料,傅长风等人撤退的方向,正好被龙翼轩顺势逼进了雪山之中。 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如同刀子一般锋利的打在脸上,白茫茫的山上,除了白色还是白色,很难感受到活物的气息,傅长风顺路拾了些枯树枝背在身上,脚步往山下的方向走。 困在这座荒山的日子并不好过,北狄这场雪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傅长风知道,如果他们再不有所行动,困在这里,只有等死。 之所以能够躲在山上这些天,是因为龙翼轩的伤重,只派人在山下守着,等到龙翼轩身上的伤势好转,到时候他们就会开始搜山,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傅长风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查看山下驻守的人马,算算他们有几成把握能够顺利离开。 临近山下,傅长风把自己隐藏在几块大石头跟粗树干后面,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山下那群人来回巡逻,一边驻扎着几个帐篷。 “格老子的,这鬼天气可真够冻人的,偏偏咱们还得到这里守着,呸……”几个穿着粗布衣的汉子巡逻到这边,双手搓着自己的手臂,嘴里骂骂咧咧,对自己被安排到这边巡逻驻守,很是不满,说着往雪里吐了一口唾沫。 他身旁的同伴也往手里哈气,“行了行了,别抱怨这些有的没的,北狄这边的天气就这样,冷死个人了,你不想来这里,难道还想被抓去试药不成?” 那同伴瞪了他一眼,比起他说的试药,明显是在这里巡逻驻守比较好。 “别,去试药要成功了还好,老子可不想拿命赌。”穿着粗布衣的汉子一听同伴说去试药,也忘记方才自己还在骂骂咧咧,身上打了一个寒颤,好似那试药很可怕似的。 试药? 傅长风蹙眉,看来北狄的情况,不完全是之前自己发现的那样,他的视线再往远处看,像不远处这两人这样巡逻的还不少,全部粗略的算,在外头的,大致上百人。 “诶,你说这山里头没吃没喝,又没衣裳棉袄,那几个倒霉的,会不会已经死了?”粗布衣的汉子突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同伴,一边说着,一边用下巴示意山里头,不难猜出他说的就是傅长风等人。 他的同伴摇摇头,“谁知道呢,命大又如何,还能跑到哪里去,死不死就是时间问题了。” 没有探听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傅长风悄悄往来时的路离开。 这一边的出路被他们严防死守,看来是行不通了。 身上背着一大把的枯树枝,傅长风在心里盘算山的另一边。这座荒山占地面积很大,几乎有整个北狄的一半大了,龙翼轩手上没有那么多人手,不然早就让人上山搜山了。 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傅长风决定赌一把。 —— 西瀚,盛京城内。 云裳去了一趟岳阳楼,柳如是的动作再快,也无法在一天之内把云裳要的八莲草,紫竹松迅速凑集到西瀚盛京城。 百灵遵照云裳的提示,把这件事告诉霍铮,然而当天府上的人拿着霍铮的令牌入宫拿药,却被扣在了太医院,准确的来说,是皇上留的人,目的是让霍铮亲自进宫一趟。 御书房内,空气中的气氛有冷凝的味道,就连御前侍奉的高公公,也忍不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铮已经进来一个多时辰了,然而皇上除了赐座以外,便一直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说是政务么,打死霍铮他都不相信。 皇上如果一心都在政务上,那就不可能将他的人扣下,要他入宫。 现在他人也到了,皇上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他可以理解为皇上这个举动是故意针对他来的。 至于原因,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前些日子阮明心在御书房内与皇上的谈话,他都知道。 纳妾么,他一直以来没什么兴趣。 第767章 惹帝怒 深秋日短夜长,从霍铮进来到现在,外头的天色也逐渐暗下来了,高公公走到一旁点燃灯烛,火光摇曳,皇上这才从一堆的政务中起身。 “长焰还在啊,天色不早了,便留下陪朕一块儿用膳吧。”语气不容人拒绝,皇上从书案后起身,便吩咐高公公下去让人准备晚膳。 在宫里耽搁了两个时辰,霍铮也不在意多这半个时辰用晚膳。 皇上要用膳,很快就有宫人准备好,将所有的饭菜摆好,父子俩在桌前坐着用膳,远远看过去,还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等两人都吃到差不多的时候,皇上才开口,“六王妃同你商量的事,你可有哪家中意的。” 将手上的筷子放下,皇上如同闲聊一般在问霍铮,更多想问的,是他中意哪户人家的姑娘。 前几日阮明心入宫,他便让阮明心回去后,得给霍铮张罗纳妾,几日过去了,六王府上也没传出什么消息,皇上便当霍铮有自己的主意。 “回父皇,天下大势比儿女情长重要。” 霍铮的话被皇上自动理解为,“江山与儿女情长,江山重要。”“霍铮爱江山,不爱美人。” “好,好,好,你有此心,实属难得。”连续三个好,充分表现出皇上对霍铮的答案很满意,一个好的帝王,就不应该让儿女情长绊住脚步。“虽说君子先国后家,但没有家,也没有国,你要先成家立业,朕才好放心于你。” 皇上自以为他的那一套理论用在霍铮身上,是正确的,殊不知霍铮心里泛起的冷笑。 “父皇,儿臣已娶了王妃,再有几个月,孩子也要出世了。” 霍铮的话让皇上几不可闻的蹙眉。 “儿孙满堂才算得好,别说你身为一国王爷,就是寻常百姓家中也纳有妾室,你几位兄弟,哪一个不是几位侧妃夫人,六王府到底人丁稀薄,你若没有想好,朕便为你做主,给你挑几个侧妃。”皇上好似听不出来霍铮的拒绝,自顾自话,回头想要喊高公公将他收集来的画像拿上来。 “六王府上这样便很好,人多了到底吵闹了些。”霍铮不动声色的婉拒。 但皇上今日明摆着一定要给霍铮定下几位侧妃。 真当他是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呢?霍铮这就是为了阮明心,而拒绝往六王府上再招进几个女人! 在皇上的眼里,霍铮这是让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到底不能差你几个兄弟太多,府上的人多一些,朕好早日再多抱几个孙儿,六王妃有孕在身,无法侍候好你。 再者,身为皇室中的人,她也早该看清了,女子善妒,犹如自毁,你日后也绝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皇上这话就差没有直接对霍铮说,“你以后将要继承朕的位置,西瀚皇帝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皇上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如此这般霍铮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的父皇一直以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日后也只会是她一个。”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走到现在,一辈子有多长,霍铮自己都不知道,但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他愿意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把他对她的爱,一心一意交给她一人。 “皇城的生活不适合我们,盛京中现下也没有什么大事,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等东圣那边的事情落幕,我会带她离开。” 这是霍铮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告诉皇上,他不留恋盛京城的日子,也不眷恋皇上屁股下的那把椅子。 万人之上的荣耀那又怎样,君不见他父皇因为他母亲的事,余生神伤后悔? 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这才是霍铮现在想要做的事。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皇上的脸不说阴沉,但上面的颜色绝对不好看,他一脸不悦的看着霍铮,大有要他改变说辞的模样。 “儿臣愿在敌国来犯时,领兵出战,待天下平定,儿臣要带着妻儿遨游四海。”他把自己心里所想全部坦白。 与其等到日后突然失踪,搞得人心惶惶,不如现在就把计划告诉皇上,左右他去意已决,就算是他的父亲,也无法将他阻拦下来。 “荒唐,荒唐!”那张正在用膳的桌子,上面的盘碗,宫侍们还没来得及撤下去,此时被皇上愤怒的拍打桌子,隐隐快要从桌上掉下去了,可见皇上盛怒之下,手上的力气有多大了。 “朕让你把这话收回去!为了一个女人,是谁教的你这样做的!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自己的儿子,心疼的不肯打骂,皇上就把一切都怪责到阮明心身上。 “红颜祸水”的评价有多高?历史上的红颜祸水,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皇上此时是气急了,一张富态的脸上,红得难看。 高公公连忙上前安慰,以眼神在示意,要霍铮快些向皇上向皇上服软。 只是在任何事上,霍铮都可以退缩,只不过阮明心是特别的,他不会为任何人破例。 霍铮的坚持让皇上看在眼里,他心里气急,拳头直接拍在桌子上,“逆子,逆子!你给朕滚出去,滚出去!” 霍铮的话听在皇上的耳朵里,就是没有志气的象征,偏偏这个儿子对于他说的话,一直都听不进去,不管是他的赐婚还是如何,甚至连杜若荷都被他拒之门外,皇上要怎么才能说服霍铮。 此时他在气头上,一口气被噎在胸口,高公公连忙上前帮皇上顺气,一边用眼神提醒霍铮快点出去,快点离开。 霍铮也不会再留下讨人嫌,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宫里头是没有秘密可言的,霍铮在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情,是瞒不过背后那群有心偷听的人。 不管霍铮的话如何惊世骇俗,毕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与霍铮有仇的人并没有就此放下怨怼,相反,盯着霍铮的眼线就更多了。 离开皇上的宫殿,霍铮没有忘记自己进宫的目的,往太医院而去,把他的人,以及六王府却少的药材,全部搜刮出宫,送到了六王府里。 第768章 查人踪 而云裳那边,一回府上,就把所有不对劲儿的事情婉转地告诉了阮明心。 不管怎么样,阮明心就算病到无法动弹,那也是他们的主子,天机阁的每一件事,她都有资格知道并且做主,更何况如今傅长风在北狄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你说长风那边没有消息是什么意思?”阮明心一听到这些便从软榻上端正的坐起身来。 从云裳的话里头,她就听出了不对劲儿。 傅长风是什么人,她在断尘渊的那几年就深有了解,更何况傅长风的一身武艺本领,阮明心比任何人都信任他。 在北狄音信全无,这种事断不会发生在傅长风的身上,再简单的事情,阮明心都控制不住自己把它复杂化看待。 “王妃,是的,那边传来消息,傅阁主几日前就没有消息了。”云裳把从柳如是那边听到的消息都带回来了。 “还有一个,魏公子那边的消息传来,问您是否要拦截住那批流往北狄的药物。”南庆,西瀚,各有不同的药物大批量流向了北狄,想来东圣境内的药物也差不多。 阮明心不知道大批的药物送去北狄有什么作用,那里只是一块儿荒地,过多的药物,是送去给谁的? 北狄有什么人需要那么多的药物? 这个时候,阮明心心里突然浮现出“神医谷”三个字,难道这事儿与神医谷有关么? “天机阁让青爷坐镇,云焰带人去一趟北狄,查找傅长风的下落。”不管北狄那边,龙翼轩想要打什么主意,目前最重要的是傅长风的下落,在阮明心看来,十个龙翼轩都比不过一个傅长风来得重要。 若要问这天下最有钱的人是谁,可能有人会说百年大家的陶然居,可只有魏青云知道,天下最有钱的是天机阁,是阮明心。 百年大家的陶然居,近几十年的没落,底蕴再丰厚也消磨得差不多了,更不提陶然居最后的人脉,还分了将近一半给阮明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阮明心想要派人去拦截流向北狄的药物,并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霍铮是玄月阁之主,理论上阮明心也是玄月阁半个主子,有玄月阁的杀手出手相助,不管用明的还是暗的,阮明心都能够把那批药物扣下来。 外头的景象蒙上了一层萧瑟,满园的花草在风抚中摇曳,盛京城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西瀚的气候不如南庆,初雪没有美可言,北风呼啸似鬼嚎,大街上的行人少了七成,就连平日里出来摆摊的小贩,也留在自己家中躲避这重寒冷。 大雪接连下了两日,天空之上一层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灰蒙蒙的颜色压抑人心。 这天,开始变了,就如这天下一般。 雪后的日子不安稳,阮明心的肚子逐渐显怀,下雪前些日子,杜若荷时常来找阮明心说话,自从下个雪,杜若荷没到六王府,阮明心倒觉得有些无聊了,就连平日里无事最爱看的话本子,她也看不进去。 百灵给她端来厨房新做的糕点,她也兴致缺缺,怀孕之后的厌食状况,在她这个时候出现了。 百灵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霍铮还从宫里借了宋夫人手下,很擅长做糕点甜汤的师傅,然而都没有让阮明心多吃点东西。 偏偏有些人似乎还觉得,阮明心的日子不够乱,要往六王府上多添一些事给阮明心麻烦。 “王……王妃,不好了!”外院洒扫的小丫头匆匆忙忙跑进来,素兰去厨房给阮明心炖汤水,屋子内除了阮明心,就只有百灵在。 听到那小丫头慌乱的言语,百灵不客气的训斥道,“呸呸呸,什么不好了,咱们王妃好着呢!” 眉眼厉色的训斥,倒是把那小丫头的慌乱给喝住了,等她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百灵姐姐莫气,是奴婢说错话了。” 百灵也不同她计较,而是问道,“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出什么事了?” 这小丫头,百灵记得她是前院的洒扫丫头,平日里负责前院就好,不用到她们这边院子过来。 六王府不管上下,所有的人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平日里绝不会有这样慌乱的行为,这突然急匆匆的跑来,百灵也想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百灵姐姐,不好了,大门口停了几顶轿子,来人称,她们是六王府上的侧妃。” 听到百灵的提醒,小丫头才记起自己的来意,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他们府上什么时候有侧妃了?霍铮王爷又没有通知,于是便在门口僵起来,此时人都在门外候着,让老管家给拦住了。 笑话,六王府是王爷的王府,王爷没有下令,也没有告知六王府有侧妃,他们怎么敢随便放人进来。 可外头那几位也不是好惹的,就算是老管家,也快招架不住了,不然也不会叫个前院洒扫的小丫头,进来通知阮明心。 “你说什么?”百灵的声音陡然提高的几个分贝。 他们家王爷娶侧妃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百灵面色一崩,小脸红红有些气愤,王爷居然娶侧妃,还没有通知她们家王妃,并且都不止一个! 岂有此理! “外头出了何事大呼小叫的?”室内正在午歇的阮明心,让百灵这一惊呼,就给吵醒了。 随着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渐大,她嗜睡的情况也更加明显,一用完膳就又要睡觉,加上入冬了,室内燃着暖炉,温度一上来,整个人懒洋洋的,就更想睡觉了。 百灵给那小丫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自己转身进了内室。 “王妃,丫鬟过来说,门外来了几位姑娘,自称是咱们府上的侧妃,现在让老管家给拦在门口了。” 阮明心神色一怔,好半天才回神,“外头的雪还没停,来者是客,先让管家把人请到客厅说。”她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就像在说,这天气真冷,并没有因为听到外头的人,是六王府的侧妃而生气。 不值得,要是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动怒,动了胎气就得不偿失了。 第769章 会来客 “啊?哦……”百灵还以为阮明心会发脾气,不想竟然要将人请进来,呆呆应了一声,便去吩咐外头那个小丫头。 “给我更衣梳妆。” 阮明心从床上坐起来,如她所说,来者是客,她身为六王府上的女主人,是该出去招待招待。 而且听百灵说,老管家派人来请示她的意思,想必是老管家无法自己处理,才会让人进来通知她。 虽然阮明心是相信霍铮的,霍铮不会往府上放女人,可难保其他人不会闲着发慌。 再说了,那些女人都自称是六王府上的侧妃,而且人也到六王府门口了,自己躲在后院中不见岂不是更助涨了她们的气势。 不管她们是不是真的是六王府上的侧妃,先不说这么冷的天,阮明心怀着肚子走到大门外,这段路有多远,走出去有多累。单单是身份,阮明心就绝对不会出去。 她是六王府上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来的六王妃,除非皇上太后亲临,要不然谁的面子也不管用,她都不会到门口去迎接,更不提门口那几个,扬言自己是六王府的侧妃,如果真是侧妃,阮明心亲自到大门口,不就是自降身份,给她们脸了嘛?白眼狼的,日后就直接踩着她上位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阮明心都不会到大门口去的,有事就进来客厅说,顺耳的她还可以勉强听听,不顺耳的,再让人给丢出去,那也是一样的。 大门外,老管家听到小丫头的回话,一张老脸上,不动声色的一松,悄悄舒了一口气,回头对大门外几台轿子里的人说道,“几位姑娘,我们家王妃说了,外头大雪纷飞,待久了容易寒气袭身,请几位先进厅里会话。” 他言语中恭恭敬敬,丝毫不见方才还在拦人时的模样。 那几位估计也有些不耐烦了,听到老管家这话,便不为难他,几个人一同下轿,让老管家带路。 自称自己是六王府的侧妃,并且到场一共有三位,都是身份尊贵的主,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听到六王妃请她们进去,还以为自己真就是六王府上的侧妃一般,一个比一个姿态端得高,小脸抬得高高的,就差没有拿着鼻子看人了。 老管家把人请到了大厅,让人上了茶水后,便先退下了。 几位姑娘先前也不知道,对方也是六王府上的侧妃,而且还跟自己是同一天进门,入了大厅后,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捧一杯茶,好似能把那杯子看出一朵花来,谁也不开口与谁搭话。 阮明心在百灵为她梳妆后,才慢慢吞吞的从院子里出来。 素兰听说府上来了人,把厨房的汤水丢给厨娘看着,自己也跟着阮明心一起到大厅,就怕自己不在身边,阮明心不懂人情世故,会被进门的客人欺负了。 阮明心更衣再梳妆,到了大厅的时候,也是一刻钟之后了。 进门的那几位手上捧着的茶都要凉了,由此可见,心里都不怎么舒爽。 见到阮明心来了,其中一位穿着粉衣的女子放下手上捧着的杯子,无惧阮明心的身份,与她对视。 说是对视,那眼神更像是打量吧。 百灵心有不满,觉得这姑娘好放肆,可来的路上被素兰提点过,此时进了大厅后,便不敢多嘴。 这些人是什么身份还不清楚,但是能让老管家都不敢拿主意,身份绝对不会低到哪里去。 百灵搀扶着阮明心,素兰跟在阮明心旁边,主仆三人就站在大厅中央。 你说阮明心不想落座? 才不是,实在是进门的几位太过放肆,三个人,其中两位将大厅的两个主位都给占据了。 这是直接把阮明心的身份给无视了。 偏偏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主位上那两人恍若未觉,那位大胆的打量阮明心的女子,一脸疑惑的问阮明心道,“你便是六王妃嘛?” “放肆,见到六王妃,还不行礼!”百灵在一旁忍不住呵斥道。 那粉衣女子饶有兴味的点头,听话的起身屈膝行礼,“莹莹见过王妃姐姐。” 这礼是行了,不过敷衍意味十足,她便将不把阮明心放在眼里这一点贯彻到底。 阮明心还没有应声,她便自顾自的起身,又落座回厅上的主位。 这行为,就连素兰都看不下去了,好歹她们王妃,是六王府上正儿八经的女主子。这几个人别说还没入王府,便是已经进了六王府,也是在阮明心之下,如此敷衍的礼,不单单是不把她们家王妃放在眼里,这完全就是挑衅了! 那位身着粉衣,自称莹莹的女子坐下后,又一脸讶异的看着阮明心,问道,“从院子里走了半个时辰过来,王妃姐姐一定累了吧,为何还不落座?” 她一脸关心的伪善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关心阮明心呢。 说阮明心走了半个时辰,无非是她们在这里坐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言语中似是关心阮明心,实则是在责怪阮明心,从院子里到大厅,故意磨蹭着让她们等着。 素兰想出声说什么,阮明心伸手拍了拍素兰搀着她的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缓缓抬头,看着主位上心安理得坐着的两人和蔼说道: “礼者,人道之极也,莹莹姑娘莫不是不晓得这个道理?” 换作莹莹的姑娘听到阮明心的话后,眉头不满的蹙起,并没有言语。 阮明心只当她是没听懂,又说道,“本王妃倒是忘了,寻常的后院女子,怎么有机会熟读四书五经,莹莹姑娘若是听不懂本王妃说的话,本王妃倒也不介意直白些,指点指点莹莹姑娘。” 这样的话就够直白了,后院的斗争阮明心不是没有经历过,前世嫁给龙翼轩,他还没登基时,她便是在后院女子的勾心斗角中度过那段时间。 她的话,就差没说,“莹莹姑娘没念过书,不识文化,不懂教养。”了。 莹莹脸上挂着牵强的笑,“王妃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问的是阮明心的态度,而阮明心却好似听不懂,答非所问。 第770章 哪里来哪里去 “本王妃便说莹莹姑娘不曾阅览群书,所以听不懂了吧。”阮明心说完,还配合自己煞有其事的点头,接着道,“一个人可以没有礼数,却不可以没有教养,如果女子没有教养,日后也难以择到夫家,愿意讨要的夫家,亦或许是不入流的妾室。” 这样的话更加的直白,除了没有指名道姓,有哪一句不是在说,“莹莹姑娘没有教养,给人家做妾人家都不要。” 这样直白的话,莹莹想要假装听不懂都难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气的通红。 “你!” 像她这样的女子,前半生都是在家中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家里人有意宠着,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阮明心只是一句话,她就受不得激了。 看到新来的侧妃被阮明心噎得无语言对,百灵乐呵了,“你什么你,这是我们王妃,莹莹姑娘要记清自己的身份。” 百灵好心的提醒道。 侧妃侧妃,说好听一点是侧妃,往不好听里说,也不过是个妾,而且还没有入门呢,就算是进门了,也是在她们王妃之下,就算能得王爷宠爱,王爷也不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所以对于这位莹莹姑娘,百灵可觉得不足为惧。 “放肆!”无法跟阮明心顶嘴,对阮明心身边的丫鬟,莹莹便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们几个,是皇上亲封的侧妃,也算是六王府的主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份!” 莹莹的话让阮明心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原来是皇上送过来的人,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呢。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回霍铮在宫里已经拒绝过皇上了,所以这算是强行给六王府塞人吗? 皇上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给他们六王府送人,想必送的这几位霍铮还不知情吧,先斩后奏,若是她直接赶出去了,说不得会落一个善妒的名声。 六王府倒不是养不起一两个人,阮明心相信霍铮不会纳妾,不会变心,这几位进六王府是皇上的旨意,阮明心不能抗旨把她们全部赶出去。 但进了六王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在她头上的,就算是皇上的旨意她也不允许。 “莹莹姑娘好大的架子,这才刚进六王府的门,就敢逾越本王妃,教训我的人。 莹莹姑娘家的教养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 想来皇上不是让你来,谋害本王妃肚子里的皇嗣的。 今日莹莹姑娘敢逾越身份,教训本王妃的人,或许明日就敢仗着皇上的旨意,残害本王妃,残害本王妃腹中的孩子。” 泠泠清音,响彻在人心头,那两位没有说话的女子,脸上已经不自觉的蒙上一层冷汗,她们没想到阮明心是这么不好对付的主,那位莹莹姑娘,今日怕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莹莹的脸青了又白,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出言训斥了一个丫鬟,阮明心居然直接往她头顶上扣罪名,旁的不说,就谋害皇嗣这一条罪名,就足够让她被赐死了。 不是夸大说得严重,而是阮明心肚子里的,是皇室孙子辈第一个孩子,又是六王爷的孩子,皇上也对这个孩子重视了几分。 “王……王妃姐姐,莹莹不是这个意思,给莹莹十个胆子,莹莹也不敢谋害……皇嗣。” “好了,莹莹姑娘回去吧,六王府庙小,供不下莹莹姑娘这尊大佛。 本王妃这一胎怀得不易,皇上与王爷都很重视这个孩子,本王妃不敢陪莹莹姑娘赌。 来人,送莹莹姑娘回去。” 阮明心出声打断了莹莹的话,神情不容玩笑,让莹莹身旁的两个女子,本想帮莹莹求情的话语终止在自己嘴边。 回去,回哪里去?当然是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皇上的旨意不容违抗,阮明心也可以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来说,如果把人送走了,皇上坚持再送来,到时候阮明心有个什么意外,那便是皇上有意暗害阮明心。 虽说这种事情不是皇上会做的,阮明心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跟孩子出什么事,但是皇上敢赌吗?他敢拿自己的名声出来赌吗? “王妃姐姐,莹莹怎么可能谋害皇嗣呢,王妃姐姐……”六王府的人都认阮明心这个女主子,阮明心一声令下,不用催促,府上的护卫便主动走进来,一副要请莹莹离开的阵势。 阮明心没有在开玩笑。 正是意识到这一点,莹莹才开始慌了,她没办法继续坐着,连忙起身,上前几步要到阮明心面前求情。 可是阮明心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把她拦住!”厉喝一声,百灵先行动作,一个擒拿抓住了上前的莹莹。 “莹莹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冲撞了王妃娘娘腹中的小世子,咱们王爷也不会放过你。”百灵机灵的说道,让莹莹没有辩解的机会,她明明不是要上去冲撞王妃的…… 只是莹莹现在也没有力气辩解了,百灵看起来娇娇弱弱,但要对付外头送进来的女人,手上一点都没有留情,疼得莹莹的眼泪都出来了。 “痛,痛痛……王妃……” “送莹莹姑娘出去,小世子若是有什么意外,你们十条命都赔不了。”阮明心面无表情,好似根本就没有看到莹莹一副要哭的模样。 那群护卫也不敢慢吞吞的,生怕这位莹莹姑娘会再次冲上前。从百灵手上接过人,连忙往外头拖。 这一幕,看得另外两位侧妃心头一震,心中有感觉,莹莹就是她们的例子。 阮明心方才对莹莹说的话,她们也听清楚了,看到莹莹已经被拖出去了,连忙从位置上起身,规规矩矩的给阮明心重新行礼。 “妾身娇娘,见过王妃娘娘。” “妾身芍药,王妃娘娘万福,初来王府,有何不知礼数的地方,还请王妃娘娘大人大量。” 说来这位芍药,可比方才那位莹莹识趣得多,见识到莹莹的下场以后,才记起来阮明心是六王府上有名有实的六王妃,三言两语认下自己方才的错,让阮明心无法把用在莹莹身上的那一套,再用到她们身上。 第771章 至少留下两个 阮明心没有马上让两人起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两人,屈膝的动作站久了,谁都会腿酸,娇娘跟芍药两人,腿上已经酸得开始抖了,阮明心当作没看见,轻轻绕过两人。 莹莹被送走了,加上娇娘跟芍药两人站着,大厅里两个主位的位置就空出来了,阮明心在莹莹方才坐的位置坐下,有丫鬟连忙给阮明心上热茶。 阮明心手里拿着茶盏,动作缓慢优雅,在娇娘跟芍药快站不住的时候,阮明心才出声道,“起身吧。” 她并没有让两人坐的意思,两人也只能站着,不敢坐下。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你们在家中是何教养本王妃不管,皇宫有皇宫的规矩,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多的话本王妃便不说了。 既然你们没有学过礼数,不知礼数,这段时间,便留在自己院中,让王府上的嬷嬷好好教导教导你们,避免以后冲撞了贵人,六王府也保不了你们。” 一段话,她说得极慢,却没有一句不是扣人心弦的,听得娇娘跟芍药两人都不自觉绷紧了身子。 阮明心不否认自己这是拿莹莹出来杀鸡儆猴,在这两人面前立威,进来后说的话是给娇娘跟芍药听,也是给盛京城其它肖想进六王府的女人听的。 六王府不是那么好进,不动礼数便学,学不会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就算背后有皇上撑腰也一样。 “娇娘(芍药)知晓了,一定会好好学习规矩礼数。” “退下吧。”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阮明心没想与这两人拉感情,吩咐完了事情便让两人退下。 皇上送来的人,阮明心不好做得太过。老管家上了年纪,什么事情都看得清,在几位侧妃上门的时候,或许就已经预料到阮明心不会把人都送走,早早叫人收拾了两个院子,娇娘跟芍药退下后,他便让人把她们带到各自的院子里,并让王府里的老嬷嬷一起过去。 娇娘跟芍药退下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苦笑。 三个人同一天进门,结果却被送走了一个,或许她们两个不能斗,不然下一个被送走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王妃,既然她们不知礼数,为什么不把她们,像莹莹姑娘一样送走?”百灵对阮明心留下两位侧妃的举动不怎么高兴。 她不知道侧妃会是什么样的,但是高门大府中,例如王妃的母亲,就是死在后院女人的手段,还有丈夫的算计里。 从小也见多了阮府的勾心斗角,百灵对后院的女人都厌恶得紧。 “留着吧,不是她们也会是别人,至少这两个人还在王府的时候,皇上不会再往咱们府上塞人。” 府上有两个侧妃,就算皇上再怎么不高兴,也没有理由继续往六王府里送人,如果他再想继续插手,阮明心相信,等待皇上的将是御史的弹劾,还有后宫新进的美人们。 —— 是夜,冰冷的北风吹得枝头上的积雪朔朔掉落,数条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行在灰白的夜色中。 干燥的气候,再加上北风的风力往一个方向吹,浓烈的迷烟弥漫在某一处的外围,巡逻的守卫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倒落在地上。 “动作快点!”数条黑色的身影凭空落在地上,几个人对视一眼,往几个方向扩散开。 “乒——”刀剑砍在铁链上的声音很响亮。 “什……什么人?”角落里的中年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吵醒,动作小心翼翼,一边在黑暗中打量着用刀剑在砍铁链的黑衣人。 透着窗外若有似无的光亮,隐约可以看清,那张脸赫然就是被霍铮囚禁用刑的阮兆麟! 从三月三,霍铮与阮明心在南庆大婚的那一天,阮兆麟身为龙翼轩的棋子,霍铮严刑逼供之后就一直把人丢在暗牢中,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意思,一直到现在,阮兆麟本来富态红光的脸色有些干瘪,皱纹密布,鬓发也开始斑白了,眼神有些空洞,没有半点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这段时间,除了三餐之外,就没有人管过他,他几乎是在过着等死的日子。 “救你的人。”黑衣人没有过多的话,一击不成,握着刀又接着砍,一下比一下用力。 黑衣人的话不多,阮兆麟却清晰的听到的,死寂的眸子又有了光亮。 他不用在这里等死了。 “乒乓……”铁链应声而碎。 “快走!”黑衣人冲进牢房里,一把抓起角落里的阮兆麟离开。 霍铮并没有过多去注意阮兆麟,对于任何人来说,阮兆麟的存在都可有可无,龙翼轩已经撤离了南庆,霍铮便看在他还是阮明心的父亲这层关系上,没有直接对他下杀手,只是把人囚禁在暗牢之中,准备让他一辈子老死在这里。 至于南庆的官场? 对外他们说阮兆麟身染恶疾,告假在家中养伤,阮兆麟的两个儿子行走在南庆的官场中,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有被提点过,阮云庭知道阮兆麟失踪,却并没有出声,而在阮云庭的打压下,阮府上下也一致称,阮兆麟身染恶疾,也不便见客。 没有想到龙翼轩居然,会安排人去把阮兆麟劫走,霍铮现在两日后收到消息,并没有说什么。 阮兆麟如果不在南庆,不在南庆的官场,他倒要看看,龙翼轩要一个没用的老头能够做什么。 而此时,接到阮明心消息的云焰,也已经带人到了北狄。 傅长风一直没有消息,即便进了北狄的地界,云焰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确定,傅阁主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去北狄荒地了嘛?”云焰眼前的桌子上,正铺着一张大纸,从纸上来看,那是整个北狄的地图。 此时他的手指,正指着地图上北狄荒地的位置。 “云堂主,傅阁主说过,他带兄弟们去查探荒地的消息。 第一天还有消息,说荒地那边不对劲儿,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等他回来再行动不迟,之后几天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第772章 北狄荒地有变 “兄弟们左等右等,没办法了才给阁里送了消息。” 站在云焰面前的,是北狄这边消息联络的负责人杜仲,因为傅长风有吩咐,所以就算傅长风那边没有消息传来,他也不敢带人闯到荒地那边过去,发现荒地那边突然有很多人活动出没,那群人的来历不简单,他也不敢贸然派人打探那边的消息。 “荒地里头的消息,可有办法打探得到?”云焰听闻之后不禁皱眉,他知道,距离傅长风去荒地那边的日子,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越是没有消息的情况,越是无法掌控,往往就代表某些事情开始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有是有,但那边突然多了很多人,看着不好惹,想要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可能有些难办。”杜仲有所保留,对未知势力的敬畏与恐惧,使他不敢在云焰面前直接的打包票。 “先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不管那边出什么事,入夜前先退回来再做打算。”听杜仲说的,云焰几乎就可以确定,荒地那一群人,就是阮明心口中说的龙翼轩了。 天机阁里的人,分布在天下各个角落,人数不多,但每一个人都弥足珍贵,傅长风上次带走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人,在傅长风的安危下落还没有确定之前,云焰一个都不敢浪费。 刚到北狄,他用要先了解一下荒地目前的情况。 “属下这就去安排。”有云焰过来拿主意,杜仲和手下的人跃跃欲试,早在之前与傅阁主失去消息时,他们就想要到荒地那边过去,只是心里都在担心傅阁主的安危,不敢擅自行动。 云焰派人潜入荒地的事情,并没有被龙翼轩发现。 或者说,龙翼轩的重心没有放在荒地上,在他看来,一个天机阁的傅阁主都被他逼进了荒山,雪山上,天寒地冻,他压根就没把傅长风,没把天机阁当作一个威胁。 他一直希望自己的手能够恢复如初,而别说恢复如初,龙翼轩的手伤是断肢,可不是什么骨折骨裂,更别说龙翼轩的手是让霍铮斩断,早已在那片火海中烧成了灰烬。 就算大夫们想要给他接回去,那也得找到那条被斩断的胳膊啊。 明知道那条胳膊是找不回来了,龙翼轩一天比一天沉默,整个人的气息,也越发的阴沉,他身边的人都不太敢靠近他。 “荒地的情况如何了。”北狄的冬天很冷,冷到人一出门,就能怀疑下一刻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要掉到地上了。 同是北狄的国土,荒地的名称,并不是说这里是荒芜之地,寸草不生。 相反这里的仍是草原之上,因为之前瘟疫,这一块儿地方被人遗弃了。 这里的屋子,也不是寻常看到的屋子,甚至不是木屋,只是一种特制的布料圈起来的帐篷。很具北狄特色,是北狄百姓们居住的屋子。 对于习惯了几十年南庆气候的龙翼轩来说,北狄的冬天,他不怎么喜欢,外头北风呼号,风卷飞雪,他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躺在铺着虎皮的榻上,屋子里还燃着炉火,他身上依旧盖着一张厚厚的被子。 他的身体,比以前更怕冷了。 “天机阁的人自从进了荒山之后,再无消息,想来近日大雪连绵,他们十有八九是出不来了。”龙翼轩的身边,此刻也只有李一还敢站着,他口中的“出不来”,便是认为这等寒冷的天气,傅长风等人早已被冻死在荒山之中。 “过几日等雪停了,再派人进去搜山,尸体就……”他话语突然一顿,本来是想要说,“尸体就送去天机阁”。 但想起来,他们并不知道天机阁所在何处,他又转口说道,“尸体丢了喂野兽。” 脸色阴沉,没有天机阁的下落,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西瀚的事情如何了?”他好似突然想起来问道。神情更加严肃。 可见西瀚对他来说更重要。西瀚是他最重要的一步棋,那两人可都在西瀚。 阮明心跟霍铮把自己害得那么惨,他怎么可能,不回报回报这两人。 “咱们的人没有被人发现,已经接近西瀚皇帝,东西也送过去了,自从西瀚六王妃有了身孕,西瀚皇上有意让六王爷娶侧妃纳妾,六王爷拒绝后,皇上往六王府中送了三位侧妃,六王妃留下了两个。”李一在旁边有条不紊的将西瀚的消息都告诉他。 龙翼轩脸上的笑意尽是嘲讽,不知是在对着谁。 还真是情深意重,不知道是演给谁看的。 “这是一个好机会,让他们趁这个时候,想办法把东西给西瀚皇帝吃了,至于六王府,先盯着吧。”龙翼轩的眸子里尽是阴狠的光,不知道他想要算计什么,但却听得出来,他让人给西瀚皇帝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暂时无法对阮明心跟霍铮动手,那他可以先从西瀚皇帝这边下手,霍铮不是不要皇位,不要天下吗? 既然不要,那他就帮霍铮接手了,他倒要看看,等到了那一天,霍铮手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还怎么跟他斗! “是,我现在就吩咐下去。”李一对龙翼轩的话言听计从,正准备退下时,龙翼轩又把人叫住了。 “等会儿,咱们从外头订下来的那批药物,什么时候能到。”这一批药物,是他与神医谷后面合作的开始,,只要有这一批药物到,他就可以拥有更多强壮能打的武士,他手下的兵力就能继续壮大! 一想到自己前面与神医谷,一起打造出来的人,龙翼轩眼里就燃起一层兴奋的光。 神医谷的力量,多么无形又强大,只要他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算各国手上都有大剑师又如何? 等他拿下了西瀚,阮明心与霍铮便都不足为虑,而其它的大剑师? 天下的百姓何其多,他可以一一拿来为自己所用,他就不相信,那群道貌岸然的大剑师,在面对千军万马,泰山崩顶可以不动声色,在面对天下百姓,又可否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第773章 神医谷不是神 听到龙翼轩突然询问起那批药物的事,李一脸上明显有一瞬的迟疑,片刻后才回话道,“主子,那一批药物路上遇到了些麻烦,预计会再迟一些时候到。” 想了想,李一没有把心中的怀疑说出来。或许那一批药物,真的只是药草供应上出了问题。 北狄的荒地,自从上次的那场瘟疫之后,地上遍地丛生出无名的花草,这些花草不同寻常,龙翼轩的人也是偶然间发现的。 只要食用了这些花草,人体的神经就会变得很兴奋,龙翼轩手上有一群自己的大夫,原本是安排来给自己调理身体用的,自从发现了那些花草之后,他们就开始研究那些花草,直至配出来了药,药物吃了能够改变人体的神经,让人的武功与修炼的内力,有一个大幅度的提升,就连寻常的士兵,吃了配出来的药后,身上的武力值都可以和军中的猛将相提并论。 这个消息出来,怎么能让龙翼轩不兴奋?北狄混乱不堪,满地的流民,如此这般小兵可以变猛将,那猛将是不是就可以变得再厉害了?他手上有一群猛将,就算无法同南庆,西瀚,东圣的军队数量攀比又如何,他手里的,都是能够一个打十个的兵,只要他的药够多,他的大业则不远了! 他马上就命令自己手下的大夫,大量的配出这种药,药多人少,龙翼轩便利用可以让武功提升,变得强大的幌子,笼络了一批江湖上的武者,把他们骗到了北狄,让他们吃了药,武功提升的同时,他又让人给这群江湖的武者,身上下了蛊虫,为他所用。 然而,龙翼轩的行为终归是逆天的,或者说,是他手下的人能力不足,但凡吃过那些药的人,十个里,有八个人都死于暴毙,这都是那些药的缘故,原因不明。 而少数活下来的,如同之前的吴勇两兄弟,到底是不愿意屈居人下,在龙翼轩去南庆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便怂恿了北狄将近一半的人,背叛龙翼轩,离开了北狄,当然,这群人龙翼轩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行了,我知道了,去请迦叶掌门过来。”他对李一挥了挥手。 他口中对迦叶的称呼也算是客气,因为对他来说,迦叶可是当下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神医谷的人,医术堪称是奇迹,他手上的那批大夫在他们手上,可不仅仅是略逊一筹,至少通过迦叶他们手上的药,能使他手上的人多活下一半。 李一办事的能力,他一向都放心,隐龙卫是他的死忠,任谁背叛他,隐龙卫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等李一出去后,龙翼轩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榻上,手里不知何时,把玩着一把匕首,仔细看可以看的清匕首上面嵌着的宝石与夜明珠,那把匕首,正是阮明心曾经不离身的武器。 阮明心大婚之日被劫走,当时为求解决困境,就是用这把匕首捅向龙翼轩,而当时她没有力气再拔下来,导致后来龙翼轩被劫走,这把匕首也跟着龙翼轩一起离开。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夺回来的。 龙翼轩看着匕首时的眼神带着痴恋,病态的把匕首拿近,在上头落下一个吻,如同那吻就落在匕首的主人身上似的。 北狄荒地,迦叶的居所就在这附近,与龙翼轩相隔不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一就把人请过来了。 墨发如丝垂落,只用一根玉带绑在背后,额头悬着一颗红宝石,宝石再亮,远不如他那双浓墨一般的眼睛吸引人。异域华服,身带异香。冰冷而绝美的脸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就是把阮明心放到他面前对比,也不一定能有这人好看。 他便是迦叶,神医谷的掌门人,一个要将神医谷二长老一派,与龙翼轩一起除掉的人,此时让龙翼轩请到了他的帐篷内。 “迦叶掌门来了。”龙翼轩明知故问,抬头,眼睛落在迦叶的容貌上,就算是龙翼轩也有短暂的失神。 周遭的空气骤然一冷,迦叶眉眼中露出不悦,他最厌恶人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此时龙翼轩正犯了他的禁忌。 可就是一瞬,当龙翼轩的视线移开,他释放出来的冷气又收了回去。 “有事么?”他的声音,就像玉珠掉在瓷盘子上,又像是泉水泠叮流入小溪,很悦耳,很好听,“是那批药物到了么?” 迦叶再次轻轻询问。 他会留下,会与龙翼轩合作,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北狄荒地中,那些药效特殊的药草,他很感兴趣,虽然还没有知道那是什么药草,但这并不妨碍迦叶去研究那些药草。 这也是迦叶会跟龙翼轩合作的原因之一。 “还在路上。也没什么大事,想问问迦叶掌门,我的手,迦叶掌门可有什么办法?”龙翼轩不肯对自己的手死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他只要一想起自己的手没了,伤口愈合的位置就无可控制的疼痛。大夫说他,这是心理的问题,想要好,就得让他的手先回来。 但那群大夫早已对龙翼轩的手臂判处死刑,龙翼轩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迦叶的身上。 神医谷的医术能够在当初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不相信他们救不了自己的手。 迦叶远远的看了一眼他的伤,并没有夸大事实,“你的手已经没了,神医谷不是神,你的手没有好的可能性。” 他并没有为了讨好龙翼轩而夸大事实。神医谷并没有再帮龙翼轩生一只手的能力。 做人要实事求是,即便知道自己与龙翼轩合作,能得到的东西有限,不过为了那些特殊的药物,他不甘心空手而归。 “是嘛。”龙翼轩面色不改,到底还是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的。不过很快又回神了。 “不知迦叶掌门对那些药物的研究如何了?”龙翼轩岔开话题,直言今日邀约的目的。 这是迦叶与他合作时开的条件,神医谷助他一臂之力,龙翼轩则必须把北狄发现的神秘药草,分一半给他研究。 第774章 六王府冷得很 谈合作的时候龙翼轩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如果神医谷能够研究出什么好东西,他也不难弄到手,他答应了迦叶的合作,从而让身边所有二长老的人,都被迦叶灭得一干二净。 为了再配合迦叶的动作,龙翼轩也不管手底下那群人的死活,只要没有价值,他们就全部只能给神医谷的人试药。 而且与迦叶合作,龙翼轩觉得他得到的好处并不少,就连他让李一送去西瀚的东西,也是经神医谷之手。 “那要看你的药草后续供应如何了。”迦叶没有直接把答案说出来。 研究本来就很吃经济,何况这一方面上,吃的还是药草,不管是哪一个,在巨额的药物消耗下,北狄本地的药草已经供应不上来了,为了自己的大业,龙翼轩只能让人从其他三国中,收拢一些日常的药物,来供神医谷的人继续研究。 龙翼轩是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迦叶的成果,被这么一提,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药物出了些问题,马上就会送到。”这句话后,龙翼轩也没有再多问,因为他知道,迦叶不会回答他。 至少在那一批药物到北狄之前,迦叶绝不会透露一点。 “很好,我等着,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龙翼轩身上的阴沉气息太过明显,迦叶与他共处一室也觉得不舒服。尽管他也动了与二长老一样的心思。 “迦叶掌门先回去吧。”龙翼轩确定了自己手上的情况,也不多留迦叶。他的手上已成定局,他还要想想其他事情怎么安排,总不能让自己这条胳膊白白牺牲。 眼睛落在手中的匕首上,所有欠他的,都要偿还给他。 天机阁潜入北狄荒地的人,是带着行商的物品进去的,人也没有在荒地内逗留太久,因此并没有引起龙翼轩的人的注意。 一天的时间,足够打探出一些消息。傅长风被逼进深山的事,在荒地里并不算秘密,提起的每个人脸上都是得意的嘴脸,什么天机阁副阁主,在他们手上,还不是得乖乖被逼进了荒山里。 “云堂主,傅阁主他们已经进荒山里一个月了,恐怕他们此时……”凶多吉少这四个字,杜仲说不出来,如果傅长风出事,不也是在说他们无能嘛? 但北狄这种气候,他们在这里都能感受到,更何况荒山之中,人要是能够撑半个月就很好了。 可事实太过残忍,杜仲也不敢往下想。 “信他。”云焰抿着的薄唇中吐出这两个字,傅长风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相信傅长风,既然让杜仲他们稍安勿躁按兵不动,傅长风就一定会给自己留一手。 如果真的是无可解决的事情,早在傅长风给杜仲等人传信时,就会透露让他们支援了。“他没有给你们发支援求救的信号,就说明情况他足以应对,把荒山的地图拿过来,让人去准备一下傅阁主等人要用的棉衣跟干粮,等我命令。” 这是稳妥的行动,他们虽然已经有消息了,但是荒山也有人驻守,兵力不知,驻守分布也不知,云焰武艺高强,可以躲过一些普通人的巡查,倘若有荒山的地形图,他的行动也会更加方便。 “属下这就去安排。”事关重要,杜仲知道云焰会尽快去探路,这种事当然是晚上行动比较好,没有意外,云焰是今晚去探路,他要做的,最紧迫的就是先把地形图送过来给云焰。 —— 西瀚盛京城内,盛京城的天冷,但只有去过六王府上的人才知道,六王府的温度更低,不为别的,就因为皇上先斩后奏往六王府里塞了两个侧妃,而阮明心把人留下来了。 霍铮的心情不爽,连带着整个六王府上的人都在冰雪天中度过,一个个没冻死在连绵数天的大雪中,却在六王府中的低压中一个个冻成冰块儿,每个人都闭紧了自己的嘴巴,管好自己的动作,谨言慎行,生怕撞到霍铮的刀口上。 就连百灵也忍不住在阮明心身旁问道,“王妃留下两位侧妃在府上,王爷这是同您怄气了吧?” 六王爷对六王妃的疼爱,怀孕之后的小心翼翼,六王府上的人都看在眼里,百灵更不例外,而霍铮这种不正常的举动,是从那两位侧妃进了六王府的时候开始,这样说起来,难道不是在气她们家王妃的行为吗? “说什么呢,让两位侧妃娘娘留在六王府上,是皇上的意思。”素兰在一旁婉转提醒百灵要谨言慎行。 若不是皇上的意思,她们家王妃可不想把人留下。 阮明心侧躺在软榻上,耐心的听着,并没有插嘴素兰跟百灵的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后霍铮心里的确不爽,不过却是针对皇上。 他尊重皇上是他的父亲,却并不认同皇上的那一套,何况是皇上如此强行加在他身上的。 府上人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偏院的两位侧妃也没好到哪里去。 自从她们两位进府后,霍铮的态度一直很冷漠,她们都知道王妃怀孕了,无法侍候王爷,本以为自己进府后,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将王爷的心抓住,可谁想六王爷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们。 六王府中,除了没有得到霍铮的宠爱与关怀,娇娘跟芍药的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都按着六王府侧妃的份例排场。 可是因为这两人的到来,府上的人都在霍铮的低压下度日,下人们的日子不舒爽了,也不敢在主子们面前埋怨,于是新来的两个侧妃就遭殃了。 府上的下人倒是不敢克扣这两位侧妃的吃食衣物,或者是冬日的暖炉炭火,服侍也到位,就是除了服侍这两位外,没有再多的言语跟动作,一个个主子不说话就把自己当隐形人,活脱脱就是一群人偶的模样。 娇娘跟芍药院子里的贴身婢子,是她们从娘家带过来的,也是最早发现这种情况的,可是她们并不敢向自己的主子汇报。 连续几日下来,就连娇娘跟芍药也发现了不对劲。 第775章 两侧妃达同盟 然而六王府上的下人也是尽心尽力的服侍,明面上让人挑不出任何过错,但奈何两位侧妃在家里都是娇生惯养的主,哪里受到过这种对待,娇娘一气之下就病倒床榻。 她的院子里忙乱吵闹了一夜,等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 阮明心次日听说了以后,只是让素兰看着送几株药过去。 病了又怎样,阮明心医术高超又如何,不说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容易被传染到病气,就算阮明心是没有怀孕的,娇娘一个侧妃,也请不动她这个六王妃屈尊降贵去给她看病。 阮明心的正院这边,只派了素兰去送药,偏院那边住了两个侧妃,娇娘的情况也让另一位侧妃——芍药心生不安。 后院的斗争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从莹莹被送走的那一天,芍药就不怎么喜欢阮明心这个王妃,现在娇娘又突然病倒了,芍药不禁就阴谋论成是阮明心下的手。 当然,六王府上,芍药也没蠢到拿这种事情出来说。 就六王府上这些下人摆出来的态度,芍药想,就算她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娇娘病倒后,芍药也一日比一日不安,听闻娇娘的病情不见好,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对自己贴身的婢子吩咐道,“准备一下,本侧妃要去看看白侧妃。” 白是娇娘的姓氏,芍药姓赵。 这两人一个是太傅家的孙女,一个是尚书府的嫡小姐,两人在盛京城的名声不算沛然,却也不比杜若荷差多少。 正是因为这样,皇上才会把人送进了六王府,也算是给霍铮在朝堂上的助力。 是矣,芍药一想到阮明心来自异国他乡,便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她可以和隔壁的白侧妃一块儿合作呢。 赵芍药去看白娇娘的事情,阮明心很快就收到了消息,然而她只是挥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道,“同时入府,又住在自己隔壁,赵侧妃想去看看白侧妃也实属正常,不管她。” 至于是真不管还是假的不管,可能就只有阮明心自己心里清楚的。她能够确认的是,这两人,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左右是府上的人,也是皇上送来的人,她身为六王府上的女主人,只要确定这两个人还是活着的就好。其它的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两人安分些,别闹出太大的事就好。 偏院里,白娇娘刚喝完了药,此时还在软榻上歇着,屋子里燃起足够的炭火,保证室内的温度不冷。 正准备歇息,便听外头的丫鬟进来禀报说,隔壁的赵侧妃来探望。 赵侧妃?哼,这时候来探病,赵侧妃是抱着几分心思她难道不知道吗。 如果是诚心要探病的话,早在前两日她刚病的时候,人就会来探望了,何必等到了现在。 从太傅府上出来的人,太傅府中的孙女绝对不止她一个,也不是嫡出的,白娇娘能在众多的姐妹中脱颖而出,绝对不只是靠自己的美貌。 后院的手段,她们这群从后院中长大的女人,可见得多了。 赵侧妃的举动能安几分好心?无利不起早,只怕是自己这几日病倒了,赵侧妃也听到什么风声碎语了吧。 “天寒地冻的,请赵侧妃进来吧。”同为侧妃,白娇娘跟赵芍药两人有的东西都一样,也一样没有得到王爷的宠爱,谁也比不得谁,不需要拿乔,白娇娘心里明白,这要是她跟赵芍药斗起来,捡便宜的,绝对会是正院的那一位。 白娇娘的心思通透,这要是在别家的宅子里,假以时日,绝对能在后院站稳脚跟,说不准还可以是宅子里的女主子,可偏偏她进的是六王府,后院的手段远没有宫里的复杂,阮明心之前斗得过阮家那一屋子牛鬼蛇神,这会儿还会怕了白娇娘跟赵芍药嘛。 知足常乐,但愿白娇娘能够真的认清自己的位置。 赵芍药很快就让丫鬟请进来了。 “赵侧妃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院子里来了。”这句可是话里有话,后院的女人能忙些什么,她说赵芍药今日有空,难道昨日跟前日就没有吗?怎么偏偏等到今日才过来? 白娇娘笑得温婉,赵芍药也是后院里出来的女人,怎么听不出来白娇娘话里有话。她假装听不出来一般,她今日不是过来同白娇娘争吵交恶的,娇笑的应道,“听闻白侧妃身子不适,一连几天可好些了?” 赵芍药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婢子,小丫鬟机灵的把手上的盒子拿给白侧妃的人。 “这是我母亲今日送来给我补身子的,如今白侧妃大病一场,想来比我更需要这药材,我便借花献佛送给来白侧妃了,前几日就想过来,奈何王妃娘娘有令,让芍药在院中学习礼仪。” 三言两语就挽转了局面。 她给白娇娘送的是一株有些年份的人参,要知道,这样的人参一般都是有市无价,有钱也不见得能够买得到。 赵芍药能把这种东西送出来,说明也是决心想要与白娇娘交好的。 交好,或者说是合作,同盟。 又提了一句王妃娘娘,让白娇娘记住,她们现在会这样,都是阮明心的功劳。 果然,听到了“王妃娘娘”四个字,白娇娘脸上的笑意就收住了。 “给赵侧妃看座,奉茶。”说着,她又侧首对身旁的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赵芍药一看白侧妃这意思,心里一乐,便知道自己此行不会白来,瞧白娇娘这行为,不也说明她有意与自己合作吗。 “行了,现在没人了,赵侧妃有话便直说好了,别说什么关不关心本侧妃那一套,赵侧妃也清楚,自家的姐妹也有算计的时候。”各家各府上有各种各样的肮脏事,白娇娘知道,赵芍药也知道,因为她们就是在那种地方走出来的,这时候再继续端着那一套,就显得虚伪了。 “白侧妃,也是得皇上旨意进的六王府,不知白侧妃今后可有何打算?”听闻此言赵芍药没有继续来刚刚那一套虚的,却也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第776章 花园漫步 白侧妃屋里的丫鬟都退出去了,赵侧妃也让她的丫鬟出去了,并且让她就在外守着。 她们这是在六王府,府上的人都偏向正院的阮明心,就算她想要和白侧妃同盟,却也害怕这院子里的下人听到了什么,到阮明心面前嚼舌根。 “是什么身份,便安什么本份,王妃娘娘的手段,想必入府那一日,赵侧妃也看到了,难道赵侧妃想要步莹莹姑娘的后尘?”两人心中有各自的心思,想要同盟,却又各自不信任,对于赵侧妃的话,白侧妃四两拨千斤,又把皮球踢到了赵侧妃那去。 赵侧妃看得明白,也不气,她轻笑一声道,“白侧妃又何必突然天真,大家都是明眼人,天上哪会无缘无故掉馅饼,以咱们的身份,都只是一个侧妃的位置,主院那位,又凭什么高人一等?要是输给丞相府的杜若荷,我或许还认了。” 她在拿她们的身份与阮明心做比较。 顿了顿,她接着又说道,“皇上乃一国之君,他的旨意,谁敢违抗?之前已经走了一个莹莹姑娘,白侧妃再怎么担心,主院那位现在也不敢拿咱们两个下手。” 谁说后院的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芍药的目光可不短浅,至少皇上跟阮明心之间孰轻孰重,她就看得出来。 阮明心擅自送走了一个莹莹姑娘,已经是抚了皇上的意,皇上没有治她抗旨的罪名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如果阮明心还要在现在对付她们,赵芍药想,就算是阮明心肚子里有一个皇孙,皇上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消气。 毕竟帝王的旨意,从来都是言出必行,阮明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皇上的旨意,那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再怎么说屡次三番违抗圣意,朝堂的御史也不会放过阮明心。 如果人人都能把皇上的圣旨当作耳边风,那以后皇上的话谁还会听? 赵芍药的话让白娇娘有些动摇,垂着的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子大病一场终归伤身,后院里想要一个人的命,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些下人们,也都是些见风使舵的。”白侧妃没有应话,赵侧妃又在一旁添火,提醒白娇娘她的病,是因为下人们的态度,而下人的态度则取决于阮明心,提醒她阮明心就算想要弄死她们两个,也不一定会自己动手,后院的肮脏技俩足以让她们吃亏。 白侧妃在赵侧妃看不见的角度,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赵侧妃的提醒,她怎么会听不懂,正是因为听懂了,才觉得这个赵侧妃有心计。 阮明心是个什么样的人,来到六王府的第一天她们都看到了,赵侧妃挑拨了她与阮明心的关系,她如果再没脑子的冲上去跟阮明心作对,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到最后便宜了赵侧妃闹个坐山观虎斗的结果。 “赵侧妃有何高见?”白娇娘的话让赵芍药觉得,白娇娘也有那个意愿。 她莞尔一笑,对白娇娘说道,“咱们结盟如何?后院的女人,如果没有宠爱就没有了权利,主院那位有心计,你我二人同为侧妃,又是同一天进府的,相比之下,芍药更愿意和白侧妃合作。” 一瞬间,白娇娘心里就开始计算,与赵芍药的合作同盟,能够得到些什么。 赵芍药说得没错,只要她们能够博得王爷的宠爱,阮明心就算是正妃也只是个摆设。 “赵侧妃知道,娇娘如今的情况可出不去,赵侧妃若是有了机会,可别忘了娇娘。”白娇娘虚弱的笑了笑,提醒赵芍药自己现在重病在身,无法找机会到霍铮面前露面,她不计较赵侧妃先得宠。 果然,赵芍药一听,就知道这件事成了。 “娇娘放心,我一定会带王爷过来的。”心情一好,就连称呼也都改变了。 白娇娘知道赵芍药心中的盘算,有主院的那位在,赵芍药的小心思不收好,她当然乐得清闲,如果赵芍药真的能够得到六王爷的注意,她可以在赵芍药身后捡些好处,如果赵芍药适得其反,那她纯当是看了一场好戏。 药物的催使下,她陪赵芍药坐了这么久也倦了,伸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赵芍药便知道自己得走了。 “你身子不适,我便不再多打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今日到白娇娘这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当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 自有了白侧妃的同盟,赵芍药的行事就开始大胆起来,不再畏畏缩缩的躲在自己院子里,跟着嬷嬷们学六王府上的礼仪跟规矩。 赵芍药的出身,再怎么说也是盛京城里排得上名的才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当然也是精通几样,她让自己的贴身婢子回尚书府,去给自己拿来从前经常弹奏的焦尾琴,一天当中,除了学习礼仪规矩,就是反复弹练自己的技巧,弹奏新曲子,样子乖巧的很。 这些阮明心都知道,却不放在心上,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整日除了嗜睡就是嗜睡,霍铮每日回府时,她都在睡觉。 别人家的孕妇,怀着孩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发福了一圈,阮明心倒好,非但没有胖起来,反而比之前还瘦了一点,看得霍铮心疼之外,更多的是自责。 他们还年轻,早知道阮明心怀孕后是这种状况,当初就一定不会这么早要这个孩子了。 不过再心疼自责,阮明心的孩子都六个月大了,再有三个多月,也就到了生产的日子了。 可是随着阮明心的肚子越来越大,霍铮也越来越不放心了,早早的忙完外头的公务就火速赶回府中陪她。 那担心紧张的程度,如同阮明心是一件珍宝易碎品,谢含蕴跟慕言书见到了,也经常拿这些个事情打趣他。 霍铮今日休沐,不用出门办公务,又恰好这两日没有下雪,艳阳高照,府上的积雪早早让人给清理掉了,谢含蕴说,孕妇要多出门走动走动,生产的时候才不会难产,霍铮便带着阮明心要到府上的花园走走。 第777章 成功“吸引” 不是不想出门,阮明心近来的功力流失的速度加快了,整个人更加懒散,别说城郊的风景银装素裹有多美,阮明心连门口都不想出,也就是霍铮心疼她,便同意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 整个花园里的人都被清空,阮明心让霍铮搀扶着,后面就跟了一个百灵跟素兰。 身在帝王之家,霍铮没有让权势浮华迷了眼,对待阮明心的态度一如最初,这份感情,随着阮明心嫁到了西瀚,更加深刻。 莫说霍铮是皇上盛宠之下的六王爷,寻常百姓家的男人就好,谁会对自己怀孕时,变了模样的妻子无微不至,亲力亲为? 在对比之下,霍铮的举动就显得更加可贵了。 肚子上突然传来了一阵不适,阮明心停下脚步,就连身旁的霍铮都紧张起来,“怎么了?” “他……宝宝,宝宝在踢我。”是怀孕以来,孩子第一次踢自己,这种久违的感受让阮明心眼眶一热,霍铮以为是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回头连忙对百灵素兰道,“快叫谢含蕴慕言书过来!” 都说孕妇一孕傻三年,在旁人觉得,阮明心怀的这一胎,傻的不是阮明心,而是她身边的霍铮。 “站住,我没事。”阮明心连忙拦住很配合霍铮的素兰。 霍铮不知道,素兰怎么不清楚,都是一样关心则乱,孕妇六个月大的肚子,胎动很正常。 “孩子动了很正常。”这点常识,阮明心还是记得的,只是一时想起了从前怀着的那个孩子。 “你看,小家伙在同我们打招呼呢。”阮明心拉过一脸担忧,小心翼翼的霍铮的手,覆在自己的肚皮上,手心传来的感觉,让霍铮也一阵惊奇。 “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霍铮新奇的把手覆在阮明心的肚皮上,想要再感受一下刚才的感觉。 不过阮明心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配合,只踢了两下,又恢复平静了。 “宝宝会踢我,说明宝宝很健康。”阮明心解释了一句,霍铮似懂非懂的点头,呆萌的模样,让阮明心忍俊不禁。 “铮——”一阵悦耳的琴声从花园的另一边传过来,让人听了不由得身心愉悦,阮明心看向霍铮,以为是他安排的人在弹琴。 霍铮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这样的安排。 “去看看吧。”不是霍铮安排的人,阮明心大致能猜到弹琴的人是谁了。 会弹琴,又是六王府的人,能够出现在后花园,除了偏院的那两位,也没有别人了。 白娇娘自从那一病之后,就起不来了,整日缠绵病榻,那花园后的人,就只能是另一位侧妃,赵芍药了。 一行人向琴声的方向走过去,远远的就能看见凉亭内模糊的身影,坐在一边弹着琴,阮明心没有点破,随着霍铮一块儿过去。 好似早有预料的一般,等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琴声也戛然而止。 亭子里的女子身姿姽婳,容颜清丽好看,一身蚕丝雪纺襦裙更加为她添了几分仙气,头上的簪子步摇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摇晃,伶仃脆响,赵芍药袅袅婷婷的向他们这边走过来行礼。 “妾身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她的动作优雅,襦裙的带子将她的纤腰勾勒出来,盈盈不堪一握,更有弱柳迎风之姿,一双勾人的水眸从见到霍铮的那一刻起,就死死的黏在他身上,至于一旁的阮明心,赵芍药可没有心思去看她。 看到这里,阮明心才明白,佳人怎么会无端端在花园中抚琴,原来都是算好了,在这里等霍铮。 “本王妃身子乏了,来人,扶本王妃回去歇着。”阮明心戏谑的看着霍铮,这艳福是冲着你来的,看你怎么收场。 阮明心是真累了还是故意装累的,霍铮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还不是你留下来的人。 他也不能真的怪阮明心,皇命难为,不然他这段时间也不至于整天早出晚归,就为了把三皇子跟四皇子故意引起来的骚动给平下去。 西瀚的内乱没有平,他也无法安心带着阮明心离开。 无奈的看了阮明心一眼,知道她不想留下来,不想与皇上送来的人接触,他也不拦着她,冲阮明心身旁的素兰吩咐道,“送王妃回去歇息吧。” “是。” 素兰跟阮明心一块儿离开,可百灵还站在霍铮身后。 王妃累了要回去歇息,她得帮着王妃防备着两位侧妃,这两人是皇上送来的人,冲着王爷来的,如今还当着王妃的面想要勾引王爷!真是不知羞耻,她一定要好好的看着王爷,不能让这个女人把王爷的魂勾走! 对于百灵留下来,霍铮没有说什么,赵侧妃还行着礼没有起身呢。 “免礼。”这一声让赵芍药如释负重,屈着膝站着,她差一点就站不稳了。 “妾身谢王爷。”站好了,抬起头,杏眸敛秋波,盈盈水润,带着几分委屈。 霍铮仿佛没有看见,抬脚往亭子里头走进去。 百灵躲在霍铮背后偷笑,她们家王爷一定是故意的。 亭子里除了赵芍药用来弹奏的焦尾琴,还有事先准备好的果脯糕点。 见霍铮没有离开的意思,赵芍药还以为他这是让自己的琴声给留住了,便大着胆子上前问道,“不知王爷对芍药方才那一曲可还满意?” 盈盈的眸光中,尽是期待,行礼弯腰间,尽显风情。 霍铮没有说话,赵芍药脸上有些紧张,良久才听见霍铮说道,“赵侧妃琴艺很好的话,不妨再继续弹奏。” 百灵不知道霍铮此举何意,赵芍药双眼一亮。 王爷这是喜欢她弹的琴嘛? 心里有些欢喜,赵芍药仿佛看到自己会是六王府上最得宠的那一个。 “是,妾身这就给王爷弹奏。”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赵芍药落座在她的焦尾琴后,细长白嫩的手指覆上琴弦,指尖轻挑,开始拨动琴弦。 悦耳动听的琴声从赵芍药的指尖传出来。 清脆如黄鹂啼叫,悠扬似夏日树间蝉鸣,让人仿佛置身幽林空谷,曲腔回荡,如珠玉环佩,如山涧清泉…… 第778章 敬献妙计 一首曲子弹奏需要多长时间?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赵芍药手上传来阵阵酸涩感,可眼睛却一直注意对面的霍铮,每当琴声婉转即将停下的时候,便见霍铮的眉头一皱,赵芍药一惊,便又坚持着弹奏。 生怕自己的动作一停,就会引来霍铮的不满。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赵芍药的手臂,手腕,手掌,手指都酸麻到一个不可动弹的地步,可为了讨好霍铮,她不敢停下,手上的动作越急,琴声的节奏也跟着加快,赵芍药的手指仿佛要断掉一般,僵硬,痛到好像被锋利的东西割伤。 “铮——”突兀的一声突然响起来,赵芍药手上的动作跟着一停,焦尾琴上,有一根弦断了,上面沾着血迹,赵芍药的食指也没划破了。 霍铮一动不动两个时辰的身体,终于随着这一声,拿起桌上冷掉的茶盏,慢慢的喝了一口,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气氛很紧崩。 “请王爷恕罪。”赵芍药连忙跪倒在地上,顾不得自己手上受伤,也顾不得自己的委屈。 霍铮没有应声,喝了一口冷茶润唇,桌上的糕点一块儿都没有碰,就在赵芍药猜测这他是生气,还是没有动怒的时候。赵芍药便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你很聪明,能进来六王府上的女人,本王不需要聪明的,回去吧。” 这句话别人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跪着的赵芍药听了之后,脸色已经开始逐渐苍白起来。 霍铮生气了,早在她今日在花园中抚琴的举动时开始,自己连续两个时辰的弹奏,并不是霍铮觉得自己的琴艺很好,弹奏得好听,而是他心中的不满,两个时辰的弹奏,实则是对自己的惩罚。 “妾身知罪。” 霍铮走了,赵芍药整个人瘫软站不起来,只能由婢子上前搀扶着离开。 经过赵芍药在花园中弹过的琴后,偏院的两人又恢复刚进府时的自觉跟小心。 只不过,在第二日的时候,不论是赵芍药还是白娇娘,都给娘家送了信,几日后,白娇娘的身子恢复了,与赵芍药一块儿到霍铮面前请求离府。 这个“离府”当然不是指出门,而是像休书,她们不愿意再继续待在六王府。 从赵芍药那件事上就能够看得出在他心里,她们跟阮明心的差别,可又无可奈何,再坚持着留下,在六王府里,她们只能留在自己的偏院,守一辈子活寡,如此倒不如早早离去对各自都好。 六王爷碍于皇上的旨意不能违抗,但如果是赵芍药跟白娇娘的娘家提出来,这事也不难解决,只是要霍铮配合态度与尚书府。 皇上费尽心思送到六王府的两位贵人,自己提出要走的意思,霍铮也不会挽留,等太傅与尚书两家派人上门的时候,便顺势让他们把人带走。 偏偏这件皆大欢喜的事,实则是霍铮又一次抚了皇上的意,当下在众人眼中,霍铮就是在跟皇上明着作对。。 连皇上在宫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气的砸碎了好几个上好的砚台。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高公公“扑通”一声,颤颤巍巍的跪到地上,生怕皇上手里的砚台就砸到自己身上了。 高公公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皇上就气得更凶了。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这个逆子,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朕的旨意!”皇上的火有多大,直气到自己的胸口高低起伏。 “先是丞相嫡女杜若荷,再是太傅与尚书家的女儿,这个逆子有什么不满的?一个阮明心就能让他鬼迷心窍,不把朕的旨意丝毫放在眼里吗?” 嘭…… 又是一个砚台被砸到地上,在高公公身旁破碎,吓得高公公一身的肥肉颤了一颤,不敢出声。 皇上坐在书桌后,凌乱的桌面上奏折散乱,他有些颓废的倚着椅背,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 长焰是他跟她的孩子,从小没有养在身边,长大了,又是大剑师的徒弟,能够征战沙场的将军,年少则闻名天下,让身边人骄傲,更让他这个父皇骄傲,可现在他也渐渐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万人之上的地位有何不好,权势滔天有何不好,难道他的天下就是烫手的山芋吗? 他想要把最好的东西,最宝贵的东西,留给这个最优秀的而已,可是他的儿子并不要他的江山…… 再睁开眼睛,混浊的眸子布满沧桑,他老了,他也会累的。 “你先退下吧。”他挥手,想要屏退御书房里的人,声音有气无力。 “皇上……”高公公担忧的看了一眼案后的皇上,心里有些挣扎。 “奴才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就讲,不当讲就退下。”皇上此时什么事都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对高公公的话,也带了几分不耐烦。 吓得高公公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上,奴才想,既然六王爷不愿听皇上的话,无意接任太子之位,皇上既然选定了六王爷,何不将六王妃腹中的小皇孙,带到身边培养?”高公公有些惊惶的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御书房中一阵沉默。 “朕的皇孙?”皇上口中呢喃着,也从椅子上端坐起了身子。 “对,皇上您的皇孙。”高公公听皇上的口气变了,胆子也稍稍大了一些。“皇上您正值壮年,六王爷桀骜不驯,长在南庆,既然六王爷无意太子之位,皇上可以将小皇孙带在身边自己培养,咱们西瀚未来的接班人,总能让皇上您满意。” 随着高公公的言语说完,皇上的眼中又有了非同一般的光彩。 对啊,长焰是他的儿子,长焰的孩子就是他的孙子,长焰如今不要他的皇位,那他就给他的亲孙子。 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从小培养,给他灌输帝王之道的思想,他的孙儿,日后定就是他满意的接班人了。 “好,好,好,高公公说得对,朕要好好的赏你。”皇上想到这些就情不自禁高兴起来,御书房内压抑的气氛也得以缓解。 第779章 不寻常的药丸 高公公心里无比感谢那个在背后给他支过招的人。见皇上这么开心,他也不介意再为那人说说话,再帮他一把。 “皇上,太医院中新来的太医擅长养生之道,是安国公大人举荐进宫的。”说着,高公公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紫檀木盒子,恭恭敬敬地呈到皇上面前,“这是孙太医给奴才的养生丹,可以补脾益气,延缓衰老,达到长寿的功效。” 刚听到自己可以培养个孙子上位,高公公又拿出一个能够长寿的丹药,皇上怎么可能不动心。 要知道阮明心肚子里的皇孙,现在还没有生下来,以后的意外也不知道有多少,而且要等到他的孙子长大,健康长寿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皇上看着高公公,也越看越满意,他伸手接过高公公递上来的紫檀木盒子,再满意也并没有唐突的马上吃掉盒子里的那颗养生丹。 “去,将太医院的几位太医请过来。”皇上对高公公吩咐道。 身为一国之君,掌管整个国家,皇上的安危就显得重要了,不管是吃的东西,还是用的东西,都有专人检查准备好。 高公公虽然身为皇上身边的人,可皇上也有自己的谨慎,药物的东西,只有太医院的太医才能检查的出来问题。 而高公公闻言,脸色顿时泛白,又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冷汗直流,高公公一时欢喜,便想将自己得到的好东西献给皇上,可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来皇上的安危问题。 这要是他献出来的养生丹有什么问题,皇上出了什么问题,他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无碍,去请太医过来。”索性皇上看在高公公方才献的计上,并没有怪罪高公公,反而继续让他去请太医。 “奴才谢皇上不罪之恩,奴才这就去。”说完,高公公一抹额头上的冷汗,连忙跑出去请太医。 高公公很快找了三四个太医过来,检验完高公公拿出来的养生丹没问题后,皇上才放心的把丹药吃了,高公公还借机举荐了国公府的那位太医,也就是给他养生丹的那位太医。 皇上心情大好,便将那位姓魏的,擅长养生之道的魏太医留在宫中,成为自己的专属太医。 御书房内,几位太医无事便让皇上挥退了,离去前,其中一个脚步有所犹豫,让他一个同僚及时发现,拉着一起出去了。 直到回到太医院,几人要收拾回府的时候,那位在御书房里犹豫的黄太医又找上了今日一起去御书房的几位同僚,言辞犹豫。 “魏太医供奉上去的养生丹……”不太对劲。 “黄太医慎言!”三位太医急急出声打断他,对“魏太医”以及“养生丹”这几个字眼很敏感。 左右四周看了一下没人,才恼怒的对黄太医说道,“黄太医,你如果知道那养生丹有什么问题的话,当时便应该及时提出来,咱们之中,就你的医术最高。 当时在御书房中,你也犹豫不决,由此可见,黄太医你也没有几分把握。 更何况如今皇上早已将那养生丹服用了,你现在再提养生丹有问题,岂不是把咱们四个的脑袋一块儿送去给皇上砍吗?” 疾言厉色,足以见得他们对自己犯过的错误,有多忌讳让人再提起,再紧揪着不放,一个不小心,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黄太医,魏太医是安国公举荐的。”另一位太医隐晦的提醒着,不是他们给皇上献的药,魏太医背后又有安国公做靠山,安国公的女儿与三皇子又有婚约,这其中的事情太过复杂,不是他们这群,整天跟药物打交道的老头子能够插手的。 “是啊,黄太医,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府上的家人着想。” 这一位更是厉害了,直接拿出黄太医家里人出来威胁。 这时候纵使黄太医还有什么良知,也为了自己府上的家人,把那点良知给掩埋到心里最角落去了。 同僚几个说得没错,他不知道养生丹中被添加了什么东西,但当时用银针试过了,没有毒,没有毒想来那养生丹中也没什么大问题才是。 “是老夫糊涂了。”终于,黄太医叹息了一声,向几位同僚妥协了,转身有些颓废的回去收拾自己的药箱子。 他赌不起,他也不敢拿亲人的生命开玩笑。但愿安国公跟三皇子不会害了皇上,天家的事,他不敢插手啊。 —— 北狄荒地之处,云焰在北狄的步步筹谋并不是没有用的,就算龙翼轩将整个北狄荒地守得像个牢笼,但或许是觉得傅长风等人逃不掉,可能已经死在了雪山里了,所以雪山那边的守卫一直没有增加。 随着云焰几次探路,不仅摸出了几条路线,因为北狄荒地的人比较复杂,不像正规军队一样编制好的人员。 这也正好给了云焰钻空子的机会,每一次潜入雪山,都会有一两个天机阁的人代替了守卫的身份。 十多天下来,有一小部分都成了天机阁的人,并且没有人发现。 “今晚把所有人一块儿救出来,然后大家一起撤退。”云焰的桌子上放着好几张地图,或者说是北狄荒地,雪山那边的路线图。 早在云焰第二天潜进去的时候,就遇到了外出觅食的傅长风,两人里应外合。往雪山里悄悄送进去了不少的物资,去支援还存活的兄弟。 桌子上的地图,有着最准确的撤退路线,云焰在给杜仲解说了每一条撤退路上要做的安排,等天一亮,便安排所有的人出发。 这个消息傅长风也知道,在今日夜里子时动手。 有了近半个月的安排,云焰带人在雪山外接应傅长风,就显得格外轻松,因为他们有几十个人混在守卫中,有他们的刻意放水,想不顺利都难。 “快走。”傅长风身后是十多个天机阁的人,跟着傅长风的脚步,往云焰事先安排好的路线撤离,一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雪山,而那群驻守的守卫却没有丝毫的发现。 第780章 里外接应的撤离 或者要等到龙翼轩下令,让人进山搜寻时才会发现,不过也没那么快,因为此时北狄荒地中,龙翼轩已经自顾不暇了。 乒乓! 龙翼轩的屋里一阵乱响,茶杯砸在地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茶水泼了一地,此刻没人敢去收拾,因为龙翼轩的脸,阴沉得如同要吃人的猛鬼一般骇人, “你跟我说那批药物……那批药物不见了?”老态的脸上扭曲着表情,胸口急促的起伏,看得出来龙翼轩的情绪很激动。 如果不是他方才一时愤怒把茶杯甩出去,此刻他是想狠狠砸在脚下跪着的人身上的。 那人就是负责押送那批药物的,此时却狼狈的回到了北狄荒地,给龙翼轩带回来的消息,就是他们的那批药物被劫走了,短时间内,无法再采集回来另一批药物。 如果是其他事情,龙翼轩还好说,还可以通融,但这批药物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居然被人给劫走了,这就意味着他与迦叶的合作要被迫中断。 神医谷无法再研究,北狄荒地的药物有多少用途,而他也不能够马上总有一批强大的军队!这样一来,所有的安排全部都要被终止掉,而下一个开始,还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是什么人做的?”龙翼轩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怒火,从软榻上走下来,地上跪着的人把头磕在地上,已经不敢去看龙翼轩了。 “回主子,他们自称自己是……是天机阁的人。”他的声音颤抖,身体也抖个不停。 天机阁!又是天机阁! 这是他手中第二批被天机阁劫走的药物!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们可有说了什么?”龙翼轩闭着眼睛,试图把心里那股怒气给平息下去,一双眼睛已经通红了。 “他们……他们说,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是被迫的,是主子要为难他们在……在先。”声音越说越小,身体却抖成了筛子。 龙翼轩脸色铁青,井水不犯河水,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手腕一转,龙翼轩平日用来把玩的匕首,就直直朝着地上跪着的那人而去,那人察觉一阵破风声,头抬起来的瞬间,匕首刺穿他的喉咙。 两眼瞪大,看着插在喉咙里的匕首,那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嘴角溢出鲜血,他终于倒到地上。 龙翼轩上前把匕首拔出来,沾上的鲜血在地上的尸体上擦拭几下再放好。 天机阁的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别怪他下狠手了。 “去,让人搜山,天机阁的副阁主不是被困在荒山里嘛,死了的话,尸体丢给狗吃,留着脑袋跟骨头,送给天机阁。”龙翼轩这次是发了狠,想要弄死被他困在荒山里天机阁的人。 殊不知在他刚刚下令之前,云焰已经把傅长风等人救走了,至于混进守卫中的那几十个人,也被傅长风下令,一起撤退。 废话,荒地的消息他多的不知道,但最少的也听说了,龙翼轩目前缺的是人,他想要拿人试药,荒山处的守卫堵着他们,而他们已经安全撤离,那群守卫就是失职了,以龙翼轩的性格,失职的下场,极有可能拿那群守卫回去试药,把他们变成自己强大队伍中的一员。 北狄这块儿地方也不能要了,北狄经过灭国,战争之后人少物少,这里没什么好处,许多商户都往南庆,东圣跟西瀚这些地方去发展,还留在这里的商户,有三分之一是天机阁的产业。 当然,这些龙翼轩并不知晓。 没人能够猜到,当龙翼轩知道自己的后路被断掉之后,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或许拿北狄为数不多的百姓充当士兵,也让他们去试药,壮大了自己的队伍后,与其余三国拼死一搏。 傅长风不是菩萨心肠,除了阮明心,他对谁都不曾心软,就算是傅家的人也一样,保住北狄荒地里天机阁中的弟兄们的命,已经是他的慈悲了。 撤了他们在北狄的人,一来不会成为龙翼轩药物下的试验品,战争中的傀儡,二来,商户关门,北狄的物资更加匮乏,给龙翼轩添乱,天机阁也挺喜欢做这种事了,毕竟他们双方,谁也见不得谁好。 于是,当龙翼轩的人在搜山的时候,傅长风将自己在北狄查探到的消息告诉云焰,让他回断尘渊中,与其他几位堂主协商后,各自行动。 至于傅长风自己,则单独启程去西瀚。 他觉得自己应该放下了,音讯全无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从北狄活着出来,去西瀚,或许他还可以看到她的孩子。 而北狄荒地这边,如同傅长风之前猜测的,李一带人搜山未果,龙翼轩大发雷霆,又恰逢迦叶催促那批药物的事,两人起了争执,龙翼轩又无法拿迦叶如何,最后只能把气撒在荒山那群守卫上,所有的守卫都被送去安抚神医谷的怒气,当做药物的试验品。 “西瀚的事情,给我加快进度,我要马上得到结果! 把药人聚集好,向东圣边境发起进攻!”几件事情的距离下,把龙翼轩最后的理智全部击溃,他不再有那么多的顾忌,只想着快速攻打其余几国,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个天下,到时候不管是霍铮还是天机阁,他全部都不会放过,阮明心只能是他的! “给我盯紧了六王府,只要阮明心一生下孩子,就把孩子杀了,把人给我带回来!”他依然指挥若定,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得出来,他暗自在西瀚那边下了很大的功夫。 而这些,都与北狄之外的人无关了。 东圣太子东方睿,与他父皇还有皇叔,三股势力仍在斗争,并不知道,他们最不放在眼里的北狄,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壮大,正在向东圣的边境靠近,预备发起进攻。 天下的局势,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背底早已波涛汹涌,各方人马蓄势待发。 在平静表面的酝酿下,就连南庆也闻到不平静的味道,军队排练演习,边关驻扎屯兵,以防战争突起,措手不及。 第781章 倒下的启元帝 天下分分合合,北狄倒下后,东圣的野心开始膨胀,天下之乱,一直在迟早当中,而这个迟早,已经不远了。 也许是东圣内部斗争结束,三股势力化为一股,也许是北狄龙翼轩的攻势开始。 这天下,注定不再平静。 而在阴云密布之下,西瀚开始乱了。 某天早朝之上,朝臣正在启奏各方事件,高座龙椅上的启元帝没有预兆的倒下了。 是的,倒下,从龙椅上摔落,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霍铮。 宣传太医,调动御林军封锁了整个皇宫,所有人,包括朝臣在内,就算府上死人了还是被灭门,都不允许出宫。 当然,在霍铮的命令下,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出宫,皇上倒下得没有预兆,任凭太医们用尽毕生所学,也无法让皇上从昏迷中醒过来。 西瀚的半壁江山尽在霍铮手中,启元帝有意纵容,想将江山交付霍铮手中,这是西瀚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在启元帝昏迷期间,霍铮暂代监国,并无人觉得不妥。 在这种时候还有异议的,就当属霍铮的几个皇兄皇弟了。 启元帝对霍铮的偏爱太过离谱,霍铮无心皇位的消息传出去后,启元帝无视了他其他的儿子,打算从孙子辈培养出一个皇帝,但偏偏还是霍铮的儿子,这就让皇室当中其他的成年皇子心生不满了。 启元帝身体健康的时候,他们不敢争,不敢出声,现在启元帝昏迷不醒,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个契机,如果这个时候不出来压制住霍铮,日后皇位就真的与他们无缘了。 宫中的势力在旁人没有预料当中开始变化,原本岗位上驻守的人也被换掉了,这些,皇上昏迷后就开始慌乱的大臣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连同霍铮也一样。 与启元帝平日里再怎么不合,但他们还是父子,或许启元帝在所有的儿子眼中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是在对霍铮这里,他和一般人家的父亲一样,有对儿子的期望,宠爱,偏袒。 即使前二十年的岁月,启元帝没有在霍铮的生命里出现,但西瀚相处的这几年,启元帝这个父亲的形象,已经在他的心里,印上一个父子的烙印。 启元帝的安危,霍铮忧在心里。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皇上的乾清宫内进出,而早朝上的大臣,则都守在皇上的宫殿外,神色间,掩饰不住各自的满脸愁容。 “陈太医……”某位大臣叫住一个刚从皇上寝宫内出来的太医,陈太医抬头,无奈的摇头。 “黄太医……”跟在陈太医身后的黄太医也叹了一口气。 一连十多位太医一块儿叹气摇头,让在场的人全都心有不安。 霍铮让人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皇上的龙床边,他旁边还坐着五个皇室的兄弟。 担心皇上身体的同时,霍铮也没忘记关注几位兄弟的举动,坐了一个时辰后,太医束手无策,只说皇上身体中毒了,至于是什么毒,他们不清楚,要同太医院其他的太医一块儿商量之后,再做解毒的决定,霍铮让他们先回太医院,他的几位皇兄则让他留在乾清宫中,名曰“侍疾”。 太医们的诊断,让乾清宫中的皇子们心中各有盘算,顿时有很多事要去安排,可被霍铮这么一拦住,所有的计划都无法安排下去。 三皇子跟四皇子的不满尤其强烈,这两人原本就与霍铮不对盘。 霍铮因为得了皇上的宠爱,这两人本就怀恨在心了,好不容易皇上倒下。他们就快有争取那个位置的机会,霍铮再来阻拦,他们怎么可能不恼火。 “六弟,凡事要适可而止。”三皇子看着老神在在坐在皇上床边的霍铮,出声提醒到。 门口的侍卫像松柏一样站立,面无表情如同木偶,在乾清宫内有人要出去时,他们手中的大刀就会交叉拦住,就算是皇子要出门,也是一样。 “同样的话,送给三皇兄。”霍铮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起身拧了一条热毛巾给皇上擦手。 大皇子,二皇子跟五皇子三人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要参与进三皇子,四皇子还有霍铮三人之间的争斗中。 三皇子的口才不怎么好,脑子也没有四皇子灵光,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选择和四皇子联手对付霍铮,被霍铮一句话就堵得说不出来。 四皇子在心头骂了三皇子一句蠢货,便上前说道,“六弟,父皇如今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抓住谋害父皇的人。” 他一副为皇上着想的模样,让一边旁观的几位兄弟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大义凛然,多为皇上着想啊,前提是他没有动什么歪念头。 霍铮是无意西瀚的江山没错,却无法把西瀚的皇位,送到三皇子跟四皇子的手中,并不是他想要争什么。 霍铮知道他这两位兄长,三皇子的脑子跟手腕不行,上位后极有可能,会**妄小人哄得团团转,四皇子的心机可以,为人却太过自私,这样的人却不适合成为君王,如果四皇子上位,日后在利益面前,必定不会以西瀚的百姓为先,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成为一个君王,所以就算是为了启元帝的心血,霍铮绝不会让启元帝辛苦治理下的江山,毁在他两位兄长的手中。 “四皇兄放心,本王封锁皇宫,就是为了排查所有可疑之人。” 霍铮此话一出,就连四皇子也没法再说霍铮的不是。 调动御林军的权利,是皇上给霍铮的,封锁皇宫,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危,只不过把他们亲兄弟也一块儿关在乾清宫,霍铮这是连他们也怀疑上了? “六弟,床上躺着的也是我们的父皇,皇兄们心里的担忧不比你少,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四皇子忍着心里的不满说道。 也是在给霍铮解释,启元帝身上中毒,并不是他们下的手,虎毒不食子,就算是为了权势的尔虞我诈,他们再怎么想要那把椅子,也不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手,也在提醒霍铮,放他们出去,他们会协助霍铮,揪出暗害启元帝之人。 第782章 束手无策 只不过揪出了凶手以后,他们会不会做其他的事,就由不得霍铮决定了。 四皇子能够起的心思,霍铮也猜的到,天下的局势他看得比几位皇兄更加清楚。 真的想要皇位可以,但天下大乱,是随时的事,这时候新皇上位,可不比当初的南庆,新皇旧帝,一个管制不好,西瀚将会是南庆,东圣之中,最先陨落消失的那个。 “四皇兄知道便好,御林军的能力,皇兄们在盛京城长大,比本王清楚,事情复杂,多方人马插手,容易弄巧成拙。” 话里的意思坚决明显,忧心归忧心,霍铮不同意他们插手帮忙,一个弄巧成拙,启元帝出了事,这个锅谁来背? 三皇子四皇子气得牙痒痒,可启元帝倒下了,霍铮就是西瀚最大的话事人,他们还被禁足在乾清宫里,四皇子不敢跟霍铮翻脸。 “狂妄自大,我就等着看你要怎么做。”四皇子冷哼一声,从内室出去。 外室聚集着几个太医,其中就有太医院的院首,与几个精通解毒用药的太医。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四皇子与某位太医用眼神示意,那位太医不动声色的点头,转身继续与同僚交流皇上的情况,并提出了几个用药的方案。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桌子上最终整理出两张药方,由院首递过去询问霍铮。 “六王爷,这是臣等几人拟出来的方子,皇上体内的毒太过霸道,此方可以暂时缓解皇上身上毒性的扩散。” 他惶诚惶恐的递上去一张方子,霍铮扫了一眼,没有接过。 “本王要的是彻底清除皇上体内的毒素。” 这是对太医们最后商讨出来的结果不满意了,几个时辰过去,太医院中,医术顶尖的太医居然只给出一张暂缓毒性的方子,这让霍铮如何满意! 霍铮没说重话,却已经让一室的太医匍匐在地。 “王爷恕罪,臣等才疏学浅,不知皇上身中何毒,实属计无所出啊!”有一个太医带头,其余人也开始磕头,哭诉下毒者心狠手辣,丧尽天良,暗室欺心…… 一个劲儿的哭诉不是自己不想救皇上,而是下毒者的毒他们闻所未闻,无从下手解毒。 本就压抑的乾清宫,因为这群人的哭诉而变得吵闹哄哄,听得人心烦燥,霍铮眉头蹙着。 “先去开药吧。”霍铮不为难他们,从他们对启元帝身上的毒束手无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毒的时候开始,霍铮便想到了神医谷。 能让太医也无能为力的,除了神医谷,霍铮还真想不到其他人有这个能力。 “来人,去请慕公子进宫。”外头有几个护卫是负责保护霍铮,六王府上的侍卫,听到霍铮的命令后连忙出宫。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这毒真的是神医谷的人下的,那么可能只有慕言书才知道如何解了。 护卫与乾清宫内的几位御医同时离开,没多久,霍铮便听到外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垂着的墨睫轻颤。 他的好皇兄,还是坐不住了。 已到午膳的时刻,宫人准备好了膳食,不过门外此时却聚集了一队侍卫,听他们整齐的步伐,霍铮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侍卫,训练有素,气势如虹,更像是军营里出来的人。 果然,当脚步声停止的时候,大皇子,二皇子跟五皇子三人便先坐不住了,连忙跑出外室,正想出去看看外头是什么情况的时候,门外的人大刀交叉拦下他们面前,仔细一看可以发现,这两个守门的侍卫,已经不是方才守门的那两个侍卫。 霍铮恍若不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作,反而三皇子与四皇子脸上各自洋溢着轻松得逞的笑意。 “六弟,能力不足的时候,皇兄们不会介意为你伸出援手的。”四皇子笑得得意又张狂,毫无疑问,外头的变动与他有关。 而三位什么都不知晓的皇子脸色却变了,一个个上前质问道,“三弟,四弟,你们想要做什么?” “三哥,四哥,父皇身上的毒……”是不是和你们有关? 在四皇子的眼神中,五皇子突然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到底气势上不行,五皇子开始怂了,但他心里的疑问,也是大皇子跟二皇子的疑问。 “五弟,那是咱们的父皇!”四皇子声音咬得很重,他极不爽自己被人这样怀疑着。 又想想自己此时的举动,四皇子也不去计较兄弟们的怀疑了。 他得意的冲着霍铮说道,“六弟至今还未进食吧,午膳的时间到了,你同兄弟们一块儿用膳,三哥四哥出去处理点事情。”说完,他便同三皇子一块儿大摇大摆的出了乾清宫,门口的侍卫没有再拦着他,足以见得门口的侍卫被人调换了,而那人,就是已经出去的四皇子。 乾清宫内,除了霍铮以外,其余几位皇子脸上的表情齐齐龟裂。 到了这一步他们还看不懂那就真的枉为皇室子弟了。 在父皇生死不明的情况下,霍铮这个有权利的人负责封锁皇宫,结果却反被四皇子困在乾清宫,这如果说老三跟老四没有异心,打死他们几个都不相信。 “六弟,这……”大皇子想要让霍铮拿个主意,又想着自己身为兄长也无能为力,要让霍铮想办法,他又说不出口。 好在霍铮看得出来他的意思,此时他也并不打算动作,御医们也没有查出启元帝身上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当前霍铮必须寸步不离的守着,以防突发情况会有什么意外,在太医研究出解决的方案前,如果需要的话就算是用内力将毒素压制,他也绝不会手软的。 “皇兄,眼下父皇的安危更为重要。” 霍铮这么说了,大皇子也只好作罢,只是来回踱步的动作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烦燥不安。 宫外,霍铮从宫里派出来的人已经到了六王府,四皇子既然掌控住了皇宫,就不会允许有人出来碍事,为了不让宫里的人有机会联系外面的人,就连霍铮在宫里的侍卫也被四皇子拿下了。 第783章 慕公子失踪 在这样的情况下霍铮派出来的侍卫,路上没有被拦堵,足以见得霍铮并不是全然处在被动的那一边,能安心留在乾清宫服从四皇子的看守,他当然也给自己留了一手,只不过并没有人发现。 侍卫进门后,正好遇见百灵由搀扶着走出来的阮明心,因为知道阮明心的身份,也知道主子对这位王妃的看重,便将宫里的事禀报给阮明心知晓。 “皇上出事了?”不怪阮明心这么惊讶,启元帝的身体健硕,正值壮年,她上一回见到他的时候,也没有看出来什么问题。 “回王妃,事态紧急,王爷让属下请慕公子进宫。”从侍卫急匆匆的模样,又听到宫里被封锁的消息,阮明心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皇上身体里中的毒,宫里有那么多太医,如果能解的话,霍铮就不会派人来找慕言书了。 “来人,去请慕公子。”阮明心没有下令,因为慕言书不是她府上的人,对六王府来说,慕言书跟谢含蕴只是客人,就算她是六王妃,也无法对慕言书下令,进不进宫,是慕言书自己的选择。 然而事不从人愿,阮明心派去请慕言书的人很快又回来了。 “王妃,慕公子不在院子里,秋枫园的下人们说,慕公子昨日傍晚便出门了,至今未归。” 阮明心的脸色终于严肃了,如果说皇上中毒是一个意外,那么对皇上体内的毒素,或许有解的慕言书在此时失踪,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局,至于这个局要针对的人是谁,阮明心还不敢轻易下结论。 “明心妹妹,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随着那声音穿进来,一个玫红色的身影也从外头走进来。 阮明心抬头看去,来人是谢含蕴。 谢含蕴就住在慕言书隔壁的院子里,平时那边的小院比较清静,阮明心派去找慕言书的下人,刚好惊动了谢含蕴,他以为是阮明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出什么事故了,便跟着过来看看。 “谢含蕴,你知不知道慕言书去哪了?”看到谢含蕴一身玫红色骚包的出现,阮明心想也不想的问道,一时忘了他跟慕言书之间的冷战。 “整日不是听书就是逛大街去了,我哪儿知道,他又没带我一块儿。”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让人都无法理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冷战呢?还是因为慕言书自己出门浪时没有带上他。 阮明心把所有的人都撤退了,就连素兰跟百灵也没留下,直到厅内剩下自己跟谢含蕴,她才开口说道:“下人们说他一夜未归,皇上今日在早朝的时候晕倒,太医诊断是中了毒,如今正束手无策。” 可到底是阮明心,太高估了谢含蕴这厮的智商,听到这里,他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嚷道:“明心妹妹,你的意思是慕言书那家伙下的手?!” 阮明心神情一愣,看到了谢含蕴脸上的幸灾乐祸,忽而哭笑不得,谢含蕴到底是多不见得慕言书好,居然这样诅咒人家,那满脸的幸灾乐祸都不用掩饰的。 不过谢含蕴话里的意思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也让阮明心多了一个心眼。 “谁下的手还不知道,皇上昏迷不醒,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让外人知晓,慕言书突然失踪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先送你出府,你想想他可能去什么地方,我再马上去安排一些事情。” 皇上乃一国之君,在这种时候突然倒下的消息,如果传出去,经过有心人再兴改起的舆论,到时候西瀚上下必定人心惶惶,也正因为如此,霍铮才会在第一时间里下令封锁皇宫。 盛京城现在的水有多乱,阮明心要查过才知道,只不过她更加希望,四皇子不要太愚蠢,把皇宫里的消息泄露出来一星半点,让外敌趁这个时候兴兵来犯,四皇子就不单单是西瀚的罪人那么简单了。 “好。”谢含蕴出去后,府上的守卫安排就让阮明心更改了,慕言书下落不明,阮明心就把谢含蕴当做第二个慕言书,或许启元帝的身体用得到他。 阮明心怕慕言书的失踪是有心人设计,暗地里让人送谢含蕴离开,由天机阁的人暗中保护谢含蕴,这一切谢含蕴都同意配合,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谢含蕴离开了六王府,辗转几次,最后进了岳阳楼。 很快,阮明心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来了,守城门的人说,慕言书昨晚酉时出的城。 如果慕言书要离开,绝对不会不留音讯,那昨晚为何出城,阮明心一时也想不出来原因。 宫里头那边,霍铮的护卫还没有回去复命,阮明心的人就回来禀报,宫里的守卫更改了,试探之下发现那群人不是霍铮的。 如此看来皇上成年的儿子们开始动作了。 不怪阮明心也这么想,不想当皇上的皇子,不是好王爷。 皇上的意图表现得那么明显,皇位不给霍铮,也是给霍铮的儿子,那些皇子们要是不趁现在争一争那把椅子,等到皇上醒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如今宫里的人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些皇子要是趁现在收手,皇上醒了也不会放过他们,倒不如趁这次机会拼一把。 季书崖跟白景智并没有随霍铮进宫。霍铮进宫上朝又不是做什么,身边带着两个人已经是很多的。 此时两人已经被阮明心叫了过来。 皇上之前对霍铮有多明显的偏宠,等那些皇子真的上位后,就会开始对六王府下手,如今阮明心的腹中还有个孩子,她不得不防。 “季书崖,尽快查清楚宫里被谁控制住了,皇上和王爷的情况如何了。 白景智,你去查看宫外的臣子们都有什么动作,要尽快。” 阮明心的神情严肃,这两人也知道轻重,皇宫被人控制住了,这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让人控制住,两人的脑子里不约而同浮起“谋反,篡位”的字眼,连忙退下行动,如此紧要关头,时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第784章 纳兰府入狱 阮明心坐在梨花木椅上,身体觉得格外的乏累,她摇头苦笑,果然这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 伸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里头的孩子正在踹自己的肚皮,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温暖。 宝宝啊宝宝,你要乖一点,你爹爹很快就回来了。 百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阮明心坐在椅子上打呵欠。 方才被支开,她不知道王妃对季书崖跟白景智他们吩咐了什么,但看府上突然增加的守卫,还有季书崖两人匆匆出去的背影,百灵心里除了不安以外,更多的是对阮明心的担心跟心疼。 “王妃,百灵扶您回去歇着吧。”百灵上前搀扶,阮明心没有拒绝,孕妇嗜睡,她坐了这么久真的累了,霍铮如今在宫里面,六王府需要她来主事,她不想累倒,要是累倒了,才会让六王府上下真正担忧。 屋内,阮明心刚解掉外衣躺下,就听素兰来说,丞相府的杜小姐来访。 杜若荷跟阮明心两人相交了几次,如今也算是朋友,这是盛京城里众人皆知的事情,也时常有人在背后说杜若荷,让出了自己的未婚夫,还跟未婚夫另娶的妻子能够结交成朋友,杜若荷真是长了一个宰相肚。 “那便快请杜小姐进来吧。”阮明心对禀报的丫鬟吩咐道。 杜若荷同是女儿家,又是好友,阮明心的本意是让丫鬟直接将人请进来,不过那丫鬟却有些犹豫。 “王妃,杜小姐带了一个人一起来,那人是名男子。” 阮明心一怔,回过神来才道,“把人带到大厅去,我换身衣裳便出去。”杜若荷在这个时候带人上门,难道也收到什么风声了吗? “百灵,给我更衣。”刚躺下去,被窝里还没有暖和又起来,阮明心的倦意没有退下,想着宫里此时的情况,无奈的摇了摇头。 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可以不要太闹腾吧。 “让人给我泡杯薄荷茶。”出去前,阮明心对院子里的小丫鬟轻声吩咐。 薄荷可以提神,也不知道杜若荷是为了什么事上门,她短时间内是无法回去休息的。 没有让杜若荷等太久,阮明心很快就出来了,手有些凉,百灵给她递了一个暖手炉。 “若荷。”阮明心对大厅里的人唤道。 杜若荷从椅子上起身,阮明心也注意到另一张椅子里的男子。 十七八岁的年纪,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轮陷进去,薄唇轻抿,脸上的神情与他的外貌并不相符,却不隔应,阮明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用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 “这位是?” 她看向杜若荷,西瀚的人她认识的不多,眼前这个男子长得好看,不过她却想不起自己曾见过这人。 “这是纳兰将军的幺子,纳兰若寒公子。”杜若荷在一旁介绍道,纳兰若寒也适时上前,行了一个君子礼。 “六王妃。” 同是京城中年轻的佳人才子,纳兰若寒这些公子与杜若荷这些女子,都是在诗会茶会,或者一些文人宴中相识,志趣相投,也算是难得的好友,所以当纳兰若寒找上门的时候,她才同意为他引见阮明心。 在杜若荷介绍纳兰若寒出身将门时,阮明心便把注意力移到纳兰若寒身上。 “纳兰公子多礼了。” 阮明心请人入座上茶,杜若荷在一旁用频繁示意阮明心,阮明心如何看不到,大手一挥便让大厅里的人都退下,百灵犹豫一下,便下去了。 阮明心轻饮了一口丫鬟刚泡的薄荷茶,口中一阵清凉感直上天灵,让她整个人也精神多了。 “王妃,宫里可是出什么事了?”等阮明心一口茶咽下,纳兰若寒便出声,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焦灼。 阮明心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打量,对于纳兰若寒这个人,她的认识不深。 “纳兰公子何出此言?” 杜若荷等大厅内的无关人等退下,她便安静的坐在一旁,基本把自己当做一个隐形人。 纳兰若寒方才上丞相府时有跟她说过几句,不过她却插手不上那些事。 别说插手了,她父亲今日早朝到现在都还没回府,未时已过,宫里也没有人来传话,方才纳兰若寒上门时和她说的话,让她心中有股强烈的不安,今日不用同皇子公主们一块儿上书堂,她又无法贸然入宫,便顺势到六王府来,纳兰若寒跟阮明心的政治立场她不清楚,所以便静静的听着。 阮明心能这么问,是因为纳兰若寒没有发现,他自己的话里都带着不自信。 无法信任的人,对于宫里的事知道的少一点,会更加安全一些,阮明心没想要纳兰若寒,或者是杜若荷为宫里的事出点什么力。 “我……”纳兰若寒的薄唇又抿紧了几分,想起出门前兄长对自己的吩咐,他呼了一口气,将心里的语言重组。 “王妃,纳兰氏是六王爷的母族分支。”纳兰若寒霍铮的母族当年在西瀚没有什么地位,不然霍铮的母亲也不会那么早就香消玉殒,而皇上继位后,不想让外戚专权,加上纳兰家近代的子弟投笔从戎,便有了纳兰若寒他们这一支。 怪不得她觉得纳兰若寒很眼熟,原来是霍铮的母族的人。 纳兰家出将军,阮明心倒不难理解,毕竟霍铮之前还是南庆的战神呢,或许这就是家族的遗传也说不定。 纳兰若寒此话是在告诉阮明心,他们纳兰家是支持六王爷这一派的。 这样一来,纳兰若寒今日到六王府中来,询问宫里的事宜,就不只是他个人的事,而是代表了他身后的纳兰氏。 不过听杜若荷方才的介绍,纳兰若寒是纳兰将军的幺子,那纳兰若寒上面应该还有哥哥,为什么是纳兰若寒过来? 阮明心心里有疑,纳兰若寒也没让阮明心主动开口问。 “我大哥是城郊军营的将军,一个时辰前,军营中有人调动兵马,让我大哥给拦截下来,而后不久,顺天府与大理寺便上纳兰府拿人,说是纳兰家结党营私,勾结外邦,如今整个纳兰府都已入狱。 二哥命我速速到六王府中询问情况。” 第785章 一人一兵符 大致的事情他交代出来了,但纳兰若寒他二哥让他到六王府询问情况的事,这一段他没有说得很清楚,隐藏的部分阮明心也猜的出来。 纳兰府如果真的卖国的话,就不应该是由顺天府与大理寺拿人。 听方才杜若荷说的,纳兰将军的封号,是从纳兰若寒他爹那里下来的。 今日纳兰若寒老爹应该进宫上朝了,如果真的叛国的话,皇上下旨拿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一来宫里皇上的情况不会被传出来,再来,纳兰家的虎符也会被皇上收回去。 如果没有霍铮的侍卫在前汇报,阮明心也闻不出纳兰若寒一家下狱,当中会有什么阴谋的味道,现在知道了,她也不会因此就把宫里的情况透露出来。 “你二哥让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阮明心突然问道。 “你……”纳兰若寒一脸震惊,不知阮明心为何会突然这么问,她怎么知道自己身上带了东西过来? 纳兰若寒顿时觉得,自己袖子里藏着的某样东西滚烫无比。 阮明心也不介意多费口舌去为他讲解,“纳兰府上的人,皆被以叛国的罪名拿下,人被拿下后,应该就是抄家了吧?” 纳兰若寒看着阮明心说,没有插嘴,在阮明心说的没错的地方,还会配合的点头。 “叛国的罪名有多重,你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没有随整个纳兰府的人一起入狱? 就算是要逃跑,给纳兰家留一个后也好,你难道不是要往城外跑吗?毕竟叛国的大罪,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你留在京城,只能等死。 除此之外,你方才也说了,你大哥是拦截了某些人去军营调兵之后,纳兰府的人才被拿下的。” 阮明心对西瀚不熟悉,不代表天机阁不熟悉,这些基本的情报,她早在第一次来西瀚时便查过了,城郊军营是西瀚盛京城最近的一个军营,为了确保盛京城出事能够及时支援,纳兰一家深受皇上重视,平日里也不敢与哪位皇子走得太近。阮明心原先也只是怀疑,知道纳兰若寒亲自上门了,她才能够确定,纳兰一氏为霍铮所用,这件事连皇上也不知道。 而今日西瀚的天,从宫里头开始变,皇子想要叛乱,就一定需要兵力,想要镇压叛乱,也需要兵力。 如果是镇压,调遣兵力就会是一道圣旨下来,叛乱的话,加上城郊军营不是自己手下统领的,皇子想要兵权,也无法光明正大。 “这个时候送过来的,是兵符吧。”阮明心猜测问道。 纳兰若寒一言不发,他打量着阮明心。 今日突然发生的事情不算小事,纳兰一家头顶上被扣下的罪名,明眼人都知道是子虚乌有的。 一个城郊军营,只掌管城郊练兵,又不是前线,能卖什么消息给外邦? 偏偏这会儿他父亲还未出宫,宫里的消息也打探不到,纳兰府的人已经入狱了,再快也不会在今日审案,就算纳兰府的人想要无罪释放,也不会是今天。 一旦被安死了叛国的罪名,纳兰一家谁都活不了。他们相信六王爷,却无法像六王府中的人一样全心信任六王妃。 毕竟六王妃说到底,还是南庆的人,南庆的大剑师,多少都会眷顾着南庆。 “王妃,六王爷何时回来?”说到底,纳兰若寒就是不敢赌,城郊军营是盛京城最近的军营,最大的军营没错,正是因为这样,纳兰若寒才不敢轻易把兵符给阮明心。 军人对于危险总是敏感的,就算纳兰若寒青雉也好,他也听父亲兄长们议论过,天下将乱,西瀚的兵符如果落入其他人手里,对西瀚是很危险的。 倘若阮明心拿了兵符之后,与南庆的军队里应外合,西瀚绝对回不过神。 “纳兰公子想必能够猜到了,大人们还没有下朝,身为皇上的臣子,六王爷当然也没那么快回来。” 纳兰若寒没有应话,阮明心就当他身上带的真是兵符。 除了御林军以外,盛京城附近唯一一支军队,阮明心这个时候不能帮霍铮把兵符拿到手上,她也不能让城郊军营的兵符落到别人手上。 “既然兵符是在纳兰公子手上,纳兰公子就在六王府好好待着,等王爷回来了再说。” 自己的身份会让西瀚的人心有隔阂,阮明心理解,不怪他们。纳兰一家忠于霍铮的话,纳兰若寒手上的兵符交不交给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只要没有落到别人手里就好。 听说纳兰府已经被抄家了,本来是欲加之罪,她想,那些抄家的人本意不是抄家,只是为了搜寻纳兰家在城郊军营的兵符。 她拿不到兵符,留住了纳兰若寒也是一样,城郊军营的兵马只听令于兵符,兵符在纳兰若寒手里,他们只听令于纳兰若寒,而纳兰若寒是霍铮的人,如此一来兵符在她手里还是纳兰若寒手里,还重要吗? “来人,带纳兰公子下去休息,在王爷回来之前,还请纳兰公子先在六王府留着。”前一句她是对府上的下人吩咐的,后面一句则是对纳兰若寒说的。 她没有要限制纳兰若寒的自由,却也限制了纳兰若寒的自由,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他,没有猜错,外面的人应该都在找纳兰若寒,和他手上的兵符吧。 阮明心言语客气,也不咄咄逼人,纳兰若寒不知该如何接话,六王爷没有回来,他能够先留下等着也算是很好的安排,只是…… 他犹豫的看着阮明心,到头来发现自己的道行不如一个女子,挣扎片刻,便随六王府上的下人下去休息。 几位哥哥入狱了,他要先冷静冷静,再决定后面应该怎么做。 纳兰若寒出去后,大厅里又剩下两个人,沉默了许久的杜若荷这时候才开口与阮明心说道,“宫里,没事吧?” 她想问的其实是她的父亲还有姨母,这是杜若荷仅剩下的两个亲人,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从今日阮明心与纳兰若寒交流的话语里,就听得出来宫里出事了,但皇宫不是她的手能够够得到的。 第786章 夫妻本一体 现在杜若荷可丁点儿也不想离开六王府,算是想要在阮明心这里寻求一点心里安慰吧。 有人陪着,好比一个人在府中胡思乱想要好吧。 “你放心,没事的。”阮明心只能如此安慰了,她是人不是神,也无法事事都提前预知到,但她相信霍铮。 如果事情严重了,他一定会给自己消息的。 但除了皇上中毒,要找慕言书外,他没有给自己太多消息,阮明心也只能先等着。 左右现在纳兰若寒和兵符在六王府中,兵权在手,真出了什么大事,她也不怕。 杜若荷颔首,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兀自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又出声问道,“纳兰若寒留在六王府上安全吗?” 她才反应过来,纳兰府现在的身份是叛国的罪人,纳兰若寒也要一起下狱,如果顺天府跟大理寺的人,发现牢里没有纳兰若寒,一定会在整个京城搜寻。 阮明心留住纳兰若寒,岂不是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吗? “没事,这里是皇上亲赐的六王府。”这句话安了杜若荷的心,也安了阮明心自己的心。 霍铮是西瀚中唯一一个王爷,还有皇上亲赐的府邸,除非是皇上亲自下令,不然谁也不敢搜查六王府,就算最后发现纳兰若寒在六王府又怎么样,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也一样不敢擅自闯进六王府中拿人。 而且阮明心也不怕,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一个谢含蕴,再送走一个纳兰若寒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若没事的话,今日也在六王府上留着吧。”阮明心也是为了杜若荷着想,一个人留在家里又收不到消息,最容易胡思乱想了。 杜若荷紧绷了一天的精神,这会儿松懈下来也有些累,她没有拒绝阮明心的提议。 六王府中的客房多得是。 杜若荷刚出去,季书崖跟白景智也先后回来了。 他们手上有特殊的消息渠道,阮明心要的情报他们很快就收集回来了。 “皇上的消息不能泄露出去,王爷有令,让众位大人们先留在皇宫。 宫里的禁军被三皇子,四皇子调动守卫皇宫,御林军的统领也换了,整个皇宫的守卫密不透风。 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与王爷在乾清宫内守着皇上,三皇子四皇子命人严加看守乾清宫,不准让三位皇子同咱们爷出来,宫里的势力,大部分让四皇子控制住了。” “盛京城内几户手上有兵权的人家,今日早朝后,各自手上的兵都有调动的痕迹,纳兰家不服从兵马调动,被四皇子抄家了,外传纳兰家叛国,纳兰家的小公子与纳兰家的兵符下落不明。” 季书崖与白景智一口气把所有的消息都告诉阮明心。 两人俱是语重心长,他们收到的消息代表了什么,单看一个就猜得出来,宫里宫外都不平静,三皇子跟四皇子这是要叛变啊。 他们不知道,早在半个时辰前,纳兰若寒就先一步到了六王府,阮明心完全确定了纳兰家的兵符,就在纳兰若寒的手上。 “宫里没有消息的话就继续盯着,出什么事情,及时通知我,另外,属于王爷的兵马提前联络部署,以防三皇子,四皇子突然兵变。” 西瀚的内务,轮不到她插手,白景智跟季书崖不一样,西瀚的人都知道,这两人是霍铮的手下,那他们的一举一动,便是代表了霍铮。 霍铮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宫,外面的事情,阮明心这样安排也算有备无患,夫妻本是一体的。 六王府的下人并不知道盛京城今天的局势有多紧张,看阮明心里外忙碌,老管家早早就吩咐人准备晚膳。 用过晚膳,她还得喝药,一直到入了夜,霍铮都没从宫里出来,阮明心的药里加了一些助眠的药物,这一觉睡得很沉。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外面波涛汹涌,唯有六王府偏居一偶的安宁,如同阮明心说的,外面的人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搜寻纳兰若寒的下落,却没有人敢到六王府上搜。 四皇子的人为了纳兰若寒手上的兵符,甚至封了城,这些都与阮明心无关,她还是按时吃饭,按时休息,除了白天府上的来客以外,她仿佛不知道外面的风云诡谲。 宫里的人却没有阮明心那么好了,所有的太医再次被传召到乾清宫,所有喂进去皇上口中的药,都让皇上吐了出来,没有把药吃进去,皇上体内的毒也没有得到缓解,一群太医各自惶恐,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地。 “一群没用的东西,连药都喂不进去,宫里养着你们做什么!”这次训斥他们的不是六王爷霍铮,而是四皇子。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他囚住霍铮,主动接过捉拿下毒凶手的事,至今未果,这本来也不会有人去指责他,质问他。 偏偏这个时候,太医们开出来缓解皇上体内毒性的药,皇上一点都没有喝进去,好不容易灌进去了一些,没一会儿又全部让皇上吐了出来。 这个时候,四皇子如果不站出来做做样子,摆一个态度,他怕自己日后就算坐上了皇位也不得民心,甚至史书上的记载也是过大于功。 父亲重难关头,自己却无动于衷,不孝之人,无以为君主,四皇子再肖想那个位置,也不想落得一个不孝不忠的名声。 “四皇子饶命,四皇子饶命啊……” “请四皇子容臣等再想想其他办法” “臣等一定想办法让皇上把药喝下去,求四皇子给臣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地上一地的太医在四皇子的恐吓下,一个个脑袋跟拨浪鼓似的,重重磕在地上,好在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他们的脑袋磕下去也没受什么伤,倒是积雪冰冻,他们跪着的膝盖都没有知觉了,脸色青白,却一个个不敢多言,生怕等会四皇子会让人把他们拿下去砍了。 见到眼前的人都匍匐在自己跟前叩首,四皇子的虚荣心起来,也不多为难他们,但脸上还是一副气哼哼的模样,“本皇子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再办不好,太医院你们也不用继续待着了!” 第787章 强行灌药? 四皇子的话放出来,所有的太医们做鸟兽散,连忙去商讨要如何给皇上喂药。 此时四皇子早早派出去的人也回来了,四皇子看到人后,不动声色的离开乾清宫,没有人注意,那群太医见四皇子没有进乾清宫里盯着他们,好歹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真怕当着四皇子的面,没有让皇上把药喝下去,一个个会被治罪。可一想到乾清宫里没有四皇子,却还有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跟六王爷,太医们一个个又挂上一张苦瓜脸。 四皇子从乾清宫离开,此时出现在御书房内,他眼前是今日派出宫的手下。 “如何了?”仔细听的话,还可以听出来四皇子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焦急。 那个下属“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身上的盔甲发出一阵声响,“四皇子恕罪,属下无能,没有找到兵符,纳兰府上下全部入狱,唯独找不到纳兰府的小少爷,纳兰若寒。” 没有预料会听到这样的结果,四皇子本以为他父皇昏迷不醒,他把他几个兄弟扣在了皇宫,宫外的事就会比较好动手,不想拿下了纳兰家,却还没有拿到城郊军营的兵符,他脸上期待的笑容顿时僵住,伸脚就朝地上跪着的禁军统领踹过去。 “废物,废物!都是没用的东西!找不到就继续去找啊!还来和我说什么?没把东西找回来,你们还回来做什么!”他本以为今天可以打纳兰府一个措手不及,不想居然溜走了一个。 不知道是四皇子这一脚太轻,还是禁军统领身上的盔甲太重,禁军统领受了一脚只是摇摇晃晃,没有摔倒,四皇子又不好再踹一脚,只能站在一边平顺自己的呼吸。 “回四皇子,属下……属下已经将整个京城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纳兰公子的身影……”禁军统领言语踌躇,最终在四皇子怒视的眼神中接着说下去,“盛京城上下都找遍了,唯有六王府,六王府是皇上亲赐的府邸,属下不敢擅自闯进府中搜寻。” 禁军统领咬咬牙,把霍铮拖出来给自己挡着。 谁知道一个纳兰府的小公子会在他们的计划下逃跑。可再怎么跑,也不可能人间蒸发啊,要不是这件事是他亲自负责的,他此时也不敢到四皇子的跟前汇报。 或许是禁军统领的话起了作用,四皇子的脸色依旧难看,却也没有继续拿禁军统领出气。 “你先退下,让人继续找。” 盛京城的地有多大,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就不信,一个纳兰府没有从过军的小公子,能够自己消失在盛京城,至于六王府…… 那个地方他早就想要毁了,六王府的存在一直提醒着他,就算他的母妃为了皇室牺牲再多,也比不上霍铮已死去的母亲,就算他从小到大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霍铮这个从外面回来的,那个死去的女人的儿子! 六王府是嘛,他就不信自己还动不了了。 御书房内的谈话,只有四皇子和禁军统领两个人,禁军统领出宫后,四皇子也回乾清宫去。 乾清宫内,太医们还在为如何给皇上喂药一筹莫展,办法倒是想到了一个,不过皇上跟前还有几位皇子们在,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当着几位皇子的面实行啊,就怕到时候他们的手段太过粗暴,死的最快的还是他们这群老头子。 一群太医们虽然不敢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一边继续琢磨如何给皇上喂药,一边吩咐太医院的药童再去熬药,多熬几份。 四皇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太医们在原地来回转悠,地上随处可见的几咎头发,灰白色的头发,不难看出是从太医们头上掉下来的,不是愁掉的头发,就是自己烦躁抓下来的头发。 可怜他们本就一大把年纪,今日之后,头上的头发只会更少。 看到四皇子进来,一群人先后反应跪下,他们可没有忘记方才四皇子凶狠的模样,一个个头低得不能再低,生怕自己会被四皇子拿出去开刀。 “如何了?可有想到为父皇喂药的方法?”四皇子要是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开口,地上的太医们更是噤若寒蝉。 “本皇子问你们话呢。”语气稍微加重,话里的不悦让所有人都揪紧了心。 离四皇子最近的太医更是感觉到了,也因此,他的身体抖得更厉害,眼看着身体都就快软瘫到地上时,这位太医也坚持不住,连忙把自己方才与同僚们商量出来的计划说出来。 “回……回四皇子,臣等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只是不敢……” “不敢什么?想到什么法子就说啊!”心里还装着城郊军营兵符的事,四皇子说话的语气也更加的不耐烦。 那位太医被这么一喝,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 好在他身边的同僚仗义,连忙回话道,“回四皇子,臣等想到一个办法,让宫人们将皇上喝的药多熬九份,皇上如今昏迷不醒,咱们强灌下去,没一份吐出一些,到底还是喝了一些,另外九份也灌下去,皇上再吐出来,好歹有一份的量是喝下去了。” 那位太医挣扎着说完,就听四皇子的声音冰冷的传过来。 “灌下去?还是强行灌下去?”这句话有些阴阳怪气,太医们均是吓得不敢乱动。 “回四皇子的话,皇上如今的情况,昏迷不醒,想要让皇上喝药,唯有强行灌药。” 说完这句话,那位太医藏在衣袖里的手已经布满冷汗。 “算了,去准备药吧。”好在过了片刻,四皇子到底没有再继续为难他们,如太医们所说的,他父皇昏迷不醒,早前喝药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太医们的提议不是不可以试试,灌药总比让他父皇今晚就死掉好。 他如今还没有拿到城郊军营的兵符,他父皇若是死了,情况对他更加不利。 想到城郊军营的兵符,四皇子就想到下落不明的纳兰若寒,还有无人敢闯的六王府,脚步一转,他向乾清宫里皇上休息的内室走进去。 第788章 大做文章 只见这乾清宫内,大皇子拿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在看,二皇子和霍铮则放了个棋盘,两人各执黑白棋对弈,而五皇子在一旁观看棋局。 “咳咳……”四皇子见他们没有发现自己进来,清咳一声来找自己的存在感。 “四弟(四哥)过来了。”大皇子跟五皇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问他去做了什么,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摆到台面上来。 二皇子貌似在钻研自己的下一步棋该落在哪里,对于四皇子的到来,他没兴趣去管,和大皇子五皇子一样,道了一句“四弟过来了。”而后把全部的注意力继续放到棋盘上。 相比之下,霍铮则直接无视了四皇子的存在。 二皇子好不容易终于想到了一步棋,一个黑子落下,刚想要松一口气,却不料霍铮早已料到,又是一个白子把黑子的去路重新堵住。 于是二皇子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又继续去思考下一步棋要落下的位置。 “二哥跟六弟真是闲情逸致,父皇的情况如何了?”四皇子将心中的不满压下,眼光落在一旁的龙床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皇上身上。 当然,他不是真的在关心皇上的身体,而是见霍铮与二皇子二人在对弈,故意提出来的,暗指霍铮跟二皇子不顾皇上的身体安危,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摆棋盘对弈。 这句话说出来,最先动作的是一旁的大皇子,他看了床上的皇上一眼,把手里的书收起来。 四皇子的脸上刚有些满意的笑意,却在霍铮身上破坏殆尽。 只听霍铮凉凉的声音说道,“方才四哥没听太医汇报嘛?倒是四哥奔波劳碌一整日,可找到给父皇解毒的药了?” 没有半点客气,四皇子遇上了霍铮,脸上除了难看,只有更难看。 四皇子在外头是奔波劳碌了一整日,只不过为了什么奔波劳碌,这就让人不得多想了,霍铮的话里有话,众人都听得出来。 “贼人狡猾,宫里人又多,我已经下令让人严加排查。”说着,他自己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饶有兴趣的用视线打量着霍铮的神情。 “眼下没有找到下毒的贼人,本皇子却收到了一个消息,纳兰将军一家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兹事体大,大理寺与顺天府已经把人拿下严加彻查了。” 纳兰府好歹是霍铮母族的人,四皇子虽然猜测过纳兰家可能归顺了霍铮,却一直无法证实,他料想霍铮被他留在乾清宫一整日,里外有人看守,霍铮一定无法收到外头的消息,知道纳兰府的事之后,可会有什么举动。 不想霍铮并没有中计,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还与四皇子搭声道,“四皇兄做的没错,通敌卖国乃大罪,皇兄肯在父皇倒下的时候为父皇分忧,等父皇醒来,一定会重赏皇兄的。” 不只是面无表情,霍铮这话什么意思?就差没有明说四皇子在这种时候逾越了身份,意图不轨,狼子野心了。 确实是越权了,四皇子终究还只是一个皇子,他是霍铮的兄长,但霍铮是王爷,手上的权利要比四皇子大,他都没有资格下令抄了臣子满门,他这个四皇兄不止将纳兰家满门拿下,抄家,而且一点让纳兰家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所说四皇子意图不轨无人相信,他的行为也值得让人深思。 心里气的咬牙切齿,四皇子面上仍保持着风度的微笑,他知道自己此时情绪越激动,就越容易让霍铮的想法带着走。 “瞧六弟说的,若不是六弟忧心父皇的身体,一心要在龙床前侍疾,四哥也不会接了六弟手上的担子。说到底,咱们兄弟都一样是为父皇分忧。” 睁着眼睛说瞎话,子虚乌有的事情,硬是让他说得跟真的似的。 见霍铮没有继续应话,四皇子还以为霍铮是默认了他说的,接过宫人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接着道,“通敌卖国的确是大罪,若不彻查,东窗事发必定伤及国之根本。说来四哥方才听人汇报,纳兰家的小公子与纳兰家的兵符下落不明。” 霍铮的视线停留在与二皇子的棋局上,好似认真在与二皇子对弈的模样,四皇子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就想捕捉霍铮是否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奈何他注定失望了,霍铮年少老成,没回西瀚之前,他可以用霍家不得宠的长子身份,在南庆的朝堂之中站得举重若轻的位置,心机城府当然不能以一般而论,怎么可能会把心中所想,表现在脸上的表情呢。 “盛世文臣,乱世武将,叛国的罪名重之滔天,四哥严谨些也没错。纳兰家忠于皇室,得父皇信任才拿到兵符,四哥若是有纳兰家叛变的证据,为安父皇的心也罢,守护西瀚与百姓也好,兵符收回来也没有异议。” 霍铮这样的表现让四皇子一时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来越猜不透霍铮与纳兰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纳兰家在一天之内,所有的人全部入狱被查办,有眼睛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顺天府跟大理寺的动作快到不正常。 如果纳兰家真的是霍铮的人,为什么霍铮听到消息之后会无动于衷。 难道纳兰若寒与兵符都在霍铮手上? 四皇子不由得猜测到,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霍铮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就算是知道了那他的动作也不可能那么快。 四皇子坚信整个皇宫都被自己控制在手中,霍铮今日不可能与外面的人联系,更别说乾清宫现在都是他的人,霍铮怎么可能收到纳兰家出事的消息。 他之前没有想过要对纳兰家出手,因为不知道他父皇居然会中毒,并在早朝之上倒下,见霍铮的样子也是一无所知,当然四皇子也不相信霍铮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但是一想到禁军统领同自己汇报的消息,盛京城上下都没有纳兰若寒的影子,四皇子不由得想要借这个机会再试探一下霍铮,拿这件事情再多做做文章,分明是无中生有。 第789章 皇命搜府 “既然六弟也这么认为,四哥办事的时候也不怕那些老顽固会反对了,毕竟纳兰家叛国的罪名证据确凿,为了西瀚的江山,也为了西瀚的百姓。朝廷的兵符,当然得找回来。”他说的话有些矛盾,既然真是为了江山,为了百姓,还怕朝堂上的老臣弹劾他嘛? 看在皇宫上下都已经被四皇子掌握在手上的份上,霍铮不急在这一时,也没想去挑他话里,这点无关痛痒的语病。 见几位兄弟没有反对自己的话,四皇子满意的一笑,又接着说道,“纳兰若寒失踪了,禁军翻遍整个皇城都没有纳兰若寒的影子,方才禁军统领汇报,整个盛京城当中,只有六王府没有搜查过,四哥想,六弟既然也为了咱们霍家的江山与西瀚的百姓着想,应该不会反对禁军统领带人到六王府上搜查吧?” 他的语气似笑非笑,欣然自得,六王府在西瀚是一个什么样的象征,没人不知道。 眼下皇上倒下了,霍铮之前所受到的皇宠,就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四皇子真想搜查卖国贼,找回兵符,也没有人会反对他的行为。 “四哥想要搜六王府?”霍铮终于抬头去与四皇子对视,眸中的色彩意味不明,让四皇子不由得一阵心虚。 四皇子道貌岸然的言语,别以为霍铮不知道,他想找到兵符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以及四皇子向来就对六王爷这个封号,还有六王府的不满。 “对,六弟不同意?”四皇子故作镇定,把心里的心虚压下去。 “六弟方才也说了,为了西瀚的江山与百姓,这时若是反对禁军搜查六王府,怕是会让人以为,六王府中窝藏罪犯,传出去不管是对六弟,还是六王府都会有影响。” 四皇子将道貌岸然的行为贯彻到底,管他的举动是真是假,六王府的存在,让皇室里多少位皇子都红眼了,趁着这个机会送上门,四皇子要是傻了才会放过霍铮。 他就等着霍铮妥协,不妥协就用纳兰府的罪名,把霍铮一起拖下水。 不管霍铮的决定是什么,此时四皇子都认为自己是胜利的一方。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他才认为自己能够看到霍铮变脸的一面,偏偏霍铮就像跟他作对似的,脸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 “四哥说的对,明心有孕在身,若是盛京城在搜查的人躲进了六王府中,惊扰了她与腹中的孩子确实是麻烦,何况四哥的行为也是为了六王府好,若是没有搜到人,也是还给六王府一个清白。” 没有看到霍铮变脸,倒是四皇子的脸色越来越臭,他执意要去六王府中搜查逃犯。霍铮说出来的意思,就成了四皇子冤枉六王府窝藏罪犯。 西瀚的官场都知道皇上对霍铮的盛宠,这要是四皇子最后搜出来了人还好,如果没有搜到,他的名声指不定让西瀚的人怎么说呢。 可能是四皇子对霍铮心生不满,肆意报复,往严重里说,可以是四皇子不满皇上对皇子的看重。 四皇子的脸色犹如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 “为了还六弟一个清白,四哥一定让人在六王府好好搜查。” 他把“搜查”两个字咬得很重,话落便转身出去了。 如果说最辛苦的人,或许就是阮明心了,先是宫里来人,又是杜若荷跟纳兰若寒上门,几次打断了她休息的时间,好不容易喝完药,好梦正酣,夜半子时刚过,又让外头慌乱的声音吵醒。 她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百灵正收拾好过来。 “出什么事了?” 外面的声音她听不太清楚,看到百灵突然进来,她意识到此刻外面是真的出事了。 “王妃,不好了,六王府外来了人,是宫里的禁军统领,他带了一大帮人过来,说是奉四皇子的命令,上门搜查官府逃犯。” 阮明心的屋子晚上没有留婢子伺候的习惯,百灵早前退下时也没有把屋子里的蜡烛吹灭,就怕阮明心半夜起来会不方便,此时进门也省得再点拉住,随着她进屋,外头卷进来一阵冷风,吹得蜡烛上的火光轻轻摇曳。 在百灵走进来的这会儿功夫,阮明心已经起身给自己身上披上了外裳,百灵上前帮她穿上绑好带子。 “现在人在哪里?”她问的是宫里的禁军统领,还有他带着的那帮人。 “在门口,六王府是皇上赐下来的府邸,那些人说他们是奉皇命而来,老管家也不敢阻拦他们办差,只说要先进来请示一下王妃,以免惊扰了王妃与皇孙。” 四皇子与六王爷斗法,禁军统领虽是四皇子的人,可皇上只是昏迷不醒,六王爷的身份地位仍摆在那里,只要四皇子一天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敢直接冒犯六王爷。 他怕自己今天嚣张完,明天皇上醒来,四皇子大势已去,他就得承受皇上还有六王爷的惩罚,如果六王妃肚子里的皇孙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六王爷肯放过他,皇上也不肯。 宫里没有秘密,他也听说过皇上有意培养六王妃肚子里的皇孙为继承人。 听到人还在府外,阮明心蹙着的眉头没有松展开来。 官府搜查逃犯,她也想过会搜到六王府,不想居然是宫里的禁军亲自出马,看来是她低估了四皇子了。 “让素兰过来给我梳妆,你去通知季书崖,他知道该怎么做。”就算禁军的人都已经到了门口,阮明心也相信季书崖有办法把纳兰若寒藏起来。 如果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好,就算是从小到大跟在身边的人,霍铮也绝不会信任的留在身边,何况阮明心的情报如果准确无误的话,霍铮把玄月阁很多事情都交给季书崖直接负责。 但凭这一点就足以相信,有季书崖在,纳兰若寒就不会被禁军带走。 “通知杜小姐一声,请她出来大厅喝茶。”收到情报,宫里被留下的人今晚也无法出宫,杜若荷就被阮明心请在六王府上留宿,这会儿禁军上门搜查,阮明心让人先通知杜若荷,也是为了避免等会禁军不知情会冲撞到她,让她受惊。 第790章 今晚不眠 反正今晚注定不能休息,不如一块儿到大厅喝茶。 禁军给阮明心面子,大冷天的在外头吹了半个时辰北风等阮明心,阮明心当然也不会无故去为难他,收拾好后便让人把禁军统领请到客厅。 老管家让人上了热茶,又在大厅里放置了好几个暖炉,确定阮明心不会因为半夜在大厅坐着会着凉后,才去安排处理其他事务。 阮明心前脚刚进大厅,杜若荷后脚也到了,因为有百灵提前通知,看到阮明心后,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禁军统领带人上六王府搜查,理应先问候过府上的主子才开始动手,是以,禁军统领便跟随老管家引路,一块儿进了大厅。 没有意外,他看到了大厅里端坐的杜若荷,却识相的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给阮明心行了一个礼。“六王妃。” “薛统领辛苦了,夜半三更薛统领吹了那么久的风,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阮明心大度的模样却让禁军统领听出来不寻常的意味,他尴尬在原地。 任谁半夜三更睡得正好时,让人突然叫醒到大厅喝茶,心里都会不舒服,六王妃没有仗着肚子里的皇孙对他发难,禁军统领倒是松了一口气。 “谢王妃娘娘体谅。” 桌子上早有人上好了热茶,本就是老管家听阮明心的令让人备好的,禁军统领不是没有眼色的人,知道阮明心卖他一个好。 当然也会让手下的人搜查的时候,手下留情一些。 阮明心和杜若荷在大厅里摆了棋局,闲着没事,都是学过琴棋书画的主,半夜三更空坐着容易犯困,干脆便一起下棋好了。 棋局摆好了,禁军统领除了阮明心让他喝茶之外,全程被冷落在一旁。 “纳兰家通敌卖国,今日已被拿下,纳兰公子潜逃在外,末将奉皇命全城搜捕,还请六王妃行个方便。” 夜里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禁军统领今日在盛京城中没有搜寻到纳兰若寒的下落,已经让四皇子心生不满了,这会儿可不敢再浪费时间。 明知道人家在下棋的时候,最忌讳旁边有人打扰,他还是不得不出声给阮明心提醒一声,他的人要进来搜查了。 “薛统领辛苦了,王爷同诸位大人都被皇上留在宫里议事,本王妃心烦,便请杜小姐留宿王府陪本王妃解闷,府上就剩些下人,本王妃已让管家都聚集他们到院子里,薛统领公事在身,我等不会阻挡薛统领办差。” 就算禁军统领不主动问话,杜若荷为何会出现在六王府,阮明心还是一句话解释完。 毕竟杜若荷一个未出阁女子,半夜三更出现在别人家,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再加上她提到霍铮还有被留在宫里的人,禁军统领便不再多问,得到阮明心应允后,便退出了大厅,在外头指挥手下搜查。 府上的下人都让老管家安排到院子里,既然要搜查,阮明心也没有说哪里不能搜,所有的厢房院子都是空的,不能让人发现的东西,早由白景智跟季书崖处理好了。 禁军统领让人动作轻一些,做些例行的检查,并没有破坏了府上的东西。 所有的厢房院子,甚至连后院的两口井都用火把照过了,就是没有看到藏人的身影。 “大人,西院没有找到逃犯。” “大人,东院也没有。” “北院也没有。” 受令的副将去了又回,让禁军统领的脸色越发地不太好看,又让人去下人堆里找。 没道理人是在盛京城失踪的,外面翻遍了六王府还没有,纳兰若寒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再查仔细一点。” 大厅外,禁军统领的声音阮明心与杜若荷都听见了,两人好像早有预料一般相视一笑,又把注意力落在棋局上。 “报!大人,南院里发现了男子居住的踪迹。” 一个副将连忙跑到禁军统领面上汇报,他这句话让禁军统领眼前一亮。 男子居住的踪迹! 六王府是六王爷的府邸,没理由六王爷不住主院,跑到南院去住,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禁军统领心里一喜,让人再认真把南院搜查一边,一定要把住在南院的人找出来。 听外头的声音,杜若荷心里不由得紧张,她并不知道纳兰若寒被安排在哪个院子休息,只听到禁军统领他们往南院而去,还以为是纳兰若寒的踪迹被他们发现了,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连带着手上落子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你走神了。”阮明心淡淡的提醒道,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唇角上带着的笑很轻松,让杜若荷也不由得舒下心。 “哪有,王妃的棋艺精湛,我是在想下一步棋该落在哪里。”杜若荷马上明白阮明心的意思,淡笑一声,掩饰了自己方才的不正常。 人是阮明心留下来的,阮明心听到南院那边有问题,阮明心都不担心,自己如何先乱了阵脚的话,可能还会引来禁军的怀疑。 两人的棋局各自落子的速度很慢,好似都在认真的思考,自己下一步的棋子应该如何落。 反而是禁军统领带着人浩浩荡荡跑去南院,结果却什么人也没有发现。 六王府的下人堆里也找过了,并没有找到他们要的人。 于是禁军统领整张脸都绷起来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禁军统领这是不高兴了,所以也没人敢去触他的眉头。 一群人去而复返,阮明心与杜若荷的棋局才下到一半。 很快,外头杂乱的声音停下了,禁军统领又进了大厅,不同于方才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卫,侍卫手上捧了一个箱子还有一些东西,远远的,杜若荷瞧了一眼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 “六王妃。”相对方才,禁军统领去而复返后,声音带了几分严肃。 “薛统领可有搜查到什么可疑人物?”阮明心手上落子的动作却不慌不忙,声音平稳如常,“王爷不在府上,听薛统领上门搜查,本王妃还在担心,是否真的有贼人溜进了王府。” 第791章 合理解释 一子落下,她回头去看禁军统领,当然也注意到禁军统领身后的侍卫,只不过被她直接无视掉了。 “六王府上,并没有可疑人物。”禁军统领的声音几乎是隐忍着怒意。 本以为盛京城里其他地方都没有纳兰若寒的踪迹,再加上他与四皇子都怀疑纳兰家与六王爷有所联系,他们才会上门搜查,却没想到居然什么也找不到。 如果他把这样的结果汇报给四皇子,只怕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既然如此,薛统领也辛苦了,忙碌了大半夜也该回去休息了。”明摆着要请薛统领离开,话上偏偏说得好听,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偏偏今夜来的是“奉了皇命”的禁军统领,他的脸色可谓是相当难看。 侧过头对他身后的侍卫示意,那侍卫便把他手上捧着的东西放到阮明心面前。 “六王爷可否解释一下,六王府为何会有陌生男子的居住的痕迹。” 侍卫拿上来的除了一个箱子以外,还有几套成年男子的衣服,布料上等,绣图精美,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穿的上的衣服,盛京城里,这种衣服一般都是世家子弟与官家少爷才会穿的。 禁军统领也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怀疑这几套衣服就是失踪的纳兰若寒的,六王府把纳兰若寒藏起来了。 阮明心配合的看了侍卫拿上来的东西,杜若荷也是满脸疑问。 六王府上怎么会有陌生男子的东西? 所有人都在等着阮明心回答,而当事人阮明心的态度却不疾不徐。反而对禁军统领问道,“薛统领这是什么意思?六王府的事,不归薛统领管吧?” 她隐晦不明的言语让禁军统领觉得阮明心是心虚了。 禁军统领逼问道,“还请六王府不要为难属下,窝藏朝廷要犯乃是大罪。”他就差没明说阮明心把纳兰若寒藏起来了,这架势是要让阮明心主动把人交出来。 阮明心也不是个好欺负,能够任人拿捏的主,她还不是软柿子,“薛统领慎言,六王府上下你们都已经搜查过了,薛统领莫不是以为王爷不在,六王府上下就是好欺负的吗!” 被阮明心这么一喝,禁军统领脸上的表情又是一绷。 这话若是传出去,说不定外面的人都以为禁军统领有意刁难六王府,等六王爷从宫里头出来,绝对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可是…… 看到地上搜出来的男子衣物,禁军统领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他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点线索,如果就此断了,四皇子也不会放过他,倒不如继续逼问阮明心,如果阮明心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把纳兰若寒的失踪,扣到阮明心身上去。 “王妃恕罪,属下是奉皇命办差事,还是王妃配合属下。”他倒是机灵,没有把“为难”两个字说出来。 毕竟这会儿阮明心肚子里的孩子也有那么大的月份了,孕妇嗜睡,休息不够的话,母子均有伤害。他虽说是奉了皇命,但夜半三更就上六王府搜查,怎么看,都是他在为难阮明心这个孕妇。 “薛统领既然心有疑惑,何不再把箱子一道打开?”阮明心没有心虚,也没有和禁军统领争执的意思。 他们既然想知道府上的陌生男子是谁,阮明心也不瞒着他们。 禁军的人进来后只是问搜出来的几套衣服,并没有提到其他,阮明心就猜到他们没有打开过箱子,不知道箱子里装了什么。 果然,听到阮明心这话以后,禁军统领也去看侍卫拿上来的箱子。 说箱子有点勉强,那顶多是一个木盒,大小跟女子梳妆台上装饰物的盒子差不多。 “把箱子打开。”禁军统领一声令下,他身边的侍卫就上前开箱子。 箱子没有锁,很轻易就被侍卫打开了,箱子里的格局跟世面上的八宝盒很相似,有许多个格子,每个格子装了不一样的东西,不过设计巧妙,就算拿着箱子颠簸,也不会把里面放的东西弄出来。 禁军统领面无表情,看着侍卫从箱子里面翻出来的东西,纱布,小刀,银针,金疮药……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大夫行医用的药箱,阮明心是什么意思? 禁军统领忍着不悦,心里已经把自己手下的侍卫骂了好几遍了。 他们是来搜查纳兰若寒的下落的,眼看好不容易搜出来几套陌生男子的华服,这群不长眼的手下把大夫行医的药箱拿过来做什么? 一个药箱能干嘛,他可没听说过纳兰若寒是学医的,要怎么把这个药物与纳兰若寒联系到一起? 脑子一转,禁军统领瞬间又想到,纳兰若寒不是学医的,六王府上也没人学医,说不定药箱的主人就是纳兰若寒! 药箱里的金疮药就是证据。 六王府的人养尊处优,哪里会把一两瓶金疮药放在南院,一看就是纳兰若寒这种将门出身的公子才会有。 “六王妃,这是……”到了这一步,禁军统领可不愿意遗漏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可是一看到阮明心脸上波澜不惊,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禁军统领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如薛统领所见,南院的男子是六王府中客人,神医谷的神医慕言书,慕公子。” 禁军统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本能的想要阻止阮明心那张嘴继续说,却只是徒然。 只听阮明心继续缓缓说道,“神医谷隐居避世,与药王的徒弟交好,药王的徒弟又与王爷是故交,因此才同意暂住六王府,为本王妃安胎。慕神医出入盛京城,城门守将那里也有登记,薛统领若是不信,也可派人去把城门的守将宣过来。” 慕言书跟谢含蕴到西瀚盛京城的时候,进出当然也有登记备份的,皇上现在中毒昏迷不醒,阮明心此时把慕言书推出来也没事。 “既然是这样,六王妃口中的慕神医呢?不是见不得人,可否让他出来想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阮明心一说到南院男子的身份,禁军统领便借坡下驴,立刻提出要见他。 第792章 借坡下驴 如果阮明心阻拦不让见,或者叫不出来一个慕神医,禁军统领就会说是慕神医见不得人,阮明心私藏纳兰若寒,然后胡言乱语哄骗他们。 偏偏他能够想到的事情,阮明心怎么会不做准备。 “王爷今日派人传来消息,慕神医救人心切,不巧,盛京城内外没有可用的药物,慕神医下午的时候便出城采药去了。”阮明心说的有理有据,话语之间让禁军统领一时无法反驳。 霍铮今日派出宫传消息的侍卫,他们都是知道的,当时没有把人拦住。 救人心切,出事的是皇上,能够不心切吗。 而阮明心知道慕言书出城的时间,与她说的对不上,但她完全可以让禁军统领直接信服,省去了去城门守将处对时间的步骤,她扬声对外头的下人喊道,“去把今日王爷派出宫传话的侍卫叫过来,免得影响了禁军统领大人们办差。” 这种话绝对不是禁军统领他们此时想听的,再追究下去也是打他们自己的脸。 神医谷有神医进城,还住进了六王府,看阮明心还有六王府上的态度,就知道阮明心口中的慕神医,绝对不是最近才住进来的,可是他们却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今晚还把人家的衣物药箱拿过来,当着阮明心的面质问,也被阮明心不留情面的打脸,禁军统领只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尽管知道自己稍后进宫会面对什么样的责罚,此刻禁军统领的身子还是立在大厅之中。 阮明心已经开口去叫人了,就算知道六王府中没有纳兰若寒,禁军统领也还是等着六王府的下人,把六王爷今日派出宫的侍卫叫过来确认。 不然他们想走,阮明心也不会同意的。 好在老管家动作不慢,人都是聚集在院子中的,老管家只是往外头一喊,就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站出来,看着模样,是今日来给阮明心汇报的侍卫无疑了。 “王妃。”侍卫进来之后,先给阮明心行了一个礼。 “人已经过来了,薛统领,请吧。”阮明心一派悠闲的模样,难得的再回头,两指夹起一个白子,落到棋盘上。 杜若荷终于回过神来,嫣然一笑,阮明心原来早有准备了,如若不然,怎么可能从头到尾一直这么淡定,看来纳兰若寒已经让阮明心安排好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禁军统领的脸色不好,不过没有人会去管他,例行公事一般对进来的侍卫问了几个问题,就想离开了。“王妃娘娘,六王府一切正常,属下先回宫去汇报情况了。”这样下来,搞得他好像是故意来这里找事似的,偏偏禁军统领吃的亏,没有办法在阮明心这里找回场子,心里对今晚的行动别提有多憋屈了。 “薛统领可要查探清楚了,免得等会本王妃歇息的时候,薛统领又带人上门搜查,慕神医出城采药去了,若是本王妃肚子里的皇孙出了问题,薛统领要想想自己可否担起这个责任。”在禁军统领要离开的时候,阮明心又刺了他一句。 提醒他,如果没有查清楚的话,就趁现在马上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不然下次再突然发现有什么线索,六王府的门就没那么好进了。 听到阮明心用肚子里的孩子做威胁,禁军统领心中的火气更大,使劲儿憋着,憋得他一张脸都肿成猪肝色,他的声音完全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属下查清楚了,还请王妃好,好,歇,息。” 一字一句,都掩藏不住他的愤怒,不过这又跟阮明心有什么关系呢。 她跟禁军统领非亲非故,西瀚皇室的禁军,又不是她家的禁军,讨好了也不会为她效力。 她是六王妃,身份在这摆着,肚子里还有一个人人要避让着的皇孙,不过一个小小禁军统领,他的愤怒,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痛痒。 相反,禁军统领没有搜查到人,等回宫复命以后,还指不定能不能活着回家。 “让人都回去歇着吧。”阮明心对门外的老管家吩咐道,一整个府上的人不休息,明天都没精神做事。阮明心的命令下去后,老管家自会去安排。 至于她和杜若荷的棋局,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再继续下了。 “若荷有兴趣的话,咱们明日再继续。” 阮明心几次打呵欠的动作都没有逃过杜若荷的注意,她知道阮明心乏了,早前她每次来看阮明心的时候,她都不离床榻,今日事情突发,她一个寻常人都累了,阮明心岂能不倦? “下回再与你一较高下,今日我们都该歇息了。” 百灵过来搀扶阮明心回房,禁军统领到底是给阮明心面子,例行的搜查,让他的人动作都放轻了,府内的东西倒是没有什么损伤。 这一觉没有人再来打扰,六王府的人 .安心休息了,但宫里的事情还没有停歇,除了后宫的人,被霍铮跟四皇子留下来的人,别说休息了,一个个不能安心,皇上倒得没有预兆,四皇子没有查找出来凶手之前,所有人都不能出宫。 政治敏感的他们如何闻不到其中阴谋的味道,一个个在担惊受怕,就怕哪位皇子会不管不顾,在今晚起兵逼宫。 不过一晚上过去了,众位大人神情憔悴,却没有听到外面出事的声音。 困了一天一夜,还好皇子们出奇的安份,他们便想知道皇上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四皇子派了禁军统领去搜六王府,本来是想要打霍铮的脸,谁料到居然被反打脸。 他一张英俊的脸,从禁军统领回宫的时候开始,就铁青到现在,再加上对皇上下毒的凶手,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可想而知四皇子身上的压力有多大,他才突然发现,从霍铮手里抢过来的活完全不讨好,办好了是他为人臣为人子应尽的责任,办不好他就得给霍铮背着办事不利这个黑锅。 急匆匆的连早膳也没有用,四皇子便往皇上的乾清宫来了。 第793章 不得扣留 霍铮与二皇子下了通宵的棋,屋里头几人一夜未睡,精神都不太好,相比之下,霍铮却完全看不出来一点憔悴的痕迹。 四皇子走进乾清宫的时候,霍铮最先发现了,等着他的脚步声渐进,才开口问道,“不知四皇兄查得如何了?” 所有人都在霍铮的这一句话中,把头看向门口进来的人身上。 不知道的以为霍铮是在问,四皇子追查对皇上下毒的凶手,情况如何了。 只有四皇子知道,霍铮问的是他得意洋洋去六王府搜查的事。 “父皇的情况如何了?”他假装没有听到霍铮的话,向皇上的床边走过去,有四皇子的允许,太医们用粗鲁暴力的手段强行给皇上灌药,十碗药灌下去,差不多九碗让皇上吐出来了,好在还有效果,皇上体内的毒被暂时抑制住了。 “毒性抑制住了,四皇兄可拿到解药了。”不过七天内没有解毒,就算太医的药,也不能再抑制。 “我还在查。”四皇子绝不承认他拿不到解药,特别是当着霍铮的面,他绝对不会认输。 有那么一瞬,他是希望躺在龙床上的那人要不就这样死了算了,然后他就可以顺势而为,拿下皇宫上位。 不过四皇子又很快的清醒过来,他手上没有兵权,虽然有禁军,但霍铮手里有御林军。 数量之上,他甚至要比霍铮少上一半,他不一定打得过。 另一个,城郊军营的兵符下落不明,他这边如果和霍铮斗上了,到时谁拿到兵符把城郊军营的人调过来,他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这种事情,四皇子绝对不会做。 心里正想着事情,四皇子刚一抬头,就看到霍铮的身影要往外面走。 “六弟,你要去哪里?”声音里带着威胁,这次的事情也许是个机会,他不想放霍铮就这么离开。 “出宫,回府。”霍铮没有隐瞒,很直接的说道。 宫里没有自己家里面舒服,他忍着待了一晚上,没有兴趣再陪他们待着。 嚣张的模样刺痛了四皇子的眼,他朝霍铮猛的喝道:“站住!” “四皇兄有事?”霍铮回头,很配合的停下脚步,却也差不多了,他的位置真站在门边,再往前一步就踏出去了。 “六弟,父皇中毒一事,还没有找到凶手。”四皇子提醒道。 没有找到凶手,所有人都有嫌疑,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霍铮冷笑,不怪他看不起这位四皇兄,利益面前,他真的尽心去追查昨日发生的事情吗? 没忘记他这位四皇兄,昨晚还为了兵符一事,让人去搜了自己的六王府,这会儿却以没有抓到凶手为理由,想要将自己继续扣留在皇宫里。 算盘打得真好,可也要看看他同不同意,配不配合。 “四皇兄不知道查案的黄金时段是一天之内嘛?一天一夜,四皇兄都没有查到半点线索,宫里扣押着不属于宫里的人,不合规矩。”他在提醒四皇子,扣押朝中众位大人的事。 朝廷百官,单独挑出来一个抗议的,或者出了事都不重要,但一群大臣集体抗议,集体出事,这个责任就算是十个四皇子都担待不起。 没有百官为皇上办事,皇上再怎么英明也没有用,因为他下的令,没有人去给他执行。 百官出了事,一个国家就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 四皇子无理由扣押百官,一天一夜已经是极限了,还要继续的话,到时大臣们同仇敌忾罢官不做,西瀚的朝纲出了事,四皇子就是西瀚皇朝的千古罪人了。 虽然这个罪名很大,霍铮说得很严重,不过能够吓住四皇子就行了。 果然,四皇子沉默不语,也在心底想其他主意。 霍铮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在四皇子沉默的时候,他继续说道,“四皇兄有何证据足以将本王扣下来?” 证据? 不提这个还好,提了这件事,四皇子直接瞪着霍铮。 他明明觉得一切跟霍铮都脱不了干系,可是到头来结果却狠狠的打了他的脸。霍铮现在居然在跟他提证据! 他如果有证据的话,霍铮早就已经进天牢里面蹲着了,怎么可能还会在乾清宫内下一整宿的棋。 “父皇的龙体抱恙,太医对解毒一事束手无策。”潜台词就是太医都没办法的事,他留着也没有用,霍铮也忍不住再刺四皇子一句,“四皇兄奔波了一天一夜,现在回到乾清宫,想要在父皇身边侍疾,实在是孝心可嘉,相信父皇醒来了,一定会重赏四皇兄。” “你……”四皇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霍铮一句话就把他绑在乾清宫里,说他来乾清宫是侍疾,聊表孝心,如果他走了得话,朝中御史一定会在背后编排他。 “本王一夜未睡,也没有多好,现在要出宫找找神医,为父皇寻药回来。”霍铮能给四皇子套上一个忠孝的名声,用忠孝之名把四皇子绑在乾清宫,当然也不会让四皇子也用忠孝来说事,用忠孝把他也绑在乾清宫内。 他昨日派人出宫去六王府请慕言书,结果等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等到慕言书,六王府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得亲自回去看看。 “对了。”霍铮踏出乾清宫的脚步又停下来,回头对四皇子提醒道,“中毒不外呼是接触了毒物,要么把毒物吃进肚子里。 本王与几位皇兄在乾清宫内待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出事,想来四皇兄可以从父皇的饮食方面下手。” 话落,霍铮不再停留的离去。 留下四皇子在原地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霍铮的话不是在给他提意见出主意,明明昨天霍铮就可以告诉他这么做的,偏偏等到现在才说,这不是在耍他吗?不止显示他的无能,还有昨日扣留朝廷大臣们一天一夜,他们注定会对四皇子不满。 这些霍铮当然知道,要是不知道他就不会这么做了。 他这个四皇兄喜欢在他手上抢东西,那他就让他四皇兄看看,他手上的东西都不好抢,既然有勇气抢,就要有勇气承担代价。 第794章 负伤 四皇子到底没有气糊涂,霍铮走后,连忙调动自己的人,彻查御膳房的人,他也不相信霍铮,让人彻查御膳房时,也让人里外将乾清宫再检查了一遍。 话说这边谢含蕴被阮明心送到了岳阳楼,有吃有喝,岳阳楼所处的地方还是盛京城内最繁华的大街,出了门,斜对面就是茶楼。 想起慕言书三不五时就要到茶楼去听说书,谢含蕴不知怎的也往茶楼走去。 他听阮明心说,皇宫出事了,霍铮在找慕言书,不过慕言书却失踪了。 唉,明明人就住在他隔壁,他却连人不在了都没注意,也不知道慕言书是干嘛去了。 他昨日去他屋里头看过了,慕言书的行李什么的,都还在。 或许听说书去了也不一定。 在茶楼里听书生说了一早上的书,谢含蕴愣是什么东西都没听进去,也没有看到慕言书的影子。 他魔怔似的摇头。 明明就是慕言书那厮先把他给压了,结果睡完以后就翻脸不认人! 一想到当初两人醉酒后发生的事,谢含蕴就觉得菊花一紧,火气又上来了! 他还没见过像慕言书这么不要脸的人!管慕言书失踪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慕言书要是不主动找他道歉,休想他会先跟他开口! 憋死不说话也不行。 然而志气是好东西,但在谢含蕴身上就没有那么好的体现了。 未时回去的时候,谢含蕴想回六王府拿东西,走到一半又原路返回,阮明心既然让他先别留在六王府,那他现在也不适合回去。 身后一辆马车疾行,扬起一阵尘土,谢含蕴回头的时候,就吃了一嘴巴子灰。 “哎——怎么……”驾车的。 他话还没说完,那辆马车已经继续疾行离去。 幸好这一边都是盛京城贵人们的府邸区,路宽来往的人少,要不然这马车那么快的速度,说不准得撞伤了人。 吃了一肚子灰,谢含蕴正郁闷着,结果走到岳阳楼的时候,发现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仔细一看,那辆马车很像方才自己的路上看到的那一辆。 好啊,他倒要看看这马车是什么人的,没见过驾辆马车还能这么嚣张的。 呸…… 吐掉唇上还沾上的灰尘,谢含蕴撸了撸袖子就往岳阳楼里走。 他要去找这马车的主人好好理论算账。 前脚刚一踏进岳阳楼内,谢含蕴的眼睛没有岳阳楼里的伙计尖,他还没有找上马车的主人,伙计就火急燎燎跑过来拉住他 “谢,谢……”伙计也是从外头跑进来的,想来跑得急,一口气还没缓过来。 “不客气。”谢含蕴这厮一贯没脸没皮,拉开伙计的手就要往里头走,伙计一急,又抓上他胳膊,想也不想就往外抓着跑。“谢公子,救,救命啊!” 谢含蕴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幸好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伙计的动作,就跑到岳阳楼后边的院子里。 进了院子,伙计像完成了任务一般,整个人喘到不行,瘫坐在地上,留下被他抓过来的谢含蕴一脸莫名其妙。 “谢公子,快进来,慕公子受伤了。”云裳听到动静后就从院子里出来,看到谢含蕴就像看到救星一样。 她之前随阮明心在六王府里待过,当然认得谢含蕴跟慕言书,不然也不会因为发现了慕言书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特意叫岳阳楼里的伙计出去找人。 “出什么事了?”谢含蕴听到“慕公子”三个字的时候,神情愣了一愣,不怎么好看。 难道慕言书那家伙受伤了? 不等谢含蕴多想,云裳已经把人往屋子里拉,等谢含蕴再回神的时候,就看到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那张脸很熟悉,才几天不见,就白得跟鬼似的。 “这是……”刚一开口,他话头一转道,“找个药箱过来。” 神情严肃,慕言书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他出什么事了? 谢含蕴没空想那么多,云裳让人去拿药箱,谢含蕴已经坐到床边,从被子里拿出慕言书的手,笔直的手指按在慕言书的脉搏上。 脉搏微弱,外伤很重,索性没什么内伤,谢含蕴可以松一口气。 不过,外伤的话…… 他看一眼慕言书身上的衣服,应该是云裳让人换的。 “他肩膀跟腹部有刀伤,回来的路上,护卫给他简单包扎了。”云裳从外头进来,帮谢含蕴拿来了药箱。 谢含蕴伸手去解来慕言书被子下的衣服,他身上缠着好多纱布,上面沁着点点血迹,看来慕言书脸色苍白,跟他失血过多也有关系。 “让人煮一碗红糖水过来。”红糖补血,先给他灌一碗没事。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从药箱里拿了把剪刀,“咔擦”几下,就把慕言书身上的纱布剪掉了。 伤口不如云裳说的简单,一片血红触目惊心。腹部上的刀伤有四公分长,一公分左右深,皮肉翻卷,上面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药,丑陋可怖至极。 比较严重的还是肩膀上的伤,两三公分长的伤口,是被利刃直接贯穿,护卫应该是在路上给他包扎的伤口,没有清理,直接洒了药散止住伤口上的血。 谢含蕴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一阵难受。 这人的功夫也不低啊,怎么都不晓得保护好自己。 心里的埋怨是一回事,他又找云裳要了一坛烈酒,用干净的棉布给慕言书清理伤口上残留的血渍跟药物,昏睡中的慕言书疼得眉头皱在一起,谢含蕴嘴里唠唠叨叨着什么,云裳没有听清楚,不过很快,谢含蕴就给慕言书重新包扎好了。 云裳把谢含蕴找回来后,谢含蕴就没有把慕言书丢给别人照顾,除了药是让云裳去帮忙熬的,他亲自在慕言书的床边守着,时不时还伸手去摸一下慕言书的额头,探一下温度。 外伤那么重,就算吃过药以后也不能大意,谢含蕴要亲自守着,慕言书半夜发热的时候,他也可以知道。 谢含蕴说,慕言书休息需要安静一点,云裳便留了一个伙计在门外守着,以便谢含蕴叫人的时候可以帮忙,自己则退出去了。 第795章 会面 阮明心有了身孕以后,云裳就留在岳阳楼,不常去六王府,阮明心有孕期间,很多事情都交给她处理。 如今慕言书受了这么重的伤,她通知了阮明心的同时,也要去查一查,慕言书在城外发生了什么事。 皇宫里的事她也有收到情报,自然清楚慕言书跟谢含蕴的安危有多重要。 不怪云裳多想,向来宫廷是非多,皇上出事后,慕言书也跟着受伤了,加上四皇子昨日那么大的动作,云裳不自觉便猜测,慕言书身上的伤是否跟西瀚皇室有关。 “那位公子的情况如何了?”身后,一人白衣胜雪,芝兰玉树,墨色的发被风撩起,给他清冷的容颜上平添了几分风情,傅长风从云裳身后款款走来,口中问的,是重伤过后的慕言书。 “副阁主。” 傅长风前两年说想要云游天下,四处走走,那一走就走了两年,两年的时间,没有一点音讯,让人万分想念的同时又担忧无比。 云裳便是其中一个。 她看着向她这边走过来的男人,一双腿驻在原地没有动作,“谢公子说,慕公子身上尽是些外伤,守过了今晚,如果没有发热,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副阁主怎么想到西瀚来了?”话刚说出口,云裳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傻,她的长风哥哥仍是之前的那样英姿飒爽。 索性傅长风没计较她说的,“北狄的人全让我撤出了北狄境内,有些事情,要回来亲自跟阮明心商量。” 如果这也是一个见她的理由的话,也确实是一个雄辩的理由。 两人站在院子里,风从身旁呼啸,吹得云裳一个抖擞,连忙道,“副阁主先进屋子里吧,外头风大。” 西瀚最近的天没有下雪,但西瀚冬天的气候,湿冷湿冷的,比南庆更甚,还不如断尘渊好,即使已经在西瀚住了大半年,云裳还是没有适应。 “不……用了。” 未完的话,被外头跑进来的伙计打断。 “副阁主,姑娘,主子来了。”岳阳楼露面帮忙的伙计进来通报道。 傅长风没有察觉到的是,自己在听到阮明心来了的消息,脸上闪过一丝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喜意。 “嗯,知道了。” 阮明心没有到院子这边过来,她到了岳阳楼后,便直接去了岳阳楼内办事的楼层。 傅长风跟云裳过去的时候,阮明心已经在书房里坐着了,手上正在看天机阁中最新的情报。 听到动静,抬头去看进来的两人。 “傅阁主舍得回来了?当初留下书信就云游天下的作风还真是潇洒啊。”阮明心出声打趣道,视线随着那一抹纤长的身姿而动。 两年不见,傅长风的容颜比当初成熟了很多,没有了那一份青涩,身形笔直的站在她面前,让人很有安全感。 “风华正茂,谪仙之姿,傅家玉郎出门的时候,可有人掷果盈车?”掷果盈车说的是古时候有一个男子,名叫潘安,长得很好看,驾车出门的时候,连大街上的老妇人都为之着迷,便拿水果丢到他的车上,最后把车堆满了。 傅长风怎么听不出来阮明心的打趣,他清咳一声,顺着她的打趣应道:“神仙不恋俗世,掷果盈车的事,我怕是遇不上了。” “傅仙人是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她放下了手中的情报,指着一旁的椅子,示意傅长风落座。 云裳看得出来他们还有很多话说,便自觉的先退下,给两人留了空间。 方才她上楼的时候,看到百灵那个丫头在楼下,反正有两个阁主在,她没什么事,先去找百灵好了。 “再大的信心都折服在阮美人的倾城容颜下了。”他温润一笑,视线落在阮明心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应该快临盆了吧。”傅长风从收到消息的日子大致算了一下,差不多就是这两个月了。 “就在这两个月了。北狄的事如何了?”信上傅长风有说过他把北狄的人全部撤离了,但书信上能够写的内容有限,阮明心也只知道人已经撤退了,具体的并不清楚。 “北狄荒地处凭空长了许多药草,龙翼轩派人守得很紧,只知道那些药草配制成药物吃下,可以让人的功力提升数倍。 有一股神秘势力与他合作了,那人奇装异服,身有异香,额间坠着一颗红宝石,武功极高。”如果不是那人出手的话,他也不会连同天机阁的兄弟们一块儿被逼进了北狄的荒山。 听到傅长风形容的人,阮明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迦叶。 当时她收到的消息,林子易一群人往北狄而去,迦叶和林子易在一起。 阮明心和慕言书都以为,迦叶是去北狄收拾二长老派系的人,去处理那些留在北狄帮龙翼轩的人,没想到迦叶居然会倒戈和龙翼轩合作。 倒戈这个词,其实也不尽然,迦叶本来就没有与谁站在一起,与龙翼轩合作也不算背叛谁。 只不过,迦叶不知道他这么做之后,就跟二长老一派的人没有差别了吗? 难道迦叶也想带着神医谷在三国争斗中分一杯羹吗? 傅长风的神色凝重,没有方才谈笑风生的模样,阮明心也开始深思北狄突然出现的药草。 能够改变人体的构造,让人逆天的获得武学上的提升,又有神医谷在背后支持,帮忙研制。 如果让龙翼轩借此说服了江湖上一些有野心的人,那就糟糕了。 虽说江湖中人,游离于朝堂之外,世外大侠无欲无求,一些大型出名的门派绝对不会参与江湖纷争,可能是因为没有看到能让他们动心的利益,利益之下,又是否能够保持初心就不一定了。 而且江湖上大门派如今看来也并不多了。 大多数人都是形单影只闯江湖,想要混出一个大侠的名头,追求至高的武学巅峰,龙翼轩手上的药物,恰恰可以抓住这些人的心里。 如果这样一群人落在龙翼轩手上,那样的战斗力将会以数十倍百倍的提升,普通的军队士兵恐怕并不是那群武功高强的大侠的对手。 第796章 搭救 “北狄的药草,可有办法毁掉?”阮明心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药草归龙翼轩所有,长在龙翼轩的地盘,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当然也会严加看管,尽心保护,不会疏忽大意。 再说了,傅长风亲自去的一趟北狄,药草的作用跟功效,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能够毁掉的话,他也不至于被逼进了荒山内。 “如果没有那个人在,或许还有两成把握。”两成把握让阮明心沉默不语,没有迦叶都只有两成把握而已,何况迦叶此时还在北狄。 他既然决定了跟龙翼轩合作,短时间内就不会离开北狄,在这个档口从龙翼轩手上,迦叶若不是图在天下大乱期间分一杯羹,就是冲着龙翼轩手里掌握的神秘药草去的。 阮明心叹了一口气,“龙翼轩就先不用管他了。”不是不想管,短时间内阮明心也想不出来办法管他。 霍铮当时在庄子里没有一剑要了他的命,让龙翼轩逃走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龙翼轩应该不敢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听说,你回来的时候,救了慕言书?” 就是阮明心也没有想过,失踪好几日的慕言书居然会被傅长风救了。 “在凤阳城外,当时在场还有一男一女,那男的手里拿着慕公子的什么把柄,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我是听到他们提到你的名字才救下他。”傅长风出手的时候,慕言书已经受伤了,对方有两个人,武功高强,傅长风身边还有两个护卫,却没法将人拿下,还是让对方负伤逃走了。 凤阳城这个地方阮明心知道,是离盛京城最近的一个城,天子脚下最近的城,也是相当繁华的。 不过慕言书怎么会到那个地方去? 慕言书离开盛京城的第二日,皇上就中毒了,霍铮说慕言书也许能有办法,结果却发现慕言书下落不明。 而后人却出现在凤阳城外,恰巧被傅长风路过救了,阮明心觉得这其中仿佛有什么联系,可又一时半刻联系不到一起。 皇上身上的毒可能与慕言书无关,却绝对跟神医谷的人脱不了干系。 说到神医谷,阮明心又想到了神医谷中几个派系,以大长老等人为首的保守派不会参与神医谷外的事,那二长老跟迦叶呢? 这两人都与龙翼轩有合作关系,二长老想要恢复神医谷当年的荣光,那迦叶呢? 阮明心想不明白,也许是龙翼轩下的手,想要加快速度搅乱天下的混水,从而开战,毕竟龙翼轩手上有那么多逆天的药草,如果开战的话,不一定会输。 阮明心此时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烦燥。 “你不用担心,谢公子说,慕公子只是外伤严重,等过了今日,养一段时间就好。”傅长风以为阮明心是在担心慕言书的伤势,不由开口安慰道。 而阮明心的脑子一团混乱,思绪全无,就算有什么想要跟傅长风商量的,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龙翼轩派人收集的药物让我截住了,你此次回来后可有其他事情?”那批药物阮明心可没有原路遣返,她大致能够猜到,龙翼轩想要这么大一批药物,应该是想和他手中的药草一起入药。 阮明心想要毁掉他的药草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给龙翼轩机会,让龙翼轩配制出更多的药物,培养更强大的军队。 “傅家没什么事,断尘渊有云焰在,我暂时会留在盛京城。” “那行,陶然居的当家人魏青云,把手里一半的暗线给了咱们,拦截药草的事,也是他提前给的消息,你得空的话,便同云裳一块儿把他手上的暗线吃下来。” 魏青云为了医治自己失明的眼睛,让阮明心狮子大开口,讨要了一半皇家的生意,不仅仅是生意,与皇室做生意,手上也当然有点特殊的势力,还有行事通道,阮明心拿得一点都不心疼。 原先天机阁的势力所在只是表面的,接住魏青云给的路子,天机阁的势力就会更好的打进各国皇室内部,这样一来,对他们的行事也方便了更多。 “行,我会看着办。”傅长风顺便再把阮明心截下来的药草一起接手。 只要把东西送到断尘渊,那是一道天险,难以进入不说,断尘渊还有许多猛兽毒物,里面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就算龙翼轩最后知道他收集的药物,都在断尘渊里头,也不敢贸然的争夺。 有傅长风在,阮明心很多事情都能够安下心,突然觉得她何其幸运,这辈子能够与霍铮在一起,还能有傅长风这样的知交好友,无关情爱。 公事上基本说得差不多了,阮明心离去前又去看了慕言书,谢含蕴说他伤得重,估计没那么快醒来。 “如果他明日醒了,你再让云裳去六王府送消息。”阮明心没有忘记皇上还在乾清宫里昏迷不醒,太医说,他们开的药,只能暂时抑制住皇上体内的毒素不要那么快毒发,却只能够坚持七天的时间,七天后没有解药,他们也没有办法了。 阮明心并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启元帝从来都不喜欢她,只不过因为霍铮昨日守了皇上一天一夜,又恰逢慕言书回来了,阮明心便同谢含蕴知会一声。 “你放心,我会让人告诉你。可知道伤他的是什么人?”谢含蕴并不知道皇上身上中的是什么毒,神医谷的毒他也不擅长,不过他向阮明心保证了慕言书明天可以醒,心里却对伤了慕言书的人耿耿于怀。 慕言书总是一副比他还嚣张的模样,不是赶他的大黄,就是丢了他的小花,棋艺上还总是把他逼得死死的! 这么可恶的慕言书,他都没有欺负回来呢,怎么可以让几个外人给欺负成这样,无论如何,慕言书这个场子,他都要找回来。 “云裳去查了,还没有消息。慕言书的伤,可能与神医谷的人有关。”这只是阮明心的猜测,慕言书是神医谷里出来的人,在三国之中,认识的人有限,结仇的人就更少了,一般的仇家可无法拿慕言书怎么样。 第797章 温馨满屋 再说了,如果是一般的仇家的话,慕言书怎么可能会主动离开六王府,离开盛京城。 还有一个信息,傅长风方才也跟她说过了,当时凤阳城外跟慕言书在一起的,还有一男一女,那两人手上似乎有什么能够要挟慕言书的把柄,倘若是那两人拿了什么东西,引诱慕言书出城去凤阳城的,倒是在情理之中,几人的行为就不难理解了。 “难道是慕家伯母还有慕家妹子出事了?”谢含蕴皱眉,抬头去看阮明心。 慕言书如今还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只有母亲跟妹妹,这两个人在神医谷二长老的手中,谢含蕴跟阮明心等人都是知道的,如果神医谷拿这两人威胁慕言书,倒是能够理解。 “不清楚,等云裳那边消息来了再说。”没有证据,阮明心也不敢妄下结论,“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他。”阮明心甩出这么一句话,就急匆匆的要赶回去。 岳阳楼是天机阁的据点,阮明心不想暴露人前,这个时辰她得回去了,待得太久,容易引人生疑。 “好,你路上小心一些。” 并没有吩咐让人送药送其他什么物什,慕言书在这里养伤,云裳定会给他准备最好的药物,更不用提还有谢含蕴在身旁细心照顾,阮明心就不多此一举,免得让人起疑。 回府的时候,阮明心看到白景智匆匆从书房离开,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事,听百灵说,今日纳兰若寒上门了,只待了半个时辰被霍铮悄悄送走。 这会儿霍铮应该还在书房办公,阮明心脚步一转就离开了,宫里的事情这几天乱做一团,她这时候不方便打扰霍铮。 晚膳的时候,听说霍铮还在忙,阮明心自怀孕后,胃口一直不怎么好,随便吃了一点就到院子里散步。 好在霍铮没有在书房待太久,阮明心刚进房要休息的时候,霍铮也缓缓进来。 “忙完了?”阮明心不习惯在屋子里留着丫鬟侍候,霍铮回来了,她亲自上前帮他解开身上的大氅。 “差不多了,无须为我操心,今日宝宝乖不乖?还有没有折腾你?”霍铮顺势搂着她的肩,两人旖旎着往内室走去。 阮明心轻笑,眉眼间荡漾着甜蜜的柔情,“很乖,乖得很,没有你淘气。我听说你把纳兰若寒送走了?纳兰家的事你要怎么处理?” 夫妻本是一体的,政务上男人一般不喜欢女人插手,但阮明心不一样,不管政务还是军事,都注定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算是在西瀚,霍铮也没有阻止阮明心了解这些东西。 阮明心固然好,愿意躲在他的怀里,让他为她遮风挡雨也好,但是在天下之中绽放自己的光彩,与他并肩齐驱时的她,才是最美的。 “纳兰家把他送出来,就是希望城郊军营的兵符落到我的手上,如今兵符我已经拿到手了,我让书崖先送他走。”纳兰若寒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纳兰家的事情,仅凭纳兰若寒一个人是无法翻案的。 阮明心当然知道纳兰家的罪名是子虚乌有的,至少她相信,霍铮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欲加之罪,父皇突然倒下是个意外,四皇兄想要拿到城郊军营的兵符,陷害纳兰家,短时间让人做的事也没那么周全,自然也有办法洗脱罪名,这事你别管,我会处理的,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宝宝。”有了宝宝之后,霍铮更加想给阮明心安稳的生活,但目前的西瀚的局势不由得他做主。 家国天下,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是西瀚的皇子,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那他还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带阮明心隐于世外,随心所欲。 西瀚皇上身中剧毒,暂时还没有合适的解药能够解开,再怎样说那人到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尽管亲情并不深厚,可他无法无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好。 更不能对自己父亲的生死无动于衷,霍铮的内心深处一直在想,等所有的事情都安定了再带阮明心离开,但如今才猛然发觉,一切都是想的太过容易,至少他现在不能离开,还得委屈阮明心再继续陪他留在西瀚。 “好,你注意安全,四皇子既然有野心,就不会轻易收手的。” 叩叩…… “进来。”正巧外头的丫鬟烧好了水,正端过来给阮明心泡脚。 不知是西瀚这边隆冬的气候,还是阮明心的身体问题,睡前如果不用热水泡脚的话,一整夜她那双脚都像冰块似的,暖不热。 丫鬟把水放好后,正要帮阮明心脱掉鞋子,霍铮便让她先退下,自己亲自帮阮明心褪去鞋袜,把脚放进热水中。 “师兄,你……”一双冰冷的脚突然被一阵温热包裹住,阮明心惊呼。 “长焰。”霍铮这不是第一次纠正阮明心对他的称呼,两人成婚到现在孩子都要生了,“师兄”这两个字听起来,总觉得生疏了那么一点。 阮明心的脸色映在烛光下,好似刷了几层胭脂一般,她唤习惯了他师兄。 长焰二字太过亲昵,如果不是床笫之间,她很少唤他长焰。 本来是想说泡脚她一个人就可以,怎么突然就被扯开了话题呢。阮明心决定把话题扯回来。 “我自己……”她刚想把脚收回来,霍铮就像提前预知了一般抓住不让她走。 “你自己蹲得下来?”他眉眼间是戏谑。 阮明心七八个月大的肚子,在腰腹间仿佛卡了一个球,真要自己蹲下去的话,还的确是有难度。她别过脸不去看霍铮。 哼,她心疼他忙了一整天,他却不心疼自己,那她干嘛还阻止他给自己洗脚。她赌气般的模样很孩子气,让霍铮闷声失笑。 “听话,这几日盛京可能会忙,听说孕妇月份大了,腿脚也会不舒服。”霍铮低声说着,阮明心以为这就是他给自己洗脚的理由,直到双腿被擦干放到床上,霍铮温柔的替她揉着小腿,才知道,霍铮对孕妇的事情很上心,这些都提前做过功课的。 阮明心只感觉到满屋子的温馨袭来。 第798章 神医进宫 阮明心突然觉得眼睛跟鼻子都酸酸的,经常听别人说,女人一旦生完孩子就会开始变老,男人再怎么喜欢你,在你有了孩子之后都会纳妾,会眷恋着其他更加年轻貌美的姑娘。 但是这种例子并没有发生在霍铮身上,仔细想想,朝中事务繁忙,霍铮身为西瀚的六王爷,每日的忙碌自己都看得到的,但再忙碌他也没有忘记自己。 “有你在真好。”阮明心躺在床上,伸手搂住坐在床边霍铮的腰。 女人总是很感性,或者说是女儿家惯有的矫情,她怀孕期间极少去多想些什么,等到真的想多了,才知道,霍铮从来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等父皇体内的毒解了,我们就走吧。”身边是自己的妻子,还有孩子,霍铮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他这是决定了,盛京城内是非纷扰太多,他终归无心那个位置,既然想要走,那么就走得干脆一些。 启元帝是他的父亲,江山是他父亲的,再乱也好,当初他不在时,西瀚也还是西瀚。 当局者迷,这么一想,霍铮突然发现,西瀚内部的动荡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父皇一心想要将他送上那个位置,这两年的时间过来,他手上的权利似乎超出人的想象。 并不是质疑自己的能力,他突然发现,半个西瀚的大权都在自己手上,也难怪他几位皇兄心有不满。 若不是他父皇有意放权,有意把权利都放到他身上,有意纵容他几位皇兄去争抢那个位置。 西瀚其实还很稳定的。 如果他父皇真的有心,西瀚内部的动荡完全可以平定下来,不一定非要他在。 “好。”阮明心不急,霍铮能够为她付出那么多,她也可以为他忍让,本以为霍铮不会那么快做决定。 这样也好,皇上要在七天之内解了体内的毒,她短时间内也无法离开,腹中的孩子还有两个月临盆,霍铮打算放下西瀚的所有带她离开,那这两个月的时间,也够他去安排手上的其他事务了。 —— 西瀚的冬天昼短夜长,皇上虽然倒下了,但霍铮的公务还得继续处理,为了给各国营造出皇上没事的假象,宫里的朝会依旧继续。 尽管四皇子不情愿,西瀚还是由霍铮监国,谁让他之前就不敌霍铮呢。 皇上昏迷至今已经第五日了,慕言书醒来了消息,在第三天的时候谢含蕴就让人送信给阮明心,不过人暂时下不了床,阮明心也无法让慕言书在这个情况下进宫。 听闻宫里的太医各自不安,皇上的身体就快要撑不下去了,阮明心正想去找慕言书商量,便听闻外头的丫鬟禀报,谢含蕴来了。 她也没细思谢含蕴怎么过来了,就让百灵扶着她去大厅见谢含蕴。 到了大厅,她看了眼谢含蕴后,兀自往主位落座。 “你来的正好,我这正准备去找你们。”吩咐人上了茶,阮明心开口,面上一派平静。 谢含蕴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站在那里看着阮明心,“知道你要找我们,我这不就来了吗?” 阮明心无视他的话,想到宫里的事情,神色越发有些凝重,“皇上的身体,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谢含蕴并不意外似的,正了正神色,也自顾自寻了位坐下。 “你应该清楚慕言书现在的情况,是无法进宫的。” 阮明心陷入沉默,她自然是知道依慕言书现在的情况,进宫不太合适。 听闻他的伤势严重,宫里的情况由四皇子把持,慕言书真的去了的话,她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你既然来了,肯定还是有办法的。”抬眸,清明的目光落在谢含蕴身上。 谢含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慕言书虽无法进宫,可我跟他厮混久了,各自会的东西都差不多,他现在已经清醒了,让我先随你入宫去看看皇上的情况,有什么问题等出来了,再找他说说。” 慕言书虽不参与皇室的事,可是启元帝不是一般的皇帝,他是霍铮的父亲,作为朋友,慕言书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虽然谢含蕴没有慕言书沉稳,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阮明心没有过多思索,便点了头,再就让人去备车进宫。 因为阮明心的身份,还有六王爷的令牌,二人轻而易举就进了宫门,可到了乾清宫外却被四皇子带着人拦下。 “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阮明心看着四皇子蹙眉,直觉告诉她,四皇子绝对没有什么好意。 四皇子看了看阮明心,又看了看谢含蕴,最后视线落在阮明心的肚子上。 “听闻弟妹有孕在身,今日怎么进宫来了?”话是这么说着,他的眼睛也没有忘记去打量阮明心身旁的谢含蕴。 同样,谢含蕴也在打量这位西瀚的四皇子。 听到弟妹两个字,阮明心压制心里的反感,四皇子真是虚伪,她倒是乐意四皇子直接喊她六王妃,不过没有必要在称谓上纠结太多,她面色平淡。 “听闻父皇身子不适,谢公子从城外采药回来了,作为儿媳,当然要让谢公子为父皇诊治一二。”乾清宫比往日还要清静,可能是皇上需要静养,所有的人都让四皇子撤走了,就连皇上跟前的高公公也没有在,想来这里都是四皇子的人。 “去给本王妃把斗篷拿来。”阮明心转身对身后的百灵吩咐道,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在百灵的手心写了“王爷”两个字。 百灵马上就知道阮明心的意思,转身离去。 四皇子没有注意阮明心的动作,听百灵是去给阮明心拿斗篷,便没有阻拦。只在心里嫌弃阮明心这个大剑师的传人也不过如此,怀了孩子也跟一般女人一样娇气。 他倒是没有忘记阮明心身边带来的谢含蕴。 “这位公子姓谢?”他不屑的眼神落在谢含蕴身上,轻蔑毫不掩饰。 不过一个平民,身份哪及他皇子一样高贵。 “是,谢公子精通医术,是王爷请来给父皇诊治的。”她强调“医术”二字,是想要四皇子识相一些早些放人进去。 第799章 四皇子的让步 但不识好歹这个词恰恰可能就是形容四皇子的,他与霍铮是死对头,当然也不会给阮明心什么好脸色,一脸疑惑的看了看谢含蕴,又看着阮明心,一副看戏的模样,笑得有些欠揍,“哟,这便是六王府上的神医嘛?本皇子怎么听说,六王府上的神医是姓慕?难不成本皇子记错了?” 他完全是一副挑事的模样,并没有因为听到谢含蕴精通医术,就让他给皇上诊治。 “四皇子也知道慕神医?”阮明心佯装有些惊讶,实际上禁军那天晚上去搜六王府时就得知慕言书的存在,禁军统领是四皇子的人,禁军统领知道了,四皇子当然也清楚的很。 她杏眸含笑,温婉端庄,接着说道,“慕神医出自神医谷,或许对皇上的病症有法子,只不过……”她故意拉长了声音,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连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父皇出事后,慕神医出城采药时遭遇劫杀,命在旦夕,如今连床榻都下不了,更无法进宫为父皇诊治。”她特意说明慕言书是在皇上中毒之后才出事了。 阮明心说的时间完全对不上,但她并不怕四皇子会拆穿,左右她也没有说,慕言书身上的伤和四皇子有关啊。 至于她说出来以后,四皇子会怎么想,她也不能控制他的想法不是。 果然,四皇子在听到阮明心这么说之后,脸上的表情果然变了,那一抹欠揍的笑也让他自觉的收住。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盯着阮明心的眼神一点都不友善,谢含蕴不动神色的侧过身子挡在阮明心面前,他在防备四皇子,怕他一个怒急会对阮明心动手,阮明心的情况他可清楚了,如果真要动手,说不准会动了胎气。 四皇子没空去看谢含蕴,当然不知道谢含蕴已经开始防备他,阮明心却注意到了,她对谢含蕴点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又把视线转回四皇子身上。 “什么什么意思?不是四皇子你在问本王妃嘛?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四皇子现在可否放行,让谢公子为父皇诊治?”她又假装什么都不知情,仿佛方才那些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诚如她之前所言,慕言书出城的时间四皇子不会去查,所以他现在不知情,很容易就会被自己唬住,等到今天以后四皇子就算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派人去追查这件事,发现慕言书进出城的时间不对,那时候谢含蕴也已经为皇上诊治完了。 四皇子恼怒不已,方才阮明心话里明明有歧义,暗自引人怀疑到他身上。 皇上出事后,皇城上下的守卫都是他部署的,慕神医在之后被刺杀,命在旦夕,这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自己下的手,故意刺杀慕神医,好阻止人来给皇上医治似的。 偏偏阮明心演技好,那副无害的模样又让他无法说什么。 因为阮明心没有说,是他派人动的手。 “四皇子放心,四皇子不认识谢公子,总该听说过谢公子的师父,名满天下的药王爷,再怎么也不比太医院的太医们差吧。”阮明心承认,她就是有意刺激四皇子的。 药王爷是什么人,整个杏林界的名人圣手,有这样的名头在,又有阮明心方才的那一番话,四皇子想不退步都不行。 拳头在袖子里握紧,四皇子不情愿的让出一条路,让阮明心和谢含蕴走过去。 “既然如此,那便请谢公子好好为父皇诊治了。”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听得谢含蕴心里也是一阵喜感。 没有什么比看到别人吃瘪更有趣的了。 四皇子不得不让步,有阮明心方才的一番话在前,慕言书有望解除皇上身上的毒,结果却在采药的时候被刺杀,命在旦夕,这时候阮明心又带了一个药王的徒弟进宫,如果他继续阻挠,到时候不止言官会弹劾他,天下的人也会认为是他想要那个位置而下的毒手。 就算做上了那个位置他的名声也会遗臭万年,这不是他想要的,更何况城郊军营的兵符他还没有拿到手,如果篡位的话,也没有更多胜算。 谢含蕴在阮明心警告的眼神下,憋着笑意进了乾清宫。 “宫人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冷的天,皇上的寝宫里居然一个炉子也没有?”一进殿内,一阵冰冷的寒意袭来,连阮明心都吸了一口冷气,她不悦的大声呵斥道。 有四皇子的旨意,乾清宫里只有两个婢子守在皇上旁边。 她们定然就是四皇子的人,没有四皇子发话,就算阮明心进来了,也只是行了一个礼,然后继续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床边,寸步不离,对阮明心的话视若无睹。 “四皇子也是任由宫人们如此照顾父皇的吗?”阮明心的声音陡然冷冽下来。 她不是真的在心疼皇上,毕竟皇上不想承认她这个儿媳,向来对她讨厌的紧。 只不过这么一位长辈,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在自己昏迷不醒,无法人事这么对待下,就算身体健全,屋内的温度太低也会冻出病来,阮明心也只是觉得一个老人被这么对待很可怜罢了。 除去对她各种不满意不喜欢之外,启元帝对待霍铮,真的好的没话说,没有丝毫皇室父子的猜忌,这样的亲情,她也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这样对待她,不过对于阮兆麟,呵,阮兆麟就算了吧,摊上这样的父亲,是她和她娘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算起来,这也是四皇子的父亲,看到四皇子忍心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想来关系再好的父子,也会心冷的吧,四皇子也活该得一直不到皇上的重视。 原本也没觉得什么,但因为方才在乾清宫门口被阮明心那么一说,四皇子此时整张脸色拉得更难看了。 对着皇上床边的两个宫女愤怒的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怎么照顾皇上的?来人啊,给本皇子拖出去砍了。” 到底也是自己手下的人,四皇子下起令来却一点也没有手软。 好似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过失。 第800章 皇上身体不太妙 两个木头人似的宫女被四皇子这么一喝,娇颜仓惶,面上血色全无,膝盖一软全都跪到地上。 “四皇子饶命,奴婢知错了,四皇子饶命啊……”她们没想到自己这一点过失,居然要落得丧命的下场,可心里最恨的人却是阮明心,要不是她多嘴,自己怎么会被问罪,活该得不到皇室的认可。 心里怎么讨厌阮明心这位王妃。她们的脑袋还是不要命似的在地上重重磕着。 迟迟不见这两人被拖下去,阮明心听得烦燥,还没开口,四皇子便对着进来的侍卫吼道,“还愣着做什么,本皇子的话都听不到吗?” 侍卫害怕自己被牵连,也顾不上犹豫了,连忙把人往外拖。 两个宫女还在哭喊着,阮明心置若罔闻,四皇子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会让他的手下失了心。 那两个宫女明明是四皇子的人,如果不是四皇子自己的态度,两个宫女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怠慢了皇上,可四皇子二话不说,还让人拖出去看了,这样的主子,怎么可能让人不寒心呢。 不过阮明心并不打算提醒四皇子,她巴不得没人为四皇子效力,那样就没人整天找霍铮的麻烦了,他们也能够轻松一些呢。 处理掉了两个宫女,仿佛两天人命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四皇子又叫了另外两个宫女过来。 新来的两个宫女很识趣,不止在殿内燃起了暖炉,还沏了一壶热茶上来。 阮明心在一旁坐着,四皇子当然也不会站着,谢含蕴给皇上诊断后,解开皇上胸前的衣裳,打开药箱拿出几根银针,往皇上胸口几处穴位扎下,拨动银针,任银针抖动,等银针停下来的时候,他才把银针拔下来。 “如何了?”此时的四皇子才像是真关心自己父亲的模样,不过看了他方才的表现,阮明心才不会被他骗过,谢含蕴看了她一眼后,才转身对四皇子说道,“皇上体内的毒性霸道,四皇子最好先找到这毒的根源,草民才好对症下药。”他一脸严谨的模样让人不由得信服。 只不过说到毒的根源,四皇子眉心紧蹙,有些药物谢含蕴这人。 不愧是六王府里来的人,做的事都这么让人讨厌,明知他到现在还找不到是谁下的毒,还故意提说要找毒药的根源。 凶手与毒药的事现在不查,以后也会查,不过他现在找不到可以借口说是忧心皇上,所以先把凶手跟毒药的事放到一边,谢含蕴这话说出来,就让他不得不继续去查。 谁让他能耐不足还觊觎那个位置,又怕言官弹劾。 “你不是神医嘛?没有毒药的根源,难道就配不出药救人了?”四皇子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不死心的重复质问道。 谢含蕴是什么人,走遍天下江湖,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他都能跟霍铮那样的人交朋友了,又怎么会畏惧一个不成器的皇子的威压呢。 “四皇子,神医是慕公子,他是神医谷的人,神医谷是什么样的存在,四皇子不清楚,可以到藏书阁内翻翻史记。”谢含蕴就是这么傲娇,不肯直说自己做不到,还拿出一个慕言书出来挡刀,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四皇子这人见识太短。 左右慕言书跟神医谷已经被推到人前了,神医谷终会出世,而且慕言书那人那么讨人厌,不拿他挡刀拿谁挡刀?何况他伤得那么重,四皇子有再大的怒火都不会发的到他身上去。 谢含蕴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更加的有恃无恐。 “四皇子,若没其他事,我们先出宫了,父皇常年居住在宫中,他身上的毒肯定也是宫里的人下的,能近父皇身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吃食物甚上找不出问题,四皇子不妨从乾清宫的宫人身上开始查起。”阮明心这也是给四皇子一个查案的方向,但四皇子并不领她的情,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跟六王府的人处在对立面,才不相信阮明心会真有那么好心。 “要走就走。” 四皇子的态度不好,巴不得阮明心跟谢含蕴快点离开。 当然,四皇子放人了,阮明心跟谢含蕴也不想留下。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光是压抑的气氛就让人难受。 再来,阮明心一直注意着谢含蕴,他从给皇上扎过针以后,脸色一直紧绷着。 皇上的身体到底如何了?难道那毒性已经攻入心肺了吗? 心里疑惑再多,也只有等着离开了再问。 刚出乾清宫,百灵也回来了,拿着阮明心的狐狸毛披风给阮明心披着。 “他们说,王爷早朝后就去六部了。” “六部?”阮明心不解,霍铮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兵部打造的兵器不知怎的,都成了废铁,兵部侍郎说是户部拨的账不够,户部说是兵部把银子吃了,王爷已经过去了。” 百灵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阮明心,三个人此时还走在宫道上,要说话也不太方便。 等上了马车,阮明心对霍铮去六部的事没那么好奇,倒是谢含蕴。 他给皇上诊治之后的情况,阮明心不是四皇子,她不相信谢含蕴真的得看到毒药才能研制配解药。 这种说法,也就是骗骗四皇子那个不懂医的人。 “皇上体内的毒是怎么回事?你实话说吧。”马车是六王府里驶出来的,车厢是用特质的木头打造的,隔音效果很好,在车厢里说话,就连驾车的车夫都听不到,算是安全的。 “你也看出来了。”谢含蕴苦笑一声,觉得阮明心这人怎么每次,都给自己找了这么难治的病人。 当初是她表哥凤准身上的“牵机”,现在又是西瀚皇上中的“木谷子”。 “皇上身上的毒,名叫木谷子,中了木谷子是由数十种毒虫毒草配置而成。”他叹了一口气,木谷子可不是牵机,解起来当然更困难一些,更不说当年一个牵机都让他头大了。 “什么意思?”谢含蕴的表情让阮明心心有不妙,除了当年谢含蕴听到牵机时就变脸以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谢含蕴会这样叹气。 第801章 救他的唯一办法 抬头,谢含蕴看了阮明心一眼,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却不敢直接告诉阮明心,或许他自己都觉得可行性并不大,西瀚的皇帝,这次凶多吉少了。 “每一副木谷子的药,在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中了木谷子的人,他所中的木谷子是由哪几十味毒物制作而成,木谷子毒发的时间是三天,等木谷子的解药研制出来,中毒的人早就死掉了。”他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木谷子的东西全部告诉阮明心,也是告诉阮明心,西瀚皇帝身上的毒,他无能为力,末了他又说道,“西瀚的太医们也不容易了,硬是把毒发的时间往后拖,我方才给皇上扎的针,也就扎这么一次,毒性可以再拖两日,两日内没有解药,西瀚的皇帝就该换人了。” 对于行医的人来说,“死”字太残忍了,但如果不是自己无能为力了,谁也不想让这种残忍发生在自己眼前。 事不关己,谢含蕴也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病人而赔上自己性命的人。 他方才跟四皇子说的话也不是没有意义的,给皇室人治病,治好了有赏,治不好就赔命,他可以善良,却不是菩萨。 四皇子是无法在两天内找出木谷子的,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让人短时间内研制出解药。 找不到木谷子,配不出解药,这解毒治病的责任不在谢含蕴身上,就算是四皇子,也不能拿谢含蕴怎么样。 谢含蕴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正因为知道这一点,阮明心才沉默着不说话,垂着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厢内的沉默,就一路到了六王府,谢含蕴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后看到阮明心的肚子,还是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你先回去吧,人各有命,在无能为力的情况,总不能让大家都赔进去。”下马车前,阮明心反过来对谢含蕴安慰道。 如果有办法解毒,她会想办法,但若是皇上体内的毒已成定局,她也得告诉霍铮,让他早做准备。 霍铮无意皇位,不喜欢被西瀚束缚。可四皇子不喜欢霍铮,如果四皇子上位了,他绝对不会放过霍铮,理所当然,也不会放过跟霍铮相关的其他人。 谢含蕴终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在阮明心面前提起,他担忧的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无奈说道,“你注意身子,我再回去找慕言书,商量商量有没有什么办法。” 如果把握不足,在他觉得,宁可看着一个半老的皇帝死掉,也不会同意阮明心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为了皇上身上的毒而冒险。 皇上死了,顶多是他的儿子们继位,他跟西瀚的皇帝又不熟,阮明心是他的朋友,霍铮是他的兄弟,那个自以为是的皇帝总把自己心里想的,强加到别人身上,除了把霍铮当儿子看之外,他没有什么好的。 再说了,霍铮是他儿子,也是他从小把霍铮送走了,现在他对霍铮的好,霍铮看不出来或是不愿意去想都行,反正他们旁观者都知道,皇上对霍铮这个儿子,更多的是补偿。 如果霍铮的母亲不是皇上喜欢的人,霍铮和他其他兄弟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是一样的。 “好,你路上小心,有消息的话,让楼中的人送过来就好。” 阮明心点头,在百灵的搀扶下进府,谢含蕴眼底的挣扎她看得出来,如果能说的话,他不会瞒着自己,至于为何挣扎,阮明心也不愿去想那么多。 六部的事,从霍铮娶了王妃后,就不归霍铮管,皇上不肯放权,其他人相互推脱。没有等到霍铮回来,阮明心先等到了谢含蕴再次到访。 听到丫鬟来通报,阮明心还以为是慕言书的病情出问题了。因为现在差不多到了晚膳的点,老管家已经在张罗晚膳的菜了。 “出什么事了?”一般别人要出门还是做客,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也不怪阮明心会多想。 然而实际证明,是阮明心想太多了,谢含蕴这个人,向来都是不着调的性子,你能指望他做的事有多着调? 谢含蕴一脸不解的神色去看阮明心,“什么出什么事了?”他呆然的模样也不是第一天了,没跟阮明心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连忙说道,“我是来跟你商量关于木谷子的。”回了一趟岳阳楼,他对阮明心的隐瞒,被慕言书那家伙唠叨了一顿。 木谷子是神医谷中看似最简单的毒药,实则也是最复杂的毒药。 纯粹的只是毒,侵入人的身体,随着毒发的时候,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最后死去。 这些慕言书有跟谢含蕴说过,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医配制的药的问题。 一般人中了木谷子的毒都不会昏迷这么多日不醒。也可能是因为皇上的身体渐渐年老的缘故。 听到关于木谷子的消息,阮明心便来了精神,除了百灵,其他人都让她屏退了。 不怪她谨慎,皇上突然中毒不省人事,慕言书离开盛京城,回来却带了一身伤,事关霍铮的父亲,阮明心理应谨慎一点。 看到阮明心情绪的变化,谢含蕴顿时不知道自己到六王府这一趟,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你最好要有心里准备,皇上身上的木谷子,除非拿到了解药,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 谢含蕴的话让阮明心的神情有所收敛,她点头,便听谢含蕴继续说道。 “木谷子不是无药可解,却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够让人配制解药,因为它的毒性霸道,你就那么执意……要救他嘛?”西瀚皇室对待阮明心的态度,阮明心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才是,要不是这样,谢含蕴才不会这么纠结,为阮明心跟霍铮感到不值。 谢含蕴的话使阮明心一怔,开始思索所有最坏的下场,最后她发现自己想不通,不过解毒罢了,最坏能坏到什么程度? 充其量顶多是解不了毒,皇上毒发身亡罢了。 第802章 要付出的代价 “你知道嘛,长焰昨晚和我说,等皇上的毒解了,那么他就放下一切,带我离开。”没有执意不执意,她就这样看着谢含蕴,眸子里有着让人心疼的疲惫。 霍铮是在南庆长大,霍家待他如何,除了霍老爷子,其他人简直就像是仇人,不管是她还是霍铮,与师兄们相处得再好,也不是亲兄弟。 皇上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霍铮有血缘关系的人,霍铮的亲情,就好比当初自己不管不顾去就外祖父一样,明知水潭内的水有古怪,还是奋不顾身把人救了再说。 阮明心的声音轻缓,谢含蕴听得沉默,“也许皇上是因为中毒死了,长焰心里可能会难受,但如果明知道有办法能够救皇上,却冷眼旁观看着他死,我想,他会记一辈子,日后不管是你和他之间,还是他和我之间,都会有一个不可磨灭的疙瘩存在。” 已死去的人,才最让人念念不忘,皇上可以是毒发而死,却不能因为他们的不作为而死。 “所以你说吧,如果有办法的话,总得试试不是?” 唉……谢含蕴算是清楚阮明心的决定了。 办法不是没有,只怕自己把后果说得再惨,阮明心也不介意一试。 世间安得两全法,霍铮既然都决定了要放下一切带阮明心走,以后的事情谁又会知道呢。 说不准皇上性命无忧了,霍铮和阮明心也能更安心的离开西瀚呢。 “木谷子的毒,可以配以药物,再用强劲的内力逼出来。”这是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唯一一个办法了。 但如果真是那么简单,谢含蕴今日在马车里的时候就说出来了,哪会到最后一脸纠结的离开。 “适合解木谷子毒性的人,只有三国的大剑师做得到。 解毒的过程中,需要源源不断的内力做供应,寻常人的修为是做不到的。 再来,解毒过程配置的药物不是普通的药物,滞留人体内久了,就算是大剑师,一身修为也将,散尽。” 最后一句话,谢含蕴说得无比沉重。 不论是阮明心,亦或者是霍铮,这两人的战斗力有多惊人。 如果没有了武功,霍铮就算带阮明心离开了那又怎么样,神医谷的人不一定会放过阮明心,龙翼轩更加会想尽办法追杀他们。 散尽功力。 这四个字对阮明心来说太过平凡,她打量着谢含蕴,心想他这人向来不着调习惯了,难道智商也没跟上来吗? 谢含蕴刚酝酿起来的一股难受感,让阮明心这样盯着给盯没了,不仅如此,他还觉得心里发毛,连屁股下的椅子都要坐不稳了。 “你……咳,你有什么可以直说。”他换了个姿势,没使自己从位置上跳起来。 阮明心也不捉弄他了,“你说为皇上解毒的代价是散尽功力?” 谢含蕴配合的点头,下一刻就连阮明心低声笑道,“人家说,一孕傻三年,谢含蕴,你也没怀孕呀,怎么忘了我临盆后,这身内力也会散尽?” 不只阮明心觉得好笑,谢含蕴也才意料回来,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脸上顿时尴尬的红了。 但他绝不承认是自己没有想到,反而把这一切怪到慕言书身上。 难怪慕言书不阻止自己上门找阮明心,还让阮明心跟霍铮决定,肯定是早就想到这件事了,他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慕言书怎么躺到了床上还这么让人讨厌! 谢含蕴气得牙痒痒的,想着等会儿回去后要怎么教训教训慕言书。 心里想着教训慕言书,他也不想在阮明心这里丢了面子,尽管他已经没有多少面子可以丢了。 清咳一声,假装自己很严肃正经的模样,“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要一身功力,万一孩子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是真的关乎孩子,阮明心也会犹豫,但真的得怪谢含蕴的演技太差,差到阮明心想要配合一下都演不出来。 她收了嬉笑的模样,正经的点头,“这不是还有你们在嘛?我相信你们。” 这话大大的满足了谢含蕴的虚荣心,他脑海里在想的是慕言书,阮明心这边决定了自己给皇上解毒,多说无意,不如想想等会回去怎么找慕言书算账。 管家很快就来通知阮明心用膳,谢含蕴说他还有事,不留在六王府吃饭了。 “对了。”临出门时,阮明心又把人叫住,谢含蕴回头,等着阮明心继续说。 “为皇上解毒的事,你不要告诉霍铮,咱们明早进宫,霍铮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是给皇上针灸排毒,我会把人支开。” 皇上身上的毒可以解,代价是废了一身功力,阮明心不在意这身功力,霍铮的性子,一定不会让她冒险。 如果霍铮知道了,他宁愿用自己的功力去换皇上的性命,就算阮明心的功力原本会随着腹中的孩子而流失,他也不同意阮明心冒险。 阮明心在他心里,可比他自己的性命要重要的多。 如果她有什么闪失,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他不想她冒险,真的不想。 “好。”谢含蕴离开后不久,霍铮也回府了,陪阮明心一块儿用膳。 两人还似平常一般,阮明心提起了谢含蕴明日会再进宫给皇上针灸排毒,霍铮没有说什么。 因为药王爷的绝学是针灸术,却不知道药王爷的针灸术,谢含蕴压根不精通。 反正第二日,阮明心再次顺利的带着谢含蕴进宫了。 四皇子知道谢含蕴又入宫的事,但却没有阻拦,因为他手上有了线索,关于皇上中毒一事的线索。 拜阮明心昨日出宫前的提醒,四皇子在乾清宫的所有宫人当中排查,最终得到消息,皇上近来注重养生,他食用的药膳还有丹药,都有太医院的人负责。 四皇子这会儿要去追踪这条线索呢,哪里还顾得上阻止阮明心的任何作为。 而且再说了,阮明心给皇上请了神医,他若是要阻拦的话,说不准还会落得不忠不孝的名声,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反正要真出事了,背锅的也不会是他。 第803章 调虎离山计 如此没有四皇子阻拦,阮明心与谢含蕴动起手来会更加的方便。 需要配制的药物,谢含蕴早已提前准备好了,由四皇子留守在乾清宫的宫女给皇上喂下去,汤药起效还没那么快。 霍铮下了朝以后,就直接往乾清宫过来了,他进来的时候,谢含蕴刚从药箱里拿出银针,阮明心在一旁看着他落针。 “王爷……”霍铮前脚刚到,后脚就有宫人追上来。 “说。”霍铮神情冷淡,皇上昏迷不醒之后,就很少看到他心情好过。 宫人有些不安的禀报,“王爷,不好了,城外突然聚集了一帮难民,此刻已经闹起来了,守城军唯恐伤及无辜百姓,不敢动手,林将军派人来请王爷过去定夺。” 说起城外有难民聚众闹事,这位宫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盛京城繁华,平日里乞丐都难见到几个,何况是难民,真有难民,什么难民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到天子脚下来闹事? 宫人知道的事情,霍铮怎么会不清楚,事情看来并不简单,如果是普通难民的话,林将军不需要让人进宫请他。 “本王去看看。”看一眼乾清宫内,谢含蕴正在给皇上施针,霍铮便没有进去了。 城外难民聚集,他要先去查看是何处的难民,如何聚众闹事到守城军都解决不了。 听到身后离开的脚步声,谢含蕴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把扎在皇上身上的银针给拔下来。 “呼……他要是再不走,我都要露馅了。”谢含蕴真觉得自己不是一块儿演戏的料。 阮明心倒没有嘲笑他,好不容易把人支开了,她对守着皇上的两个宫女吩咐道,“把皇上扶到榻上。” 那两人是四皇子的人,听到阮明心的命令后,犹豫着要不要听阮明心的话,就听阮明心继续说道,“我要是你们,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违抗命令。” 四皇子的人又怎么样,别忘了四皇子现在不在这里,只不过两个宫女罢了,阮明心要她们死可不是什么难事。 两个宫女皱了皱眉,估计是听进去阮明心的话,料想过了后果,上前去把皇上从龙床扶到榻上。 谢含蕴提前一步把榻上的茶几什么的挪开,空出很大一块儿位置。 把皇上扶坐好后,阮明心坐到皇上身后,两个宫女大惊。 “王妃娘娘……”她们不知道阮明心想要做什么,但那人是皇上,如果出了什么事,就是四皇子也不会放过她们。上前一步,想要阻止阮明心。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喝下去的药差不多要起效了,如果中断的话,只会加速皇上死亡的速度。 阮明心已经做好了决定,谢含蕴也不会放任其余人打扰。 “站住,如果皇上和六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两个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谢含蕴神情冰冷,身子一侧挡住两个宫女的动作。 时间不多,城外的混乱是阮明心让人制造的,他们的时间不多,霍铮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儿,然后折返回来,如果再浪费时间,等霍铮回来了,她跟谢含蕴想做的事,都会让霍铮阻止的。 有谢含蕴在,阮明心相信他不会让人打扰她。 那两个宫女被谢含蕴喝住,都有些忌讳谢含蕴,眼见事情自己不能控制,两人对视一眼,留一个在乾清宫,另一个连忙往外头跑,看来是去通知四皇子了。 谢含蕴没有把人拦住,他眼前还有另一个人,就算离开的那位宫女把四皇子找过来了也没用,那时阮明心开始用内力给皇上把体内的毒逼出来,就算霍铮来了也阻止不了。 榻上,阮明心两个手掌相对,开始运功,片刻功夫,双掌之间便出现一个淡淡的光晕,氤氲着热气。 手掌的热气对准了皇上的后背,她开始调动自己体内的真气,进入皇上的体内去给他驱逐体内的毒。 温暖的热气,从两人的身周四下蔓延开来。浅浅的光晕笼罩在两人的身边。 宫女看着阮明心的动作,已经忘记了要如何去阻止。 “给殿内的炉子添些炭火。” 殿里没有其他人,谢含蕴对留下的那位宫女高声吩咐道。 屋子里的炉火有燃尽的时候,隆冬腊月的气温很低,炉子的炭火想来是要燃尽了,阮明心与皇上的身周有内力护着,可谢含蕴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脚底发凉了。 这还是皇上的寝宫,为了救治皇上,谢含蕴可不想委屈了自己。 那位宫女没有拒绝,她只是宫里的丫鬟,已经没有拦住阮明心,再挣扎也没用,她去给炉子添炭火,谢含蕴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阮明心身边,既可以随时观察阮明心跟皇上的变化,又可以注意门口跟殿内的情况。 —— 四皇子去太医院了,因为阮明心的几句提醒,他从乾清宫的人口中已经问出来,宫里最近新来了一个精通养生之道的魏太医。 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太医院新来的魏太医可能是一个突破口,谢含蕴说了,解毒要先知道毒药的根源,宫里藏不住秘密,四皇子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好,一定要做出一个模样给众人看到。 太医院内,听闻四皇子突然到来的消息,所有的太医都张惶不安。 要知道,皇上身上的毒,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明天之后再没有研制出解药,他们得一起给皇上陪葬。 试问这种情况下,听到四皇子到来的消息,他们怎么可能不害怕? 一个个踱步的脚都要抽筋了,却阻止不了四皇子已经到来的消息。 “怎么办,怎么办,皇上的解药还没研制出来……” “皇上中的什么毒,咱们都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四皇子铁定是来拿咱们问罪的!” “陈太医……” “王太医……” …… 此时太医院内,所有的太医都坐不住了,一会儿抓头发扯胡子,一会儿又向自己的同僚求救。 四皇子的脚步也近了,踏进太医院的那一刻,太医院里的声音顿时全部安静下来。 “参见四皇子。” 第804章 魏太医的养生丹 方才一个个嚷嚷的太医们,全都管住了自己的嘴巴跪到地上,匍匐着身子不敢动作。 四皇子没有马上叫他们起来,自己走进了太医院,落座以后,才对着众人说道,“都起来吧,魏太医何在?” 魏太医,就是安国公举荐进宫的太医,精通养生之道。 匍匐在地上的众人,听到四皇子在找魏太医,顿时松了一口气,四皇子不是来找他们问罪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四皇子既然是来找魏太医的,一个新来的太医,众太医们不用思索,很快就把魏太医给卖了。 其中一个太医抬头回话道,“回四皇子,魏太医这几日染了风寒,身子不适,告假回家养病去了。” 不同于有的太医们幸灾乐祸,黄太医还有另外两个太医内心有些不安。 他们几个,就是上次被皇上传召,去检查养生丹有没有问题的太医。 黄太医那日就发现养生丹有古怪,心有怀疑,详情却说不出来,另外两个太医却因为惧怕安国公的势力,不敢多事,也劝住了黄太医不要多管闲事,免得给自己招来是非。 难道皇上身上的毒,跟魏太医的养生丹有关? 想到这里,黄太医跟另外两位太医,后背不禁生出一层冷汗。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也难逃重罚,皇上中毒,是他们的疏忽以及不作为导致的。 三个人脸色都有些白,四皇子此时没有注意那么多,其他同僚发现了,也当做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没有人会想到,这三个人跟皇上身上中的毒有无关系。 倒是四皇子,听到了那位太医的话后,挑眉说道,“养病?” 有这么巧的事嘛?他这边才刚收到消息,皇上中毒前,吃的是魏太医研制的养生丹,这会儿来找人,那人就生病回家养病了,要说这里面没有古怪,四皇子自己都不相信。 “既然是在家里养病,来人,去魏太医府上请魏太医进宫。”四皇子的语气不容人拒绝,随他一块儿来的,有他身边贴身的侍从,此时收到命令,转身就出去了,留下一屋子的太医们面面相觑。 心里都在猜测,魏太医是犯了何事?连告假回家养病,都不得安歇,大冷天的还得再跑这一趟折腾。 心里都在同情魏太医是一回事,一屋子的太医们,可没有人敢站出来给魏太医说话。 开玩笑,没看到四皇子是过来找魏太医的嘛?最近皇上的解药没有研制出来,四皇子心里不爽快没有牵扯到他们身上,他们已经该偷笑了,谁敢在这个时候不要命的撞上去?嫌命太长了是吧。 所有的人都保持沉默,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魏太医还没有进宫,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先过来了。 “杂家参见四皇子。”他先是在四皇子的跟前行了礼。 高公公是四皇子叫过来的人,他当然不会为难高公公了,说了一声“免礼”,就让高公公把带过来的东西拿出来。 看到高公公不守着皇上,突然跑到太医院,众太医们已经是不解了,听到四皇子让高公公拿东西,太医们又满面疑惑。 这高公公是过来干嘛的?四皇子又是让他拿什么东西? 高公公没让众人这份疑惑持续太久,很快,从自己的广袖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 这个木盒,看着有几分眼熟。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木盒吸引过去。 其中几个记性好的太医,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这……这不是魏太医用来放养生丹的,的盒子吗?”一言惊醒梦中人,这下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四皇子今日真是冲着魏太医而来的。 难道…… 难道皇上身上的毒,跟魏太医上供的养生丹有关吗? 众人都盯着高公公手上的木盒,妄图看出来里面的养生丹有什么问题。 只有黄太医三人觉得今日的天气,更加冷的。 “四皇子,不知您这是……”最先站出来的是太医院院首,询问四皇子此举何意。 如果魏太医的养生丹有问题,他也好请旨,研究研究养生丹的成份,看看是否能够找出,可以解皇上身上毒药的解药。 “如院首大人所见,本皇子怀疑这养生丹有问题。”高公公在四皇子的示意下,把手上的盒子递给太医院院首。 院首大人接过,打开各自,他身边的几位太医连忙上前,大家伙儿都好奇的去看盒子里的养生丹有什么问题。 “请四皇子容许臣等分解了养生丹,查看其中的成分。”院首大人请旨,四皇子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好,院首大人同诸位太医们,可不要让本皇子失望了。”大手一挥,四皇子允许他们把养生丹分解了。 院首大人正要转身,他身旁的一位太医突然回头,冲着站在一边的黄太医几人喊道,“黄太医,朱太医,刘太医,那日你们不是检查过了养生丹的问题了吗?可有什么问题,与咱们一块儿说说。” 那位太医只是普通的询问,黄太医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好在他身旁的刘太医连忙接话道。 “那日皇上的确是让咱们三个检查过养生丹,可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刘太医反应灵敏,咬着说当日的养生丹没有问题,其他人见他这么说,便没有过多的怀疑。 朱太医跟刘太医连忙扯了一下黄太医的衣角,让他快点一起跟上院首大人的脚步。 现在看来,魏太医的养生丹极可能有问题,他们当时没有发现,现在四皇子自己查出来了,为了保命,他们必须死咬着那天检查的养生丹没有问题。 当日的养生丹只有一颗,现在有一盒,这一盒养生丹若是有问题,如果四皇子追究起来,他们只要说检查过的已经让皇上服用了,这一盒的养生丹与当初的不一样就行了,只希望黄太医能够机灵一点,在这使馆生死的危急关头万不可露出一点马脚。 说真的,刘太医跟朱太医心里也是害怕的,这万一要是被查出来,就是他们失职,不但魏太医会死,连他们也躲不过。 第805章 暴毙 如今有四皇子的允许,众太医们分解开养生丹检查起来,只不过最后的结果跟黄太医当时发现的差不多。 众人大致都了解到养生丹里有问题,却提不出来问题所在,各个面面相觑,看向黄太医,黄太医也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院首大人能够坐上院首的位置,医术方面也要比在场的太医们好上一些。 他让人拿来一碗清水,把磨成粉末的养生丹放进水里搅拌,闻了闻味道,最后有捻了一点药粉放进嘴里尝,片刻过去,他眉头皱起,让他身旁等着结果的太医们也跟着着急了。 “院首大人,到底如何了?” “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院首大人……” …… 四皇子听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也有些不耐烦起来,起身也走了过来,对院首大人问道,“院首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听到四皇子发话,院首大人不敢拿乔,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连忙回话道,“回四皇子,养生丹里有使人昏睡的成分,与皇上身上的毒,没有什么联系。” 院首大人的话让众太医的脸色变了又变。 跟皇上身上的毒没有联系,院首大人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既然没有关系,就无法根据养生丹来配制解药,皇上的毒,他们还是没有办法解啊。 连同四皇子在内,众人以为就到这里的时候,院首大人又接着说道,“但养生丹里有另一味毒素,请四皇子恕微臣才疏学浅,并不识得这味毒素是什么,想来有昏睡的药效,应该是与让人昏睡昏睡有关。” 什么?另一种毒素。 院首大人的话如同一个天雷,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么说来,皇上的体内一共是两种毒素了?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如果养生丹的毒素会使人沉睡,那皇上体内的另一中毒又是什么? 众太医的头发已经白了。 如果不是院首大人分解了养生丹,他们只怕根本不会发现,皇上身上中了两种毒。 四皇子的表情已经龟裂了,本来以为可以从养生丹里找到线索,看看能否配置出解药,却没想到居然发现了另一种毒。 “废物,废物!”桌子上的东西被四皇子愤怒之下全部扫到地上。 太医们连忙跪下,一个个大气不敢喘。 “来人,来人啊!本皇子不是叫你们去请魏太医嘛?人呢?人呢!”他几乎是冲着外头的侍卫们咆哮。 养着这么大一个太医院,这么些人,结果没有一个能够给皇上解毒,就连皇上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四皇子如何不愤怒。 如果只是气太医们学艺不精,那是一回事,还有皇上住在宫里,手掌一国大权,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身中两种毒。 到底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连皇上都敢下手,四皇子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安危。 今天是他父皇,可能明天就是他了,而凶手是谁,他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叫六王爷进宫,快去叫六王爷进宫!”四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冲侍卫们吼道。 对,老六,老六他那么能干,一定可以找到凶手的,老六,老六。 四皇子忘记了前几天,是谁那么厌恶霍铮的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霍铮,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找出凶手。 侍卫们连忙跑出去,与进来的人撞成一团,纷纷摔倒在地上。 进来的人顾不得自己撞到的人是谁,连滚带爬的跑到四皇子面前跪下,“殿下……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四皇子身边的太医散开,给进来的人让出一个位置,而四皇子此时怒在心头,没有注意来人话里的语病。 “出什么事了?”他忍着性子问道。 地上跪着的侍从脸色比哭还难看,“殿下,不好了,魏太医死了。” 什么?魏太医死了? 如果说,方才养生丹是一个天雷,吓得他们不敢说话,那么此时侍从刚刚说出来的话,已经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发白,甚至有几位年事高的太医受不起这个惊吓,突然昏倒过去了。 场上又是一片混乱。 “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四皇子气得简直想要杀人,刚发现养生丹有问题,结果制作养生丹的太医却死掉了,这不是在挑衅他吗? 侍从不敢隐瞒,连忙把自己从魏太医家里发现的事情说出来,“属下到魏太医家的时候,魏太医已经死了,是自裁于书房当中,已经……已经死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们赶到魏太医家的时候,魏太医的尸体已经僵了,脖子上的血都凝固成冰,要说不吓人是假的。 不等四皇子说什么,一旁的刘太医跟朱太医便跳出来说道,“殿下,殿下,魏太医是安国公举荐的人,是安国公……” 刘太医跟朱太医也害怕啊,养生丹有毒,他们上回被皇上召见过去的时候没有发现,而且还拦着不让黄太医说,此时突然被牵扯出来这么多事,种种迹象都表明了,皇上体内的毒,就是魏太医下的,而魏太医自己畏罪自杀了。 如果他们现在不跳出来,把安国公拉下水,等四皇子到时候再查过去,他们两个人也得死啊。 安国公? 可是这又关安国公什么事? 太医院里人人自危,各个害怕,脑子里一团混乱,这不表示四皇子也跟着乱。 安国公…… 魏太医为什么要对皇上下毒?因为魏太医是安国公的人。 别人想不到为什么,四皇子就想到了,因为安国公的女儿,是他三皇兄的未婚妻。 如果父皇死了,得利的一定是他们这群做儿子的。 只要他死了,他们就有资格继承那个位置,大皇兄跟二皇兄对皇位没有意思,但他跟三皇兄有那个想法啊,没有太子的情况下,立长不立幼。 难道三皇兄不愿意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吗? 四皇子心中不解,不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想要拔掉就没有那么容易,他与三皇子之间的间隙是生定了。 “传本皇子命令,魏太医意图不轨,满门抄斩,宣安国公进宫。” 第806章 为君分忧 在皇上还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四皇子丝毫不敢把皇上的消息放出去,只是一个意图不轨的罪名,虽然满门抄斩还是有点轻了。 不过依照此时的情况,可容不得四皇子的动作太大。 他再怎么愤怒,私底下也还有其他的方法惩治魏家如今犯下的大错。 命令下完,四皇子一甩袍脚便速速离开,刚出太医院,就看到他留守在乾清宫的宫女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又出什么事了?”四皇子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好脾气,死了一个魏太医,就没有办法从魏太医手里拿到解药,他正要传召安国公进宫议事,想看看安国公手中有没有解药,可转眼看到本该留在乾清宫的人出现,四皇子不由得想到是乾清宫那边出事了。 “难道父皇已经毒发身……”亡? 后面的“亡”字,四皇子还算有理智的没有说出来,若真的说了,身为人子,身为人臣他就是大逆不道了。 那宫女就是从乾清宫里跑出来的那个,她把阮明心带着谢含蕴去乾清宫,又把皇上搬到榻上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四皇子,生怕自己通报的速度慢了,自己会被责罚。 然而四皇子听到阮明心,还有谢含蕴两个人同时在场时,心里可谓是喜忧参半。 谢含蕴师承药王,四皇子不怀疑他的医术,阮明心也算半个西瀚人了,而且父皇如果没有解药的话,活不过明天,阮明心倘若心有恶意的话,也不需要在这个时候出手。 “回乾清宫看看。”当下四皇子便停住了要去见安国公的脚步。 魏太医如果真是安国公的人,那安国公的罪名就跑不掉了。相比之下,父皇比较重要,走一趟乾清宫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在四皇子回乾清宫的时候,霍铮也刚刚处理完宫外的暴乱。 并没有侍卫说的那么严重,林将军也没有派人进宫请霍铮,假传林将军命令的侍卫,事后也找不到人。 霍铮冷着脸把城门守卫军训斥了一顿,城外暴乱的民众,揪出了几个恶意生事的丢到大牢,其他人还是很服从守卫军安排的。 “谢公子,可否告诉本皇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四皇子踏进乾清宫,看到榻上阮明心在给皇上运功的那一刻,气势汹汹的走到谢含蕴面前。 不是他要停住脚步,谢含蕴横在他胸前的那把扇子挥动间,带出一阵凌厉的风,让四皇子不敢贸然上前。 别看谢含蕴拿在手上的扇子没什么杀伤力,可真正的厉害是人眼看不到的,扇柄上凌厉的气息,包裹着谢含蕴提起的内力。四皇子如果直接冲上去阻止阮明心的动作,谢含蕴绝对会把扇子打到四皇子的身上,不死也绝对会内伤。 “四皇子既然收到消息了,便坐下等着就是,六王妃正在用内力给皇上驱毒,若是被打扰了,就是三个人的命了……”谢含蕴笑着说道,正经起来他还是有那么几分气势的,为了镇住四皇子,谢含蕴说得有些夸张。 不过当他的视线看到四皇子身后进来的人时,嘴角的笑已经挂不住了,声音比蚊子还小声。 “你来了……”谢含蕴不认为他怂了,可是尾音都颤抖起来了,容不得他否认。 他就是怂了,在看到霍铮阴沉着的脸色的那一刻,他就没有恐吓四皇子时的那股子威风了。 要死,他能把方才放出去的话给收回来吗?瞧瞧霍铮盯着他的眼神,活生生就像要把给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眼睛再看向四皇子,谢含蕴吞了吞口水,他还是保持沉默吧,这要是把话收回去,就是四皇子也绝对不会放过了。 明心妹妹啊明心妹妹,为了你,我可是把老命都押上了,你可得快些给皇上把毒逼出来,不然霍铮这厮绝对会把我生吞活剥了的。 谢含蕴眼神闪躲,万万不敢与霍铮对视。 有霍铮在,他干脆转过身,去注意阮明心跟皇上的情况。 偏偏谢含蕴犯下的错,他倒是想要躲,还得看霍铮同不同意。 “谢含蕴,怎么回事?”这是一个肯定的疑问语句,谢含蕴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皮有些松弛了。 他想装聋作哑当做没听见霍铮的问话,奈何身后一股寒气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终于怕死的回头,霍铮已经走到他面前来了,谢含蕴没骨气的往后退了一步,赶紧拦住了霍铮继续走上前的脚步。 “停停停!”他怕霍铮再上前,他小命就得不保了,住在六王府蹭吃蹭喝的日子他们都看到了,霍铮对阮明心有多宠,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嘿,嘿嘿……那个……” “问你正经事,不要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冷冽的语气,让人毫不怀疑霍铮就是那种,会为了女人插兄弟两刀的人。 谢含蕴意识到这一点,连忙收起嬉笑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道,“皇上中的是木谷子的毒,无解。 除非功力深厚的人,用内力配以汤药把毒素逼出体内,否则只有一个下场。” 什么下场大家都知道。 从霍铮隐忍不发的神情就能够看得出,他内心里有多挣扎。 “什么时候的事?” 霍铮的话说得太快,打乱了谢含蕴的节奏,他顿时没反应霍铮在说什么。 感受到眼前人气息逐渐冰冷,谢含蕴打了个喷嚏,马上就说道,“昨日出宫后,慕言书说让你们自己决定。” 这话的意思就明显了,谢含蕴也是让阮明心与霍铮自己决定,只不过阮明心早在霍铮之前就做好了决定,并且隐瞒了下来。 霍铮胸口有一口气卡着不上不下,闷得心口难受。 谢含蕴不知道他是什么感受,但阮明心已经开始给皇上逼毒了,中途打断不止人没救成,阮明心一身功力也会白废了。 “运功前要先给皇上喂下汤药,护住心脉后才可以逼毒,内力在皇上体内流转,连同毒药跟汤药的药性也会来回循环,这个过程漫长,能够做到的人并不多。 除了你,就只有阮明心做的到。 第807章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当然,西瀚的大剑师也可以做的到,只不过培养一个大剑师有多困难,牺牲掉一个也不见得他们可以救命,对于这些个国之重器,西瀚应该也不会同意这种冒险的举动。 明心妹妹为何没同你说,天下的局势你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何况仙水的毒性随着她怀孕的月份发作愈甚,等到了临盆之时,她一身内力也会废尽。” 谢含蕴并不是在跟霍铮分析天下,分析利弊,因为他们都无心这个天下。 只不过,阮明心愿意这样做,去挽回启元帝一条命,也是为了保住霍铮,一个人废尽功力,总比两个人都废了好,阮明心或许也倦了,女子哪里有强一辈子的道理,和霍铮在一起,她寻求的,不就是霍铮能给她一个安稳的肩膀可以依靠吗。 启元帝的消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前有敌国虎视眈眈,后有一个龙翼轩伺机报复,还有一个没有在世人面前显露出来的神医谷,如果霍铮倒下了,阮明心能够依靠着谁? 道理都懂,但是要让霍铮自己听进去,远没有那么简单。 中毒的人是他的父亲,在解毒的人是他的妻儿,不管是哪一个出事,他都不愿意。 此时乾清宫内安静得可怕,只有人的呼吸声,四皇子在听完谢含蕴的话以后,也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地面,垂敛的眸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三个人如同柱子一般,屹立在阮明心跟皇上的周围,这一站就是三个时辰过去了。 皇上身上白色的中衣被汗水浸湿,他体内排出来的汗,全都是黑色的,粘在白色的中衣上,如同被墨水泼过了一般,除了脏之外,还有一点点恶心。 阮明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闭着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要不是提前知道,还以为她是睡过去了。 但她五识封闭,不然方才霍铮等人进来时,她也不会无所反应。 萦绕在阮明心跟皇上之间的气息逐渐弱下来,淡淡的光晕消失,皇上脸色红润,印堂上的黑气也已经散去了,阮明心的力气不知道是用完了还是怎么的,没等她清醒过来,整个身子往一边倒下。 霍铮一直盯着阮明心的情况,见此,他的动作比任何人都快,在四皇子跟谢含蕴还没有反应好的情况下,阮明心已经被接到了他的怀里。 “谢含蕴,快。”皇上也摔倒了,倒在榻上,不过没人去注意他的死活,和霍铮一样,谢含蕴更担心阮明心的情况,这要是出事的话,就是一尸两命了。 不用霍铮指使,他已经抓起阮明心的手,两指搭在阮明心的脉门上。 脉珠滚动与之前没有多大差别,内力流失的速度不快,可是阮明心眼下的情况不应该与预料中的,如此大相径庭才对。 再伸手去拨开阮明心的眼皮…… 剑眉深锁,谢含蕴忽略掉心中的不安,在回想这几个时辰里,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霍铮没有急着追问,谢含蕴的脸色愈发地苍白了。 “霍铮,你要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谢含蕴这样对霍铮说,乾清宫内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安的因子。 如同皇上倒下以后,太医们诊治的过程一般。 霍铮一双鹰隼一般的眸子注视着谢含蕴,试图从谢含蕴的神情里,找到一点与阮明心的情况有关的东西,片刻过去,霍铮他放弃了。 “有什么差别吗。”他猜不了,他不愿猜,他不想猜,他不愿意再磨磨蹭蹭的猜来猜去,那样的答案不够准确。 谢含蕴看到他眸底冒出来的红色血丝,他压住心底油然而生的不安,对霍铮说道,“她没事,只是睡着了。” 对,阮明心只是睡着了,这是这好消息,同时也是一个坏消息。 只有谢含蕴心里清楚,这并不算什么好消息,阮明心不应该陷入昏迷,她身上的内力没有散尽,腹中的胎儿也没有异样,昏迷不醒,和皇上中毒时,除了身上没毒,阮明心没有什么两样。 霍铮没有说话,伸手抱起阮明心就往乾清宫外走,一边走,一边不忘对四皇子喊道:“麻烦四皇兄传太医为父皇诊断情况。” 和启元帝相比,阮明心跟他之前的关系更加亲近,再说了,阮明心如果不是为了救启元帝,也不会昏迷过去。 霍铮把人抱走,阮明心没有醒过来之前,他先把人放在宫里歇着。 之前他出宫自己开辟王府前,宫里有他休息的宫殿,就算他现在没住了,宫殿也有专人打扫,以备他突然入住,这时候,他就急匆匆地把阮明心带到这边过来。 谢含蕴在看到霍铮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后脚连忙跟上,开玩笑,他是什么身份,四皇子是什么身份,没有霍铮跟阮明心在,四皇子要是发起狠来,他也就只有吃亏的份。 他怎么可能留下给四皇子圆搓扁捏的机会。 谢含蕴跟着进了宫殿,霍铮已经命人给阮明心净身,换了干净的衣裳。 见霍铮守在阮明心身边,谢含蕴心里更加烦燥,不像太医们诊断说,没有问题就是没事,他心里一直惶惶不安,此时只想出宫一趟,回岳阳楼去找慕言书。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木谷子还是神医谷里流出来的东西,阮明心有什么突发情况,有慕言书在,用能够解决的。 打定主意,谢含蕴便与霍铮说了一声,出宫去了。 霍铮没有阻止,慕言书身上的伤,有谢含蕴的药在,移动的时候小心一些不碍事,进宫的话他也更加会安心一些。 乾清宫那边,四皇子后知后觉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来了。 阮明心的情况让他愣了神,等霍铮走后,他才注意到皇上一身脏污,赶忙让宫人先给皇上清理干净。 有四皇子早前到太医院走过一趟,安国公跟魏太医的事情爆出,太医院的一群太医,各个都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了四皇子的刀下魂。 “殿下,殿下,皇上体内的毒解了,解了!”突然间这种声音远远传来。 第808章 三样东西 一位老太医给皇上连连摸过几次脉,又重复检查了几遍,终于裂开嘴大笑起来。 这么多天以来,他就属这一刻就高兴了,皇上体内的毒解了。 解了? 太医们一个个不太相信,挤着上前去给皇上诊断,不敢相信的神情变成了大喜过望,一个个笑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解了!解了!” “太好了,皇上无事了。” …… 太医们眉开眼笑,笑得跟个老顽童似的。 皇上平安无事了,也就说明他们捡回来一条命。 当然,也有好学的太医大着胆子上前去找四皇子询问,“殿下,不知皇上身上的毒究竟是如何解的?可是有解药?那解药可还有剩?能否赐给臣等研究一番?” 一个花白胡子的太医上前,喜悦过后便想要好好研究皇上中的毒。 学海无涯,对于自己未知的东西,还是在自己的领域内,他们这群人可有极大的兴趣想要研究。 四皇子的眼睛扫过这一屋子的太医。 这群老家伙能力不足,他没有问罪他们已经很好了,居然还来找他要解药。 四皇子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众太医们一个颤栗,这才记起来四皇子没有给他们降罪,一个个闭紧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发声触怒四皇子。 离开乾清宫,四皇子去了霍铮的宫殿,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认真看的话,可以认出来,四皇子手里拿着的,正是装着养生丹的木盒。 没有让人通报霍铮,四皇子直接走进了宫殿,他知道霍铮在内室守着阮明心,脚步停在厅上没有继续走进去。 “今日本皇子走了一趟太医院,发现父皇近来服用的养生丹里,含有一种毒素,和父皇身上的毒不一样,父皇身上,极可能中了两种毒。 这养生丹是安国公举荐的魏太医进献的,魏太医今日被发现于自个儿府上自裁身亡。” 声音很大,足以让内室的霍铮听见。 他把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转身出门。 四皇子离开后,就有侍从把盒子拿进内室给霍铮。 盒子里装着几颗黑色的丸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放下吧。”四皇子说养生丹有毒,言辞含糊不清,说明他自己也不了解,药物这些东西,霍铮要等谢含蕴带慕言书进宫。 看着角落里的木盒,霍铮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冷笑。 他的好皇兄,直到现在也不忘算计他。 离开前特意提了那么一句,是要告诉他没有解药吗? 怎么会那么简单。 安国公举荐的人有问题,说明安国公有问题。 安国郡主与他的三皇兄有婚约。 这两位皇兄是要反目了么?四哥不忍心动手,想要利用他,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离开霍铮的寝宫后,四皇子又去找三皇子,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父皇平安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他要去把父皇醒来的过程,以及魏太医跟安国公的事,去给他的好兄弟说一声,免得六王妃因为三皇子的人而倒下,等霍铮对三皇子出手的时候,三皇子还没反应过来。 希望他这个六弟的情痴是真的,免得让他白走了这一趟。 入夜的温差极大,宫殿内,宫人多添了几个炉子,才把那一阵寒意重新压下去,桌子上的饭菜热了又冷,霍铮没心思用膳,宫人催了两次,便在霍铮冰冷的眼神中,守在外头不敢继续打扰。 一直到戌时末,阮明心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外头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出宫之后的谢含蕴终于又回来了,还把慕言书一起带了过来。 慕言书伤在小腹的刀口太深,不能乱动,谢含蕴让人找了一把带轮子的椅子让慕言书坐,他把人推了过来。 从外面进来,两人的脸色都冻得有些白。 宫殿内一片安静,只有慕言书的轮椅滑过地上的声音,谢含蕴欢脱的性子收敛住了,阮明心到现在都没有醒来的迹象,足以见得他的猜测已经中了一半,他沉重的眸光看在慕言书身上,没有那么多忌讳,把慕言书往内室推进去。 “你们来了。”霍铮难得的主动起身,在床边让出一块儿位置。 谢含蕴把慕言书推上前,方便他给阮明心诊脉。 修长的手指搭上脉门,片刻后才放下。 “她一直没有醒过来吗?”慕言书确认的问道,见霍铮“嗯”了一声,他又问道,“皇上中的毒,都找出来了吗?” 他的话跟谢含蕴不同,诊治中已经确定了不止是一种木谷子。 霍铮从一旁递给他四皇子送过来的养生丹,慕言书这么说,就说明他心里有谱了。 打开盒子,慕言书拿起一颗养生丹,放在手掌碾碎,凑进鼻前闻了闻,蹙着的眉头,看得出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你能离开盛京城几日?”他突然抬头问霍铮,接着说道:“养生丹中被参杂了“沉睡”,也是神医谷的东西,“沉睡”养生丹中的量不多。” “服用次数多了,毒素一点点累积,中毒的人会陷入沉睡,最后在沉睡中死去。”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是抓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浮现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情绪。 神医谷的东西,如果只是一点两点,他还可以理解是巧合,但木谷子跟沉睡一起出现了,中毒的人还是西瀚的皇帝,慕言书怎么可无法相信这是巧合。 巧到什么程度? 下毒的人分明就是冲着阮明心跟霍铮而来的。 “东圣的雪峰上,有冰蟾蜍出没的痕迹。南庆极南处有一片海,那里有红珍珠。断尘渊里有玉灵芝。 冰蟾蜍的毒液,还有红珍珠磨成粉末,再与玉灵芝的药性融合,可以解出沉睡的药性。” 慕言书把需要的东西缓缓道来,不管是冰蟾蜍,血珍珠还是玉灵芝,先不说这三样东西有多难找,光是来回路程的时间,就去掉了半个月,他的医术可以保住阮明心,在昏睡的情况下两个月,但霍铮的时间不多了。 西瀚到东圣的路程不近,冰蟾蜍的颜色与雪峰几乎融为一体,除了要抵御得住雪峰上面的寒冷,还要有极好的视力和观察力才有可能找到冰蟾蜍。 第809章 兵分三路 要找血珍珠就得下海,血珍珠在海底多深的地方也无人知晓,大冬天下海,不被海水凝结成冰,从水里出来也得去掉半条命。 更不用说玉灵芝了,玉灵芝据说生长在断尘渊里,断尘渊内有个恶人谷,不说里面有多少穷凶恶极的人,光是毒虫猛兽,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至于危险的程度,当年龙翼轩从北狄借兵十万,还没有攻打南庆,就在断尘渊处被猛兽群冲得全军覆没。 看来阮明心这一次,算是凶多吉少了。 慕言书心里压抑着一口气,如果他的身体不是这种情况,或许他还可以帮忙,去其中一个地方碰碰运气。 霍铮听完之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慕言书说的东西他没有见过,却也曾在书上看到过。 “我会把东西带回来的。” 冰蟾蜍也好,血珍珠也好,玉灵芝也好,为了阮明心,再难他也要带回来。 霍铮转身正要出去,身后的谢含蕴突然把人拦住。 “血珍珠由我去找,我记得你有一头大雕,让追风带你去东圣,来回之间,可以省去一半的时间。” 谢含蕴难得严肃的时候,血珍珠是千金难寻的东西,也只有在书上才看得到,他知道不好找,但要他看着霍铮一个人为了三样东西去奔波是不可能的。 阮明心陷入昏迷,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的疏忽,当时发现皇上不正常的昏睡时再警醒一些,阮明心也不会把沉睡的毒性转移到自己体内。 阮明心不是皇上,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功力刚消散,沉睡是随着木谷子的毒一起到她身上去的,现在木谷子的毒已经解了,当然不能用给皇上解毒的方法给阮明心解毒。 不就是冰蟾蜍,血珍珠跟玉灵芝嘛,冰蟾蜍跟玉灵芝他拿不到,南海血珍珠,他一定要把血珍珠带回来。 慕言书没有阻止谢含蕴,又或者是了解谢含蕴的性子,这件事里有谢含蕴的责任,所以不管什么样的言语,都无法说服他不去。 反倒是谢含蕴去了,霍铮也能轻松一些,再找玉灵芝跟冰蟾蜍,能够节省了时间。 “好,兄弟,交给你了。”霍铮没有拒绝谢含蕴,深深的看了床上的阮明心一眼,沉重的步伐往外头走。 这个时候谢含蕴愿意帮忙很好,他想要阮明心尽快醒来,就算慕言书能够保住阮明心两个月的命,他也不敢拿阮明心跟时间赌。 慕言书看了看谢含蕴,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什么,谢含蕴知道去南海找红珍珠的风险有多大,他玩笑似的对慕言书说道,“听说南海还有前朝皇室的宝藏,说不准等我下海后,还能捞出来什么宝藏呢,慕言书,我去了。” 他嬉笑没个正经的模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说罢转身回去收拾行囊,慕言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暗淡。 去吧,他会守着阮明心的。 宫里的眼线众多,阮明心出事一整天,天机阁当然也能收到消息。 傅长风就在西瀚,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没有霍铮快,却也没有晚多久。 木谷子,沉睡,冰蟾蜍,血珍珠,玉灵芝。 短短一天内,居然出了这么多事,傅长风手上记着情报的纸被他碾碎。 他不明白阮明心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危,要去救西瀚的皇帝。 一国之君的身份有多重,但是那又关阮明心什么事? 心口的疼痛,让他一口气提得很艰难。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他无法阻止,但慕言书说可以救阮明心,他不能看着阮明心死。 提笔在书案后书写着什么,一封信很快就被送出去了。 西瀚的事务又重新交到云裳手中,傅长风开始收拾行装,并把阮明心的事情告诉云裳,让她派人好好保护阮明心,而自己则立刻启程回断尘渊。 身为天机阁的副阁主,在断尘渊内待了那么多年,断尘渊内的情况他总比霍铮还要清楚。 霍铮去东圣雪峰找冰蟾蜍,谢含蕴去了南庆深海找红珍珠,那玉灵芝就交给他吧,他一定会把玉灵芝拿回来的。 “长风哥哥,你真的要去拿玉灵芝嘛?”云裳知道自己没有拦住傅长风的资格,可是就是因为她比其他人清楚,她才会出声问。 除了阮明心跟傅长风,云裳也是断尘渊里出来的人,关于玉灵芝,这种东西并不是烂大街随手就能拿到的。 断尘渊内的药物很多,唯独玉灵芝,生在断尘渊,而断尘渊里的人也只是听说,没有真的见到过。 “她需要玉灵芝救命。”这就是傅长风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的命也是她救回来的,今日为了救她,把命还给她又怎么样? 云裳心里挣扎,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心里有多难受。 这个人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人,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在他心里留不住,才会把他放在内心最深处。 可是出事的那个人是阮明心,倘若可以,她也想亲自去拿玉灵芝,但她做不到,她又怎么能拦着傅长风,看着阮明心去死。 “阁中有特制的药物,你回去了让他们都给你带上,小心一些,明姐姐等你带着玉灵芝回来。”云裳使劲儿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奈何傅长风并没有去注意她,轻应了一声,迅速上马,策马而去。 云裳就呆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的瞬间,眼角有泪珠话落,掉到地上,没入雪里。 霍铮并没有在当夜就离去。 他再怎么心急要拿到冰蟾蜍,也担心阮明心还有慕言书的安危。 木谷子还有沉睡同时出现,慕言书的话给霍铮提了一个醒,毒是从神医谷出来的,神医谷的人现在跟龙翼轩的关系不清不楚,倘若是龙翼轩动的手,那么龙翼轩极有可能,是冲着他跟阮明心而来。 不是阮明心,也会是霍铮。 先中毒的人是启元帝,而他是霍铮的父亲,龙翼轩这次是算到了人心,利用了父子之情,还有阮明心跟霍铮之间的夫妻之情。 能够解毒的方法就那么一个,他可是算准了霍铮会救他父亲。 第810章 打扫完再走人 倘若龙翼轩知道救了皇上的人不是霍铮,而霍铮离开西瀚去找冰蟾蜍,他一定会再次出手,直接把阮明心带走。 别忘了,龙翼轩这个人的执念有多重,在知道阮明心中毒后昏睡不醒,也一定会把人带走的。 六王府的守卫再好,也不如皇宫守卫森严,但宫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阮明心。 霍铮决定要去取冰蟾蜍,走之前就一定要安排好阮明心身边的人,以防不测。 有慕言书在,阮明心的毒不怕会蔓延,可慕言书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重伤患者,霍铮把六王府的暗卫都安排到阮明心身边,明里的护卫更是不少。 离开前,他又连夜查出多个敌国的据点,虽不知道都是什么人的势力,但都让他一并处理的干干净净,打扫完卫生再走人不迟。 北风吹过,盛京城的空气中蔓延起一阵血腥味的风,霍铮收到一封信,署名是傅长风。 内容拆开,傅长风说玉灵芝生长的位置他清楚,让霍铮一定要带回冰蟾蜍,玉灵芝交给他来负责。 有傅长风加入来寻找一味药材,霍铮只要专心找冰蟾蜍就好,信被霍铮毁掉,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后,他策马出城。 追风被放养在城外荒山,他骑马出城速度会更快一点。 而在霍铮刚刚离开,天色大亮之后,大批的官兵闯入安国公府,以勾结外邦,残害皇嗣的罪名被全部下狱,皇上并没有阻止人拿下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的事出来的突然,有与安国公交好的大人想要帮忙翻案,却都收到了威胁的警告。 安国公是和哪一国勾结,这个罪名在短时间内证据不全,霍铮却掌握了他和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来往的记录,没有意外,那些人就是龙翼轩或者神医谷的人。 他的手段强硬,又有皇上在背后撑腰,没有哪位大人敢冒死站出来。 好在三皇子与此事无关,他已经提前被告知与安国公撇清关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这一切都是霍铮离开前安排的,三皇子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和安国公扯上什么关系。 与众人猜测的一样,皇上在霍铮离开盛京城后就醒了,也从身边人口中知道,是阮明心冒死相救才换来一切,而霍铮离京去东圣找冰蟾蜍来相救阮明心。 皇上虽说是醒了,但经此劫难之后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四皇子不敢把自己的野心露出来,赶紧把所有的势力收拢起来。 霍铮离开前,把纳兰府的人放出来的事,让四皇子气的牙痒痒的,心里也知道,纳兰府的兵符是落到霍铮手里了,纳兰府的事情翻案了,原本归纳兰府的权势就又回到纳兰府的手里。 皇上健全,四皇子的心情更加复杂,已经不知道当时允许阮明心救皇上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的。 太医在皇上醒来的时候,就纷纷诊治,开些滋补的药膳让皇上调养身子。 经过这一事后,皇上不太敢相信宫里的太医,整个太医院在皇上醒来以后,也被重新清洗了一番。 连续休养了几日,皇上终于踏出乾清宫,带着仪仗往阮明心所在的宫殿而去。 慕言书留在宫里守着阮明心,百灵跟素兰也进宫了,此时听到皇上到的消息,全部聚集在大殿中。 没办法,因为阮明心此时还在昏睡着,若是他们不出来,这里就没有一个可以接待皇上的人。 皇上本来就不怎么喜欢阮明心,要是因为这件事而对阮明心出手,就更不好了。 “参见皇上。”大殿内的人跪了一地,慕言书还坐在轮椅上,他身上有霍铮的令牌,见令牌如同见到霍铮。 霍铮有见到皇上不跪的特权,拥有霍铮令牌的慕言书当然也不用跪。 而皇上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进殿后,身后跟着几位太医,皇上落座到殿上主位,才对跪着的人说道,“免礼,都起来吧。你就是慕神医?” 等人起来了,皇上突然看向慕言书。 面对皇上打量的视线,慕言书不慌不忙的应道,“草民慕言书,出身神医谷。” 医术界有多大,旁人不知道,大夫不是神,总有医不了的人,神医的名声太大,很轻易就可以捧起一个人,当然,也很容易让一个人在高高的位置上摔死下来,慕言书的话不谦不让。 皇上没有再说什么,他今日不是冲着慕言书来的,便询问了一些有关阮明心的情况,主要问的是阮明心腹中的皇孙。 “回皇上,六王妃安然,则皇孙安然,六王爷已经去寻药了。”慕言书没有直接说孩子没事,他怕皇上被人说动了,到时直接剖开阮明心的肚子,把孩子拿出来。 不是不行,民间向来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孩子在母亲肚子里生长到六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成型,第七月的时候,大小差不多了,生育的话没什么问题。 但八月大的孩子,出生后就容易先天不足,不早不晚属于早产。 如果有心人在皇上耳边说什么,以他目前的情况,估计保不住阮明心。 剖腹取子这样的事情太冒险了,一个不慎,阮明心就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皇上并没有给慕言书面子,听到慕言书这样说后,他对身后带过来的太医们示意,太医就绕过慕言书身边,往内室走去给阮明心把脉。 慕言书看着那群进去后又出来的太医,目光格外冷冽,让那群太医有些不安。 “如何,六王妃可有危险?”皇上没有理会慕言书的神色,直接对他带来的太医询问。 太医不知道是顾忌慕言书,还是真的有医德在身上,连忙上前回话道,“回皇上,六王妃身上中的毒,六王爷已经去寻找救治的药物了,有慕神医在,六王妃定能母子均安。” 这样的话既不触怒皇上,也不会引来慕言书的不满。 要知道,大夫如果想报复一个人的话,完全可以兵不血刃,就让你求死不能。 没看见皇上之前,就是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一下子中了木谷子还有沉睡两种毒药吗。 第811章 西瀚皇室,欺人太甚! 学的文与武,投于帝王家,太医也只是为求更好的生存,他们也不想讨好了皇上,却招来六王爷还有慕言书的报复,毕竟慕言书身后还有一个神医谷呢。 听到自己带来的太医也这么说,皇上也无法再说什么,吩咐高公公给六王妃准备些补药,务必保证六王妃和腹中孩子没有危险。 一群人又对皇上讲了一些他爱听的话,皇上这才浩浩荡荡的带着人离开。 看着皇上离开以后,百灵和素兰两人的表现比慕言书激烈的多。 “凭什么这样,皇上难道就没有良心嘛?要不是为了救她,王妃也不会中了沉睡的毒。”百灵气得在原地跺脚。 心里暗骂皇上这人忘恩负义,饶是素兰沉稳的性子,也不由得厌恶皇上的作派。 “慕公子,皇上他可是想……”让人剖腹取子。 素兰年纪比百灵大,懂的东西当然比百灵多,皇上突然带了这么多太医过来,这里已经有一个慕言书在了,她难免会想得多一些。 毕竟在她们这种圈子里,各家各户府上的小妾众多,剖腹取子的事并不少见,素兰也听得多了。 “嗯。”慕言书沉重的点头,皇上过来以后,他才深刻的理解到,皇权面前,没有让他说不的权利,只希望霍铮他们能够快一些把冰蟾蜍等三样东西找到。 就算是在宫里,挡住了一个龙翼轩,却拦不住皇上。 如果皇上让人强行对阮明心剖腹的话…… 慕言书眸中的颜色深了深,他们一定不能在宫里继续留着。 素兰看到慕言书点头,脚下突然一软,险些摔倒到地上,幸亏一旁有张椅子,还有百灵扶着她。 “素兰姐姐,你怎么了?” 阮明心昏迷不醒,素兰又突发状况,连百灵也担忧了。 素兰闭了眸子,眼角有泪水溢出来,声音微颤,“西瀚皇室,欺人太甚!” 素兰好心疼她们主子,在南庆的时候,身份何等尊贵,生活肆意快活,更是大将军府凤家人捧在手里的明珠,而如今他们西瀚做的都是什么事? 就算是给路边的野狗丢一块儿肉,那条狗还会冲着人摇尾巴。可主子拿命救的人呢,居然不顾她的安危,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西瀚皇室忘恩负义,简直狼心狗肺。 “素兰姑娘,慎言。”慕言书的视线转到皇上离开的方向,提醒素兰跟百灵,这里不是南庆,不是六王府,西瀚的皇宫,容不得她们放肆,隔墙有耳。 说错了话只会给阮明心招来更多的麻烦。 皇上带着太医走这一回,后宫的娘娘们也闲不住,纷纷往阮明心的宫殿走,不过他们不是皇上,全部被慕言书让人拦下来,偶有几个宠妃态度强硬的,都让慕言书以“六王爷有令”拦住。 宠妃是皇上的妃子,妃子家族背后的势力太过复杂,都不知道是哪个派系的人,皇上至少还想要保住阮明心肚子里的孩子,但皇上的其他儿子可不想。 皇上对霍铮的宠爱有多特殊,对霍铮的孩子就有多重视,只要有霍铮和他儿子在,那把椅子就与他们无缘。 只要想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不允许阮明心平安生下孩子。 霍铮不在盛京城,阮明心也自顾不暇危在旦夕,想要出手的话,现在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特别是三皇子一派的人,安国公府的势力很大,在朝中有很大的话语权,这么大的势力,在安国郡主成了三皇子的未婚妻之后,就成了三皇子的势力。 安国公府倒下,和霍铮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相当于三皇子的羽翼被折断,以三皇子的性子,又有四皇子的人在耳边挑拨几句,他很容易就心动了。 当然,这些消息白景智收到后,就转送给慕言书。 一群人都在为了阮明心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危,想尽办法保护。 这边,慕言书在担心宫里有人会下暗手,担心霍铮他们能否拿到冰蟾蜍,血珍珠跟玉灵芝,却不知盘旋在他们头顶的阴谋,冲着他而来了。 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前一刻还在攻打东圣边境的龙翼轩,会转身前往断尘渊。 收到这样的情报,慕言书并不意外。 他不了解东圣,却知道,一旦他们的国家利益受到攻击,不管是睿太子,还是东圣皇上,东圣皇叔,他们三伙势力都会联合起来,先抵御外敌。 在他们三伙势力的合作下,东圣固若金汤,龙翼轩手上的兵马不多,粮草也不多,没打多久就有败下来的迹象。 但此时不知道是什么人提供的情报,告诉龙翼轩天机阁在断尘渊里面,断尘渊里还有无数的药物。 如今这世间珍稀的药草,毫无疑问要数断尘渊内最多了。 得到这样的消息,龙翼轩当然同意暂时不攻打东圣了。 天机阁跟龙翼轩之间的纠纷,新仇加旧恨,不说龙翼轩的性格会不会放过他们,就说断尘渊里有无数的药物,这一点就够龙翼轩兴起贪婪的欲望了。 只要有了药物的支撑,他要什么样的药人没有,而且要多少有多少药人。 而天机阁在江湖上的神秘也不再神秘。 天机阁势力遍布天下,龙翼轩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如果能够拿下天机阁,以及他日后用来打仗的粮草,也不怕无法供应。 何况,前朝皇室的藏宝图,一直都有传言在天机阁阁主的手里。 这个消息只有阮明心他们知道是假的,但龙翼轩跟江湖上其他人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的野心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支撑,攻下了天机阁,就算没有拿到藏宝图,也有天机阁这几年堆积的财富,跟无尽的药草让他炼药人。 可想而知,龙翼轩的情绪有多兴奋。 可他也没有忘记,他曾经向北狄可汗借兵十万,全部夭折在了断尘渊,断尘渊里面的毒虫猛兽,让他忌惮的很。 于是龙翼轩的人停驻不前,一边却把天机阁的位置散布出去,让江湖上所有想要拿到藏宝图,跟武功秘籍的人都距离到断尘渊外。 第812章 来者目的尽相同 断尘渊是一块儿宝地,同时也是一块儿险地。断尘渊的凶险一直让人无法轻易靠近,要不然就不会有各国逃犯逃进断尘渊,建立了恶人谷而四国无人敢出兵。 龙翼轩本来就犹豫着是否要耗费时间,在断尘渊外等着那些个江湖门派的人,先进断尘渊里打头阵。 这个时候,他在西瀚的探子也传消息回来了。 龙翼轩没有想到,他在西瀚的部署会被霍铮逐步打乱,给启元帝下的毒居然是阮明心解的,而在西瀚的探子被霍铮在离开前挖出来不少,折损了八成以上,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你说阮明心中了毒,陷入沉睡之中?”龙翼轩听着属下的汇报,灰白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整张脸看起来就像一个干瘪的橘子。 “主子,是的,听说给西瀚皇上解完毒以后,毒素残留在阮明心的身体里,阮明心陷入昏睡中一直未醒,属下也打探到谢含蕴跟霍铮已经离开盛京城,前往寻找解毒的药物。”送情报的下属汇报道。 龙翼轩让人先退下,自己在屋里却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当初想的是霍铮会出手救启元帝,然后那身引以为傲的功力就会废掉,他到时候会理所当然的报了这一臂之仇,而事情如此发展足以见得阮明心果然对霍铮情深! 想到这里,龙翼轩仅剩的那一只手,拳头握得嘎吱响。 可是神医谷给他的毒药明明是木谷子,并不存在让人昏睡一说,为什么阮明心会昏迷不醒? 想不明白,龙翼轩便直接找神医谷的人问。 但神医谷给的答案,让龙翼轩也不满。 “沉睡是神医谷的药不错,但阮明心身上的毒,绝对不是我们下的手。”神医谷派来的人回答道。 笑话,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如果要出手,就不会用沉睡这种药。 能让他们出手下毒的,绝对和他们有仇,对付仇人,怎么可能让仇人在睡梦中没有痛苦的死去。 神医谷的人脸色严肃认真,龙翼轩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不过霍铮现在不在盛京城,阮明心的处境也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安全。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他如果能够把人带走的话…… 在对阮明心,龙翼轩的执着绝对超过了霍铮,永远不记打,在收集到西瀚盛京城的情况后,他把攻陷天机阁的事情放到一边,转头带人往西瀚盛京城而去。 对于龙翼轩在这一点上的做法,李一很不满意,大军已然到达断尘渊外,只等龙翼轩一声令下,但他说服不了龙翼轩。 攻打天机阁,是为了主子日后夺取天下的资本,这一条道不能弃,早晚都要做,而如今阮明心已经嫁给霍铮了,现在还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就算得到了也只是一具尸体,主子断不应该抛下自己的大业。 被察觉到他心有不满以后,龙翼轩也来气了。 他觉得李一这个下属管得有点宽了。 大道理谁都能懂,但道理远远没有阮明心驻扎在他的内心深。 因为阮明心,他丢了他唾手可得的皇位,如同丧家之犬流落在外,因为阮明心,他死而复生变得不人不鬼,因为阮明心,他被逼到荒地,成了残废,与一群药人为伍…… 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阮明心,得不到阮明心,他放不下心中的执念,放不下禁锢心里的魔。 李一还想劝说什么,龙翼轩并不听,既然李一认为断尘渊这块儿地方,不得不攻,那正好,他要去西瀚,断尘渊的事就交给李一了。 龙翼轩走得没有半点犹豫,他的人马一分为二,留下一半的人协助李一,伺机进入断尘渊内,与江湖中人一块儿拿下天机阁。 剩下的人,都让他带往西瀚去。 只不过,在龙翼轩一直以为,远在北狄的迦叶,带着神医谷的人还在北狄研究的时候,迦叶已经和在北狄神医谷的人的分别回神医谷,实则转身也往西瀚而去。 众人的目标都冲着天机阁还有阮明心而去,而盛京城内的人,却都还未察觉到这事情的一切。 百灵和素兰在犹豫着该不该给南庆去信,把阮明心的情况还有处境告诉凤家的人知晓,免得西瀚皇室以为阮明心没有人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 慕言书知道后便提醒,让她们把消息送给凤家的几位少爷,瞒住几位夫人跟凤老爷子。 凤追自从身子受损以后,人的精神也大不如前,这是在阮明心与霍铮成亲时,慕言书在婚宴上看到的。 以凤追对阮明心这个外孙女的珍视,如果收到消息,慕言书还真怕他的身子受不住,那不是阮明心想要看到的。 皇上照例隔几日就派人来询问阮明心的情况,慕言书为了防备皇上的人会不管不顾,干脆直接住到阮明心隔壁的殿内。 半个多月过去了,他的伤势也逐渐康复,伤口愈合了,肩膀的伤除了不要用力,也不需要依靠一张轮椅行动。 整日除了给阮明心施针,熬药,他的日常就是翻医书。 已然半个多月,不管是霍铮,谢含蕴还有傅长风,这三人都没有一点消息回来,慕言书总得另想办法,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能救阮明心。 是夜,外头风如猛兽似的呼号,没有合紧的窗户,北风怒卷将窗牖吹开,白色的雪粒灌进屋子里。 烛台上的火星摇曳几下,好似下一刻就要灭了。 慕言书放下手上的医书起身,去把被风吹开的窗子合上,下一刻,一阵奇异浓烈的香味传进了他的鼻腔。 他迅速转身,原先落座的地方此时站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两人皆是一身黑红相间的服饰,腰间各自别了一串银铃铛,慕言书闻到的异香,正是来自这两人身上的。 “翩若?惊鸿?”慕言书唤道,看着两人的眼神充满不善。 “言书真是不长记性,二长老要的信物跟心法秘籍呢?”惊鸿是名男子,坐在慕言书原先坐着的位置,手里拿着慕言书方才在看的医书,随意的翻开。 屋子里的氛围愈发的鬼魅离奇。 第813章 掌门驾到 “听说那个女人中了沉睡,你想就这么守着她?可别忘了,东西拿不到,你就不担心你的亲娘跟亲妹妹吗?”惊鸿的视线落在慕言书脸上厉声警告到。 他身旁的女子突然娇笑一声说道,“哥哥,你怎么管那么多,他自己都不关心自己的娘亲跟妹妹,看来是多说无益,二长老可是说了,没有拿到东西,慕言书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不如今日咱们干脆杀了他,自己带着东西回去领功就是。” 少女翩若的模样娇俏可人,一脸无害的模样,如果不是说出来的话恶毒,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天真无害。 慕言书不屑的冷哼,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会这么快的再次出现。 “二长老这是要杀我?”他满脸不解的问道。 上一回还只是为了让自己听话,以亲人做要挟,让翩若惊鸿兄妹对自己小惩大诫教训一顿,没想到这两人才离开没多久,这么快再次回来,却带回来二长老容不下自己的消息。 不过想要杀他,他也不会乖乖留在原地等着他们两人动手。 “对,二长老交给你的任务你不仅没有完成,还跟那个女人走得那么近,慕言书,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和他们走到一起,背叛了神医谷,你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翩若在一旁说道,看着慕言书的眼神,如同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 不过她的话却把慕言书逗笑了,如果翩若跟惊鸿是迦叶的人,这样的话说出来还有几分可信度。 背叛神医谷? 这样的话说出来真的搞笑,背叛了神医谷的人明明是二长老他们,现在他们居然用这样的话,一派义正词严的模样来警告他。 “做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慕言书满脸尽是嘲讽的冷笑。粗俗的字眼与他谦谦君子的模样格格不入,可这样的形容用在翩若跟惊鸿,还有他们背后的二长老身上,却再合适不过了。 “你……”翩若到底还是一个少女,让慕言书的话激得小脸通红。“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找死,我们成全你!” 翩若从身上的腰带处抽出来一条鞭子,手腕一用力,长鞭就朝慕言书身上缠过去,如同毒蛇的蛇信子。 慕言书不疾不徐的闪躲开,“你以为我在你们身上吃了一次亏还会再给你们机会吗?” 他旋身闪躲,在架子后抽出一把长剑,抵挡翩若的进攻,惊鸿也没有在一旁袖手旁观,手上拿着一把似刀又似剑的兵器,配合翩若一左一右攻击慕言书。 两人的攻势凌厉,招式之间没有一点花哨,仿佛如同他们所说,就是来直取慕言书的性命的。 翩若跟惊鸿两人是二长老的心腹,他们的功夫当然不会在慕言书之下。 更何况慕言书身上的伤才刚刚好,仅仅是几个大一点的动作,就把他腰腹之间的伤口重新扯开了。这边他手上的动作略一迟钝,就被翩若的鞭子卷住手臂。 身子原地一转,挣脱开了缠在手上的鞭子,慕言书找准时机,往门外跳出去。 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他继续跟这两人缠斗下去,这里是皇宫,如果闹出来了大动静,一定会把皇宫巡逻的守卫引过来,他现在只能赌,赌皇宫的守卫发现动静快点过来。 而且隔壁殿内阮明心昏迷不醒,霍铮留下来的暗卫都在保护她,真出手了,暗卫们也不一定是翩若跟惊鸿的对手。 慕言书出去的时候,翩若跟惊鸿两人也破窗而出,追着慕言书的身影,继续和他纠缠起来。 北风还在呼号,白雪在空中飞卷,风刀子刷刷的刮在人的身上,他们都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在慕言书这边发生动静的时候,阮明心那边就出来四个暗卫,帮慕言书对抗翩若惊鸿兄妹。 没让慕言书失望,很快一阵铠甲跟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来,黑夜中还能看到外头火把移动的光芒,皇宫里的巡逻护卫听到动静过来了。 大队的守卫过来了,也许是知道自己再逗留,一定会被慕言书跟宫里的巡逻侍卫拿下,惊鸿把手指放在嘴里,用力吹了一个尖锐的哨子。不一会儿,暗处就迅速赶来了一队黑衣人。 他们的方向是宫外,想来是翩若跟惊鸿两兄妹提前做了安排,是让他们在宫外等着接应的吧。 “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啊!”巡逻的侍卫一过来,看到打斗中的人,连忙大声的喊,想要把周围其他的巡逻侍卫队喊过来,他们的动作也没有滞留,拔出大刀,就向翩若惊鸿等人砍去。 原本以为,有宫里的侍卫加入,他们会有胜算,在慕言书看到黑衣人过来时,心里已经不安了。 “哥哥,这里交给你,我去找东西跟秘籍。”突然从战斗中脱身,翩若留下这这一声后,就往阮明心所在的宫殿过去。 皇宫的侍卫很多,这些只是巡逻的,等惊动了皇上,调来了御林军跟禁军,他们绝对讨不了好,所以必须在惊动皇上之前,赶紧从阮明心身上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然下一次想要再潜进皇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在翩若看来,阮明心身上的东西,远比慕言书的命重要。 慕言书看出了翩若的意图,偏偏有个惊鸿拦着他,他无法去阻止,无法脱身保护阮明心。 心里只希望阮明心身边的暗卫能够拦住翩若,撑一会儿,等撑到禁军或者御林军过来就好。 只是殿内如此的情形连慕言书自己都不相信,他也不知道他们能否撑到那个时候。 从翩若跟惊鸿带来的这些人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二长老这次是出了全力想要得到掌门信物跟心法秘籍,趁着阮明心现在没有办法反抗,他们势必要将东西得到手。 “呵,本宫倒想知道,神医谷中,除了掌门命令,还有谁有这么大的命令,居然同时调动这么多高手出来,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擅闯西瀚皇宫。”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有些虚无缥缈,更加仙气十足。 第814章 没有一丝丝反抗 这个声音,传到慕言书,惊鸿,翩若以及在场所有神医谷的人耳朵里,都异常的熟悉,理所当然的,翩若惊鸿的脸色皆是一变,这个声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同于翩若惊鸿兄妹的惊慌大变,慕言书先是略一错愕,然后就回过神了。 他不是在北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空气中随着冷风浮动,吹来一阵暗香,不同于翩若惊鸿身上浓烈刺鼻的香味,这个味道是淡淡的冷香。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没有半点东西踩踏,他却如同云中漫步,缓缓的从空中滑落下来。 一身月牙白色的曳地长袍,随着他落在地上的动作,平铺在雪地上,墨色的发长到脚跟,就那么随意的披着,额上一条银链子,在额间处坠着一颗指头大小的红宝石,腰上有一串玉制的铃铛,代表了他的身份。 如果阮明心此时还醒着的话,她绝对会认出来,她见过这个人,就在霍铮为她采摘六叶草以后,要来西瀚的路上见到过。 “迦叶,你怎么会在这里?”惊鸿失声问道。 他们明明收到消息,迦叶在北狄研究那些奇异的药草,可是怎么,怎么会突然来到西瀚,而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慕言书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就连翩若跟惊鸿两人联手他都打不过,更何况是迦叶,神医谷中的第一高手。 一阵罡风掀起来,惊鸿的身体如同破布似的飞出去,直到重重撞到墙上才摔落地上,胸口一痛,惊鸿吐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咳嗽不停。 “直呼本宫的名讳跟行踪,惊鸿,谁给你的胆子?”迦叶面无表情,不是季书崖的面瘫脸,他的容貌如同谪仙,身周的气场除了冷,还是冷,不近一点人情,好似真的是天上的仙人一般。 问罪的语气让惊鸿不由得一颤,连忙跪好。 “惊鸿知罪,请宫主饶过惊鸿这一次。”即便是效命于二长老,在听到迦叶冷冽的声音时,惊鸿也不敢丝毫放肆。 迦叶除了没有掌门人的信物,他各方面基本都符合掌门人的要求,不说神医谷中除了长老以外的老人都支持迦叶上位,就是迦叶自身高深莫测的功力,就足以让他们忌讳了。 适时的低头不会怎么样,但是当着迦叶的面反抗他,惊鸿知道,他一定活不到下一刻。 自己已经感觉到受了异常严重的内伤,这还是迦叶方才有所保留的结果。 “哼,看来本宫离开神医谷这段时日,长老们都蹦哒得很欢。”冷冰冰的视线就那么注视在跪着的惊鸿身上,惊鸿身子一僵,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来人,都带回去。”他虚无缥缈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声音落下,在迦叶身边,凭空出现六个人,清一色的白色袍子。 感觉不到他们身上一丝活人的气息,惊鸿不由得一阵后怕,幸好自己没有继续反抗,不然他真的会死。 这会儿的惊鸿别说要从阮明心的身上拿东西了,能在迦叶手底下逃过一劫就很不错了,可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如果拿不到的话……他真的很不甘心,脑子一转,惊鸿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上前对迦叶说道:“宫主,咱们神医谷的信物,还有心法秘籍,都在殿内那个女人的身上,咱们是否……” “掌门人的事,何时用你来置喙?难道惊鸿对本宫的位置感兴趣?想要为神医谷分忧?”迦叶没有感情的声音,打断了惊鸿的恬燥。 冷冰冰的话语,比身边飘落的白雪还冷。 惊鸿身子一僵,他听出来了迦叶言语中的警告,“惊鸿不敢。” 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站得稍远,在阮明心殿门处的翩若也有几分害怕迦叶,可想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触手可及,她忍不住脚步往里挪。 可迦叶是什么人? 他在翩若脚步微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空手挥动,纷飞的雪花在他手上凝成一个小团,下一秒冲破气流,朝翩若而去。 雪团被迦叶强厚的内力包裹着,比石头还坚硬,打在翩若的小腿上,雪团碎开。 “啊——”小腿处传来的疼痛,让翩若脚步不稳,直直往前面摔下去,手掩不及,娇俏的脸磕在地上,额头红肿,鼻子摔出了血,跟她痛出来的眼泪和在一起,脏污难看。 “不要在本宫面前搞什么小动作。”这话可以说是在警告场上的所有人了。 惊鸿他们叫来的黑衣人,老实的不反抗,翩若跟惊鸿都自觉走到迦叶六个白衣宫卫身边。 正在这时,回过神的巡逻侍卫对身边人喊道,“来人啊,快把刺客拿下。”迦叶的功夫他们看到了,也能够感受得到迦叶的气场是何等骇人,除了在皇上和六王爷身上,他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气场。 可要是不把人拿下,等消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让皇上知道宫里不仅进了刺客,他们还没有把刺客捉住,只怕明日他们也是难逃一死。 侍卫的小头领一喊,周围的侍卫便蜂拥而上,他们都看出来了这群人当中的主子是迦叶,于是都冲着迦叶动手。 不等白衣宫卫动手,迦叶长袍广袖一挥,罡风震出,还没有冲到迦叶面前的侍卫就各自飞出去。 或许是因为不是神医谷的人,迦叶没有留情,这一袖子出去,侍卫们摔倒之后就没有再站起来。 惊鸿眼神一暗,再次庆幸自己明智的行为。 慕言书以为迦叶直接把惊鸿跟翩若,还有他们带来的黑衣人带走之后就没事了,不料迦叶的目光落在慕言书身上。 凉薄的唇轻启,“你还不走?” 那眼神太过冰冷,慕言书已经见到身边人的下场,自觉的不敢反抗迦叶,可是一想到阮明心,霍铮他们全都还没有回来,他想要向迦叶求情,给他通融几日的时间,“我……” 只感觉到后颈一痛,白衣宫卫收回自己的动作,接住慕言书晕过去的身体,没有给慕言书一点反抗的机会。 第815章 鱼和熊掌 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敢反抗掌门人,慕言书在外头逗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没有主动回去,掌门人不治罪就已经很好了,还反抗什么? 北风还在呼号,殿外只剩下保护阮明心的四个暗卫,还有宫里一地巡逻侍卫的尸体。 片刻后,四个暗卫相互看着对方,最终还是隐回了暗处。 迦叶那个人看上去很不好惹,从慕言书跟惊鸿等人丝毫不敢反抗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 所以暗卫们并不敢为了救慕言书,而对迦叶他们出手。 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阮明心,迦叶没有对慕言书出手,说明慕言书被带走后处境也是安全的,他们不用担心太多。 至于地上满地的尸体,暗卫们直接选择无视。 护主不力,巡逻皇宫,负责皇宫守卫的安全,没有发现刺客潜进宫里,没有把刺客捉住,就算他们还活着,等皇上收到了消息,也不会放过他们。 百灵跟素兰前一夜不知道是怎么了,中了迷药直到第二日一早才醒过来。 听到宫里闹刺客之后,两人都担心的去看阮明心。 发现人没事后,两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是慕言书不见了! 从暗卫口中得知人是被神医谷带走的,百灵跟素兰仍急得不行。 慕言书留在宫里,就是为了给阮明心施针,让她身上的毒可以拖到一个多月后,等霍铮跟谢含蕴他们回来。 可现在慕言书被神医谷的人带走了,就没有人能够给阮明心施针了,依照这种阮明心的情况拖不到三天之后。 百灵跟素兰再急,皇上派出去的御林军,全城搜索也没有找到一个可疑的人,百灵已经给云裳和季书崖送了消息,却仍然没有一点消息。 “怎么办?王妃的毒要怎么办……”素兰在殿内来回踱步,百灵已经急哭了。 她们把慕言书原先留下的药方,给阮明心熬了药,不过没有施针的缘故,喂阮明心喝下药以后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不过半天的时间,阮明心就手心冒出来一条黑线。 黑色向来代表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到了黑线以后,百灵跟素兰心里同时起了不好的预感。 最后不得已,将此事汇报给皇上,求皇上让太医院的太医去救救阮明心。 事关阮明心还有她腹中的孩子,皇上当场下令让太医把阮明心体内的毒拖住,拖到霍铮把解药带回来。 可太医并不是慕言书,他们所学有限,如果他们有慕言书那样的能力,当初在皇上中毒时,他们早就出手了。 一群太医在皇上的压力下,一个个哭爹喊娘,就差没有以死谢罪了。 皇上气急,又不能因为一个阮明心,将他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部斩杀了,斥责了一番就让他们全部都滚。 皇上的心情不好,朝堂后宫的人也跟着遭殃,谁让他们刚好撞在皇上的气头上犯错呢。 可就是这个时候,被皇上的怒火牵连到的人都各自起了主意。 既然皇上的愤怒,是来自担忧六王妃肚子里的小皇孙,那他们就想办法保住小皇孙,至于六王妃?一个不被西瀚皇室接受的女人,救了皇上是她应该做的事,死了就死了,还敢让皇上给她赔命不成? 六王爷到时回来了,会生气难过也是暂时的,等娶了新王妃就好了。 众太医与臣子,后妃们心里皆如是的想着,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还有皇宠,亦或者借此讨好皇上,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把阮明心推将出来。 朝中众皇子早就看六王府不顺眼了,阮明心怀着的孩子,他们也不是第一天想要除掉,如果阮明心死了,将来对孩子下手也容易了一分。 就在百灵跟素兰不知道的时候,各方势力皆指使自己在宫里的探子,有意无意的提起一些关于去母留子的传言。 宫里的娘娘也收到母家的消息,有意无意在皇上的身边给皇上吹枕边风。 这风简直就是吹在皇上的心坎上,原先听人说起这个法子时,他就想要这么做,奈何太医们都说要孩子好,就得先保住阮明心。 现在又听到这样的传言,皇上又开始心动了。 “皇上不用担心小皇孙的安危,不管是咱们宫里,还是大人们后院的女人,都曾有过这样的事情,难产的时候,为了不让母子都坚持不住,产婆与大夫们都会原则去母留子,宫里的太医还有嬷嬷,皇上还信不过嘛?”高公公不愧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身为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他当然知道要说些什么样的话,皇上才爱听。 皇上有多在意六王妃肚子里的小皇孙,如今西瀚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了,去母留子的传言皇上当然听说了,只不过,碍于帝王的威仪跟面子,出事的人还是自己的儿媳,皇上想要去母留子,面子上也想要做好看一点。 “这……让朕再想想。”皇上一副愁虑的模样,好奇真的在意一个王妃的性命一般,其实终究说到底,就像高公公所说的,皇上又想阮明心死,又想要自己面子上好看。 见皇上有几分被自己说动的模样,高公公趁热打铁,又配合皇上接着说道,“皇上,您得快些做决定,这是咱们西瀚皇室第一个皇孙,六王妃身中剧毒,皇上再不决策,这可怜的皇孙,也就活不下来了。” 高公公一副悲痛的模样,不断重复提醒皇上,这是他第一个孙子,他最为重视的孙子,再提醒着皇上,六王妃身中剧毒,如果皇上不下旨去母留子,阮明心母子就都不保了。 果然,这样的话皇上喜欢听,既能提现君王仁爱的一面,又能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高公公说得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是朕执妄了。”皇上略一思惆,便同意了,“传朕旨意,让宫里懂接生的嬷嬷去给六王妃接生,太医院的太医到蒹葭宫外候着,以防不测。” 下旨的时候,皇上脸上还挂着笑意,高公公注意到了,只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心里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第816章 农夫与蛇 高公公顺势恭腰应话,“皇上仁慈,奴才这就去太医院传令。” 直到出了御书房,高公公才松下来一口气,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肥大的手摸着自己腰上一个鼓鼓的荷包上,自己总算没有辜负了这个荷包。 至于王妃娘娘嘛,您自求多福吧,要怪就只怪您当初自己多事。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农夫与蛇的教训…… 若是阮明心如果没有救了皇上,新皇继位,她依旧可以平安顺遂的产子,可惜哟可惜。 高公公带着人,一路浩浩荡荡的往阮明心所在的宫殿而去。 待在场的几位太医看过阮明心身上的毒后,再次摇头摆手从蒹葭宫里出来。 任凭百灵跟素兰再怎么哭求,一群太医们都走的毫不留情。 杜若荷听到消息后,向宋夫人求情进宫,换来蒹葭宫一行,作为朋友,她在府中有听说过阮明心的事,奈何她身份不够,不能随意在宫里走动,更不说这么长一段时间特别想见阮明心一面。 而宋夫人不知道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还是其他缘故,在杜若荷进宫请求的时候也不拦着,让身边亲近的婢子带杜若荷去了蒹葭宫。 “杜小姐来了。”素兰在挽留不住太医之后,只好作罢,正要回殿内侍候阮明心的时候,刚好看到宫女领着杜若荷过来的身影,知道杜若荷是来看阮明心的,素兰把人引进殿内。 没有慕言书在这里给阮明心施针,她们喂不进去阮明心吃任何东西,只两天的时间,阮明心本来还有点肉的脸,迅速凹凸下去,摸上去只有骨头,只剩下肚子还是一副圆滚滚的模样。 “强行灌些流食也不行嘛?”阮明心此时的模样,别说霍铮了,就是同为女子的杜若荷看着都觉得心疼。 “能用的法子,不能用的法子,只要是能想到的咱们都试过了。”百灵摇头,眼泪就忍不住的掉下来。 阮明心怀着这一胎的时候,本来就是吃不好,孕吐的时间比别人长,吃食上也很挑,经常吃不进去,而现在又昏迷着,要给她喂点儿什么东西,万没想到她的反应比其他人,还有阮明心自己清醒的时候更大。 杜若荷正想询问太医的事,就听见外头一阵攘乱的声音传进来。 “怎么回事?”杜若荷问道,问的是给她引路过来的宫女,那个小宫女给杜若荷引路后,就在殿外等着,此时听到杜若荷的声音,就进来里面回话。 “回杜小姐,外头来了几位接生的嬷嬷,说是奉皇上的命令,正被护卫拦在外头。”宫女把外面的情况详细说给杜若荷知晓。 她特意提醒来人的身份是接生的嬷嬷,而且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的。 聪明如杜若荷,一下子就听出来宫女话里的真正意思。 接生的嬷嬷?但阮明心这个时候昏迷不醒,接生嬷嬷想要如何给她接生? 那位宫女也是个机灵的人,看到杜若荷沉思的模样,她便上前小声说道,“杜小姐,宫里后院,向来都有去母留子的前例。” 嗡……杜若荷立着的脚步也有些乱。 宫女说的这么清楚,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皇上此时的意图。 素兰听到以后,也已经说不出话来,一脸难受的跑到阮明心床边。 “王妃,王妃……”呜呜呜,都是她们俩没用,保护不了主子。 百灵不知道去母留子这种事情有多么凶险,但素兰的举动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看了看素兰,又看了看没有反应的阮明心,她收起哽咽就往外跑。 什么接生?! 她们家王妃还没有到临盆的时候,外头那些来捣乱的人,一定是要害王妃的,她要把人全部赶走。 百灵的性子一向说风就是雨,杜若荷回了神,连忙跟着跑了出去。 外面的嬷嬷还有护卫都相互为难着,不让进,也不离开。 “都滚,给我滚,咱们王妃还有一个月才临盆,你们来做什么?晦气,快滚快滚!”百灵一点都不客气,为了阮明心的安危,她表现的愈发的强势。 接生嬷嬷们一脸菜色,她们是奉皇上的命令来的,眼前这些人不让自己进去,耽搁久了,只怕她们都得被问罪,但百灵强势的模样,她们也不敢强闯啊。 正在这时,高公公也带着人过来了,看着殿门口聚集了一群人,他恶声恶气的说道,“都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要是耽误了小皇孙出世,你们一个个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啊?” 尖锐的声音声音传过来,高公公的人也出现在嬷嬷们身后,看到高公公,嬷嬷们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个个顺势给高公公让出了一条路。 杜若荷此时也从里头出来了,她身旁的宫女在她的示意下,也趁乱出去,要回去搬宋夫人过来。 “是高公公啊,公公贵人事多,怎么有空到蒹葭宫里来。”杜若荷无视了一群接生嬷嬷的身影,以及高公公身后的太医们,但看来这般情况太医并不会被杜若荷三言两语带过去。 “杜小姐也在,这就好办了,杜小姐,杂家可都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人都是为了给王妃娘娘接生的。”有了皇上的旨意,高公公的底气很足。 “高公公,据若荷所知,离六王妃临盆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吧,六王爷已经外出寻找解药了,公公……”杜若荷想要说服高公公离开,但好似没有那么容易,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高公公就直接出声生生打断了。 “杜小姐可知,冰蟾蜍,血珍珠与玉灵芝,这三样东西分部在不同的地方,依着王妃娘娘的情况,怕是等不到六王爷回来,为了保住六王爷的子嗣,皇上也是没办法,还请杜小姐不要为难奴才,否则王妃娘娘母子不保的罪名,咱们谁都担不起。” 高公公也想给杜若荷面子,但眼前的情况,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皇上想要保住小皇孙,六王妃的命必定保不住,而看眼前这些人,都不会轻易让他们进去的。 自古帝王之家腌咂的事情就多的很。 第817章 搬救兵 杜若荷在听到高公公的话后,一脸的失魂落魄。 阮明心的日子却是不多了,没有解药的话,能不能活过这两天这都是个问题,霍铮去找解药了不错,可前提是霍铮能不能在今晚把解药带回来? 高公公要让接生的嬷嬷们进去,百灵早已把门口堵住,蒹葭宫有一半的护卫在听到高公公说奉了皇命而来的时候,都主动让出一条路。 因为他们是奉皇上的命令来保护蒹葭宫的安全,皇上的命令他们自然不能违抗。 另一半的护卫却依旧死守着不让高公公进。 这一半的护卫是六王府出来的人,霍铮的人,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阮明心,依着霍铮王爷的命令的话,就算是皇上亲自来了,他们也不能放皇上进去伤害阮明心。 有这么一群人堵着门口,高公公想要强闯进去也不行。 “反了反了!难道你们都要违抗皇上的命令不成?”高公公有些肥胖的身体在护卫的推搡下,早就气喘吁吁了,正是因为这样还没有进去,高公公的气才不打一处来。 “来人啊,快去禀报皇上,蒹葭宫的人抗旨不遵!” 见这些人不给自己面子,高公公也丝毫不给他们通融,他身旁的侍卫得令马上跑去通知皇上,素兰不安的看着百灵,又看着杜若荷。 如果皇上继续强硬的想要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她们不一定能够守得住王妃,怎么办怎么办? 素兰将百灵从门口拉进来,连忙把心里能想到的事情都吩咐她,“你现在出宫去找云裳姑娘,只有让云裳姑娘想办法赶紧救救咱们王妃。” 对于云裳,她们只在来西瀚的路上,还有六王府中相处过一段时间,却知道云裳是阮明心的人,身份不一般,素兰在这个时候让百灵去找云裳,也纯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们不能真的看着王妃被皇上的人活生生害死啊。 百灵心思通透,被素兰点拨了几句就马上明白,看着门口堵着的高公公,百灵正想着如何出去,杜若荷便说道,“你跟着我一块儿走。” 她不知道素兰让百灵去找谁,但是她继续在这里留着也帮不了什么,暂且看看能不能回去找她姨母帮帮忙,哪怕给百灵出去找人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可以的。 杜若荷要离开,高公公没资格拦,但看到杜若荷身后的百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 走了也好,这样的场面少个人给他添堵。 顺利出了蒹葭宫,百灵就与杜若荷分开行动,一个去找宋夫人,一个出宫去找云裳。 高公公派去请示皇上的人也速速赶回来了。 “皇上有令,全力保住小皇孙,违令者,斩!”侍卫声音洪亮,素兰听到后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高公公听到令后,就下令让人拿下蒹葭宫里的六王府的护卫,素兰当然不会让高公公得逞。 “保护王妃!”这个命令一旦下了,就注定他们要与皇上的人对抗起来。 为了王妃,素兰也不怕,小姐惨死于阮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今日就算是死,也要保住小小姐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至少也要拖到百灵回来。 “反了反了,抗旨不遵,快快把人拿下!”高公公在一旁惊咋得继续高喊,外头马上进来一队禁军,当然是来拿下蒹葭宫的护卫的。 有素兰在,护卫们都提起自己的武器跟皇上的人打在一起。 皇宫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第一次出现了兵器的打斗。 噗——锋利的佩刀砍在人身上,溅出一串血花,高公公也吓到了,他身后的太医嬷嬷们已经乱了,一个个大喊着要跑,好在高公公连忙压下心里的恐惧,对她们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给六王妃接生!” 在场的嬷嬷们的三魂已经被吓掉两魄,可看到殿内已然是安全的,一个挤着一个往殿里面钻。 “不准进来!”素兰多少也有些拳脚功夫,对付几个嬷嬷还是可以的,但侍卫的大刀砍过来,素兰也只能步步紧退,眼看素兰僵持不下,数十个暗卫们也从各个地方现身,加入了打斗当中。 杜若荷一直都是端庄优雅,她的礼仪教养,从来都是闺中女子的典范,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没有形象的奔跑。 她一手拉扯着裙角,上气不接下气,却仍不愿意停住脚步,她要快点,快点找到姨母帮忙,如果姨母出面的话,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再拖那么一会儿。 杜若荷在宫道没有形象的跑过,有人看到了,却没有认出来那人是杜若荷,或者是更不敢相信那人是杜若荷。 即便如此,等杜若荷见到宋夫人的时候,也是两柱香之后了。 “姨母,您快到蒹葭宫,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顾不得行礼,杜若荷进门后就想拉着的宋夫人往蒹葭宫去。 宋夫人跟前的贴身宫女制止了她的动作。 “若荷,你到底在做什么。”宋夫人看着杜若荷的眼神充满不悦。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杜若荷这副模样,心里却是不喜的。 “姨母,蒹葭宫……”杜若荷着急的神色突然收住,连忙放下手上还提着的裙子,片刻调整好了呼吸后才行礼。 “是若荷的不是,若荷求姨母帮帮六王妃。”她的眼睛里带着乞求。 宋夫人没有去看她,她向来都把杜若荷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对待,但这件事上,皇上态度坚决,别说她只是一位夫人,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忤逆皇上的旨意。 “皇命难违,若荷,没用的,你出宫吧。”宋夫人让她出宫,也是不想杜若荷再去蒹葭宫。 跟皇上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她疼这个侄女,当然不忍看她被皇上降罪。 宋夫人闪躲的目光看得杜若荷心惊,顾不得那么多,她连忙跪求,“不,不,姨母,不违抗皇命,拖延一下时间,六王府的人已经出宫搬救兵了,姨母,若荷求求你,帮六王妃拖拖时间。” “你回去吧,姨母乏了。”宋夫人不听杜若荷说的。 第818章 螳螂捕蝉 六王爷如今人不在盛京城,六王妃又没有势力,盛京城里见不得六王府好的人多了去了。 宋夫人并不相信六王府的人能够出宫搬到什么救兵。因为下令的人是皇上,西瀚皇室的人,都不怎么喜欢阮明心。 蒹葭宫这趟混水她淌不了,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连累了丞相府,杜若荷哽咽的模样,宋夫人也看不下去,索性起身离开。 “姨母,姨母不去怎么知道行不通呢。”宋夫人的冷漠刺得杜若荷心痛,见她毫不留情的走开,杜若荷跪着的腿连忙向前移,想要拉住宋夫人,不让她走,但宋夫人身边的宫女也不是吃素的,见到宋夫人离开,连忙上前拦住杜若荷。 “姨母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帮帮她,帮帮她吧……” 磕…… 一个一个的头磕在地上,杜若荷不觉得疼,泪水糊在脸上,她早已忘记了擦拭。贵圈里的女人喜欢勾心斗角,她难得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她不愿意这么看着阮明心死去,她身上的毒说到底都是为了皇上才中的啊! 为什么容不下她呢? 外面隐约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有些朦胧,杜若荷心里是对那人愧疚的绝望。 —— 素兰知道她们坚持不了多久,却没有想过会那么快。 皇上下了令,宫里的侍卫禁军一队队过来,有人倒下就有人替补,但侍卫跟暗卫也是人,他们单打独斗可以赢,对抗一队一队的禁军,不下半个时辰,也开始出现抵挡不住的趋势。 素兰一身的血,额头上被刀鞘砸出了一个血洞,整个人摇摇晃晃站不住,却不肯倒下去,拦着蒹葭宫的大门,不让高公公还有接生嬷嬷们进去。 杜小姐跟百灵还没有回来,她就算是死,也不能把人放进去。 禁军有皇命在身,而且只是一个丫鬟,他们更不会留情,大刀再次砸过去,砸在素兰的背上。 噗……一口血吐出来,她趴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进蒹葭宫。 不,不要,不要…… 额头上的血流进了绝望的眼睛里,在她眼角划过一串血泪。 不要…… 呜哇——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蒹葭宫,在这一地的亡魂之后,响亮的哭嚎,和殿外一地的鲜血,尸体形成了对比。 素兰呆呆的看着殿内的方向,一群太医跟高公公在外头等候,婴儿啼哭的声音多么清晰,那群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笑声几乎掩盖掉婴儿啼哭的声音。 小小姐…… 素兰终于体力不支,陷入昏迷中。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在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时,高公公连忙往外头跑,去通知皇上这个好消息。 风吹过,冷冽的冰雪飘洒下来,将地上的血迹掩盖。 呼号的声音,仿佛是死去的亡魂在哭嚎,蒹葭宫里外,只有顺利接生的嬷嬷,还有逃过一劫的太医们在笑。 医女,宫女,侍卫,禁军在回想起一个时辰的场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风雪飘落在身上,他们的后背,却是一片阴寒。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却要以这么多人做陪葬,鲜血的味道还这么浓烈。 空气中一阵破风声划过,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批的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他们的目标,都在蒹葭宫。 “唔……” 噗—— 鲜血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声音多么熟悉。 还存活的禁军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脖子一痛,温热鲜血喷薄而出,他们到死都没有看到是什么动的手,嘴巴微张,好似想要呼救,但嘴里流出来的鲜血堵住了他们的言语。 直到十多个禁军同时倒下,才有部分人发现了。 “刺客!有刺客,来人……” 噗—— 手起刀落,来人一点都不手软,一刀下去,又是一个。 “抓刺客啊!来人!保护小皇孙!”禁军的小头目放声喊道,提起武器上前与黑衣人纠缠到一起。 来人数量不少,二十多个人,与剩下的禁军相差不多,在禁军的纠缠之下,仍有一两个黑衣人溜进了蒹葭宫内,空气中好似有暗香浮动,不过却被浓烈的血腥味掩盖。 此时蒹葭宫里只有一群刚给阮明心接生过的嬷嬷,还有几个准备留下,给阮明心处理伤口的太医,在黑衣人闯进来的瞬间,都没有回过神。 直到温热的鲜血从某位太医身上溅出,他们才失声尖叫。 “啊——杀人了!杀人了!”接生的嬷嬷手里还捧着跟接生的孩子,随着她的尖叫,手上一松,孩子从她怀里掉下去。 黑衣人眼疾手快抓住孩子的襁褓,手上大刀一转,直接抹了那个嬷嬷的脖子。 两人的动作很快,加上他们对付的是几个没有武力值的嬷嬷跟老太医,很快,除了床上的阮明心,还有他们手中的孩子,蒹葭宫内就没有其他活人了。 “要把她的尸体带走嘛?”两个黑衣人站在床边,其中一个出声凛然问道。 在他看来,一个中了剧毒,没有解药,又刚被剖腹取子的女人,是没有可能继续活下来的。 “带走,主子有令,不管生死,都得把人带回去。”另一个黑衣人出声说道,他手里还抱着孩子,露在外面的眼睛可以看到他的眉头皱起。 他的同伴闻言就去搬床上没有知觉的阮明心。 正在这时,空气中一阵冷香浮动,两个黑衣人瞬间倒地,在孩子要跟着摔到地上的瞬间,一个月白色的袖子在半空飞起一个弧度,孩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他手里。 没有把孩子继续抱着,也没有放到床上,那人却直接把襁褓中的奶娃娃放到地上的尸体怀里,而他自己走向那血腥的床边。 伸手在床上没有直觉的人儿鼻前探了探,而后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还有两根金针。 “算你命大,也不枉我特意走这一遭。”他把药瓶里倒出来的药塞进阮明心嘴里,捏着阮明心下颚的手一抬,塞进去的药就滑进她肚子里,接着手上的金针几乎不用去看,直接扎在阮明心的心脉处。 第819章 弃母留子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阮明心腹部被切开的伤口没有再流血。 外面的喊杀声更加激烈,听声音,像是禁军的援军到了,人数增加,往蒹葭宫内逐渐逼进。 那人把阮明心心脉处的金针取下来,视线划过她腹部刀口的位置时,有过一抹迟疑,正想一探究竟的时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他迅速收起手上的金针,毫不留情的离开,一如他来时,只在空气中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冷香。 “快点,把人带走。”外头冲进来的黑衣人迅速朝内室而去,一人拎起尸体上咿呀哭闹的孩子,一人则捞起床上的人,而后往外头跑,十多个黑衣人掩护他们的同伴,着实要带阮明心还有刚出世的孩子出宫。 越来越多的禁军朝这里聚集,皇上收到消息后大怒,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小皇孙。 然而却不是什么事都能顺皇上的意,再多的禁军,也没有阻挡住黑衣人。 禁军再厉害,也只是普通的侍卫,袭击的黑衣人是高手,有禁军所不能及的内力,飞檐走壁,一时间,禁军的包围圈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皇上在意小皇孙的安危,禁军不敢放箭,在拦杀了十多个黑衣人之后,眼睁睁的看着阮明心还有小皇孙被对方劫走。 皇上震怒,天子脚下,刺客都能光明正大的杀进皇宫,劫走小皇孙,宫里的侍卫禁军非但没有将罪犯全部拿下,还让小皇孙被劫走,一想到这里,皇上就担心明天刺客能够如入无人之境,再次潜进皇宫,刺杀了他。 御林军,守城军在同一天被调动,盛京城被全面封住。 百灵赶到岳阳楼后,与云裳合谋要劫人的时候,盛京城大街开始乱了起来。 也就是此时,宫里的探子传来了消息,阮明心母子被劫走。 云裳当即下令,调动西瀚所有天机阁的势力,追踪阮明心的下落。 与此同时,已经从东圣往回赶的霍铮,心口突然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站不稳脚步。 这阵心痛来得突然,霍铮忧心阮明心身体里的毒,坐在追风的背上,一股不安蔓延上他的心头,让他只想快速的回西瀚。 —— 盛京城外,一匹黑色的骏马疾驰而过,地上的尘土飞扬,等骏马飞腾而去的时候,只留下一抹黑色的残影。 傅长风紧抓着手里的缰绳,怀里的玉灵芝如同烙铁一般,烫得他心口发疼,身体上冷热交加的感觉,让他脸色更加的苍白,他却视而不见,一心只想快速把东西带到。 快了,城门就在眼前了。 他不知道此时城内早已乱作一团,对于进城的人排查,也就松懈了几分,进城容易出城难。 小皇孙丢失了,皇上万分愤怒,盛京城进入全城戒备当中,蒹葭宫内的活口都让皇上丢到冷宫去,也没有让太医去医治。 这种情况,除了三皇子跟四皇子,没有人能笑的出来。 傅长风这个时候也终于回到岳阳楼了。 “姑娘,傅公子把东西带回来了。”岳阳楼里的伙计远远的就冲院子里的云裳喊到。 盛京城开始戒备,盛京城大街的许多店铺酒楼为了避嫌,今日都没有开门。 云裳听到伙计的声音,心里万分复杂的跑出来。傅长风从马上跳下,玉灵芝刚交到云裳手里,就不省人事了。 “长风哥,长风!来人呐,快过来帮忙。”云裳也吓了一跳,傅长风身上的温度滚烫得吓人。 这可怎么办,明姐姐那边还下落不明。 柳如是把祥吉药铺的大夫叫过来给傅长风诊治,云裳也继续下令,追寻阮明心的下落。 傅长风带回来的玉灵芝,被云裳装在木盒里,月白色的灵芝,有点像木耳蘑菇,滚烫的温度让人无法长时间拿在手里。 云裳不知道傅长风是如何把这东西一路带回来的。 把玉灵芝收好,她心情一片复杂,明姐姐下落不明,就算这时候有了玉灵芝又如何,宫里的探子收到消息时,听说皇上让人剖了明姐姐的肚子,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是否还活着。 想到这里,云裳眼睛红了一圈,却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西瀚现在由她主事,她不能乱,她一乱,手下的人也会跟着乱。 傅长风并没有昏睡太久,大夫走后他就醒来了,身上中的毒让他有些难受,却还是挣扎着起身了。 盛京城外,高空一头大雕飞过,巨大的翅膀振起的大风,让风雪更加飘扬,弥漫了眼前的路。 霍铮顾不得直接让追风进盛京城,进皇宫而会否引起骚乱。 追风在蒹葭宫外,还没有落地,霍铮就先一步跳下。 蒹葭宫周围异常安静,这股安静让霍铮心里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他连忙往蒹葭宫里跑。 尸体跟血迹已经被处理掉了,空气中还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霍铮拿着木盒的手有些紧,脚步不敢停留,继续往殿内走。 死一样的安静,昏黑的宫殿,没有人进来掌灯,殿内的东西有些乱,霍铮踢到了倒落的烛台,他拿起来放在桌子上,点上了火,烛光的照耀下,依稀能够看到内室地上正坐着一个人。 “若荷,你怎么在这里?”是的,地上坐着的人,正是杜若荷,她坐在冰凉的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还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眼睛眨了几下才抬起头。 霍铮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发髻有些乱,脸上脏污的模样,还有皱成一团的衣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杜若荷,床上空空的没有一个人,或者说,从他进来到现在,蒹葭宫里除了杜若荷,再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了。也当然心里的不安扩大了。 “明心呢?他们人呢?”声音不自觉的提了几分,霍铮尤然不知。 “死了,她死了,皇上让人切开她的肚子,把孩子拿出来,她死了,明心死了……”她的眼神空洞,沙哑的声音透露着悲切。 霍铮手上的盒子掉落外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他听到了什么…… 父皇居然,居然让人直接剖了她的肚子! 第820章 密室内的密事 这可是多么残忍的事,生生将一个孕妇剖腹取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如此?她人呢?明心人呢?慕言书人呢?”心口的疼痛来得如此强烈。 杜若荷的神经从宋夫人不肯出手时就绷得紧紧的,被霍铮这么一吼,如同被刺激了一般,双手抱着膝盖更紧,眼泪持续往外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霍铮有那么一瞬,脚步如同冰冻在原地,转身就往外跑。 父皇! —— 宫外,某处府邸的地下密室里,众人搜寻不到的阮明心,此时就躺在密室的床上,由于墙上安了许多火把,寒冷也被驱散了几分。一旁还有婴儿不断的哭啼声,吵得人不仅心生烦躁,耳膜子也生疼。 “快想法子让他别哭了!”黑衣人冲同伴吼道,孩子被放在昏睡中的阮明心身旁,黑衣人怎么都看不顺眼,“大夫呢?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来!” 他烦躁的在密室里来回踱步,被吼的同伴也不高兴的回道,“有本事你哄啊,这两个可是主子要的,若是带不回去,咱们都别想躲得过。” “你……”那同伴说得没错,一句话堵得黑衣人说不出其他,恶狠狠的瞪了床上的孩子一眼,那孩子仿佛能够感受到似的,哭的更凶了。 呜哇,呜哇—— “都吵什么呢!”外头进来一个人,看着像是黑衣人他们的老大,一脸不善的目光从屋里两个黑衣人身上扫过,让他们不敢过多言语。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素色麻布衣的中年男人,身上背着一个药箱一样的东西,颤颤巍巍的跟在黑衣人老大身后走进来。 “去,给床上的人包扎伤口,保不住她的命,你就跟着陪葬吧。”冷漠的言语出自黑衣人老大的口中,吓得那位大夫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被抓过来已经够他害怕了,现在又被威胁了性命,可大夫不敢反抗,他还想活着。连忙拎着药箱上前。 看到阮明心身边躺着的孩子,还有阮明心腰腹上的血迹时,他心底一惊,没想到阮明心居然是个孕妇。 这难道是剖腹取子的孕妇? 大夫可不敢多问,探了探阮明心的鼻息后就开始动手。 想来也就是把身上的刀口缝合包扎,可当他把阮明心肚子上的衣服掀开时,才真正吓了一跳,连同手上的纱布都掉了。 “你在做什么?”刀出鞘的声音,吓得大夫不敢动,他掀开阮明心小腹的刀口,等看清楚的时候,他话都说不连贯了。 “大,大人,她肚子里,还有,还有一个孩子。”从襁褓里的孩子的哭声可以听得出,这个孩子出生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会儿孕妇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大夫很怕取出了孩子,大人会不保。 大夫的话就连黑衣人老大都皱眉,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孩子,不过很快,他就做好了决定。 “我要大人孩子都存活,做不到,你也不用活了。” 那位大夫被吓得坐到地上,“我,我……”我做不到。 他识相的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在黑衣人的威胁吓,又站回床边,“大人,需要一盆热水,还有剪刀。” 大夫出诊又不会带着一盆热水,他也不是专门给人接生的,更不会随身带一把剪刀。 生孩子一般都需要热水,黑衣人老大没有为难,对他的人吩咐了一声,他们就去准备了。 又冲着方才在密室里的人吩咐了什么,他们上前,把阮明心身旁哭累了的孩子抱走。 “等等,给他喂些麻沸散,路上也省去了些麻烦。”黑衣人老大看着大夫,明显要让大夫给孩子喂。 麻沸散让外伤经常用的药,他相信大夫的药箱里不会没有。 就在黑衣人的注视下,大夫顶不住压力,只好找出麻沸散,用手尾指沾了一些喂进孩子的嘴里,没多久,孩子睡着了,这时,大夫要的热水跟剪刀也到了。 喂了麻沸散的孩子很快就被带走,大夫可不敢去担忧那个孩子,他现在想的,让怎么才能让自己救活这对母子,好让自己也活下来。 阮明心身上有开过的刀口,避开了要害,大夫净手后,要再小心的把另一个孩子取出来,这个过程看着容易,大夫自己都有些紧张,他从来没有给人剖腹取子,原先也只是听说过,但真的做起来,医者仁心,他听着都觉得这种做法很残忍,如今却要动手给一个气息奄奄的孕妇取子…… 好在大夫发现阮明心原先被喂了药,伤口也没有留太多血,他总算安心的把另一个孩子从阮明心肚子里拿出来,剪掉了脐带,这个孩子气息有些弱,没有方才那一个爱哭,收拾的时候,发现孩子的胳膊上有一块白色的胎记,胎记是白色的,这倒是很少见,大夫多看了两眼后,赶紧给他收拾好,孩子嘤咛了两声后,就咬着手指睡着了。 大夫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又迅速拿了一根银针,用羊肠线给阮明心缝合刀口,洒上药后,拿纱布给她缠起来。 “大人,母子均安。”大夫松了一口气,回头对一边一直紧盯着的黑衣人老大禀报,却不知,迎接他的,是黑衣人老大锋利的大刀。 鲜血飞溅,大夫瞪大的眼睛里,到死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把人带走。”黑衣人老大命令一下,门口的人就进来把人带走,当然,不是地上那位大夫的尸体。 …… 皇宫自从小皇孙被黑衣人劫走以后,就开始乱做一团,杜若荷终于被宋夫人派出来寻找的人带走了。 霍铮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听说皇上受了刺激晕过去了,太医正在给皇上医治,高公公见霍铮气势汹汹的模样,便主动提起两个时辰前,宫里闯进大批的刺客,六王妃还有刚出世的小皇孙被劫持离开,至今下落不明。 高公公自觉的,把皇上命人剖腹取子的事给略过了,还不忘给皇上说好话,如今盛京城内由四皇子带兵戒备,搜寻六王妃还有小皇孙的下落。 第821章 霍铮回府 霍铮听罢只是冷哼一声,此时任凭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他转身找了一匹马之后就直接出宫奔回六王府。 六王府中大部分的人,忠诚之人之前都让他调进宫里保护阮明心。府上此刻仅剩下的人只有老管家,还有几个看门的护卫, 一回到六王府,他就立马让人去查他离开后,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还有阮明心跟孩子事到如今的真实下落。 看这样子宫里今天死了很多人,但该查到的消息很快就查被一一查明。 厚厚一叠情报被呈到霍铮的手上,越往后看,就越加的触目惊心。 这就是他的父皇,他视为亲人的父皇!打着为了他好的名义,屡次做出各种伤害他的事。 霍铮冷笑,那抹笑上带着悲戚的疼痛。很快,手里的情报就被他攒在手心全部毁掉。 “影卫何在?” 老管家一直都守在霍铮的书房外,听到霍铮的声音,便进来回话,“王爷,已经到城外了。有消息,一群身份不明人氏,带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往南城门去了,如果消息无误,他们带走的孩子,就是小主子了。”随着话语结束,老管家又递上一个信封,里面是玄月阁中送来的情报。 “可有王妃的消息?”他深呼吸起一口气,为的是不让自己乱了心神。 但是很快从老管家犹豫的模样,霍铮已经得出了答案。 “继续搜查,人一定还在盛京城内,派人随本王一起去南城门。”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喑哑。 撕开信封,信纸里的情报,让他捏着纸张的手浮现青筋。 龙翼轩! 为什么会在盛京城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木谷子跟沉睡的毒…… 那么凑巧的事,霍铮终于有了头绪。 听到孩子的消息,他就想到是他晚到了,没阻止阮明心被剖腹取子。他已经不敢再去想如今阮明心生死的答案。 龙翼轩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他的大本营,至于龙翼轩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盛京城外,结合今日发生的事,阮明心十有八九就是被执拗的龙翼轩的人劫走的! 孩子的下落似乎有了眉目,霍铮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阮明心,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孩子救回来,那是他们的骨血,阮明心一直盼着的心心念念的孩子。 —— 岳阳楼中,傅长风被救醒后就想马上进宫,却不料很快从云裳那里收到阮明心被皇室剖腹取子,如今被劫走下落不明的消息。 云裳站在门外,傅长风没有见她,她心底清楚的很,傅长风肯定在怪她办事不利。 试想天机阁做遍天下的生意,唯独皇室,还得从陶然居手里接过暗线发展,情报上的这一块儿,不管是接收还是传递,都比其他要慢上很多。 此次西瀚皇上是下了决心要对阮明心出手,西瀚皇室的其他人,也乐见其成让皇上去当那个刽子手。 西瀚的皇宫里外,消息都被严加看管了。 百灵来求救的时候,云裳已经迅速把人安排下去了,但要到皇宫里劫人,但凭他们在西瀚的人手,远远不够。 除去各家各户府上埋下的探子,剩下有功夫的高手,还不到一个堂的人数。 宫里的消息传得不快,百灵出宫也费了一些时间,直到宫里闯进了刺客,所有的消息才到了云裳手上。 云裳在傅长风的门外站了一会儿,没多久,一个小厮走过来。 “姑娘,林家废宅有问题。”收到阮明心出事的消息,盛京城所有天机阁的人就全部出动了。 小厮也给云裳递了一个蜡黄色的信封,上面的情报,是龙翼轩秘密前来西瀚,今日清晨刚抵达城外的消息。 情报上的内容,愈发地让云裳心底发冷,后背发凉。 这么重要的消息,居然现在才收到。 门突然被推开,傅长风听到小厮的声音就出来,他担心阮明心的情况,不管生死,都想知道她的下落。 “继续。”傅长风声音冷漠,让小厮继续禀报情况。 小厮怔了一下,没想到傅长风也在,而后连忙接着一一说来。 林家是前一位达官显贵的府邸,随着那位达官显贵死后,官府没有把宅子收回去,林家就成了废宅。 这处废宅在近日有陌生人进出的痕迹,祥吉药铺边上一个医馆的坐堂大夫,在一个时辰前下落不明,天机阁的人查到,这位大夫一个时辰前,在林家废宅有出现的痕迹。 结合阁主的情况,正是需要大夫保命的时候,而那位大夫失踪的时间又这么凑巧,真难以令人生疑。 “给六王府送信。”傅长风暂时还并不知道霍铮已经拿到冰蟾蜍,而且已经回来的消息。 让人给六王府送信,也只是多一份保障,这里从霍铮亲自去找冰蟾蜍就可以看得出,他对阮明心的真情实意。通知六王府,六王府的人跟着出动,可以给他们打掩护,在盛京城行动也方便一些。 话落,傅长风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云裳面前。 虽然他身上还有伤,他无法让自己不乱,无法让自己不去担心阮明心,只要能够找到她,确认了她的安全,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 云裳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傅长风的身影了。 失落只是一瞬间,她连忙去通知百灵,让她回六王府中报信。 之后调动盛京城中天机阁的人,注意两个城门的动向,一有消息马上禀报。 守着盛京城两个城门,如果林家废宅扑空了,人真在他们手上,他们一定不会在盛京城内逗留太久。 如果闯进皇宫的黑衣人,是龙翼轩派进来的,那他们一定会把人交到龙翼轩手上,有他们守在城门,傅长风把人追过去了,也不至于单枪匹马。 云裳不能离开岳阳楼,她还得留下来主事,在这事情的档口断尘渊内也该有其他紧急情报传过来了。 林家废宅的位置,傅长风大约是知道的,林家在原先也是一座官宅,跟东城的百官大臣们都处在同一条巷子上,不过林家废宅在巷尾最后一座。 第822章 废宅遇袭 傅长风到的时候,果然发现了林家废宅里有人进出的痕迹。 来人不擅长掩饰,从痕迹上看,来人更像是来去匆忙,来不及掩饰。 林家废宅外,有两个天机阁的人,在傅长风到的时候就一一现身,把他们发现的情况说给傅长风听。 进了废宅后的人,有几个在一刻钟以前离开了,身上背着一个包袱,天机阁有影卫跟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踪了。但从人数上能够知道的是,废宅里面还有人在,被带走的那个大夫,就还没有出来。 傅长风没让他们跟着,孤身进入林家废宅后,发现地上的灰尘以及宅子里的蜘蛛网遍布,并没有发现人的踪迹。 傅长风身上除了佩剑,还有一把匕首,与阮明心原先的那一把神似,是云焰精心托人打造的,没有阮明心原先那一把精致,上面仍然镶嵌着宝石与夜明珠,夜明珠小颗,在夜晚用来照明也不会亮得过分引人注目。 地上的灰尘遍布痕迹,上面有人新落下去的脚印。 傅长风循着脚印的位置往里走,这里有人,却没有人存在的痕迹,林家废宅一定有隐蔽的地方。 是该庆幸林家废宅里的人,没有谨慎的抹去痕迹,一路走到了大堂处,这里的脚印也更加凌乱,却没有继续往哪个方向延伸。 机关! 这两个字突然浮上傅长风的心头,大堂内的蜘蛛网没有外头的多,更加让他确定了,在不久以前,这里到过的人数。 他开始在大堂的每一处角落寻找,寻找不同之处,寻找较之干净的地方。 从这处废宅的情况,可想而知,很久没有人活动了,就算让机关密道,开启的地方也会因为被触碰过,灰尘的痕迹跟其他脏污的地方不一样。 大堂的地方也才多大一点,傅长风很快就发现一张废桌的有些问题,桌子因为年份被腐蚀,没了两条腿,又没有其他支撑,却能够撑着不倒下。 走近看的时候,桌子上有一个手掌印。 傅长风把手对上那个手掌印,片刻没发现不对劲儿,手下微一用力往下按…… 一阵什么东西松动的声音响起,桌子后面出现一扇门,烛光从里面照射出来,没等傅长风看清门内的场景,一把大刀朝他砍过来,紧接着,门里头的黑衣人鱼贯而出,都向着傅长风发起攻击,三个人缠着傅长风,还有五个人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个襁褓,另一个背后背着一个人,看离去的背影与她身上衣服的料子,傅长风确定那人就是阮明心。 “把人留下!”他甩开身边三人,冲到背着阮明心要离开的黑衣人面前,对方人数上占了优势,傅长风只是把人甩开,他们也跟着追上来,继续与傅长风纠缠在一起,让背着阮明心的人看到机会,一闪而过从墙上越了过去。 万不能让他们离开! 傅长风不顾身体的疼痛全力抽出佩剑,折身攻击身后要缠上来的人,一道剑气出去,三个人除了两个闪躲不及,被剑气伤到之后,又迅速追着傅长风的身影出去。 等在林家废宅外的两个天机阁的人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更不说黑衣人的老大也在其中,傅长风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两人的尸体,还有黑衣人的残影。 对方没有骑马,只是靠双腿奔跑,更别提他们还抱着孩子,以及没有知觉的阮明心。 傅长风追上去,他们的人便纠缠过来,不给傅长风接近阮明心的机会。 脚步只是被拖延了一下,林家废宅里,几个还没有死的黑衣人就重新追上来了,有他们的加入,傅长风一人暂时脱不开身。 剑气将人震飞,他匆忙往阮明心被带走的方向追。 黑衣人不甘示弱,与傅长风一边打一边跑。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显傅长风落了下乘,身上添了几道伤,却没有停住继续追的脚步。 单打独斗,黑衣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们彼此之间缺能够配合在一起,傅长风如果要解决身后四个黑衣人,势必要耗费一点时间。 阮明心被带走,远远的他只看得到影子,更别提先把纠缠的黑衣人解决掉了。 与此同时,云裳调动天机阁的人,此时已经在盛京城里行动起来,傅长风一路和人打斗的动静并不轻,不止让天机阁的人,六王府的人,还有盛京城里的巡逻卫兵也收到动静赶了过来。 傅长风此时的位置,距离岳阳楼只有几条街,最先到的人是天机阁的,不只如此,他们还牵了一匹马。 马屁股被重重一拍,那马便往前冲,大有将撞到人身上之势,天机阁的人追着马上前,与拖住傅长风的黑衣人缠住,傅长风在马从身边奔腾而过的时候,抓住马头处的鬃毛一跃而上。 只见这匹马并没有上鞍,马力也一般,情急之下,天机阁的人从马车上解下来的,还没来得及上鞍,傅长风还能在马奔跑的状态下跳上马背,足以见得他的骑术有多好,此时却没有人去细细欣赏。 天机阁来了三四个人,身手都不错,与黑衣人一对一持平,在看到远处火光跟密集的脚步声,天机阁的人毫不犹豫撤离现场,留下黑衣人被巡逻卫兵还有六王府的人追上。 这边的消息霍铮还没有来得及收到,他此时已经往南城门而去,去追被带走的孩子。 傅长风策马向南城门的反方向去追阮明心。 不得不说,龙翼轩很聪明,如果不是祥吉药铺失踪了一个大夫,天机阁的人也不会发现林家废宅有异,在得知有孩子线索的消息,傅长风也会跟霍铮一样决定先救了孩子。 傅长风的速度不慢,在他到北城门的时候,城门的守卫皆被杀害,城门大开。 城外一阵灰尘扬起,傅长风就猜到对方有人接应,扬起的灰尘应该就是马匹奔跑的痕迹。 他夹紧马腹,一边从身上拿出信号弹,一条刺眼的光亮飞上天空,烟花散开,傅长风往对方离去的方向追。 却不知身后,有一个人站在城墙之上,手里的弓被拉的满满。 第823章 拼死守护 如若是在平时,傅长风一定会留意到身后的利箭,并且顺利的躲开。可偏偏今日他身上余毒未清,伤上加伤,又一心担心着阮明心,等他发现身后有危险的时候,利箭离他只有几米远,他迅速把身体向前趴下,利箭赫然穿透他的肩胛骨。 他一夹马腹,身下的马更用力的奔跑,扬起更浓烈的灰尘,阻止了黑衣人继续射箭的机会。 一群人对西瀚的地势并不了解,傅长风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再加上折损了不少同伴,他们慌不择路绕到山崖的方向,他们并不知道前路通往哪里,傅长风却知晓,那是一条死路。 借着他与黑衣人的距离逐步拉近,这里离断崖的位置也不远了,傅长风从马上一跃而起,借着驰骋的马儿的力道,脚尖轻轻一点,腾空向对方落在最后面的黑衣人而去。 他身上绑着孩子,没有躲过傅长风的攻击,长剑抹在脖子上,傅长风及时扯住包着孩子身上的襁褓,踹下黑衣人,抢下了黑衣人的马。 前面的人起了警觉,此时已经有人发现前面的路走不了了,缰绳拉住,对方还剩六个人。 “阁下是什么人,最好不要多管闲事。”黑衣人老大打量着傅长风,虽然肩胛骨被利箭射穿,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但是周身的气势并不减少。 “把人放下,我给你们一个全尸。”他目光森冷,长剑咬在嘴里,右手借着这个时候把左边肩胛骨的利箭拔出来,鲜血有几滴溅到他怀中的孩子脸上,孩子非但没有吓到,还冲着傅长风笑了笑。 傅长风这时候才注意到孩子的模样,襁褓在方才的时候被扯开,露出了孩子一边的手臂,上面白色的胎记引人注目,他好像感觉不到冷一般,冲着傅长风笑,让傅长风心底顿时有些温暖,他一定会救回来阮明心的。 黑衣人听到傅长风的话,不屑的冷哼,他们不觉得一个已经受了伤的人,单枪匹马能够打得过他们六个。 “阁下的口气未免太大了吧。”黑衣人老大冲着身边的人示意,他的同伴们立马就向傅长风发起攻击。 刀剑乱舞,在山野之中,兵刃交接的声音异常响亮。 身临断崖边,双方的人都主动的弃了马。在这种地方,如果身下的马受了刺激乱跑,或许会把他们甩落断崖。再者,马上打斗也不方便。 傅长风站的位置很巧妙,离断崖有点距离,很大一块儿空地,背靠着灌木丛,不怕对方偷袭,同时又堵住了唯一一条能够离开的路,让黑衣人老大几次想要找机会过去都不行。 愤怒之下,又让身边仅剩的两个同伴,一起加入战斗之中。 以一敌五,肩膀有一个血窟窿,又抱着孩子,傅长风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背上又多了一道刀伤。 连连后退,他看了看灌木丛上没有危险,没有犹豫,把孩子放到上面,大都之余从身上撕了一块儿布条,缠住肩膀不让箭伤的位置继续流血,他再次迎上五个黑衣人。 傅长风受了伤,对方也没有讨到好,五个人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没有人发现,此时黑衣人老大背着的阮明心,手指动了动,睫毛轻颤,好似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月色朦胧,山崖上的寒风凛冽刺骨,黑衣人老大站在一旁观战,傅长风与黑衣人的战斗范围和黑衣人老大有一些距离,却不知为何,黑衣人老大腿弯一痛,差点跪到地上,连同他身上的阮明心没有抓住,滑落在地上。 反正也不会死,黑衣人老大干脆把阮明心放到地上,一只手圈着她的脖子,一边警惕的观察四周。 地上除了白雪,只有白雪,但腿上的疼痛感还在,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黑衣人老大怀疑有人在背后暗伤他,可这里只有傅长风追过来,傅长风与他的人正在打斗当中,怎么可能抽身对他用暗器。 没有发现其他人在的痕迹,黑衣人老大说服自己,或许让西瀚的冬天太冷了,他可能是在赶路的途中伤到了。尽管如此,他的警戒心也没有弱上半分。 天又开始飘雪,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战斗圈里的白雪被染成了红色,飘落的白雪将地上的血迹遮掩,傅长风的剑断了一截,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把匕首,他身体的情况一点都不乐观,余毒复发让他的视力有些模糊,脚步依旧坚守自己的位置,不给黑衣人老大有带着人离开的机会。 他要拖住,只要再过一会儿,等他的人到了情况就会逆转了。 三个黑衣人的脚步也有些虚浮,同样的失血过多,他们将傅长风包围住,互相等着对方出招。 他们有耐心僵持,黑衣人老大却等得不耐烦,如果不是一个傅长风,此时他们早就回去交差了,看着兵器都报废的傅长风,黑衣人老大冷笑下令,“杀了他!” 他想看看,这个口出狂言要给他们留个全尸的人到底还有多少能耐。 黑衣人收到命令,继续提起武器上前,他们骑过来的马早在开始打斗的时候跑走了,为了不给傅长风继续纠缠的机会,黑衣人拼着一死也要与傅长风同归于尽的想法,把傅长风逼到山崖边。 噗—— 又是一个黑衣人被傅长风干掉,同时,他的动作也迟缓了,让另一个黑衣人的剑从手腕划过,傅长风手里的匕首掉了,断剑插进伤了他的那个黑衣人的喉咙,他不知道黑衣人老大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此时背对着黑衣人老大,这是一个很大的破绽! 好机会! 黑衣人老大只想着快速离开此地,尽快回去复命,发现了傅长风背后露出来的破绽,他又怎么会放过,而且此时人就在山崖边,这是一个好机会! 阮明心处于昏迷当中,他毫不犹豫拔剑相向傅长风。 冰冷的长剑没入血肉的声音如此清晰。 地上的阮明心双眼朦胧的看着打斗的几个人,一双眼睛怎么使劲也看不清,耳边的声音却很模糊。 第824章 被人无视 长风……长风…… 傅长风被赫然挑飞,身体在地上一连滚了好几圈,受伤的身子在白雪之上留下一地的血迹,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已经无法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他不能倒下,他要起来,还有两个敌人,援兵他们应该就快到了,他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不能倒下。 身体的情况很糟糕,腰腹的一剑虽不致命,却让他站不起来,黑衣人老大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完好,体力充沛,此时看着地上挣扎着起不来的傅长风,他的眼底尽是嘲讽和不屑,“阁下不是要给我们一个全尸嘛?倒是起来啊。”他没有一刀给傅长风了断,反而捉弄羞辱似的一脚踢在傅长风身上,让傅长风从地上滚了一圈,露出他没有血色,苍白青紫的脸。 “兵器没有了,连自己都站不起来的人,还说要给我们一个全尸,说大话了吧。”又是一脚过去,傅长风这次连挣扎躲开的力气都没有,耳边的声音朦胧,他仍想要再坚持一下。 “让你多管闲事,害的老子死了那么多的兄弟,你给我去死吧!”一想到自己带出来的人都牺牲了,死的是自己亲如兄弟之人,黑衣人老大最后一脚踹得尽了全力。 当然,傅长风被踹飞的方向,直直的就是断崖。 山崖之下是湍急的大河,在连日大雪中也没有被冰冻,甚至波涛奔涌的流水声,站在山崖之上都能清晰听到,他相信,如果人从这里掉下去,绝对不会有活命的机会,更何况傅长风只剩下那么残余的一口气了。 敢坏他们事的人,就这样死了还算便宜了! 长风…… 阮明心朦胧的眼睛,终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眼角的位置,却滑过一滴温热的泪水。 “哼,终于死了!”黑衣人老大冷哼一声,转身的时候,却看到方才还在地上的人,不见了。 回头,却见一人身着一袭异族的广袖长袍,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额间坠着一颗红宝石,一双眸子深邃如同黑暗中的漩涡,让人无法自拔。宽大的广袖在寒风中吹得飘逸,而消失的阮明心,此时就让他搂在怀里。 黑衣人老大迅速后退,与那人拉开了距离,冷声喝道,“你是何人?” 眼前的人出现的悄无声息,虽说在战斗的范围内,但从方才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发现身边有人接近,可见这个人的武功高深莫测。 黑衣人老大刚有的一点认知,就听见那人缓缓说道,“龙翼轩手底下的人就这一点本事,也敢闯到西瀚盛京城抢人,要说是不自量力,还是自视甚高了?” 他的眸子深邃却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感情,声音缥缈,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反倒是黑衣人老大,在听到那人的话以后,脸虽然蒙着,但露在外面的眼睛也可以猜测得到,他已经脸色大变了。 居然直呼主子名讳,这人到底是谁? 黑衣人老大在打量着那人,那人也随着他打量,一点也没有将黑衣人老大放在眼里,如果真有能耐,也不至于被偷袭了还没有发现敌人靠近。 他没有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黑衣人老大却觉得难堪。 有什么比让对手无视掉自己更加羞辱人的! “阁下不想重蹈覆辙方才那人的下场,最好还是识相一些,把那个女人还回来。” 他的话让男子轻嗤。 真好奇他是哪里来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男子的目光就那么注视在黑衣人老大身上,看得黑衣人老大心里发颤。 “等你什么时候能从我手里夺走人,你再来说大话吧。”这口气,与方才黑衣人老大如出一辙,让黑衣人老大听得有些恼怒。 偏偏他还真是对眼前的男子有顾忌。 对付一个傅长风,他也没有这么大压力的时候,而且光让对付一个傅长风,就牺牲了他们那么多的兄弟,被眼前这个男子盯着,他甚至不敢贸然动手,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个还被傅长风重伤了。 “我们与阁下井水不犯河水,阁下又何必为难我们。”见无法与男子来硬的,黑衣人老大便想同他周旋。 “这人我要了,你大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男子清冷的声音如同飘摇的冰雪。 黑衣人老大与他对峙不久,气势上就弱了下来,他们不能继续耽搁了,不然盛京城里的人追出来,他们就更加逃不脱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黑衣人老大迅速再往后退,心里浮起一个计谋,能不能成总得试试。 傅长风放在灌木丛上的襁褓,那个孩子此时小手握成拳,正放在嘴里含着。 黑衣人老大把孩子抓在手上,对着男子说道,“阁下可知这个孩子是谁?”不待男子出声,他继续说道,“这孩子是你手里那女人的。” “那又如何?”与他素不相识,孩子也不是他的,便要他以命相救?那这孩子的面子未免太大了,即便是孩子的母亲,都没有让他这么做的理由。 黑衣人老大没有预料男子会是这个反应,既然要救阮明心,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个孩子的安危? “我再说一遍,把那个女人还给我们,否则,我就弄死这个孩子。”他把手放到孩子的脖子上,小家伙感觉不到危险似的,盈盈的笑着,黑衣人老大却在注意男子的神情,等着他妥协。 “找死!”还从来没有人敢威胁他。男子不给他这个机会,广袖一挥,罡风把人震飞,黑衣人老大狠狠的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孩子被他护在怀里头。即使黑衣人老大重伤,倒也没有伤到他怀里的孩子。 “把孩子给我,我许你留一个全尸。”男子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黑衣人老大,他的耐心不多,已经给过黑衣人老大机会了,是他自己不把握的。 或许是男子表达的意思太过强烈,让黑衣人老大觉得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也是,就算男子肯放过他们,他们任务失败了,回去后也是一死,倒不如…… 第825章 随身玉牌 黑衣人老大忍着胸口的闷痛站了起来,孩子还牢牢的在他手上,他没有打算交出去。脚步在向男子那边走,身体离傅长风摔落处越来越近,他就不信,一个为了阮明心而来的男人,会不担心阮明心这个孩子的生死。 “既然你不担心这个孩子,那么,他的母亲呢?”他把孩子的脑袋凑近自己,又看向男子怀里的阮明心,嗜血的笑容在他脸上散开。 “担不担心,他的身份比我尊贵,有他陪葬,还是老子赚了!”黑衣人老大的动作快到男子都来不及阻止,他带着孩子一同跳下了断崖。 下面波涛汹涌,很难想象人掉下去之后,还能如何存活。 男子眉头一皱,并不是很满意这个结果。可不满意这个结果也已经成了,山崖上,只剩下他跟怀里的阮明心,还有地上那具重伤,没有力气逃跑的尸体,说尸体并不为过,因为他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男子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留后患的人,脚上踢起一把刀,广袖一挥,飞起来的刀如同利箭一样,朝地上剩下一口气的黑衣人心头射去,最后扎进他心口的位置,从刀柄留在外面的长度,可以看出,刀身已经穿透了黑衣人的心口,绝对不会再有活着的可能性。 “真是个麻烦。”也不知道他让在说那个已经跳崖的黑衣人老大,还是被迫跟着掉入悬崖的无辜孩子,亦或者是他怀里的阮明心。 灭完口,男子这才拿出一颗药丸,不同于一般黑色的丸子,药丸是通体红色的,他直接塞进阮明心的嘴里,手指捏着她的下颚一抬,药丸便滑下她的喉咙。 随着男子的眼睛轻轻一瞥,阮明心脖子间的那个精致的玉牌格外耀眼,男子随手扯下丢在了一边,瞬间埋没在满地的狼藉之中。 轻轻吹了一个口哨,远处便跑来一匹骏马,从奔跑的马蹄上看得出,那是一匹良驹,他身轻体盈,轻轻松松抱着阮明心跃上马背,离开断崖处,往傅长风等人来时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不得不说,男子在时间上拿捏得非常准,在他离开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远在京城的人才纷纷赶到。 不管是天机阁的人,还是六王府的人,出城时正逢天又下起了雪,白雪覆盖了地上马蹄奔跑的痕迹,他们又遇上了两批黑衣人劫杀,等赶到山崖的时候,只有浓烈的血腥味,以及地上的几具尸体。 落下的雪没有把地上的血迹完全遮掩住,足以见得他们到来之前,这里的战况有多激烈。 “搜!”足迹是到了这里就消失了,随着人都死了,而中断了线索。 最后一群人无功而返,天机阁的人只在断崖边找到傅长风的贴身兵器,以及傅长风当日身着的衣袍碎布,除此之外,再没有一点痕迹。 也没有搜到人离开的迹象,断崖下是滚滚奔腾的大江,就算人摔落下去,也绝无存活的可能性。 要说人可能掉落悬崖,他们相信,可要说人掉落悬崖之后还能错过,这种话,三岁的孩子都未必听信。 霍铮收到消息的时候,不惜一切出动所有的势力,就连玄月阁的人都全部调动去悬崖底的大河打捞,上游下游,附近山林,村庄,但凡有一丝可能性的地方都不能放过。 而他自己,自从收到消息以后,就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夜,油灯燃尽,没有动作,直到床上躺着的婴儿肚子饿,呜哇大哭不停的时候,他才稍微回了回神。 双眼红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尽是没有休息够的苍白。 她不会死的,她怎么可能死掉? 霍铮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无论如何也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前,就算她随身的玉牌落在断崖边又怎样。 闭上眼睛,掩去了眸子里脆弱的情绪,床上的孩子嘤嘤啼哭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才起身过去。 刚出生的婴儿身上软绵绵的,跟没骨头似的,霍铮在调整抱他的姿势,看到这个孩子,他紧绷着的脸才有了松动的迹象,这是他们的孩子,她只是失踪了,她绝然不会抛下他跟孩子的。 霍铮一连几日都在六王府中,宫里的情况他盖不理会,终是有一天在书房里晕倒了,太医诊脉之后说是劳累过度,积郁在心,喝过几副药后,霍铮不管不顾整日频繁的处理公务,几乎没有休息,只有想到孩子的时候,他才会停下来。 山崖那边,一连几日都没有传来消息,只找到了傅长风破烂的衣裳。 云裳一直噎着一口气,直到云焰从天机阁赶到西瀚,见到哥哥的那一刻,她才扑进云焰怀里哭出声来。 “哥哥,怎么办,是我没用,没有及时找到人,没有及时赶到支援,呜呜呜……”自从阮明心中毒之后,她的神经里一直绷着一根线,从傅长风去取药,到阮明心剖腹生产,再到两人生死不明,这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如果不是为了等云焰来帮忙,她只怕早就心理承受不住折磨而倒下了。 天机阁里,一连两个阁主同时出事,生死不明,云裳把消息包得很好,除了云焰,还有云焰带过来的左倾,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事的,哥哥在,他们只是失踪了,你不相信其他人,你明姐姐的本事还怀疑吗?”云焰心疼的拍着她的背,心情很复杂。 左倾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云裳,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阮明心跟傅长风出事后,所有的压力都堆积在她身上,正式成为天机阁的一份子,时间并不长,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同样,阮明心出事,他们怪责西瀚皇室,却没有怪责霍铮。 此次的事情直到爆发后,他们才清楚,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阮明心而来的环环相扣的算计,龙翼轩牺牲了一半的势力,以及各国埋在西瀚的钉子有意无意的捣乱,才促使这件事情发生的那么快。 云焰这个时候更要稳住阵脚,待明姐姐回来再将一个完好的天机阁交付于她。 第826章 父子间隙 左倾是云焰带出来的,为了把龙翼轩散乱的势力斩除以外,云焰也想让云裳先回断尘渊一段时间,看她最近心神乱得很。 西瀚这边,包括外面世界的事情,可以暂时交给左倾打理,他则回去坐镇天机阁。 断尘渊外,毕竟暗里还有一群企图打天机阁主意的人,阮明心跟傅长风的消息他得压下去,避免断尘渊内部有人故意引起内乱,勾结外人。 天机阁四堂堂主由云焰管,他们都忠于阮明心,此次事发突然,云焰一个人是处理不来那么多事的,青爷近来身子不利爽,因为天叔一事后,他也老了,云焰也不想拿这些事去叨扰他,更不敢把阮明心还有傅长风,两人生死不明的事情告诉青爷。 但他身边总要有人辅佐自己,在找到阮明心或者傅长风之前,把天机阁里外都稳住。 云焰带着云裳离开时,把傅长风拼死拿到的玉灵芝送去了六王府,即使知道阮明心不在,那东西已经用不上了。 在云焰跟云裳离开后不久,谢含蕴也倍日并行,终于带着东西回来了,一张脸苍白得像鬼似的,见到了六王府的人时,他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六王府门口。 霍铮刚收到龙翼轩的消息,顺着龙翼轩撤离的痕迹,追踪到龙翼轩的位置,他派出玄月阁的精锐去劫杀,最后还是让人负伤逃走了。 谢含蕴回来的当天就重病不起,一会儿身体低温,一会儿持续高烧,院子里外,都是大夫来回走动的身影,好在天亮时,他的情况逐渐稳定了下来。 管家把谢含蕴带回来的两颗血珍珠交给霍铮,霍铮让人尽心照顾好谢含蕴,中途也抽空去看过他。 第二天晚上,谢含蕴才转醒,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阮明心的情况,府上的人避而不言,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阮明心几天前就出事了。 谢含蕴身上没有伤,这一病却也不轻,任谁在大冬天的时候潜入海底,都会大病一场,从谢含蕴带回来的两颗,如同婴儿拳头大小的血珍珠,就可以看出来他在南海打捞的时候有多么不容易,更不说他这一路风雪兼程,也没有停下给自己医治。 连谢含蕴自己心里也清楚,他染上了寒疾,不过因为他自己就是大夫,从前身子调理得不错,并不严重,只要注意调理一段时间就可以康复。 养病的这几日,谢含蕴已经知道他离开时发生的时,感伤固然是有的,他不愿意相信阮明心,那个明媚如风,耀眼灿烂的女子,会死在悬崖之下,滚滚翻涌的河涛当中。 却也没有言辞能够用来说服自己,阮明心还能活着的可能性。 第三日的时候,谢含蕴能够自己下床走动,他便提出要去看看孩子,早产又是剖腹的孩子,本就会比一般的孩子虚弱。霍铮跟阮明心的这个孩子,出生后还被人劫走,没有赶上在阮明心出事前回来,谢含蕴内心在怪责自己。 好在孩子虽然早产,却没有一般早产的孩子一样虚弱,总算让人欣慰了一点。 听说霍铮最近除了看看孩子,就是在整日关在书房处理事情,几天过去,谢含蕴才决定找霍铮好好谈谈。 看镜子的时候,谢含蕴就觉得,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青白虚弱的脸色,要是换身白色的衣服,在夜晚出门绝对能够吓死人,可在看到霍铮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并不是最吓人的那一个。 听说霍铮回来以后,还是照常吃,照常喝,但原本隽秀的脸庞,没有三两肉,就剩下一层皮挂在骨头上,下巴处还有青黑的胡茬,以往合身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有些宽松和空荡。 从阮明心出事后,一整个月,霍铮都没有出过门,除了谢含蕴时不时来找他下棋,要么就是处理玄月阁的情报信件,霍铮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西瀚六王爷的身份一般,所有西瀚事务,他一概不理会。 皇上在听说小皇孙被掳走时,大病一场,醒来时听说霍铮回来了,还把小皇孙救回来后,他又是一派生机勃勃,有霍铮在身边,皇上很放心小皇孙的安危,索性便养起了病。 结果养了几日之后,皇上想起来,自己的孙子,自己都没见过,于是心急着想要见自己的孙子,可身为一国之君,不能随意出宫,小皇孙才刚出世不久,不能肆意外出,哪怕霍铮不参与朝政,皇上都能耐着性子等,等过了一个月后,便忍不住谴高公公去六王府抱小皇孙进宫,对于小皇孙的母亲阮明心,皇上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半句。 在他看来,不过一个女人,阮明心注定要死,死在哪里都一样。而宫里发生刺客的事,皇上不说也怪责到阮明心头上,认为对方冲着阮明心而来,还牵连了他刚出世的小孙子,一想起来,皇上就心疼得不得了。 不过皇上自从阮明心出事以后,就越发的自以为是,霍铮从东圣回来,虽没有与皇上闹翻,却到底父子之间生了间隙,一想到小皇孙还没有名字,皇上欲给自己的孙子赐名,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份难得的殊荣,结果霍铮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皇上气归气,也没同霍铮计较,孩子的父亲要自己起名皇上也不好跟霍铮争抢。 便让身边人到六王府请小皇孙进宫,他想要见见自己的孙子。 高公公来了六王府两趟,结果都无功而返,霍铮不允许宫里的人接近孩子。 高公公再一次被请出六王府,走的时候不情不愿,他来回走了那么多次,都没有顺利带回小皇孙,若不是身份有别,只怕这会儿都破口大骂了。 —— 窗外豆大的雨珠落下,敲打着院子里的芭蕉,“噼啪,噼啪”的声音听得人心神一震。空气清新,让人感觉很舒服,加上屋子里的香料燃着,让人舒服到想要睡觉。 但床上翻来滚去的女子却没有一点睡意,等她回过头以后,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带着一丝烦燥。 第827章 背锅的龙翼轩 她叫秦子清,自从重病康复以后,她就一直待在这个院子里,她已经连续半个月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无聊得头发丝都让她数了个遍,但每天除了给她送药跟送饭的人,她就没有见到其他人了,而那些仆人给她送了药,还有三餐,其他一句话也不跟她讲。 好无聊,好无聊啊! 不知道在床上翻了多少个滚,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秦子清连忙从床上起来,娇颜上的烦燥换成了欢喜的甜笑。 鞋子都没有穿就向外面跑出去,风风火火的停在走进来的男子面前。 男子一身白色的异域宽袍,头发披散,不见一丝邋遢的模样,反而带着几分潇洒,几分仙气,额间坠着的红色宝石很醒目,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好看。 “迦叶,你终于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好无聊啊!”秦子清拉着男子的手,撒娇式的摇着。 这是她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醒来以后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来人是迦叶,神医谷的掌门人,向来不喜人亲近的他,面对秦子清的靠近没有厌恶,却也不喜欢,脸上是一抹缥缈的弧度,很难看清他的表情到底是在笑,还是没在笑。 “无聊嘛?你该喝药了。”他把手上的托盘递给秦子清,秦子清这才看到他端着托盘,上面有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还有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看到这两样东西,她两条清秀的眉头就皱起来了,一副商量的语气问迦叶,“我能不能不喝,已经喝了好多天了,这药很苦的。” 她迅速后退两三步,似是真的很厌恶迦叶端来的药。 “不行,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去清,要喝药,万一旧病复发了,到时候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迦叶不容她拒绝,手里把托盘上的药端给她,“睡了这么久,你难道还想要继续睡一辈子嘛?不喝药,以前忘记的事你也记不起来。”最后一句话,迦叶的语气微沉,秦子清连忙接过他递来的药碗,三两口就把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喝完了。 不用迦叶提醒,又把白色药瓶里的药倒出两颗吃掉。 “我喝完了。”把碗放回托盘,她嘴里还有药汁过后的苦涩味,眉头皱成一团,连忙跑进屋子里喝水。 这药真的太难喝了,已经喝了半个月,她还是不习惯啊。 可是又不能不喝,大夫说,她中了毒以后,已经睡了两年了,好不容易迦叶给她找回来了药,如果不吃,她忘记的东西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迦叶在她后面走进去,不同的是,手里多了一包糖,什么都没说,他就把糖递到秦子清面前。 秦子清看了看他,欢喜的接过来,连忙捻一颗塞进嘴里,含糊着说道,“迦叶,你最好了。” 上一回她才跟他抱怨药很苦,没想到他居然给自己带了糖,秦子清眉眼弯弯的吃着糖,欢喜的模样带着几分少女的纯真。 “等你体内的余毒除干净了,我就带你出去,这几日你得乖乖听话。”他一拍手,外面便进来一个仆人,手里捧着一沓书,放到秦子清的面前,迦叶说道,“从前你喜欢看话本子,我让人给你寻了一些话本子,你若是无聊了,便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吧,我这几日有些忙,不能时时来看你,你要乖乖吃饭喝药。” 他的语气就像在叮嘱小孩子似的,让秦子清哭笑不得,“放心啦,放心啦,为了能出去外面玩,我会好好喝药的。” 她的心思都落在仆人碰上来的话本子上,对迦叶的话就带了几分敷衍,迦叶也不许她计较,又和她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 院子里,积雪渐融,近几日的天气,天公放晴,暖融融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霍铮坐在院子里翻阅古籍,他身旁放着一张摇床,上面躺着一个孩子,霍铮没有陪他玩,他自己一个人用手在半空中抓着什么,自娱自乐,远远看过去,好不和谐,好不惬意。 谢含蕴向他们这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风骚的折扇,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主动见霍铮没有闷在书房里,总算主动带着孩子出来晒太阳了。 “小于归,来,叔叔抱抱。”谢含蕴伸手去抱孩子,孩子也不怕生,欢喜的朝谢含蕴笑着。 半个月前,皇上要给孩子赐名,被霍铮拒绝了,他才想起来孩子还没有起名。 当初慕言书跟谢含蕴诊过脉后,说肚子里的孩子是男胎,他跟阮明心就讨论过孩子的名字。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子于归,幽幽南山。 当时阮明心说,霍景行,霍于归都不错,景行于归,霍铮挑了于归,意义不言而喻。 一个多月过去,阮明心还没有消息,傅长风也一样,听说断尘渊外面近来有异动,但他们都没有心思去管那么多。 六王府的日子惬意归惬意,终究还是少了点什么。 自从阮明心出事后,霍铮就越来越沉默,就连谢含蕴有时候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理。 院子外,老管家不慌不忙走进来,停在霍铮几人面前。 “王爷,高公公来了。”高公公来了,来干嘛,不用说,谢含蕴都知道,皇上已经派高公公走了好多次,不外乎让霍铮把孩子交给高公公带到宫里,他想要见见自己的孙子。 皇上的所作所为,谢含蕴也知道了,如果当时不是皇上行为自私,又容不下阮明心,执意要用残忍的手段,取出阮明心腹中未满月的孩子,甚至调动禁军,斩杀了霍铮留下来保护阮明心的护卫跟暗卫。 如果皇上没有那么做,阮明心也不会等不到霍铮,就算龙翼轩全部的势力闯入皇宫,有霍铮留下的护卫跟暗卫,龙翼轩也带不走阮明心,霍铮也能及时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皇上的决定,让自己的人两败俱伤,所以谢含蕴更好奇,皇上哪里来那么大的脸,害死了于归的母亲,还有脸要见于归,义正言辞的宣告自己的霍于归的祖父,他在伤害阮明心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阮明心还是于归的母亲呢。 第828章 哀莫大于心死 “让他回去。”霍铮的目光没有离开手上的古籍,声音冷淡。 谢含蕴抽空看了霍铮一眼,见他没有动作,他把于归放回摇床里。 缓缓才道,“你如今还是西瀚的王爷,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一天,该是你的责任,脱不掉的。” 说出这样的话,谢含蕴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提醒霍铮,还是在劝他,也或许都有吧。 皇命难违,皇上现在可以不跟霍铮计较,霍铮在六王府中待了一个多月,不止没有上朝,没有处理公务,还屡次违抗皇上的命令,皇上或许可以继续纵容,但朝堂之中,百官众臣却不会放过参霍铮一本的机会。 不为了皇上一国之君的威严,也为了他们各自背后效忠的主子。 皇上要让霍铮坐上那个位置,只要霍铮失去了坐上那个位置的资格,就连皇上也无法强行让霍铮上位。 没了霍铮,那些臣子背后的主子,就有机会上位了,这些道理谢含蕴懂,霍铮也不会不明白。 “我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不想面对,就能够躲得过,逃的掉的。 不冷不淡的言语,谢含蕴猜不透霍铮心里在想什么,有些言语点透既可,终归他提醒过他了。 侧过身,他又重新去斗摇床里的小于归,一个奶娃娃,嘴里吐着小泡泡,可爱至极,伸出自己的小短手,就想要去抓谢含蕴,够了几次都没够着。 老管家去而复返,又带回了另一个消息,“王爷,高公公说,若是小皇孙不进宫,便传王爷入宫觐见。” 那么多次,皇上的心思都让霍铮阻止了,还以为父皇的耐心有多大,他也该与他好好谈谈了。 “嗯,本王要进宫。”霍铮放下手中的古籍起身,老管家迅速去准备进宫的马车,众人心里明白,阮明心的事情之后,王爷是不会让皇上见到小皇孙的。 霍铮离去前,又回头对谢含蕴说道,“帮我看着于归,我很快就回来。” 这是他跟阮明心的孩子,阮明心不在,他最在意的就是这孩子了。 谢含蕴再三保证会看好孩子,霍铮还是不放心,调动了一大堆的暗卫保护谢含蕴跟小于归,蒹葭宫的事在他心里终究是个疙瘩。 宫里,皇上听到高公公回来了,还以为他带着小皇孙一起进宫了,龙颜大悦,在看到霍铮,却没有见到孩子的那一刻,脸上的笑便收住了。 “长焰,怎么没带于归一起进宫?朕是于归的皇爷爷!”后面那一句他说的有些重,表达了他对霍铮的行为很不满。 霍铮在皇上看不到的角度冷笑,正如谢含蕴说的,皇上的脸真的很大。 “父皇,明心是于归的娘亲。”一句话没有怨怪,却胜似怨怪。 霍铮说的是实情,让皇上也想起了他做过的事情,但身为一国之君,皇上有自己的威严,他不否认阮明心是于归的母亲,却不承认自己当初的决定有什么错误。 而听到自己的儿子,用这种不冷不热的语气对自己说话,皇上心里当然不悦了。 “你这是在怪朕?”疑问的语气,说着质问的话。 “儿臣不敢。”他可没有一点不敢的姿态,落在皇上眼中,让他如何不恼怒霍铮的行为。 “哼,你这是不敢的样子吗? 别以为朕一直纵容着你,就容许你屡次三番的忤逆朕的旨意,因为一个女人,以你的身份,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听得霍铮一阵讽刺,父皇一直觉得纵容着他是为了他好,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殊不知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纵容宠爱,才引得他的手足屡次看不惯他,频频出手,皇家的斗争多,是非多,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搅和。 血亲相认,如果他早一点决绝,或许她也不会出事,他都承诺了她,要带她走的。 “父皇,儿臣今日进宫,是来向父皇道别的,盛京城繁华,儿臣志不在此,这几日便动身离开。”他递了一张数日前就已经准备好的折子,高公公上前接过,递到皇上手里。 折子上的内容,是霍铮要舍弃六王爷的身份,带着于归离开,游历天下,归隐天下。 荒唐!荒唐! 皇上气愤的把折子丢过去,刚好砸在霍铮的脚边。 “你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嘛?朕不允许!你们不能离开!”皇上心中的怒火有多大,直接从位置上跳起身,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 如果是其他皇上的奴才跟臣子,被皇上这么一喝,这会儿早就吓得跪下求饶了,然而霍铮心中自别无所求,所以才不为所动。 “这是儿臣最后一次唤您父皇,请父皇让儿臣带于归离去。”好似为了配合他说的话,霍铮给皇上弓腰行了一个礼,皇上并不领情接受。 他怎么可能放霍铮离开,更不要说,霍铮还要带着于归一起走,如果真让自己的儿子跟孙子走了,那百年以后,他的位置要由谁来继承? 不行,不可以!皇上绝不答应。 不管皇上的心情如何,霍铮站在一旁继续说道,“一直以来,儿臣都想知道,儿臣的母亲在您心中算什么?” 他抬头,那一瞬,四目相对,皇上甚至猜不出霍铮想要做什么。 “您口口声声说,对母亲的感情是爱,可您的爱是如何的? 男女之爱,是情爱;君王之爱,是博爱;亲人之爱。是仁爱。 我与她的过往是在南庆,您或许不知。但她是在儿臣明媒正娶下,嫁入西瀚的王妃,在踏入西瀚的领土时,她就是西瀚的人了。 身为长辈,不慈,仁爱有失,身为君王,屡次为难,博爱有失。 知恩不报妄为君,为难妇幼妄为君,趁人之危妄为君…… 儿臣与她,如同您与我母亲。 这一年里,您的处处针对,德行有失之处若是因为儿臣,那便截止至今日,儿臣离开以后,西瀚在您的治理下,会是一个太平盛世,往后您便当儿臣从未回过西瀚。” 人可以犯错,却不能一错再错,是他执妄了。 终是世间那句——哀莫大于心死。 第829章 踏遍天下终不悔 咚…… 霍铮毫不犹豫的下跪,朝着皇上正儿八经的磕下一个头。 这个礼节更意味着生恩无以为报。 在数月前,霍铮也想不到这种决绝的语气,竟然会出自他之口,当然也代表了他的决心。 阮明心的尸体没有找到,他便相信她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算踏遍天下,走遍五湖四海,他都愿意带着于归找到她。 “你,你这个不孝的忤逆子!”皇上气得不行,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指责他,就算让他的臣子也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而今天,做这种事的,居然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皇上气得拿起桌子上的砚台,作势就要砸过去,到底心有不忍,砚台落在霍铮身旁,碎成几块儿。 霍铮磕完了头,自顾自的起身,没有理会皇上的怒气,直往外走,他决心已下,回去后就开始收拾离开,至于去哪里,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 “不孝子!不孝子,朕……朕……”皇上把桌子上的奏折甩了一地,一口气没上来,胸口突然一痛,他紧紧捂住,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后面倒,吓得高公公连忙跑上前。 “皇上,皇上您不要吓奴才,太医,来人啊,快传太医……”高公公冲外面大喊,只可惜霍铮已经走了,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他走后,皇上的御书房里乱作一团。 哪怕霍铮知道皇上突然晕倒,知道御书房大乱,这次他也不会回头,既然要走,那就走得彻底,不要一丝丝眷恋,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踏遍天下,终是不悔当初。 —— 外头还是寒冬,皑皑白雪冷得人发抖,神医谷中的气候却四季如春。 一排侍女捧着样式新颖的衣裳跟发饰,往湖中的小院走去。 秦子清正在看迦叶给自己送的话本子,便见仆人给她端了药过来。 “姑娘,您该喝药了。”托盘上还有一碟干果,秦子清看了看,脸上没有半点不情愿,一口把药喝完,又往嘴里塞了个干果。 不一会儿,外头的侍女便走进来了,不同于秦子清这个院子里的仆人,进来的这一行侍女个个长相美艳,身姿婀娜,为首的侍女站在秦子清面前,不知道的还以为让哪户人家府上的小姐,通身的气派很不一般,不待秦子清多想,那侍女便说道,“奴婢是缥缈峰的丫鬟红拂,奉主子命令,给子清姑娘送些东西。” 话落,她身后的美婢便一字排开,手里各自碰着一个托盘。 秦子清的小院里有衣裳,有首饰,该有的东西都有,一对比,红拂带来的东西显得更精致好看。 “你家主子?”秦子清挑眉,她刚醒来,还没有出过这个院子,最多就是在院子里走动,迦叶不允许她外出,除了迦叶还有院子里的两个仆人,她这一个多月来,还没有见过其他人。 面前这位红拂姑娘一口一个主子,她还不知道她的主子是谁呢。 红拂也不介意,正是因为知道了秦子清这个情况,主子才让自己过来的。 秦子清有疑问,她便回答,“迦叶主子命奴婢给子清姑娘送东西,带姑娘到谷中各处看看,熟悉熟悉,以便姑娘能够想起来些什么。”她的言辞滴水不漏,又提了迦叶的名讳,秦子清不疑有他。 数着日子,今天的确是最后一天了,她不用继续喝那些黑乎乎,苦的嘴巴发涩的药了,迦叶上回来的时候也答应过她,喝完了药,体内余毒清了,就允许她出去。 “是这样啊。”现在知道自己可以出去了,她当然高兴了。 醒来的这段时间她虽然过得很好,吃得很好,院子里的人除了不让她出院子,什么都依着她。可再好,她的脑子里总是空空的。 “以后知琴,知棋,知书,知画就留在湖心院贴身侍候子清姑娘,这也是主子的意思。”红拂说着,便让她带来的婢子,给秦子清服侍更衣。 几个美婢心灵手巧,分工明确,绾的发髻很好看,脸上的妆容也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秦子清醒来以后,还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做这样的装扮,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天气不冷,她只穿了一件睡觉时的长纱裙,一个多月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盛装打扮。 服饰的面料精致,穿在身上很舒服,上面有各种颜色的珠子绣成图案,手上脚上都带着铃铛环,只要她一动,铃铛环就“泠泠”作响。 “子清姑娘可是不满意铃铛环上的花纹?要不奴婢让人,给子清姑娘换其他花纹?”红拂见秦子清拿来自己脚上的铃铛环,还以为她是不喜欢了。 “不用了,铃铛有点吵。”是的,秦子清觉得很吵,她手上脚上都有铃铛环,虽然戴起来很好看。 可能是她在这个安静的院子里习惯了,原先两个仆人身上也没有戴什么铃铛,她解完了脚下的,又要解手上的,刚解一个,就被红拂阻止了。 “子清姑娘您忘了,咱们谷中的主子,身上都戴着铃铛,下人没资格戴。”她把神医谷中的阶层之分,给秦子清提醒着,不让她把手上最后一个铃铛环解下来。 秦子清这才看到,这里除了自己,就红拂身上有铃铛,但并不是手环跟脚环,红拂的铃铛是一串的,坠在她腰间的衣服上。 “你的铃铛怎么戴在身上?”当然,秦子清只是好奇,因为红拂给她送来的铃铛就没有她那样的。 “奴婢是缥缈峰的主事丫鬟,神医谷中,只有缥缈峰,还有长老们身边的主事丫鬟,才能够佩戴铃铛。”秦子清想知道的,她没有隐瞒,脸上一直带着和善的微笑,端庄大方,秦子清不由得好奇,神医谷的主事丫鬟,都像大户人家府上的小姐一样嘛? 换好了衣装,红拂便领着秦子清出门,身后随行着四大美婢。 出了院子,秦子清这才知道,为什么她的院子要叫湖心院了。 天啊,这完全就是一个建在大湖中心的院子。 湖水清澈,湖里有很多鱼,秦子清叫不出什么品种,颜色很艳,看着很有食欲。 第830章 谷中有女秦子清 秦子清正想着,今日的晚膳要抓什么颜色的鱼吃,红拂温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湖里的鱼并非全部可以入食,它们只吃药草,每条鱼身上的功效也不一样,颜色越艳的越有毒。” 听到“有毒”两个字,秦子清自觉把张望的身子收回来,她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想起来呢,可不想再中毒死掉,于是也立刻打消了吃鱼的心思。 出了院子之后,在门口处接连着一道石桥,直直走过去,五六米处停了一条小船,小船不大,胜在精致华丽,足以载着她们六个人。 从湖心院到对岸的距离,有上百米远,如果不乘船的话,真的过不去。 上了船后,秦子清才知道,她平日困在院子里,都不知道院子外的景色有多美,院子的正面一眼望去,水波粼粼,在阳光的照射下,点点金光,美不胜收。 而院子后面则是成片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是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来的诗句,风吹过来,带着丝丝的凉意,也带来一阵淡淡的荷香。 “真美。”她情不自禁的赞叹。 红拂轻笑,“当然美了,除了缥缈峰,神医谷中,就属子清姑娘的湖心院最好了。” 听到这里,秦子清收了收自己的虚荣心,从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听迦叶说,她叫秦子清,是上一任长老的老来女,不过生性贪玩又贪吃,误食了药阁里新制的毒丹。 她的父亲为了救她,外出采药不幸身亡,母亲悲伤过度,没多久也香消玉殒了。秦子清这次能够醒来,也多亏了迦叶外出时,带回来的药草解毒。 秦家这一脉的族人并不多,除了她父亲这一支,就剩下两位叔叔了。 长老之间并不是各个都和谐,总有各自的利益关系,秦老爹死了,长老的位置就由其他人顶上,若不是秦子清昏睡了十年,由大长老保着,湖心院早就被其他人抢走了。 秦子清听说,大长老护着她这十年,是因为他承过秦老爹的情,现在秦子清醒了,那日大长老也派人来说了,他的情算还完了。 当时秦子清一头雾水,事后想清楚了,对大长老说不上厌恶,也没有多少的好感。 不过就此时论,她醒过来的消息,神医谷中有些人应该知道了,当然也容易引来那些觊觎湖心院的人的注意。 唉,父母不在身边,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要守住湖心院,不让觊觎的人夺走,秦子清想想,顿时觉得自己这人生有点悲催。 十年前她才多少岁?真痛心,这十年来她就在睡梦中度过了。 就在秦子清小声碎碎念的时候,船也缓缓靠岸了。 神医谷很大,有几个山头那么大,山头之外都是海,水天交接,一望无际。 缥缈峰,藏书阁,药阁,练武堂,长老阁,这几个是神医谷人人都知道的地方,却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它们有一个同样的特点,那就是都在山上。 藏书阁里的书很多,什么类型的都有,包括内功心法,武功秘籍,只要是书,都在藏书阁当中。 当然,药阁就是药物跟大夫,能进药阁的人,医术都是神医谷中最顶尖的,就连长老们也不及。 还有练武堂,是平日长老门下的人练武的地方。 能去这几个地方,向来除了跟长老有关系的人,就是自身很优秀,医术极好,或者功夫极好,或者文采极好,或者什么极好。 寻常人都没有资格去,去了也是自取其辱,会被轰出来的。 “子清姑娘,那儿就是缥缈峰了。”红拂指着一处最高的山头对秦子清说,离得很远,秦子清就是知道了,也看不清宫殿的模样。 神医谷中唯一一处宫殿,由世代掌门人居住,现在住在那里的人,就是迦叶。 难怪他只去看过自己两次,缥缈峰与她的湖心院离得那么远,一来一回都得去掉大半天的时间。 秦子清喃喃自语,红拂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带着秦子清走向另一边。 “奴婢带子清姑娘,去看看谷中居民住的地方。” 这里民风淳朴,有物资交易的集市,并不是菜市场,物资交易是谷中的居民到山上打野味,卖一些动物的皮毛骨头,或是下海打渔,卖些海鲜或者海底捞上来的珍珠,也有工匠自己做出来的小玩意儿,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看着着实有趣,秦子清就挑中了几个小玩意儿,让她身后的四大美婢买了。 红拂又带着秦子清逛到其他地方去,这边方向靠近缥缈峰,这一边的居民大多见过红拂,认识她,看到的时候不时的朝她打招呼。 秦子清的姿色毋容置疑,她什么都不做,随意的站在那里都能引来很多人的注意,有居民好奇的问起,红拂也不会瞒着,就说秦长老的女儿醒过来了。 居民没认出来秦子清,又或者说太多年没见过,早就不记得了秦子清长什么样子,听红拂这么一说,一个个都对秦长老的死惋惜,而后又笑得欢喜,都在恭喜秦子清身子康复。 居民们很热情,大家都凑上来给秦子清嘘寒问暖,当年秦长老夫妻在的时候,待人处事都很好,很多居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 听说秦子清是最近才醒的,给她身后的四大美婢塞了很多东西,说是让秦子清好好补补身子。 秦子清有些尴尬在原地不知所措,红拂不假思索就待她收下了。 “呼……大家也太热情……”过头了吧。 好不容易走远了一点,远离了那群居民后,秦子清才舒了一口气,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大家都对她很好,她也真不能嫌弃这群可爱的居民们。 “子清姑娘这是不习惯了?”红拂在一旁打趣道,“谷中的人都很好相处的,当年秦长老夫妇得空,就会下来给大家帮忙。” 至于帮的什么忙,长老们医术精湛,神医谷中并不是人人都是神医,人人都会医术,自是些关乎生老病死及疑难杂症等旁人医不好的。 第831章 十年睡梦 现在很多人都过着普通人的日子,有人生病了,也还需要找大夫,秦长老夫妇从前得空了,就会亲自过来,给居民们看病看伤。 久而久之,这一片的居民便记住了秦长老夫妇,秦子清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当年中毒一事,也有很多人听说,现在得知秦子清醒来,大家都为秦子清高兴,为死了的秦长老夫妇高兴。 红拂提了很多关于秦子清父母的事,按理说,对于至亲之人的事,她听完了心里多少应该会有些什么感觉,但秦子清的脑子里就是空空的,什么印象都没有。 “嘿嘿……我,我这不是刚醒来不久嘛,慢慢的就习惯了。”让红拂这么一说,秦子清的脸上不免蒙上一层娇红,“咳咳,咱们继续走吧。”她装作若无其事,走到红拂她们面前,不让她们看到自己的窘迫。 ———— 话说断尘渊外,这里聚集了来自天下的各路人等,盘踞在这一处好几个月不离去,就为了传说中的藏宝图。 也有人打着天机阁私藏前朝皇室藏宝图,居心叵测这样的旗子,企图找人结盟,一同攻打天机阁。 数个月过去,聚集在这里的人不减反增,各国边城处一些小村庄,许多百姓因为聚集在断尘渊外越来越多的人,而离开了村庄,就怕断尘渊这场祸事,殃及到了他们。 由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其中还有龙翼轩掺了一脚,民心不稳,各国都往边境处增加了驻军,防备着企图进攻断尘渊的人,主要防备着龙翼轩手下的那群药人,会攻击自己的国家。 半年前,北狄的粮食短缺,龙翼轩指使他手底下的人进攻内乱的东圣,结果被东圣几位掌权人联合起来,狠狠的打退了。 龙翼轩手上的粮不多,但他手上的军队很厉害,杀伤力比一般军队强大,加上龙翼轩的野心不小,各国想要防备着他也是应该的。 而事实上,龙翼轩在西瀚如同落水狗一般,被霍铮的人打得落荒而逃,不仅没有抓到阮明心,还折损了一半的人,自己半死不活的被抬到断尘渊外。 李一心中对龙翼轩虽然不满,但到底是他效忠的主子,心里埋怨了龙翼轩几句后,还是尽心的为他寻医问药。 只不过经此一事,龙翼轩本就亏损的身子更是起不来了,双腿时不时就没有知觉,只能倚靠坐在轮椅上行动,知道这个结果,他又是摔东西,又是打骂手下,已经有不少找来的大夫死在他的手上,几个月过去,他也渐渐接受了自己要倚靠轮椅行动的事情,心里终究是不甘的。 再不甘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因为出手的人是霍铮,是玄月阁,他查到的情报中,霍铮就是玄月阁的阁主! 这口气他要怎么咽,霍铮就是他的宿敌,他落到这样的下场,就是拜他跟阮明心所赐,如今得知,霍铮不只是西瀚重权在握的王爷,还是江湖中神秘势力,玄月阁的阁主,龙翼轩生生气得突出一口血。 “把李一找过来。”营帐内,龙翼轩对门外的护卫吩咐道。 眼下的情况,无法不让人紧张,三国继续维持表面和平,相互制衡,龙翼轩如果想要得到这个天下,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制衡。 天机阁手里的宝藏也好,天机阁本身也不差,龙翼轩盯紧了天机阁手上的财富,盯紧了断尘渊内丰富的草药资源,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越来越多受他煽动的人聚集在这里,进入断尘渊的也不少,却没有摸出来一条可以进去的路。 不仅如此,只要进了断尘渊的人,基本都没有出来,并不是顺利进去了,而是死在断尘渊内的瘴气毒物下,能耐再大一点的人继续往里走,都牺牲在各种巨型庞大的猛兽口中。 偶有几个逃出来的,也会重伤不治身亡,逃出来的人身上布满猛兽的咬痕,残缺的肢体,伤口很吓人。 但这一切却吓不住那些野心贪婪的人,不但没有因此退却,反而很多人都有了征服这块儿宝地的战意。 这就是龙翼轩想要的,源源不断的人,上去给他探路。 “主子。”李一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间洒落的露珠。 “这几日又来了多少人了。”龙翼轩转动自己的轮椅,到书桌后面去。 “三天内又来了一百多人,都是江湖中一些闲散的人,加上之前来的那些人,有一千多,咱们的人有一百多。”他把这段时间的人做了统计,牺牲掉的没计在内。 每天都有上几十个人结伴进去,基本都没法活着出来,他们当然不能牺牲掉自己的人,这帮不怕死的家伙来得正好。 人数不多,龙翼轩不是很满意,可转念一想,不过是一个天机阁,断尘渊才多大,除了这些危险的地方,能够让人生存的地才多大,等他们摸清了进去的路,来攻打天机阁的,只会多不会少。 “我让你安排的大夫来了没有?”找大夫是龙翼轩的计划,当然,不是来给他看腿的。 断尘渊最外层有瘴气,瘴气有毒,再往里面走,毒蛇蝎子毒草更不少,只要一碰到,没有解药,他们就会死。 龙翼轩让人带大批的大夫过来,为的就是研制出针对瘴气跟毒物的解药,这样一来,他们牺牲的人就会大大减少。 要知道龙翼轩痴想自己,可以建立一个强大的军团,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到这群人一个个都死在断尘渊外围,龙翼轩说不心疼是假的,每次心里都在想,早知道这几个进不去,还不如设下陷阱给他练做药人,让他用来试药更好。 可真的这样想了,他又矛盾了,没人去探路,进不了断尘渊,他就得不到资源丰富的草药,得不到的话,他就没有炼药人的资本。 这种挣扎的心理一直折磨着龙翼轩。 “最迟后日便能到。”他们需要的大夫不能少,龙翼轩手上可用的人本就不多,更不说要大夫了,这些大夫,都是从各地抓回来的,谁要是不服就杀。 第832章 算盘打得好 听到大夫很快就能到,龙翼轩阴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明朗,“速速派人回北狄,调动神医谷的的人过来协助。” 北狄的变异药草虽多,但需要共同入药的其他药物稀缺,这种时候北狄留太多人也没用,那里也没有粮食,人多了只会更容易的坐吃山空。 神医谷的人医术都要比普通大夫强,说不定有他们过来帮忙,要进入断尘渊就更容易了呢。 “是,属下这就去办。”龙翼轩的决定,只要不是执着于阮明心身上,李一向来都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等会儿,迦叶去哪里了?”他近来才发现,自从自己去西瀚以后,就没有收到跟迦叶有关的情报了。 别看迦叶现在还是跟他同盟的关系,北狄那点药草,龙翼轩不认为,那足以成为迦叶同意和他一直合作下去的资本。 “神医谷中需要迦叶公子回去处理事务,主子出发去西瀚的时候,迦叶公子也走了。”他们也想知道神医谷在什么地方,只不过迦叶是何等精明,他们派去跟踪的人,不出一个时辰就被迦叶甩掉了。 龙翼轩也不生气,他愿意跟迦叶合作,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迦叶是神医谷的掌门人,如果迦叶在神医谷中没有地位,那他也不会舍弃二长老,挑中迦叶同他合作了。 “让人大肆培植那些药草,再让神医谷的人给迦叶传话,我要一支强大的军队,让他们配制出更多的药物,缺的药草,让迦叶先从神医谷中送些过去,等我拿下了天下,双倍还他。” 没有其他药物做辅助,直接以北狄的药草入药,用药的人寿命会大大剪短。 神医谷就不一样了,神医谷,以医术为著,龙翼轩可不相信,一帮数代从医的人,神医谷中会拿不出药物。 一旦有了强大的队伍,五年的时间,龙翼轩就不相信他拿不下这天下。 消息传到北狄,神医谷的人拿不定主意,在这里大部分都是二长老的人,真正属于迦叶的势力,只有林子易跟他的手下,迦叶不在,他们都很识相的去种药草,整日闲得都快长草了,就是不与二长老的人掺合到一起。 李一的命令送到,二长老派来北狄的人,就被龙翼轩调了一半去断尘渊外,大刀架在脖子上,他们没有说不的权利,一个个走得心不甘情不愿。 龙翼轩想跟神医谷借药的事,大夫们都以做不了主为由,专程留了信件,而后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把信件送回神医谷中。 这事林子易知道,却无法给迦叶传信,他们不是神医谷的人,能够离开断尘渊也是靠着迦叶,而且龙翼轩现在是想强攻断尘渊,虽说他们是在里面出来的,不过由迦叶开的路,现在如果要回去的话,林子易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如果他的身份被龙翼轩盯上的话,迦叶远在神医谷,收到消息也来不及捞他。 信很快就被送到神医谷中,却不是先落在迦叶手里。 由二长老的人传信,首先得知的,当然是二长老了,他只是截下了信件,看完上面的内容,便让人送去给迦叶。 对于龙翼轩在信上所提到的,如果他拿下了这个天下,会让神医谷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还会以异姓王的待遇,与他们共享江山。 想到神医谷不久之后就可以离开这里,重现当年的荣光,二长老便高兴,好似如果这事真的成了,他就是神医谷的大功臣了。 然而与二长老的欢喜成了对比,迦叶一点都不高兴。 从信件上的痕迹就看得出来,经了他人之手,还被拆看过,这并不足以成为他动怒的理由。 而是龙翼轩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们神医谷的头上,果然死过的人,都活得不耐烦了。 神医谷存在的历史,就是各国都不及,当然,天下中属于神医谷的势力,也就更多了,只不过大隐隐于市,天下人无所知道罢了。 龙翼轩在西瀚落败,没有得到阮明心,这是迦叶预料之中的事,如今龙翼轩全心都在为攻打断尘渊的事,迦叶也知道。 先不说龙翼轩如果得到一支强大的队伍以后,能不能拿下这个天下。迦叶却知道,以龙翼轩的野心,得到了天下以后,绝对不会让神医谷分一杯羹,必要的时候,龙翼轩还会对神医谷出手。 毕竟比起天下三国,或者江湖上的其他势力,隐在背后上百年,神秘的神医谷,才是龙翼轩的隐患。 信被迦叶看完后烧掉了。神医谷中有药草,但他不会借给龙翼轩,借出去了,龙翼轩没有拿下这个天下,药草就浪费了。给了龙翼轩,等把这个人养肥了,让他回头来宰神医谷,不值得,不划算。 毕竟这龙翼轩曾经身为一位王爷,见识自然是不同的,又经历了常人所没有的经历,死上了那么一次,如此以来这算盘打得极好。 迦叶给龙翼轩的回信,没有经过二长老之手,而是让自己的人送出去,至于二长老,呵,没有掌门信物,神医谷中有哪位长老是真心服从自己的,不过不急,阮明心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 天机阁中,最近这半年,面对断尘渊外企图攻进来的那些人,断尘渊内的人都存着观望的心态。 恶人谷中的势力早已被天机阁收服,有几个企图在外人攻打的时候,想要联合外人扳倒天机阁的,都在天机阁的迅速反应下拿下,并处以极刑,行刑的当天,云焰召集恶人谷中所有势力围观。 千刀万剐之刑,削掉了人四肢上的皮肉,再用药物吊着性命,捆绑在十字架的柱子上,丢在路边,流浪的恶狗经过,直接啃上的活人的骨头。 看着自己的骨头被啃咬,就算四肢早已经没有知觉了,他们还是能够听到那种嘎嘣脆的声音,感受到那种钻入骨髓的疼痛,最后在自己的惊恐中暴毙而亡。 极刑不只有一种,千刀万剐看腻了也有其他,例如把人的骨头,活生生的砸碎了,那种噬骨的疼痛,简直要人命。 第833章 突破瘴气 可奈何天机阁中的大夫都不一般,天机阁的人更不会舍不得用药。 砸碎了骨头,肉沫都飞溅出来了,人还活着,碎掉的骨头合着肉沫,被装到一个盆里,放在被行刑者的人面前,云焰找来一群特殊饲养的狗,当着众人的面,把剁下来的肉沫骨碎,让那些狗全部吃掉。 那种场景,足以让许多亲眼所见的人,呕吐到几天几夜吃不下东西,甚至看到桌上跟骨头,肉有关的东西时,一个个吐的昏天暗地。 稍微严重一点,心理脆弱的,当场就被活活吓疯了。 云焰做这一切,只是杀鸡儆猴,天机阁中或许有些主事者,觉得云焰的手段有些残忍,却没有阻止他这么做,傅长风跟阮明心同时失踪,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云焰身为阮明心的心腹,在天机阁中地位仅次于傅长风。 如果这个时候他的手段不强硬,恶人谷中有心人再挑拨一下,绝对会有人反了天机阁,要么也会将天机阁出卖到外面的人手中。 “堂主,龙翼轩命人带了一群大夫,同那些人一块儿聚集在外头,试图研制出克制瘴气跟毒物的解药,咱们可要派人阻止?”进来汇报的人动手比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告诉云焰,如果有需要的话,他立即带上兄弟们立即过去,将那些大夫暗杀掉。 “不用,让药堂的人把药备好,等龙翼轩的人拿出克制瘴气的解药,就让兄弟们把药堂备好的药,融到瘴气当中。”云焰的声音不疾不徐,阮明心跟傅长风同时出事的这几个月,他的性子也愈发地沉稳。 断尘渊外层的瘴气日积月累,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从来都没有散去,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还好,日午正中的时候,外面的瘴气会淡一些,晚上的时候更加浓烈,阴冷阴暗处,瘴气是外层的数倍。 多少年来,断尘渊就是靠着这一层天然的屏障,阻挡了许多想要随意闯进来的人的脚步。 当然,云焰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天机阁的人可以随意进出断尘渊,手上有解瘴气的解药,龙翼轩带来的大夫就研制不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云焰从来不会去小看轻视自己的敌人。 只不过不担心紧张罢了。 龙翼轩想要研制出可以克制瘴气的解药,殊不知闯过了瘴气,里面的毒物更多。 瘴气林之后,运气好的话,可以躲开路过觅食的猛兽袭击,死在毒物的攻击下。 云焰早就想到龙翼轩会让人研制解药,让药堂的人多弄一些药粉,方子是阮明心以前留下的,在瘴气林里点燃特质的药粉,烟雾会与瘴气融合在一起,深处于瘴气林的人闻不到味道,等他们沾沾自喜,以为能够躲过了瘴气林。 过了瘴气林以后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云焰让人燃烧的药粉,烧成烟雾后,不知不觉沾在人的身上,一般人闻不出来味道,但是野兽毒物对那个味道却是十分敏感的。 就算走过瘴气林的人没有遇到猛兽,它们也会在远方顺着飘散的味道聚集过去。 这一些,瘴气林里的人都不知道,此时他们已经吃过神医谷的大夫研制的药,走在瘴气林中,没有原先的那种窒息感,五识清明,身上扛着各自的武器,好不轻松自在。 “不过一个瘴气林罢了,有什么好怕的,怎么爷进来了什么事儿都没有,瞧瞧那群孬种。”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江湖的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凌乱着,皮肤一层油腻腻的,身上随意套着麻布衣,外面是一层豹皮的褙子,一副江湖人氏的打扮,不过看上去很邋遢。 此时脖子上挂着自己得意的一对流星锤,大摇大摆的跟身边人一块儿走过瘴气林,他没感觉什么不对劲儿,一点危险都没遇到,想起那些人口中把瘴气林形容得多么恐怖,自己绷紧了神经结果什么事都没有,他就觉得丢脸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跟他一起走进来的人没有附和他,甚至在络腮胡汉子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的跟他拉开了距离。 不是他们不团结,而是络腮胡大汉太过自大,也不想想之前的人没有吃过大夫给的解药,再说了现在只是暂时安全,后面的路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呢。 这次进来的人有二十多个,龙翼轩派进来的只有三个,因为龙翼轩担心大夫的药没用,他的人经不起这么折损了。 后面的路,如他们所想的没错,瘴气林里的确没有什么危险,等他们亦步亦趋再往前走出数十米之后,终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深处传过来了。 “喂,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突然,人群里一个汉子停下来问道。 他身边的络腮胡汉子不由得笑话他胆子小,“哪有什么声音,你胆子那么小,还来做什么?别等会儿见到天机阁的家伙,吓到自己尿裤子了。”络腮胡汉子大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反倒是走在最前面的人停下来了。 “真的有声音,大家小心一点。”他的眼睛不忘向四周巡视着什么。 所有人都原地停下,在观察四周不对劲儿的地方,但方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突然不见了。 人群里一片安静,气氛有些紧张,大家都在防备着,会突然出现什么危险。 络腮胡汉子明显就是没脑子的代表,安静了一会儿却什么动静都没瞧出来,哈哈几声嘲笑道,“你们一个个的紧张得跟个猴子似的,哪儿有什么危险?一个个的怂包。” 他的话引来众人的不满,一个个对着他瞪眼,他自己恍若不知,自顾自的提步往里走。“你们要是这么怂,还是早点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能够出来闯荡的,哪一个不是傲气的,听络腮胡汉子不掩饰的嘲笑,不乏有人气愤想要出声跟他对呛的,被身边的人拦下。 里面还有什么危险他们还不知道,络腮胡汉子没有脑子,要走在前面就走,给他们探探路也好,等会儿出事了,他们就跑。 第834章 再遇猛兽群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面走,耳边一直响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又什么都没有出现,走了一段路后,这群人便放下了警戒心,也许只是瘴气有毒,而里面没什么危险呢。 走了一段路,大家都停下来休息,各自身上都带着干粮跟水,有得人还带了肉干,味道闻着很香。 休息的时候,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过来的,比最初听见的还密集,但没有人去注意。 “都快点儿,还要赶路呢。”队伍中有人开始催促,自己也在收拾行囊。 “啊——”惨叫声突然响起,叫得人身体发麻。是不远处去小解的同伴。 “出什么事了?”队伍里开始有人紧张起来,正要派人前往看看出了何事,惨叫的声音又突然消失了。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视线不约而同都看向惨叫声来源的方向。 吼—— 猛兽的吼声出现在惨叫声之后响起来,听得人胆战心惊。 “我们,我们要不要,快跑……”有人小声提议,声音突然消失,因为前面出现了一头豹子,凌厉的眼睛盯在他们这一群人的身上,步伐缓慢渐行,那个身躯,是两个成年男子的大小。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豹子? 已经有人被吓得迈不开腿了,那头豹子向他们走来,越靠越近,周围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再传过来,无数的猛兽从草丛后出现。 “救……救命……”咚,有人突然摔坐在地上,和同伴一样,不可置信的看着向他们靠拢的猛兽,怎么可能,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猛兽,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或者并不是没有察觉,无数体型庞大的猛兽从草丛灌木后出来,是他们掉以轻心了。 咚——又是一个人被吓得腿软,摔倒在地上。 这种情形,不用想了,方才去小解的人,应该是被吃掉了。 有人被吓得腿软,也有人吓得湿了裤子,方才还大放厥词的络腮胡汉子,身下传来一阵尿骚味,这个时候却没有人去嘲笑他,因为大家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快,快跑,快跑啊!”不知道是谁大吼了一声,还愣着的人回过神,不要命似的往来时的方向跑。 快跑,快跑,再不跑就没命了,这种庞然大物,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打得赢的,瞧它们张大的嘴巴,差不多可以把人直接塞进去。 危险关头,猛兽盯着他们的眼神也被他们看懂了,那是狩猎者盯上猎物时的眼神,他们在这群猛兽的眼中,就是送上门的猎物,不跑的话,就是猛兽的盘中餐了。 “啊——救命,救救我,救救我啊……”有反应慢的人,已经被猛兽扑倒在地上,血盆大口张开,咬在那人的身上,将他的身体撕扯开。 临死的嚎叫声多么凄厉,却没有人敢回头,没有人敢回去救他。 回去的话只能是送死,他们打不过这群猛兽,他们回去的话,会被吃掉的。 一群人没命的跑,然而人始终是人,两条腿永远跑不过四条腿,豹子是猛兽中动作最迅速的,最多用轻功跑出了几十米开外,猛兽群追着围上来,将他们围在最中间。 这会儿大家算是明白了,这群猛兽,不是一般的畜牲,它们也有人的智慧,从最初瘴气林的窸窸窣窣声,那时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然而猛兽并没有出来,一路跟着他们走,走了这么久,瘴气林距离他们已经很远了,就算他们发现不对劲儿,也已经跑不掉了。 畜牲有人的智慧,居然有人的智慧……想到了这一点的人,已经认命的坐在地上,眼里没有想要求生的挣扎,他们逃不掉了。 猛兽在逼进,也有人拼着命,想要杀出一条路离开,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打不过,逃不掉? 毕竟人的求生意识,都是很强大的。 “兄弟们,快起来,咱们跟这群畜牲拼了!拼了还有一条生路,你们想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吗?快起来,起来!”人心向来都是很容易被鼓动的,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想要继续活下去。 众人都想要活,他们不想死,不想这么白白的送死,他们是为了天机阁而来,为了断尘渊内的财富而来,世间的无数美好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他们不想死。 “跟这些畜牲们拼了,咱们一定可以活着离开!” “对,我想要活着,我不想死,拼了!” “拼了,拼了!” “杀啊——” ……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提起了自己的武器,求生的欲望让他们的战斗力攀升了一倍。 然而他们的对手是猛兽群,战斗力上涨了又如何,猛兽的体型一头可以顶他们两个人,更别说人在猛兽面前,战斗力还不如猛兽高。 这里围上他们的猛兽就有数十只,比他们的人还要多上一半,这种情况下,他们哪里有活着的可能。 猛兽一个爪子就能够把人拍飞,嚎叫声,惨叫声,痛哭声此起彼伏,血腥味逐渐弥漫开,地上没有一头猛兽的尸体,坚硬的皮肉,刀剑都没有穿透,倒下的尸体,眼睛都瞪得凸出,能够想象得到死前他们的惊恐。 不属于自己的财富,终究不属于自己,他们甚至还没有看到传说中的财富,传说中的藏宝图,却都为此付出了一条性命,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他们应该不会进来了吧。 但是他们不是先知,无法预言以后,也没有另一条命让他们重新选择,而外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里面发生的这一幕。 猛兽啃食着地上的尸体,兽毛上沾满了血迹,饱餐一顿以后,并没有各自散去,整齐的猛兽步伐向着那群死去的人来时的方向走,那里是瘴气林,浓烈的味道驱使着它们无法离去,只有前进,前进。 …… 夜色朦胧,月光笼罩在湖心院外的水上,只见这微风轻抚,波光粼粼,如同一匹好看的锦帛。 平时的这个时候,秦子清早就已经在睡梦中与周公相会了,但今夜她却格外精神,没有半点睡意,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第835章 温泉奇遇 小心翼翼的起身,换上自己的衣服,没有戴上铃铛环,秦子清瞧瞧的开门,躲开贴身服侍的四大美婢,再躲掉她院子里两个仆人,溜出了院子,发现没人知道她偷溜了,这才连忙跳到桥边的船上。 平日她出去的时候,都有仆人给她撑船,但今夜她是偷跑出来的,不敢给仆人跟婢子知道,这船当然得让她自己来撑了。 好不容易解开了岸边的绳子,没撑过船的经验,浪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把船撑到了对岸,随便找个地方把船绑好,她匆匆忙忙的在小道上跑起来。 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好在神医谷中的人,都是很早就歇息的,秦子清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一个人的身影,悬着的心才稍稍的放了下来,连迈出去的脚步都透露出欢快。 这段时间,红拂带她在神医谷中各个地方都走过了,谷中的风景很美,让人心神宁静,处处透露着舒服的气息。 前几日,红拂带着她经过一片池子,在林子后面,池中的水是温热的,从山顶上流下来,一整片池子的水都很清澈,秦子清在话本子上看过这种池子,听说叫温泉池,泡在水里很舒服,便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想要来看看。 红拂还有几个婢子一直跟在她身边,而且大白天的,她也不敢到池子里来泡澡,好不容易躲过了众人,她当然要来试试,传说中的温泉池是什么样子的。 张望着附近真的没有人后,秦子清这才轻手轻脚的脱掉身上的衣服,氤氲的热气迎面而来,她缓缓踏进池子里。 温热的泉水将自己半个身子都包裹住,秦子清不由得发出一声舒畅的笑意,这附近没有人,她一个人在池子里玩得没有顾忌。 水雾弥漫在水面上,让她一张脸在月光的照射下,也显得有些朦胧。 沉浸在自己的玩乐中,秦子清并没有注意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直到岸边走过来一个人。 “什么人?” “啊——”秦子清突然大叫。 明朗的青年音,来人是个男子。 男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对,应该说,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男子,她方才明明都检查过了,这附近没有人啊! 尽管有水雾蔓延在两人之间,他们互相看不到对方的模样, 秦子清还是赶紧捂着自己一半的身子,身子半蹲下去,让温泉的水掩去一个裸露的春光。 岸边的男子好似也没想到,半夜三更,居然会有姑娘家在池子里,眼睛落到石头边上的衣服上,男子的耳根也不由得泛红,君子一般后退一段路,背后身去,“姑娘还是先上岸把衣服穿上吧。” 男子这么说了,又主动走开,秦子清当然不敢继续在温泉池里泡下去了,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以后她都不敢来这里泡澡了,半夜三更,还遇到一个男子,别提她现在有多尴尬了。 她动作很快,马上就把衣服穿好了,男子还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没有离开,就在秦子清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趁现在悄悄离开时,便听见男子的声音问道,“姑娘,可以了嘛?” 秦子清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压下了心里的尴尬,连忙道,“好,好了。” 月光下,她的头发上还沾着湿气,一张小脸在水汽的氤氲中有些红润,男子转过身,看到她的那一刻,俊朗的脸上,挂着一副不可思议,“阮明心?你怎么在这里?谁给你解的毒?不对不对,你怎么到神医谷来了?谁带你来的?霍铮他们知道吗?” 一连数个问题从男子口中抛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停在秦子清面前,除了惊诧,还是欢喜。 月光下,那张倾城的容颜精致得无可挑剔,同样,秦子清一脸古怪的看着眼前的人。 她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对方却一脸自来熟的模样,这大好青年的模样,瞧着不像是骗子啊。 手突然被那人抓住,秦子清挣扎着想要收回来,慕言书直接按上了她的脉象。 “你的毒解了?霍铮难道没找到药嘛,所以带你来神医谷医治?”又不太对,神医谷中又没有冰蟾蜍跟玉灵芝,不过探到秦子清的脉搏,脉象正常,慕言书还是挺高兴的。 拉着自己的手是温热的,秦子清却觉得好像有刺一般,在慕言书松懈下来的时候,连忙把手收回来,迅速后退了几步,跟慕言书拉开了距离。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虽然我身上的毒解了,不过我姓秦,秦子清,不叫阮明心。”她脸上扯出一抹笑,眼神充满防备的盯着慕言书,只要他有什么动作,她就马上跑人。 “秦子清?秦长老睡了十年的女儿?”慕言书脸色有几分古怪,怎么可能,眼前的这张脸跟阮明心如出一辙,怎么可能这么巧。 秦子清醒来的消息,最近在神医谷中也传开了,毕竟是秦长老的女儿,醒过来了,大家当然都高兴。 “嗯。”见秦子清点头,慕言书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当年他也没有见过秦子清,可是…… 真的,世上哪来那么巧合之事。 也许是慕言书的视线太过认真,秦子清突然有些害怕。这该不会是个坏人吧,早知道她就乖乖睡觉好了,这会儿孤男寡女,如果对方是坏人的话,她叫了也没人听见。 脚步不动声色的往后挪,慕言书还处于愣神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秦子清已经跑出很远一段距离了。 抬起来的脚步又落下,没有要追上去的心思。 他还是安分一点,有迦叶在,二长老不敢拿他怎么样,但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动作被迦叶察觉了,到时他才真正举步维艰。 慕言书没有追,但秦子清却不敢放下心,一路跑回湖边,气喘吁吁还没顺过来,就跳上船,解开绳子往湖心院划。 她没有心情去想温泉池出现的男子是谁,因为等她撑着船回去的时候,整座湖心院灯火通明,秦子清心里不由得开始打鼓。 第836章 药不能停 糟糕了,难道她们发现自己偷溜出去了? 灯火透亮,秦子清自己在院子里的时候,还没有哪天像今晚这样,把所有的烛火都点燃,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 秦子清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引来院子里人的注意,小心翼翼想要溜回去,企图在众人发现自己之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不过幸运没有落在她身上。 “你去哪里了?”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过来,秦子清吓了一跳,一回头,一排十多个人站在自己刚走过来的位置,为首的是迦叶,红拂站在他身后,还有两个穿着白衣护卫装的男子,在他们身后,是知琴,知棋等四大美婢,还有湖心院里做粗活的两个仆人。 秦子清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天哪,这怎么跟三堂会审似的,空气中突然的安静,让秦子清想要蒙混过去的心思都有点慌了。 “嘿,嘿嘿,那个,我方才,方才睡不着,所以一个人出去外面溜达了一圈。”对,就是溜达了一圈,她出去的时候,身边又没人跟着她,去哪里溜达了,谁也不知道。 稳住,稳住,不慌别乱,秦子清站得端正,对上迦叶谪仙似的冷脸时,有几分心虚的把视线移开。 “那个,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也有些困了,就先回房歇息了,知琴你们几个不用侍候了。”她煞有其事的打了一个呵欠,伸伸懒腰,就往自己房里走,没听到迦叶制止的声音,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等秦子清的身影看不到了,迦叶才有了动作,转身往客厅的方向过去,一挥手,他身边的白衣护卫便退下,知棋把仆人撤下,只留下红拂跟知琴跟在迦叶身边。 “子清姑娘的药不能停,今夜的事,本宫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声音冷淡,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悬在知琴的脖子上,吓得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知错了,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这一位新任的掌门人,风轻云淡的模样才吓人,没有对自己责罚,知琴却有种自己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圈的感觉,身上沁出冷汗。 “下去吧。”迦叶没有同她们计较,或许是对自己之前所做的安排有信心,又或者…… 等知琴撤下后,迦叶便对虚空处说道,“去查查子清姑娘今夜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 说到底,他更相信自己的人。 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的万无一失,他要确保所有的怀疑,都夭折在还没有成事之前。 只听暗处仿佛有一道风声,红拂退下后,迦叶一个人在客厅处坐着。 秦子清回到房间之后,连忙跳上床去。这种半夜三更悄悄溜出去,结果被抓包后的感觉,简直难受极了。 迦叶并没有当场给自己难堪,不过那张冰块儿似的冷脸已经够吓人的了。 不知道她刚刚不仗义的离开,知琴知棋四大美婢,应该不会被迦叶责罚吧?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四大美婢的安危,她这一贪玩,要是把她们给害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迦叶就是看着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自己之前跟他相处了那么多次,他不像是那么坏的人,不然也不会给自己带回来解药。 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最好只是自己吓自己。 秦子清拉了拉被子,躺进被窝里,正想睡觉的时候,又想起来另一个问题。 不对啊,湖心院就只有一艘船啊,方才都被她撑走了,那迦叶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要是门口有停放他们的船,她也不至于回来的时候没发现,害的自己当场被抓包。 丢人,丢人,丢死人了,一个晚上,被人撞破了在温泉里泡澡的事,又是偷溜出去被抓包,要不是秦子清觉得自己脸皮有些厚,只怕都不敢见人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秦子清是舒爽了,她院子里的下人可都是一个个的苦瓜脸,大清早就聚集到秦子清的屋子外。 听到秦子清醒来的动静,一个个像得救了一般,连忙进门给她梳洗。 “你们今日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之前秦子清有吩咐,大家都是在她醒来后,过一会儿才进来,今日她才刚起来,她们就进来了。 听到秦子清这话,四大美婢简直要哭出来了,知书跟知画在给秦子清更衣,知琴给秦子清拧了一条毛巾擦脸。 “小姐,您要是再不醒,奴婢们都要撑不住了。”迦叶大人从昨夜到现在还没离开呢,一个人捧着书,在客厅一看就是一晚上。 连红拂姑娘都不敢上前,她们身为湖心院的下人,当然害怕了,要是不小心撞在了迦叶大人的刀口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一大早天才刚刚亮,便有缥缈峰的人过来,当然不是来接迦叶大人回去,而是捧了厚厚一沓书,瞧着封面上的字,绝对不是上回送的那些话本子。 “出什么事了?”秦子清问道,主动伸手过去,配合她们给自己戴上首饰。 “宫主让奴婢通知小姐,他在客厅等着小姐一块儿过去。”知琴的声音不算大声,秦子清却听的格外清楚。 “你说什么?”她直接从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跳了起来。 一大早的,迦叶怎么过来了,要过来也不必这么赶时间啊,关键是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觉,居然让人在外面等着。 秦子清再次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让自己给丢完啊。 唯恐秦子清是真的没有听到,知琴在一旁重复说道,“宫主一夜未睡,在客厅等着小姐,让您醒了以后过去客厅见他。”这回知琴把声音提高了,秦子清仿佛听到自己脑子里眩晕的声音。 迦叶居然从昨天晚上开始,等到现在,天哪天哪,给一道雷劈死她吧,亏她以为昨晚事情就算结束了,迦叶居然还没有走,这是干脆等她睡醒了,再算账嘛? 想起昨晚上迦叶那张冰块儿似的冷脸,秦子清不敢再多耽搁,只是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赶忙往客厅过去。 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的困扰不想也罢。 第837章 人不得闲 “听说你找我啊,什么事啊?”从外面走进来,秦子清就看到客厅里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迦叶抬头,目光流转,那张古雕刻画,飘逸宁人的容颜,很容易将人的心神全部吸引过去。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只一眼,那人便惊艳了秦子清,直到迦叶出声,她才有几分收敛。 “醒了?口水都要掉下来了。”迦叶开玩笑的时候,神态没有丝毫松动,好似在说一件正经事,不苟言笑的模样,让秦子清脸上一臊,连忙伸手往下巴抹,什么都没有抹到,又反应过来,是自己盯着迦叶看,失了神一般。 没什么比这更丢脸的事,好在秦子清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这会儿被这么一打岔,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怂了。 “那个,我肚子饿了,要不有什么话,咱们先用完早膳再说吧。” 迦叶盯着秦子清的脸,许久放下手上的书,“好。” 厨房里早就做好了早膳,虽然现在已经辰时了,不过早膳都在锅里保温着,秦子清刚刚说要用膳,她们早已准备好便把膳食端了上来。 迦叶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让秦子清心里的压力倍增。 这也太惊吓了吧,虽然她醒来后,觉得身边人当中,和迦叶这个救命恩人比较亲近,但一共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上一次迦叶来的时候,还是半个月前给她送来话本子解闷。 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欢喜说话,迦叶静静的听。 自从她可以外出了,见多了神医谷中的人,才从红拂还有居民的口中听说了迦叶的身份,高高在上的掌门人,掌管着整个神医谷,对比之下,她跟迦叶的差距就愈发的有距离了,于是也不觉得她跟迦叶亲近了。 其实这样子说来他们之间只有一个恩情,本来也没其他,此时神医谷中高高在上的掌门人,居然陪自己一起用早膳? 秦子清有种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受,有迦叶在,她连把粥吞咽下去的动作都如此艰难。 唉,为什么要这样自作自受呢。 迦叶恍若不知道秦子清僵硬的动作,面前跟秦子清一样,放着一碗熬得绵软的鸡丝粥,吃饭的动作缓慢优雅,如果昨晚没有被迦叶逮到她溜出去,秦子清一定会有兴致欣赏迦叶用膳的动作。 “吃饱了?”迦叶的动作停下,红拂便递上干净的帕子,秦子清连忙把勺子放下来。 “吃,吃饱了。”敢说不饱嘛,面对的人是迦叶,她还屡次看着对方看呆了,说出来简直丢人,估计她爹娘的脸也要被她丢完了,花痴花痴! “吃饱了,我们便来谈谈正事吧。”他起身,离开用膳的桌子,往大厅主位坐下,下人识趣的上茶。 不用人说,他们便主动的把桌子上吃过的膳食撤下,秦子清盯着她们的动作,眼睛都要跟着一起走了。 站住,站住!她还没吃完呢,她才是湖心院的主子啊喂,等等,等等…… 碍于迦叶在场,秦子清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下人,把她还没吃到两口的鸡丝粥撤下去。 心塞塞的,她认命的往大厅的位置坐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痛快一点,昨晚犯错的人是她,迦叶在湖心院坐了一整夜,应该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轻易就饶了自己。 行吧行吧,该罚就罚,等罚完了,这尊大佛也应该回缥缈峰了。她可没忘记前几日红拂跟她说过,掌门人掌管神医谷,基本整日都要留在缥缈峰上处理事务,等罚完了她,迦叶就会回他的缥缈峰去。 “你中毒的时候尚且年幼,秦长老夫妇又去得早。” 秦子清抬头看着他,好端端的,提到自己已逝的爹娘做什么?尽管她对已经故去的父母没有丝毫印象,听着的时候心里也没有丝毫感觉,此时还是静静的听迦叶讲。 “秦长老夫妇的医术,在神医谷中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你年幼时,他们也时常教导过你,这么多年过去,转眼间你也不小了。”他的视线落在秦子清的身上,从上到下的打量。 被打量的当事人一点都不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猴呢,身上有种发毛的感觉,秦子清轻咳了一声,拿起一边的茶水喝,刚抿了一口又放下。 她刚刚都没吃到几口粥,肚子空空的,再喝茶等会得把自己饿哭。 放下茶盏,她一脸认真的听迦叶继续讲。 “秦长老就你一个女儿,心中所望,当然是希望你能继承他的医术,如今秦长老走了,你既已醒过来,那边好好学习医术,不要让秦长老夫妇失望。”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居然是给自己找事做的,迦叶该不会是自己忙得走不开身,又见不得她悠闲自在,所以故意给她找事做的吧? 不给秦子清有反驳的机会,迦叶又继续说道,“我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医书,你先从最基本的《伤寒论》开始背。” 这已经是没有给秦子清拒绝的机会,迦叶的人把早早准备好的书籍拿进来,放在秦子清面前,那么厚的一大摞,比当初迦叶让人送来的话本子还多。 “这,这么多啊?”秦子清脑袋都耷拉下来了,随便翻开一本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节,看的人头晕目眩,更别说一本《药经》,就有她半条胳膊的长度那么厚了。 迦叶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沮丧,“这些是医术入门的功课,这是一小部分,你年幼时,秦长老有让你背过,说不准你看着看着,能想起来点什么。” 嘁,迦叶把话都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只不过看书真能让她找回失去的记忆吗?这点秦子清很怀疑。 “好吧,我背。”看来不背不行啊,迦叶让人把书都拿过来了,瞧他的架势,就算她不背,他也不会轻易让人把书拿走。 第838章 要个说法 秦子清睡了十年,十年前湖心院就算有下人,估计也在她爹娘死掉以后,各自离开了,知琴知棋四大美婢,还是迦叶近来拨给她的,要不然她就算是个千金小姐,也得自己动手,自力更生。 “那你好好背吧。”说着,迦叶起身往外走,秦子清猜,他一定是要回缥缈峰上,去处理谷中的事务了。 待迦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秦子清才想起来,诶,不对,她还有话没有问迦叶,没有船,他们昨夜是怎么过来的? 等她从大厅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迦叶等人离开的背影,没有乘船,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脚尖一点,身体轻盈的从湖面上飞过。 秦子清不禁看呆了。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武林高手嘛?好厉害。 接下来的几日,秦子清被迦叶逮过这么一回,倒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湖心院里背医书。 书里的内容生涩难懂,秦子清却记得很快,往往刚看了一段,就知道后面一段的内容是什么。 迦叶说,她年幼时,她爹娘就让她背医书,可能她以前真的背过。 还有那本半只胳膊长度厚的药经,她看着书上描绘出来的药草模样,就说得出那种药草的名字,功效以及用途。 迦叶回了缥缈峰,他想要的消息,很快就有结果了。 当天秦子清独自撑船离开湖心院,是悄悄溜出去玩,从温泉池那边的痕迹,大概推测出来,秦子清是夜里去泡澡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 这个结果挺让人哭笑不得的,不过倒是让迦叶的心放下了。 她没有想起来什么就好,自己摆下的局,又做了那么多事,才把阮明心带回了神医谷,并让所有人都相信,她就是秦子清,如果她想起来的话,那他前面所做的全部事情,就都功亏一篑了。 松了一口气,迦叶顿时苦笑,什么时候他对自己的医术这么不自信了,给阮明心的药,只要她不间断的服用,就绝对没有恢复记忆的一天。 而且阮明心的功力散尽,除了那张脸,所有关于从前的痕迹都被他消除了,不管是沉睡的毒,还是身上的疤。 如果她学医的天赋不错,身上也有掌门人的信物,他也许可以考虑掌门人继位的资格…… 缥缈峰上,百草宫里只住了一个迦叶,平日里的一切事务,他都是在百草宫中处理,秦子清是个例外,一般除非有什么大事,不然他不会离开百草宫,更不会离开神医谷。这也是慕言书第一次听说迦叶出现在北狄时,他为何会那么震惊的原因。 此时,百草宫外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为首的人气势汹汹,态度强硬,倒是想要直闯百草宫,却被迦叶的白衣守卫拦住了。 要不是良好的素养,二长老简直气的想要破口大骂了。 他一心为了神医谷,想要让神医谷恢复从前先祖时代的荣光,迦叶这个掌门人横空出来不说,屡次三番坏了他的好事。 天知道他在外界控制住一个有权有势,身份又不寻常的龙翼轩有多不容易,都是因为迦叶,龙翼轩才会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还有慕言书这个孙子,居然坏了他在南庆布下的多年的局,要不是迦叶护着他,他绝对不会留下这么一个忤逆自己的不孝孙子! 本以为迦叶主动跟龙翼轩合作,是因为想法终于和他一致,愿意跟他站在统一线上,让神医谷重新恢复过往的荣光,所以他才同意示弱,把龙翼轩这条线交到迦叶手中。 然而迦叶又做了些什么呢!跟龙翼轩的合作,给他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换来日后一半的天下,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反正打天下的人又不是他们,龙翼轩那副残破的身子,打完天下也活不了多长时间,这种好机会,迦叶居然直接放过了! 二长老的不悦直接挂在脸上,然而并没有人在意,白衣守卫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直到进去通报的人出来,才放二长老等人进去。 “哼!”狗仗人势。五位长老一同向百草宫里走去,迦叶此时已经出来了,落座在一旁,有宫侍上茶。 二长老气势汹汹走在前头,看到迦叶,半点也不给他面子,大声质问道,“天下之乱一触即发,神医谷若要出去,这就是一个好机会,掌门人心里在想什么?” 二长老心里很不服气这位掌门人,不然就不会直呼“掌门人”三个字,而是老老实实的喊一声“宫主”,奈何权没有迦叶大,武功医术更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落了一大截。 “看来二长老是在质问本宫?”迦叶抬头,披着的发从肩膀上滑落几缕,风姿绝代,如果让女子看到了,铁定会痴狂迷恋。 声音不沉不重,却很有力的敲击在人心头,仿佛在心里给众人敲了一个钟,让人瞬间回神,记起迦叶的身份。 “二长老心大了,胆子也不小,就是不知,二长老是以何身份来质问本宫?”再名不正言不顺,也改不了迦叶如今是神医谷中掌门人的身份,目光平淡,却如同最凌厉的剑,二长老有一瞬的失声。 “掌门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不解的疑问,想要找掌门人了解一下情况。”二长老辩解道,视线转开,不去与迦叶对视,他怕自己再次丢了颜面。 宮侍上茶,众人顺势在两边的位置上坐下,进来之后,只有二长老在说话,其余几位长老保持沉默,在旁观。 “二长老莫不是忘了,自个儿犯了何事?”迦叶说道,并没有直接回答二长老想要知道的。 众人的目光随着迦叶这句话,不约而同落到二长老跟三长老身上。 迦叶突然问罪,二长老犯的,除了私自勾结龙翼轩,意图插手天下局势分一杯羹,就是出手妄图加害谷中的族人,加害的过程恰好被迦叶撞见,连人都被迦叶带回来了,这脸丢的可不是一般的大。 几个月过去,迦叶没有找二长老跟三长老问罪,这两人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直接当做没有发生,却不料迦叶会在今日他们上门要个说法的时候,把这件事重新扯了出来。 第839章 反击 现在别说大长老几个了,二长老跟三长老也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二长老重新抬起自己浑浊的眸子,看向迦叶,说道,“掌门人这是什么意思?慕言书那个不肖子孙,忤逆不听教诲,难道我这个做爷爷的,连出手教训教训自己的孙子也不行嘛?” 不错,二长老是对慕言书动手了,不过慕言书是他的亲孙子,长辈教训晚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搬出了这层亲戚关系,就算是迦叶,也插手不了爷孙的家事。 然而,迦叶的性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既然抛出这样的话,就不会被二长老这样一接就带过。 “二长老误解了本宫的意思,爷孙的家事,本宫还没空管。但二长老勾结外人,违背医者的医德医风,违背神医谷中世代的祖训,不知二长老是否认罪?”迦叶不怕事,也不介意把事情往大了说,一条条的罪名抛出来,违背了世代的祖训,这是不忠不孝,违背医者的医德医风,这已经败坏了神医谷传世至今的门风。 这两点罪名如果坐实,就算大长老等人,不会站在迦叶的阵营里,也绝对不会放过二长老。 “你,你说什么?”二长老气急,这样的罪名可大可小,后果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承担的,“掌门人,东西能够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您说的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慕老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浑浊的老眼不减凌厉,他看着迦叶,要他给自己一个交代,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解释,败坏他的名声,他一个老头子也不会轻易放过迦叶。 “二长老一心想为神医谷好。希望神医谷恢复祖宗当年的荣光,欲借南庆乱臣贼子龙翼轩的力,这件事情,大家心照不宣,而龙翼轩要与神医谷交易,许诺的好处,各位心里也清楚是什么。”声音很淡,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迦叶的视线从所有人的身上扫过,看得他们各自心虚。 谁的心里能不清楚?不清楚他们就不会上百草宫来了,只不过截获了迦叶的信件,以及他回复的消息,迦叶不追究则已,一追究起来,他们各个都有窥视掌门人的嫌疑,查出来的罪名可不小。 大长老等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低头,去看自己脚下的地板,认真的模样,仿佛能够看出一朵花来。是二长老要跟迦叶斗,他们什么都没做,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拎不清的凑上去,给二长老当炮灰呢。 说到拎不清,二长老可能真的拎不清了,他本来就是为了迦叶拒绝龙翼轩的合作而来,此时当然没有听出来迦叶话里有话。 反而接着追问道,“掌门人也知道,龙翼轩既然同意与神医谷合作,药草只是借,当然要写借据,有借有还,龙翼轩许诺了咱们,等他拿下了天下,会分一半给神医谷,这样咱们非但能够恢复过往的荣光,甚至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何乐而不为?” 只见这二长老侃侃而谈,说得格外好听,这帮人在龙翼轩抛出的诱饵面前,早已忘记了要用脑子去多加思考。 “二长老可知道龙翼轩想要的是什么?”嘲讽的冷笑,不掩饰的讽刺二长老长了一个面糊豆腐脑。 “神医谷借出药草,并为其炼制药物,你们别告诉本宫,你们不知道龙翼轩把药物都给了什么人服用。 神医仁心,以医术济世,这是神医谷里历代先人传下来的祖训,难道在滔天的权势面前,各位长老都忘记了嘛?”迦叶的语速缓慢,字节清晰,所有人几乎都在他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屏息静气,仁心济世,这点与神医谷要恢复往日荣光并不冲突。 但与龙翼轩合作就冲突了。 龙翼轩想要得到这个天下,甚至不惜用任何手段,任何代价。 北狄的药物虽然很离奇,至今未曾在药经当中记载,迦叶与之合作,并顺利得到了种子。 当然,这点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二长老为了一己私欲,不顾神医谷,不顾天下的百姓,如果大肆为龙翼轩研制药物,迦叶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北狄的药草是祸害,几位长老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迦叶突然拿出来一个布袋,在桌子上展开,宫侍上前,把布袋里的东西分五份,给在场的五位长老。 这种药如果毁不掉,那就试试加以利用,迦叶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研究这一个,五位长老如果不跟龙翼轩合作,说不定会去研究。 “这些便是北狄的药草,几位长老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把东西带回去看看,但切不可忘了神医谷中的祖训。”东西丢出来,既能解决与龙翼轩合作的事,又能把药草的其他药效丢给长老们去负责,一举两得。 所有人保持沉默,二长老也不敢出言反驳迦叶。 医者,是为救治世人而存在,为医者不仁,如同人的品行不正。 神医谷的人没有医德,医风不正,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还有神医谷的名声。 这句话说出来让在场的任何人都无法辩驳。 众人默默的把迦叶给的药草收好,二长老绝对不敢应下这个罪名,一旦应下了,就会连他长老的位置都保不住。 “祖宗有训,我等不敢忘记,不过掌门人对祖宗的话,还记得多少?”不提起祖宗的话还好,一提起来,大长老也借题发挥。 他的话顺利引来迦叶的注视,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神医谷有令,神医谷的掌门人,除了医术必须精湛,应当有掌门信物,才方可登位,不知迦叶掌门人的信物在何处?”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附和大长老的话,首当其冲的便是跟大长老同一战线的四长老跟五长老。 “掌门人,信物乃是我神医谷几百年的传承,掌门人既然以掌门人的身份,来处理神医谷中的事,就请拿出掌门人的信物。” “大长老与四长老说的没错,还请掌门人出示百草宫的继位信物。” 第840章 逼宫 有大长老,四长老跟五长老出声发难,二长老与三长老自然乐得旁观。 迦叶可以没有信物,就坐上百草宫主人的位置,当然不可能因为三位长老的几句话,就被逼得退位,危险的视线只看着大长老一人,“你们是在逼本宫么?” 唇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如同阳春白雪,灿烂如同烟霞一般好看,却叫在场众人心里发沭。 迦叶从来就只有一张冰山脸,当他嘴角挂起笑意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心里突的发慌。 “不敢,只是掌门人没有拿出掌门信物,只怕就算坐上了掌门人之位,也难以服众。”四长老一副苦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在为迦叶担忧。 但是神医谷中有谁人不知,掌门信物,几十年前就随上一任掌门失踪了,有心人倒是查出来跟阮明心有关,极有可能落在天机阁阁主阮明心手里,可至今没人能够拿到。 几位长老现在还留下来问掌门信物,也不过是在找场子,迦叶怎么可能让他们称心如意。“那是本宫的事,谁不服可以亲自来缥缈峰找本宫谈,至于几位长老……” 他又拿出来一个蜡黄色的信封,让宮侍递给大长老。“大长老若是闲着无聊,不如回去后看看信封内的东西。” 话落,迦叶不客气的从位置上起身,撇下五位长老自己离开。 剩下的四位长老都盯着大长老手中的信封好奇,只不过大长老并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要把信封拆开的意思。 迦叶选择在这个时候把东西给自己,信封里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收好了东西,大长老也缓缓起身。 “今日先散了吧。”言辞,他便匆匆离开,要去做什么大家不用猜都知道了。 有大长老带头,其他几位长老也一起走人。只有二长老的脸色如同他来时一样难看。 迦叶毁坏了他的计划,亏他与其余几位长老一起过来,兴师问罪没有讨到一点好处,他险些让迦叶扣上一顶罔顾祖上规矩的帽子。 瞧大长老急匆匆而去的模样,二长老心里更加好奇的想要知道,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秦子清早已把迦叶送过来的《伤寒论》跟《药经》全部背完了,红拂受命过来检查秦子清的情况后,又带来一堆书,比上一回的多了一半,依旧是医术一类的书籍,还是迦叶的命令,要秦子清把书上的内容全部背完。 不知道秦子清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从前真的有背过,红拂带过来的医书,她往往都是三两天便背完了一本。 整日闷在院子里背医书,秦子清都没有时间去外头晃荡了,日复一日,对于医术上的东西,她算不上讨厌,也没有特别大的兴趣。 可她性子好动,迦叶那个大冰块儿仿佛知道这一点似的,让红拂每天都来盯着她,搞的好像她是学堂里,那些喜欢偷溜课的学生,没有半点自由可言。 若说真让她来兴趣的,大概是看红拂每天来去时都在湖面上飘来飘去。 这么说可能有点恐怖,不过,秦子清就是对红拂她们的轻功感兴趣。 要出门的时候也不用撑船,自己就能够在湖心院跟对岸来去自如。 在发现知琴知棋四大美婢也都会轻功以后,秦子清在心里默默的泪了。感情就她这个主子什么都不会,她爹娘还有院子里的仆人,以前出门的时候,应该都是用轻功的吧? 至于门外那条小船,咳咳,虽然秦子清不太想承认,但那条船的确,是为她这个不会轻功的人准备的。 “唉,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学轻功就好了,我也想要体会一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滋味。” 秦子清在湖心院高台处的桌子上趴着,一本医书被翻到一半,她目光落下的前方,是湖心院后面的一片荷花池,微风轻荡,荷花池里的红绿如一匹上好的缎布,色泽靓丽。 高台处有个小亭子,是用来赏景用的,秦子清手里拿着书,走进亭子里,望着湖心院外的风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她怎么突然想到了秋天满园子的菊花,花香淡淡,她一边吃着水果,身旁…… 身旁那人是谁? 那种感觉来得突然,一个画面飞速的跳过去,她来不及看清楚影像中的那个人是谁,脑子里面又是空空荡荡的。 烦燥,不看了不看了。把书往边上一丢,秦子清回房间去了。 柜子上有没吃完的药,是婢子们尽心准备好的,秦子清想也不想就倒了两颗吃下去。 她方才明明想到了什么,可能是她过去发生的,睡了十年,怎么可能记得起来,循环渐进,慢慢来,再次循环渐进,迦叶那尊大佛都说了,她这是失忆症,配合药物,多看看熟悉的一切,慢慢就能想起来了。 唉,希望真的如此吧,毕竟脑袋里空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红拂很快就收到消息,过来秦子清的房间询问情况,进门时,眼睛在秦子清身旁的药瓶上停留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的移开,一脸担忧的询问道:“子清姑娘,出了何事?方才奴婢听她们说,子清姑娘匆匆回房里了,有些担忧,便过来看看。”她悄悄的打量着秦子清。 秦子清却没有那么多防备,没有注意红拂的心思,“没什么大碍,背书背久了,身子有些乏了,这会儿突然想喝甜汤,你替我叫一下知琴。” 脑子里只是闪过一个画面,这会儿连画面都模糊了,秦子清不想身旁人担忧,便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装模作样的往床上躺下去。 “是。”红拂没从秦子清身上看出什么,便打消了心里的猜疑,退下前,又往柜子上的药瓶子多看了两眼。 …… 霍铮想要离开西瀚,从那日离开御书房后,便开始命人收拾东西,都是些随身之物,收拾起来方便,也不需要拖家带口,六王府的人都忠于霍铮,离去前,由白景智安排掉他们的去处,大约是归了玄月阁。 第841章 返乡 从告别到离开,只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翌日清早,霍铮便带着孩子上马车,素兰养好了伤,和百灵都没有回南庆凤家,而是随霍铮走,要帮忙照顾霍于归。 谢含蕴的师父不知道去哪儿了,慕言书走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干脆跟着霍铮一起走,谁也不能绝对的说,自己没有用上大夫的一天。霍铮会医术,却不精通,当然比不上谢含蕴了。倒是谢含蕴,整日没事便逗逗小于归,和霍铮一块儿对弈,这些日子,他的棋艺倒是见长了不少。 带着一个孩子上路,他们的队伍行走得很缓慢,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走完了三四个城池,也没有一点关于阮明心或者傅长风的消息。 “南庆凤家那边回信了,你怎么说?”谢含蕴难得主动泡起了茶叶,提起桌上烧开的水,将杯具都烫过一遍。 “凤老爷子年迈,想要见见曾外孙子,我先带于归一起去看他。”霍铮绝口不提阮明心的一字半句,心口空落落的感觉,带着一股疼痛。 不得不说,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现在的他要比当初刚临盆时的瘦弱,要壮了很多。 霍于归嘴巴张开,咿呀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小嘴巴上吐着唾沫小泡,脑袋一转,还不知道自己满嘴巴的唾沫小泡,沾了自己父亲一胸口,自娱自乐,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霍铮也没有不耐心,拿起一旁的棉帕子,沾了点儿热水给小于归擦了擦口水,又擦了擦自己脏污的胸口。 谢含蕴忍俊不禁,伸手去逗霍铮怀里抱着的奶娃娃,圆圆的小脸被谢含蕴轻轻一戳,立刻干瘪着小嘴巴,“呜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这孩子,还真是一个小哭包,谢含蕴半点不知道以大欺小的可耻,伸手又给霍于归另一边的脸蛋戳了一下,这下对称了。 作怪的手被霍铮打开了,这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就喜欢闹腾,被谢含蕴这么一闹,又哄了好久才消停。 提到南庆,谢含蕴觉得,霍铮此时回去,纯粹是去给凤家的人出气的。 当初阮明心刚中毒,素兰跟百灵就给南庆凤家去了信,还没等到回信,阮明心就出事了,西瀚六王妃失踪,下落不明,此事在西瀚闹得沸沸扬扬,凤家男儿也驻守边关,当然有收到消息了。 阮明心的身份不一般,既是南庆千仞山的大剑师,又有一个凤家跟南庆在她背后,只有西瀚皇室,欺人太甚,南庆收到消息以后,就往西瀚驻兵增加了二十万,大有要跟西瀚打一场的可能。 闹得西瀚此时人人自危,西瀚皇上最近的身体弱到不行,才刚收到了消息,就在大殿上晕倒了,拼命找人寻找,想要让霍铮在此时回去,解决凤家跟南庆在西瀚边境驻兵的事。 以阮明心在凤家受宠的程度,她的消息传回南庆,凤家的人铁定难受着,现在阮明心不在了,霍铮再送上门,绝对会成为凤家男儿们的出气筒。 可是霍铮也没有说错,凤老爷子年纪大了,失去了疼宠的女儿,又失去了外孙女,白发人送黑发人,铁定也不好受着,这会儿想要见见自己的曾外】孙子,也是情有可原的,谁会阻止老人家一个这样子的要求呢,谢含蕴到底没有开口阻止霍铮的决定。 凤家把家里的姑娘,欢欢喜喜的嫁到了西瀚,结果一年的时间还未到,西瀚就把人弄得下落不明,生死不明,难道还不准凤家的人发发脾气吗? 到底还有小于归在,凤家的人就算心里再难受,也绝对不会让霍铮出事,不会让小于归出生时没有了娘亲,而后又失去一个父亲。 —— 医书上的内容,秦子清背得滚瓜烂熟,实际用药的问题,仍是一窍不通,红拂每日都到湖心院走一趟,听说秦子清想要去药阁,也不拦着,反倒是很配合的说道,“秦长老后继有人,在天之灵应该也是很欢喜的。” 去过了药阁,秦子清没事的时候也会到居民住的地方逛逛,遇到有身子不适的,不是重症,也会帮着大夫一块儿开药。 时常在外头走走,救治生病受伤的居民,久而久之,秦子清便对医术起了兴趣,不用红拂在旁提醒,她都会自觉的背医书。 倒是红拂,她给秦子清一些基本的书籍,已经让她都看完了,除了监督秦子清用功外,红拂还得回缥缈峰做事,一来二去的也麻烦,秦子清体谅她,便将人打发回去,自己自觉的去藏书阁中背书,往往一待就是一整日。 红拂虽有秦子清的体谅,但她职责所在,迦叶才是她的主子,命她过来督促秦子清学习,红拂不敢提前回缥缈峰。 几次下来,秦子清见自己没有劝下红拂,便也作罢。 不过却喜欢上在藏书阁中看书背书的滋味。 没到过藏书阁前不知道,来了以后才发现,藏书阁的面积很大,这里的藏书有很多,各种类型都有,女戒女红,诗书歌谱,功夫秘籍……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找不到的。 而每次秦子清过来的时候,红拂不会跟在她身边,而是在阁楼外候着,随时给她准备三餐。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秦子清放下手上的书,仰头看看,才发现自己有的没的书籍看了一大堆,匆匆一眼看过,半个多月的时间,看到的内容只是整座藏书阁的凤毛麟角。 “我的天,这么多书,真的有人都看完过嘛?”秦子清挺好奇的,随手又抽了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剑谱》二字。 秦子清随意翻看了几眼,不感兴趣的把书放回去。 剑谱?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教人如何学轻功的书…… 轻功! 突然想到这一个,秦子清感觉身上的热血都沸腾了,要是她学会了轻功,那就不用再整日嫉妒红拂她们了。 说风就是雨,秦子清想要学轻功,便去找阁楼中负责藏书整理的人,询问书籍的藏放位置。 她不是没找红拂教过,也找了知琴知棋四大美婢,但每次不是被躲过去,就是被她们搪塞了。 第842章 习武那件事儿 秦子清想,她医术都可以背书自学了,轻功上未尝不可一试。 红拂并不知道秦子清翻阅的书籍,等她知道的时候,秦子清已经看完许多轻功与心法上的书了。 等红拂将事情汇报给迦叶知晓,谁料迦叶没有阻止秦子清的意思,反而吩咐道,“随她去看。” 他不认为秦子清可以看着书上的的内容就学会,学轻功前,要先学会汇聚内力,没人帮着她来突破,这些都很难学。 再说了,秦子清失去了记忆,曾学过的东西早就忘记了,又因为中毒之后,她身上的内力也悉数散尽。 只要不突破她,秦子清就算在藏书阁呆上几年,迦叶也不相信她能学会什么。 而就在这时被迦叶认定什么都学不会的秦子清,此时又看完了一本心法秘籍,学着书上教的法子,将功力汇集在身上的某一处,再提起时,能够明显的察觉到身上有一股暖流涌动,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 用一只手去辅助,将内力凝聚起来,可每次把内力提到极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 要么总在聚气凝神的时候,体内的真气都会乱做一团。 那种感觉很熟悉,秦子清却想不起来什么,好似从前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去纠结,她相信迦叶说的话,只要按时吃药,丢掉的记忆,忘记的过去,迟早能够再拾回来的。 只听得阁楼外头有脚步声进来,秦子清在第二层的楼梯口,听到声音便探头往下边看。 “是你……啊——”脚在楼梯上踩空,眼看整个人就要从楼梯上滚落,就连进来的人也为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来人迅速上前,想要在秦子清掉下来前把她接住,却不想…… 秦子清自己突然调动体内的真气,平稳住身子,从楼上飞身而下。 这,这是,这难道就是轻功? 秦子清还处在受惊过度当中,回头看看那么高的楼梯,自己方才要是真掉下了,只怕不会死,也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可是她方才,方才…… 秦子清无法理解自己方才是怎么一回事,脸上还是一脸茫然。 “秦姑娘,你没事吧?”来人见秦子清站在原地不动,便走过来询问道。 秦子清这才看向他,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儿,这人可不就是上回她在温泉池泡澡时遇见的人嘛。 慕言书清咳一声,才终止了秦子清的目光,此时红拂听到动静,也从外头跑进来。 “子清姑娘,出什么事了?”她进来时,先是看了一眼慕言书,再是去检查秦子清身上有没有受伤还是其他。 “没事没事,你出去吧。”秦子清摇摇头,只想把红拂赶紧打发出去。 这男的还在这儿呢,红拂进来,还不知道等会这人会不会把自己上回在温泉池的事告诉她。 她脸上扯出一抹笑,红拂虽然有些迟疑,倒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子清姑娘等会有事便叫一声,奴婢在外头候着。”她屈身出去,秦子清连忙松了一口气。 “百草宫里的人,怎么会在你的跟前办差?”慕言书认出来红拂的身份,对于秦子清的事,心里始终保持着怀疑。 不过看到红拂出现在这里,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是迦叶让红拂督促我学医。”刚答完她就后悔了,干嘛对方一问她就得回答,“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次见过一次,又是在那种场景,秦子清也没来得及询问对方的名字。 藏书阁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正好可以趁现在问问。她之前听红拂说过,藏书阁可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擅闯的。 “在下慕言书,藏书阁你能来,我当然也可以。”说着,他往秦子清方才摔下来的楼梯上走。 秦子清跟在他身后走上去,没有急着追问慕言书是何身份。 她与这人总共才见两次面,还不说上一回见面的时候,是在那种场景之下,实在很难让人生出好感。 “瞧你轻车熟路的模样,常来?”慕言书拿到自己要的书籍,见秦子清轻门熟路的找书看,便出声问道。 “学医术,时常得多看看医书,藏书阁书多,往往能让人留连整日,要说轻车熟路,也差不多。”转过身,她躲开慕言书的视线,总觉得慕言书意有所指,初见时便把她错认为故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是他的故人不成。 “学医术?你怎么看的是心法秘籍?”他指着秦子清手里的书籍问道,不止她手上拿着的,秦子清所在的那一层,全部都是跟武功心法有关的书籍。 秦子清也不否认,“学医者,难道不可以学武?”话是这么问,秦子清自己心里也没底。 正因为她在藏书阁待了这么久,所以也知道,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练功的根骨,就算有练功的根骨,可练功讲究的是年纪,通常都是从小孩子当中,挑选根骨极佳的人,她如今早已过了练武的年纪,也许练不了。 可是,方才自己摔下去时,身子突然腾空,那种感觉就让她想起迦叶跟红拂,他们施展轻功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也许是自己最近,看多了这类型的书籍,身体也有所改变呢。 慕言书眼带打量,那是秦子清看不懂的意思,许久,他走向秦子清那边,一步步接近,脚步声在寂静的藏书阁内格外清晰,给秦子清心里增添了几分突兀的紧张。 却没有拔腿逃跑,红拂就在外头,若是慕言书想做些什么,只要冲着外头大喊,红拂就会进来。 有这一层保障在,秦子清发现,自己也没必要害怕慕言书。 但慕言书一步步接近,最后停在秦子清的面前,一把抓住了秦子清的手,捏着她的脉搏在查探。 秦子清低呼一声,见他在给自己诊脉,便没有嚷嚷阻止,反而一脸担忧的问道,“敢问慕公子,小女子身体如何?我可还有习武的机会?”她心里对习武饶是很感兴趣的。 第843章 轻功落水 “体内没有丝毫内力,就算是开始修习,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话如同一槌定音,仿佛定下了秦子清不能习武的事实,要说不失望是假的,秦子清不止一次希望自己也能同迦叶他们一般,当然,她不敢奢望迦叶的境界,如果有红拂她们的一半,就该高兴的笑了。 慕言书松开她的手,神情复杂,到底没有继续用那种看故人似的眼神再看她,反而给她开了一个方子,“拿着吧,这药可以调养身子,养一段时间后,成不了闯荡江湖之侠女,也能够自保。” 话落,他抽了几本自己想要的书籍后便离开,离去前,又回头看一眼秦子清,心中的疑惑愈加浓了。 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秦子清不是阮明心?方才他去探她脉搏的时候,就发现秦子清的脉象与阮明心不一样,而且秦子清的体内没有丝毫的内力。 阮明心不同,阮明心身上内力深厚,就算中了仙水的毒性,等她生下了孩子,那一身功力会消散,却不至于丁点不剩。 上一回在温泉池处,见过秦子清之后,慕言书动手查过秦子清,秦子清真的是秦长老的老来女,这么多年都在自己的院子里沉睡, 或许两人之间,真的只是秦子清长得跟阮明心比较像吧。因为阮明心的心思更加细腻沉重,为人做事就如同他的棋艺一般,又要走一步,想三步。 可在秦子清的身上,让人见到更多的,是她的实在跟纯粹,这两点,很难让人在阮明心身上见到,秦子清想的事情,也没有阮明心那么多。 慕言书离开后,秦子清的脸色也没有好看过,心里想着慕言书方才给她的方子,她想,或许她可以试试也不一定,方才她不就已经飞过一次了吗? 红拂很快便进来请秦子清,说是时候不早了,让秦子清该会湖心院歇息了。 日子依旧是日复一日的过,自从在藏书阁里遇到慕言书后,秦子清总算不那么孤单了,有慕言书在,还可以时不时的陪她磕唠磕唠,不管是医术上看不懂的地方,还是心法上的问题,慕言书都会帮她解答。 身体里有一股温热的气息起伏的痕迹,不过很难探查得到。 这天,红拂把秦子清送回了湖心院,自己便回缥缈峰去了。 她不知道,在她走后,秦子清根本没有进院子里,而是屏息静气,一边调动自己这段时间过来,储存的微弱气息,脚步迈出去,一步步更加的轻盈。 秦子清脚尖一点,自己的身子便腾空起来,这种结果是她意想不到的。 连慕言书都说了,她练不了功夫的,但她这一刻飞起来了,藏书阁那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真的不是她的幻觉,她真的学会轻功了。 有什么能够及得上她此刻心内的欢喜,脚下再是一点,身子又是一个起落,向前方腾空数米,她此时身临船边,几米出去,身子已经在湖面之上,体内那股温暖的气息,却突然消失不见。 噗通——落水的声音,激起一片水花。 “救命,救命啊,来人啊!”秦子清连忙大喊,张开双手在水中挣扎,脚在湖里踩着水,将整个身体平衡住。 院子里的人很快就被秦子清的声音引过来,看到秦子清落进水里,连忙找工具去打捞她。 知琴找来一条毯子给秦子清裹身,让知书知画去给秦子清烧水熬姜汤,又是找大夫过来查看秦子清的身子。 只是落了水,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不过落水的原因众人都不知道,秦子清的意外来得突然,等到秦子清休息了之后,知琴才给红拂传了消息,迦叶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第二日便到湖心院来了。 只见秦子清还裹着被子在床上坐着,听闻迦叶到了,只道自己又闯祸了,不想看到迦叶那张冰山脸,正打算让知画把人打发出去,就听知书来报,迦叶已经在门口了。 算了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子清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没一会儿,迦叶就进来了,没有顾忌这是女儿家的房间,或者湖心院就秦子清一个主人,加上他本就是冲着秦子清而来,所以没有那么多忌讳。 “为何要跳到湖里去?”知书跟知画下去奉茶,房间里只有秦子清跟迦叶两个人。 炉子里烧了炭,好不容易燃起了温度,因为迦叶往房间里一站,温度又瞬间低了下去。 哈啾! 秦子清打了个喷嚏,鼻子红红的,一脸幽怨的看着迦叶,“我没想寻死。” 虽然在那种情况下,人在湖中央掉下去的,要说是不小心掉进去,可这不小心,也离岸边太远了吧。 “嗯,继续。”迦叶点头,很难得的等着她的解释。 “我在学轻功。”都是劳什子轻功惹的祸,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掉进湖里,一群五颜六色的鱼围上来,鱼腥味呛得她到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反胃,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想吃鱼了。 “学轻功?”迦叶的眸子微闪,心里在琢磨秦子清的心思。 不知道她好端端的,为何要学轻功,是想起了什么嘛?还是…… “对呀,你跟红拂,还有知琴知棋,知书知画,你们都可以从湖心院飞到对岸,我看着嫉妒不行啊,谁知道飞到一半就掉湖里了……”后面那一句话,越说越小声,可她下颚仍然微抬,小脸傲娇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迦叶沉默,一边斟酌着秦子清身体的情况,向秦子清走近,站在床边,声音冷淡,“把手伸出来。” “啊?呃……哦。”秦子清一脸懵然,不知道迦叶想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的从被窝里伸出来一只手。 迦叶按着她的脉门,跟慕言书一样,在查看她身体是否有习武的体质,好一会儿才松手,“可以让你学武,但你自己能否吃得了苦,可否坚持得下去?” 这个答案跟慕言书给的不一样,仿佛一块儿馅饼砸在秦子清的头上,让她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惊喜有余。“我真的可以学?”她不相信的重复问了一句。 第844章 你是在耍我嘛 “可以,我教你,会让红拂在旁监督,一旦你决定学了,就不允许你半路不学。”迦叶神色认真且坚持,沉溺在欢喜当中的秦子清没有过多注意。 “只要能学,我都答应。”她一口应下,此时并不知道事后自己会有多后悔,“先说好了,你不能不教。”她一脸郑重,迦叶面色淡淡,还是冰山的模样。 “嗯,等你休息好了,到缥缈峰上来找我。”话落,他转身离去。 秦子清的欢喜雀跃,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够感受得到。 落水后的风寒,来的快,去得也快,一帖药下去,很快就好了,第二日秦子清便迫不及待让红拂带路,她要去缥缈峰。 迦叶在百草宫里等着,秦子清没有一点内力在身,缥缈峰又不适合马车行走,她只能一步一脚印的走上去,等到了百草宫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 “迦叶就住在这个地方?”秦子清指着百草宫的大门,在山下看过来的时候尚且不觉得,等接近了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高,脚下有云雾漂浮缭绕,衬得百草宫如同天宫一般,仙气飘飘,也难怪迦叶平日里看着没有一点人气,在这么高的地方住久了,还真跟修仙似的。 “历代掌门人都住在百草宫内。”红拂应道,走在前面给秦子清带路。 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百草宫内的景象让秦子清不断赞叹,咋舌称奇。本以为湖心院就很好看了,要是跟百草宫比起来,还真是上不来台面。 丢脸,丢脸,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跟迦叶牵扯上,都会无地自容。 百草宫很大,一路上,秦子清看到了许多侍女,每一个都长得很好看。 “红拂红拂,迦叶是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秦子清突然来了八卦心理。 一下子让红拂摸不准她的意思,“子清姑娘何出此言?” “若不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为何百草宫里的侍女都是美人?”她不由得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红拂闷声笑了一句,又迅速收拢住神态,“等子清姑娘见到了宫主,自个儿问宫主好了。” 如果有好看的东西,谁还会专门挑着难看粗俗的?子清姑娘的话,她可不敢随意回答。主子的事,百草宫里的人都不敢在背后议论,就算是八卦也不行。 秦子清没有继续问下去,红拂不说就不说,她才不会亲自去问呢,迦叶那张冰块儿脸,就算问了,也不一定会告诉她。 以秦子清的脚程,走到迦叶所在的殿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秦子清到的时候,迦叶站在院子的长廊上,长廊外没有遮挡物,如果掉出去,就会直接从缥缈峰坠到地上,那到时候恐怕真就是尸骨无存了。 秦子清站在殿内,即便有栏杆在,不敢朝他走过去,就当她胆子小好了。 迦叶知道秦子清到了,却没有主动回头过去,长廊处没有遮挡,这里又是缥缈峰顶,风很大,吹过来,连同云雾腾涌,气势磅礴,迦叶身处云雾当中,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幻觉,好似他是随时就会腾云而去的仙人。 秦子清不自觉搂着自己的手臂,这里真冷,也就迦叶这尊大神才会住在这种地方。 “喂,你不是要教我轻功嘛?”她冲长廊上的人喊道。 迦叶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她走过来。秦子清这才看到迦叶身上穿的,不是他平日的衣服,一件广袍随意的套在身上,自然垂落的衣摆多了几分飘逸之感,脚下笈着一双木屐,和地板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双木屐的原料是沉香木,散发出淡淡的暗香。 有钱!秦子清心里不由说道,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腿有多酸,从山下一路走到这里,她不仅没有坐下休息,连一口水也没有喝上。 迦叶并没有要让她坐下歇息的意思,转身往另一边的门走出去,秦子清看了看殿内的软榻,咬咬牙,跟了上去。客随主便,她是来学轻功的,迦叶都不坐,她也只好急忙跟上不好坐下。 这边的院子没有长廊,院子里空空如也,地上有一个包袱,迦叶示意秦子清去拆开。 “沙包?”包袱里装的东西,看着像沙包,上面又有几条带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两个沙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东西能干嘛?” 她可不认为这两个沙包,跟她想练轻功有什么联系。 “绑在小腿上。”迦叶就站在旁边,清冷高贵,秦子清只觉得他这是在捉弄自己,但他的神色却没有玩笑的意味。 “你说真的?”她提起其中一个沙包,摆弄着上面几条带子,沙包很新,瞧着像是新缝制的,上面还有一股沙子的味道。 “嗯。”一个单音从他的鼻腔发出来,认真的神色在等着秦子清绑沙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她是学轻功来的,迦叶的模样正经,应该不会糊弄自己,秦子清三两下就把沙包绑好了。“可以了。” 她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抬一抬脚,沉甸甸的,又不至于走不动,但脚步慢下来是一定的。 “这个拿去看,每日绑着沙包在缥缈峰上跑一圈,一个时辰内跑完,你可以走了。”他丢给秦子清一本书,自顾自的说完转身就走,留下原地发呆的秦子清,看看那本掉在地上的书,又看看自己腿上绑着的沙包,而后才突然回神。 “喂,你是在耍我嘛?谁没事会绑着沙包走路,一个时辰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我走上来都用了不止两个时辰,迦叶,你说话不算话!”她冲着迦叶的背影吼道,神色恼怒,合着迦叶这是在耍着她好玩呢,真要在腿上绑着沙包跑,让人见着了还不笑话嘛。 何况缥缈峰这么高,她怎么可能一个时辰内来回跑完一圈,这男人真恶劣,不想教就不想教,直说不就好了,有必要这么捉弄自己吗。 一颗小石子打在秦子清的手上,让她吃痛的收住要去解沙包的手,手背上瞬间就红了一片。 第845章 偶有小成 “要想学就照我说的做,记住你自己昨日答应的,敢把沙包拿下来,除非你的手不要了。”声音很轻,遥遥的从那边空气中传过来,只见迦叶这人已经走远了。 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秦子清顿时觉得委屈到家了。 她不就是想学轻功嘛,迦叶的态度这么恶劣,还不让她解了沙包,是存心让她出丑给人家笑话的吧?她又不是来找虐的。 伸手有几分呕气,执意想要去解沙包,耳边又想起迦叶的声音,除非她的手不想要了。 这个恶劣的男人!秦子清气得咬紧牙关。 不得不说,迦叶的威胁她是放在了心上,手背上的红肿提醒她,迦叶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跟她开玩笑。 忍住心里的委屈,她收好迦叶给的书,离开院子。 红拂在外面等着,秦子清一出来便上前,手里拿着一盒药膏,看来是提前知道秦子清手上有伤。 秦子清却不稀罕,“不必了,主子给的伤,这会儿又要给我上药,装什么菩萨,真要好心,就不会让我绑着沙包捉弄我了。” 她冷哼一声,绕过红拂要出去,别扭的模样引得红拂发笑,安静的跟在秦子清身后,随她慢慢走下山去。 等离开了百草宫的范围,她才解释道,“子清姑娘误会宫主了,轻功讲究体态轻盈,绑着沙包走路,还能锻炼体力,对您学轻功有利无害。” 秦子清依然别扭,红拂的话她听得进去,心里也想得通,但是迦叶毫无征兆就无缘无故把自己打伤了,连句道歉也没有,还威胁要废了她的手,这算什么事情啊。 冷哼一声,不理会红拂,她兀自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红拂心思细腻,做好了自己的本份,不叨扰秦子清,把人送到湖心院以后,将药膏交给知琴便离开。 从缥缈峰上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下人备好了饭菜,一桌子丰盛的晚餐,秦子清吃不下几口,喝了一杯茶就去泡澡,结果直接在浴桶中睡着了。 这行为让人哭笑不得,四大美婢把人叫醒,换上干净的衣裳后,秦子清一觉睡到第二日。 红拂一大早便到了湖心院,让人去唤醒秦子清,她今日还带了一个沙漏,上面标着时刻。 秦子清睡得正酣,不理会婢子叨扰,最后知琴没法,知会了红拂,让她亲自去请秦子清。 “宫主说,子清姑娘再不起来,便把人丢到湖里去。” 秦子清一下子从床上翻下来,狠狠的瞪了红拂一眼。其实她早就醒了,就是心里还记仇,不想听迦叶的话,可红拂的话让她不敢不听。 迦叶是她的主子,就算红拂平日和她走得再近再好,迦叶有令,红拂一定会执行的。 别看外面的湖有多美,湖里的水却脏得很,她上回就试过了。 “你跟你主子一样讨厌。”嘟囔一声,她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知琴知棋给她绑好沙包,秦子清这才看到红拂带了一个计时的沙漏过来。 “哼!”明知道这又不是红拂的错,但谁让整个湖心院里,就只有红拂是迦叶的人,秦子清不把气撒在她身上,要撒在谁身上。 沙漏从秦子清出门后开始倒过来,昨日泡完热水澡之后,身子上的酸痛减少了一点,可绑着沙包跑,刚开始还行,跑了一炷香之后,秦子清就受不了了,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直接改成走的了,好几次她想要把腿上的沙包解下来,偏偏红拂在一旁盯着,不给她解下沙包的机会,秦子清没少给她丢冷眼。 特别是一路上遇见许多居民,看到秦子清腿上的沙包,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的笑,羞得秦子清都想要直接在地上挖一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了。 “红拂。”秦子清喘着粗气,在路边找了一块儿纳凉的地方,也不管有没有形象,路上来往有没有人看见,一边直接坐下,一边招呼红拂过来。 “子清姑娘,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红拂面色含笑的提醒道。 真不公平,走了这么久,自己累得跟狗似的,这种天气,出门时还带着几分寒意,这会儿汗流浃背,粘腻腻的感觉,整个人都难受着,而红拂始终一身清爽,秦子清心里一点都不平衡。 “红拂,咱们打个商量如何?”她对红拂招了招手,红拂配合的上前,“我能把沙包解下来嘛,你放心,你不说我不说,迦叶不在场,他不会知道的。” 语气里带着几分祈求,绑着沙包走,别说两个时辰跑完这一圈,就是三个时辰,她也未必跑得完。 “子清姑娘,宫主的命令,红拂不敢违背。”这是不肯答应了,红拂站在一旁,没有催促秦子清快一些,迦叶派她来监督,她真的只是在旁监督。 “我求你了,现在离百草宫还远着,我就解下来一会儿,迦叶不会知道的。”秦子清双手合十,就差没有双眼含泪给红拂跪下了,老天,真绑着这对沙包,等从百草宫下来的时候,她的手还在,这双腿就得先废掉了。 “不是奴婢不帮姑娘,子清姑娘不怕宫主,不想学轻功了,咱们现在也可以回湖心院。”不得不说,红拂到秦子清身边侍候过这段时间,拿捏住了秦子清的心思,秦子清怎么可能不怕迦叶,如果不怕迦叶的话,她大可以不听迦叶的话,可手背上的伤还在提醒秦子清,迦叶绝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手背上的伤口已经成了一块儿淤青,碰一下就疼,也让秦子清对迦叶的印象更加深刻。 啊啊啊—— 怪自己,怪自己,好好的学什么轻功,现在知道死了吧。 唉,再不愿意,秦子清还是从地上爬起来了,两边小腿酸疼到不行,可就如红拂所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她再不快点,别说一个时辰了,两个时辰都没有到百草宫,迦叶指不定如何折腾自己呢。 “咱们继续走吧。”声音有气无力,秦子清认命的提起脚步继续走。 红拂带着笑意在她后面轻松的跟上。 死迦叶,大冰块儿,面瘫脸…… 第846章 打脸要不要 每走一步,秦子清嘴里就碎碎念的骂上一句,声音很小声,她以为只有自己听见,并不晓得她身后的红拂都听到了,只是没有出声,抿着嘴上的笑意继续跟上。 天上的太阳越来越大,秦子清又一次瘫坐到地上,她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这双腿上的沙包仿佛有千斤重,抬一抬都吃力,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 “秦长老抱一为式,德为人表,在谷中行事躬先表率,没曾想,身为秦长老的女儿,居然是如此德行。”一个讥讽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听到“秦长老”三个字,秦子清便抬头看过去,她身旁的红拂便先开口,上前行礼。 “胡姬姑娘。”被唤作胡姬姑娘的女子,身旁跟了一个侍女,看到红拂过来行礼。眼里闪过一丝不喜,却含笑点头,示意她起身。 秦子清清楚的看到了,她不知道这个女的想做什么,但已经了解了,这人很假,很虚伪,估计还是冲着她来的。 秦子清没有说话,还在地上歇坐着,胡姬便继续开口,不过却是对红拂说的,“秦姑娘一梦十年,不懂规矩仪行也罢,宫主命你到秦姑娘身边,你也不给秦姑娘讲讲规矩嘛?” 这话听着像是在训斥红拂服侍不尽心,但只要有心,就知道胡姬在指桑骂槐,就差没有直接明说秦子清不懂规矩,没有礼仪教养了。 这人有病吧?有病得趁早治,突然冒出来,她又没有得罪过这人,秦子清也不是什么好性子,被人这样明着暗着骂没规矩,她讥笑一声,“美人美人,蛇蝎美人,前几日我还在想,蛇蝎美人是什么样,今日算是见识了,黄蜂尾后针,不外如是。” 她似喃喃自语,掩嘴浅笑,一边起身要叫红拂走人。 “你!不过一个没教养的丫头,还想学轻功?”胡姬在一旁嘲讽,她长得很好看,却不如秦子清的样貌绝色,就算秦子清现在头发跟汗水粘在一块儿,也不见得狼狈,胡姬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更加厌恶眼前的人,不客气的说道,“也就是迦叶会看在已故的秦长老面上,才会指点你,殊不知烂泥扶不上墙,迦叶日理万机,还得抽出时间这样浪费。” 秦子清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嫉妒?眼前这位要样貌有样貌,要气质有气质的胡姬姑娘,在嫉妒自己? 嫉妒什么,自己有什么可以被嫉妒的? 不过秦子清发现,胡姬的胆子够大,她醒来这么久,除了她,胡姬是第一个敢直呼迦叶名字的人。 莫不是因为迦叶?迦叶要教自己轻功,胡姬听了不高兴? 这算哪门子事,迦叶自己的烂桃花,关自己什么事了,再说了,她现在又不想学轻功了,累得半死,是迦叶自己非教不可的。 “烂泥扶不上墙又如何,迦叶就喜欢抽出时间在我身上浪费。”秦子清言笑晏晏,不怕死的挑衅道。 可不是嘛,她不想学轻功了,迦叶拿她的手威胁她,既然迦叶自己不在乎没时间,她资质差一点又怎么样?怎么也都轮不到这个不知道是阿猫,还是阿狗的胡姬姑娘来多管闲事。 “身为秦长老的女儿,说出这种话,你不觉得不要脸嘛?”胡姬上前一步,她的侍女很有眼色的看着秦子清的去路。 有胡姬撑腰,她的侍女也很嚣张,秦子清走左边,她便拦着左边,走右边,她便拦着右边。 红拂站在秦子清身后,没有出声的意思。一来二去,秦子清先不耐烦了,本来一大早就被强迫起来,又在脚上绑着沙包走了这么久,心里现在还受着迦叶的气。 这位半路跑出来的胡姬姑娘是什么人,拿她死去的爹娘说事就算了,还故意折腾不给自己走,是个人都生气吧。 “本小姐的脸天姿国色,胡姬姑娘没看到吗?”她冲着胡姬,挑衅的指了指自己的脸,继续道,“倒是胡姬姑娘,你有脸了,还要一张脸,二皮脸哦,可能也不怕疼吧?” 二皮脸的意思胡姬知道,但不怕疼是什么意思? 啪!一巴掌直接对着胡姬的脸上甩过去。 胡姬不可思议的看着秦子清,神情忿然作色,连她的侍女都忘记反应。 红拂抬头,没想到秦子清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直接的一巴掌就甩胡姬脸上了,下一刻便把头低回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肇事者秦子清却不以为意,她心里本就不爽着,是胡姬自己给脸不要脸,凑上来讨打的。 “你居然敢打我?”估计这是胡姬第一次挨打,也许还没有想过,会直接这样被扇了耳光,等回神了,又羞又怒,袖子一甩,秦子清刚要走过去的身子被掀翻在地。 嘶—— 秦子清倒吸一口冷气,这一下摔得真疼,地上并不是什么光滑的路面,算不上崎岖,却有碎石子跟沙砾,直接背摔在碎石子上,她的后背又不是钢板,当然会疼了。 狠狠的瞪了胡姬一眼,要不是她现在腿酸得动不了,哪里会摔得这么惨。 “子清姑娘,您没事吧?”红拂连忙去扶她起来。 只是把人掀翻了,胡姬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打脸,她上前,伸手要抓秦子清,红拂迅速挡在秦子清面前。 “胡姬姑娘适可而止,要是让宫主知道了,谁都讨不了好。”红拂好似很了解胡姬,至少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胡姬便没有再动手了,只是恼怒的瞪着秦子清。 “再有下一次,本小姐一定不放过你!” 说得好像她真想放过自己似的,真有那么宽宏大量,还凑上来做什么? 秦子清冷笑,把这笔账记在迦叶身上,她迟早会从迦叶那里讨回来的。 不过也不打算让胡姬心里舒坦,她赤裸裸的寻衅,“有人一身脏污,有人一身华贵。华贵不见得能讨迦叶喜欢,因为迦叶不喜欢泼妇。” 还觉得不够似的,秦子清离去前,朝胡姬做了一个鬼脸,看到气质芳姿娉婷的胡姬被气的原地跳脚,秦子清就乐呵呵的哼着小调继续走。 第847章 来人哪,有蛇! 小样,跟她斗,要不是腿脚不便,早就把那个虚伪的女人摁到地上打了。今日的仇她先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回再找场子。 一路上,秦子清还向红拂打听胡姬的事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当知道胡姬是大长老的孙女,秦子清脸色都黑了,合着看她是个孤女,所以人人都能上来踩一踩她吗? 红拂还说,胡姬天赋异禀,医术跟武学上的造诣,都是神医谷中首屈一指的,倘若当初上位的人不是迦叶,胡姬兴许就嫁给迦叶了。 就因为大长老的立场在迦叶的对立面,即便如此,胡姬也不打算放弃迦叶,就等着什么时候求到大长老同意。 至于胡姬对秦子清抱着的敌意,红拂觉得也算正常,女人嘛,当然看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对其它女人好。 秦子清的出现让胡姬有了危机感,迦叶可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走得这么近,秦子清昏睡十年的解药是迦叶亲自带回来的,一出事,迦叶便放下事务上门,还许诺亲自教秦子清轻功,胡姬知道了,要是还能忍下去才怪。 “你说,你们宫主长得太好看了吧,哪天胡姬嫉妒了,上去就把迦叶的脸给抓花掉。” 秦子清手上拐着一根粗树枝,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隐隐能够看到百草宫的山门,她激动得都要哭了,昨天来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原来百草宫的宫门这么好看啊。 红拂没有接她的话,遵规守距的跟在她身后。 “不行不行,我饿了,要喝水要吃饭。”终于走到百草宫外,秦子清这次瘫下去就不起来了,红拂要去请示迦叶的意思,等她再出来时,秦子清已经累倒在百草宫门口,直接睡死过去,让人哭笑不得。 红拂只好再去收拾间厢房,让秦子清先在百草宫休息,并且拿了几瓶药物过来,一个早上的时间,秦子清的脚底已经磨出了血泡,红拂让侍女给她梳洗之后,挑破了血泡上药,包括后背磕伤的地方,还有手背的淤青。 秦子清这一觉睡过去,连午膳也没有起来吃,红拂命人叫了几次都没起来,迦叶听了只是挥手,让人随她去睡,至于胡姬,他没有提到半句。 要说秦子清,这是她醒来之后最累的一天,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睡了大半天,两条腿都酸得动弹不了。 天热渐暗,侍女给屋里点完灯后便离开,秦子清是被一股滑滑的凉意弄醒的,脖子上传来一阵粘腻感,酥酥痒痒,她嘟囔一声伸手去抓,抓到了一个条形的东西,冰凉粘腻,还会动? 这时脚上也传来什么东西在蠕动的感觉,秦子清什么睡衣都没有了,一个仰身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扯下来脖子上的东西。 蛇…… “啊——”尖叫声从秦子清的屋子里传出来,半夜三更,半个百草宫的人都被突然惊醒。 秦子清僵在床上,脖子上的蛇已经被她丢到地上了,手上也因为抓蛇的时候被咬了一口。 被子上还五六条胳膊长的小蛇,五颜六色,吐着蛇信子,“咝咝”的声音,听得人骨头都发麻了,其中一条黄色的小蛇弓起蛇身,倒三角的脑袋,两只冰冷的眼睛盯着秦子清,一边对着她吐蛇信子。 别,别过来…… 被窝里估计还有蛇,只不过秦子清看不到有多少,床尾有一条冰冷的蛇往她裤脚里面钻,秦子清心都凉了。 这么多蛇,该不会是自己今日没有跑完一圈,迦叶故意给自己的惩罚吧。 “红拂,红拂……来人啊……”她倒是想要大点声喊,可眼前的蛇还在盯着她,秦子清从来没跟这么多蛇睡在一张床上,这种情况,早就吓得她六神无主了。 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秦子清终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子清姑娘,出什么事了?”外头侍女过来,这道声音简直就像是天籁之音。 救星来了,救星来了。秦子清身体不敢动,小心翼翼的便外面说道,“快,快帮我把蛇抓出去,有蛇!”她自己都没发现声音染上几分沙哑。 侍女听到秦子清的话,一把将门推开,进了内室后,看到秦子清跟蛇僵持的场景,床上的蛇不少,饶是百草宫的侍女,也被吓一跳,“子清姑娘等等,奴婢去拿雄黄。” 一堆蠕动的蛇,没有那个女子看到不害怕,侍女急匆匆的跑出去,秦子清甚至来不及叫住人。 呜呜呜……你倒是快些回来啊,晚了我要被蛇吃掉了。 咝咝—— 仿佛听得懂秦子清的心声,她面前的蛇脑袋晃了晃,示威一般向她靠近。 秦子清吓得连忙闭上眼睛。 外头一阵风吹进来,秦子清顿时感觉身上一凉,刚睁开眼睛,身子就被拖下床,紧接着落入一个怀抱里。 被人搂着,她看不到来人的脸,但这衣裳的面料,好像是迦叶今日穿的衣裳。 “抱够了没有。”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秦子清收紧了搂着迦叶的手。 “有蛇……”这人真是恶劣,往她床上丢了蛇,现在英雄救美,居然还问她抱够了没! 迦叶把缚在身上的手拉下去,让自己跟秦子清拉开距离,“都死了。” 他指着床上的蛇尸说道,秦子清被扒下来,手还抓着迦叶的袖子不放,顺着迦叶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些方才还缠在她身上的蛇,此时蛇身上都让银针钉住,动弹不了,好像真如迦叶说的,都死了。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秦子清松了一口气,抓起迦叶的手,恼怒的一口咬下去。 力道之大,直到嘴里传来一阵血腥味才松开。 迦叶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就任秦子清发泄。直到她咬完了,他把手拿回来,把上面的口水蹭在秦子清的衣服上。 眉头皱着,秦子清不知道他是痛得,还是不悦。 但一想到床上的蛇,她才一点愧疚都没有。 只咬了他一口已经算便宜他了,方才那些蛇可都是缠到了自己身上,冰冷粘腻的感觉,回想起来就毛骨悚然,而且她被蛇咬了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中毒。 第848章 冷嘲热讽 “子清姑娘,出什么事了?”红拂这会儿终于过来了,一进门,便看到自己的冰山主子。 迦叶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查清楚是谁做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情绪。 红拂这才看到床上躺着的蛇尸,脸色一变跪到地上,“奴婢该死,这就去查。” 不说那么多蛇出现在床上是不是巧合,百草宫里有各种熏香燃料,都是祛除蛇虫一类的,这是有人故意想整子清姑娘。 一想到主子在自己的安排下,出了这样的事,特别是迦叶离去前淡漠的声音,红拂内心中就忐忑不安。 “嘁,装什么好人。”就算迦叶的话让人想到,是有人故意要整自己,秦子清也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迦叶是神医谷的掌门人,百草宫的主子,如果没有他的授意或允许,谁敢在她房间里放蛇。 一床的蛇尸看得人害怕,秦子清打了个寒颤,连忙让红拂扶她出去,她不想跟一堆死蛇待在一起,可是脚已经麻了,动不了。 “子清姑娘,您的手……”两个牙口咬到的地方已经出血了,泛着紫黑色,蛇有毒。 “奴婢这就让人给姑娘包扎。”红拂平日看着温温婉婉,力气一点都不输男子,一把就把秦子清背起来,往另一间厢房过去。 百草宫的人也陆陆续续在忙碌,秦子清的屋子里突然有那么多蛇,不是偶然,屋子外头也没有蛇蠕动的痕迹,而且又恰巧是在晚上,众人都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百草宫里放蛇。 秦子清中的蛇毒不难解,只是普通的毒蛇,最多就是受点疼,不碍事,可是一晚上过去了,红拂什么都没查出来。 秦子清因为身上中了蛇毒的事,迦叶没有强迫她今日继续绑着沙包跑,让她好好休息。 不过秦子清想要休息,总有人不见得会让她休息。 昨日才结了梁子的对头,一听说秦子清被蛇咬了,当然上赶着来看热闹了。 “哎哟,秦姑娘这是怎么了,听说被蛇咬了,啊呀呀,感觉如何呢?”胡姬从外面进来,看到秦子清在床上侧卧着,脸上的幸灾乐祸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秦子清翻了个身,不想去见这种讨厌的人。 百草宫的大夫就是不一样,给她看完伤后,又给她留了一瓶药,擦在身上,酸疼的感觉也消下去了,除了手上被蛇咬到的地方时不时隐隐作疼,整个人懒洋洋的很想好好睡一觉。 “啧啧,美人美人,秦姑娘说得对,蛇蝎美人嘛,当然只有蛇蝎才喜欢。”胡姬说着,不禁掩嘴偷笑,她昨日住在百草宫另一处厢房,当然听到秦子清半夜的时候叫得有多大声,“秦姑娘可得长记性了,你只配与蛇蝎为伍,日后可得离迦叶远一点。” 屋子里的侍女被胡姬撤下去,看得出她的身份,就连百草宫的人都尊敬她几分,也许迦叶跟她是郎有情,妾有意也说不定,等大长老松口了,说不准胡姬就能嫁入百草宫了。 秦子清在心里不屑的冷哼,她才不做这些无谓之争,胡姬爱怎么说怎么说。 不过,想起红拂说,并没有查出昨夜她屋子里,为何会出现那么多毒蛇,秦子清眉头不由的蹙起。 “秦姑娘昨夜叫得真凄厉,整个百草宫的人都被秦姑娘吵醒了,我想可能是秦姑娘与百草宫的风水不合,要不怎么毒蛇都找上你这个美人呢?”她一副很同情秦子清遭遇的模样,让秦子清听得作呕,而她自己浑然不觉,继续劝道,“秦姑娘还是回你自己的湖心院去,否则下回就不是毒蛇那么简单了。”她冷笑着,见秦子清没有出声,以为她睡着了,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秦子清把人喊住,自己也从床上坐起来,她根本没有睡着,有这么张恬燥的嘴在耳边叽叽喳喳,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过胡姬的话,让她心里有了警醒。 “你昨夜也住在百草宫中?”要不是也住在百草宫,怎么对昨晚的事情知道的那么详细。 被蛇吓得大叫,秦子清不觉得丢人,那种情况下,没有被吓晕过去已经很好了。 只不过,昨夜迦叶离开前的话,如果是真的,不是迦叶放的蛇,在百草宫中跟自己不合又极可能放蛇的人,除了这个胡姬,秦子清一时间想不到其他人。 “是又怎样,本小姐可不是秦姑娘这种美人,在百草宫住过那么多次,可从来没有遇见蛇。”她这话越说越难听,秦子清本没往她身上联系。 可昨日红拂也说了,胡姬喜欢迦叶,昨日找自己麻烦,就是因为迦叶救了自己,而且迦叶因为她,亲自走了好几趟湖心院,还把百草宫的一等侍女派去照顾她,胡姬知道了心里当然不满了。 在胡姬心里,自己就是她的情敌,更别说自己昨日留宿在百草宫,胡姬要是会放过自己才怪! 心里是这么怀疑,秦子清没有证据也无法直接说出口,可是胡姬这张嘴说的话,真的让人很讨厌。 “美人能引蛇蝎,说不准迦叶就喜欢这样的呢,昨夜的事既然你知道了,那也应该听说了,若不是迦叶,一屋子的蛇,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就是迦叶才能及时英雄救美。”她炫耀一般的提起昨夜迦叶救了她的事,心里虽然不想承迦叶的情,却不妨碍她拿这件事刺激刺激胡姬。 这女人的心那么黑,敢往她屋子里放蛇,要是让胡姬高兴了,她就不姓这个秦字了! “秦长老夫妇去得早,女儿家还是自爱一些好。”秦子清的话真的戳到胡姬的心了,明明胡姬就已经嫉妒,迦叶没有把秦子清赶出百草宫,现在秦子清的话说得,好像迦叶对她有点什么似的,胡姬若是还能笑出来才怪。 这话若是在其他人嘴里说出来,秦子清或许还会听着几分,可胡姬嘛……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两。说什么自爱,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在百草宫留宿,她自己不也一样留宿。 第849章 捉弄 况且胡姬爱慕迦叶的事,连神医谷里红拂这些侍女们都知道了,要说自爱,胡姬这个住进百草宫别有心思的人才最应该自重自爱,有什么资格来说自己呢。 “同样的话,留给胡姬姑娘,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免得爱慕美人的蛇蝎,晚上都找胡姬姑娘去了。”秦子清不屑的冷笑,毫不客气的赶人。被子一掀,回床上继续躺着,好好睡一觉,夜里才好起来办事。 “哼,忠告的话我已经说完了,秦姑娘自己好自为之吧。”胡姬本想来看秦子清笑话的,哪想自己吃了一肚子气,偏偏她的火气想撒在秦子清身上,就如同打在棉花上一般,没有效果,便也只好先离开。 都在神医谷中,来日方长,她就不信她没有机会再教训教训秦子清。 胡姬走后不久,红拂便过来了,让侍女们给秦子清传膳,因为昨夜她的疏忽,今日做事也更加小心翼翼。 听说胡姬今日来看秦子清,她小小的讶异了一下,因为昨日她也在场,并不觉得胡姬会主动过来看秦子清。 而秦子清也没有多说,没把心中的猜想,胡姬昨晚在自己的房间里放蛇的事情说出来。 或者是觉得说出来也没人信,瞧胡姬那态度,不像是第一次在百草宫住了,说不准百草宫的侍女们更相信胡姬的话,到时候别状没有告成,反被反咬了一口。 “百草宫有蜂蜜嘛?”天色渐渐暗下,晚风带着几分凉意,秦子清在自己屋子外逛了一圈回来,红拂已经回去了,屋子外只有一个侍候的小丫鬟。 “厨房有,不过子清姑娘要蜂蜜做什么?”小丫鬟应道,不免也好奇,半夜三更,过会儿都要休息了,秦子清找蜂蜜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都拿来就是了。”秦子清不耐烦的把人赶出去。 她准备了一天,忍着胡姬一脸得意的晃悠,现在时候到了,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当然,这事自己知道就好,要是传出去了,还不一定能成。 小丫鬟是红拂调派过来的,秦子清是主子,说什么她都听,秦子清不让她多问,她就只管做事就好。 秦子清想要蜂蜜,她很快就抱了一罐蜂蜜回来了。 “乖,在这儿等着,一刻钟后去请胡姬姑娘到南枫园,宫主找她有事相商。”看着满满一瓦罐的蜂蜜,秦子清笑了,心里直夸这小丫鬟听话,一边不忘给小丫鬟下命令。 笑话,她是要溜去胡姬屋里的,若不把人支开,前面做的准备就没有意义了。 她抱着一瓦罐的蜂蜜便出门,走了走,又回身吩咐道,“给我烧好热水,我回来后就要沐浴歇息了。” 一个瓦罐让她抱着,怎么看怎么怪,秦子清浑然不觉,躲过了多余的护卫,往百草宫外走。 她记得前日过来的时候,在外头看到的蚁穴,她的本事是没有胡姬大,这里又不是她的地盘,找不到蝎子毒蛇,倒是便宜胡姬那个死女人了。 按照印象大概的位置走过去,秦子清在地上捡一只枯树枝,看着周围没人跟着,才把瓦罐上的布掀开,一股甜腻的味道散布在空气中,她用树枝挖了一点蜂蜜,涂在地上,一条线直直划过去,往来时的方向划。 偶有几个人看到了秦子清,也是多往她手上的瓦罐看了两眼,要帮忙拿着时让她拒绝了,等护卫走远了,秦子清便继续往胡姬的房间走。 蜂蜜被她沾到自己的裙摆上,再滴到地上没有人发现,站在胡姬的屋子外打探了一下动静,发现胡姬跟她的侍女都不在,秦子清偷偷溜进胡姬的房间里。 房间的摆设跟自己那边住的差不多,看来胡姬也不见得多得宠,迦叶也不给她备一个再好的房间。 房间格局相似,做起事来,秦子清也显得轻车熟路,把地上蜂蜜的痕迹弄在角落里,不易引人发现。 秦子清看看瓦罐,里面还有一半的蜂蜜。 胡姬呀胡姬,你也有今天,敢算计我,还要看我的好戏,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哼,不整死你,我就不叫秦子清。 一想到很快就能看到胡姬狼狈的样子,秦子清的动作也跟着欢快起来。 掀开床铺,她把瓦罐里剩下的蜂蜜全部倒下去,再重新把床铺铺好,恢复原样以后,才收拾东西出去。 “百草宫的侍女们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宫主明明没有传话,害得小姐您跑这一趟。”胡姬身旁的侍女愤愤不平,她们从南枫园回来的时候,那些人看她们家小姐的眼神就让人来气。 “好了,隔墙有耳,我都没说什么。”胡姬这会儿倒是大方了不计较。 秦子清听到她们的声音后,连忙把人躲进暗处,胡姬的话也传进她耳朵里。 真是个虚伪的女人。在暗处明知道胡姬听不到,看不到,秦子清还是冲着她们进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等会儿就有她好看的。 万事俱备,就等着可爱的小蚂蚁们,快点到胡姬的屋子里去。 回去的时候,小丫鬟已经听秦子清的吩咐,烧好了热水,秦子清让她处理掉瓦罐,自己也脱掉粘腻腻的衣服,浸泡在热水当中泡了个澡,然后就把人撤下去了。 等啊等,秦子清欢喜的等着时间数着羊,一点睡意都没有,就等着半夜的时候,胡姬那边出事。 啊—— 终于,两个时辰后,在所有人都入睡的时候,秦子清听到胡姬屋子那边传来的尖叫声。 哈哈哈,你这个坏女人也有现在,自作孽,不可活,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哈哈…… 秦子清搂着被子,在自己的床上笑得像个傻子。 外面一阵阵的脚步声,这会儿胡姬的院子里铁定很热闹,要不是不方便,她也想当场去看看胡姬出糗的模样,一定很爽! 她大概能够理解自己昨晚被蛇咬了,胡姬一定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现在的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爽了,哈哈…… 也难怪她想整自己,不给她点苦吃,这个胡姬下次又要得意忘形了。 第850章 愚不可及 嘭! 秦子清的房门被突然踢开,外头凉凉的凤灌进来,很快就有两个身影停在自己床边。 屋子里的灯被点起来,秦子清笑到一半的嘴角突然停住,有些微微的抽搐。 谁来告诉她,这尊大神怎么到她这边来了,动作还那么大,这会儿美人受惊了,迦叶不应该是到胡姬的屋子里,赶着去英雄救美嘛?突然跑到她这边做什么? 秦子清看向红拂,才想要询问,红拂已经把脑袋主动缩回去了。 “呃……你们都不睡觉嘛?我,我困了,我要睡觉了,睡觉。”秦子清心虚的躺回床上,把抱着的被子盖在身上,面对墙,心里呐喊着让迦叶快些离开。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不会真的是为了胡姬那个女人,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秦子清心里有点发虚,背对着墙壁不敢转身。 迦叶没有一点君子的风度,秦子清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也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 站着好一会儿,秦子清也不敢真的睡着了,就在秦子清觉得自己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的时候,终于听到迦叶出声了。 “为什么这么做?”出口就是质问,明摆着就是要给胡姬出气的不是。 为什么这么做,不过是跟蚂蚁一起睡了一觉,蚂蚁又不会吃人,怎么不想想自己昨夜有多害怕,胡姬那个死女人可是在她床上放蛇了,那还不是普通的蛇,是毒蛇啊! 秦子清越想越委屈,要不是迦叶,她早就在自己的湖心院里不知道有多么舒畅呢。 “宫主大人这是来给美人出气了?”语气有点别扭,秦子清自己不知道,“就允许人家做了初一,还不允许我做十五嘛,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宫主大人真要担心美人,就过去那边看看,有宫主大人出现,胡姬姑娘再大的委屈也甘愿了。”话里藏不住的嘲讽,凭什么胡姬委屈了,迦叶就来这边兴师问罪。 迦叶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让人不敢接近,也不回应秦子清的话,除了进来时问的那一句,就安静的看着秦子清。 这是闹哪样呢?不就是自己捉弄了他的心上人嘛,生气了,是打是骂好歹支一声啊,不言不语的,都让人心里发慌。 秦子清看一眼红拂,想要从她这边问消息,哪知红拂机灵的把脑袋低下去,没看秦子清示意的眼神。· “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嘛?”秦子清以为已经成雕塑的迦叶开口了,他要是进来了直接把秦子清臭骂训斥一顿,秦子清兴趣还不来气,结果却问她错哪儿了? 她没错,她错哪里了?她哪里都没错,“我不觉得我有错,何错之有。”她粲然一笑,干脆利落的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做好了跟迦叶长篇大论的辩驳一场。 “愚不可及。”谁知迦叶这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落下这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话,转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对红拂吩咐,“守着,任何人不准进出。” 迦叶走了,留下秦子清跟红拂,还有那个侍候秦子清的小丫鬟。 哼,走就走,她巴不得他快点走呢。 小丫鬟被迦叶走这一趟,一颗心还蹦蹦跳没停下来,听着屋里的动静,也不像是责罚秦子清的样子,离开的时候,却不怎么高兴,连带着她也紧张起来。 “子清姑娘,是不是奴婢做……”错事了。 秦子清看了她一眼,是那个被自己哄去骗胡姬的小丫鬟,可能是见到迦叶生气了,以为是她给胡姬传错话了。 “不关你的事,去休息吧。”她想把人打发下去休息,可是有迦叶的命令在,红拂不走,那小丫鬟也不敢退下。 迦叶那人看着不怎么好相处,做丫鬟的得听从他的命令,秦子清也管不到,索性便不管了,翻个身自己在床上躺着,一想到胡姬在床上睡觉时,被密密麻麻的蚂蚁爬满身上的场景,秦子清就忍不住偷笑,恶女人,活该了吧。 不过秦子清的欢喜仍然没有持续多久,先是一个迦叶,接着又有人来打扰。 “秦子清,你给我出来,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出来!”门外传进来一阵叫嚣声,这声音中气十足,不用看都知道是胡姬那个女人过来了。 居然还有力气跑过来叫嚣,看来是教训不够深刻呀。 秦子清从床上坐起来,三两下便把身上的衣服穿好。 “秦子清,你这个胆小鬼,敢做不敢当,你给本小姐滚出来!”声音比方才大,胡姬已经到屋子外了。 红拂看到胡姬闯过来,连忙把人拦住,“胡姬姑娘,您冷静些,宫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这里。” 她挡在胡姬面前,不让她有机会闯进秦子清的屋子,胡姬本就因为吃了亏,储着一肚子的气,红拂这一拦,她更恼火了,“狗奴才,连我也敢拦,还不快滚开!” 红拂是百草宫的侍女,更是迦叶身边的,胡姬再怎么气愤也不敢对她出手,一则是红拂几个侍女,都是有迦叶亲自调教出来的,各自的本事都很厉害,胡姬想要动手,也未必能够教训得了。 “宫主有令,胡姬姑娘也不得擅闯,有什么事,姑娘可以直接找宫主说。”红拂坚守自己的位置不退让,胡姬恼怒的看着她。 秦子清在门口听着胡姬闯不进来,憋着笑没有动作。 “我念在你是迦叶的人,不和你一般见识,自己让开,不然别怪我无情了。”胡姬不死心的威胁红拂,她今晚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就是秦子清做的,要是不教训一番,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还请胡姬姑娘不要为难奴婢。” 红拂的不配合,让胡姬彻底恼了,她身旁带着自己的丫鬟,红拂不让她进去,她就硬闯。 “小月,给我教训教训这两个不听话的丫鬟,出什么事,本小姐担着。”能够贴身保护胡姬的侍女,身手当然不错,红拂还好,服侍秦子清的小丫鬟就没那么幸运了,她的功夫也仅限于拳脚,和胡姬受过训练的小月比起来,只有挨打的份。 第851章 停战 红拂挡在门口不让胡姬进去,一时也分不开身去帮那个小丫鬟,胡姬的武功更是不差,还是一个主子,她既不能真的伤了胡姬,也不能让她进去,再这样下去,不见得能够真的拦住人。 “住手。”秦子清从里面把门打开,这两人拦住胡姬是在保护自己,听到她们挨打了,秦子清当然不能当做不知道。 “哟,终于出来了。”胡姬看到秦子清出现了,面前还看着一个红拂,她恼怒的冲另一个丫鬟出气,一巴掌就甩在小丫鬟脸上。 “你够了!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秦子清看红了眼,当着她的面打人,胡姬这死女人是故意的。 秦子清生气了,胡姬就高兴,“怎么,心疼了?心疼就出来呀,咱们公平的打一架。” 胡姬心里打什么主意秦子清听得出来,这种低劣的激将法,在平时秦子清绝对不会上当,可胡姬就是拿准了秦子清不会放任她的人挨打。 “子清姑娘,宫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红拂拦住秦子清,秦子清没有武功,跟胡姬打铁定吃亏,只有挨打的份,放秦子清出去,被宫主知道了,她也得受罚。 见秦子清还在犹豫,胡姬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打在小丫鬟另一边脸上,双手被小月抓住,小丫鬟也躲不了,生生又挨了一下,胡姬的力道不小,把人的脸都打肿了。 “犹犹豫豫,你这是做给谁看呢?这小丫鬟长的挺水灵的,你难道不想救了嘛?” 眼看胡姬又举起手,秦子清一把推开红拂,“到底谁是主子,迦叶没说不让我出去,你走开。” 红拂还犹豫着,被秦子清一把推开,倒不敢把秦子清拖回去。 胡姬笑了,秦子清出来了,红拂总不能继续拦着,但不等她先教训秦子清,秦子清已经三两步上前,扬起手朝胡姬的脸打过去。 胡姬本就故意诱引秦子清出来,这会儿当然不会直接挨打,她一把抓住秦子清的手,把人甩到地上,“就凭你也敢跟我动手,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秦子清没有武功,没有内力,被胡姬的力道摔在地上,幸好身上的衣服够厚,这一跤摔得不疼。 但胡姬没想放过秦子清,把人甩出去以后,就抽出来一条鞭子,二话不说就朝秦子清抽过去。秦子清的五识还是比较灵敏的,就地一滚,躲掉了这一鞭子,身上的衣服也脏了,但此时她没有心思去管。 胡姬要动手,也许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足以教训秦子清一顿,她没让小月帮忙。 红拂想要上前,有顾忌着两个都是主子,小月过来拦住她,她便顺势而下,和小月纠缠在一起。 啪! 实力悬殊,鞭子还是抽到秦子清的身上,她也因此抓住鞭子的一端,冲到胡姬面前,一手扯住头发,一手被胡姬抓住。 砰!两个脑袋撞在一起,各自头晕眼花站不住脚。 “小姐!” “姑娘!” 红拂跟小月也停下了动作,关心两人的情况。 “住手。”远处响起一个声音,冰冷无波澜,让在场的人都停住了动作,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什么东西,打在胡姬的心口,她顿时身体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秦子清可不会管是谁来了,趁机一巴掌扇过去,胡姬的脸上立马就肿起来。 迦叶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目光落在秦子清的身上,一眼扫过去,看清了场上的情况。 “自己去领罚。”没有指名道姓,红拂立马跪下去。 再看看秦子清,一身脏污,胡姬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的五指印就很明显了,此时一脸委屈的看着迦叶,希望他能够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而秦子清看清来人是谁,冷哼一声,她才不怕迦叶帮胡姬找自己算账,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 场上没有人敢出声,小月估计是看出来胡姬的不对劲儿,要上前的时候,迦叶警告的声音响起来,“无事生非,等她自己回去。” 不怒自威,迦叶往那里一站,就让胡姬的侍女胆怯了。 瞧瞧胡姬,这算不算是孤立无援?秦子清看到这一幕,不厚道就笑出来了。 “你过来。”他这是对秦子清说的,秦子清一愣,又瞄了一眼胡姬。这是给他的小情人罚站了?叫自己走,是想在没人的地方把自己揍一顿? 头上挂着无数问号,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子清离去前,回头对胡姬挑衅的吐着舌头。 跟着迦叶,走过的路秦子清确定自己没有走过,很快就走到一个地方,院子上挂着一块儿牌匾,上面写着南枫园三个大字。 脚步顿时停住踌躇不前,她不认识路,但认识字,这明显是迦叶的院子,他把自己带到他的院子来,是想要做什么? “怕了?”迦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怕什么?才不怕。”秦子清连忙跟上,大不了一死,反正她也没什么牵挂的,做人要有骨气,她才不怕。 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迦叶的嘴角几不可闻的勾起一抹弧度,心情还算愉悦。 进了南枫园,很快就有侍女出来迎接。 “带秦姑娘下去梳洗上药。”他的脚步没有停留,直接离开,看得秦子清一阵莫名其妙,他不是要教训自己一顿嘛?难道自己会错意了? 想起来伤口,秦子清这才注意到,自己被胡姬那个死女人的鞭子抽到手臂,衣服被划破,上面有血迹沁出来,好长的一条鞭痕,只怕日后要留疤了。 “奴婢绿袖,姑娘请随奴婢来。”那侍女在前面给秦子清引路,说话声音有些冷硬,跟迦叶的性子比较像,和红拂不同,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 这里离迦叶那么近,秦子清觉得,自己还是乖乖听话的好,不然惊动了迦叶,吃亏的还是自己。 绿袖为人看着不是很好相处,但做事的效率很快,一刻钟不到,就让人烧好了一大桶水给秦子清沐浴,让人给她上药以后,又备了一叠糕点跟清茶在桌子上。 第852章 巧合 不过秦子清没什么食欲,时辰不早,床还在等着自己,比起胡姬还在罚站,她就幸运多了。被点了穴,迦叶又不许旁人给胡姬解开,要等到时辰过了胡姬才能动,只怕也得到明天早上了。 “红拂怎么样了?”她问留在外头守着的绿袖,红拂今夜虽然没有帮她动手跟胡姬打,但也没有帮胡姬,而且还拦住了胡姬的侍女,她方才只听到迦叶让她去领罚,有迦叶在,她也不敢开口,这会儿迦叶不在,便问问绿袖。 “红拂犯了错,已经去刑堂受罚了,姑娘早点歇着。”绿袖没有要跟她多说的意思,话落便主动给她关好门,然后出去。 跟你主子一个样,还真是冷漠。南枫园有守卫,秦子清是不能乱走的,打了个呵欠,便一头栽到床上休息。 红拂估计没有帮胡姬才会受罚,迦叶这会儿已经休息了,看在红拂帮自己的份上,她明日再想办法为她求情好了。 翌日起来的时候,还是绿袖过来侍候,秦子清问了迦叶的行踪后,又问胡姬的情况,听说她吹了一晚上的夜风,感染了风寒。这点秦子清可以理解,量谁吹一夜的风也不会安然无恙,不过,胡姬居然被迦叶赶出百草宫了,而且没有迦叶的命令,不得再进百草宫。 这也就代表胡姬,连在这里留宿的资格都没有了,对秦子清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迦叶连胡姬都下手了,自己的下场更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缥缈峰上,基本没有自己的什么东西,连收拾都不用了,秦子清吃完饭就要离开,她还是回自己的湖心院好了,这段时间安份守己,迦叶今日没罚自己,只要自己小心些别再犯错,不落下把柄,迦叶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宫主让秦姑娘最好留在南枫园。”绿袖挡住秦子清的路,却没有要拦住人的意思。 迦叶不让自己走?南枫园有什么好的,还得随时防备着迦叶会突然来找自己麻烦,不如早早回自己的湖心院去,风景秀美不说,无人约束,自由自在,她是傻了才会在这里住着。 “告诉你家主子,我对百草味没兴趣。”话落,她绕过绿袖便走,绿袖没有阻拦,只是跟在秦子清身后,说是迦叶的吩咐,秦子清执拗不过,便随她去。 除了身边跟着一个绿袖,秦子清想要回去,也没人再拦着她,胡姬在她们之前就已经离开,秦子清没有和她碰上,因为胡姬被赶出百草宫一事,秦子清不敢给红拂求情,绿袖也说没必要,迦叶一言既出,从来没有把话收回来过,秦子清便作罢。 回到湖心院后,秦子清没想继续学轻功,整日除了吃睡,便直接去藏书阁看书,绿袖寸步不离的跟着,等秦子清进了藏书阁以后,她便在外头等候。 让秦子清比较意外的是,居然又在藏书阁看到慕言书了,他拿着一本书,站在书架后面走神。 这个角度,如果不是特地从外头走进来,一时还真难发现他的存在。 “真巧啊。”跟慕言书谈不上熟,既然看见了,也打过招呼,秦子清便想换个位置看书。 “秦姑娘,你上次说自己醒来以后便失忆了,这是真的吗?”慕言书叫住秦子清询问。 他人虽然无法离开神医谷,但神医谷中还不是迦叶可以一人只手遮天的,想要得到外面的消息虽然麻烦一点,却不是做不到。 如果不是秦子清跟阮明心,两人的长相那么相似,慕言书也不会起了心思想查查两人之间的联系。 不查或许他不知道,西瀚很乱,皇子夺位,内斗不断,因为霍铮离开了。 当他被迦叶带回神医谷后不久,启元帝就强行剖腹取子,阮明心还被人劫走,如今下落不明。 倘若说,秦子清跟阮明心长得很像这是巧合,那秦子清醒来的时间,跟阮明心出事的时间那么接近,这一点又怎么解释?当初翩若,惊鸿和他一起回来,迦叶并没有跟他们同路,这很难不让慕言书去怀疑,眼前这个秦子清,并不是真正的秦子清。 “是这样没错。”秦子清点头,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听到秦子清的回答,慕言书便试探道,“秦姑娘相信自己的身份嘛?你真的是秦子清嘛?” 他只打探得到外面的消息,却没办法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他知道霍铮在寻找阮明心,但无法把自己的发现跟怀疑告诉他。 神医谷处于几位长老跟迦叶的掌控之中,他现在被二长老跟迦叶两人一起盯着,自由根本就谈不上。能在藏书阁里见到秦子清,并且来试探她,这已经是很以身犯险的事了。 如果不是他答应了霍铮,却没有把阮明心守护到最后,启元帝就不会有机会对阮明心出手,霍铮也不会刚好跟阮明心错过了。 这件事没有人怪过慕言书,但他得知的那一刻,自己心里是愧疚的。他不知道阮明心在哪里,如果眼前的秦子清是阮明心,他就有了一个赎罪的机会。 “什么意思?”慕言书的话问得秦子清一阵莫名其妙,她不是秦子清嘛?不是秦子清的话,那她是谁? “秦姑娘可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他注意着秦子清的神色,见她没有反对,便带着她走,直接上了藏书阁中最高的一层楼上。 最高处,他们说话不容易被听见,也可以随时注意到是否有人进来。 “二长老想要让神医谷恢复以往的荣光,在神医谷外,与各国的势力皆有联系,当时派我去南庆,因为已经以蛊控制住了南庆一半的官员,我以献药的名义进宫……”慕言书把当初自己离开神医谷,到了南庆,并遇见了阮明心与霍铮的事情,除了谢含蕴以外,没有隐瞒的脱言而出,秦子清听着眉头皱了起来。 她并不认为听到一个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会是什么好事。 第853章 疑窦 听完了一切,不仅慕言书会觉得,自己跟那个叫阮明心的女子有什么联系,她自己也都起疑了,而她刚好在这个时候醒来…… “你怀疑我不是秦子清,而是阮明心?你有什么证据?”她稍稍闪躲开慕言书的眼神,那道眼神中的光太过认真严肃,她怕自己会把慕言书讲的故事当真。 慕言书把她的左右摇摆与不安跟看在眼里,凡事讲究一个循环渐进,他不能逼得太紧,物极必反。 何况如果秦子清是阮明心的话,要想把人偷天换日,绝非一件简单容易的事,迦叶把阮明心带到神医谷中,他的目的慕言书只能猜是为了掌门人信物。 想要掌门信物,也没有必要给阮明心安一个秦子清的身份。 “慕某只是给秦姑娘讲了一个故事,听不听在于秦姑娘,是药三分毒,秦姑娘想要恢复记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手上拿着的书被他翻开几页,书上的内容是一般的诗集。 他没有强迫秦子清去怀疑自己的身份,却在秦子清的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今日之事,慕某希望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以免招惹杀身之祸。秦姑娘该走了,绿袖在外面等着。”慕言书在一旁提醒,如果不是话里的内容太过沉重,秦子清真会以为,他就讲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却也没有拒绝,如果慕言书说的是真的呢?她若不是秦子清,那就是阮明心,阮明心对迦叶还有神医谷的价值摆在那里,迦叶不会对她出手,不过,慕言书这个泄露消息给自己的人,就一定逃不过的。 “如果你心中有疑惑,下次过来时,把他们给你的药带给我看看。”秦子清下楼前,慕言书提醒道。 在这神医谷中,迦叶的医术是最好的。 但自己也不差,在这神医谷中也是排得上名的,兴许能够在迦叶给的药上,发现点什么。 “下次。”秦子清没有拒绝,慕言书讲的故事听完了,也在她的心里形成一根刺。 把那些药给慕言书看看也好,证明之后就能把心头的刺拔掉。 今日她在藏书阁待得够久了,如果还不出去的话,绿袖会进来问的,反正藏书阁随时可以来,只要慕言书还在神医谷,他们会再见到的。 目的达成,慕言书没再留下秦子清,他们都等着秦子清把药带过来,却都不知道,他们几年之内,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秦子清回去的路上一直走神,绿袖问起的时候,被她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即便有怀疑,绿袖也没有说。 慕言书讲的故事,秦子清知道不能只当故事去听,方才在藏书阁中,答应慕言书时那么利落,可一路走回了湖心院以后,她心里才开始后悔。 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些害怕把药给慕言书。 她醒过来到现在,差不多也将近半年的时间了,从她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秦子清,这个身份从她醒来后一直用到现在。 阮明心是一个奇女子,一个有故事的人,她的故事丰富多彩,秦子清的故事则是孑然一身在睡梦中度过了十年。 秦子清的人生很简单,如果她是秦子清,这样的人生,会过得很轻松,可是阮明心不一样,她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丈夫孩子,跟自己的使命。 不管是阮明心的经历,还是阮明心责任,她的路不会太好走,自己真的能够担起那样的责任嘛? 居安思危,可安逸的环境待得太久,她恐惧去面对那样的纷纷扰扰,剖腹取子,这是多么残忍的事,西瀚皇室忘恩负义,如果她是阮明心,她要如何在爱人与仇人当中抉择。 这一路,秦子清脑子里就没有停下来过,直到回了湖心院,满园子的蛇在地上蠕动,还没有发现的秦子清,被绿袖拦住。 “姑娘,小心!” 秦子清低头看过去,数十条五彩斑斓的蛇把路都堵住了,蛇的大小,跟那晚在百草宫出现的一样,不过数量要更多。 “这些蛇都是从哪里来的?”知琴知棋四大美婢站在院子内,几个姑娘家哪里有见过这么多蛇,早已经花容失色了。 知琴反应过来后便回话道,“院子外的湖里,今日突然出现好多蛇,都往院子里聚集过来了,奴婢们怎么赶也赶不走。” 突然出现的蛇数量并不少,知琴知棋四个都吓得不敢动了,更不用说秦子清,杯弓蛇影倒不至于,不过百草宫那次的确吓得不轻,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地上的蛇耀武扬威的四下扩散,秦子清一下子就想到是谁做的。 “胡姬!”提起这个名字,秦子清就恨得牙痒痒的,除了胡姬,谁还会往她院子里放这么多蛇! 那个死女人真的是一点都不长记性。 “先出去再说。”她对知琴知棋四大美婢下令,院子里又这么多蛇,这里没有驱蛇的药物,她们也不擅长抓蛇,继续留下的话,被蛇咬了都算是轻的。 秦子清出了院子才知道,胡姬的手段不止这么一点,湖水下也有蛇,她平日出门来回乘坐的船上,这一会儿的功夫也爬上去许多蛇,更不用说水里看不见的有多少。 这个死女人!秦子清气的牙齿咬的嘎嘎响,胡姬真看得起她,这是把整个神医谷的蛇都抓过来了吧! “子清姑娘,可要回南枫园?”绿袖的声音适时在秦子清耳边响起,秦子清才想起来绿袖的存在。 这么多蛇出现,以胡姬跟自己的恩怨,她现在说不定正躲在哪个地方,偷偷看自己的笑话,胡姬怕迦叶,有迦叶的人在,她想要动手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不过…… 绿袖前几日的话还在自己的耳边回响着,她说迦叶让自己最好还是留在南枫园,难道迦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知会有这样的结果?胡姬不会轻易罢休的。 “胡姬姑娘身后还有一个胡家,还有大长老撑腰,秦家只剩下子清姑娘一个,宫主大人说了,要想跟他们斗,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子清姑娘如今连胡姬姑娘都打不过。”绿袖出言在一旁提醒。 第854章 算计 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些话全是迦叶教给她的,怪不得那日自己要离开百草宫的时候,百草宫的人都不拦着自己。 迦叶这个人的心机真是太深了。 “你家主子还说了什么?”不怪秦子清看绿袖不顺眼,实在是绿袖的气质跟迦叶太过相似,两个大冰块儿,爱屋及乌,当然讨厌一个人,连同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会被一起讨厌。 “子清姑娘自己无法解决胡姬姑娘,便只能躲,胡姬姑娘身后有大长老,子清姑娘除了百草宫,还可以躲到哪里去?”绿袖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扫过湖心院里,平日服侍秦子清的几个婢子,不用说也知道她眸中的意思了。 如果秦子清不答应,那么不止是她自己,她的丫鬟们也得被胡姬欺负,而秦子清这个主子无能为力。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收拾东西。”打蛇打七寸,迦叶已经拿捏住秦子清的点,她不是那种甘愿束手就擒的人,南枫园这一趟,她不去也得去了。 绿袖没有让秦子清故意恶整的心思得逞,“子清姑娘直接随奴婢走便好了,东西在昨日的时候,便已经整理好,送到南枫园了。” 这个事实,可能就只有秦子清一个人蒙在鼓里,可想而知心里有多愤怒,最终都化成了郁闷,谁让她如今不得不寄居到人家的屋檐下呢。 虽说这里面是有算计的成分,但迦叶如果不算计自己,她也没有机会住进南枫园,说不准胡姬还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行了行了,快走吧。”她已经懒得去计较那么多了,这种情况,她要是认真,她就先输了。 果然,在秦子清妥协以后,绿袖一把抓住秦子清的手臂,脚尖在地上一点,跃过一段距离,在水面上几个起落,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到了对岸。 这种飞一般的感觉,秦子清心里越想越不平衡,对比之下,就显得自己废柴多了。 没有车子没有马,秦子清还是像上回一样,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去,幸运的是这次她脚上没有绑着沙包,脚步也轻快多了。 两个时辰后,秦子清又一次回到缥缈峰这个地方,住的是迦叶的南枫园,心里的那点小不满,在想到住进南枫园可以把胡姬气一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红拂自从上一次之后,秦子清就没有看到她,红袖还留在她这里侍候。 听说百草宫有三个侍女,红拂,绿袖跟黄杏。这三个人的身份不一般,直属迦叶的婢子,负责百草宫内的大小事务,也只服侍迦叶一个。 按理说,让这样的侍女来服侍自己,有点大材小用,不过谁知道迦叶心里是怎么想的。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如果不是迦叶,她也不至于途惹胡姬这等无妄之灾,百草宫中,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侍女当然是迦叶提前安排好的。 “子清姑娘,宫主让您用完膳后,到书房去一趟,他有事找姑娘说。”绿袖的性子没有红拂的温婉,完全随了迦叶的性,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 “知道了。”好好的心情,因为绿袖的话给破坏了,秦子清随意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 断尘渊外,在牺牲了无数的人,见识到了断尘渊内的恐怖,多数的人选择了放弃对付天机阁,放弃断尘渊内的财宝。 半年来,死亡的尸体堆积成山,瘴气林内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人作呕,龙翼轩不肯牺牲自己的人,死的大部分都是江湖中慕名而来的勇士。 神医谷回绝自己的合作,看着那些病重伤重无法医治,而死去的人,龙翼轩别提有多心痛,这些人就这样被浪费了,他不甘心啊! 为了拿下天机阁,为了前朝皇室宝藏,为了断尘渊中的药草跟天机阁的财富,他不惜花上半年的时间,耗尽物资,结果现在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徒劳的,龙翼轩怎么能够甘心! 半年的时间,他的人都耗在这里,吃喝住行的粮草费用,这一笔军资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攒回来,这已经是他手中最后一批粮食了。 龙翼轩有一批人专门给自己种粮食,北狄荒地,商人几乎全部撤离,其他三国在得知北狄已经成了他的地盘后,就严厉克制各国的人在北狄行商,为的就是不支持龙翼轩,想让龙翼轩跟他的人自己自生自灭,没有吃食跟物资,龙翼轩有再大的野心,都无法实展自己的报负。 为此,龙翼轩如果还想继续走下去,那么让自己的人去自力更生,便是最好的办法。 北狄的荒地,土质不比东圣,西瀚跟北狄,麦子水稻都种植不了,只能产一些地瓜,土豆。 除此之外,北狄有丰富的草料,听闻从前北狄人都会在草原上养牛羊,这些龙翼轩已经着令让手下人去办,见效不大。 一想到这些事,龙翼轩的心情就抑制不住的烦躁。 “主子,东圣的弟兄们已经撤退,正往北狄的方向退回。”李一送来最新的消息,并递上一个蜡黄色的信封,“阮兆麟请求,要见主子一面。” 信封上是阮兆麟的笔迹,说起阮兆麟,龙翼轩没有什么好脸色,当年的事情他查到,如果不是阮兆麟泄露了他的踪迹,霍铮也不会找到他的庄子,他的手也不会废掉。 他能够把阮兆麟从霍铮手上救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饶他一条狗命,现在还想要做什么。 撕开信封,信中的内容龙翼轩三两眼就看完了,却没有立即丢掉,阮兆麟给他提了一个主意,上面的内容新颖,听着像是那么一回事。 信中提出派人去行医布施,借此拢获民心,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其它时候,或许会行不通,但现在不同。 天下本就愈发不太平了,特别是几年来随着北狄覆灭,各国之间的氛围更加紧张,再有攻打断尘渊的事,边境的一些百姓受到骚扰,早已背井离家,远走他乡,如果他这个时候借机行事,说不准就可以把民心笼络在自己手中。 第855章 民心 有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三国兵力强盛那又如何,若不能民心所向,征服了天下,也坐不稳屁股下的那把椅子。 但是趁此机会如果民心能够为他所用,到时他的行事也会更加方便,能做的事情也会更加地多。 “去,速带阮兆麟来见我。”他把收到的信放好,合进自己常看的一本书里。 如若这件事要是能成,他可以既往不咎,不跟阮兆麟那个老家伙计较以前的事情。 …… 南庆朝堂,五皇子上位,其余有异心的皇子,当年都让阮明心与霍铮联手清理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南庆新帝只适合治理盛世的天下,在乱世当中,他甚至很难以保全自己的位置。 霍铮回西瀚,随着阮明心嫁过去,南庆的事务就逐渐转移到龙司远的手中,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或者难以决策的事件,龙司远都会让阮明心帮忙做决定,并不是不信任霍铮,霍铮是西瀚的六王爷,终究有西瀚那边的立场,南庆的问题,和西瀚到底是国与国之间的距离,问霍铮,远没有问阮明心来得安心。 阮兆麟失踪之后,南庆朝堂,百官无人带头,这几年来,龙司远不是没有提过别人担任在文官之首的位置,只不过远没有阮兆麟在的时候那样安心,各种乱子层出不穷,开始龙司远还可以联络上阮明心,以阮明心给的意见行事,如今阮明心杳无音信半年了,龙司远也几乎是撑到了极点了。 “朕下的命令,你们处理得如何了?”御书房内,龙司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聚集在御书房中议事的几位臣子,其中就有阮明心同父异母的大哥阮云庭,因为当初皇家狩猎一事,被阮明心所救,在朝廷之事上,于公于私也算尽心尽力,而且他的才学非凡,不失为一个能臣,若不是阅历尚且不够,龙司远是想把南庆文臣的担子,挑到他的身上的。 “回皇上,实在是物资匮乏啊,去年隆冬腊月,大雪封路,冻死了南庆许多穷苦无依的百姓;好不容易熬过了冬天,今年开春,南下的雨水,降水量过多,农户家里的庄稼,不知道被淹死了多少;如今才正临初夏,北边已经出现土地干旱等问题,只怕再不解决,北边的百姓嘛,只怕也得牺牲了。” 户部尚书一脸痛心的诉说着,户部掌管朝廷的钱财,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天灾人祸,有哪一样不是要钱? 一笔笔大款定然需要支出,但国库却没有多少收入,因为老天降下的灾祸,朝廷还给百姓减少了税收,这样下来,国库的存银根本就不行啊,户部尚书没有详说的是,因为这几场天灾人祸,朝廷赈灾的银两,甚至已经挪用到前几年的余钱上了。 边境小城因为有人攻打断尘渊,从而被骚扰到背井离乡的百姓们,一个个都逃到了南庆京城,近段时间,平白多出来那么多难民,在京城已经无法继续收容那么多的难民了。 等下一个冬天一到,京城大街,乌合小巷又得冻死数不尽的难民。 那样的场景,见过一次就够了,足以在心中深刻住那种感觉。 入不敷出,再这么下去,不出一年,南庆的国库就得被掏空了。 “阮爱卿有什么看法?”龙司远问一旁沉默的阮云庭,户部尚书说的情况,龙司远心底都有一个底,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维持下去了。 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所学所做的,都是帝王之道,能够治国,却没法养一国百姓,天灾降临,百姓不断牺牲,久而久之,就会有人对他这个皇帝不满。 被点名的阮云庭站出来,这件事上一回众人已经商议过了,他也没有什么好解决的法子,不过听说了一个消息,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禀报,良久过去,他才斟酌说道,“皇上,臣收到消息,近来边境小城,出现大批大夫,不仅是边境小城,各地灾区也有这些大夫的踪迹,他们声称自己是神医谷的人,医者仁心,不忍天下百姓受苦受难。”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场上的人一个个沉默住,连皇上都没有动作,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大夫,他们是想要跟皇上作对还是造反? 他们没有听说过神医谷,但大批的大夫同时出现,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南庆,或者说这个天下,不乏有行医的大夫,只不过,无利不起早,没有哪个大夫会真的什么都不图的就去行医,医者仁心,也只是一小部分人。 谁能够真的做到不收取百姓银两?不收看病的钱,那药材的钱呢?没有钱收入,就算是大夫,也得等着饿死。 而这群大夫又出现得那么及时,这不就恰好反应了皇上的无能吗? “可知道大夫的背后,都是什么人在操作?”皇上的脸上不算好看,呼吸间尽是在调控自己的情绪,他无法做到面不改色。 向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群大夫出现得及时,受灾的百姓可不少,如果受了那些大夫们的恩惠,就会说他们的好话。 那群大夫如果不是跟皇上作对的还好,如果是针对皇上的,单凭他们此次行医布施的举动,赢得百姓的好感是毋庸置疑的,此时如果有心人再来煽风点火,皇上的民意绝对会受到威胁。 “臣无能,还不清楚。”阮云庭也是昨日才得知这件事,详情还不晓得。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查清幕后人,另加派人手,前往灾区救治百姓,从宫里调派一部分御医过去,决不能让有心人心思得逞。”阮云庭的办事能力,龙司远还是看在眼里的。 神医谷的事,阮云庭跟朝堂的大臣不知道,但龙司远他却有听说,当年与阮明心霍铮两人交好的慕言书,就是出自神医谷,不过慕言书跟阮明心站在同一条线,龙司远不相信会是慕言书,但慕言书背后还有其他人,不是慕言书,也许会是他背后的其他人。 惦记着天下和南庆的又不是一个人。 第856章 皇命难违 又或者是些有心人在背后操作,故意把这个锅甩到神医谷的头上,又能借此让无知的百姓,憎恨他这个掌权者。 会是他的其他兄弟们吗?龙司远心里也不知道,当年他的几个兄弟,就是为了这个位置而纷纷反目,最后丧命,皇位的诱惑到底是大得很,绝对没有人会不想要这个位置。 加派人手前往灾区救助灾民,这个举动,如果灾区的大夫是有心人派去的,不利于皇上的舆论会大大降低,如果这件事只是他个人阴谋论了,那也没事,有御医前往,百姓也能得到救治,同样利于自己的子民。 “臣遵旨。”阮云庭领命,这件事情说容易也不容易,处理不好,将会危及朝堂社稷。 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了,没什么事,龙司远便打算让众人先出宫,临去前,户部尚书又折返,有件事他憋在心里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在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实况他也不清楚,只不过,近来南庆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朝廷力竭,让他也对那个消息动了心思。 看着户部尚书踌躇的神色,龙司远便说道,“王尚书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臣……”户部尚书再三犹豫,终于下定了决心。 “皇上知道,北狄有乱贼,近来突袭东圣,最终被击溃之事。”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各国都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北狄的乱贼,幕后的主子所有人都不清楚,但战败的是北狄乱贼,这个消息众所周知。 这当中有什么问题吗?龙司远不清楚,他没有出声,静静等着户部尚书的下文。 “臣听闻,北狄的贼子,背后有高人相助,若不是背后有人,北狄一块儿荒地,东圣与西瀚拿下以后,便弃置不顾,百姓的温饱都成问题,怎么可能组成自己的军队呢,皇上也知道,北狄贼子的队伍,实力强悍,以两千的人马,对上东圣一万强兵,倘若不是后备粮草断绝,谁胜谁负,乃是未知之数。” “王尚书想要如何?”龙司远打算听听户部尚书的意见。 北狄有高人指点,这背后绝对不仅仅是一个高人,更应该是一个势力才能做得到的。 那会是什么样的势力呢?相助北狄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若是要论说好处,不论是南庆,东圣还是西瀚,随便一个能给的好处都要比北狄那块荒地强上百倍。 “回皇上,天下之乱一触即发,如今不管是东圣还是西瀚,都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只要机会出现,狼烟烽火便起,万万不可让北狄的贼子不能够有成长的机会。 他们背后的势力,如果不能为咱们所用,那便将它毁掉。”户部尚书在旁提议道,把自己的分析说给龙司远听。 龙司远在回味户部尚书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天下一乱,战争之后,胜者一统天下。 他没有这个野心,不代表东圣跟西瀚也没有,而此时各国之内都有内乱,僵持之下,只会有时间让北狄的贼子成长。 户部尚书说的对,北狄的神秘势力,如若不能为自己所用,最好在它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毁掉,不然等到日后,吃亏的绝对是自己,还有天下的百姓。 “王尚书的提议,朕会好好考虑,你先退下吧。” 龙司远没有把话说死,户部尚书的提议是不错,但也如同户部尚书所说,需要慎重。 那股神秘的势力,他们还不了解,想要灭掉,只怕吃亏的会是自己。 各国之中都有自己的问题,东圣跟西瀚都有内乱,南庆天灾连降,百姓民不聊生,阮明心如今也下落不明。 唉,龙司远烦躁的揉了揉眼睛,想着还是先派人去查看一番,了解北狄之处的情报再说。 他这一决定,就把这个任务交到凤家手中。 凤家能人辈出,凤追退下了,他的几个孙儿,都是出名的后起之秀,特别是凤准,公子容华,本以为他的腿疾是救不了了,结果却突然可以站起来。 凤准前半生的时光,都在轮椅上度过,阅览群书,博学多识,一派文人墨客的风姿,本以为日后会走文臣的路,谁能料到他也从武将的路子走下去,他从前没有从过军,本想军营里野蛮人多,他适应不了,融入不到那个圈子里,可又有谁能够想到,凤准坐在轮椅的十多年,看的几乎都是兵书,在实战上也能融会贯通,运用自如。 几场由他指挥的战役,无不都是大获全胜,以少胜多赢得很漂亮。 让人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凤家人的血脉,天生的将帅之才。 龙司远把北狄查探的任务交给凤准,这是最好的选择,有凤准在,如果对方值得,可以为自己所用,那么以凤准的才能,也能够把人说服,归顺到自己麾下;对方如果是不能用的人,以凤准之才能,也能够将他们拿下。 做好了这个决定,龙司远便提笔开始书写,通知凤家他的打算,信是让亲卫送出去的,北狄不简单,在没有出来结果之前,他不想这件事人尽皆知。 如果东圣跟西瀚,也起了与北狄那边的幕后者合作,与南庆不利之处就太多了。也许几方势力联合在一起,会率先攻打南庆。 …… 月落夜正黑,风起庭槐端。 院子外挂着两盏灯笼,昏黄的光,把人的影子照射在地上,不知是风动还是人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动。 入夜的晚风有些凉,缥缈峰上的夜比其它地方更凉,此时秦子清的身上,却不觉蒙上一层薄汗,脚上绑着一对沙包,准确的来说,是两个方正的大沙包缠绑在她小腿上,她却在院子里跑跑跳跳。 明明累得气喘吁吁,站在远处都能听到她的喘气声,但却不见她有停下来的意思,额头上有汗珠沁落,脸上的咬牙切齿暴露了她的心情。 迦叶这个大魔头,不愧就是胡姬看上的人,两个人的狠都差不多了。 就因为是自己说完学轻功的,遇到胡姬这个变数,她更是连一点反抗迦叶的余地都没有。 第857章 学上乘轻功 如果湖心院不是让胡姬暂时霸占住,自己也不用被逼到缥缈峰上来,起码她在湖心院,就算不想学轻功,不想学武学内功,完全可以不受这份苦,反正天高皇帝远,迦叶不可能那么闲的逮到她,逼着她学这个学那个。 可现在她已经在南枫院了,跟迦叶睡觉办公的屋子,就仅仅一柱香的距离,她能怎么逃?除非想回去被胡姬欺负,想回去与群蛇共住一个愿意,朝夕相处。 那种场景,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发麻,起鸡皮疙瘩。 “时间到。” 每当听到这个声音,秦子清就如同解放了,整个人很没形象的坐在地上。 绿袖照例上前把计时的沙漏收起来,退下去给秦子清备水沐浴。 在一旁坐着的迦叶看到秦子清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嫌弃。 “秦长老若是看到你这副模样,棺材板估计都压不住了。” 瞧瞧,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说这人恶劣吧,他的就是这么恶劣,就差没说父亲会从坟墓里跳出来训斥自己了。 秦子清翻了个白眼,不想去理会他,他大爷的倒是好,直接搬了椅子过来门口坐着,面前还放了张桌子,上面一堆的东西,估计是神医谷中的事物,看看他这举动,办公监督两不误,就唯恐绿袖一个人督促不到位似的。 不过这段时间下来,秦子清发现自己不怕迦叶了,这人虽然就是一大冰块儿,你不跟他说话,他绝对可以把自己当哑巴。不招惹他,他也不会主动找自己的麻烦。 至于自己没日没夜的训练,好吧,说白了是她自己找罪受,谁让自己当时那么执着想要练轻功,听到由迦叶亲自教自己时,还高兴到找不着北,现在好了吧。 “我爹疼我,就算棺材盖压不住,那也是想我这个闺女了。 怎么了,你嫉妒了?嫉妒就去找你爹呀,略略略!”她不屑的朝他做了个鬼脸,拖着酸软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绿袖的热水应该备好了,自己赶着去沐浴然后擦药呢。 说到这个药,秦子清发现,大夫给自己的药有奇效,不管自己今日再怎么累,浑身酸软到起不来,只要抹上药以后,第二天就照样生龙活虎,能够活蹦乱跳的。 这种药简直就是为了克制迦叶,各种无理的训练要求而存在的。 秦子清一口气从大夫那里讨了五瓶过来,迦叶知道了也没有反对。 “明天继续。”话落,迦叶起身离开,暗处的守卫立马出现在迦叶方才坐的位置,把他方才处理的公务全部收走,没有一点迦叶逗留过的痕迹,而迦叶的存在,好像真的只是为了,监督自己练功有没有偷懒。 见迦叶已经离开,秦子清直接进屋子,连续半个月这样的日子,她总算有一点适应了。 沐浴完了,绿袖进来给秦子清帮忙上药,然后便主动退下,秦子清拿着一本心法秘籍在烛光下翻看,一刻钟过去了,她才起身到榻上打坐,盘着腿,按照迦叶教的方法,去收拢体内最近积累的点点细碎内力。 内力跟真气是练武的根本,修炼了内力,才能修炼出真气。没有内力,则也无法学会轻功。 迦叶说,自己体内是有内力的,不过只是零散一点,难怪上一次在藏书阁中自己失足后自己腾空飞下来,至于摔进湖里,咳咳,是自己真气修炼不到家,零星一点内力,还不足以让自己飞过整片湖。 初见胡姬时,她一个衣袖挥动,就能把自己掀翻在地上,因为她修炼了内力,体内有充沛的真气可让她运用,和她比较,自己体内没有真气,无法催动内力运用在武功上,若是与胡姬打起来的话,别说打,就连胡姬的身自己都接近不了。 迦叶这个人说来也不算坏,至少答应了要教自己,他的确是尽心尽力的在教,用他的方法,才十数天的时间,秦子清就感觉到自己丹田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却摸不清那到底是什么,这几日想要问迦叶的时候,又因为与他较劲的缘故,所以没有提起。 秦子清不敢过多的去探索,那股强大的力量,原因她也不清楚,每当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存在,她好奇心起,想要接近时,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阻止她,本能的阻止,不让她有接近的机会。 那股强大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有既想接近,却又抗拒的感觉? 紧闭的眸子突然睁开,秦子清重重的喘着粗气,这也是她开始学习聚集真气,发现那股强大力量以后的情况,每当想要探索那股强大力量的秘密,她都会突然脱离打坐的状态,周而复始,一旦清醒了,短时间内就无法再次进入状态。 抹去额头上的湿意,秦子清从榻上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到底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好武功。 轻叹一口气,她收拾了一下后,便上床休息了。 她如今倒是越来越适应这种节奏了。 …… 凤家曾经说过,如果阮明心在西瀚出了意外,或者受了委屈,那么凤家的兵马,绝对会踏进西瀚的国土。 阮明心的消息,由素兰跟百灵传回南庆,阮明心几位兄弟跟舅舅知道以后,便上书朝廷,请旨从驻扎的地方带兵前往西瀚,凤老爷子不知道如何得知这个消息,把凤准等人斥责了一番,制止他们前行的脚步。 阮明心出事的消息,他们很痛心,但决不能在现在出手,总会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们的仇人,不是一般人,那是西瀚的皇帝,只要他们的人踏进西瀚的领土,三国的平衡就将打破,亲人出事了,他们固然痛心,可他们不能够因为私仇,而陷两国的百姓于危难当中。 凤准等人便因此,驻扎在南庆与西瀚的边境处,凤家军是一支精锐之师,停在南庆与西瀚的边境处,也让人看到了阮明心在凤家人心中的地位。 霍铮说一不二,离开了盛京城的时候,启元帝就在反思,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真的错了。 第858章 访凤家军营 西瀚那边因为没有了霍铮,其它皇子夺位的举动便肆无忌惮起来,启元帝因为中了一次毒,身体大不如前,索性便由他们去争了。 得知凤家军驻扎在南庆与西瀚边境,启元帝便后悔了,如果当时他早点看清,是不是就不会逼走自己最疼的儿子,如果凤家不管不顾想为阮明心讨公道,挥兵西瀚,东圣也会横插一脚……果然自己真的是老了。 霍铮他们行走的速度很慢,却也恰巧的在两国的边关处,与收到龙司远密令的凤准等人碰在一起,本是经过这一段路,凤准等人不知道霍铮他们经过,不过因为霍铮也收到了,关于龙司远送给凤准的密令消息。 北狄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嘛,大部分北狄的势力掌控在龙翼轩手中,龙翼轩背后还有助力的话,那就是神医谷了。 不知道给龙司远提供消息的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如果他是龙司远,面对这种未知的情况,他或许也会做龙司远一样的决定,冒险一试,可他知道北狄那边,现在就是一个坑,如果凤准遵循龙司远的旨意去北狄,那就会掉进龙翼轩的陷阱里,得知去北狄的是凤家的人,龙翼轩绝对不会让凤准活着回来。 不能为他所用者,那就杀了,龙翼轩如今的做派一贯如此,直接,冷酷。 阮明心与凤家的亲近霍铮知道,所以他不能明知山有虎,冷眼旁观让凤准带人往虎山行。 然而,凤准等人,却一点也不想见到霍铮。 如果是在以前,众人见到这个妹婿会很欢迎,如今见到,他们之间因为阮明心而生的间隔,见面了不狠揍霍铮一顿,真是对不起下落不明的阮明心了。 “不见。”这声音,是凤家的二少爷,阮明心的小表哥凤林。 相貌俊朗,这几年的边关生活,磨去了他的青涩稚嫩,白净的肌肤被晒成了小麦色,多了几分男儿的英气威武。 听到霍铮的名义,他就想到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表妹,两人自小感情也最好,最玩得来,当年阮明心大婚,他因为军令在,必须带兵镇守边关,无法回京送阮明心出嫁,这已经是一个遗憾了。 霍铮居然让他们家最宠爱的妹妹,在西瀚的盛京城里受那么多委屈,最后下落不明。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凤林现在就想握紧长枪,亲自出去赶人。 坐在案后的凤准没有出声,拿着杯盏在端看,没有要喝茶的意思,好像一直盯着杯盖,可以看出一朵花出来似的,对凤林的话,他没有意见,好似就这样默许他的行为。 他对年少成名的霍铮有倾佩之意,却并不代表在阮明心一事上,他可以原谅霍铮。 送阮明心出嫁时,他本以为他们还有机会再见的,没想竟是…… 听说阮明心消失的地方是在断崖处,断崖下的大河波涛滚滚,这让他们如何自欺欺人。 他甚至也想过,阮明心如果没有嫁给霍铮,没有嫁到西瀚,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可世上并没有如果,至少在阮明心没有回来之前,他们不想与霍铮见面。 出门去回绝的小兵很快又回来了,带回来的话让凤林愤怒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三弟,你说霍铮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他居然还有脸来见咱们。”凤x一脸冷笑,看着门口的方向。 凤准放下自己手上的杯盏,不顾凤林的神情,对进来禀报的小兵吩咐道,“把人请进来吧。” 他年纪虽比凤林小上一些,但行事不会像凤林意气用事。西瀚的消息他多少知道一些情报,例如霍铮离开了盛京城。 无事不登三宝殿,霍铮应该知道,阮明心的事情之后,凤家的人对他不会有好感,这个时候上门,绝对会吃闭门羹,但他还是上门来了。再来是霍铮的性子,一旦他想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他们不见霍铮,躲得过今天躲不了明天,霍铮那人不会轻易的退缩。 左右见一面并不费多少时间,他顺便,想看看阮明心生下来的孩子。 凤林没想那么多,听到凤准要请霍铮进来,一头雾水,“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他以为,在阮明心的问题上,凤准应该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才是。 “不想见霍铮,我想见见咱们的小外甥。”虽说曾经有那么一瞬,在阮明心的问题上,他是不喜欢这个外甥的,但如今…… 阮明心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个孩子是她的骨肉,身上也有他们凤家人的血脉,再怎么样,也得见一见,凤家这一辈新生的血脉。 听到“小外甥”三个字,凤林的脸色才稍稍好看,在大厅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片刻后,霍铮怀里抱着一个小奶包,与谢含蕴一同进来,身后随行的是百灵跟素兰。 凤林看到霍铮的时候,第一反应先是冷哼一声,但是很快视线就完全被霍铮怀里的小奶包吸引过去。 “小外甥,来给小表舅抱抱。”凤x拉出一个亲和的笑,伸手想去接霍铮怀里的霍于归,霍铮看了他一眼,把孩子递给他。 小奶包第一次见凤x,竟然也不怕生,笑得很开心,两个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出生后他的三餐都吃的很好,身上都是肉肉的,看起来就很可爱,让人总想不住就要上前去捏捏。 凤林抱过了小奶包,往凤准的面前走过去,一只手在逗孩子,一边问凤准说道,“哥,你看这孩子多可爱,这鼻子跟眼睛,跟明心小时候,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都是留着同样血脉的亲人,凤林夸起人来,一点都不吝啬,孩子也跟着哈哈笑得欢快,眉眼弯弯,在人伸手过去摸他的时候,他会主动把人的手抓进手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忽闪忽闪的盯着你看,那种神态,硬汉的心都跟着融化了。 “孩子可有名字?”凤准出声问道。 “于归。之子于归。”霍铮应他,在场的二人能够深深的感觉到名字里面带着对阮明心切切的期盼。 第859章 念一世真情 兄弟两人都逗弄了一会儿孩子,片刻后,凤林便抱着孩子往外走,霍铮用眼神示意百灵跟素兰,让她们跟着过去看着孩子。 霍铮知道凤林是有意把孩子抱出去,就是为了给自己跟凤准两人说话。 场上除了凤准,还有一个谢含蕴。 凤林把孩子抱出去后,凤准脸上温和的笑意就消失了,有小兵端着茶进来,放下茶后主动退出去,大厅内无人说话,瞬间安静得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说吧,你来这里有什么事。”语气冰冷,足以看出他的态度,公子有公子的优雅,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出事的人是他放在心里疼宠那么多年的妹妹,如果霍铮没有西瀚王爷这层身份,凤准也许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会往霍铮的脸上抡过去。 “北狄不能去。”那是个陷阱,就算是凤准,也讨不了好。 “什么意思?”凤准抬起眸子,凌厉的目光落在霍铮身上。 “龙翼轩还活着,指使兵马攻打东圣的人就是他。”霍铮把跟龙翼轩有关的消息都说出来,两年前,他与阮明心成亲时,发现龙翼轩还活着的事,因为顾忌太多,所以并没有把龙翼轩还活着的事情透露给太多人知晓。 此时他算是比较庆幸的,庆幸正好赶上凤准还没离开,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凤家是阮明心无比珍视的亲人,霍铮不能让凤准去送死。 凤准的神情变了又变,突然告诉他,一个已死的人,突然死而复生,并且占住北狄的地盘。 手上还有一支能够以一敌十的兵马,如果说这件事的人不是霍铮,凤准不会相信,怪不得当年阮明心出嫁当天,失踪后回来身上还负了伤,自己事后要去查的时候,二婶会拦着自己,说是阮明心的意思。 原来那个时候,她便知道龙翼轩还活着的事情。 “拜堂那一日,龙翼轩因为劫人,从而暴露了自己的势力。事情太过复杂,加上凤家当天宾客往来复杂,她不想把凤府置于险地,所以隐瞒下来。”霍铮陈述道,阮明心当年不希望凤府涉险,想来今日也一样。 “皇上想要你们去查探北狄的消息,如今都知道了,北狄这一趟不用再走了,京城那边,我会去向皇上说明。” 凤准看着霍铮,神色复杂。霍铮选择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免去了他们北狄一行的冒险,可因为阮明心的事,他们无法对霍铮此举感激。 大厅上一片安静,霍铮知道凤准心里所想的,是他没有保护好阮明心,凤家的人怨怪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把该说的事情他说完了,尽自己所能的帮凤家,至于凤准想要如何做,他无法过多干涉,起身便往外边走。 谢含蕴见霍铮出去,也起身跟着。他本以为凤家的人会忍不住动手,毕竟武将从来都是用拳头说话,他知道这件事不是霍铮的错,因为阮明心出事,霍铮算是跟西瀚撇清关系了。 本也无意于皇位,因为启元帝的举动,害惨了阮明心,父子的关系就在那里,霍铮毕竟不可能做出弑父的事情来,但是对于如今的西瀚,可能霍铮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霍铮出去的时候,凤林在院子里跟小于归玩得正好,见霍铮从大厅里出来,欢声笑语也在瞬间安静下来。 眼下的时辰还早,他们该启程了,一路慢慢走,傍晚的时候可以到下一个城镇去,霍铮没想过要在凤家军驻地这里留宿,心知肚明的情况,没必要留下让彼此都尴尬。 百灵从凤林的怀里接过霍于归,在霍铮与凤准等人没有出来前,凤林就向她们详细询问阮明心出事前的事,所以,尽管他心里仍然隔应着霍铮,态度却没有刚开始前那么强烈。 “听闻你离开以后,西瀚皇位竞争激烈,你不管嘛?”凤林突然出声问道,霍铮在西瀚的地位很高,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有那么多件事被推动在一起,从而导致阮明心下落不明。 却也是地位太高,霍铮只要愿意,他随时可以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如今突然离开了,放任那些人去争夺那个位置,霍铮难道要把属于他的皇位拱手让出去嘛? 谢含蕴不知道凤林话中的意思是什么,不知道凤林为何突然这么问,凤准却很清楚,他的这个哥哥也不会做无用之事,这一句话问出去,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呢。 霍铮却回头应道,“西瀚皇室又与我何干。”话里的决绝就让人明白他的态度,与他何干,西瀚的事,再也与他无关了。 小奶包看到自己的父亲过来,伸手一副求抱的模样,霍铮把他接进自己怀里,小奶包咿咿呀呀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带着无知的笑意,让人不由得欣慰。 就算什么都没有,还是也是向着他的。 凤准与凤林的脸上总算有些松动,因为祖父说过,这件事不怪霍铮,有些事情,人定也无法胜天。 有凤老爷子的命令在,凤准与凤林在看到霍铮时,心里有再大的愤怒跟不满,也没有对他出手。 此时听到霍铮这句话,凤准跟凤林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从阮明心出事以后,霍铮如果还能继续安心的留在西瀚,等着当他的王爷,那凤准跟凤林就算违抗凤老爷子的命令,也会出手揍他一顿,但是…… 皇位对人的诱惑有多大,南庆的皇室就是一个例子,霍铮为了阮明心,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足以见得这段感情里,不是阮明心一个人的付出,阮明心嫁给霍铮,的确是因为这个男人值得。 “听闻小于归出生的时候还不足月,身子可会有什么问题?”他们都刻意避开不去谈阮明心,那是各自心中的痛处,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相处,小奶包便讨得舅舅的欢心,提起他还不足月就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便关心的问道,听说很多早产的孩子,身子会有天生的亏损,有的体弱多病不长命。 “孩子很健康。”霍铮答道。 第860章 掌门有请 而且这半年来有谢含蕴在身旁不时的查看调养,小奶包无疑是幸运的。 时辰不早了,霍铮的护卫让人来传话,问霍铮什么时候启程,众人便不多留。 只不过比来时的剑拔弩张,气氛有稍微的缓和,至少凤准跟凤林两兄弟,肯主动道别并相送出去。 霍铮已经跨入南庆境内,北狄之行的旨意,他给龙司远送了信,让他撤回,同时也加快他们前行的速度,一个月后,终于抵达南庆京城,凤老爷子听说霍铮带着孩子来南庆了,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自己的曾外孙子,对于霍铮没有说什么。 而霍铮既然到了京城,龙司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初是霍铮跟阮明心把自己推上现在这个位置,南庆这半年多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龙司远一个人又要处理政务,又要防止朝臣对自己的敷衍,还有赈灾的银两数目…… 短短数月他整个人瘦得只剩下骨头,以往合身的龙袍穿在身上,如今像挂在衣架上似的,衣服里面空荡荡的。 收到霍铮到京城的消息,便让自己的心腹去请,霍铮急着进宫,小奶包就被凤老爷子留下了,人老孤寡,孙儿都不在身边,好不容易看到了曾外孙子,他当然不会让霍铮那么多把人带走。 说的是要进宫议事,又不是去玩乐,带上一个奶娃娃能去干嘛,不添乱就很好了,在凤老爷子的说服下,霍铮才同意把孩子先留在凤府,等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再过来接孩子。 霍铮原先在京城有自己的霍府,此次回来便打算住在霍府,而且霍府的人得知霍铮回来的消息,早已上下打点妥当了。 到底是担心阮明心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在孩子的身上,霍铮把玄月阁八个影卫调过来,还把谢含蕴跟自己一路上的护卫,都留在了凤府,保护小奶包的安危,自己才跟着龙司远的人进宫。 —— 时光荏苒,日出月暮,转眼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秦子清自从一个月前学会了轻功,并且能以真气,将内力运用自如,迦叶难得慈悲一回,不让她再继续绑着沙包跑跑跳跳。 秦子清却并没有因此而解脱,她原本只想要学轻功,可以自由在湖心院外的水面来回飞,哪里知道,迦叶要她学的并不只有轻功。 练功的过程累不累? 累! 练功的过程苦不苦? 苦! 又累又苦,她何必继续这种找罪受的日子,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胡姬那个死女人,居然就蹬鼻子上脸的,趁她不在湖心院的日子,霸占了她的家不说,还在她的地方养蛇,养蝎子,养蜈蚣! 院子外的湖里,原本是养药鲤鱼的,现在里面全都是蛤蟆,那个死女人还说,蝎子蜈蚣,蛤蟆,蛇,都可以入药,而湖心院远离其它居民住的地方,湖岸上被她撒了药,她养的那些恶心毒物不会随便跑上岸,骚扰不到神医谷的居民,也自然不会有人拦着她。 秦子清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肺都快被气炸了,那个死女人简直就是目中无人了。 迦叶不是神医谷的掌门人嘛?这种抢占民宅的事情,难道他就不打算插手管一管? 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迦叶说,这是她跟胡姬女儿家的私人仇怨,他管不了,让秦子清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自己怎么解决?比势力嘛?胡姬的背后有大长老跟胡家在,她背后有什么?仅有的几个亲戚,早在多少年前就跟他们家断了联系,没爹又没娘的,就连自己的丫鬟都打不过胡姬的侍女,比不过人家。 要动用武力,那就更不用说了,胡姬的武功是从小就开始练起的,她这个才刚学会轻功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没准还没有走到胡姬面前,就先被她的侍女打倒在地了,要是打得过,当初也不会顺了迦叶的意,来到百草宫。 然而,秦子清吃苦受难的时候,当然也没有让百草宫的人停歇过。 就连迦叶都意外秦子清修炼内力的速度。 神医谷中,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秦子清在话本子上有看到,一年分四季,春夏秋冬,春潮,夏热,秋凉,冬冷。 但从她醒来到现在,已经七八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神医谷中一直没有变化,不冷不热。不得不说,祖先们当年选择在这个地方隐世是个正确的选择,季节没有变化的日子很舒爽。 至于这样的日子会不会让人无聊,秦子清暂时不知道,因为她还在应付迦叶每日给的任务。 单腿跳梅花桩,倒立上下楼梯,每日清晨要早起,到缥缈峰后面的玉泉山,取玉泉水给迦叶泡茶。 是的,就是泡茶,迦叶这尊大佛,别提多会享受了,秦子清听绿袖说,玉泉山的玉泉水,喝起来要比一般的水甘甜,如果以玉泉山入药的话,药效甚至可以翻倍。 不过玉泉山的水可并不好拿,别以为缥缈峰这种人间仙境一般的地方,就会很安全,越美丽的东西,其实越危险。 就好比缥缈峰后面的玉泉山,要到玉泉山,首先得经过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不时有野猪往来的踪迹,而且野猪皮厚得跟贴片似的,一般的刀剑可刺不穿,运气好的话可以顺利经过,这运气要是不好,可能会被四五头野猪一起围攻,秦子清每次过去的时候,都用轻功,借着竹子,用巧劲儿飞过去。 竹林后边是草丛,没有路,草丛里密密麻麻的毒物各自打架,啃咬对方的尸体,那种场景,看到了就让人头皮发麻,只能用轻功飞过去,中间不能停留,要是掉进草丛里,里头的毒物可不会管你是人还是同类,直接咬了再说。 秦子清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被咬过,幸好出门前,绿袖就给自己准备了解药随身带着。 “你的玉泉水。”秦子清抱着一个琉璃瓶放在迦叶面前。她累死累活去拿去玉泉水,迦叶却怡然自得的在院子里下棋,自己跟自己下棋,这种玩法还是第一次见,迦叶就是一个怪人。 第862章 别人家的木人巷 “回去休息,等会吃完午饭,绿袖带你去木人巷。”话落,他手上的白子就朝棋盘上落下。 “木人巷?那是什么?”这个词听着挺新鲜的,但是直觉告诉秦子清,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只不过看这眼前的情形迦叶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这也算很好了,至少迦叶这句话很长,以他惜字如金的性格,平日一句话超过十个字,就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迦叶不打算说,秦子清也不刨根究底,左右迦叶有命令,等会用完午饭,绿袖也会带自己过去。 能够休息的时候,秦子清绝不会亏待自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小歇了半个时辰,绿袖便过来请她。 “子清姑娘,该出门了。”绿袖来敲门,秦子清便从床上起来,喝一口水润润唇。 “绿袖,迦叶说的木人巷是什么地方?”从迦叶口中没有探听到,秦子清就在绿袖这边问,但好像绿袖也没有要告诉秦子清的意思。 “子清姑娘到了便知。”没有详说,等秦子清准备好了,绿袖就带路。 迦叶口中说的木人巷,并不在百草宫内,随着绿袖带的路,秦子清还以为是玉泉山的方向,不过在竹林里转了一个弯,往另一个方向走。 那边不是死路嘛?秦子清没有问出来,从她们走的这个方向,她第一次进竹林的时候有走过,不过前面是乱石林,光秃秃的地面跟石头,往后都是,什么都没有。 绿袖带她走到一块很大的岩石后,不知道手碰到了哪里,岩石向后移动,露出地下的台阶,台阶很长,一路往下,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没给秦子清细看跟研究的时间,绿袖已经在前面先带路走下去了。 等秦子清跟着下去,走到第六七阶的时候,头顶上的岩石也自己移动了,把她们方才进来的入口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个入口设计的挺巧妙的,如果不是有绿袖带她过来,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吧。 岩石遮挡了入口,也挡去了入口处的光亮,不过不用担心,前面拐弯口也有亮光,直到走过去以后,秦子清才知道,迦叶这人真的太有钱的。 墙壁上一颗颗如同拳头大的夜明珠,不要钱似的镶嵌满她们头顶的位置,把前面的路照得亮如白昼。 真是有钱人,土大户,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有这么多属于自己的夜明珠,这多方便啊,听说外头世界的人,都对夜明珠此等东西视若珍宝,随便一颗珠子大的夜明珠,都能够卖出去不少钱,迦叶居然拿来当灯照明!这等行为,到底是迦叶的钱真的多得像麻烦,还是迦叶有视金钱如粪土的品质? 这里是建在地下的,不过却没有一点儿地下的窒闷感。 就在秦子清走神的这一会儿,绿袖已经往前走了一大段路了,秦子清匆匆跟上去。 心里不免觉得迦叶没有安危意识,这么多的夜明珠,他居然没有安排护卫在这里守着,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到时候把夜明珠都挖走,那才有迦叶哭的时候。 秦子清心里的这个想法,在绿袖把她带到一条长巷子边时,得到了否决。 “子清姑娘,这是宫主让奴婢,给子清姑娘准备的干粮。” 秦子清这才发现,绿袖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出来的干粮。 好端端的,给她准备什么干粮?她看向绿袖,绿袖并没有向她解释,而是指着她们面前的这条巷子,“这里便是木人巷。” 这里就是木人巷?秦子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前的巷子很长,但却不宽,只有三个人并行不到的宽度。 是她看错了还是听错了?这里跟木人有什么联系? 秦子清心里的疑惑不解,绿袖用行动替她解答了。 “子清姑娘看着,奴婢先为子清姑娘演示一遍。”绿袖要做什么,秦子清当然给她让路,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迦叶这个人挺坑的,而绿袖就是迦叶坑人时候的帮凶。 只见绿袖走进巷子的范围时,如同触动到了什么机关,两边的墙上顿时发出“嘎嘎,咔嚓”这样的声音。 “小心!”秦子清顿时联想到暗器弓箭一类的东西,绿袖并不需要她提醒,在声音落下的下一刻,她身子突然向一边侧闪躲开,原本光滑的两面墙壁,不知何时,浮现出木头人的身形。 木头人看起来笨重,可动作却很灵敏,仿佛有感应一般,在绿袖闪过第一个木头人,后面的木头人就在绿袖接近时,同时向她发起进攻。 秦子清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木头人居然自己会动? 好吧,虽然木头人能动,但木头人的另一边身子始终与墙壁连在一起,应该是墙的后面有机关催动这些木头人的动作。 “子清姑娘看好了!”绿袖的声音从木头人堆里传出来,拉回了秦子清的思绪,一愣神的功夫,绿袖已经站在几米开外的位置了。 秦子清大概知道迦叶,让绿袖带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还细心的给自己准备了干粮,这应该是怕自己今晚之前出不去,留给自己的晚膳吧。 自己怎么可能出不去,秦子清才不愿意留在这个鬼地方,再多的夜明珠又不是自己的。 难怪迦叶都不担心,这里的夜明珠会不会失窃,先不说别人能不能进来,进来了也不一定能出去,更别说要带着夜明珠离开了。 就在秦子清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绿袖身处在木人巷最中间,秦子清再要看她怎么抵挡住木头人的攻击时,只听到了打斗的声音,绿袖与木头人的动作都模糊了。 “子清姑娘,宫主有令,让子清姑娘自己从木人巷出来,今晚没有出来的话,奴婢明日再给子清姑娘准备吃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绿袖甚至都没有停留,已经到了巷子对面。 听她说的话,秦子清知道,如果绿袖走了,她今晚就不会再过来了,让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鬼地方待一个晚上?秦子清顿时觉得背后有股阴森森的冷风。 这木人巷分明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别人家 第863章 试闯木人巷 “等……等等!”她连忙喊住人,但绿袖丝毫没有要帮她的打算,却还是好心的提醒道,“子清姑娘学会了轻功,可以自由控制内力与真气,不妨试试闯一闯这条木人巷,奴婢在百草宫等子清姑娘。”话落,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呃…… 秦子清看着恢复原样的巷子,把绿袖留给自己的干粮放好,便准备像绿袖说的,试着闯一闯。没道理绿袖能够过得去,自己却过不去。 做好了准备,她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一鼓作气狂奔进巷子里,跟绿袖不同的是,她跑进巷子一米开外,墙壁里的木头人才启动出来。 果然,机关也有开启的时间。 机关启动的快慢,阻止不了机关终究启动的事实,木头人出来以后,便开始对秦子清发动攻击,秦子清学着绿袖方才闪躲的动作,躲过了第一个木头人,但后面的木头人姿势跟动作又不一样了,秦子清没有躲过,一个拳头朝自己面门而来,这要是没躲过,挨上这一木拳头,她的脸还能继续见人嘛。 慌乱中,秦子清只能伸手去挡,木头击打在胳膊上,疼得秦子清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她的骨肉之躯啊,怎么打得过木头! 有一就有二,不让秦子清再继续前行,接重而至的攻击,让她完全处于下风,不仅无法还手,还一步步的,被木头人逼得只能往后退。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秦子清本来处在一米开外的位置,瞬间又倒退回原地。 汗……还能再坑一点嘛?手上的疼痛让秦子清吸了一口冷气,把袖子掀起来,胳膊已经红了一大片。 她突然无比想念红拂了,至少原先红拂受命监督自己的的时候,还会适当的给自己放放水,现在换的这个绿袖,跟迦叶完全一个鼻孔出气的,说走就走,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 绿袖过去了,秦子清不相信自己会过不去,不信邪的再来一次,当她跨进木人巷的范围,木头人又开始发动攻击,每一次进攻的动作都跟上一次不同,可能上一次是木头人的腿来攻击自己,下一次就是一个拳头砸过来。 周而复始,秦子清就跟这这整条巷子的木头人杠上了。 只不过秦子清并不知道,原本该离开绿袖,还逗留在这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每次秦子清开始主动闯木人巷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就在秦子清一次性撑到木人巷中间,又被木头人重新打回原地。 而秦子清并没有死心,在原地休息片刻后,又重头再来。 绿袖也没有时间继续逗留,不过离去前,她在墙上的某个凸起的地方按了一下,木人巷的木头人,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秦子清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她看错了吗?怎么觉得木头人攻击的速度比方才还要快? 但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秦子清只当是自己累了,出现幻觉,木人巷还是那个样子。 要闯木人巷,那是体力活,没有充足的体力,绝对没有足够的力气继续闯,绿袖给秦子清准备的干粮就是干粮,除了馒头,只有大饼。 还好绿袖有给自己准备了一个水囊,不然闯完木人巷,她不一定会饿死,但身体绝对会脱水。 每一次试闯,身上都会出一层粘腻的汗水,两个时辰下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黏在身上了,好在这种情况,自从到了百草宫以后就时不时出现,秦子清差不多都习惯了。 —— 日暮西迟,艳丽的红霞弥漫在整个天幕,火烧云反射下来的余光,洒进百草宫的宫殿内。 迦叶就站在那道架空的桥上,凉风习习,桥下是深渊万里,站在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整个神医谷的全貌,美景足以尽收眼底,但他的视线,却落在桥下云雾缭绕的深渊当中,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咳咳……”突然,胸口一阵猛咳,他从广袖中扯出一块儿帕子捂在嘴边,再拿开,素色的帕子上,留下几点猩红的血迹,他呆呆的看着那几点刺目的红色,有些失神。 “宫主。”身后,一个穿着碧色衣裳的侍女走过来,迦叶瞬间把手上的帕子收起来,语气冰凉,“她可有说什么?” “子清姑娘什么都没说,态度不似以往反抗到底。”等侍女走近了,才看得清,她就是从木人巷回来的绿袖。 注意到迦叶手中的帕子,她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担忧。 “本宫乏了,吩咐下去,今夜谁都不许打扰。”听到秦子清的消息,他凉薄的唇瓣挑起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离开站着的位置回到殿中。 虽说是把人从身边调开了,但他不认为,一条木人巷,能够把秦子清困住多久,有些事情要抓紧时间了,例如先处理好他这副残废的身子。 “是。”绿袖领命退下,看着迦叶离去的背影,终究没有开口。 迦叶的秘密,只有她们三个贴身侍候的侍女知道一点,黄杏不在神医谷中,不知道被主子调派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自从这个子清姑娘醒来以后,她就发现主子对子清姑娘不一样,以往最厌恶身边有女人接近,就连百草宫的婢子,也只有她们三个从小到大,跟在身边的人才能近前侍候。而红拂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忌讳胡姬姑娘,从而放任她在百草宫对子清姑娘动手。 绿袖面上是对秦子清说,红拂做错了事被罚了,实际上,红拂让主子调到哪里去,她也不知道。 “唉……”绿袖轻叹一声,向殿外走出去,她不知道为何主子要教子清姑娘武功,还特地把人留在百草宫的南枫院里,就连他身上的病情也要费尽心思隐瞒,只不过子清姑娘知道以后,会领情嘛? 看向天边的彩霞,火烧云逐渐散去,天上除了夕阳西下的余晖,什么都没有,绿袖心里什么也不知道。 太阳消失在山头,随着天边最后一丝红光消失,天际也跟着蒙上一层黑色,点点繁星印在黑色的幕布上。银色的弯钩挂在繁星中间,冷冷的清辉,如同那人一贯的风轻云淡。 第864章 每年的某日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依稀能够听见几声蝉鸣,百草宫中,除了巡逻的守卫,这一夜,绿袖守在南枫院外没有离开。 从主子忽悠子清姑娘去取玉泉水的时候,她心里隐约就有猜测,直到今日,主子让她把秦子清带去木人巷,并把机关的难度开到最大,她才想起来,又到了每年的这一天。 以往这一天,红拂跟黄杏都在,百草宫里都是主子的心腹,不怕有外人擅自闯入,百草宫里的事情,就连几位长老也不知道。 但不知为何,绿袖自从在木人巷回来以后,心里的不安便逐渐扩大,尽管知道百草宫中,明暗都有主子安排的人,她还是不放心的在南枫院外徘徊。 屋子里,迦叶的情况当真如绿袖猜测的那样,每年的这一天,病发时,身体上的折磨,尽管他事先已经喝过药了,却也依旧疼痛难忍。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把疼痛嚎喊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已经嵌入掌心之中,点点的血珠从指缝流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他额头上的汗珠点点滑落,透过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甚至可以看到他额角浮起来的青筋,只是这样看着,就能让人知道,他此时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嗯……”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坐在榻上的身体突然倒下去,他唇齿紧闭,闷哼出声,眼角仿佛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带着一股血腥味,跟着耳畔跟鼻孔,也同样出现鲜血的痕迹。 噗……胸口如同火烧的疼痛,压制不住喉咙的血腥味,一股浓稠的血和着血沫让他吐出来,跟着眼前一黑,他终于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 木人巷中,秦子清大致摸清了木头人攻击的速度,只不过总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被木头人的攻击打个正着,她的手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地方是能好好见人的,上面布满的淤青一块块儿,严重的地方,已经擦出血了。 手一抬起来,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这是没办法的,因为受到攻击的时候,她只来得及用手去挡,总不能拿自己的脸蛋直接迎上去吧。 不仅是两条胳膊,她的胸口,后背跟大腿上,估计也都布满淤青了。 木头人不是人,它们没有人的感情,更不懂得如何手下留情,每一击都是实打实的伤害,这里是在地底下,看不到天色的变化,当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但依照这种情形估摸着,秦子清觉得最少也过去五六个时辰了。 她几乎没有停歇的往木人巷里闯,每次退出来后,就继续下一次,体内本就不多的真气,已经被她尽数消耗完了。 别说继续了,她整个人软软的瘫倒在地上,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几乎没了。 好累啊,她真的不想动了,天怎么还不亮啊,绿袖,你快点来啊! 早知道来木人巷会是这样的场景,她就应该,把大夫给她的外伤药也一起带上,好歹可以减轻一些皮肉上的痛苦,她好想念大夫给她的药,只要一抹上,身上什么酸痛都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子清把仅剩的力气,用在调整自己的气息上,累到不行了,又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她把剩下的干粮几口吃完。 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辰?绿袖要到了没有。 吃完喝完,她身上总算有力气了,起身,继续面对眼前的木人巷。 还记得她走得最远的,是距离对面仅剩两米不到,现在休息好了,真气跟体力都恢复了,她要一鼓作气,直达巷子对面。 说做就做,把衣摆上的布料撕了两条下来,缠在自己手上的胳膊上,她踏进木人巷的范围,木头人开始动了。 攻击过来的时候,耳边能够听到的声音格外清晰,只要把脑袋微微偏过去,就能直接躲开了。 用身上的内力催动真气打出去,在胳膊接触到木头人之前,就把木头人的攻击打回去。 脚上的动作也没有停,八字脚向前移动,穿过木头人横过来的阻碍,膝盖往前顶,隔开木头人肢体的攻击。 一步,两步……一米,两米,三米……两米,一米……再用点劲儿,她马上就能出去了。 近在咫尺,秦子清的动作更加谨慎小心,希望就在眼前了,她马上就能出去了。好在木头人始终只是木头人,没有自己的灵智,在这关键的时刻,无法刻意刁难秦子清。 终于,在踏出木人巷的那一刻,秦子清又一次在地上躺了下去,可算是出来了,她终于解脱了。 已经穿过了木人巷,秦子清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熬过了一夜,这会儿她只想什么都不管的先睡一觉,好好养足精神再出去。 木人巷中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秦子清也不知道,本该在早上给她送早膳的绿袖还没有到。 百草宫中,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南枫院戒备森严,只不过严在暗处,明面上没有丝毫破绽,加上除了迦叶以外,唯一一个住在南枫院的秦子清,早在前一天就被迦叶支开,所以更没人知道,迦叶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 绿袖本就是迦叶的贴身侍女,给迦叶烧水备膳,小心的侍候着。 尽管知道每一年这一日迦叶的身心都需要经历一番大大的磨难,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但绿袖进门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被吓得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迦叶受这么重的伤,五脏俱损,七孔流血,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渍,等看到迦叶的手心时,她才发现,整个手心上面都血肉模糊。 绿袖一直都知道,她们主子从来不会把这些外伤放在眼里,但当她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眼中满满的全是心疼。 小心翼翼的给迦叶上完药,绿袖这才想起来,她今日应该去给秦子清送早膳的。 匆匆忙忙把手上细碎的事情处理好以后,她连忙去小厨房吩咐人备膳食,已经辰时了,她得马上把吃的东西送过去。 第865章 撞破宫主养伤 绿袖在百草宫里忙乱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担心的人,此时早已经休息好了,正在木人巷之后的小道里,寻找如何从木头人身上回到地面上的方法。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绿袖带着早膳,来开启木人巷的机关下去的时候,秦子清也终于从木人巷里跨出来了。 “外面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她伸了一个懒腰,不小心拉扯到晚上的腰伤,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抬头看了看时辰,辰时过了一大半,秦子清打了个呵欠,她出来的位置,正离昨日进木人巷的入口没有很远。 秦子清的眸色深了深,没有在原地停留,连忙往百草宫回去。 回到百草宫,她也没有注意到,南枫院的守卫与平时不太一样。实在不算秦子清的神经粗,她身上的外伤,在耽搁下去以后可能会留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孩子身上留下伤疤多丑,她才不想要在自己的身上留疤了。 等秦子清处理完一切,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见到绿袖,不会她在自己出来前,就进木人巷了吧? 当然,这是秦子清的猜测,身上的药上完了,午膳也吃过了,她整个人清醒着没有一丝睡意,记起木人巷中的事,迦叶算是把自己坑了,也不想想万一自己没有领悟,永远留在木人巷中出不来呢。 秦子清的动作没有人拦住,迦叶已经让绿袖收拾好了,该包扎了地方也包扎过了,只是眼睛上的伤并不好处理,绿袖给迦叶上过药以后,就用纱布把眼睛包起来,只要秦子清上前一点,就能轻易的发现。 昨晚受了那么大的罪,这会儿秦子清来了,迦叶还没有醒,恶作剧的心理突然起来,秦子清上前几步,床上的人突然传过来一个冰凉的声音,“站住,出去。” 语气冷漠,整个屋子里除了迦叶,就只有秦子清,可想而知,迦叶这句话是对谁说的,秦子清无声的冲床上的人影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走,因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迦叶身上的伤势。 等秦子清离开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里,迦叶躺在床上的身体,终于有动作了。眼睛被纱布蒙着的难受,让他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眼睛。 他这是,怎么了? 昨天夜里的记忆在脑子里翻涌,迦叶终于记起来自己晕过去之前的场景,嘴角上扬,挂着一抹苦涩的笑意,他的情况真的越来越严重了,这次居然伤到了眼睛。 呵,也不知道他的日子还有多长。 眼睛是暂时用不了了,好在绿袖离开前已经给迦叶收拾妥当,对于自己屋子里的摆设,迦叶闭着眼睛都知道。 看不到,但只需要按照他平日的习惯,很多东西他都能直接拿到,对自己的房间,他无疑是最熟悉的人,哪个位置有桌子,哪个地方有椅子,有障碍物,他就像自己看到的一样,都能够提前的避开,不让自己撞上去。要不是他眼睛上还缠着纱布,还会以为他眼睛根本无事。 睡了一夜,醒来以后饥肠辘辘的感觉更加明显,不用吩咐,外头便有人安排好膳食,秦子清被迦叶喝住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外等着。 见侍女端着膳食进去,她便跟着一块儿进去。 迦叶这人的规矩有多重秦子清是知道的,怎么今日这会儿还没用膳? 她顿时想起来,方才进去的时候,迦叶好像还在睡觉。 啧,睡觉的时候警惕心还那么强。 当一个人的眼睛看不见了,身上的其他感官就要比平时灵敏,在秦子清踏进屋子里的时候,迦叶便发现了她的存在。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方才他还没起的时候就知道是秦子清,这会儿人还没走,他便当秦子清是有什么事。 被迦叶这么一问,秦子清当然是想要问迦叶,把她丢到木人巷的事,可抬头却看到他的双眼蒙着一层纱布,不由愣住。 他这是受伤了? “你的眼睛……”迦叶的身手,在神医谷中,她就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什么人那么厉害,能够伤到迦叶,还伤了一双眼睛。 “没什么事便回去吧。”秦子清的视线很明显,迦叶看不到也感觉到了,他不介意眼睛看不见,这只是暂时的,可被人一直这样盯着,好像他成了一个瞎子一般,再好的修养,迦叶也略有一丝的不悦,开始下逐客令了。 迦叶的情绪变化,秦子清从身边的氛围温度就察觉到了,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本想要来抱怨抱怨,让迦叶下回让她进行什么训练时,提前说一下,好让她有个准备,但这会儿发现迦叶的眼睛看不见了,秦子清顿时觉得自己如果此时真拿那些事来说,有些小题大做之感。 好在她反应迅速,连忙道,“方才在看书的时候,书上说的剑法招式有些不明白,便想过来问一下。” 迦叶要她学武功,很多时候都是丢给她几本书,让她自己去领悟摸索,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问绿袖,绿袖不知道了才来问他。 所以她这会儿来找迦叶也没错。 “我眼睛伤了,你的眼睛也看不见么?”迦叶说话一点都不客气,逐客令的意味很明显。 他的眼睛伤了,秦子清来找他,他也不见得能做什么,秦子清既然已经看到了他眼睛受伤了,仍找他询问,不是故意的,就是瞎的。 秦子清被他这么一噎,什么都说不出来,当她看到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看向迦叶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揶揄,眼睛受伤了,以后不是瞎子,这会儿不也一样看不见嘛,她更好奇一个瞎子,要怎么自己吃饭。 “这不是你眼睛受伤了么,绿袖跟红拂都不在,你身边总缺个人侍候,看在你平日尽心教我武功,你有需要的时候,我当然不能冷眼旁观。” 除了绿袖跟红拂,迦叶的屋子里本就不会让其他侍女进来,这会儿秦子清不请自来,还直接在迦叶身旁坐下,迦叶眉头皱着,也拿她没有办法,他倒想看看,秦子清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第866章 小小的恶趣味 桌子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迦叶伸手要去拿面前的碗,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你不是看不到嘛,我喂你吃。”秦子清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手里端着一碗饭,笑得有些恶趣味,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迦叶脸上毫不意外,浮起一抹恼怒,他眼睛暂时看不见,双手还好好的,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人喂食的地步,“把碗放下,出去。” 他的冷喝对秦子清不起作用,她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平时迦叶也不好说话,但那时候他眼睛好好的,自己想要使坏也没有机会,现在机会已经送到自己面前了,自己再不把握住,那真的是天理难容了。 “病患就要有病患的样子,听话。”她自说自话,完全不理会迦叶对她的态度。 接着用汤勺子舀了一口汤,递到迦叶嘴边,一边说道,“张嘴。” 一副命令式的口吻,而迦叶没有其他的动作,继续冷脸相对,极不配合。 秦子清怕什么,反正她自己吃饱了,迦叶爱吃不吃,饿的也不是她,不配合为难的是他自己。 这么有恃无恐的模样,赌的就是谁的耐力好,迦叶不肯张嘴把东西吃掉,她的勺子就停在迦叶嘴边,看看谁先耗不住。 迦叶对待自己向来都是极好的,从他屋子里的东西就看的出来,雪山鸢鸟的羽毛是天下最柔软的羽毛,当然,这种鸟也不容易抓,但迦叶屋子里,地上全是雪山鸢鸟的羽毛铺成的地毯,踩在上面软软的,看得秦子清都嫉妒了。 喝个茶,还要拿玉泉山的玉泉水,就连百草宫的厨师,做出来的饭菜都比其他厨师好吃。 热气腾腾的饭菜飘着香味,迦叶不吃,那股饭菜香闻得秦子清也觉得饿了。 “你真不吃?不吃我让人把东西撤下了。”秦子清试探的问道,心里却忍不住碎碎念,迦叶这种性子真倔,不吃就不吃,饿死了最好。 就在秦子清打算把迦叶饿一顿的时候,迦叶终于动了,一口把面前的东西吃了,只不过耳根子有些红,好在他的头发向来披散着,在秦子清的这个角度,倒是没有发现。 秦子清有些懵,她没想到迦叶居然会屈服,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 “笨手笨脚,你连喂饭都不会么?”迦叶先回神,语气不耐烦的说道,使唤起秦子清来,一点压力也没有。 “哦,哦……”秦子清连忙给他夹菜,“张嘴。” 虽然是想要看迦叶出糗,但秦子清也没有太过火,在迦叶配合喂食之后,她也算尽心的喂他吃饭,就连鱼肉上的刺,也一点点帮忙剔除再给他吃。 渐渐的,迦叶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全程各种配合。 心里却很清楚,秦子清能够得意的时间,也没有几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秦子清做了什么,他都记在心里,以后会有机会还的。 认真给迦叶喂食的秦子清,并不知道她今日的恶趣味,已经被迦叶记在心里了。 陪迦叶用完膳,听说迦叶还要喝药,秦子清没有离开,美其名曰,绿袖现在不在,她在南枫园里住了这么久,迦叶有事,她当然得伸出援手,要不是迦叶,她现在还被胡姬欺负呢。 当然,这些话都是应付迦叶的,只是自己当初刚醒来的时候,迦叶让人给自己准备的药,苦得她每次喝药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不容易轮到迦叶喝药了,她怎么可能离开。 秦子清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迦叶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她的倔强,迦叶和她相处了这段时间也是清楚的,并没有把人赶走。 让秦子清失望了,迦叶不怕喝药,再苦的药,哪怕端一碗黄连水过来,他也照样面色不改的喝下去,因为秦子清不知道,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已经习惯了喝药,味蕾早就感觉不到苦味,喝药就像喝白开水一样。 时辰还早,迦叶的眼睛受伤了,也不用去处理神医谷中的事务,让人搬了一把躺椅,躺在殿门外晒着暖融融的阳光,秦子清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怎么可能陪着迦叶在太阳下干坐着。 而迦叶恰恰是知道这一点的,秦子清无聊了,坐不住了,没事,他不无聊,也是秦子清自己说的,绿袖跟红拂不在,相识一场她得伸出援手,迦叶此时就给她这个机会。 直接让秦子清去把书房里的书拿出来,他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听得见,让秦子清来给他念书听就行了。 秦子清不情不愿的去书房拿书。 有种迦叶故意为难她的感觉,但看到那张冰块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便当是自己多想了。 秦子清不知道绿袖去做什么了,直到天黑了也没有见到人影,晚膳她是留在迦叶这边一起吃的,有了下午的那一出,一回生二回熟,迦叶没有再抗拒秦子清主动给他喂食的行为,不过用完饭后,秦子清有点懵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搬石头砸到自己的脚,疼得把舌头也一起咬了。 “我眼睛看不见,多有不便,秦子清,你不是自己要留下来帮忙吗?”迦叶站在浴池边催促着秦子清的动作,双眼不能视物,却能够感觉到秦子清站在门口的位置没有动作,她的眼睛在看到诺大的浴池时,已经忘记转动了。 迦叶平日一个人沐浴,就用这么大的浴池?要说他奢侈还是说他浪费呢? 不过这不是重点好吧,关键是沐浴!洗澡!迦叶一个男的,让自己留下帮他? 有没有搞错,男女授受不亲,这,这…… “迦叶,这,这好像……”秦子清有些为难。 “好像于理不合。”她艰难的说道。 迦叶好像真的不知道她在为难什么似的,他身上穿的衣裳,宽袍广袖,平日看着那一身只觉得很飘逸,此刻秦子清才发现,那身衣服也很好解,迦叶随手在腰带上一拉,那身衣服就滑下来了。 “怎么个于理不合?秦子清,你自己想留下来的,怎么,是我逼你了?”他的声音有些沉,微微侧过的脸对着秦子清的方向。 第867章 习惯成自然 明明眼睛被白色的纱布蒙着,但有那么一瞬,秦子清竟然觉得迦叶的视线是盯着她的。 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幕,让秦子清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她一直都知道,迦叶的身材挺秀高颀,风姿飘逸出尘,还有那张脸,犹如天人,可却从来没有幻想过什么都不穿的迦叶是什么样的。 身姿纤长笔挺,衣服下的肤色很白,却一点都不显得柔弱,宽厚的胸膛,倒三角的比例,腰上的八块腹肌看得人的心口砰砰跳个不停,秦子清站着的位置还不是迦叶的正面,但却觉得鼻腔里有一股温热的液体。 “我我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没做,我,我方才好像听到绿袖的声音了,我去给你叫绿袖……”她逃似的连忙往外面跑,这样的迦叶太恐怖了,她真的受不了。 动作太快,秦子清脚底一个打滑,好在她反应及时,连忙稳住脚步,继续往外面跑。 离去前,还隐隐约约能听到浴池里迦叶爽朗的笑声。 她从来没听到迦叶这样笑过,不过宁可永远听不到,简直就是羞耻。对,太羞耻了,迦叶什么时候这样没脸没皮了。 直到耳畔的声音消失了,迦叶才收住自己的笑意。 他从没真打算让秦子清留下来,别说是沐浴,单单只是喂个饭他都觉得不自在,还以为那丫头得寸进尺胆大包天,居然会被直接吓跑。 只不过自己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迦叶此刻感觉到脸上有些迷茫。 俗话说得好,自己作的死,再委屈也得受着。秦子清因为恶趣味的给迦叶喂食,自从那天在浴池处临阵脱逃,引得迦叶的嘲笑后,迦叶并没有因此而放过她。 好不容易秦子清看到绿袖回来了,但迦叶仍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秦子清的屋子里,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动不动,就等着对方先动,最终,秦子清第一个忍不住,哀嚎道,“绿袖,绿袖姐姐,我求你走吧,你家主子需要你,你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了,你快走吧,快走吧。” 她一副祈求的神色看着绿袖,希望她能够同情同情自己,快点离开。然而秦子清忘了,绿袖不是红拂,她跟迦叶一样是座大冰山,甚至比起她的主子,绿袖骨子里还多了一份倔强。 任凭秦子清怎么哭嚎,怎么祈求,她还是那个表情,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子清姑娘,午膳的时候到了,宫主命奴婢来请子清姑娘,还请子清姑娘不要为难奴婢。” 她摆出一副请人的架势,势要将秦子清请过去不可,对秦子清祈求的可怜眼神?对不起了,她什么都没看见。 秦子清趴在桌子上装死。 明明绿袖这个正牌的侍女在,而且还是跟在迦叶身边多年的贴身侍女,按理说,迦叶眼睛看不到,不能自己吃饭,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喂食,可是迦叶仿佛就因为那一天而上瘾了似的,抛弃了他身边多年的侍女不要,就指定要她喂食,饭后还要给他念书,既做侍女又做书童,好在迦叶去浴池沐浴的时候没有让自己去,可是,秦子清的心里仍旧不平衡呀,她明明只是想要看迦叶的好戏,为何会把自己又给坑进去了呢? 秦子清不动,一旁等候的绿袖已经开始催促了,“子清姑娘不走的话,那么奴婢只能得罪姑娘了。” 至于绿袖口中的得罪是什么意思,秦子清早在前两日就领教过了。 “行了行了,这就走,唠叨,烦死人了,你跟你主子一样讨厌。”秦子清瞬间从位置上跳起来,没好气的瞪了绿袖一眼。 迦叶下的命令,不管是什么,绿袖都会做到,就算是让她过来,叫自己去给迦叶喂食,自己怎么赖着不动,绿袖也会想着法子让自己主动走。 等到她真的不走的时候,绿袖就会直接动手,一点也不留情,背的,抗的,在此前秦子清绝对没有想到绿袖有那么大的体力,直接把自己给抗到迦叶屋子外。 那种感觉,好像整个南枫园的守卫侍女都盯着自己看一样,丢脸又尴尬。 秦子清的配合,让绿袖轻松了不少,往边上让出一个位置,方便秦子清出门。秦子清翻了一个白眼,早死晚起都是死,早死早超生,等迦叶的眼睛什么时候好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回来了。 忍忍,再忍忍就好。 秦子清在心里说服自己,这里离迦叶的院子还有两道长廊,红廊绿瓦,秦子清的脚步不由得放缓了,眼角偷偷瞄着身后跟着的绿袖。 长廊拐弯处,秦子清突然转过身子,玉掌化刀,朝绿袖的面门劈过去。 绿袖瞬间倒退几步,稳住了身子,手下意识的去接对方的招式,看清出手的人是秦子清以后,她的力道收了几分,不过三招之内,就把秦子清的手反剪在她身后。 “疼,疼疼……”秦子清的手被抓住,酸酸麻麻的感觉从肩膀上传过来,让她不由得跟着扭动身子。 这个绿袖怎么跟她主子一样变态!都这么难缠,呜呜呜……主要是自己还打不过。这一点让秦子清郁闷得不想说话,她觉得委屈呀,一个两个的,就是觉得自己好欺负是不是。 听到秦子清喊疼,绿袖便松开了手,站到秦子清身后两步外的距离。 “子清姑娘快些吧,我家宫主已经等很久了。”绿袖尽职的提醒道。 秦子清没应她,直接往前面走。 迦叶在屋子里坐着,桌子上摆着刚上来的菜,她来的时候刚刚好,菜还冒着热气。秦子清没好气的看着那个眼睛看不到的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迦叶是在等她过来一块儿用膳的。 她用力的挪出一张椅子坐下以后,拿起自己的饭碗开始吃,假装没有看到在等她的迦叶。 一连扒了几口饭,她都没有听到迦叶的声音,抬头,迦叶静静在旁边站着,如果眼睛上面没有蒙着纱布,秦子清绝对会相信迦叶是在看着她吃饭。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好意思再自己吃独食。 第868章 心中的幻境 “还不坐下来,站着能饱嘛?”秦子清把碗筷放到桌子上,语气不善。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不想继续对我这个瞎子伸出援手了。”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在秦子清看来,这样子就是太显眼了。 迦叶就是有把人气炸毛的本事,偏偏秦子清还发作不起来。 他长腿一勾,直接坐在椅子上,位置不偏不倚,就在秦子清旁边,距离刚好能让秦子清喂他吃饭。 “哪里有忘记。”有您这尊大佛整日在耳旁提醒,我就是记性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忘记。 当然,后面的话她也只敢在肚子里嘟囔,还是认命的给端起桌子上另一副碗筷,给迦叶喂食。 饭后迦叶在院子里散步,停下来的时候,秦子清以为他要听书了,正要去书房拿书的时候,迦叶突然把人叫住。 “你上次说看不懂的剑法是哪一套。” 秦子清哪里知道,自己随便扯出来的借口,这么多天过去了,迦叶居然还记着。膛目结舌,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最后犹豫不决的应道,“冰魄剑法。” 这是她最近比较熟悉的一套剑法,招式中以女子柔韧的身体作为支撑,没一次的攻击带着强劲儿的杀伤力,是一套很适合女子学的剑法。 这套剑法秦子清学会了,不过就是没有很熟练,此时被迦叶提起来,她只好拿冰魄剑法出来凑合。 她借口都找好了,迦叶的眼睛看不到了。 迦叶的眼睛看不到,就算自己拿冰魄剑法出来凑数,他也不见得会发现,秦子清已经开始得意了,这份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让她怡然自得的小脸耷拉下来了。 “来人,取剑。”迦叶下的命令,下面的人执行的速度一向很快,迦叶要剑,他们很快就给他准备好了剑,剑在迦叶手上,他毫不犹豫就丢给了秦子清。 “准备好,我要看看你的剑法。”院子里很空旷,如果要练剑的话,场地也足够够了。 “你的眼睛不是看不见么?”秦子清不由得提醒道,迦叶自己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还要看看自己的剑法,迦叶的话对自己来说,就像是说大话一般。 不过秦子清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剑,去掉剑鞘,开始在院子里挥舞起来。 一招一式,带着凌厉的剑气,在光的折射下,把刀上的痕迹重新折射在其他地方。 “力道不够,再用点劲儿。”迦叶出声,他看不到,不代表耳朵也听不到,秦子清现在学的东西,都是迦叶曾经学过的,不足之处,哪怕不用眼睛看,他都可以靠耳朵听出来。 秦子清不信这个邪,加重了手上挥舞的力道后才发现,迦叶说的有道理,手上的力道加重几分,攻击范围内,所有的攻击效果都大幅度的提高了。 内力附在手中的剑上,剑上的罡风凛冽飞出,树上的叶子被吹得掉了一地,此时没有人去管。 “出剑时,人与剑成一条线,蓄势而发,全力出击……”迦叶的声音响在耳畔,秦子清的出招方式都随迦叶的纠正而更改,但脑子里总有另一个声音突兀的插进来。 “四师弟,五师弟,你们都要学学小师妹,最晚入门,却是咱们之中最用心的一个,你们要是再不加把劲儿,回头师父知道了,一个个都得被罚。”一群男子围在练武堂,其中一个男子回头对身旁两个少年说道,几人皆是一身白衣长衫,腰上或手上各执着一把木剑。 “大师兄,师父下山云游去了,你不说,我们不说,师父不会知道的。”模样稚嫩的少年憨笑着应话,另一个则连忙往外跑。 “我记起师父刚教的占星术,先回去重新试试卜个卦。” …… 秦子清努力去辨清场景中男子的模样,几人的样貌都是少年模样,似曾相识,而中间舞剑的男子,或者说是女子,只是身上的白衣长衫,衬得她的娇俏的容颜多了一抹英气,脸上是与她模样不相符的成熟。 那张脸…… 那张脸不就是自己嘛?不过略显稚嫩几分,她是谁? 秦子清想要再看清那个少女的模样,想要再多想一些什么,脑子突然剧烈的疼痛,如同针扎一般,痛得她拿不住自己手中的剑。 “嗯……”闷哼出声,她捂着脑袋跪倒地上,手中的长剑飞出,朝着迦叶的方向过去。 迦叶在瞬间反应,脑袋一偏,长剑从他耳边飞过。 “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恢复秦子清瞬间的理智,头疼渐渐散去,但脑子里的场景她还没有忘掉。 “昨日扭伤了手,练剑的时候又引起旧伤,痛得提不起力气。”不知为何,秦子清没有对迦叶说实话,可能是心里的那一丝不确定吧。 迦叶沉默着,似乎是要分辨秦子清话中的真假,但是他的眼睛还蒙着纱布,秦子清从说完话后便没有再出声,迦叶的听力再好,也不知道秦子清的表情,更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的。 “今日就到这里,你先回去歇着吧,让绿袖给你送瓶药酒。”良久,他才出声说道,话落,转身往屋子里走。 “好。”秦子清从地上站起来,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身上的感觉异常难受。 她这是怎么了,脑海里那几个男子是谁?为什么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她是谁?阮明心是谁?慕言书说的话…… 秦子清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也许是自己平日里话本子看多了,这些有的没的场景,也许是在话本子里出现过的也说不定呢。 拖着脚步,秦子清回到自己的屋子,喉咙里异样的难受,让她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加上脑子里针扎一般的刺痛,让她的鼻子不由自主的一酸,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她这是怎么了……身体好难受,眼泪不由控制的一直掉,好难受…… 秦子清忍着痛在柜子里翻找自己的药,她的药,她要吃药,迦叶给自己的药。 “师妹,师父让你背的书,你背完了没有?” 好熟悉的声音,他是谁? 第869章 内心深处的疑惑 耳畔仿佛又传来了男子的声音,这道声音让秦子清的耳朵里产生一阵嗡鸣。 “师兄,杀了他!”少女的声音响起,她身上仅用一条披帛裹身,湿漉漉的长发还没有擦干,好似正在沐浴时慌乱的跑出来。 “就凭你们?”少年傲气的声音满是不屑,一身黑衣大袍,男子兜头罩着,看不清他的脸,声音很好听,却给人一种很厌恶的感觉。 “你找死!”又是一道厉喝声,那少年也是一身黑衣,手上一把长剑直朝黑袍男子而去,招式凌厉虎虎生威,剑影罡气四溢,也引来了其他人…… “你以后离其他师兄们远一点,特别是易书航,还有徐少宁。” 这声音,还是黑衣少年的,他是谁,到底是谁? 秦子清用力砸着自己的脑袋,那股疼痛,仿佛整个脑子就快炸裂了一般,心中有一种直觉,脑子里出现的男子一定很重要,可是……她一直看不清他的脸,他到底是谁? …… 秦子清终于拿到自己平时吃的药了,她慌乱的倒出几颗,没有犹豫的吃下去,过了一会儿,脑子里的疼痛逐渐褪下,她倚坐在柜子边喘着粗气。不敢继续去想脑子里的画面,心中有一股压抑的闷痛,她要不要去相信慕言书? 从慕言书的话里,她听得出来,那个男人很希望自己就是阮明心,可自己真的是阮明心吗?还是秦子清? 她相信迦叶嘛?虽然平时迦叶这人恶劣了一点,但是对她的好却是实打实的,不仅是救了她,还耐心地教她武功,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感觉到迦叶对自己的好,尽管那张面瘫式的冰块儿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要相信谁的话,她到底是谁? 她是秦子清,她是秦子清,她不是阮明心,她相信迦叶的话,一个对你释放善意,数次救了自己的人,秦子清不相信迦叶会害自己。 就算阮明心失踪了,可跟迦叶有什么关系,阮明心是南庆人,西瀚的六王妃,神医谷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迦叶怎么可能会带阮明心回来,带阮明心回来,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子清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能怀疑迦叶,慕言书的话也仅仅是因为她的相貌,还有失忆这一点来猜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没有证据的事就不是事实。 她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了,对,不要胡思乱想了。 秦子清就坐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最近因为迦叶身体有伤,绿袖没有经常往秦子清这边走动,对于秦子清这边的异常也没有发现。 直到第二日清晨,秦子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睡了一夜,昨晚回来以后,她也没有用过完膳,这会儿肚子空空的,胃里翻涌着酸涩感让人有些难受,可再难受也不及她的脑袋难受,一阵昏沉感上来,她一走动就头晕目眩。 挣扎着走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水,隔夜的水是冷的,但秦子清无暇顾及那么多,喉咙干得像火烧一样,她随意灌了一杯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苦笑。 不过在地上睡了一夜,居然烧的这么厉害。知道自己烧的严重是一回事,医者尚且不自医,她这个才学医多久的人,怎么可能给自己医治,她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提不起劲儿。 努力迈着脚步走到床边,秦子清一头栽倒在床上,被子一拉便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屋子里的烛火光亮,还是让她不适应的伸手想要去遮挡。 “你醒了?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秦子清侧过脑袋,这才看到床边坐了人。 迦叶,他怎么在这里?秦子清心里疑惑,没有问出来,迦叶也没有说的意思,眼睛上还是蒙着一层白纱,秦子清看不到他的神色。 刚想开口,喉咙一阵干涩,接着肚子也不客气的叫起来。 “咕咕——”这声音半点没有给秦子清面子,叫得不客气,迦叶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秦子清看到了。 她一直知道迦叶长得很好看,在她印象中,没有人的相貌能够跟迦叶相比,这一笑,如同暗夜黑幕高空上那一抹银辉,如同赤日西迟那片红霞,耀眼得让人不敢亵渎。 迦叶什么时候这么柔和了,他不是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嘛。 秦子清这会儿没空去想那么多,腹部空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她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我饿了。” 她对迦叶说道,声音嘶哑,并不好听。 听的人没有在意,应道,“你高烧不退,睡了一天,我让绿袖给你备了清粥。”就在他的声音落下,绿袖与另一个侍女端着清粥小菜走进来,菜色清淡,秦子清刚退烧,比较适合吃的清淡一些。 清粥就清粥吧,秦子清肚子很饿,但想到油腻的饭菜,她也没什么胃口。 迦叶并没有问秦子清昨日好好的,为何今日突然高烧不退,秦子清在吃饭的时候,他便在一旁坐着,等秦子清吃完了饭,又喝了药,他才起身出去。 “好好休息,武功上的事,欲速不达,过犹不及。”对秦子清突然生病一事,迦叶只当她是急于求成,为了尽快学好武功才忽略自己的身体。 听着迦叶关心的话语,虽然冷冰冰,但心里却挺温暖的。 看他离开时的脚步有些僵硬,想来是在床边守了自己整天,面对这样的迦叶,秦子清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这样的迦叶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不利,自己怎么能把慕言书的话当真呢。 “我知道了。”秦子清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喊,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秦子清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天的时间,第二天又生龙活虎的穿行在百草宫各处。 但这一病之后,秦子清发现了一件事,寻常人大病一场,就算病好了以后,身体也会虚弱,但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仅没有半分虚弱,而且内力也有了些许提升。 第870章 眼疾痊愈 这一点,在秦子清调用真气练功的时候,得到了确认,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不过可不排斥再来几次。 病一场,身体无恙,还能提升自己的功力,如此这般再来几次的话,估计绿袖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但这只能想想,毕竟不是谁都乐意自己一再生病,那种感觉,虽说只有一天,但也让人有得受了。 照例为迦叶取了玉泉水后,秦子清便在绿袖的监督下继续练剑,时间一转,又过去了十天,只听得绿袖说,迦叶的眼睛今日就可以拆掉纱布了。 如果绿袖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或许还能理解,她是让别人不用担忧。但把这件事告诉了秦子清,绝对是来提醒她,迦叶眼睛看不到的这段时间,秦子清蹦哒得有多欢快,迦叶眼睛拆了纱布以后,就会怎么样从她身上讨回来。 绿袖只是来提醒秦子清,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而听到这个消息,秦子清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迦叶眼睛可以拆纱布了,也就说明他身上的伤好了,可是想到迦叶那个恶劣的性子,秦子清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自己就不那么恶趣味了,不仅没有看到迦叶出糗,现在估计得直接等死了。 秦子清就拖着这么一张丰富多彩的表情,随绿袖一起去看迦叶,等着迦叶拆掉纱布。 看来她最近得收敛收敛自己的动作,不能给迦叶抓到小辫子的机会。 迦叶的纱布照例是由绿袖去给他拆的,因为他的伤,只有南枫园的亲卫知道。 一大早,迦叶用完膳便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只听得秦子清不情不愿的跟在绿袖身后,一起来到了行宫之中。 迦叶身上的伤,他自己是最清楚的,故而也不担心,他的淡定让秦子清也信任了,除了绿袖心里还有些紧张之外,秦子清一进门就随意的坐在软榻上吃吃喝喝。 “宫主,奴婢这就要开始了。”绿袖净完手提醒道。 “嗯。”迦叶一如既往,冷漠的应了一声,耳朵很灵敏的注意到秦子清的动静,却难得没有出声。 得了迦叶的应允,绿袖开始拆下他眼睛上蒙着的纱布,随着一圈圈白色的纱布解下,秦子清也终于把注意力转到迦叶身上。 伤在眼睛,即使迦叶自己说了不会有事,但她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纱布一圈圈脱落,屋子里的门窗都被关上了,光的强度很弱,但在迦叶这里,还是有些不适应的合紧了眼睛,看的秦子清也不禁担忧起来。 好在只是半个月没看到光,在适应光亮的强度,过了一会儿,迦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瞳,黑如曜石一般,在睁开的那一刻,就锁定了秦子清的位置。微波轻动,流光溢彩,他的瞳孔,如同最深邃的黑夜大海,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最后沦陷在他的海域当中。 真是过份了,要不是知道迦叶的性子素来清冷,秦子清还以为这是迦叶的美人计呢。 “你的眼睛没事了?”秦子清试探性的问道,上前伸手在迦叶的面前试探着晃了晃。 迦叶丢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嗯。”突然间就开始为秦子清的智商堪忧。 迦叶的眼睛没事,不知为何,秦子清缓缓舒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便说道:“没事就好,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屋子里的温度突然有些闷热,秦子清可不想盯着迦叶的眼睛看,索性便提出想要回去。 但迦叶却突然说道,“没事,正好可以看看你的剑术如何了。” 他的话刚落,绿袖便把一把木剑递给了秦子清,把人请到院外,尽心的看着秦子清这段时间苦练的成果。 自从秦子清上一次练剑的事,失手差点伤了迦叶,绿袖便让所有的人,把练习的长剑换作木剑。 这段时间,每日间刻苦的练习,又有迦叶从旁指导,秦子清的剑术若是没进步,就真的废柴了。 迦叶双目受伤的时候,都很严厉的在教训自己,更别说眼睛好了以后,他计较得有多宽。 —— 南庆京城内,霍铮回南庆以后,便在京城安定下来,渐渐发现南庆开始乱起来了。 几次天灾,南庆间或牺牲了不少百姓,民间人人叫苦不迭,各地灾区出现了神医,还有神秘人赈灾,提供粮食给百姓裹腹。 当初皇上收到消息以后,派了阮云庭去处理这件事,分配了半个太医院的御医过去医治百姓,但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按理说,阮云庭把赈灾的粮食,银两跟御医们一起带过去,朝廷出力了,尽力的在救治灾民,这件事不至于被闹大。 可就是在阮云庭与御医等人,前往灾区的途中,纷纷遇到了劫杀。 是的,劫杀,赈灾的队伍被打得七零八散,赈灾的粮食银两,还有药物悉数被劫走,连奉皇命前往灾区的大夫,也纷纷被灭了口,就是阮云庭自己,也只剩下一口气,被人送回京城。 公然挑衅皇室威严,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不能算小事了,就在龙司远要下令彻查的时候,各地灾区乱了。 赈灾队伍遇袭击,导致所有的赈灾物资,都没有送到灾区。不同的流言在各地的灾区传出来。指责皇室无能,帝王不为。 如果是在平时,在盛世天下面前,不会有人敢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但天灾是帝王无法控制的,还有人心。 龙司远把握了机会,却被有心人给破坏了,在民间,他的声誉一度降到最低。 再加上有心人散播造谣,口口相传,大家便一致认为,他们会遇到天灾是帝王无能,老天才会惩罚到他们身上。 本也有没有愚到底的百姓,但这一年来,南庆出现的灾乱的确不少,朝廷也没有及时拿出有用的政策。一人言浅,百口莫辩,在众多百姓都指责是皇上无能,皇上的罪过,那些原本还信任朝廷的人,思想也渐渐倒戈了。 而适时出现,拯救了百姓,又拿出粮食,物资救援百姓的神医谷,在民间的声望,瞬间达到了最高。 第871章 民乱 其中不乏别有心机的几股势力在其中煽动,那些因为灾难而性格暴躁的百姓,已经开始对朝廷不满,公然辱骂朝廷,侮辱皇室,散播在民间的谣言丝毫没有制止的迹象。 虽然附近的官府及时出动,然而并没有将一切制止住,反而因为暴力的镇压方式,让当地的百姓产生巨大的逆反心理。 是的,反了,受难的灾民不知何时,组成了反朝廷的起义军,而他们背后,则是赈灾救助他们的神医谷。 当地的官府的消息不知怎的也被控制住,无法及时写奏折上报朝廷,等到龙司远收到消息的时候,情况已经不容他控制了。 龙司远急匆匆的召见霍铮,只有与他及时商议解决的方案。 这件事很明显的,背后有人在操纵,是一股反对朝廷的势力,明面上站出来的是神医谷,可不管是霍铮,还是龙司远,都没有往神医谷上想。 以霍铮对慕言书的了解,神医谷绝对不会插手这样的事情,倘若说是救治百姓,尚且能够解释得通。 可到后来,组织了民间力量,形成起义军反对朝廷,这绝对不是神医谷的行为。 霍铮不是没有暗自派人查过龙翼轩,但结果都不尽人意,神医谷跟起义军的事,看起来与龙翼轩丝毫打不上联系。 龙翼轩自从东圣一役战败,又在断尘渊外无功而返,已经得罪了不少江湖人氏,如今只能窝在北狄,休养生息,一边想办法储存粮食上的问题。 起义军的事情上,没有龙翼轩出手的影子,一切的一切,源头全部指向了神医谷。 “派军队驻守灾区,组织民间大夫前往救助,控制起义军扩大的范围。”桌子上摆放着一张地图,地图一般是打仗的时候才会用到,不过此时,地图上不是做的战争标记,有五六处地方被圈起来,那便是灾区与起义军的范围。 霍铮提出这样的建议不是没有道理,起义军,严格上来说,也是一支军队了,由民间百姓组建起来的队伍,一般官府兵镇压不住。 如果起义军的问题不加以控制,任由其继续发展,后面一定会对朝廷造成更大的影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不定,就算是稳坐皇位,也迟早有退位让贤的一天。 如果不到逼不得已,霍铮不会让军队驻扎,不会让南庆的军队,对付自己国家的百姓。 至于救治灾民,尽管有神医谷的人抢先做了这件事,朝廷也要尽可能的出力,因为受难的百姓,还是皇上的子民。 宫里的一半御医,在去赈灾的路上被劫杀了,无一活口,就算皇上有那个心思,霍铮也不会允许他把剩下的御医派出去。 能进太医院的人,哪一个不是杏林界顶尖的高手,灾区受难的百姓,并不是得了不治之症,医治的问题,一般大夫都可以处理。 再加上,灾区的百姓受人挑拨,心里已经对朝廷不满了,就算是御医过去,百姓也会因为朝廷的缘故,抗拒派过去的御医。 如果是民间大夫过去则相反,都是百姓,医者仁心,没有朝廷的命令,那些大夫去灾区,纯粹是为了救人。 眼下的情势,百姓反对朝廷,却不会排斥百姓。 “好,朕这就下令。”有霍铮在,龙司远如同在深海中抓住了浮木,下令的时候,心里也多了几分信心。 在得知龙翼轩还没有死的时候,他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他与龙翼轩之间,一个执着要坐上皇位,统治这个江山,一个却无心权势,却希望百姓过的安好,理论上,只要他们两个人的位置换一下,就会有皆大欢喜的结果。 但偏偏龙翼轩与霍铮,阮明心是死敌,再是龙翼轩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让人怨愤,深恶痛绝。 早在当年,龙翼轩就已经被赐了死罪,而今更不可能再染指皇位。 离开皇宫,霍铮又派人潜进各处灾区。 他们虽是以神医谷的名义赈灾,不管是不是神医谷,天下将乱,各国都在筹备粮草,就算有多余的粮食物资,也拿不出太多救济灾民。 霍铮疑惑的是,神医谷如何有那么多的粮食物资拿出来赈灾。 天下之大,在商而言,这一块儿上,天机阁拿了大头,剩下的差不多被掌握在陶然居的手中,如果天下间除了皇室与世家权贵手中的粮草最多,那么剩下的则都在商人手里,神医谷的人之所以能够拿出来那么多的物资,霍铮的猜测,当中也有从天机阁,陶然居手中购买的份例。 当初他赶到断崖的时候,除了地上的尸体还有阮明心的随身玉牌,再没有其他东西,事情继续查下去,才知道,那天出事的不只有阮明心,天机阁的副阁主傅长风,也在那一天带着玉灵芝回盛京城。 傅长风当时追着黑衣人而去,后来也下落不明了,一时间,天机阁的两位主子都不在,单靠阮明心在天机阁中的死忠在撑着,这段时间他们一边在处理有二心的人,一边在应对龙翼轩与江湖人的攻打,商业这条线疏忽了可以理解。 不过这是一个错误,霍铮不希望这个错误有继续下去的机会。 他听说过阮明心手下有一个叫云焰的男子,是云裳的哥哥,可以信任,当下便去信,把事情的发展,还有自己的计划说明,让云焰与陶然居配合南庆,作为报酬,南庆三年内,免除天机阁与陶然居的两成税收。 信送到烟雨楼,自有人会交到云焰手中,霍铮是笃定了云焰,与陶然居会同意合作的事。 南庆境内出现的天灾,以及起义军兴起的内乱消息,相信其他两国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向来不怕打仗,就怕内乱,打仗还有胜利,还有战利品,但内战的后果,会拖垮一个国家。 东圣与西瀚收到消息,绝对会兴兵南庆,内忧外患,有了南庆作为开端,天下大乱也就快了。 而行商的天机阁与陶然居,如果天下乱起来,他们也讨不到好处,兵荒马乱的生意只会更不好做。 第872章 书房议事 毕竟士农工商,商的地位排在最末端,就算天机阁与陶然居不配合南庆也没关系,在南庆倒下以前,至少对天机阁与陶然居出手的能耐还是有的。 转眼间,又是一个半年过去了,秦子清身上的内力精纯,又在迦叶这个严格师父的监督下,她的武功想不进步都难。 秦子清心里清楚的很,再如何进步,她也打不过迦叶,不过至少绿袖已经不是秦子清的对手了,这个结果,迦叶很满意,却也是始料未及的。 秦子清当初废尽了内力,这是他知道的,可常人的修炼,也不可能短短半年内,取得那么大的成就。难道这跟秦子清的体质有关?还是因为这具身子原先做过了什么? 院子里,秦子清正在练剑,绿袖过来,在迦叶身旁说了什么,迦叶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秦子清停下动作,只见迦叶身后还跟了一个黄衣女子,心里突然来了八卦,她拉住绿袖问道,“那姑娘是谁呀?” 迦叶平日不喜欢其他女子接近,这点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秦子清拿捏的很准,早就看出来了。 “是黄杏,百草宫的侍女。” 说到黄杏,这个名字当初她听红拂说过,但来百草宫这么久,她都没有见过。 “她被派到神医谷外,许是外头出了什么事才回来。”绿袖看出秦子清的疑惑,出声多说了一句。 迦叶不在,秦子清便回去了,没人知道黄杏跟迦叶在书房说了什么,黄杏离开后,迦叶便下了数条命令,绿袖整个人都忙碌起来了。 听说迦叶要出去一段时间,秦子清还不知道这件事,她学有所成了,当然要下山一趟。 她记得,胡姬的武功,还不是红拂的对手,而红拂与绿袖两人的实力相当,如今连绿袖都败在她手下,她当然要回去找场子了。 只不过,秦子清的想法,实施起来并没有那么顺利,就在她刚要离开百草宫的时候,百草宫里的护卫便把人拦住。 “子清姑娘,宫主有令,让您速速去书房一趟。” 书房? 秦子清有些莫名其妙,迦叶这几日不是一直在忙吗,也不知道是神医谷出了什么事,一连数日,迦叶都与那个叫黄杏的侍女,还有绿袖在书房内议事,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半分。 书房外头还有迦叶的白衣护卫,秦子清本想,忙不开更好,她也不用天天去迦叶那边报到,不用被他盯着练功。 可这会儿突然把自己也叫去书房做什么? 秦子清心里愈发的疑惑,但守门的护卫也不是迦叶,他们只是传达迦叶的命令,话落,又像木头人一样站着不动。 秦子清也不为难他们,转身去了书房,有什么她直接找迦叶好了。 接近书房的时候,没人拦着自己,看来迦叶是真的找自己。 书房里的人在秦子清走近的时候便发现了,还不等秦子清敲门入内,便有一个黄衣女子给她开门,微微欠身行礼,“子清姑娘。” 样貌眉清目秀,身姿端庄婀娜,这人便是百草宫的另一个侍女黄杏。 黄杏的气质很好,如果不是她穿着那日的那身衣裳,秦子清还以为又是哪家的小姐。 的确,比起大家小姐,黄杏的气质也不遑多让。 秦子清颔首,微微一笑往里面走,迦叶正坐在书桌后,手边的信件有很多,估计是黄杏带回来的。 “听说你找我?什么事?”把目光从那堆信件上移开,秦子清问道。 迦叶从桌子上的情报堆里抬头,看到秦子清,指着一边的椅子,“坐。” 秦子清坐下,黄杏出去沏茶,很快就回来了,放下了茶,她识趣的退下,屋子里就剩下迦叶跟秦子清两个人,秦子清不说话,就等着迦叶开口。 “外头出了些事情,我会离开一段时间。”说着,他把手边的信件整理起来。 “噢,然后呢。”迦叶要离开一段时间,离开就离开呗,跟她说什么,又不是她丈夫要远行,还得跟妻子说一声,何况她只是暂住在百草宫,迦叶走就走,这里她不能继续住的话,反正她现在有武功在身,随时可以回湖心院,把胡姬那个死女人赶走。 “我离开的消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不在的时候,百草宫内的事交由你处理。”秦子清猜过迦叶会因为离开,所以让自己回湖心院,想过他离开,会让绿袖还是黄杏继续督促自己练功,唯独没有想过,他居然把百草宫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自己处理! 秦子清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噎到了,“你让我给你处理百草宫的事?”确定吗?确定吗?她什么都不懂,迦叶有勇气把百草宫交给她? 别到时候迦叶的本意,不想让人知道他离开了神医谷,结果事情让她给办砸了。 她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分贝,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模样,引得迦叶抬头看她,“嗯,就当我教你习武的报酬。” 他好不客气的说道,好像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似的,半点没有理会秦子清古怪的眼神。 秦子清忍不住嘴角有些抽搐,迦叶真是一天不坑她就会死啊,习武,习什么武,她当初的本意是想练轻功,还是迦叶主动来教她的,她又没有强求他,再说了,习武这种东西,也是迦叶要强迫自己学,说得好像都是她求着他教似的。“好像我当初没说要学武功吧。” 她这话一出口,就换来迦叶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你已经学了,不是么?” 义正言辞的语气,好像,还真的没什么毛病。 是的,她学了,可那不是她自愿学的啊,迦叶怎么不说学武的时候她吃的苦,怎么不说他双眼受伤的时候,借机奴役自己的那半个月。 这等强买强卖的生意,也就只有迦叶这样的脸皮才做的出来。 “过来。”心里正在腹诽迦叶的各种恶行时,突然听到迦叶的声音,秦子清不情愿,却还是朝他走过去。 迦叶拿了几本厚厚的书放到秦子清面前,“这是百草宫里侍女与守卫的名册,还有日常宫务归类。” 第873章 习武的酬劳 厚厚的好几本书,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只是刚刚翻开秦子清就觉得一阵眼花目眩。 百草宫的事务有这么多的嘛? 秦子清满头黑线,迦叶却还嫌不够似的,又搬出了几本,一起放到了秦子清面前。 “这些是百草宫的宫规,你愿意背就背,不愿意背,记熟就可以。”记录宫规的那本书,是所有书籍里最厚的一本。 让自己背这么厚的书?怎么可能。翻了个白眼,秦子清知道,背书这种事情是无望了,又一边庆幸自己,幸好不是百草宫的侍女,不然这么厚的宫规,她不背也得背。 秦子清意思意思的翻了几页,心想等迦叶走了以后,这本写了宫规的书,多半会被她塞到角落里,不过在迦叶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百草宫里的事,你自己处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绿袖商量。”迦叶这是在提醒秦子清,绿袖可以信任。 这样的话,秦子清不由得疑惑,既然绿袖可以信任,还是跟在迦叶身边那么多年的老人了,为什么迦叶要离开,百草宫的事情不直接交给绿袖处理?交由绿袖处理的话,不是可以更放心吗? 秦子清搞不懂,可迦叶都指名让她负责,她不好推拒。 笑话,方才迦叶自己都说了,这当是她习武的酬劳。 索要酬劳什么的,要不得,迦叶就是个坑货,与其日后被他坑得更惨,不如现在老老实实的答应下来,不过是看着百草宫,迦叶又不是一去不回,他自己都说了,只是离开一阵子,没准半个月就回来了呢,最迟不过一个月吧。 就在秦子清心里打着小九九的时候,迦叶已经把手头的信件整理好了。 “为了让你先熟悉,这些信件便交给你处理了。”话落,迦叶起身,只抽了一个信件拿走,剩下的满大桌都是他留给秦子清的。 那一摞摞的信件垒起来,都有一个婴儿那么高了,迦叶不会是很久没有处理百草宫的公务了吧? 秦子清张大了嘴巴,匪夷所思,迦叶在她的目瞪口呆下,离开了书房,离去前,只是对门口的黄杏吩咐了一句,“记住,她没有处理完公务之前,不准吃饭。” 暴君,暴政! 秦子清气得牙痒痒的,一把坐在迦叶方才的位置上,抽了一个信件打开,眼睛却盯着门外迦叶离去的方向。 没有人情味,也不想想是谁在他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喂他吃饭,叮嘱他吃药的! 想到这里秦子清就尴尬了,好吧,她主要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顺便看看迦叶的糗样。 好在迦叶这个人也没有恶劣到底,至少他离开后不久,便把绿袖叫过来给秦子清帮忙。 当然,秦子清基本都以自己不懂,不知道,把大部分的信件留给绿袖帮忙处理。 连续处理了一半的事务后,绿袖也受不住秦子清这个懒惰法了,不再帮着处理,而是教着秦子清处理。如果教过几次,秦子清还是不懂的话,绿袖就把她不懂的挑出来,等着让秦子清翻迦叶留给她的书。 绿袖的精明程度,简直跟她的主子一模一样,秦子清在心里腹诽几句,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处理完信件。 就像迦叶说的,如果秦子清没有处理完信件,就不允许她吃晚饭。秦子清跟绿袖处理完了书房里大堆信件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了。 站起身子,腰酸背疼,骨头都跟着咯嘣咯嘣响,秦子清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绿袖早已先退下去准备晚膳。 走出书房门的那一刻,秦子清才发现,黄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迦叶的行踪,一问便知,早在秦子清开始处理公务,在绿袖过来不久后,他便悄然带着黄杏离开神医谷了。 秦子清对着自己的额头吹了一口气,心里再次给迦叶一个神坑的定位。 这绝对是她见过最坑的人,没有之一。 走了一个迦叶,秦子清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特别是最初有些幸灾乐祸迦叶不在,她练武的事情可以偷偷懒,哪知第二天,绿袖早早上门便开始催。 除此之外,绿袖还说,“宫主吩咐,让子清姑娘每日清晨都要去取玉泉水。” 玉泉水?秦子清第一反应就是迦叶泡茶用的,转念一想,迦叶已经不在神医谷了,玉泉水要给谁泡茶去? “宫主吩咐,从今日起,要子清姑娘好好学炼药,子清姑娘若是学无所成,等宫主回来了,宫主会亲自教子清姑娘。” 这种话,绝对是迦叶指使绿袖说的,不然以绿袖的个性,绝不会把后面的话一起说,而迦叶的话也算是警告,让秦子清知道,自觉一点对大家都好,如果她蒙混过关了,迦叶到时回来绝不会放过秦子清的。 秦子清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就算是被胡姬那个死女人打死,她都不进百草宫,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坑,她跌进来以后,就在这个坑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唉,秦子清叹了一口气,还是认命的照做了,谁让她打不过迦叶呢。 …… 南庆灾区,这里有无家可归的,食不果腹的百姓,有救济灾民的大善人,当然还有反朝廷的起义军。 起义军一事惊动了官府,官府的县太爷想要拿闹事者问罪,却不料被这群起义军上门,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虽如今朝廷已经派人过来了,驻军只驻守在他们这块儿灾区,并没有要拿对县太爷不敬的闹事者进大牢,整天像个木桩子一样,守着他们这群人,久而久之,大家便觉得,朝廷这是在变相的软禁他们,本就内心偏激的人群,再听多身边人刺激几句,一个个便又开始不安分的蠢蠢欲动起来了。 “灵主,小镇外的人还不撤走,咱们的消息只怕没法继续传送了。”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男子,后背有些驼,脖子上长了一块儿黑色的胎记,看着有点吓人,此时神色匆忙的跑进来屋里找另一个男人。 男人的年纪在四十上下,两鬓已经蒙上一层霜白,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赫然能够发现,这人就是消失已久,被龙翼轩救回去的阮兆麟! 第874章 笼络人心 只不过他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阮兆麟,他是通天灵主,能够带领百姓去追寻温饱的生存,能够通天问神,把民意上达天听,让上天知道,他们正在受苦,让上天知道,当今的帝王昏庸无能。 “给我想办法,无论如何,一定要跟北狄那边的人取到联系!”听到属下的回禀,阮兆麟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已经在这里逗留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撞见天灾降临,百姓受难流离失所,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并且说服龙翼轩,让他支持自己搅混南庆的水,好让龙翼轩能够在混水中,打南庆一个措手不及。 是的,阮兆麟知道了龙翼轩的身份,知道他就是龙翼轩,大难不死,让他原本效忠的心更加坚定,如果龙翼轩能够顺利登上那个位置,那自己曾经在南庆失去的声名就会重新回来。 自己有从龙之功,龙翼轩与神医谷的人相识,神医谷的人一定会为龙翼轩炼制长生不老药,龙翼轩原先也许诺过了自己,如果帮他做事的话,他一定会把长生不老药也分一份给自己。 人活到什么岁数,终究是有一个尽头,生前获得多少荣宠如声名功利,寿终正寝时,陪着自己的不也只有一副棺材吗?可吃了长生不老药就不一样,他能够长生不老,也可以带着自己的声名功利,一直活下去。 许是阮兆麟疾言厉色的模样吓住了那位下属,他瑟缩一下,连忙应道,“小人这就去想办法,这就去想办法。” 话落,连忙向外面跑出去,阮兆麟冷哼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 自从阮明心嫁给了霍铮以后,他的日子就开始愈发的不好过了,仅仅是两年多的时间,他脸上的皱纹就不断增多,脸色暗淡,活活老了十几岁,被龙翼轩救了以后,他的日子也一样苦,当初在地牢中,被霍铮用过刑,那些人知道霍铮跟他不对付,也不会善待他,加之这几年大大小小受的苦,他身上落下了许多伤病,总在某个时候折磨得他吃不好,睡不着。 这些都是阮明心的错,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生下这个逆女,就像来跟他讨债死的,不把他害死就不罢休! 哈,好在老天也看不惯阮明心的所作所为,终于让西瀚的人把她给收拾了。 哼,做的孽太多,死无全尸的下场倒是还便宜她了。 对于阮明心的死,阮兆麟无疑是欢喜的,最初得知,他就差没有摆酒设宴好好庆祝一番。 想到阮明心,他又想到自己当前的情况,灾区的灾民很多,他当初就是因为知道这里的人多,才会到这里来,想要笼络这群没脑子的百姓。 武将鲁莽,四肢发达,做事不会动用脑子,他是从文臣之首的位置走过来的人,当然深深的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南庆当今的皇上能坐上这个位置,如今私底下仍存争议,南庆这一年来发生太多人力不能控制的灾难,如果处理不好,皇上的威仪不在,就算是天下之主,在众民的声责下,也会有退位让贤的一天。 身边还有个龙翼轩在,阮兆麟始终坚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但是灾民很多,某个时候却也不是好事,就如同现在,成了他的困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人很难买到粮食跟物资,更不要说药物。他们的人给的价钱,甚至是一般人的两倍三倍,对方都说没有那么多货。 单靠阮兆麟自己,查不到那么多消息,可他们的剩下的粮食药物都不多了,朝廷没有再送粮食过来,外面又有驻军守着,没有粮食,只怕他们也得饿死。 阮兆麟的政治意识很敏感,他怀疑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可是这些他都无法阻止,本想联系到龙翼轩,让龙翼轩出手,然而他们的消息到现在也没有送出去,当然也收不到外面送给他们的消息。 事情一多,他的压力就越大,阮兆麟的情绪越来越烦燥,心里在谋想,如何再利用百姓这一边,试试能不能跟外面的人联络。 —— 南庆京城内,霍铮还是时不时的入宫,在御书房中与龙司远商议灾区百姓的事情,自从到了南庆,他跟小于归就定居在自己原先的那座宅子里,空闲的时候会带着孩子,一块儿去凤府看孩子的曾外祖父。 得到霍老爷子的消息,是霍铮刚到南庆后不久。 当初因为西瀚的事情繁忙,忙碌之下,便忽略了南庆的消息,他早知晓霍老爷子的身子没有多少日子了,偏偏没有注意,霍老爷子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驾鹤西去,见不到亲人的最后一面,霍铮无疑是相当自责的。 霍家人都不喜欢霍铮,特别是在得知霍铮不是他们家的人,而是西瀚的皇子,这份排斥感更加强烈,霍铮要想上门拜祭霍老爷子,他们誓死不同意,霍铮的身份摆在那里,但这毕竟算是霍家的家事,龙司远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明的不行就走暗的,普天之下,霍铮的修为是天下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潜进霍府祠堂,带着霍老爷子生前心心念念的曾孙,一块儿给他上香,这件事情没有人知晓。 凤准等人的大军最后还是收到圣旨,让他们驻守在南庆与西瀚的边境,北狄的任务被撤销了。 同时,龙翼轩没有死,潜伏在北狄的消息,在霍铮的授意下,龙司远让人散播出去。 一个原因是要跟龙翼轩撇清关系,免得龙翼轩是南庆皇室人的身份,惹事后会给南庆带来麻烦。另一个原因,则是给龙翼轩找找麻烦。 霍铮手上掌握的消息不够全面,南庆灾区的乱民起义军,跟龙翼轩不管有没有关系,只要让龙翼轩那边自顾不暇,就不能在南庆的范围内作乱,霍铮此举也算是防患于未然。 龙翼轩还没有诈死以前,与西瀚的三四皇子合谋,虽然后来合作谈崩了,四皇子的利益没有损失,到底双方各自都生了间隙。 第875章 无法推脱的借口 还有当初就是因为龙翼轩的借兵,才白白牺牲了北狄十万精兵,间接导致了三国的攻打,让北狄山河国破,而今龙翼轩再出兵攻打东圣,结果败仗而归。 不管是哪个国家,都不会放过龙翼轩。 三国鼎立的局面,需要一个打破的契机,在这个契机没有出现以前,龙翼轩的存在,就是东圣跟西瀚消消战意最好的存在。 别忘了,北狄如今没粮也没人。 如今的霍铮,放下的东西有很多,阮明心不在了,除了孩子,他孑然一身,玄月阁基本丢给季书崖和白景智去处理。 不过,龙司远并不打算轻易让霍铮离开。 阮明心的事情并不是秘密,霍铮不相信她死了,没有看到尸体以前,他会一直找下去,不会建灵堂,立牌位。 此次,龙司远发现,再次见到的霍铮,身上的人气味更淡了,对什么事都没有执着的意思,风轻云淡,比当年的苍离,更像脱俗修道的人。 龙司远从来没有想过揣测霍铮的心思,一个是他揣测不出来,但不知为何,他现在有种感觉,如果阮明心的尸体被找到了,也许霍铮也不存在了。 好男儿志在天下,志在四方,这种如同懦弱一般的行为,没有根据性,在常人看来,至少霍铮这个曾经战场的神,不会有那么不理智的举动。 可未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在这种感觉愈加强烈之前,龙司远把霍铮强留在南庆。 当然,所谓的强留,自然不是以武力留下,龙司远不觉得自己能打得过霍铮,更没想过要以南庆的兵马去留,那种做法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僵硬不堪。 阮明心师承苍离,心系南庆,心系百姓,当初推他上位的时候,与龙翼轩不和是一个原因,更大的是想要一个仁君。 虽说乱世的天下,仁君可以治国,却无法打天下,阮明心一心为了天下把他推上这个位置,却没有让他走在风尖浪口。 天机阁阁主的身份,也对自己毫无保留,如果出事,烟雨楼中也有人给予他支持。 那个人的所作所为,从始至终他都看在眼底,对皇位没有野心,却想对天下的百姓尽心。 他相信,这一切霍铮也看在眼里。 如今南庆差不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稍有不慎,就会招来西瀚跟东圣的联手进攻。 阮明心知道他可以成为一个仁君,但仁君扛不住乱世中,西瀚与东圣的联手发难。 霍铮不一样,他比自己更适合现在这个位置,但他志不在此,可以放弃西瀚那边唾手可得的皇位,龙司远也只有一个理由能将他牵绊在南庆。 如今表面安和的南庆,阮明心功不可没,这是她的心血,不管她是失踪了,还是真的死了,霍铮绝不会放任阮明心在意的东西不管,因为他心底在意阮明心。 这个借口,龙司远不知道能够牵绊霍铮多久,他已经在学着一步三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已经尽力而为,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 神医谷内的秦子清差不多快被折磨疯了,迦叶这个神坑,百草宫的宫务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她已经连续三天坐在书房里没有离开了,每隔几个时辰,绿袖就会捧一堆新的账册过来给她。 不管是核对百草宫里的收入跟支出,还是百草宫日常采购的账册,各种各样,堆积在一起,还不只是最近的。 秦子清发现,有些是迦叶离开前就已经堆积下来的,等堆到必须处理的时候,绿袖才一块儿拿过来给秦子清。 “绿袖,你现在没别的事情要做了吧?”秦子清眼巴巴的看着一旁帮忙研磨的绿袖,心里打着小算盘。 “子清姑娘,奴婢稍后要去让丫鬟们把被褥收洗了,还得到药房盘点存货。”绿袖眼观鼻,鼻观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就是不去看秦子清。 “被褥与盘点的事可以先放着,你没其他事,帮我一起对账吧。”她把面前的账册往绿袖面前一推。 账册这种东西,最难处理了,数算不好的人,连看都看不懂,秦子清接手到现在,自己能够看懂,可这速度提不上来啊,速度提不上来,当然也没有什么效率可言,三天的时间,她才看完了两本。 可想而知,迦叶堆了近几个月的账册,光靠自己一个人的话,指不定的看到什么时候,也许等到迦叶回来了,自己还没有把这些都看完。 “子清姑娘不要为难奴婢,宫主吩咐,百草宫内大小事务由子清姑娘处理。”绿袖不敢得罪秦子清,但却直接搬出了迦叶。 迦叶才是主子,她一个侍女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主子的事情,她没资格插手,即便秦子清再为难,绿袖也不打算帮忙。 “子清姑娘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退下了。”说完,她直接放下手上研好的墨离开,不给秦子清继续说话的机会。 看着绿袖飞快离开的身影,秦子清一头黑线,仿佛她是吃人的怪物一样。 叹了一口气,她继续奋斗手上五本账册,心里已经无力再吐槽迦叶这个大坑了。 而被秦子清吐槽的神坑,此时已经到了东圣境内,正与黄杏一块儿向南庆行近。 神医谷隐世百年,谷中人数众多,却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这与神医谷隐世的地方有很大的关系。 神医谷座落在海外的一处岛上,岛屿脱离了四国大陆,所以大陆的地图上没有这处岛屿的存在,岛屿之外,还有各种阵法,神医谷的人也称之为护岛大阵。 就算有人无心闯上这座岛,有岛上的阵法在,也不会发现岛上神医谷的秘密。 不论是神医谷的人要出来,还是在外面的人要回去,都只能走海上的水路。但如果有人跟踪,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海上的气候变化不定,跟踪的人如果不就近跟着,很容易就会跟丢了人,甚至在海上迷失,毕竟除了神医谷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去神医谷的这条航线。 再来,神医谷所在的海域,是在东圣后面,连东圣的人都极少出海,神医谷的秘密,更不容易被知晓。 第876章 回去自己领罚 迦叶离开神医谷后,与黄杏等人在海上航行了两日。到了东圣的地界,才改走陆路,走陆路后他们直接骑马,速度会再快一些。 三日后,已经处在东圣与南庆的边界了。 神医谷在大陆上有自己的势力,这点慕言书也曾跟阮明心说过,所以迦叶等人直接走自己的特殊通道,就进入南庆的领土。 没有人发现迦叶的行踪,就是与迦叶曾有过合作的龙翼轩也不知道,这点不得不说迦叶在大陆上的势力足够隐蔽。 进了南庆的地界,迦叶与黄杏便往最近的灾区而去。 南庆把天灾的消息捂的很严实,甚至派兵驻守,没有被东圣与西瀚的人知道,但却瞒不过迦叶,他也是冲着南庆受灾的地方而来。 只不过,他并不是为了因为天灾,以及受苦的百姓而来,神医谷里出的是神医,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只是听闻,南庆境内出了事,有神医谷的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并且张扬的对受灾受苦的百姓,施以援手。 而所有这些事情并没有通过迦叶这个掌门人的同意。 要知道,就算是二长老希望神医谷能够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也不敢大喇喇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迦叶还不确定是什么人,如果这件事情属实,对神医谷中的人跟事,将会有很大的影响。 南庆其他地方来往,迦叶尚可隐去踪迹,但发生天灾的灾区,却不予他来去自如。 “主子,南庆的兵马驻守在此数月,咱们的人收不到里面的消息,里面的人也无法把消息传出来。”黄杏站在迦叶身后,小声的把情况跟迦叶说明。 他们两个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不专注看的话,旁人轻易发现不了他们。 “把最近的情报都给我。”吩咐一声,迦叶转身离去。 这里的驻军太多了,他一个人可以进去,却无法不惊动对方。 一如他不想神医谷暴露在人前,原先在四国中走动,龙翼轩的人可以认出他,慕言书结交的好友,也许也可以。 他们那些人,不管是谁,要处理起来,都是棘手的对象。他没那么多空闲陪他们耗着,三国也好,四国也罢,之中的权利纷争,他没兴趣参与。 黄杏看起来柔柔弱弱,办事的效率却极高,红拂被调到这里来辅佐她,这次她回神医谷,外头的事务便交由红拂看着。 迦叶想要的情报,红拂都事先准备着,黄杏过来的时候,稍加整理一番,便直接送去给迦叶。 红拂这边的情报,都是在各处灾区还没有驻军,到来驻守之前收集的。 关于那些神医谷的传言,他们手中掌握的消息更多。 迦叶看完以后,不屑冷哼一声,“肮脏。”写着情报的纸张被他丢到一边。 可不是肮脏吗,情报中的内容都有什么。 从灾区没赈灾救治百姓的人出现,那时候开始,他们手上的粮食物资,全都是由其他人手中抢来的。 这样的事情做得很隐秘,至少南庆的上位者不会太快知道真相。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特别是临处在边境处的一些富商,前几年北狄国破的时候,他们便借机发战争财,高价把自己手上的粮食,卖给缺粮食的北狄,狠狠的赚了一笔。 他们自以为自己得到的好处没人知道,结果却被有心人灭了口,昧着良心赚到的钱,都给别人做嫁衣,到死都没花到。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群黑心富商以这样的方式发财,此次南庆各处天灾,他们如果不死的话,只怕也会对自己国家的百姓出手。 这个时候突然传出消息,这群富商听说各处灾荒,搬离了自己所在的城邦。 实际上,他们是被人找上门了,并且用府上下人的尸体威胁,让他们离开。 富商贪生怕死,为了活命,早早收拾好离开,然而却都死在了外头,无人知晓。 迦叶手上的情报就说了,灾区内赈灾的大善人,手上的粮食跟物资,就是来自于那些富商手中的金钱。 而另一个消息则是,传言这些灾区有神医谷的人,事实上那些大夫都是民间的赤脚大夫,或者药堂的坐堂大夫,并没有半个神医谷中的人。 “二长老上次放出来的那些人,如今何在。”手中的情报还没有全部看完,迦叶一边问道。 他说的那些人,之前与他一起在北狄待过一段时间。 因为龙翼轩手上有那些异常的药草,能够改变人身体的构造,在医术的境界里,迦叶身为神医谷的掌门人,当然也对那些异常的药草起了心思。 于是当二长老提出,派神医谷中的人去北狄查看那些药草的用途时,迦叶并没有阻止,甚至他自己也在北狄逗留了一段时间。 但如果不是这次有人顶着神医谷的名头,在外面惹出这么大的事,迦叶也不会想起来,当初二长老派出来的那些人,如今还没有回神医谷去。 “回主子,在北狄,只不过……”黄杏略有些踌躇,因为这件事当时她们也没有太过认真,本想着主子在北狄,于是便疏忽了。 “只不过什么?” 黄杏看了一旁的红拂一眼,最终还是把实话说出来,“当时咱们对北狄的消息并没有过多注意,现在查起来,好像,好像人数少了一半。” 说到底,这都是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才会犯下这样的错。 当初二长老派了多少人出来,只有二长老那边清楚,当时出来的人,她也只是见到一个大概,再次看到那些人的时候,总感觉人数上有些不对劲儿,可以肯定的是,人数少了许多,具体她并不清楚。 “回去自己去领罚。”没有训斥的言语,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侍女,她们犯下了错误,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淡淡的落下这一句,迦叶从位置上起身。 “准备一下子,我要去一趟北狄。”他本是为灾区里出现神医谷的人,这件事而来的,现在知道没有神医谷的人参与在其中,他便随他们去闹。 第877章 喝茶下棋论天下 只要神医谷的人不搅和进去,不损失到神医谷的利益,迦叶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倒是龙翼轩那边,神医谷的人,是奉命走的北狄这一趟,为了那些药草,既然知道了那些药草的用处,对他而言没什么作用,他跟龙翼轩的合作也早早终止,现在要去把那些迟迟不回神医谷的人带回去。 神医谷中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过,私底下暗流一直在涌动不止,迦叶不在,谷内无人坐守,迦叶并不打算在外头逗留太久。 北狄之行只有迦叶一个人,黄杏跟红拂继续留下,守着灾区的消息,查探是什么人在背后借机生事。 迦叶离开前,还嘱咐了黄杏与红拂一句,灾区的事情与龙翼轩脱不了干系,让她们多留意龙翼轩的人。 迦叶到南庆,前后不过两日的时间,来得匆匆,也去得匆匆,如果是在其他时候,或者其他地方,以他的能力,完全不会被人发现踪迹。 然而,南庆处于多事之秋,灾区的事让人不得不防,这其中就有霍铮的人,迦叶离开南庆时,他的消息就已经被悄然传到京城去了。 —— 龙司远这会儿没事就会找霍铮一块儿喝茶下棋。 尽管棋艺屡次没有赢过霍铮,到底图个心静,不过大多时候,都是谢含蕴陪他下,霍铮陪小于归在一旁看书。 身为一国之君,不能总是擅自出宫,龙司远的举动未免有些任性,要是让朝中百官知道了,御史总会参上一本。 然而宫里有密道,五皇子是一个坐不住的人,在御书房处理公务的时候就下令任何人都不见,接着偷偷溜到霍府。 他也不怕有急事自己会来不及接收,有霍铮在,南庆的事明面上是他这个皇上在处理,实际上他早就撂担子把大多的事务丢给霍铮,他知道,霍铮的情报网不比他差。 霍府的下人不多,除了一个老管家,四个玄月阁调过来的丫鬟,还有霍铮的护卫,就只有谢含蕴跟百灵素兰,当然,暗地里还有一队暗卫,跟霍铮的影卫。 庭院深深,晚秋的落叶摇曳掉落,百灵在旁边泡茶,谢含蕴与龙司远各自执着棋子在对弈,素兰轻轻摇着躺椅,哄着上面躺着的小于归,霍铮则拿着古籍在翻阅。 老管家匆匆从外面进来,带着刚收到的消息,呈过来给霍铮。 这里都是自己人,霍铮也不躲着避着,直接拆了信件。 “迦叶出现了。”良久,他才把手上的情报放下,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含蕴听到迦叶的时候,手里的棋子一滑,又被他稳稳的抓在手心里。 情绪复杂,听说,当时慕言书是被迦叶亲自带走的,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不知道慕言书现在如何了。 迦叶跟他爷爷有没有为难他,据他所知的,慕言书的所作所为,都违背了他爷爷的意思,回了神医谷的日子,应该不会那么轻松吧。 “到你了。”龙司远一子落下,便开始催促谢含蕴,谢含蕴回神,却没了继续下棋的心思,随意往棋盘上落了一个棋子,也开始沉默了。 倒是龙司远,听到迦叶出现了,不由问道,“他到南庆做什么?才刚到又离开了?” 迦叶这个人,从霍铮回来以后,谢含蕴便跟他提过,也大概从慕言书的背景上推测到迦叶的地位。 灾区如今已被他们用重兵包围,有百姓染上疫病,并不严重,朝廷已经组织了大批民间的大夫前往救治。 那些反朝廷的起义军仍然继续反抗,人数过多,龙司远无法将所有人全部拿下,派兵驻守也是下下之策。 天灾是人力无法控制的,这两年,南庆的灾区很多,百姓收成不怎么样,国库一再减免税收,再下去的话,迟早国库的余钱也会用完。对于灾区的事,龙司远采用逐个逐个治的法子,没有来得及给百姓重建房屋,重新整治灾区,拿下反朝廷的刁民,便以重兵包围。 对外的借口便是,把中了疫病的百姓隔离开来。 百姓才不会管这天下是什么人当家做主,他们只想要自己能够吃得饱,过得好,越是草芥底层的人,就越珍惜自己的性命,听说皇上下旨派兵包围了灾区,是为了他们的安全,隔离掉中疫病的人,一个个心里都在感激皇上。 龙司远的问题,霍铮也摇头,他手上的人,可以往各个地方埋探子,唯独神医谷。 他们至今都不知道神医谷在何处,也就更不用说派人潜伏打探消息。 迦叶的武功高深莫测,寻常人无法近他的身,也不见他身边一般会带着什么人。 “神医谷的人大批量出现在南庆灾区,身为神医谷的掌门人,会出现也不足为奇。”这有一点,霍铮大致能够确定了,灾区那些顶着神医谷名头的人,与神医谷没有关系,如同他之前猜测的那样,有人顶着神医谷的名,至于目的,这一点还要等之后才能确定。 他相信,迦叶也是听到这些人的出现才会到南庆来,第二日又离开了,只能说明,灾区号称自己是神医谷的人,不是神医谷的人。 不仅仅是这样,霍铮能确定的事情还有两件。 一件事神医谷在南庆境内埋了人,不然迦叶也不可能会从神医谷出来。 另一件事则是神医谷的位置,神医谷隐世的地方,不在南庆境内。 情报上显示,迦叶是从东圣那边过来的,离开时走的是西瀚的方向。 原先又与北狄的龙翼轩有合作…… “派人远远跟着迦叶,看看他要去哪里,别做不必要的牺牲。”不知道他这一句是在对谁说的,霍铮话落,树上落下了几片叶子。 他下的这个命令,其实自己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当初天机阁的人,就在迦叶手上吃过亏。 迦叶不止医术精湛,对蛊虫的用法更是出神入化,左右灾区的起义军并不是真的神医谷的人,霍铮也不会跟迦叶对上。当然没必要让他手下的人,做不必要的牺牲。 第878章 推向人前的隐情 谢含蕴的眸光有些暗淡,手上的棋子也被他丢回棋盒了,没有兴致继续下去。 “如果有神医谷的消息,顺便告诉我一声。”龙司远不知道谢含蕴想要干嘛,霍铮早已心知肚明,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见谢含蕴起身回屋了。 心里在想些什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只是想知道,那人在神医谷中的日子过得如何了。 谢含蕴走后,霍铮便对龙司远提醒到,“把景城赈灾的人拿下。” 景城,就是阮兆麟现在所在的城,霍铮刚收到的情报,不只有迦叶出现的消息,还有背地里的一些个肮脏事。 他已经知道了赈灾人手上哪里来的银子赈灾,各处灾区的百姓被煽动,组织了起义军,不管是不是赈灾人有意笼络人心的结果,他都不能放过赈灾人逍遥法外。 谋财害命,已经触犯了律法,就算他们谋杀富商,劫了他们手上的财产,是为了救济受难的灾民,也不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 “好。”事情基本是让霍铮做主,让霍铮处理忙碌,情报霍铮也没有隐瞒他,信上的内容他也看到了,被害的富商,连同其家人,包括府上干过活,做事的下人,无一例外,全部都被灭口了,这等恶行,算是很严重的了。 —— 三国之间不打仗,并不代表这个天下不乱,只是有些地方的动作不大,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虽说迦叶并没有陷入这些纷争之中,因为他周身的气场冷冽,所以没人敢靠近,更不会有不长眼的上前冲撞。 这一路,就算迦叶很低调,他离开神医谷的消息,龙翼轩还是发现了,也莫名的猜出迦叶要来北狄,极有可能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与龙翼轩合作的人,是神医谷的二长老,后来迦叶出现了,龙翼轩为了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转而想与迦叶合作,只是没有料到,最后迦叶会突然放弃与他合作,甚至当他想要借神医谷的草药,都被迦叶拒绝了。 龙翼轩这个人本性记仇,这一点,他当然是记在心里。 没有了迦叶,二长老还有心与他一起合作,虽然二长老没有办法给他药草,但北狄需要大夫,二长老这点就没有小气,直接把当初跟迦叶一起留在北狄的神医借给自己。 也幸亏有二长老的这批人在,不然之前攻打断尘渊,他们的损失只怕会更重。 当初他是被二长老的人救的,对神医谷中的事,多的不知道,但神医谷中的长老们,与迦叶这个掌门人不合的事情,他却是有听说。 他当初想要跟迦叶合作,不就是看中了他掌门人的身份,如果能够合作的话,自己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嘛,没想到迦叶既然不识好歹。 左右是想跟神医谷的掌门人合作,如果迦叶不是掌门人的话…… 一个万全之策的计划在龙翼轩的心里形成,他把所有人的利益关系都分析完后,便提笔写信。 二长老有野心,也想要在这天下分一杯羹,自己帮他一个忙怎么样,给二长老一个机会,把神医谷推到人前。 听闻上一任的神医谷掌门人,就是在外面出事的,死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交出掌门信物,如果迦叶也死在外面,二长老上位的可能性是不是就大了一点呢。 龙翼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想要做的事情,谁都不能阻止,顺他者昌,逆他者死。 提笔把心里的计划落实在纸上,他手中有二长老的人,想要给远在神医谷的二长老传信,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只是希望,二长老收到信后,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龙翼轩手上的信送出去后的第三天,迦叶便踏进北狄的地盘。 这里比一年前更乱了。 是的,眼前满目疮痍的房屋,墙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有些地方,甚至着了火,并没有人去救火,浓烟滚滚腾上空中,这里到处散发着一股战乱后的气息,只不过地上没有看到尸体。 迦叶眉头微微皱起,继续往前面走,他身后跟着六个穿着白衣的护卫。 不久,就有一队人马朝他这边走过来,他们身上穿着盔甲,拿着兵器,不论是盔甲还是兵器上,上面都有血迹,随着他们走近,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也更加重了。 “迦叶掌门人,我们主子有请,掌门人,随属下走吧,请。”来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样子,是提前知道迦叶到的消息,龙翼轩特地派出来请自己过去的。 迦叶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李一,龙翼轩最信任的属下。 他微微颔首,带着自己的护卫,跟着李一走。 对于一路走来看到的一切,他什么都没有问,大陆上的纷争,他不想参与,当然,龙翼轩想要拉他下水,也没有那么容易。 李一带迦叶走的路,跟迦叶印象中的不一样。 这里是刚打完仗,北狄这块儿无主之地,因为龙翼轩之前的身份没有爆开,而且北狄有商人行商,就算没有可汗统领他们,一时间也没人想要自己爬上最高的位置。 再加上龙翼轩这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一直住在荒地那边,又靠着雪山。那处地方是北狄最荒芜的,龙翼轩占据了那里,影响不到他们的利益。 可是当龙翼轩的身份曝光以后,这些就全变了。 要知道,当初的北狄之所以会亡国,其中龙翼轩就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若不是龙翼轩到他们北狄来借兵,出师未捷,还把他们十万北狄儿郎葬送在断尘渊的地界,从而引得三国攻打北狄,导致北狄国破,他们这群无辜百姓各个家破人亡。 这份仇恨,不共戴天。 而龙翼轩丝毫没有意料到自己的问题,竟然还那么大胆的继续留在他们北狄。 心中尚有几分热血的北狄人,心中当然想着要报仇。 南庆,东圣,西瀚,天下的人都希望龙翼轩死,如果三国按兵不动,不是要放过龙翼轩,而仅仅是因为情势所迫,三国不好出手。 第879章 要战便战 可北狄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国已经破了,亲人也牺牲了,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索性破罐子破摔。 更何况北狄不是只有可汗。 一个国家,朝廷之中尚且还有皇子百官,北狄也不是没人,这群人组织起来,也是一股不屈的力量,不愿意放过龙翼轩,他们没有资本去攻打其他国家,就不相信会打不过,躲在北狄境内的龙翼轩。 龙翼轩手上的人虽不多,但可以直接对上北狄,亦不惧小小北狄的残兵败将。 他的药草有很多,这个秘密并没有让北狄的人知道。 要战便战! 他在外头被三国逼得不得不躲在北狄,这股子窝囊的火气,北狄人自己要撞到刀口上给他出气,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也好,趁着这一次他们想对付自己,他也可以用他手上的人,彻底把北狄拿在手中,将北狄占领了,而不是那一块儿荒地跟一片雪山。 烽火狼烟一起,北狄境内如今的惨况,便是在国内的内战中所产生的。 而北狄人这一战,也从刚开始的必打,到最后的不得不打。 因为秋天到了,他们手上没有粮,没有吃的,就算龙翼轩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这个时候,龙翼轩在北狄境内储粮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被传出去了。 为了能够吃饱,他们只能拼命去跟龙翼轩打,要把他手上的粮食抢过来。 李一带着迦叶等人走的路跟上一回不一样,却没有很远,半刻钟后,他们就到了一间茅草屋外。 或者说,是一堆的茅屋前。 北狄的气候,不适合建南庆,东圣或者西瀚那样高门宅府,北狄人住的都是毡房蒙古包,只不过因为打仗,毁掉了不少。重建的话,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做毡房的东西,山上有树,龙翼轩便让他们的人伐了树,做成小木屋,屋子四周再用枯草遮盖起来。 草原的风大,也幸亏龙翼轩选的地方好,最重要的因素——背风。 龙翼轩他们现在选的这块儿地,正是一处宝地,靠近山脚,前面又有一条大河。 如果北狄人要进攻的话,那么这一处绝对是易守难攻。 迦叶走在李一后面,眼睛将周遭的环境都扫入眼底。 “掌门人,请。”李一站在门口,恭敬地请迦叶进门,至于迦叶身后的白衣护卫,则被拦在外面,“主子说,除了掌门人,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李一明说了,迦叶便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跟不跟都无所谓,他既然来找龙翼轩,就不怕龙翼轩使诈,并不觉得龙翼轩的能耐,可以把他留住。 茅屋内,也就是龙翼轩,就算到了穷途末路,他对自己也是极好的,一屋子的茶香弥漫,从袅袅飘起的茶香中可以得知,这是上等的好茶,茅屋中间有个铁炉,炉子里烧着木炭,不时的发出有火星子爆开,发出“噼啪”的响声。 木屋的边上,还有几颗夜明珠,最大的有拳头大小。 屋子里的摆设也极简单,除了桌子跟两张椅子,就只有一个睡觉用的石炕,木屋没有隔音,迦叶与李一方才说话的声音,龙翼轩都听到了,见迦叶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笔,推着轮椅过来,“稀客呀,掌门人怎么有空到北狄来了,上次掌门人匆匆离去,本主还未曾设宴相送,实在是礼数不周啊。” 龙翼轩笑着说道,一副抱歉的模样,同样是人精,迦叶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说着来不及相送,自己礼数不周,实际不就在说迦叶不告而别,没有半分规矩嘛。 但迦叶并没有因为这一点动怒,没必要,可以被秦子清称为神坑的人,对于脸皮的修炼,自然也是到了一定的程度。 “既是如此,这次你补上便是了。”龙翼轩的话对迦叶来说不痛不痒,自然,他的脸皮之厚,促使他说的出口这样的话,龙翼轩顿时被噎得无语。 估计是他对迦叶了解不够深厚,没有预料到他有这么厚的脸皮,但还没有弄清迦叶的来意,或者是龙翼轩还以为,自己还有跟迦叶合作的机会,不打算把路给堵死,便打着哈哈说道,“掌门人说的是,来人,设宴,欢迎掌门人来北狄相访。” 龙翼轩高声说道,吩咐外面的手下去准备,等他说完了,迦叶才说道,“龙公子的情报不准本宫不与计较,神医谷并未有与你们相访之意。” 他毫不客气的开口打龙翼轩的脸,相访是什么? 相访相访,就是今日你来我这里做客,明日我去你那里做客,龙翼轩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真当他的眼睛是瞎的,看不出来嘛? 他不支持二长老把神医谷重新拉回大陆,不愿意神医谷参与进大陆四国之间的纷争,自然,也不会允许大陆上的人,骚扰到神医谷与世隔离的平静日子。 龙翼轩的脸瞬间僵住,迦叶接连两次应话的态度,让龙翼轩心生不悦,可面上仍伪装得很好。 “哦?不是相访,那不知掌门人到北狄一行,所谓何事呢。” 迦叶进来后,没有坐下,龙翼轩开始没注意到,现在迦叶的话让他心生不喜,他也不主动让迦叶落座。 神医谷的秘密,他隐约知道,要去神医谷的话得走水路,在海上要走哪个方向,他就不知道了,再来神医谷的人各个精明,他的人也无从追踪到最终的结果。 每次跟着出海,最后都没有回来过,他收到的消息,基本派出去的那些人,都已尸沉了海底,久而久之,龙翼轩便打消了让他的人,继续找神医谷下落的想法。 “神医谷的人,没有掌门命令,不准擅自离开神医谷,还请龙公子让人带他们出来。”迦叶难得说这么多话,却很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是来把二长老放出来的人,带回去的。 迦叶的答案,在龙翼轩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呵,神医谷的掌门人一向做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的嘛? 第880章 门内纷争 迦叶离开了神医谷一趟,居然只为了那几个小大夫?他怎么不知道神医谷的掌门人居然这么闲了。 看来是神医谷中的事情不够多呀,龙翼轩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前不久他让人送去给二长老的信件,但愿迦叶能够一直这么悠闲下去。 “这只是小事,晚上开宴的时候,本主再让大夫们出来参与,掌门人能亲自走一趟北狄,是北狄的荣幸,咱们应该与民同乐。”龙翼轩脸上始终挂着笑,那样的笑让人觉得很是危险。 迦叶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下巴一点,便同意了龙翼轩的提议。 难得这一句没有跟龙翼轩唱反调,这让龙翼轩的心情稍燥的心,没有那么糟糕。 既然迦叶同意了,现在时间还早,龙翼轩便打算叫人给迦叶安排屋子先休息,伸手在转动轮椅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上,心里有一丝希翼的想法,他顿时把轮椅推到迦叶面前,“掌门人,不知本主这双腿……可还有救?” 龙翼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永远是他心里的耻辱,他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要不是阮明心跟霍铮,他现在也还可以在陆地上行走,这双腿……这双腿到现在都没有知觉,已经一年了,已经一年多了。 “经脉损伤,龙公子还是省点心。”不等龙翼轩问完,迦叶便已经出声给他一个回答。 迦叶的话打断了龙翼轩心底那一丝幻象。 龙翼轩垂着的眸子蒙上一层阴翳,连迦叶都这么说了,他真的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了。 霍铮! 他牙齿咬得紧紧的,嘴里有血腥味弥漫! 好在龙翼轩还记得迦叶站在他身边,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高声对外头的人吩咐道:“来人,带掌门人下去休息。” 迦叶不急于这一时,是因为他不知道龙翼轩私下与二长老还有勾结,而且二长老的回信已经在路上了。 而促使二长老这么快回信的原因,就是大长老,那封迦叶当初给大长老的另一封信。 那上面并不是什么信,大长老与二长老配合逼宫,是觉得自己没有掌门信物,坐在这个位置上名不正言不顺。迦叶便把二长老这些年做的事情,都告诉他,并且一一列出那些有损神医谷利益的证据。 他想借大长老之手,让大长老去对付二长老,没有功夫继续注意他,却不知道大长老会妇人之仁,把手上的东西留到现在还没动手,并且在迦叶不在的时候,直接找上了二长老。 当所有的证据甩在二长老的面前,他确实有那么一刻惊诧,可当他看到大长老的神色时,心里突然平静下来。 “不知大长老这是什么意思?”二长老翻着手里的东西,面上不显,心里的惊意却越来越大。 他与神医谷外的势力再三合作,这些证据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想到上一次迦叶曾交给大长老的东西,二长老便怀疑到迦叶身上,难道是迦叶在查自己? 这个怀疑被他自己打翻,如果是迦叶的话,他想要对付自己,又怎么会把这些东西交给大长老,他自己动手,不是更快嘛? “慕容,这些证据摆在眼前,你要怎么解释?”大长老不过一年的时间,模样整整老了十多岁,原本还有些黑色的头发,此时全部灰白,一双浑浊的老眼,此时充满痛心。 慕容就是二长老的名字,此时听到大长老的质问,风轻云淡的把那些所谓的证据放下。 上面说,他与南庆废弃的皇子合谋,意图染指天下,说他为了权势,忘记医者仁心,黑着良心与龙翼轩一起研制药物,更改人身体的构造,缩减人的寿命,合谋发兵,兴起天下狼烟。 “大长老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随便伪造一封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长老不屑一笑,他能肯定,大长老今日来,不是为了拿他问罪,问罪的话,还会给自己看这些证据吗?还会站在这里与自己说那么多吗?所以二长老心里并不怕自己会出事,相反,他想起来龙翼轩让人给自己送的消息,迦叶居然把他们瞒得那么深。 听到二长老的话,大长老的脸上有几分松动,却还是出声继续问道,“那你如何解释这些东西?” 他今日下定决心来找二长老,也不过是想要一个解释罢了。 “老夫一直希望神医谷能够恢复先人时的荣光,南庆的皇子与神医谷合作,许诺他若为帝,会让咱们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条件是以蛊虫控制南庆官员,子母蛊不会死人,母蛊在我手中,言书身上也有子蛊,一年内成事,再解蛊不会出问题。老夫难道会对自己的孙子出手不成?” 二长老说谎完全不用打腹稿,略一沉默就开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既然大长老会带着这些证据来找自己,二长老就不用担心大长老会去把他做的事情重新查一遍。 并且提到慕言书,慕言书是二长老的亲孙子,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二长老的儿子死了,不想断了香火,就不会对自己的孙子出手,这一说,大长老便相信了,他沉默着,等二长老继续解释后面的。 “至于北狄,北狄出现一批异常的药草,掌门人也知道,当时是他同意派人去研究那些药草,老夫才会让人去北狄。”三言两语,二长老便把所有的事情,推到迦叶的头上。 大长老并不相信迦叶会做这种事情,那些药草研制出来的药物,吃下去可以让人功力大增,提高人体的免疫力,但服用过后,却会让人的寿命大大缩短。 迦叶身为神医谷的掌门人,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才对。 二长老一直注意着大长老的表情,见他没有出声,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打铁要趁热,大长老心有疑惑,二长老不打算让他想明白,连忙接着道,“迦叶身为掌门人,只有他自己说的,前任掌门的口谕,并没有证据,也没有继位的掌门信物,这些年,如果不是他自己太过强势,咱们几位长老何至于被压着。” 第881章 不可调和 如果不是迦叶太过强势,他们早就推翻了迦叶这位掌门人。 二长老将人心掌握得非常好,他听到迦叶的掌门人身份,一直都是大长老心头的一根刺,只要他把这根刺再往肉里面扎深一点,大长老就会直接倒向他这一边。 “迦叶的势力太过庞大,北狄之事也有他的影子,谁让他的锅甩得太快,老夫只好背着,只是……”二长老的声音突然小了,对大长老示意,两人便相互靠近,只听二长老在大长老的耳边小声说道,“他在一个月前就离开神医谷,如今就在北狄。” 在北狄做什么,二长老可没有那么傻,只是前后提点了几句,言语似是而非,至于大长老会怎么想,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你说他一个月前就离开了?”大长老脸色惊诧,不是他不相信二长老,而是一个月前就离开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消息,而且这个时候出现在北狄,北狄除了与二长老接触过的龙翼轩,还有什么值得迦叶亲自走一趟的? 顿时,大长老对二长老说的话,又信了几分。 “大长老,老夫骗你有什么好处?大长老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查探一番,百草宫的白衣护卫,被他一块儿带走了,剩下的人,难道大长老会放在眼里?” 百草宫里的人,真要人顾忌的,除了迦叶本尊,还有就是他的六个护卫。 据说这六个护卫,是上一任的掌门人留下来的,至于为何如今会效忠于迦叶,这点大长老跟二长老他们都不知道,只知道,不管是这六个护卫,还是迦叶,他们都对付不了。 如果迦叶真的离开,把护卫也一起带出去,那么要在百草宫打探消息,对于大长老手上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沉思片刻,大长老便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二长老的话他要去查查。 如果迦叶在神医谷,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在,那就洗脱二长老勾结外人背祖弃义的罪名。 大长老的人动作很多,当天夜里就带回了消息,却让大长老一整夜辗转反侧。 第二日,大长老怀着沉重的心情,却没有去找二长老,反倒是二长老,好似猜到大长老心里想的,自己上门来。 事到如今,大长老更相信,与外人勾结的是迦叶,但是迦叶现在是神医谷的掌权人,不管是二长老还是迦叶,他都不想动手。 这两个人,代表了神医谷中两股势力,反而大长老,除了他背后的胡家,还有子孙,实际在长老当中,他与四长老,五长老没有什么话语权,不然也不会有迦叶上位的一天。 “大长老,一夜过去,不知你想得怎么样了?”二长老进门,便把他的护卫屏退,让其留守在外头。 大长老闻言,一脸防备的看着二长老,“慕容,你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他,二长老想图谋的东西,绝不简单,不仅不简单,兴许一个不慎,还会丢了命。 二长老嘿嘿一笑,向大长老走近,“迦叶的身份,你我都知道名不正言不顺,若不是碍于他的势力,咱们几个长老何至于没有一点势力,既然迦叶自己给咱们机会,大长老,你说咱们要不要把握住?” 大长老神色严谨的看着二长老,他们几个长老,一直以来,都是辅佐掌门人,守护神医谷而存在,虽说这一任的掌门人,迦叶并不需要他们辅佐,甚至大部分的势力,都被掌握到迦叶的手中,可是二长老居然肖想了那个位置…… “二长老,你这是大逆不道!”大长老出声警告,换来二长老嘲讽一笑。 “难道大长老心里就没有想过嘛?”扳倒迦叶,心里有这种心思的,不只有二长老一人,只不过,二长老还想要那个位置罢了。 迦叶不在神医谷,他的护卫也没有在,只有一个绿袖,调不动迦叶在神医谷中隐藏的势力,如果大长老愿意配合,他们今晚便可以将缥缈峰的权利拿下,如果不愿意配合,左右就是迟一点,迦叶那边…… 二长老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三番两次坏他好事,迦叶不给他退路,那就不要怪他不念旧情。 这个想法,在昨日大长老拿出那些证据的时候,二长老就已经在心里计划了。 “你……”大长老被二长老的神色吓到,不过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他便把自己的情绪稳下来。 “长老之位,一直都是为辅佐掌门人而存在,你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我身为大长老,只负责为神医谷着想,辅佐掌门人。”大长老不打算参与二长老的计划。 对大长老来说,不管是迦叶,还是二长老,他们之间,很久以前就存在意见分歧,大长老一心想要稳住神医谷,保持现状,迦叶除了没有掌门信物以外,所作所为,并没有对不起掌门人这个位置,单靠他如今不在神医谷这件事,他不能只听二长老的一面之词。 二长老想要反迦叶,能够成功便好,不能成功的话,不过是给迦叶一个收拾他的理由。 迦叶把那个信封给自己的时候,他一年来都没有想清,这一刻知道二长老的打算,他才知道,他真的老了。 “大长老,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别忘了,你背后还有一个胡家,胡姬的资质不比男儿差。”二长老有意继续怂恿大长老,大长老那边,还站着一个四长老跟五长老,他的背后则有三长老,如果能够说服大长老,五个长老上下一心,他的胜算会更大。 大长老的眼中有动容的光,可下一刻,他还是坚定自己的决心。 “你走吧,我今日什么都不知道。”他老了,赌不起,他背后还有家族,他的子孙不能跟着他一起冒险,大长老这个位置就挺好的。 不管最后掌门人的位置是谁坐的,都不会动摇到他大长老的位置。 大长老的冥顽不化,让二长老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二长老一甩衣袍,不悦的离开,大长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一声。 第882章 不欢而散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决定不参与,索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身在百草宫的秦子清,还奋斗在大堆的账册当中,并不知道,针对百草宫的阴谋已经展开了。 而此时,远在北狄的迦叶,心情也突然有些烦燥,龙翼轩派人清理出一片空地,夜幕降临,空地上燃起篝火,众人忙碌准备的宴会终于开始了。 宴会上的吃食,都是烤好的牛羊,还有新鲜的羊奶,草原的人都喜欢喝,龙翼轩习惯了,但迦叶眼前的羊奶,连动也不动。 一股刺鼻的羊腥味,让他丁点食欲都没有,随意的吃了几口羊肉裹腹,他便什么都没碰,他医术精湛,也知晓油腻的东西吃多了,会对身体不好,他这副身体,本来就有太多的问题。 龙翼轩命人准备了歌舞,是北狄的特色舞蹈,或唱或跳,迦叶只觉得耳边有无数的鸟儿在叽叽喳喳,更别说去欣赏她们跳的舞了。 “掌门人为何不吃?可是羊肉不合胃口?”龙翼轩看到迦叶面前的东西几乎没有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认为迦叶这是不尊重他,但还是礼貌性的问道。 “嗯。”别说尊重,迦叶从头到尾都没有给龙翼轩客气过。 顿时,龙翼轩的表情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李一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那便将就吧,北狄缺食少粮,掌门人别见怪。”跟迦叶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也硬是学着厚脸皮。 神医谷的大夫们,也都出现在宴席上,照常吃喝,却是显得迦叶特殊了。 半个时辰后,唱歌跳舞的北狄姑娘都退下了,龙翼轩意思意思的款待了迦叶,便想提前离席,但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迦叶冰冷的声音传过来。 “神医谷另一半大夫何在?”场上到的大夫人数明显不对。迦叶上回也在北狄,今夜看到的人数,比之前少了大半。 “掌门人这是何意?是在说本主私藏神医谷的人不成?”龙翼轩被迦叶这么一问,顿时就把脸色沉下来,周围的气氛也突然变化,场上的人各个安静不敢发出声音,就是那些啃着烤羊腿,吃得欢快的人,也拿着烤羊腿不敢继续往下啃。 胆小的人,甚至因为龙翼轩突然黑了脸,而吓得双腿发颤,迦叶仿佛不知道龙翼轩的表情一般。 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如今你的人在四国之中举步维艰,再得罪一个神医谷,对你没有好处。” 淡淡的言语,他是好心在提醒龙翼轩,但听在龙翼轩耳里,却认为迦叶这是在威胁他,奈何迦叶说的是实情。 他要想慢慢发展势力,就必须躲起来,本来得罪的人就够多了,如果招惹到神医谷,龙翼轩绝对没有赢的胜算。 输人不输阵,龙翼轩就算心虚,也不会被迦叶吓住,“他们早已回神医谷去了,掌门人若不信,找你们神医谷的长老们一问便知。” 他把皮球踢到二长老那边,就不信迦叶能马上知道神医谷中的情况,他也不担心迦叶会真的去找二长老对峙,因为二长老跟他还有合作的关系在,面对迦叶,二长老绝对会保住自己,因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在二长老的纵容之下才达到目的的。 北狄不是一块儿安分的地方,迦叶刚到的时候就知道了。打仗是常有的时,随时随地,各方人马,碰到了就打。 在黑夜中,光芒最容易引人注目,远处有火光亮起来,火势看着不小,又是在草原之上,如果没有控制好,大火也会燃烧到龙翼轩的营地这边来。 “报,主子,喀巴察的人夜袭!大火向咱们这边烧过来了。”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匆匆忙忙跑过来,不顾场合,直接跪在龙翼轩面前汇报。 “没用,现在才来报,快派人阻止火势蔓延!通知全军,准备迎战!”龙翼轩闻言,神色激动,如果不是双腿废了,让人毫不怀疑他会直接站起来。 命令吩咐下去,龙翼轩又对迦叶道,“北狄战乱,掌门人见谅,本主要失陪下去做安排了。” 敌人打上门来了,他当然要去了解战况准备迎战,深秋气候干燥,今夜吹的又是东风,如果不快点处理,火势就控制不住了。 外头的声音很乱,隐约能够听见一队队士兵,步伐整齐行走的脚步声。 龙翼轩离开后,迦叶也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刚进屋子,他的护卫便把最新的情报送到迦叶手中。 神医谷出事了。 一夜的吵杂,迦叶并没有入睡,吩咐了那群大夫,收拾好,明日要回神医谷。 龙翼轩知道后,并没有发怒,而是让人护送他们出北狄。 北狄的宴席就这样子不欢而散。 —— 神医谷中,二长老说服不了大长老,手上的动作就得加紧了,至少得赶在迦叶回来之前,做好一切。 在二长老行动的当天,大长老,四长老与五长老闭门不出,绿袖没有收到消息,侍候秦子清休息后,刚准备退下,便听到百草宫外的人开始乱起来了。 “有人强闯百草宫!”护卫在来人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手中的兵器与对方交打在一起。 巡逻的护卫很快就聚拢过来,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护卫聚集的越来越多,绿袖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手中拿着火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人,则是二长老跟三长老。 “宫主似乎没有召见两位长老,不知二位这是什么意思?”有绿袖出来,护卫与二长老他们的人,便停止了打斗。 长老的地位,远没有掌门人高,上回是意外,一般情况下,没有召见,长老都不会到百草宫来,因为迦叶不会同意。 “绿袖姑娘,掌门人呢,我们要见掌门人。”迦叶不在神医谷,这是二长老与三长老心照不宣的事,不然他们也不敢深夜闯到百草宫。 不知是不是巧合,绿袖站着的位置,刚好堵住了二长老他们的路。二长老与三长老带来的人不少,绿袖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握在一起。 难道二长老他们知道宫主不在百草宫? 第883章 莫须有的罪名 这个念头刚起来,又被绿袖拍散。宫主不在又如何,二长老他们想做什么。 “宫主已歇下,二长老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若是叨扰了宫主歇息,后果你们担当不起。”绿袖的言语依旧强势,态度很明显,今夜不会让他们闯进去。 二长老讥笑一声,明显不相信绿袖的意思。 扫了一眼百草宫出来的护卫,二长老沉声下令,“宫主不在神医谷中,绿袖姑娘竟联合外人,意图谋夺掌门人之位,来人,全部拿下。” 三言两语,便往绿袖头上扣了一个罪名,联合外人,外人指谁? 当然是秦子清那个不是百草宫的人了。 在二长老的声音落下,他身后的护卫便上前,气势压迫,让绿袖不得不往后退,这个时候,绿袖还能沉着小脸在门口挡着,“二长老是什么意思?擅闯百草宫是什么罪名,二长老比奴婢清楚,捕风捉影,随意丢出些子虚乌有的罪名……” “绿袖姑娘。”二长老打断绿袖还没有说完的话,不怀好意的警告道,“绿袖姑娘,只要你主动把人交出来,看在你服侍宫主多年的份上,老夫还能饶你一命。” 二长老也不傻,在大长老拒绝帮他一起谋逆的时候,便想好了这个罪名,要是能在迦叶回来之前拿下百草宫,还有神医谷的权势,那自然是最好,如果拿不下,迦叶要想问罪,他大可以说,是秦子清插手神医谷还有百草宫的公务,他身为辅佐掌门人的长老,当然要为神医谷清理门户。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三长老冷喝一声,让周围停下动作的护卫再次上前,动作上没有留情,好似二长老说的是真的,他们就是来清理门户的。 “你,你们……”饶是绿袖的性子跟迦叶一样淡定,此时也被二长老的不要脸行为,气得花容失色。 对方的护卫蛮力的要闯进来,百草宫的护卫连忙把绿袖拉到后面,“绿袖姑娘,小心。” 二长老今日带的人很多,分明是有备而来,就算有绿袖挡着又如何,只要迦叶不出现,二长老跟三长老就没有顾忌,绿袖不过是一个侍女,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眼见百草宫的护卫拦的紧,二长老跟三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高声喊道,“百草宫的人趁掌门人不在之际,与外人勾结,同流合污,不必手下留情,杀!” 杀令下,二长老跟三长老的人,直接拔刀对着百草宫的护卫砍杀。 绿袖没有想到二长老居然这么大胆,连忙往百草宫内跑,她要马上带秦子清离开。 太过放肆狂妄了,还是些莫须有的罪名! 大长老没有对二长老的势力出手,她本来也以为,有大长老在旁敲打,二长老会收敛自己的行为,不想二长老胆大包天,这是想要谋逆不成? 宫主现在不在宫中,凭百草宫现在的人,根本拦不住二长老他们的。百草宫沦陷,神医谷中还有宫主的其他势力,她们得马上逃出去!撑到宫主回来的时候就可以了。 后面打杀的声音绿袖顾不上了,秦子清在迦叶心中是什么位置,她不知道,但多少是有些份量的,不然宫主也不可能把百草宫的事务交给子清姑娘。 绿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马上带秦子清离开。 身上有武艺傍身,绿袖很快就到了南枫园,不等她去敲门,秦子清便出来了,手里拿着绿袖给她的长剑。 “出什么事了?”秦子清还是第一次看到,绿袖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来不及打趣她这张冰块儿也变色了,外头的声音更大声了。 绿袖知道,是二长老的人越来越接近她们这边了。 “子清姑娘,来不及解释了,快随奴婢走。”她连忙抓住秦子清的手往外面跑。 天空中突然出现火光,如同一个火球重重的坠落下来,落在绿袖跟秦子清的脚下,火球后面留下长长的箭羽。 火箭! 秦子清也不由得心头一紧,出大事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闯百草宫,挑在迦叶不在的时候,是迦叶的敌人嘛? 一支火箭落下,就会有第二支,秦子清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天上就有密密麻麻的火光亮起。 无数的火箭在她们这个方向落下。 “快走!”绿袖连忙拉过秦子清,躲开了一支火箭,马不停蹄的往外头的方向跑。 百草宫的其他侍女也各自从屋子里跑出来了,神色慌乱,脸身上的衣裳都没有穿整齐,应该是在睡梦中,突然发觉了不对劲儿才跑了出来。 只不过她们并没有秦子清跟绿袖幸运,刚从屋子里跑出来,下一刻,从天而降的火箭就射穿了她们的身体,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声。 “啊——”死掉的丫鬟身旁的姐妹被吓到失声尖叫,秦子清想要去救一下她们,但绿袖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过去。 “子清姑娘,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只要她们躲好就没事了。”真的没事么,这个问题就只有绿袖知道了。 二长老想要谋反,但凡是百草宫的人,只要落在他手中,怕是都逃不掉了。 早死晚起都是死,她要护着一个秦子清,从二长老的手中逃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那群丫鬟身上也没有武功,甚至都不能自保,虽然各自相处过很长的时间,可绿袖赌不起,心中与她们之间的感情,此刻比不上秦子清的性命重要。 绿袖带着秦子清跑,本以为速度已经很快了,却没有想到,二长老的人,战斗力完全不是百草宫这群普通护卫可以比的,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二长老的人已经到中院了。 宫门处都有二长老他们的人,就算绿袖只带着一个秦子清,也无法在二长老等人的面前直接穿过去。 “他们在那里!”绿袖跟秦子清的存在太明显,很快就有人发现她们的踪影,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杀死秦子清,既然发现了,怎么可能放过。 绿袖拉着秦子清往回退,提起长剑,瞬间就抹了对方的脖子,鲜血溅在她的裙摆上。 第884章 暂避锋芒 “快走!”南枫院不能进去了,早在方才的火箭中就已经起火,好在火势并没有很大,箭雨停下,绿袖连忙去拖被火箭射杀的丫鬟的尸体。 “你想做什么?”秦子清过去帮忙,拖起另外一具尸体。 “把尸体放到姑娘的屋里头。”秦子清不知道绿袖想要做什么,却跟着她把尸体拖到她的屋子里。 外面有追进来的敌人,秦子清提剑而上,她在百草宫的修炼,可不是吃喝玩乐,二长老带来的人再厉害,也不是秦子清的对手,一个个斩杀在剑下,绿袖也已经搬好了尸体,又扯了一条被子,沾着火,把屋子里全部点燃,浓烟弥漫,她又把迦叶的书房给烧了。 书房内有关于神医谷在外头的情报,烧毁了,二长老就不会得到,迦叶需要的话,可以再从黄杏他们手中得到。 “子清姑娘,跟着奴婢。”绿袖从另一个屋子里拿出一个包袱,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不过并没有往出去的方向跑。 “小心!”秦子清迅速朝绿袖的位置扑过去。 噗——火箭没入身体里的声音,疼得秦子清把舌头也给咬了。 随着羽箭射入身体,秦子清还闻到一股烤熟的肉焦味。 “子清姑娘!”绿袖眼底闪过一抹自责,那支火箭本来是朝她而来的,连忙把秦子清扶起来,毫不留情的削掉火箭后面长长的箭羽,掺着秦子清,迅速往宫殿的方向跑。“您撑着点。” 绿袖身上背着包袱,一手拿着剑,防止又有流箭攻击到他们,秦子清却没有那么幸运了,她方才直接摔在地上,肩膀先落地,现在左肩的位置一抽一抽的疼,无法动弹,她疼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停下来,要随着绿袖快点离开这里。 宫殿那边没有路了,好在百草宫的护卫都去拦住二长老,绿袖带着秦子清很顺利的到了宫殿。 宫殿与院子交接的地方有一座桥,秦子清第一次来百草宫的时候,就有见到过,当时迦叶在夕阳西下时,孑然一身,余晖给他渡上一层光,惊艳的场景她如今还记着。 “我们,要去哪里?”秦子清的鬓发粘在脸侧,嘴唇因失血有些发白,如果不是身上太过清晰的疼痛,只怕她都要晕过去了。 “我们找地方躲起来。”不是逃离,她们现在逃不出去,二长老的人已经进到百草宫里了,她们再不快一点,等会儿被堵上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站在桥上,秦子清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之前她还怕会从桥上掉下去,这里又没有护栏,而且风很大,桥下是不见底的深渊,人要是掉下去,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子清姑娘,请相信奴婢。”绿袖拆开她手上的包袱,里面有一条绳索,看上去很牢固,绳索前端还有一个挂钩,包袱里除了绳索,还有一把匕首,绿袖把绳索的一边绑在秦子清身上,另一边却不急着处理。 把匕首塞进靴子里,她扶秦子清坐在桥上,自己又跑回宫殿里,再次出来,手上捧着宫殿里的果盘,上面的水果被她放在包袱里,盘子则丢到深渊下。 秦子清还有意识,只不过痛到不想说话,可以多保留一点力气,就先存着,省点劲儿。 绿袖处理把包袱绑在自己胸前,秦子清才知道,那条看上去很牢固的绳索,有三个头,一头被绿袖绑在桥上,一头绑在她身上,另一头,绿袖绑在自己的身上,本来没有恐惧的心理,因为心中突然想到的什么,秦子清开始有些怂了。 绿袖该不会是想…… 不等秦子清继续想下去,绿袖抽出自己的腰带,把秦子清绑在自己背上。 “绿袖,我们还可以想办法的,你不要……”想不开啊。 “啊——”从桥上直接跳下去的感觉,简直惊魂,秦子清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了,她这死的有点坑了…… 一阵头晕目眩,加上伤口上的刺骨疼痛,秦子清没忍住晕了过去。 就在绿袖带着秦子清,从桥上跳下去没有多久,百草宫的护卫没有守住,已经让二长老的人闯进百草宫了。 南枫院内大火弥漫,火舌卷上半空,印红了半边的天。 在众人入睡的深夜,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但这副景象并没有瞒过,一夜未睡的大长老,四长老跟五长老。 三人坐在一个屋子里,侍女早前奉上来的热茶已经冷了,窗外对着缥缈峰的方向,天空有一片火光,三个老头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摇头叹气。 他们的势力,不如二长老,明哲保身是最好的做法。 —— 与此同时,远在南庆的霍铮,不知为何,突然在睡梦中醒过来,胸口一阵闷痛,让他从床上坐起来。 “主子,出什么事了?”外头守着的暗卫发现动静,连忙问道,如果不是霍铮不喜别人进他的屋子,他们可能就直接进去了。 “无事,退下吧。”等待那阵闷痛缓过去,霍铮才出声。 过了一会儿,那种闷痛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如果不是额头上还有沁出来的汗渍,霍铮还以为方才只是他的幻觉。 他这是怎么了?一手按在自己的脉搏上,脉象并没有问题。 突然的惊醒,霍铮顿时没有睡意,外头的天色,再过两个时辰也要亮了,索性点了灯,到书案后处理事务。 玄月阁送来的情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 找你把玄月阁的事务交给季书崖,玄月阁的情报,还是会每日送过来给他,他不看,就都堆在桌子上,半年多的时间,已经堆满了半张桌子,霍铮的屋子很少有人进来,平日也不在屋子处理公务,真有事的话会去书房,此时桌子上堆的东西,用手一抹,就有厚厚的一层灰。 他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了西瀚的情报,西瀚的朝堂很乱,三皇子与四皇子两人各自打着算盘,相互猜疑,朝堂之上,两人时常针锋相对,启元帝因为霍铮的离开,对这两个儿子的所作所为放置不管,只要不影响到西瀚根基问题,启元帝便视而不见。 第885章 傅长风再现 在西瀚,奈何其他皇子没有与三皇子、四皇子争夺的资本,索性各自旁观,看着三皇子与四皇子两个人斗的不可开交。 一年来,西瀚朝堂之中,已经有不少的官员落马,要么是三皇子派系,要么就是四皇子派系,但这些都与霍铮无关了。 早在他决定离开西瀚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那一切,明知天下的局势,三皇子跟四皇子再斗下去,对西瀚没有好处,霍铮也置若罔闻。 这样也好,纵观天下,龙翼轩的势力很弱,断尘渊的攻击耗损了他的元气,现在只能躲回北狄修生养息。 东圣的局势三足鼎立,东方睿一时半会儿,也扳不倒他的皇叔还有父亲。 南庆天灾,不安分的人引起了内乱,西瀚不平静也好,大家都乱起来,就没有心思想着进攻其他国家。 霍铮的眼睛落在断崖搜捕的情报上,深沉无波的眸子,却隐隐有激动的光芒在闪烁。 阮明心当年在断崖上没了踪影,所有人便猜测她是掉到崖下了,当时一同失踪的,还有天机阁的副阁主——傅长风,众人也只当是一块儿掉崖了。 但是,此刻傅长风出现了。 就在断崖下,消失了一年的人,终于出现了,人已经被天机阁的人带走了。 傅长风安好无事,那是不是代表阮明心也一样,只是在某个地方,不能马上回来找他们? 可傅长风消失了那么久,他去哪里了?为何等到现在才出现,当时发生了什么,阮明心如何了…… 无数个疑问堆积在霍铮的脑子里,让他又惊又喜,连忙让人送消息,他要见傅长风。 —— 迦叶在回神医谷的路上,从他收到神医谷那边送来的密信,便格外加快了脚程,身边只带了三个白衣护卫先行一步,剩下三个,由他们带着那群大夫回去。 尽管迦叶的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但也阻止不了,二长老已经把百草宫的人灭口的事实。 绿袖带着秦子清躲在一处洞穴,信已经送去了五日,她们也在洞穴里躲了五日,秦子清身上的伤很重。在她们从桥上跳下来的那天开始,就一直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百草宫宫殿内的桥下,这里有一个很深的洞穴,除了迦叶本尊,只有她们三个贴身侍女知道,这里,是迦叶闭关修炼的地方,因为知道的人不多,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绿袖只能赌一把。 不过幸好,她赌赢了,五天过去,她听到宫殿中的人来人往,二长老的人都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 显然这赢也是惨赢,因为是逃亡,绿袖并没有带着药跑,秦子清身上的伤没有药可以医治。 那日肩膀摔在地上,压力过大,她的手臂断了,幸好只是骨头错位,绿袖给她接好了,但流箭的箭头还在秦子清的身体里,绿袖用匕首挖出来以后,就直接把匕首烧红,烫在她的肉上。 这种方法,不仅仅很疼,以后还会让伤口上留疤,但绿袖管不了那么多,她们没有药,能够快速的止住血,让秦子清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对绿袖来说就很不容易了。 幸好秦子清是在昏迷当中,对这一切没有感觉,然而,让绿袖担心的是,秦子清这一昏迷,已经好几天的时间了,没有要醒的意思,身上发热,绿袖只能把自己的衣裳脱了给她捂,秦子清一直在梦中呓语,说的话很模糊,绿袖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她们躲在洞穴中,能够躲避掉二长老的追杀,可是吃食上却成了问题,除了被绿袖一起带下来的果子,洞穴里没有其他东西。 份量不多,绿袖把水果给秦子清吃了,自己则是在洞穴外收集露水,一半给自己饮用,一半就给秦子清。 “师兄……娘……” “不要……” “师父……” 梦中秦子清神色挣扎,很不安稳,绿袖听到动静,马上跑过来,伸手捂着秦子清的额头,烧差不多退下去了,比起前两天,秦子清现在的温度还有一点点烫。 “子清姑娘,子清姑娘。”绿袖摇着秦子清,试图把她唤醒,这个举动她不知做过一次,然而都是徒劳无功,过了一会儿,秦子清又安静下来,绿袖看了昏迷的秦子清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在她身旁坐下来。 连续五日没有吃东西,仅靠着收集到的露水裹腹,绿袖两眼深陷,面容憔悴,只比重伤昏迷中的秦子清好一点点。 不知道他们把消息送出去了没有,再这样下去,不管是她还是子清姑娘,都撑不了多久的。 绿袖心底的忧愁,秦子清不知晓,她此刻的脑子里特别的乱,各种各样的景象轮回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不同之前那般,她的梦里出现了很多人,但她用尽力气,都看不到他们的模样。 霍铮是谁?龙翼轩是谁? 她的娘亲,她的娘亲死了…… 秦子清就站在混沌当中,周围都是白茫茫的雾,她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很响亮,就在她附近。 在哪里?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哭得这么惨? 秦子清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去追,眼前的白雾逐渐散去,周围的景象,金碧辉煌,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皇宫”这个字眼。她发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竟然,竟然是从她肚子里传来的。 不,那不是她,那是一个长得跟她很像的女人。 她怀孕了?怎么回事?孩子的父亲是谁? 手覆在腹部,圆滚滚的一个球,月份最少有**个月了,即将临盆。 秦子清站在她面前,那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人,好似看不到她一般,扶着肚子从她面前经过,跪在宫道处。 “你不要命了么?肚子那么大了,这一跪,你还想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秦子清连忙追上去,在她耳畔喊道,那个女人就像听不到一般,秦子清着急,连忙去拉她,但伸出去的手,却直接从女人的身体穿过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眼前的女人看不到自己?为什么自己碰不到她? 第886章 痛不欲生入梦幻 此刻,秦子清心中有疑惑万千,最终注意力被身边的声音拉过去。 “阮明心,你以为你长跪不起,就能勾起皇上的怜惜?除了你我,阮家上下早已被悉数监斩。”轿撵上下来的女人,红裙曳地,对比那个怀孕的女人,她衣着鲜艳华丽,言语中是不屑的嘲讽,还有几分炫耀。 “你,你说什么……”秦子清能够感受到那个叫阮明心的女人,心里的伤痛与滔天的恨意。 而衣着华丽的女人意犹未尽,还在继续刺激着她,秦子清看到阮明心已经动了胎气,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在华衣女人靠近的时候,拔下头上的簪子,抵着她的脖子。 下一刻,高墙之上,一列列披甲军士,搭弓挽箭对准阮明心。 “不,不要……”突然出现一身龙袍的男子,秦子清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锐利的羽箭射向阮明心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上前要去救她,但一切尽是徒然无功,连续数箭,从她的身体穿过,射在阮明心身上,胸口,肩膀,肚子…… 不,她还怀着孩子,不可以…… 不,阮明心为什么会死?慕言书明明说她只是失踪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幻象出来的? 可是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实,阮明心心中深切的悲愤,那股滔天的恨意能够将人掩埋…… 场景转换,秦子清眼前出现一个灵堂,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促使她往里走。 这是谁的灵堂?谁死了?为什么她心里会觉得很难受? “住手,快住手啊,小姐来了。” “桂迎春,我看你是疯了!” “小姐,小姐!” 秦子清正打算去看看棺木里躺着的人是谁,外面突然闹闹哄哄,让她的脚步也跟着一转。 一群丫鬟下人,围在一起争吵着什么,好似在说要把谁给发卖了。 秦子清从灵堂里走出来,一如她看着阮明心死的时候一样,这些人都看不到她。 看着她们争执,院子里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出来了,身旁随意披了一件斗篷,与那群下人对峙在一起。 这是阮明心小时候么?秦子清不知道,她就像一个旁观者,无声的看着事情一件件发生。 滚钉板,状告生父,远出学艺,将整个京城闹得人仰马翻。 她一幕幕的看着少女成长,看着她在政局当中运筹帷幄,看着她发展自己的势力一步步走向复仇之路…… 恍惚间,又是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秦子清回头。是阮明心! 她的肚子有七八个月大的样子,走在花园中,绝美的容颜有些消瘦,但眉眼间的幸福感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 身旁的男子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将她视若珍宝,生怕她突然滑了摔倒。 这个人是谁?胸口心脏的位置跳得很快,秦子清迫切的想要去看男子的正面,她心底有无数的疑惑,但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只要走过去,那个男子就会告诉她,她想要知道的,他都会告诉她。 第一次,秦子清迫切的想要接近一个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两三米远,秦子清怎么跑都跑不到他们身边。 “别走,别走……”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鸿沟,任秦子清费劲了心思都无法接近。 “子清姑娘,子清姑娘。”绿袖拿了一块儿帕子给昏迷中的秦子清擦掉额头的汗,秦子清的眼睛突然张开,梦里的人不见了,他们还是走了。 “子清姑娘,你终于醒了。”在秦子清挣开眼睛的那一刻,绿袖才知道她有多开心,已经六天过去了,秦子清身上的温度恢复正常,这六天以来,洞穴里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着,那种感觉不知道有多可怕,幸好,幸好子清姑娘已经醒过来了。 绿袖松了一口气,秦子清这才打量起她们所处的地方,“我睡多久了?” 肩膀上的痛让秦子清眉头皱起,意识已经回拢了,二长老的人想要谋反,趁迦叶不在的时候,带人杀进百草宫,她隐约记得自己手上,后来是绿袖带着她逃的,她们跳崖了,居然没死! 伤口上的疼痛在提醒秦子清,她这不是在梦中了,她已经醒过来了。 “子清姑娘,您昏迷了六天,咱们在百草宫殿下面的洞穴里,此处是宫主闭关的地方,除了奴婢与红拂黄杏,没人知道这里。”绿袖解释道,把一旁存着的水端过来,喂秦子清喝,“子清姑娘,先喝点水。” 洞穴是迦叶用来闭关的地方,这里当然没有盛水的容器,绿袖这些天,都是用匕首在石头上挖坑,好不容易挖出来一个坑,用来装的水,只有一碗的量。 秦子清刚醒过来,一碗水全让她喝下去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眼睛看向洞口,那里的亮光让秦子清不适应的眨了几下眼睛。 “奴婢已给外面送信了,二长老此次动作出其不意,咱们没有防备,等宫主他们收到消息,咱们就得救了。”是不是真的会得救,实际绿袖心里也没有底。 消息已经送出去六天了,她没有听到百草宫上面有什么动静,宫主留下的人会动手吗? 听说南庆离神医谷很远,海上航行的时间,最快也要五六天,就算宫主收到消息,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迅速赶回来吧。 “扶我起来。”秦子清中箭的地方是右边肩膀,她摔伤的是左边肩膀,这种情况,她两只手都没有办法用力,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坐起来。 绿袖扶她坐起来,秦子清有气无力的靠着墙,心里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 无妄之灾!她这是得多倒霉,她跟二长老无冤无仇,明明二长老是冲着迦叶来的,迦叶不在,二长老就拖她下水。 秦子清对绿袖的话没抱多大的希望,在百草宫的这一年,她看过很多书籍,从神医谷到外面去,要走水路,这一段路程很远,现在才第六天,除非迦叶长了翅膀,不然不可能马上回来的,他不回来的话,还有其他人能够救她们嘛?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秦子清心里还是理智 第887章 命悬一线百草宫 “近日你可有到上面看过?”她与绿袖两人如今还没被二长老找到,就说明二长老还不知道她们躲在这里,洞穴上面是百草宫殿,二长老赢了以后,不可能不要百草宫。 自己在这里昏迷了六日,洞穴内很简单,除了自己睡觉的那张桌子,还有一块儿蒲团,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绿袖陪自己待了这么多天,不可能没有一点行动,迦叶的人怎么可能原地等死呢。 “百草宫已被掌控在二长老手中,白天的时候有二长老的人巡逻,夜里宫殿内基本没什么人会过来。”秦子清猜的没错,绿袖的确出去过,她能够从上面下来,当然也知道怎么上去,不带着秦子清,她的动作不会引来二长老的人注意。对于上面的情况,打听到了一些。 “二长老不臣之心来得突然,宫主虽然留在神医谷的人,但如今奴婢出不去,无法调动,但这两日听说,胡姬姑娘与二长老不合。” 不合是怎么个不合法? 秦子清只当是胡姬心高气傲,不甘居于二长老之下,所以才会反对二长老。 绿袖垂着眸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你说,如果胡姬在迦叶回来之前,跟二长老打起来,对咱们有利么?”这个问题秦子清不知道答案,胡姬与二长老不合,跟她更不合,别忘了,一年前她们两个之间的矛盾有多深,她的湖心院现在还被胡姬霸占着。 “胡姬姑娘不会伤害您。”绿袖低着头说道,不敢去直视秦子清的眼睛,她怕自己眼底的不自在,会让秦子清起疑。 秦子清只是笑笑,没有继续问,真的不会伤害么,胡姬眼里只有一个迦叶。 刚醒过来,秦子清无法久坐,没多久便觉得累,又继续回去休息。 神医谷中,二长老匆忙拿下了百草宫,过程容易,但结局却一点都不轻松,迦叶能够将神医谷牢牢握在手中,以二长老跟三长老两个人,怎么可能在几天之内,就迅速蚕食掉迦叶的势力,更不要说有一个胡姬站在他对面,跟他作对。 同时,也让二长老摸不准大长老的意思,明明说好不插手,却放任一个胡姬出来跟他作对,大长老的话有几分可信的程度? 二长老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后悔他的不明智,在这个时候拿下百草宫,如果龙翼轩没有拦住迦叶的话…… 他本以为,胡姬背后就是大长老在给她撑腰,除了大长老,就是胡家,身为胡家的嫡长女,资质优秀,胡姬平日要做什么,胡家都会包容她,但再怎么包容,怎么可能给胡姬那么大的权利?胡家的势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谁来告诉他,胡姬手上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二长老在书房内,脚下的地方被他一直来回走,都快要被踩出一个坑了。 胡姬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许多人,如果说,这些人是迦叶的,二长老或许还不那么震惊,因为迦叶不会让他们这些长老重新抓住神医谷的权利。 “二长老,你是不是要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长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脸怒容,如果不是他的人要下山,只怕他都要一直被二长老蒙在鼓里了。 缥缈峰下,出现许多身份不明的人,这些人都听命于胡姬,如今他们都守在缥缈峰下,上百个守卫并不算多,他跟二长老手上的人加起来,也有上千之数,只不过,真正对比下来才知道,他们的人,打不过缥缈峰下的守卫。 不仅是那些看得见的守卫,看不见的,隐在暗处的有多少,三长老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查到。 胡姬突然带着人堵在缥缈峰下,她想要做什么?看二长老的神色,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胡姬与那群人的存在,这才让三长老愤怒了。 明明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二长老却事事对他隐瞒,他们这次做的可是随时会丢命的事,二长老这样的做法,如果最后他们斗不过迦叶,二长老是不是就会把自己卖了? 不知不觉中,三长老已经对二长老起了防备的心理。 “三长老,很明显,胡姬就是迦叶的人,迦叶不在神医谷,但他把手上的人给胡姬了。”虽然这只是二长老的猜测,但并不妨碍他把这些当做事实告诉三长老。 胡姬手上的人,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威胁,这个时候他不能跟三长老吵,如果他们闹掰了,不用胡姬带人上来,他们就先输了。 只不过,三长老一点都不相信二长老的话,“你还真当我老了不成?胡姬是什么人?迦叶怎么可能把手上的人交给胡姬,他难道就不怕大长老他们嘛?” 三长老也是长脑子的,胡姬是大长老的孙女,平日大长老与胡姬祖孙的关系很亲,他们都看得到,迦叶防备他们这几个长老都来不及,怎么会把手中的人给胡姬,给了胡姬,就相当于给了大长老。 难道是大长老? 不对不对,大长老既然保证自己不会插手,就不会出尔反尔。 三长老灰白的眉头拧在一起,不相信二长老说的,自己又想不到其他的。 “比起这个,三长老,那两具尸体你确认完了没有?”既定的事实,就算他们懊恼也于事无补,胡姬已经在缥缈峰下守了几日了。 反倒是那日在南枫园里找到的两具尸体,可以确认尸体是两具女尸,可那天晚上,百草宫死的人有很多,其中也有侍女,二长老怀疑那两具尸体并不是绿袖跟秦子清的。 “你应该知道,迦叶对秦子清的特别。”特别是有多特别?二长老了解的不多,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迦叶会对他自己以外的人特别,像他那种冰冷,能够漠视一切的人,只要对什么东西稍微用点心,那么那件东西,就不一样。 秦子清一定有她的价值,不然迦叶也不会亲自教她武功,还把人留在百草宫。 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秦子清落在他手中的话,他就不用担心迦叶会对他怎么样,前提是秦子清还活着。 第888章 退路 提到两具尸体,三长老也不由得烦燥,他们并不了解秦子清,只知道她是秦长老的遗孤,中毒睡了十年才醒过来,其他的可算是一无所知。 更不用说,那两具尸体在大火中,早就烧的面目全非,就算是技术上乘的仵作也验不出来她们的身份。 “当夜的情景你也看到了,百草宫的废物,在咱们的包围下,插翅难逃,只不过两个女人,还能有多大的能耐?”三长老不屑的摆手,让二长老放弃,那天晚上,百草宫的人无力反抗,基本都已经被灭口了。 迦叶身边的侍女是不简单,即使再厉害,难道可以直接从火海飞出去吗? 他们从宫门口的方向进来,绿袖要是带着秦子清逃的话,绝对会跟他们撞在一起,如果不从宫门口逃,百草宫后面是深渊,走那边只有死路一条,别忘了,就是秦子清,也不过是一个刚开始学功夫的女人,一个才学了一年功夫的女人,甚至连绿袖都不如。 三长老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二长老就是觉得,绿袖不会是坐以待毙之人,那夜大火烧了整个南枫园,火势蔓延也有时间的问题,绿袖难道不会带秦子清跑嘛? 就这么被大火烧死,二长老怎么想,心里都有一个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长老见二长老神色犹豫,又继续说道,“就算她们没有被大火烧死,如今咱们的人将百草宫围的是水泄不通,二长老莫不是以为,难不成她们还有逃走的机会?就算是躲,两个女人能躲到哪里去?如今已经六天过去了。” 他在暗中提醒二长老不要想太多,不切实际。那两具在废墟里找出来的尸体,烧毁的程度太严重,短时间内,他们无法确定身份,在三长老的眼中,那两具尸体就是绿袖跟秦子清,因为他很肯定,那两人并没有跑出去。 自从他们占领了百草宫后,他们的人就驻扎在这里,每日巡逻,绿袖跟秦子清不可能不出来,一出来就会被他们的人发现,但人是铁饭是钢,六天过去了,她们不出来也饿死了。 二长老沉默不语,心里几乎要让三长老说服了,他自己做的决定,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秦子清活不活,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不过一个孤儿。而迦叶是神医谷的掌门,就算秦子清对迦叶有几分特别,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置自己的权势不顾。 就在两人都沉默的时候,二长老的人送了消息过来。 “不好。”刚拆开信,二长老的脸色大变,三长老被他这么一叫,也跟着探头看消息。 “出什么事了?”信上不过寥寥数语,上面的内容却很重要。 伏击任务失败,迦叶不日后就会抵达神医谷。 二长老的眼中,此时只看到了“伏击任务失败”这几个字。 在他开始进攻百草宫之前,就给龙翼轩送过消息,让龙翼轩务必拖住迦叶,别让他那么快回神医谷坏事。 当然,盟友的关系,龙翼轩会帮二长老,但北狄大小不断的战事,让他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招架一个迦叶,何况迦叶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惊动太多人,等龙翼轩知道了迦叶离开的消息,迦叶已经离开大半天了。 好在二长老有给龙翼轩一批人,关键时候可以来拦杀迦叶的。 自然不是真的拦杀,知己知彼,二长老怎么会不清楚迦叶跟他身边守卫的实力,他派给龙翼轩的人都是高手,三四十人,杀不掉一个迦叶,却总能把迦叶的脚步拖住。 只不过二长老并没有想到,他的人的确是拖住了迦叶,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效果,可能是二长老高估了自己的人,或者是小瞧了迦叶。 一群高手,堪堪拖住半天的时间,就全部被灭了口。 所以当消息送回给二长老的时候,迦叶已经在船上了,并且离神医谷不远了。 “这,这……”三长老也看到情报上的内容,脸上的表情都忘记动作了,好半天才反应回来,“二长老,我们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想到迦叶的手段凌厉雷霆,为人冷漠,他们趁迦叶不在的时候,血洗了百草宫的人,又占领了百草宫,至今还没来得及拿下神医谷中其他反对的势力,然而迦叶这么快就在此时回来了。 二长老脸上的神情比哭还难看,迦叶回来了,他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束手就擒,迦叶不会放过他们的。 但能够做什么?他们手上只有一千多人,如今都在百草宫中,胡姬还带着大帮的人守在缥缈峰下,堵着不让他们下去。 “下令,让所有人准备,今天晚上离开这里。”理智还在,二长老立马在心中想好了退路。 他们手上的人,除了百草宫这一些,神医谷中还有,人数不多,但他如果做好了决定他们就能马上动手,在他决定把自己跟龙翼轩,绑在同一条船上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谋划退路了,迦叶回来的这么快,左右不过是他把退路提前搬出来。 突破胡姬的防线,迦叶不在神医谷的时候,二长老便偷偷的大肆储藏物资,准备好所有需要的东西,他不缺钱,但粮食,药草,这些东西一样都不少。 他的退路就是北狄,龙翼轩那边。 龙翼轩原先发现的药草,能够改变人的体质之根本,但极需要其他药物混合配药,为了得到药物,龙翼轩还打算与迦叶合作,只不过迦叶不识好歹给拒绝了,二长老私底下又与龙翼轩接上了这条线。 他的野心本就不在一个小小的神医谷,再加上龙翼轩许诺了自己,如果助他掌管天下,他会拿江山与他平分,只要龙翼轩坐上了天下之主的位置,二长老想要的名声与地位,就都手到擒来。 “今天晚上?”三长老着急的把眉头皱成一团,不是反对二长老的提议,毕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不过,胡姬手上有那么多人,现在离天黑只剩下几个时辰了,迦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他们还来得及吗? 第889章 逃生 “多拖上一会儿,咱们谁都躲不了,你们可别忘了迦叶的手段。”二长老这句话,顺利的把三长老吓住,明显他也很了解迦叶惯常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 “我知道了,我现在去安排。”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三长老知道,自己一向不如二长老那样有自己的主意,他没有主见,所以他们之间,大多时候事事都是由二长老在安排,他只负责配合二长老的行动,坚决执行他们的目标。 既然二长老都说了退,他们手上还有人,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长老的分动作很快,两个时辰后,他就全部做好了安排,此时的天才刚刚黑下来。 他们要等,就是要等着夜最深的时候,在人们累到极致,放下自己的防备时再动手不迟。 一个晚上,百草宫内来来回回都是人的脚步声,绿袖跟秦子清就坐在洞穴口,听着上面的声音坐了一个时辰。 “上面出事了。”秦子清淡淡的说了这一句,眼睛看着天边升起的一轮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常言道,夜深人静,心底会有最深的思念,秦子清却觉得自己心里空空的,也许吧,自己昏睡了十年,父母也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消磨。 “子清姑娘,我想也许是宫主回来了。”绿袖眼里的光彩很快就亮起来,她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多天了,没有吃食,天天喝露水裹腹,再继续下去,她都不知道她们还能撑多少天。 百草宫开始乱了,这对她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好现象。 绿袖还说着什么,秦子清没有听进去,她的脑海,被连日的梦境占据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慕言书说的那些话的缘故,她梦到阮明心之后,梦境一直不断,梦里关于阮明心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可是那些片段,有的时候又联系不是,梦里的阮明心身怀六甲,身边有一个男子小心翼翼的护着她,那模样,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看不见男子的容貌,却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幸福的爱意。 总在这个时候,画面一转,变成了阮明心被人万箭穿心,那股恨意跟绝望,也让她这个做梦的人痛彻心扉。 唉,到底这只是她的梦,幻境而已,心底有很多的疑惑,没有人能为她解答,秦子清想,她这次如果还能活下去,是不是应该再去找慕言书聊一聊? “子清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秦子清叹气的声音没有躲过绿袖的耳朵,她从地上挪过来秦子清的身边,秦子清摆摆手,“没事,你先歇着吧,我再坐一会儿也就休息了。” 绿袖虽然没有受伤,但她的情况也并未好到哪里去,本来有些圆润的脸庞,瘦成了皮包骨,力气不足,连靠近她一点都无法站起来走动,慢慢地在地上挪动,倒是不怎么耗费身上的体力。 是夜,天边那一轮残月,在乌云飘动间直接遮挡住,厚厚的云朵包住整个月亮,没有露出一点光亮。 这个时辰,人们都早已沉睡梦乡会周公。而隐在暗处的人,也终于开始动作了。 二长老与三长老坐在屋子里,桌上的茶杯已经见底了,他们在等,等着时辰一到,就开始动作。两人都垂着眸子,没有一点动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在同一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抹坚定,起身,他们往外面走。 “二长老,咱们的人已经出发了。”门口,守着的护卫在二长老与三长老出来的时候,上前禀报一声。 二长老点点头,“行了,我们也走吧。”话落,他们几个也向外面走出去。 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算迦叶在此时回来,他们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逃不掉。 暗夜中,空气有什么划破气流,隐约留下一抹虚影,让人看不真切,要是胆子小的人,也许会被吓得失声尖叫。 能后贴身跟着二长老与三长老的人,当然都有一定的身手。 胡姬能够带着人蹲守在缥缈峰,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很内疚自己没有在百草宫出事的第一时间,赶到百草宫中支援,实在辜负了那个人对自己的信任,一想到那个人很快就要回来了,胡姬心里就是深深的愧疚。 “小姐,时辰不早了,您先休息吧。”侍女小月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自从她们到缥缈峰后,她就很少见自家主子休息。 百草宫的事情她略有耳闻,神医谷中只有几位长老知道,普通的居民,都不知道短短几日内,百草宫中的变故。 正是因为如此,小月才更心疼她们家小姐,大长老都没有说什么,小姐就赶着上前,这些事情费力不讨好,没准事后也换不来对方一个好眼色。 “你下去吧。”胡姬一摆手,把人撤下去,不知为何,今晚的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是了,百草宫上面这几天都没有一点动静,除了刚开始几天还会派人下来打听动静,这几日倒是安静了。 但胡姬不相信二长老会安分,毕竟安分的人,怎么会趁迦叶不在的时候,血洗了整个百草宫?对自己的同族人下手,二长老的举动真是让她心寒。 迦叶的消息她知道,缥缈峰下都是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她放任,二长老怎么可能收到,自己派出去的人任务失败的情报。 同样,胡姬不相信,二长老得知迦叶就要回来的消息后,还能够在百草宫里坐的住。 几乎就是胡姬的想法落下,外面便有人匆忙跑进来,伴随着护卫进来,外面也传来一阵打杀声。 “姑娘,二长老的人下来了。”进来禀报的护卫神色严谨,看得出二长老今晚上来的人,不在少数。 终于开始坐不住了吗? “吩咐下去,把人拦下,活捉二长老。”胡姬下令,把自己挂在架子上的佩剑拿下来,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恨意。 第890章 绝杀令 小月听到动静也马上跑回胡姬这边,她是胡姬的侍女,贴身照顾胡姬,也是贴身保护胡姬的。外面的事情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够出声的,小月过来后便安静的站在胡姬身后。 走出帐子外,外面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一群人已经打起来了,地上有尸体倒下,几乎都是二长老那边的人,远远的,胡姬就看到被护卫保护在身后的二长老。 在看到二长老跟三长老同时出现,还有他们带出来的人,胡姬不难猜到,他们是想要撤退了。 只不过,血洗了百草宫,还想要全身而退,也得看看她同不同意。 “除了二长老与三长老,一个不留!”胡姬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扎起,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平日里飘逸的长裙,是一件刀枪不入的蚕丝软甲,着装干练,衬得她娇俏的小脸也多了几分英气,紧绷的小脸,倒是有几分女将军的气势。 胡姬一个姑娘家,声音不大,但用内力扩开的声音,把打斗的声音遮盖住。 “胡姬,你什么意思!”站在胡姬对面的二长老,跟三长老自然也听到了,脸色不由一变,他们本想先与胡姬好好谈谈,不想他们刚到,胡姬的人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就开始打起来了。 看到胡姬走出来,二长老正准备出声,谁料居然听到了胡姬正在对他们下绝杀令。 胡姬明媚一笑,二长老跟三长老不会天真的以为,她会放他们走吧?如果会放他们离开,自己又怎么会带着人在这里堵这么多天,“两位勾结外人,屠杀百草宫上下所有无辜的人,对自己的族人都能够狠下杀手,胡姬以为,两位长老知道自己的罪行。你们逃不掉的,乖乖投降,缴械不杀。”胡姬声音冷漠,看到二长老,就立刻联想到那些这些天无辜被杀的族人。 神医谷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迦叶不喜欢吵闹,可百草宫里的护卫与侍女,加起来都有近百人,无一活口,同样是神医谷的人,二长老如何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对那些人下手。 这种时候,二长老与三长老他们的脸色,着实难看,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杀意。 本想胡姬是大长老的孙女,堵在缥缈峰上的事,只要他们脱身了,可以看在大长老的面子上,不跟胡姬计较,既然胡姬自己想急着找死,他们就不用管大长老了。 不识好歹,杀。 他们倒要看看,迦叶留给胡姬多少人,上百个护卫,就想拦住他们上千的人,天真。 “胡姬,既然你自己不识好歹,就别怪老夫不念大长老旧情了。”二长老的命令一下,他身后的人就一个个往前冲。 二长老与三长老的死忠,用命为他们开路,胡姬带来的人是厉害不错,不过却也逐渐招架不住。 胡姬见此,自己拔剑而上,她没有支援到百草宫的事,至少要把二长老跟三长老留下,理智告诉她,如果人放跑了,不管是迦叶还是神医谷,都会很麻烦。 胡姬的侍女也加入打斗当中,所有潜伏在暗处的护卫,也一个个现身,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拿就是活捉了二长老跟三长老。 胡姬这边的人不是二长老那边的,他们只要不把人放下山就好。胡姬带人堵在缥缈峰的半山腰处,除了缥缈峰的人,一般不会有人上缥缈峰,胡姬选择在半山腰,也是不想引起居民们的恐慌。 这个时候,属于胡姬他们的优势就出来了。 一条上山的道才多宽,并不是人数众多就可以赢的,二长老跟三长老的人,论单打独斗,并不是胡姬手上的人的对手,场地的原因,让他们无法蜂拥而上,很快,地上就有许多尸体,血腥味弥漫,把地上的黄土都浸湿了。 浓烈的味道令人作呕,但在场的人,一个个神情冷漠,视若不见。 因为他们是死忠于二长老跟三长老的人,他们做的事情丧心病狂,当他们的刀对准自己的族人那一刻,他们就不值得人去同情。 死亡,是让他们到地底下,为死去的人陪罪。 越来越多的尸体倒下,二长老看着胡姬的人愈战愈勇,气得胸口一阵闷疼,喉咙有一股血腥味。 不过两百不足的人,却让他们手中的一千人一个个倒下! 二长老从身边护卫身上抽出兵器,也上前去。 他们手上最大的势力,就属这一千多人了,这样子牺牲,等离开了神医谷,他能够自保的人又有多少? 二长老的武功很高,能够坐上二长老这个位置,足以见得,有他的人加入,胡姬这边的人节节败退,就是胡姬也不敢轻易与二长老交手,单打独斗,她不是对手。 看到二长老亲自动手了,三长老也不甘示弱,拔剑而上,这样一来,胡姬他们这边的弱势就更明显了。 胡姬看着眼前的战况,目光深沉,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她把自己的剑,从剑柄处折断。 是的,折断,剑还是好好的,只不过,剑柄是空的,胡姬从剑柄处拿出一跟长条状的东西,像笛子,长度要比普通的笛子短上许多,却不妨碍她吹出声音。 类似于笛子,但胡姬手中的这支短笛,声音没有笛子好听,甚至是刺耳,听久了容易让人情绪烦燥。 二长老在听到笛声响起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他知道…… 场上的人不知何时,各自停下了打斗,一个个被笛声引去了心神,或者说是注意力,他们都看向胡姬,思想依旧很清晰,耳边依稀传来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细细沙沙,听得人脚底发麻。 “一个个停下来做什么,杀!”二长老抑制下心里的怀疑,对他的人吼道,所有人想起来自己所处的场景,提起武器,再次与对方缠斗在一起。 笛声不悠扬,更不要说婉转,音调在最高的位置突然沉下来,听着笛声的人,心也跟着往下一坠,下一刻,又瞬间提到最高处。 第891章 平息 无数的蛇从草丛中慢慢的蠕动出来,四面八方的向他们游来,大大小小,五颜六色,鲜艳的颜色很刺目。 打斗中的众人没有注意到,无数的蛇在向他们靠近,直到他们脚下踩到了什么,眼睛往下一看…… “蛇——有蛇……” “好多蛇!” “快,快撤退,这些蛇有毒!” …… 一个人被吓得大喊,密密麻麻的蛇缠绕到他们脚下,这种场景,想都不敢想,密密麻麻,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感,已有同伴没有注意,被脚下一条大红色的蛇咬了一口,瞬间脸色苍白,嘴唇发黑,僵硬的倒在地上。 死了,他死了…… 还有的人被蛇咬了之后,并没有马上断气,口吐白沫,眼睛翻白,浑身都在抽搐,那样子看起来很痛苦,但他连握刀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一点点的等待生命慢慢消逝。 同伴迅速在自己面前死去,让那些还活着的人恐惧的后退。 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或许在他们决定,跟二长老还有三长老上百草宫的时候,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他们曾经想象中的死亡,是一剑封喉,或者一刀毙命,绝对不是中毒之后慢慢断气,等待死亡的这个过程很痛苦,太可怕了。 就连二长老都往后退了几步,长剑一挥,匆匆砍断数条要上前的小蛇。 胡姬哪里来的这么多蛇?二长老脸上闪过一抹凝重,眼前的蛇,让他也忌讳了,因为地上倒下去的人,他们毒发痛苦致死的症状。 身为神医谷的长老,二长老的医术自然不在话下,但他怎么可能随身带着解药,何况被胡姬召唤来的蛇,五花八门,颜色越鲜艳,毒性就越强,即便二长老可以研制出蛇毒的解药,这群人也撑不到服用解药的时候,胡姬不会让他有机会去给他们解毒。 是的,在胡姬的眼里,这些人都是神医谷的叛徒,得诛杀之,死亡是对他们最轻的惩罚,怎么可能救?不但不乐意救,她还要把二长老跟三长老拿下,交到迦叶面前让他处置。 对付蛇的方法是什么?是驱蛇的药,是雄黄,这些东西,二长老他们刚好都没有,握着武器的手又紧了几分,打蛇打七寸,单单将蛇砍成两段,蛇不会死,反而因为疼痛而愤起反击。 二长老阴翳的目光看着护卫后面的胡姬,以笛声控蛇,他倒是小看胡家的女儿了,一想到之前听说的传闻,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这么多蛇,除非是人饲养,或者胡姬有意而为之,抓到这附近,而这些蛇,恐怕就是之前胡姬养在湖心院里外的。 胡姬是迦叶的人!这个认知让二长老疯狂的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他的笑声带着几分悲戚与不甘,本以为迦叶孑然一身,他们有五个长老,怎么算都是赢的局,谁能想到,胡家的人,居然为迦叶办事。 胡家,胡家投向迦叶,不就说明大长老已经倒向迦叶了嘛?那个老不死的,他是故意的,拿了一堆证据来诈他,故弄玄虚,如果不是大长老突然找上门,他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难怪,难怪大长老,四长老跟五长老,都不肯出手助自己一臂之力,这等城府好深啊! 噗—— 二长老生生吐了一口血,三长老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二长老如果倒了,他也会跟着出事。 “杀!不想死的,就快点动手!一个个愣着在等死嘛?”二长老咽下喉咙处腥咸的味道,往嘴边一抹,对着他的人高声吼道。 这群人跟着他,不就是想要有条出路,过上更好的日子,日后行走在外面的世界,能够受人敬仰嘛,现在路就摆在他们眼前,愿意跑的就跟着他,不愿意的就留下,最后迦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二长老的话起到很好的引导作用,所有人压制住心头的恐惧,先从脚下的毒蛇开始对付起,砍在七寸,命中要害,毒蛇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蛇好杀,但他们杀不尽,一刀落下,蛇血的臭味,烦躁的笛声,全部都在消磨他们的心智。 “先杀了她!”二长老指的是谁,自然是吹奏短笛引蛇控蛇的胡姬,有她在,这些蛇一直都杀不完。 二长老出手了,三长老紧跟其后,还有他们的护卫,目标都冲着胡姬而去。 二长老他们都知道的事,胡姬身边也当然有人保护,三分之一的人将胡姬护在中间,不让外围的人打扰到她继续吹奏,也有人在骚扰二长老的人。 一群人重新打起来,打得火热,大部分的人都在防备二长老跟三长老,没办法,谁让场上武力值最高的,就是二长老和三长老了。 他们防备着不让二长老他们近前,不让他们有偷袭胡姬的机会,所以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注意胡姬的情况,这样一来,难免就有忽略的地方,例如二长老此时所处的位置,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往缥缈峰下去的方向。 “拦下他!”一股腥咸的液体从嘴角溢出来,胡姬顾不上突然中断笛声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只知道不能够把二长老放跑了。护卫追过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胡姬,胡家,老夫记住了!”二长老迅速提起轻功朝山下狂奔而去。 三长老顿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抛下了,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胡姬又继续吹奏短笛,地上的蛇纷纷蠕动,迅速朝三长老而去。 “啊……”没有防备的三长老被毒蛇咬个正着,立马有护卫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主子一个跑了,一个被拿下,剩下的人基本不用怎么费力,就都被一一拿下了。 胡姬命人分成几波,去追逃跑的二长老,又给昏死过去的三长老喂了一粒药,“把人带走,剩下的随我上百草宫。”三长老还不能死,胡姬要把人交给迦叶亲自处理。 那些投降的护卫,胡姬当然也没有放过,把人一同带回百草宫,经过一夜的奋战,二长老他们的人也死了不少,但差不多还有一半,五百多人这样子。 第892章 昏睡 由于人数众多,胡姬也不好下令全部处死,只是缴了他们的武器,把人困在百草宫里。 又是一夜过去,绿袖跟秦子清休息过后,人也有些精神,只是秦子清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有气无力。 她的双手还不能动,断了的手只是把骨头拉回原位,没有上药,稍微用力的话,很容易出现骨折的情况,绿袖不敢让秦子清冒险,秦子清也不想以后当个残废。 至于绿袖,秦子清把留下来的水让给她,绿袖怎么也不肯喝。 “听着,昨晚的动静你也知道,如果是胡姬赢了便好,你是迦叶的人,她不会动你,如果你能够上去,我也可以得救。”秦子清分析道,昨夜二长老的人撤离百草宫,上千人一起行动,那动静当然瞒不过她们两人的耳朵,一夜过去,没有听到他们退回来的声音,等再次听到上面的动静时,明显不一样。 这是秦子清发现的,体内的内力依旧是丰沛的模样,肉体上动不了,她可以释放真气出去感知。 一圈真气释放过后,她的精神极差,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能不能活,她把这个希望放在绿袖身上,因为她真的撑不住了。 “姑娘等着奴婢。”左思右想片刻,绿袖决定了,秦子清说的有道理,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不论如何她都要先出去看看。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秦子清的脑子里一片混沌,隐约中听到屋子外传来的声音。 迦叶? 那声音很像是迦叶的,秦子清脑袋一转,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这屋子是…… 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秦子清莫名的心安,她还活着,是胡姬救了自己?还是迦叶? 她那一日并没有撑到绿袖回来找她,本来就已经是张筋弩脉,跟绿袖两个人为了安彼此的心,她们都强撑着,绿袖一走,她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手上的伤应该也得到医治,一边手臂有竹板固定着,不用太大的力气,还是能用的,秦子清支撑着从床上起来,拿了一件外裳披在身上便往外头走。 她的脸色比刚受伤的时候好很多,但瘦下去的脸颊凹了下去,加上她一直睡着没有醒来,没怎么吃进东西。 屋子外,秦子清看到的人不只有迦叶,还有她的死对头胡姬。 迦叶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那张冰块儿脸,活像人家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胡姬注意到秦子清,下巴微抬,神情倨傲,她与迦叶之间说话的声音不时的传过来,秦子清听不清楚,没多久,不知道迦叶说了什么,胡姬又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身子感觉如何了?”胡姬离开后,迦叶走过来问道,已有识趣的丫鬟退下去给秦子清准备吃食,迦叶往屋子里走,秦子清跟在他后面。 “还好,手上不痛,睡了一觉,整个人的精神也养回来了,百草宫的事……对不起。”秦子清低着脑袋,没脸与迦叶对视。 对不起,是那些无辜被屠杀的人,秦子清心里是愧疚的,迦叶离开时,把百草宫交到她手里,是因为信任,而自己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如果她早点知道二长老的行动的话,提前防备,百草宫里那么多人,也不会无辜丧命,那天晚上的场景,稍一回想,悲剧历历在目,鲜血,惨叫,哭喊…… 迦叶瞥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安慰,脸上的神色还是那样,让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一觉,精神是得养回来了,也不枉你连续睡了六天。” 他看着秦子清的神情,如同在打量她是不是一头猪,秦子清第一次好脾气的没有顶嘴,不过脸上的惊愕却没控制住,“我……我睡了六天?” 她不可置信,不怪迦叶的眼神,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不可置信,六天,真的连她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睡神上身了。 “嗯。”迦叶点头,秦子清无话可说,难怪自己觉得手上的伤好得那么快,还以为是药效好,没想到居然是自己睡了六天,不过她没忘记绿袖,那天绿袖出去了,自己并没有等到她回来,不知道她出去后遇见了什么人,有没有出事,“绿袖呢?” 她紧张的模样不含一丝虚假,迦叶与她对视着,许久才出声,“好着呢,有空关心一个丫鬟,不如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再说。” 总觉得是自己理亏在先,秦子清不跟他回嘴,外头有侍女进来,带了些清淡的膳食给秦子清吃,迦叶不打扰她,在侍女进来的时候,他便离开了。 睡了六天,秦子清这会儿闻到饭菜香,才充分的体会到饥肠辘辘是什么感觉。 饱餐一顿,又休息了两日,秦子清手上的竹板可以拆掉了,这两日了,绿袖过来看过她,听到秦子清没事了,她也挺高兴的。 只不过,秦子清没有等到胡姬上门找茬,这点倒是挺意外的。 那日看到胡姬出现,又听绿袖说了,她才确定,绿袖离开的那天,进百草宫的人是胡姬,也是胡姬派人去带她上来的,身上的伤都是胡姬处理的。 秦子清不太愿意相信这一切,她跟胡姬的关系就摆在那里,怎么都不肯相信,胡姬那个女人会对自己这么好。 不仅让人把她从洞穴带上来,还亲自给她看伤,绿袖说,胡姬的医术在神医谷中,可是数一数二的。秦子清并不屑这一些。 可再不屑也改变不了,胡姬救了她的事实。 再打听打听,就听说胡姬回去了。 迦叶已经回来了,胡姬也没必要再留在百草宫。只不过秦子清有个地方不解,胡姬怎么会带人来百草宫? 她早就知道胡姬对迦叶的孺慕,但是大长老都没有出手,难道爱还可以让人遇见奇迹? 秦子清不知道,就在她还在想脑子里的疑惑的时候,绿袖说,迦叶找她过去。 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没记错的话,迦叶也刚回神医谷没几日,百草宫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这会儿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才是,好吧,这个焦头烂额里有她的成分。 第893章 阵法 南枫院被烧毁了,那些被二长老屠杀的人,被迦叶安葬在深渊底下,绿袖说下面可以下去,只不过秦子清觉得阴森并没有再多问。 没有南枫院,迦叶当然还有地方睡觉,整个百草宫都是他的,这几日他就住在其它院子,而南枫院则被他下令,让人重新建个院子。 秦子清低估了迦叶的执着,院子没了其它院子一样能住,何必要一个一模一样的南枫院呢?真不知道他是固执还是念旧。 迦叶什么性子与她无关,伤养得差不多了,武功也学得差不多了,南枫院被烧毁了,正好她也可以回自己的湖心院去,一年多没有看到自己的院子,秦子清还是挺想念的,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但实际则是,比起百草宫,她更想过坐吃等死的日子,在湖心院无忧无虑多自在,百草宫里,跟个学生赶着做早课似的,每日早早起来除了练功就是练功。 百草宫的院子不少,等秦子清到迦叶的院子里时才知道,南枫园的确是其他院子比不上的,格局不同,迦叶处理公事,并没有书房,只能窝在自己的屋子里。 秦子清到的时候,迦叶就是在处理公事,她安静的在一旁坐着,不知道是不是迦叶办公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秦子清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一个侍女,当然,也没有人给她上茶。 好在迦叶没有忙太久,半个时辰后就把东西收拾起来。 “你找我什么事?”秦子清问道,是挺好奇迦叶的想法,进来时她的眼睛,还特地在迦叶的书案上,来回看看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账本,要让她看的,好在并没有,也许账本都在二长老制造的那一场大火中烧没了。 这点秦子清心里高兴,天知道她有多愁那些东西,看得她整个人都犯困。 “随我走。”迦叶从书案后起身,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再自然不过,但是却把秦子清不自觉看呆了,啧啧,果然,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秦子清没有多嘴,她知道迦叶不会害她的,安静的跟在迦叶身后。 行走的方向是缥缈峰后面的竹林。 “看好我是怎么走的。”站在竹林外面,秦子清跟着迦叶一起停下脚步,摸不清迦叶是什么意思,不过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竹林,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愣神间,迦叶已经踏出第一步,秦子清的眼睛连忙跟上,她不能忘了,迦叶可是个大坑神,别看他这人现在让人不讨厌,等坑起人来,才是真的不眨眼的。 她看着迦叶的步伐,有点像武功里的七星步,但又有些不一样。 “愣着做什么?过来。”迦叶就站在竹林中间,秦子清应了一声,抬起脚,按方才看到的方向走过去。 七八个步伐走完,她站在迦叶身边,周围的竹子没有什么变化。 方才见迦叶慎重的模样,还以为竹林里有什么阵法呢,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果然,眼前这个人就是个大坑! 迦叶转过身,广袖很大,随风飘动的时候,从秦子清的手上划过,痒痒的,让她没忍住去挠,突然发现,她跟迦叶靠得有些近了,可以很清晰的闻到,迦叶身上淡淡的异香。不知道是什么香,但却挺好闻的。 秦子清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脚后跟不知道磕到什么东西,她整个往后倒。 “小心。”迦叶离她很近,脚步没有移动,大手一捞就把人扶稳了,秦子清差点撞在迦叶身前,那股好闻的味道,让她忍不住耳根子一红,胸口左边的位置跳得很厉害,她深呼吸几下,匆匆回头,方才还以为是提到石头还是什么,等她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脚下什么东西都没有。 “怎么回事?”她问迦叶,这竹林有古怪,她方才明明踢到东西了。 “阵法。”留着这两个字,迦叶的手不动声色的从她腰上离开,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脚下的步伐依旧是节奏性的,秦子清不信邪的抬脚往后面碰,结果真的发现了问题。 这就是阵法?脚下踩到的地方,有点像阶梯一样,不过是透明的,看不到,她方才跟着迦叶的脚步,所以并没有碰到些什么,这个阵法真神奇,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阵法,不知道能不能把人也隐形起来。 发现了竹林的另一面,秦子清来了兴趣,连忙跟上迦叶的脚步,生怕被甩了。 阵法这种东西说可怕就可怕,一个不小心在阵里走错了位置,到时候出不来了,真没地方可以哭了。 眼前的景象依旧是在竹林内,从秦子清的视野看,他们一直在阵中转圈,但实际上并不是,等最后一步踏出去,眼前的景象完全转变了。 看看前面,再看看后面,她的身后哪里还有什么竹林啊。 眼前是一片瀑布,水势汹涌的从高山上坠落,飞流直下三千尺,约莫指的就是这副景象了,天上的太阳还很大,日光洒落,在水面上反射出灿烂的光,璀璨耀眼。 随着瀑布的水流下来,空气中有清凉的水汽,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秦子清再次感叹阵法的神奇。明明上一刻还身处竹林当中,一点动静都听不到,结果下一刻眼前就出来一个这么大的瀑布。 秦子清看着眼前的瀑布,心底又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熟悉感,情不自禁的出声问道,“这瀑布后面有山洞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是心里的感觉告诉她,瀑布后面是另外一番景象,走过去的话会有其他惊喜。 “没有。”迦叶看着秦子清,又看了瀑布一眼,不明白秦子清怎么突然问这个,好在差不多习惯秦子清的性子,并没有过多的疑惑。 “跟着我。”迦叶走在前面,秦子清乖乖跟上,走得时候,秦子清又看了一眼那片瀑布,瀑布后面真的没有山洞嘛? 离瀑布不远的地方,他们约莫走了一刻钟,眼前是一座山,挡在他们面前,前面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 第894章 恶心的虫子 只见旁边还有一条小路,不过迦叶并没有走向小路,而是在大山的面前停下来。 秦子清心有疑惑,正想问迦叶的时候,就看到迦叶向山壁走过去,地上有些碎石头,迦叶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一块儿不大不小,甚至是特别普通的石头,在山壁上敲了敲,再沿着左边的方向走两步,继续用石头敲了两下,然后又回到第一次敲的地方,往敲过的位置重新敲了两下。 山壁突然有些松动,有些沙土开始往下掉,迦叶站着不动,过了仅仅一会儿,山壁的一块儿地方突然升了上去,眼前出现了一道像门一样的口子,迦叶向里面走进去。 “跟上。”山壁里的话,夹带着两三声回音,秦子清连忙跟上去。 方才在外面看的时候,还觉得山壁里面有些暗,等到走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山壁的拐弯口,有镶嵌夜明珠,夜明珠的大小,跟秦子清在木人巷里看到的差不多大。 百草宫真是太有钱了吧,这钱算不算迦叶的? 在木人巷镶夜明珠还不够,一座山里面居然也镶这么多夜明珠,秦子清越看越嫉妒,钱多真不是这么用的! 山壁里面的通道,偶尔有阶梯向上,不时还有拐弯的路口,几个路口秦子清不知道,却把一路走过来有多少颗夜明珠数的清清楚楚。 直到迦叶的脚步停下来,她才把注意力放回迦叶身上,“咱们到了?” 她问道,一路走过来,路很远,秦子清能感觉到身上一股燥意。 前面不远的位置,出现了一道光亮,这一路走过来,有夜明珠发光照亮,眼睛不至于适应了黑暗,那道亮光倒不会很刺眼。 秦子清的话刚落下,就见迦叶的脚步继续走,目标并不是那道光亮处,秦子清才知道,一边还有一条小道,只不过不像前面那样镶了夜明珠。 不注意的话,真的很容易就会忽略掉的。顺着小道继续走,里面是一间石室,石室很大放了好几个木箱子,差不多密封着,只留下一面。 这间石室的夜明珠,比她刚才走过来的任何一个地方看到的还要多,把石室照的亮如白昼。 秦子清在迦叶的示意下,向那些箱子下午过去,靠近了以后她才发现,这些根本不是模样,灰褐色的,材质有点类似于琉璃。 琉璃价值不菲,而能用琉璃打造的事物,秦子清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迦叶干嘛干嘛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让她恶心的忘记呼吸。 “这,这是……”她连忙后退几步,远离琉璃箱子,不敢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东西。 “嗯,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学的东西。”迦叶的声音冷淡的穿进秦子清的耳朵里。 她接下来要学的东西?要成天跟这些恶心的东西打交道? 别别别,还是不要了,光是想一下她就已经觉得头皮发麻了,怎么可能跟这些东西浪费时间。 “我不学。”秦子清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琉璃箱子里,算不上都是虫子,无数的密密麻麻,颜色不同的虫子,或者要称之为蛊虫。秦子清不敢想,迦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蛊虫……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他的态度强硬,不肯让秦子清拒绝,声音有些冷漠,“蛊可害人,也能救人,二长老已经逃了,在外面很难能够再抓住他,如果他用蛊害人的话……” 他的视线移向秦子清,话里的内容不言而喻,这是秦子清的责任,二长老是在胡姬的手上逃走的,实际是秦子清疏忽在先,这罪名没有人说过,也没人敢去怪秦子清,说她半句不是,但这一刻,秦子清觉得这个锅,自己得背。 可是琉璃箱子里面,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就让自己头皮发麻,起鸡皮疙瘩了。 黑色的蛊虫,白色的蛊虫,都是人的肉眼能够看见的,大一点的,有花生米那么大,小一点的,如同芝麻米粒大小。 这里有好几个箱子,她要怎么开始学?别到时蛊没学会控制,自己被蛊侵入体内了。 “你不也说了二长老在外面用蛊害人只是如果……”秦子清小声嘟囔着,是个女的都不会愿意接受这些可怕的虫子,她也不是胡姬那个女人,还敢玩蛇,这些东西她避而远之还来不及呢。 “蛊也可以救人,神医谷出去的人,手段不外乎毒与药,秦子清,别让秦长老失望了。”迦叶一脸淡漠的在一旁说道,提起秦长老的时候,看着秦子清的眸光隐晦不明,只不过秦子清没有发现。 “哦。”虽然她对自己的父母没有印象了,但身为一个医者,医者之后,如果让她爹知道她惹了祸还不背锅,只怕棺材盖都压不住了吧。 声音闷闷不乐,在这种几乎密闭的石室,本来空气就稀薄,让人呼吸不过来,现在出现了几个琉璃箱子,每个的大小都可以装进去一个她,里面还尽是蛊虫,跟这些蛊虫同处一室,她浑身上下更不自在了,偏偏迦叶就是故意的一般。 “去看看,蛊虫有什么不一样之处。”看看,要看蛊虫就得接近蛊虫,琉璃箱子虽然有盖子,秦子清接近了也还是头皮发麻。 脸色十分不好看,但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要听迦叶的话,不听没事,迦叶这种不知道不要脸为何物的人,准能够做出把自己留在这里,独自一人离开的行为。 琉璃箱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蛊虫,秦子清忍着恶心观察蛊虫的变化,不仔细看的时候不知道,等到认真看的时候,秦子清捂住嘴连连后退,喉咙的不适感让她直接吐出来。 天啊,蛊虫这么可怕的嘛! 她突然知道,这一路都是迦叶亲自带她过来,也就是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蛊虫没有人喂养,居然没有死去,实则蛊虫是通过啃食同伴来获得生存,蛊虫直接又可以不断的繁衍生养,太恶心,太恐怖了,如果这些虫子进了人的身体,真的可以救人吗? 秦子清可不知道,怎样也猜测不出来这种东西到底怎样医治人体,看来神医谷的确不愧被世人所敬仰。 第895章 重新洗牌 半个时辰后,秦子清的脸色依旧青白,没有缓过来,迦叶眉心微皱,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迦叶没有再为难秦子清,声音落下,他就出去了,秦子清如获大赦,脚步比迦叶还快,几乎是用跑出去的。 直到看到外面的阳光,呼吸不再窒息,她才稍微舒服了一点。回去的时候,又经过了那道瀑布,只不过秦子清没心思去想些有的没的,脑子里全都是那些蛊虫的影子。 回到百草宫,她的心情才好了一点,直到晚上用膳的时候,一粒粒饱满的白米饭,就让她想到石室中的蛊虫,秦子清一口都没吃,一个晚上都吐得昏天暗地,绿袖不知道怎么回事,命大夫给她看看,一边把事情说给迦叶知道。 然而一般会关心秦子清情况的迦叶,在此刻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秦子清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并没有收到迦叶找自己的消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用再去石室那边看那些蛊虫了吧。 迦叶没让秦子清再去石室,但要让秦子清学的心思没有断,相关的书籍,却是源源不断送到秦子清的屋子里来。 翌日,迦叶又让人给秦子清送了东西过来,秦子清拆开盒子以后,才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条虫子,毋庸置疑,那就是蛊虫了,有绿袖在旁边盯着,秦子清再不愿意,还是把书籍都看完了。 因为这件事,秦子清想要回自己湖心院的想法,又给耽搁下来了,唉,可能她从此跟湖心院无缘了,便宜那个胡姬了! 迦叶没有再过来找秦子清,如同秦子清猜测的一般,迦叶很忙,特别是二长老逃走以后,他带着自己剩下的人,把神医谷中的药物粮食搜刮一通,就离开神医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二长老真的幸运,同样走的是水路,他离开时没有跟回来的迦叶撞上。 因为二长老的顺利逃走,让神医谷遭遇了很大的损失,就算迦叶有再大的神通,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通过二长老一事,三长老被当众处决,连同三长老的子孙后代,被驱逐海外,永远不能再回来,神医谷的人都知道了二长老与三长老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人去同情他们,同情了二长老与三长老,那有谁去同情同情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二长老与三长老倒牌,大长老他们三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这三个人的思想一直迂腐,从未真正把迦叶当做神医谷的掌门人看待,他们所遵从的,不过是一件掌门信物。 倘若掌门信物是落在二长老的手上,二长老就算想要做出伤害神医谷的事,估计大长老他们也不会多加阻挠吧。 不过大长老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迦叶要废除神医谷中长老的制度,因为此次悲剧做例子,明知道二长老犯了错,大长老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二长老他们明目张胆的行凶,这样的人,不配为神医谷的长老。 偶有一些声音出来反对迦叶的行为,也被迦叶的雷霆手段一一压了下去。 二长老的叛变是更改不了的事实,为防止二长老离开神医谷以后,回回过头反插神医谷一刀,或者把神医谷卖给有心人,迦叶决定,放弃神医谷这个地方,至于世代祖先想要的隐世…… 迦叶想,或许该结束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平静日子过了很久,有的人已经开始厌倦了,想回喧嚣的俗世中过热闹的日子,他虽然身为神医谷的掌门人,并不想阻止他们。 打定了主意,迦叶便着手做安排,大陆之上,南庆突然出现神医谷的传言,迦叶认为这是一个契机。 至于神医谷中,一些年迈的老人,或者幼小的孩童,迦叶不打算让他们离开神医谷,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神医谷要换一个地方生存,这个地方,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就算是神医谷中的也不行。 他会让神医谷的年轻人自己做决定,如果想要离开神医谷,就不允许再回来,要不要离开,决定就在他们自身。 有一个二长老,也许就有第二个,天下是一口大缸,里面全是脏水,神医谷的人心性善良单纯,如果沾染上了贪婪与私念,那时候就是整个神医谷灾难的时候。 迦叶所做的决定,别说秦子清了,就是原先的大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都不知道,秦子清不懂这些,而长老,迦叶已经不信任他们几个了,唯一知情的,就是胡姬了。 二长老他们猜的没错,胡姬就是迦叶的人,为什么胡姬会抛弃大长老跟胡家,倒戈在迦叶这边,这一点,是所有人想破脑子都不知道的。 —— 二长老匆匆逃离了神医谷,就是担心会与回来的迦叶遇上,他事先已经备好了大船,运送他们与神医谷中搜刮的物资,绕了一条更远的航线,花了比预算更长的时间才抵达大陆,只不过,登陆的地方并不是东圣的海岸,而是南庆极南的南海。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大陆,看到神医谷外的世界,许多人的眼里都是兴奋的,从神医谷中出来以后,他们才真正的了解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外面的日子多姿多彩,酒楼,客栈,烟花柳巷…… 这些都是在神医谷中看不到的,在他们的眼里,无疑都是新奇的。 神医谷中很有钱,上百年积攒的财富够子孙后代们随意挥霍,只不过在神医谷那样的地方花不出去罢了。 大部分的东西,像神医谷中随处墙上安着的夜明珠,二长老带出来的,虽然没有拳头那么大,却也有珠子般大小,还有各种珠宝,玉器,甚至其中还有一些年份久远的古董。 直到拿到当铺里交易的时候,二长老才懊恼自己,离开神医谷的时候,没有顺手把那些字画一起多带出来些,他只带了一副,听说是绝迹,只这一幅画就换了上千两的银子。 第896章 走过路过,粮不能过 二长老的人数众多,足足有上百号人,从南庆要去北狄,一点也不知道低调,尽管他们没有刻意张扬,但谁不知道他们这对人马手中有钱。 如果不是二长老他们当中都是武功高手,而且医术极佳,只怕还没有离开南庆,他们就先被打劫一通,甚至连命也不一定能够留住。 当然,二长老他们的出现,并没有瞒过身在南庆的霍铮,早在他们出现在南庆的地盘上不久,霍铮就知道他们的存在,只不过,任他们怎么查,都没有查到对方的背景。 武功高强,医术精湛,霍铮除了神医谷,想不到还会是什么人,偶然间发现二长老与慕言书有几分相似,霍铮的推测又确定了几分。 他派人去跟踪二长老一伙人,几日后,才收到消息,二长老他们此行是要去北狄,据情报上说的,二长老这些人的身份都不低,好似与神医谷中有什么矛盾,所以决定去北狄找龙翼轩。 要说二长老他们是幸运的,却也不是幸运的。 老天没有眷顾他们多久,在海上好不容易躲过了一个迦叶,到了大陆,都是各方人马的眼线,只不过二长老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就在他们提到龙翼轩的时候,霍铮就决定对他们出手了,不是对付二长老等人,而是不给二长老他们有救济龙翼轩的机会。 龙翼轩在北狄的处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跟南庆相似,内忧外患,只不过南庆是天灾,北狄则是战乱,战争最耗钱财,更不谈北狄那个地方没有粮。 如今的南庆也是缺粮的,为了南庆受灾的百姓,龙司远几乎掏空了国库,于是,二长老手上的那批粮,就让霍铮给盯上了。 这群人要去北狄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口风很紧,霍铮还不清楚,但二长老他们手上的那批粮食,霍铮是要定了。 这件事与龙司远商量过后,由龙司远派皇家的死士,还有玄月阁的高手,伪装成北狄龙翼轩的人,合力去把二长老他们手上的药物跟粮食劫走。 二长老的人很多,要同时把所有东西劫走是不可能的,四国之中,要说最缺的,恐怕就是粮食了,如果要打仗,各国就得负责把后备的粮食储存起来,务必要够将士们吃饱,吃不饱,仗不用打就输了。 为防任务失败,霍铮还下令了,如果粮食无法劫到手,那就一把火烧了。 自己没有粮食,当然也不可以让粮食落在敌人手中,不然等敌人吃饱了,就会来攻打他们了。 这个行动,除了霍铮就只有龙司远知晓,甚至谢含蕴,霍铮也没有透露过一点。 因为他知道,谢含蕴与慕言书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自从听说慕言书被带回神医谷后的消息,谢含蕴时常一个人独自坐上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庆到北狄的路程无疑是最远的,二长老等人与龙翼轩,一个在极南,一个在极北,从南庆到西瀚都要走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更不用说初到大陆的二长老他们。在霍铮的有意为之下,二长老他们顺利走向北狄的正确之路。 不过不要误会,霍铮并不是那种喜欢做好事的人,在他盯上二长老手上的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让龙翼轩来背这个锅。 等二长老这队人马,走到断尘渊这一带的时候,霍铮潜伏在暗处的人终于出手了。 断尘渊中的瘴气,是断尘渊的一道天然屏障,寻常人闯不进去,不过断尘渊里有凶狠的猛兽,这个传言从龙翼轩上回攻打断尘渊失败后,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霍铮知道,天机阁不会在龙翼轩攻打上门的时候,不做一点准备,既然要把事情栽赃到龙翼轩身上,当然要做的像一点。 公归公,私归私,霍铮与阮明心是夫妻,但玄月阁跟天机阁并不存在什么关系,当然,需要做什么事,也得公私分明。 前不久他收到有关于傅长风的消息,并以此与天机阁做交易,他知道云焰一个人撑着天机阁,背地里总是不能堵住那些人说闲话的嘴,阮明心失踪了,天机阁还需要另一个权威的人来抗住,明显傅长风会是云焰水中的浮木。 天机阁寻找两位阁主无果,霍铮拿傅长风的下落跟云焰做交换,只要求天机阁协助在二长老等人到断尘渊这一带的时候,把猛兽引出来骚扰,协助霍铮等人劫取二长老手中的东西。这个交易对天机阁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阮明心创建天机阁的时候,就曾让云焰等人驯养猛兽,还有断尘渊的毒物。 二长老他们有再大的能耐,高手众多,也阻挡不住猛兽突袭,要知道,断尘渊的猛兽群,当年可是击溃了龙翼轩,向北狄借来的十万兵马,区区一个二长老,上百来个人,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路顺风的二长老并不知道,前路有多危险,依旧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这一天,他们刚好到了断尘渊这一带。 “二长老,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一行人当中,不乏有对危险敏感的人,此人是二长老的亲信,对于龙翼轩当初攻打断尘渊的事情有耳闻,所以知道这一段是格外的危险。 再加上外面的世界不是神医谷,没有四季如春的气候,他们第一次看到雪,知道下雪的感受,北风呼啸,吹在脸上跟冰刀子似的,总感觉下一刻耳朵就会掉下来,尽管一路上他们也添置了保暖的衣物,可对于寒冬的气候,还是没办法适应。 昏暗的天上飘起小雪,断尘渊这一段,还起了朦朦胧胧的薄雾,夜里的视线本来就模糊不清,这下子更难看清前面的方向,隐约中还能听到山林中猛兽的呼嚎,这并不是什么好预兆。 “羽歌说的没错,二长老,咱们再往前赶一赶吧。”翩若跟惊鸿这对兄妹,也随着二长老一起出来,听到羽歌的提议,也劝说着二长老,时不时传来猛兽的声音,让他们心里也跟着有些不安。 第897章 偷袭 “你们在怕什么?不过几头猛兽罢了,大陆上的普通人会惧怕,神医谷中出来的你们,还会怕这些?”二长老开口,语气有些不屑,神医谷的日子一贯都是安逸的,所以他并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何况他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长老,又没有看到猛兽生为何物,对于手下人的惧怕,难免自傲了几分。 猛兽的吼声他也听到了,本想不害怕这些,雪已经停了,偏偏这一带的雾气越来越大,这种环境下,的确容易遇到危险,二长老只是沉思了片刻,便同意了羽歌跟翩若惊鸿他们的劝说。 “让所有人都跟上,咱们再往前走,等到了没有雾气的地方,再停下来休息。”他们出行是坐着马车,上百来号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马车,十多辆车上,除了第一辆上面是二长老坐的,羽歌,翩若和惊鸿则骑马,剩下的人随行在后头走着。 也该庆幸现在还是初冬,虽然下了雪,但是地上没有积雪。 马车从道路上走过去,车轱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风呼号,吹得人后背生凉。羽歌他们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嗖!嗖!嗖! 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浓雾弥漫,所有人都看不清箭飞来的方向,只能大致从声音上来判断,躲避。 “出什么事了?”这一波袭击,让马车前的马狂躁不安,如果不是驾车的车夫在安抚,可能马车早让狂躁的马给带跑了。 二长老一个趔趄,差点从马车里摔出来,幸好及时抓住了车厢一角,但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有人偷袭!”羽歌在躲避流箭的时候,一边回答二长老,为了安危,此时他跟翩若,惊鸿已经从马上下来了,他们座下的马不是人,没有人的灵智,躲不开危险,已经中箭倒在地上。 一刻钟后,羽箭的攻击已经停下,神医谷的人死了三四个,十多个中箭受伤,二长老待在车厢内,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张脸难看到极致。 终于外面的动静停歇下来的时候,他从马车里出来。 流箭的攻击已经停止了,车厢里不安全了,在方才的攻击中,车夫跟马都中箭死了,这辆马车是用不了了。 然而,背后偷袭的人,并没有就此离去,二长老下车后,就看到灰蒙蒙的浓雾里,前方传来一片火光。 “我等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对我们动手?不知可否报上姓名来?”开口的自然是二长老,在他下车之后,羽歌,翩若跟惊鸿就自觉的上前,将二长老以包围的姿态保护起来,避免前面出现的人会对二长老动手。 “主子没想到神医谷,会带这么多粮食跟药物过来,北狄战乱,这些东西严重匮乏,便命属下前来,和长老先借一点回去。”火光的位置,一个粗犷传过来,大概能够猜的出那人的外貌定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一类的莽汉。 他话里的讯息让二长老沉默,北狄战乱,难道拦截他们的人,是北狄的人? 他与龙翼轩的合作,并没有透露给其他的人知道,就算是离开神医谷,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乘行的船一靠岸,就给龙翼轩传了消息,按道理说,除了龙翼轩,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踪迹才是。 难道是龙翼轩等不及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二长老心里憋了数月的火就起来了,他带着粮食与药草出来,为的不就是想要跟龙翼轩合作么,龙翼轩现在派人来,是想要劫杀他们么?难道龙翼轩不想要合作了? 听羽歌说他们的损失,二长老的语气很不好,“你们主子不是说好了嘛,会在北狄等着我们,你们现在杀了我的人,龙翼轩要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质问的口气一出,换来对面轻嗤一笑,好似在笑二长老的无知一般,“战场的事情瞬息万变,北狄一直都缺粮,主子与你们合作是没错,但这一路,你们慢慢吞吞的走,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北狄?怕是等你们到的时候,北狄的将士们早就饿死战亡了。” 对方的话叫二长老一阵难堪,即便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因为大陆上的气候温差,跟神医谷有严重的差别,他们一到大陆,就是冬天,一时间并没有适应这样的气候,所以一群人难免走得慢了一点。 但二长老还是忍不住动怒,龙翼轩这样的举动是不信任他,觉得他不会真的把粮食,还有药物带到北狄给他。 他们现在还没到北狄,龙翼轩就派人出来偷袭他们,如果到了北狄呢?北狄是龙翼轩的地盘,龙翼轩岂会真的把自己当做同盟看待? “你们自己滚,别逼老夫动手,要是跟我们撕破脸,大家都别想好过。”二长老阴沉着脸色,他活到这把岁数,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主,身为二长老,神医谷中有的是人要对他阿谀奉承,龙翼轩的人让他很失望,心想着这一笔账,等他到了北狄要怎么跟龙翼轩算。 然而浓雾后的莽汉,并没有给二长老他们这个机会,他们奉命而来,就是为了二长老他们的粮食跟药物,如果带不回去的话,他们也不用回去了。 “二长老好大的口气,咱们倒是要看看,二长老能把我们怎么样。动手!”后面一句,莽汉是对他的同伴说的,二长老这边隐约只看到火光向他们这边渐进,没一会儿,已经有冰冷的大刀向他们这边砍过来了。 “好大的胆子!来人啊,给老夫好好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从神医谷中逃离之后,就一直憋着一股闷气,二长老此时终于想到突破口,朝着来人不留情面的攻打。 二长老的功夫毋庸置疑,神医谷的人修为本就比寻常人厉害得多,更何况是二长老亲自动手。 受伤的人,来人居多,二长老这边几乎完好无损,只不过浓雾之中,二长老他们并不清楚对方来的一共有多少人,幸好二长老他们的人靠的比较近,必然在浓雾包围下,极有可能打到自己人。 第898章 堪当大任 这本应该是二长老他们的优势,不过因为来人的目的,二长老他们的优势反而变成劣势。 由于百来个人凑成团,对方的人迅速就把二长老等人给包围起来。 霍铮跟龙司远派出来的人,当然没有那么大手笔,龙司远的死士也就几百个,他现在还坐在皇位之上,难免要做的事情多了,用人之处,怎么可以把所有的死士都派出来劫杀二长老他们这边呢。 而霍铮也一样,玄月阁的杀手,每一个都很珍贵,培养一个优秀的杀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后两人协商之下,各自拿了五十个人,一百人对二长老的人,人数差不多,单打独斗他们不一定会是神医谷的人的对手,但是,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来杀人的,而是那批粮食与药物。 在混乱中,出其不意的包围了二长老他们,混到后面去,到装着粮食药物的车子的位置。 撕开一道口子,拉车的马在方才他们放箭的时候就射死了,此时的马车是拉不了的,一群人围着马车边,霍铮的杀手与龙司远的死士,就很容易上前了。 在前面的二长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后面有不少人已经被合力斩杀。 有人把马车上的缰绳解下来,只听到一声口哨声,就有马蹄奔跑的声音传过来,二长老他们还不明白对方的意图,等他想到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有两车粮食被对方拉走了。 “快,快把他们拦住!”二长老连忙对他的人下令,但场上却异常混乱,兵器敲打在一起的声音,几乎把二长老的命令遮盖住。 功夫的对决上,二长老的人占了上风,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对方没有继续和他打下去的心思,连续几车的粮食药物被运走之后,二长老的人就死死围着他们的车子,浓雾中什么也看不真切,打斗的声音逐渐退去,二长老的人更多的是防备,也许对方这一招是想降低他们的警惕,或者他们又打算继续偷袭。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又有流箭飞射下来,霍铮和龙司远的人早已不约而同的撤走了,这一波流箭与方才不同,二长老咬着牙,都能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了,龙翼轩这是想要把他们都灭口不成么! 流箭上绑着布条,沾着火油,多么熟悉,二长老怎么会不清楚,这就是他当初用来对付百草宫的那一招。 “撤,快撤!往后撤!”二长老嘶哑的声音大声的冲着他的人喊,更多的是想到他从神医谷,带出来的粮食还有药物,有这些东西在,他还有跟龙翼轩谈交易的资本,如果没有了这些,龙翼轩可能连最后一丝颜面也不会给他。 危难关头,所有人难得井然有序,砍断了死马身上的缰绳,几个人推着车后退,剩下的同伴在帮忙抵挡飞过来的火箭。 一切都是算计好了的一般,黑暗中,周围又有浓雾,二长老他们并没有发现周围铺了干稻草跟枯木枝,火箭落下的地方,“哗”的一下,火势就借机燃起来,把二长老他们困在其中,前进不行,后退不了,大火弥漫,燃烧的咽呛得他们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往这边,这边走!”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所有人下意识往那个方向靠过去。 冬日的气候异常干燥,又恰逢地上没有积雪,地上干枯的稻草很快就把火势拉开。 “二长老,快走!”惊鸿从另一边跑过来,拉住二长老往另一边迅速后退。 再井然有序的队伍,也改变不了他们不曾接受训练的事实,很快就有人开始乱了,后面是一片林子,他们刚到大陆,对这里的情况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却依稀记得这是是断尘渊的地带,龙翼轩攻打断尘渊的时候,就曾借用了神医谷的大夫,二长老是知道的,但眼前的火势太大,再犹豫下去,他们估计都要葬身在火海当中。 两相其害,取其轻。 断尘渊内的危险是不固定的,而且大晚上的,他们不一定会遇到猛兽的袭击,但眼前的火势就不同了,再犹豫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二长老想都没想,就跟着惊鸿他们往林子里逃生去了。 不远处的高地上,一队黑衣人静静的看着,断尘渊外的大火熊熊燃烧,直到看见神医谷的人全部撤进了瘴气林中,为首的黑衣人才下令道,“任务完成,撤退。” 随着他一声令下,四周的黑衣人都跟着他一块儿离开了。 至于二长老他们的生死,还有他们手中剩下的粮食与药物,与他们无关了,瘴气林里的东西,拿出来以后还能不能用都说不定呢,他们的任务就是抢完东西,把人逼进瘴气林就成了,剩下的事情,自有断尘渊内的人去做安排。 天上无星也无月,一群人在黑夜中穿行,之间他们身后还有载着东西的马车,再与来人会面后,黑衣人跟对方对完身份,便将劫来的粮食和药物交给对方。 马车很大,六七车东西,每一车上面的东西都是满满的,如果直接这样运回去,一路上一定会引来很多人的注意。 霍铮把傅长风的下落给云焰,作为让天机阁袭击二长老的人的交易,傅长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让云焰给霍铮行个方便。 把霍铮劫到的东西,从天机阁商业的路线,帮忙送到南庆,给他们的行动做遮掩,并往其他马车里装石头,在车上绑了稻草人,刺激拖车的马,往北边的方向跑去,制造出让人误会的假象。 断尘渊处的消息,很快就送到霍铮的手上,因为霍铮就在千仞山上,千仞山是南庆边界,一道特殊的天然屏障,距离断尘渊并不远。 早在收到神医谷的人出现的消息时,霍铮便让龙司远调凤准回来辅佐他,凤准在身体不适之时,早已阅览天下群书,心中自有乾坤,同时身为凤家的血脉,他的宏韬伟略,丝毫样样不输多年的沙场老将,找他来给龙司远当军师,亦能当此大任。 第899章 一个人的棋局 前二十载,“千机引”把他的身体毁得七七八八,他再喜欢从戎,兵法如神,也无法肆意在战场上厮杀。可凤准之才能,若有意栽培,他可以是一代名相。 边境有凤准可以调回京城,因为前几年朝堂上的变故,凤老爷子退出朝堂,从此过着闲人的日子,凤家其他的子孙,都远在边境,京城中有关于凤家的言论,少之又少,或者说,自从凤老爷子隐退,阮明心出嫁到西瀚,京城就没有凤家的地位了。 朝堂中的一切权势都需要平衡,文臣一派,从前有丞相阮兆麟带头,阮兆麟传出病殁以后,朝中的文臣就如同一盘散沙,不好控制,如果凤准回来了,文之一派,有他跟阮云庭相抗衡,霍铮也可以从南庆这边脱身。 自从傅长风找到以后,霍铮心里就更加坚信,很快就能找到阮明心。 话说傅长风出现的地方,是在接近东圣的一个小村庄。 当年断崖下的河,河水穿过北狄边上,直接往东圣境内而去,不知道是不是傅长风的命大,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在河里漂了那么远,居然还能捡回来一条命。 霍铮派人沿着大河的下游搜着,如果人掉到下面,不管是活着还是尸体,都会有痕迹的,这一找,就直接往东圣的方向而去,霍铮的人也发现了傅长风泡在水里昏迷不醒的时候,被江边的一户渔民救了,渔民一家也是好心的,请了大夫看过以后,就等着傅长风醒来,这一等就是一年,直到霍铮的人找到他的时候,才隐隐有醒过来的迹象。 西瀚,北狄都没有阮明心的消息,傅长风出现的地方又太靠近东圣,霍铮便想,到东圣碰碰运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人不可能突然在天下间消失无踪。 霍于归也渐渐长大,会喊爹爹,会喊叔叔姐姐,很多时候咬字还是不清晰,还是牙牙学语的年龄,霍铮对他的要求不高,只不过这个孩子很早熟,至少在霍铮面前很懂事,不敢闹。 霍铮要去东圣,他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南庆,便直接带在身边。 几位师兄自从几年前一别,就没有再聚过,霍铮经过的时候,索性与孩子一起留下小住几日。 霍于归是个很招人疼的乖孩子,时常能够逗得人捧腹大笑,偶尔见霍铮一个人对着书,或者棋局发呆的时候,总会爬过来在自己爹爹怀里蹭一蹭,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神情,好似在安慰人一样,这点倒是让霍铮欣慰不少。 —— 和煕的风轻轻出来,吹得竹林间的叶子沙沙作响,偶尔几枝竹子轻轻摇摆,就让竹林之上的阳光照射进来。 林中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有一套茶具,还一个棋局。慕言书此时就坐在石桌旁边,独自一人一边饮茶,一边下棋。 前不久百草宫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当然,不是他的爷爷告诉他的,而是胡姬。 是的,就是胡姬。他与这个女人交涉不深,只知道她是胡家的嫡女,大长老的孙女,神医谷中天资聪颖的美人,还喜欢迦叶。 他自从被迦叶从西瀚带回来以后,就被禁足在树林里,偶尔能去药堂跟藏书阁,其他地方,一律不准他走动。 但那一次在藏书阁,遇见一个长得跟阮明心,一模一样的秦子清之后,他心里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听闻秦子清的病好了以后,还不能把药停了,他心中的疑惑就越来越大,本来跟秦子清约好了,让她把药带给他看看,谁想到迦叶的动作比他还快,秦子清回去后,就直接被带到百草宫,他也见不到她了。 百草宫的事,是在他爷爷逃离了神医谷后,他才从胡姬口中得知了,其他人的下场他不知道,他爷爷曾经的部下,好歹都是神医谷中的人,而且人数众多,迦叶不能赶尽杀绝,看在他们投降的份上,迦叶把他们拨去种草药。 而如今他们也不在神医谷中,或者说,他们都在神医谷中。 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们在的神医谷,已经不是曾经的神医谷,迦叶找了另一个地方,把所有神医谷没有出去过外面世界的人,全部迁移过去,包括他在内。 只不过,神医谷中的其他人,都有选择留在神医谷或者离开神医谷,但恰恰这出去外面的世界的机会,慕言书却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在防备他,慕言书不仅不能离开神医谷,他甚至还不如刚被迦叶带回来时那么自由,竹林中有一座小院,附近还有地,边上还有一片池塘,慕言书的日子,就是种种田,养养家禽,或者钓鱼,不然就像他现在这样,一个人喝茶,一个人跟自己下棋。 表面上看他是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实际这片竹林就是一个牢笼,而他则被圈禁在这片美丽的牢笼当中。 如果有什么缺的,需要的,每隔几天,胡姬带人过来的时候,他可以要求胡姬帮忙带,但武器药物一类的东西,就算他要了胡姬也不会给。 要说自己逃跑的话,那更是不可能,竹林被迦叶设了阵法,迦叶所学的东西,他根本没办法比,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只不过每一次都失败了。 再怎么走,他都是围绕着竹林小院转圈。 他曾经质问过胡姬,胡姬说,是因为他的爷爷叛变了整个神医谷,迦叶要想防着他也是正常的事,如果想要离开竹林,那很简单,取得迦叶的信任就可以了。 说的简单,慕言书知道,胡姬不可能帮他的,甚至在接下来的接触中,他渐渐确认,胡姬就是迦叶的人,为迦叶办事。 左手拿着白子,右手执着黑子,慕言书一个人下棋,自娱自乐,看不出有一丝被囚禁后的颓废之感,只是有时候想到那人的时候,脸上多少有一点落寞,手中的棋子鬼使神差的落下,等回过神来,又觉得棋子落错了位置。 这要是那个人的话,肯定又得鸡飞狗跳的嚷着要悔棋,嚷着让他必须再让出几个棋子了。 第900章 外面的消息 “慕公子真是好雅兴。”一个高傲的声音从一边传过来,慕言书回头望去,来人一身华服,娇俏的脸上有些高傲,身后跟着几个侍女,手中各自捧着东西朝他这边走过来。 “胡姑娘近来的日子真够清闲,难道神医谷的事情都安稳了?也难得姑娘你天天往我这边跑。”在竹林中的日子,要说是与世隔绝了也不过份,除了胡姬跟她的侍女,慕言书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其他人了,当然,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百草宫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能让迦叶下定决心将神医谷众人迁移,这不是一件小事,要知道在此之前,迦叶根本没有这个想法,重新找一个地方并不容易,他一到这里,就进了竹林,外面的事,迦叶是否已经安置好了,他也不知道,更别想着如何打探消息,离开这里。 胡姬是个心思剔透玲珑的女子,慕言书的话,她很快就读出另一种意思,她妃唇含笑,走到慕言书对面的位置落座,接过慕言书旁边的棋盒,两指夹了一颗棋子,在棋局的空隙落下。 “慕公子知道掌门人的意思,何必再向我打听呢?”这话听着像是在劝慕言书认命,迦叶不会放他离开的,实则胡姬也在告诉慕言书,别想在她这边打探消息,她不会透露半点有用的东西给他。 慕言书淡笑不接,也从棋盒里拿起一颗棋子落下,看到棋局中,那颗自己方才落错的棋子,视线只是稍稍停留,便转移开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侍女把手上托盘中的东西拿去屋里放下,很快就出来了,安静的站在胡姬的身后,没人出声,只有两人棋局上的厮杀,只不过下棋的两人面色都平淡,好似一点都不关心这一局的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胡姬出声问道,“慕公子这儿可还缺些什么?有需要的话,本小姐可以在适当范围内帮你带进来。” 她在之前的神医谷也跟慕言书有过接触,不过并不深,如今换了个环境,她不知道迦叶为何让自己,负责给慕言书送一些日用东西,但时不时的相处,慕言书也不坏,她愿意把这人当作朋友,只要在适当的范围内。 慕言书没有什么需要的,因为他知道,胡姬也算是迦叶的眼线,一般的东西他不需要,他需要的胡姬不会帮他。 在迦叶的眼皮底下,有他爷爷这个先例,他如果再做点什么,迦叶就绝对不只是将他圈禁起来这么简单。 “多谢好意,不过暂时不需要。”慕言书也没有把话说死,一局棋下完,因为前面的落错子,到最后两个人都和棋了。 “东西送到,我还有其它事情,下回再与你杀一局。”胡姬离开了,慕言书一个人静静坐着捡棋子,边上的热茶已经凉了,他的心情复杂。 再怎么说,他也不愿意相信,是因为爷爷背叛了神医谷,自己才会落得被迦叶囚禁的下场。 这一年来,他一直中规中矩按照迦叶的意思,什么都不做,哪里都不去,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呢? 慕言书想,也许原因是秦子清。因为秦子清的脸,因为他对秦子清的怀疑,因为他在藏书阁见过秦子清,因为…… 无数个因为,无数个猜想在慕言书的脑海中。难道真的是这样? 秦子清不是秦子清,她会是阮明心嘛? 如果是的话,迦叶为什么要把她带回神医谷?他的目的是什么? 慕言书顿时想起来,当初好像听说,阮明心身上,有神医谷的什么东西? 神医谷的人,这些年不就在找上一任掌门人,遗失在外的心法秘籍,跟掌门人信物嘛? 但是迦叶如果是想要得到掌门人信物,从而把阮明心带回来,那偏偏为什么阮明心会失忆?这是谁做的这一切? 他不相信以迦叶的医术,阮明心这么久都无法恢复记忆,除非是迦叶有意而为之。可迦叶为什么要这么做?阮明心不可能把东西随身携带于身,要找到东西,下落也只有阮明心知道,迦叶把阮明心的记忆掩去,阮明心想不起来,他要怎么得到掌门人信物? 无数的疑惑,在慕言书的脑子里打成结,每当他以为想到答案了,却又出现了另一个疑惑把答案堵死。 也许他不应该,执意纠结在秦子清身上,要是能够得到外面的消息就好了…… 外面的消息! 慕言书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盘上,往屋子里走。 他要给谢含蕴写一封信,相信以胡姬的手段,送一封信出去是没问题的,只要他不触及到什么情报问题,胡姬这边他放低姿态,她会同意的。 想罢,慕言书便提笔在纸上开始书写,他当初在西瀚不告而别,没有给大家留下什么话,尽管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担忧自己的安危,慕言书也想要写一封信给他们报平安。 洋洋洒洒一大篇,写的都不是什么重点,就说自己在神医谷中的日子,要比在外面悠闲得多,不用东奔西跑的躲他爷爷的追杀,整日除了吃睡,没事就看看书,想起之前把谢含蕴的小花跟大黄丢了,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没事的时候溜溜鸟,逗逗狗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啊,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见面,他一定会给谢含蕴赔只小花还有大黄。 末尾,他又暗暗叹了一句,不如意事常**,可与言者无二三。 想当初听闻傅长风,还欲与他一块儿畅饮,如今却不知生死,难免叫人唏嘘。 大致的内容落到这里就结束了,等胡姬再次过来的时候,慕言书便托她把信送出去。 慕言书这样的情况,要与外界通信,迦叶肯定是不同意的,胡姬就是想帮慕言书,至少她会拆了信封看内容,确定没有什么联络的信息后,觉得慕言书纯粹是无聊到极致才写这样的信,倒也不在意的给他送出去。 等胡姬走后,慕言书才松了一口气,但愿谢含蕴的脑子能够聪明一回,看懂他信中所说的内容。 第901章 蹊跷的来信 秦子清在神医谷的旧址并没有离开,因为她要学的东西,都在这一边。 实际上,神医谷的人都被迦叶迁移走了,留在旧址的人,不过是迦叶自己的人,他只调了一半的人随神医谷的居民离开,自己也留下来。 这里没有神医谷的居民,如果二长老不是没脑子的话,只要不闯进来就好,如果二长老进来的,也算是自投罗网,迦叶不可能没有准备,只不过他更清楚,二长老不会那么快回来的。 南庆那边,听闻受难的灾民受人蛊惑,强势反抗南庆的官兵,好几次闹出不小的风波,南庆那边有派驻军盯着情况,但驻军怎么敢对百姓动手,是矣事情继续在发酵,还扯上了神医谷,外面都在传,通天教主是神医谷的人,神医谷要拯救他们,所以他们要先配合反了无能的朝廷。 子虚乌有的事,只不过想到神医谷那些想离开的人,可以趁此机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四国之中,迦叶又开始忙碌起来。往往秦子清半个月也见不到他一次面。 迦叶忙起来,绿袖有时候也顾不得自己,秦子清便去藏书阁碰碰运气,企图再遇见慕言书,她知道她失忆了,但到底是失去沉睡十年的记忆,还是失去十多年来过往经历的一切,她只能让慕言书帮忙。 为什么不找迦叶先呢,并不是她不信任迦叶,而是这件事情太过复杂,连续一个月没有发现慕言书的踪迹,秦子清好不容易有那份心思,顿时又歇下来了。 只不过,迦叶吩咐她得时常吃的药,被她偷偷断掉了,并且隐瞒着迦叶还有绿袖。 ·1当初慕言书不就怀疑她的药么,随着她心里的疑惑,以及找不到慕言书的踪迹,秦子清便自己检查了那些药物,但她发现,药物中混合了什么东西,是什么效果,她都查不出来,但能确定的事,她的药,跟恢复记忆没有多大的关系。迦叶想要做什么? 秦子清心中疑惑,远在南庆的谢含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张脸黑了又白,白了又紫,就是读不懂慕言书这厮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那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好不容易有个消息来了,不仅说他好吃好喝,日子过得很滋润,结尾却拿悲春伤秋的情况,去悼念另一个人。 谢含蕴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他居然还想要一起喝酒一起畅饮…… 畅饮?傅长风…… 谢含蕴顿时觉得不太对劲儿,慕言书什么时候跟一个陌生人的感情这么好了,虽说傅长风一表人才,样貌隽秀,年纪不大了就当上天机阁的副阁主。 但傅长风,跟霍铮是一样的芝麻包性子,外面干净好看,里面都是一团黑到底,而且慕言书跟傅长风不认识吧。 又把信重头看,来来回回研究好几遍,谢含蕴才发现,慕言书信上说的东西,都跟他所认识的慕言书不一样。 慕言书怎么可能会跟他认错,他当初不是很理直气壮的,丢了他的小花跟大黄嘛?当时的脸色谢含蕴还记着,他宁愿相信慕言书是出事了,也不愿相信慕言书,会开始这种颓丧的日子。 再次看到信上提到傅长风的片段,谢含蕴的眼睛眨也不眨。 难道慕言书真出事了?不然慕言书不会不知道,傅长风已经回天机阁的消息。他这是在向自己打探傅长风的生死?慕言书想做什么? 不得不说,谢含蕴难得脑子好用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其它的他什么都想不到,索性便不想了,慕言书现在还可以给自己送信,就说明他没有生命危险。 研磨,提笔,谢含蕴在纸上唠叨唠叨近况,提提自己孤家寡人,就赖在南庆霍府吃喝,这一年多来,跟霍铮与阮明心的孩子,霍于归那个小奶包相处得很好,越是喜欢这个孩子,就越觉得他可怜,刚出生娘亲就没有娘亲,至少傅长风就比阮明心幸运多了,近日在东圣边界被人找到,已经回神医谷去了。 谢含蕴没有犯傻,照着慕言书的格式,在信中所写的,也尽是身边的杂碎琐事,检查好信上内容无误后,谢含蕴便把信送出去。 慕言书的信,能够从胡姬的手里送出来,当然收到谢含蕴寄给他的。 看到信中的内容,慕言书一展笑颜,难得谢含蕴的心思会这么通透。 他在信上提了傅长风,谢含蕴便把傅长风的消息给了自己,并且还提到了阮明心。 这么说来,阮明心是在临盆之后就被带走的,再联想一下,迦叶并没有随自己一道回神医谷,后来回来的时间晚了,足够迦叶去做点什么。 还有便是秦子清,神医谷中确有其人,只不过这个人是不是现在的秦子清,这一点在慕言书的心里,已经被他推翻了。 因为秦子清醒来的时间,太过巧合了,而且失忆这一点,特别可疑,要说秦子清没有武功,这一点,慕言书也可以拿她跟阮明心吻合,因为当初阮明心身中“仙水”之毒,随着她的产期接近,阮明心一身修为散尽,生完了孩子,她没有武功也是正常的。 然而,尽管掌握了这么大的消息,慕言书也笑不出来,因为这个消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真的是迦叶所为,迦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去破坏他的计划的。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慕言书心里已经认定了,秦子清就是阮明心的事实,便不执着于再见阮明心,以他的能耐,在如今的神医谷中,是斗不过迦叶的。 当然,谁家的娘子当然由谁家来救,他要先想办法,离开了这里再说。 …… 霍铮就在千仞山,霍于归这个小奶包,整日都能逗得,他几位师伯高兴的大笑,为此他可是收获了几位师伯送的各种贵重的礼物。 贵重指的不是钱财上的数量,而是礼物的本身,大师兄傅东山医术精湛,与二师兄徐少宁一道弄了一张符,当然不是只是寺庙那种菩萨保平安的符,符是浸泡过特殊药水的,日后如果遇见了什么有毒的东西,那些东西也无法近霍于归的身。 第902章 师门的大礼 四师兄姚保堡没有成家,当然也没有孩子,他这些年,把姚家堡重新发扬起来,没什么特殊的继续好送的,加上霍于归出身富贵,有霍铮这个亲爹在,以后绝对不愁吃喝,于是姚保堡,便把姚家堡的令牌当作礼物送了。 门派的令牌都有特殊的意义,姚保堡把令牌给了小奶包,就相当于把半个姚家堡给了他,等日后姚保堡如果寿终正寝,姚家堡就是小奶包的了。 这份礼真的足够大,不过却没有人说话,因为这不仅仅是他们的师弟跟小师妹的儿子,而是小奶包本身就很讨人喜欢。 五师兄赵长渊觉得没什么好送的东西,便把自己刚得到的,一枚暖玉给了小奶包,听闻暖玉佩戴在身上,可以养身子,小奶包还小,加上当初是剖腹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这种方式出生的孩子,大多有先天残疾,小奶包现在没有残疾,或者哪里不好的症状,却依旧让人心疼他,暖玉很适合女人跟孩子。 而收了师伯们的礼,小奶包也不粘着自家爹爹,整日都跟几位师伯在一起,霍铮倒是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好好处理被逼进断尘渊里的神医谷的那帮人。 “主子。”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在霍铮身边,看他的背影,竟跟那日带人劫走二长老,他们那批粮食药物的粗壮莽汉有八九分的相似度。只不过脸上并没有什么大胡子,就连声音也不一样。 “药物与粮食已有天机阁的人接手处置,断尘渊中神医谷的人,咱们要如何处置?”是的,那日的事物就是他在负责交接的。 “再困他们两日,龙翼轩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不出两日,他们定会派人抵达断尘渊。” 霍铮不是冲着神医谷的人去的,他只是为了那批粮食跟药草,既然已经差不多了,他也不介意让龙翼轩,给神医谷的人收拾残局。 “是。”男子领命离开,霍铮坐在树下,手上拿着的,是关于东圣那边的情报。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没踏过东圣的疆土,但凡有敌人的地方,他理应做足准备,至少对东圣的政局,还有东圣内的事务要有个大概的了解,知己知彼,就算最后不会跟对方打起来,至少做好足够的准备可以到时候自保。 霍铮如今的身份愈加复杂,跟南庆的关系密切不可分,又是西瀚启元帝最疼的一个儿子,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一般人不会想要犯到霍铮的头上。 但是东圣政局上的人,就不会放过任何杀死霍铮这个机会,霍铮终究是阻挡着东圣的发展。 东方睿会怎么做霍铮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东方睿的父皇,还有东方睿掌权的皇叔,都不会留着霍铮这条命的,仅仅是当年南庆不败战神的神话,就足以那两个人在高高的位置上,也忌讳防备着霍铮。 —— 断尘渊内,被困了数日的二长老等人,此时一个个别提身上有多狼狈了,那天晚上他们冒冒然就闯进了瘴气林中,幸好及时有服解药,他们安然的从瘴气林继续往前走就是一片草地。 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无数的野兽向他们的方向袭来,二长老临危不惧的站在他的部下后面,他没见过这么巨型的猛兽,一口下来,一个没有反应的下属,脑袋就没有了,只剩下一具无头的尸体,在地上抽搐一下子,就彻底没了气。 知道兽蹄踏下,血沫横飞的场景出现,二长老心里才开始恐惧。 “撤退,先离开,先撤,撤!”二长老的言辞已经乱了,故作镇定,脚步已经开始带头后退了,这么多的猛兽,不是他们此时能够对付的,再耗下去,他的人只会牺牲得更多,这是二长老不愿意看到的。 人对未知的东西会有恐惧的心理,这句话并不适合用在二长老的身上。 在没看到断尘渊的猛兽以前,他可以不屑一顾,但等到残忍的一幕在他眼前上演的时候,他才开始害怕。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逃,赶快跑,他们好不容易才从神医谷,才从迦叶的手中逃出来,他所有想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开始,就这样死了的话,他一点都不甘心! 二长老身边,还有翩若,惊鸿跟羽歌三人护着,他们是队伍中修为最高的,内力提起到极致,向远处狂奔。 二长老他们一走,身后的人就迅速跟上,至于那一车车的粮食就算了,危难关头,他们保命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把粮食带着一起走! 而那些袭击他们的猛兽,好似也对他们带来的粮食起了兴致,没有急着追他们,反而大爪子开始扒车上的粮食。 没有什么野兽出来觅食以后,还会在原地久留,三四个时辰后,二长老他们重新返回原地的时候,野兽已经离开了,满地的狼藉与血腥味令人作呕。 当目光触及地上那具肠子都被扯出来的尸体的时候,有的人已经直接吐出来了。 “把东西收拾好,咱们得马上换个地方。”二长老移开目光,让人去检查他们的粮食跟药材还有多少,这里遇到兽袭,再不行动的话,等血腥味把另一批野兽引过来,他们会更惨。 “惊鸿,去外头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二长老又回头吩咐道,对于那天晚上偷袭他们的人,二长老也不太相信他们说的话,或者说,是不相信他们是龙翼轩的下属这层身份。 因为龙翼轩现在跟他是同盟的关系,所以二长老很清楚,此时的北狄有多缺粮食,龙翼轩需要药物配合炼药,而炼不出药来的话,龙翼轩手下的兵质量也是一般,所以龙翼轩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动手,更不用说,那天晚上的人,劫走了一半的粮食还有药物,而另一半劫不去的,就动了毁灭的心思。 如果对方真的是龙翼轩,那龙翼轩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 这几日在这里,二长老他们也不是一直安逸的待着,只不过因为外面有人守得紧,他们没有机会出去。 第903章 启程——一路向东圣 刚开始二长老还觉得他们手中有粮食,早点离开跟晚点离开,没什么差别,知道遭遇野兽袭击,他才醒悟过来,断尘渊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如果再待下去,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二长老他们一边要等惊鸿的消息,一边要防备野兽再次袭击,便直接往瘴气林中退,如果外面没有人的话,他们也可以直接离开。 不负二长老所望,惊鸿的速度很快,半个时辰不到便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个消息,“龙公子的人来找咱们了!” 惊鸿的声音不自觉带着几分喜意,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跟惊鸿的态度不同,二长老的警惕心没有放下,“来的是什么人?” “是李一,他带着一队人马,在外头找咱们。”惊鸿应道,他给二长老办事,曾经出来过一次,刚好见过李一这个人,知道他是龙翼轩身边最信任的心腹。 二长老不言不语,静静的沉默着,没有敢上前去打扰,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二长老才说道,“先出去吧。” 这里总归是不安全的,瘴气林的瘴气有毒,他们虽然有事先服过的药,但药效的时间不长,等药效一过去,他们就危险了。 心里定然是有所怀疑,二长老姑且放下,龙翼轩既然派了李一过来,相信这一次他们可以顺利到北狄。 —— 此时,霍铮已经带着小奶包霍于归,辞别了千仞山的几位师兄,要往东圣而去。 这一趟他没有隐瞒几位师兄,如果不是怕引起东圣的注意,徐少宁赵长渊几个都想跟着霍铮一块儿去。 一路上,霍铮他们低调的改走小道,而后直接隐去了行踪,为防止有心人想要算计,至于神医谷的那帮人,霍铮以为只是神医谷中不重要的小角色,他已经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加上龙翼轩的人来了,霍铮便没有把人灭口。 此行身边只有百灵跟季书崖随行,玄月阁那边的安排,由白景智看着,主要盯着情报这一块儿没有问题就好。 东圣那边是有听说过,霍铮要往他们那边过去的消息,不料东圣的皇上跟东圣的皇叔刚收到消息,要派人去跟踪的时候,霍铮等人就没了踪影,气得东圣这两位掌权者,在各自的书房砸了不少东西,好似最近不管做什么事,他们都没有顺心过。 最先收到霍铮消息的,是东方睿,这个时候,霍铮几人已经进了东圣的皇都,安置好了自己住的地方以后,才让人给东方睿传信。 东圣鱼龙混杂,甚至可以说,四国之中,水最混的地方就是东圣了。一国不容二主,但东圣却出现三个权势滔天的人,各自握着东圣的权不放,这么多年来,就形成了三方势力,三足鼎立的场面。 有三个主子,下面的人选择就多了,各个官员都站好了队,只是迟迟看不见头。 对于东圣这种地方,霍铮的行动再低调,到底是个外来的人,只要霍铮有什么动作,东圣的皇叔,还有东圣的皇帝就会发现他的落脚点。 主动联络上东方睿不一样,当年东方睿初到南庆京城的时候,霍铮跟阮明心帮过他,这份情东方睿一直记着,还有阮明心的救命之恩,没有人会高兴自己欠着的人情。 霍铮是来东圣找人的,那条河流过的方向,最后是经过东圣,所以霍铮把目标放在东圣,但东圣何其大,要找个人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最主要的原因这不是自己的地盘。 有了东方睿就不一样,就算没有朋友这层关系,东方睿会把恩情还上,借助东方睿的势力,他们在东圣的行动会更自由一点。 只不过,霍铮没有想到,刚安置好他们落榻的地方,第一个来访的不是东方睿,而是——傅长风。 给天机阁消息的时候,傅长风的身子还没有彻底清醒,据说短时间里无法下榻,傅长风这一次伤了底子,得好好调养,不然日后问题就大了。 却没想到,傅长风不在天机阁待着,居然出现在东圣。 “她真的会在东圣嘛?”傅长风到的时候,霍铮在泡茶,小奶包在软榻上,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自己在软榻上滚来滚去,不时的用自己肉肉的小短腿,往他爹爹的背上踩几脚,看到外面进来人了,还是一个好看的叔叔,小奶包便从软榻上坐好,一副很乖的模样,前提是忽略掉他小嘴里正在吐泡泡。 “是希望就不能放弃,不是么?”听发现傅长风的人说了,傅长风被渔民救了以后,整整昏迷了一年,这一年中,如果傅长风放弃了,今天也不会站在他们面前。 傅长风难得一笑,当然,是看到软榻上,那个正盯着他看的小奶包,“嗯,不能放弃,孩子叫什么名字?” 当年断崖上发生的事情,傅长风记忆犹存,那时候,阮明心刚出生的孩子,他曾亲手抱过,软软的,只不过…… 该恼么,怒么?他最终还是没能把人救下,如今下落不明,傅长风清醒过来的这些日子,都没有去想过阮明心会怎么样,因为最后的结果,怕是凶多吉少了,当年的阮明心,身中沉睡之毒,还被强行破腹,她的身体有多虚弱。 按霍铮的猜测,人可能掉到断崖下去了,可是阮明心当时那种情况,有几分活着的胜算? 傅长风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当时也是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霍于归。”希望再渺茫,在没见到尸体之前,霍铮都不会放弃。 小奶包躺在自家爹爹背后,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就向前爬过去,“抱,抱……” 牙牙学语的年龄,从软榻上站起来,身形摇摇晃晃的,好不可爱。傅长风把脸上的神情略放轻松,这个小家伙,很讨人喜欢。 刚见面也不怕生,爬过来就一副求抱的模样,再硬的心肠都软了。傅长风刚伸出手,小家伙就直接扑到傅长风的怀里,让霍铮这个当爹的直摇头,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人,他儿子都不会拒绝的。 第904章 妖道——心思你别猜 小奶包第一次见到傅长风时没有拒绝,晚上东方睿到来的时候,他也本能的靠上去,好在没有多久就犯困,被素兰带下去休息去了。 东方睿过来的时候,给霍铮带的是一沓情报,傅长风掉下的那条大江叫泊罗江。泊罗江从西瀚开始,从北狄的旁边流过,进入东圣的国界,最后流向东圣背后的海域。 打仗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打过泊罗江的主意,如果在西瀚位置的泊罗江下药,北狄与东圣的人饮用了泊罗江的水,就一定会中招。 只不过,泊罗江那么大,那么长,下药的人要去哪里找那么多药?何况北狄人与东圣,都不会取泊罗江的江水饮用,因为有一段水域多年来水土流失,导致下半游的水域脏污不堪,别说饮用了,浇田百姓都不会选用泊罗江的水。 泊罗江在东圣境内以外的区域,霍铮都已经排查过数遍,没有阮明心的一点消息,就剩下东圣,霍铮辞去了西瀚的身份,除了玄月阁阁主这一层,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东圣,他没法调太多人,而且东圣的消息难集,但有东方睿在的话就不一样了。 在收到霍铮的消息时,东方睿就知道霍铮的意思,等到夜里忙完了,才亲自把消息带给霍铮。 有他在,霍铮只要不做些其他事,想在东圣找一个人,东方睿还是护得住的。 众人却都不知道,此时南庆境内的情况,逐渐走向不妙的局面。 受难的灾民,心理的防线本就很低,再加上有心人算计,让他们开始厌恶朝廷,认为他们的不幸,都是朝廷造成的,再到后来有人打着赈灾的名义拯救了他们,那种心理想法就更加的深刻了。 即便朝廷也派出了人去救治他们,他们也看不到朝廷的好。随着各处的起义军,都被朝廷的驻兵包围了,兴不起什么风浪,赈灾的人手上有银两无数,却怎么都买不到能吃的粮食。 这样的日子久了,就连阮兆麟也闻到其中的猫腻。 “来人啊,老夫吩咐你们做的事情如何了?”外面的驻军不少,有不少起义军的,因为动了反抗的想法,全部被驻军斩杀示众,并且朝廷放了话,谁再放出谣言,与妖道一起妖言惑众,那些死掉的人,就是他们的下场。 妖道,说的无疑就是阮兆麟了。 那些富商的死去,都是阮兆麟等人有计划的,龙司远即便知道活着的富商,不是原本的富商,但短时间搜集不到证据,也不知道民间百姓,信赖的通天灵主,会是已经死去的阮兆麟。 在他派出人盯着通天灵主的时候,阮兆麟以前提前一步,隐藏起来。 如今被阮兆麟有计划性,发展出来的通天教,教众无数,早晚聚集在一起,听通天灵主给他们传教,听多了洗脑式的言语,他们对朝廷厌恶的态度就更加强烈,好几次官员搜查通天灵主的下落事,城中的百姓就有意无意的阻拦闹事,让官兵没办法继续下去。 也就是这样,好几次都让阮兆麟顺利的溜走,再找地方躲起来。他离不开城中,却也没有让守在城外的人抓住他。 刚开始,阮兆麟还打着神医谷的名义,在南庆赈灾救治,随着他通天灵主这个身份,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加深,他就彻底放弃了神医谷这个名义。 尽管龙翼轩之前给他提议,用神医谷的名义,遮掩他去南庆传教,出了事可以把锅甩到神医谷身上,让世人知道,神医谷想要瓦解四国,从各国百姓开始。 但自从神医谷一半的人,被迦叶亲自带走,龙翼轩就吩咐阮兆麟,神医谷的名义,用过了早点丢掉,因为迦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北狄已经够乱了,没必要再招惹迦叶这个强敌。 而且阮兆麟去南庆的这一年,已经让不少人死心塌地的加入通天教,自发自觉的组建了起义军,并且将通天教放在心上,当做神教一样的存在,仿佛信了通天教,他们所遭受到的悲剧和不幸,就能够得到救赎一般。 每一日,通天教的教众都要背一遍,通天教的教规,都要念一遍当权者的不仁,不孝,不义。他们都说,当今皇上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治国期间,百姓便牺牲无数,南庆会有那么多的天灾,全都是老天对当今皇上的不满。老天不满,就将灾难责罚在本国的子民身上。 阮兆麟把这种想法,深刻的植入所有人的脑海里,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悲剧都是因为皇上,让他们本来就厌恶朝廷的心,更加抗拒起来。 再在此时,阮兆麟又让人传播,有关于龙家兄弟的传言。 传说当年先皇仍在的时候,朝中最优秀的当属七王爷与三王爷,先皇最看好的儿子,也是这两个,但不知为何,只要让先皇看好的皇子,都会不明不白的出事。 这种引导性行为,让人间接的怀疑,是当今圣上残害兄弟手足,逼宫逼宫夺位坐上的那个位置。如今老天都看在眼里,对皇上统治南庆的天下不满意,所以灾难就惩罚在皇上的子民身上。 当这样的念头,在百姓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时候。 阮兆麟又继续放出其他消息,比如先皇的七子还活着,七王爷龙翼轩命不该绝,七王爷当年造反事出有因,七王爷当年是被陷害的…… 各种各样的谣言版本,从阮兆麟这个通天灵主的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人怀疑,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相信了。 七王爷当年的造反,他们这群小老百姓怎么可能知道,都是听身边人口口相传。相比起来,大家更信任拯救了他们于水火的通天灵主。 “灵主,都准备好了,大家聚集在外头,就等着灵主您出去做法,将民意上达天听呢。”进来的下属对阮兆麟点头哈腰,这个人,是阮兆麟提携上来的,算是在这座城里,能为他尽心办事的心腹之一。龙翼轩给他的人,这段日子,都在寻找联系外界的法子。 第905章 作法——妖术显神灵 如果不是南庆朝廷那边派了驻军过来,把他们困在这里,逼得太紧。阮兆麟也不会想到要先自救。 “你出去吧,让大家稍安毋躁,等与上天交谈的时间到了,本座自会出去,现在本座要先积蕴灵力,为通天做好准备。” 阮兆麟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在地上的蒲团稳稳打坐。面前一张矮桌上,放着一个插着香的香炉和一碗清水。 进来的下属见此,就知道他们灵主在积蕴灵力,不敢打扰,连忙跑出去通知大家。 在进来的下属出去后,阮兆麟从蒲团下拿出一张纸,上面的内容有些模糊,阮兆麟看得有些凝重,良久,他脸上露出笑意,把纸递近,用香上微弱的火星点燃,直到那张纸都成了灰烬,他才笑着出去。 “灵主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原本安静的人群,瞬间就如同炸开了锅,百姓们一个个激动不已。 “灵主来做法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老天爷知道咱们是无辜的,只要灵主向上天说明,上天就会原谅咱们的!” “对,对,要惩罚,也是惩罚那些个犯了错的人!” “灵主!灵主!” …… 所有人都因为阮兆麟的出现而欢喜雀跃,仿佛马上就可以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仿佛阮兆麟到了之后,他们就能够将当今皇位上坐着的人推翻,所有人眼神中尽是那掩饰不住的欢喜。 阮兆麟走到一个新搭建的高台上,高台大概两三米高,只站着一个阮兆麟,这就让他的出现变得异常醒目。众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的身影而动,呼喊声还没有停,阮兆麟看着台下那群人,把情绪比较激烈的几个,默默记在心里。把手抬起来,示意大家安静,场上瞬间就静寂一片。 “本座明白大家的心情,现在请大家安静下来,先听本座说。”他的声音在高台上显得更加清晰宽广,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忍着心头上的澎湃热情,听阮兆麟继续往下说。 “所谓国家,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国,那人虽是掌管一国的君王,职责所在,理应以百姓为先,朝廷每年要大家交税纳供,却从未想过,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天子脚下,多少冷巷冻死骨,何况边上的旮旯角落。没有百姓,那些大鱼大肉的人,何来挥霍的资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上天选中一人为天子,初衷是为了天下百姓。如今百姓民不聊生,本座不得已,代替众人,通天问意,我倒要问问,老天爷这样对大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兆麟不愧是文官之首,一张嘴可以在朝堂上说服群臣,何况一群没念过什么书的普通百姓,几句话就说得众人感激之余又热血沸腾。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阮兆麟在高台的案牍上摆弄着什么。 案牍上摆放三个香炉,中间一个大,两边各自一个小香炉,上面插着各种香,两边的桌角还点了两支蜡烛。 阮兆麟先在黄符水的盆里净手,擦干后拿起桌子上的红色令牌,嘴里念念有词,因为隔得有些远,下面的人都听不到他念的是什么。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阮兆麟手中的红色令牌已经烧了一半,这时候阮兆麟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天灵地灵,各方神明,与我通灵!” 他大喝一声,把红色令牌掷向空中,就在他掷向空中的瞬间,红色令牌突然冒出浓烈的烟雾,不一会儿就在空中爆开。 围观的百姓被吓了一跳,很快就冷静下来,越发觉得通天教主很有本事。 可不是嘛,阮兆麟在掷出红色令牌以后,整个人一动不动,过了片刻,他好似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似的,脑袋微抬,看着半空,仿佛半空中有什么人出现,时不时张嘴说话,只不过围观的人听不到半点声音。 “灵主这是在做什么?”他们都是第一次,亲眼看通天灵主与上天说话,却什么都没看懂,有的人不由得出声问。 他身边的同伴连忙捂住他的嘴,“你要死了,没看到灵主在做什么嘛?说不准灵主正在和神仙说话,咱们可不能打扰到灵主。” “神仙出现了,在哪呢?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也有人左顾右看,神仙啊,他们整天求神拜佛都没有见到过,如果能看到神仙的仙尊,死都可以瞑目了。 他身边的同伴往他脑袋上一拍,看傻子似的看他,“我等凡胎俗子,神仙岂是能够妄想的?” 被这么一警告,那些伸着脑袋张望的人,连忙收回了脖子,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惹得神灵不满。一个个安静而又紧张的看着台上的阮兆麟。 一刻钟后,之后阮兆麟又从桌子上拿起黄色的令牌,再次点燃,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神情没有刚开始的自信,而是有些恐慌,点燃黄色令牌后,他跟着跪下,一边跪伏着一边高声的请求喊道,“君王不仁,罪不及百姓啊,他们都是无辜的,请神明们放过百姓,给他们一条生路吧!” 一个头重重磕下去,阮兆麟的话,台下的人都听见了,因此一个个更加惶恐不安。 到头来是当今的皇上触怒了神明,神明把罪罚加到他们身上了,他们明明是无辜的。 阮兆麟的一举一动,都受台下人的热切关注,他跪在地上磕头,百姓们也跟着一起磕头,生怕晚一步,神明就不会原谅他们。 “大慈大悲,求求神明放过我们。” “我们是无辜的,罪不及我们啊!” “求求神明放过我们,我们是无辜的。” …… 哭喊声嘈杂,带着惶恐与不安,所有人都不敢站起来,一个劲儿的往地上磕头。阮兆麟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台下的情况,继续装模作样的磕两个头,见手中的黄色令牌烧得差不多了,他又继续喊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宽广胸怀,就放过这群无辜的百姓吧,有什么罪,冲着老夫来,放过百姓吧……” 第906章 内乱——不达目的不罢休 阮兆麟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黄色令牌抛掷空中,火光一闪,黄色令牌与最开始的红色令牌一样,在空中爆开,而后烧成灰烬。 台下的百姓看着阮兆麟的动作,都把注意力放到令牌上,不知此举何意,阮兆麟趁机再磕一个头,“慈悲为怀,放过了百姓,余下的罪,就由老夫一力承担吧!” 这一句的声音很大,阮兆麟瞬间就重新把百姓的注意力,拉回自己的身上。让他们听到,是他以一己之力抗下神明的责罚,才可以让百姓们免于危难。 没有停顿,阮兆麟又继续看着半空,无声的做交流,但底下的百姓们,看着他的眼神完全改变了,原本大家都感激阮兆麟这位灵主站出来帮他们,现在阮兆麟为了他们,牺牲了自己,这份大义,如何不能让人追随着他! 一个个的,眼中含着泪光,在这个时候,都不约而同的闭紧嘴巴,生怕出声会再触怒神明。 只有高台上的阮兆麟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 “上天之明,我等谨记在心,神明慈悲,神明慈悲……”阮兆麟口中念念有词,拿起最后一张白色的令牌,点燃后迅速丢到半空,令牌爆开,他迅速把案牍上的蜡烛吹灭,脚步摇摇晃晃,一副虚脱无力的样子,高台为了给阮兆麟做法用的,又是临时搭建的,所以四周并没有什么护栏,阮兆麟在上头脚步踉跄,看得台下的人心也跟着提起来。 阮兆麟趁机瞄了一下台子的高度,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一咬牙直接从高台上倒下去…… “灵主!” “灵主掉下来了!” “快快快,快把人接住!” …… 台下的人很多,一个挤一个。阮兆麟为了他们,向上天求情,这会儿突然出事,这群百姓们当然担心他的安危。 阮兆麟直到被暗卫稳稳接住,他才松了一口气。 两三米的高台,如果没有人接住,他就是不死也得断胳膊断腿。幸好他安排的暗卫,有照原计划行事。 阮兆麟没有生命之危,却阻挡不住百姓们纷纷上前慰问。 即便知道自己没有事,阮兆麟还是要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本座没事。” 他越表现出一副没事的模样,百姓们就越关心他,认为阮兆麟的行为是无私的,心里对阮兆麟的感动又多了几分。 而这时,阮兆麟又提出让人送他回高台上,百姓们反对了,不过阮兆麟还是坚持上去了。 “上天把结果告诉本座,本座要代替上天的旨意,为它推翻无能的朝廷,还大家一个太平天下。 大家说,你们同不同意!”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有前面的事情做铺垫,没有人拒绝阮兆麟的话。 “同意!”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城外的驻军也听得见,只不过听得模糊,驻军们没太在意。 没有驻军,就更加方便了阮兆麟,他将最开始情绪激烈的几个人点出来,百姓们纷纷为他们让路,等候阮兆麟发令。 “上天见你们几个不凡,身上有大将之风,要本座点你们几个做起义军的领头将军,不知道你们心中所想?” 阮兆麟故作询问,表演能力极佳,让人无法去怀疑。 “灵主说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一切听从灵主安排。” “是啊,是啊,一切有灵主安排就好了。” …… 不是他们没有自己的主见,而是在阮兆麟这样一个牛气哄哄的背景衬托下,他们没有跟神明通神的能耐,就觉得听从阮兆麟的就是对的。 阮兆麟满意的点头,事情都按照他预料的结果发展,至于城外的驻军,他就不相信那群驻军,能将城里的人都屠杀掉。 指令一下,自有下面的人去执行,阮兆麟以灵力耗尽为借口回去休息,在众人的簇拥下回自己的院子,等到所有百姓都离开后,他才召见龙翼轩给他的几个人。 当然不是让他们去插手起义军的事,之前他们就打探好了,城外的驻军差不多有一万多人,阮兆麟煽动民众,如果可以成事便好,要是失败了,他也得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不然被发现是他蛊惑百姓,朝廷的人绝不会放过他的。 要想出城只能走城门,城门有驻军驻守,阮兆麟想起了丞相府书房的密道,于是便把龙翼轩的人安排去挖密道,从他们这个位置,挖到城外,日夜不间歇,三天左右可以挖出去。 他并不急着离开这里,相反,如果不是为了引发南庆内乱,他也不会向龙翼轩请命回南庆。 他自认为自己步步高升之后,没做过背叛南庆的事,但只要凤凝香的女儿还活着,他就没有出路,他天生就跟这个女儿八字不合,哪怕阮明心有半点把他当成爹的想法,他都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三年前,他被囚在地牢的日子简直暗无天日,到现在始终都是他心里的阴影。 都是阮明心这个逆女,都是她,一步步逼着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 一想到阮明心,阮兆麟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该在阮明心羽翼未丰的时候,折断她的翅膀! 再想下去,结果都不实际了,阮兆麟脱了做法时穿上的黄袍,到软榻上躺着。 他要再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快点将南庆整垮!单单只是内乱,还不够的。 没有南庆,阮明心就没有靠山,霍铮现在也离开西瀚了,南庆要是亡国了,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阮明心下落不明就算了,霍铮不是想要救南庆嘛?他倒想看看,霍铮能够怎么救! 心里有某些想法浮现,阮兆麟演了一天的戏,到底一把年纪也累了,没多久就在软榻上呼呼大睡过去。 …… 北狄边界,二长老等人自从遇到了李一,他们就跟着李一一起回北狄。 不怪二长老他们防备着李一等人,因为前一天二长老他们才遭遇“龙翼轩的人”的袭击,被堵进瘴气林中,李一他们在这么巧合的情况下出现,而他们出现后,暗处袭击的人也撤退了,别说二长老,就是他身边的羽歌惊鸿,都怀疑上李一他们的出现有预谋。 第907章 误会——北狄相会生间隙 这一路,二长老一直没给龙翼轩的人什么好脸色,李一只当是神医谷来的长老性情古怪,直到他们进了北狄的地盘,李一把人带到龙翼轩面前,就死人了。 是的,死人了,人还是二长老亲手杀死的。 “二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龙翼轩很不高兴,原本对于二长老他们的到来,还是以欢喜热情的态度来迎接,谁知道二长老和他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把他身边的亲信给斩杀在剑下,速度之快,连龙翼轩都没有反应过来阻止。 而且死的是他培养多年的亲信,李一不在的时候,就属这个亲信办事最得力,二长老说杀就杀,不给他一个交代,龙翼轩咽不下这口气。 “哼,人证物证具在,龙翼轩,你莫要狡辩!”二长老在看到龙翼轩这个亲信的时候,气得胡子都跟着抖了。 在没有见到人,他隔应龙翼轩派人把他们堵进瘴气林的事,没有证据并不能证明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二长老一进门,就注意到龙翼轩身边的人,是那夜下令攻击他们,并且劫持了药草跟粮食的粗犷莽汉! 龙翼轩脸色阴沉,任谁的亲信被杀了以后,还被倒打一耙,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狡辩什么?什么人证?”如果不是尚且顾念着后面,他还得用到神医谷的人,龙翼轩已经跟二长老翻脸了。 二长老把人杀了并不解气,见龙翼轩还装聋作哑,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龙翼轩这么无耻的人,“你这是不打算承认了?在断尘渊一带,你就让他带兵夜袭,劫持数车粮食,还把我们逼进瘴气林!” 想到在瘴气林后面被猛兽袭击的人,二长老又是一阵肉疼,他手上的人,从神医谷出来的时候还有一百多人,到了南庆后,就剩下九十个不到了。 本想着让龙翼轩的人出来对质,但眼睛看到地上的尸体时,二长老就沉默了,他方才不应该把人一击毙命,现在死无对证,如果龙翼轩想要狡辩的话…… “我身边这个人,李一派出去后,就贴身保护本主的安危,二长老此言怕是无稽之谈!”龙翼轩这是气急了,不过是一个神医谷的二长老,如今还被驱逐出来了,在他面前想摆什么架子。 话都没有说清楚,就把他的心腹杀了,听二长老的话,他们是被其他人算计了! 这帮蠢货,难道不知道粮食跟药材,对北狄来说有多缺么?把东西弄丢了,还有脸来找他质问? 龙翼轩的脸色一摆,二长老火气又上来了,不过龙翼轩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便接着道,“此事本主会给二长老一个交代,至于到底是不是本主的人动手,二长老能在长老的位置上坐那么多年,相信也不是缺脑子的。” 后面那句话,没有给二长老一点面子,却说得二长老哑口无言,有气么?有,却发不出来,因为是他把人给灭了口,没有让人辩解的机会,再加上此事疑点重重,二长老心里的不爽,只能先憋下。 第一次会面,就不欢而散,龙翼轩也不希望二长老他们在北狄乱走动,直接让李一把人安排下去休息,就跟神医谷那帮大夫丢在一起,至于粮食跟药材,龙翼轩则另外收起来了。 等二长老他们出去以后,龙翼轩脸上全是阴狠的光。 不过是一个神医谷赶出来的二长老,居然敢给他脸色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能耐。 还有,最好不要让他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敢冒充他的人,劫走那么多的粮食跟药材。 二长老也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带着这么多东西上路,怎么可能不招人眼红? 再抱怨也没有用,就像刚刚被二长老杀掉的人,死了活不过来。 龙翼轩现在只希望阮兆麟,快点收到他的消息,那个老家伙,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当初就不会把他从地牢里救出来了。 刚送走二长老不久,又有人来禀报,二长老不让人动他那一批药材,粮食也不能碰。 “怎么回事?”龙翼轩身周的气温顿时低下去了,看在之前一直合作的份上,他一再给二长老脸面,二长老真以为自己是怕了他不成? 如果不是看在药材跟粮食的份上,他岂会把人收留在北狄?今时不同往日了,二长老如果不倚靠他,迦叶随时都能派人把他灭了。 把他逼急了,他也不会给二长老脸面。 进来禀报的下属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龙翼轩自己推着轮椅从书桌后出来,“过去看看。” 龙翼轩让人推过来的时候,二长老的人正与李一僵持不下,一方人要把粮食跟药材推走,一方人拦在前面,不让他们动。 “二长老这是什么意思?”龙翼轩越过二长老手下的人,把轮椅推到二长老的面前,从神医谷带出来的粮食跟药材,因为路上被劫走了大半,以及在瘴气林里的猛兽群袭击,等到了北狄时,剩下了一共三车不到。 二长老见龙翼轩本人来了,便耐心地实话实说,“粮食和药材在瘴气林中待了一天一夜,又遭遇猛兽袭击,已经不能直接给百姓士兵吃了。”瘴气林中的瘴气有毒,猛兽的獠牙,更加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污秽,从他们当日看到的,就可以断定很脏,也许还有毒。 尽管已经离开了神医谷,可二长老的骨子里,还存在着医者仁心的观念,医者最重医德,在医德方面,他们做什么事都会更加谨慎小心。 明知道粮食跟药材有很严重的问题,二长老绝对不会让龙翼轩,把东西拿去给百姓或者士兵吃。药材也一样,不能与那些药草配合入药。 龙翼轩的药人计划,看来注定要再晚一点了。 “那粮食为什么不能吃?”粮食方面,龙翼轩并不是很担心,这一年多的时间来,有阮兆麟之前提过的主意,他们在北狄一块儿肥沃的草地上养牛羊,顺便种了些容易收获的食物。 第908章 再生毒计 此刻龙翼轩在意的是那些药材,如果药材毁掉没用了,那他还需要收留二长老做什么。要粮食没粮食,需要药材没药材的,龙翼轩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东西在瘴气林内太久,沾上瘴气中的毒素,以及瘴气林中的猛兽……”人命攸关的事情,二长老不隐瞒龙翼轩,一旦有毒的粮食被误食,也许会引起病变或者传染性的疫病。 “东西留下,既然不能用了,本主再想法子解决掉,二长老不必担忧,本主不会让北狄百姓碰到这些东西。”龙翼轩承诺道,态度很强势,摆明了一定要带走场上的粮食跟药材,不管二长老同不同意。 断尘渊的瘴气林,没有人比他清楚,当初攻打断尘渊的时候,单单瘴气林这一层,就牺牲了无数人,瘴气有毒他知道,他手上的人也不多了,当然不能让北狄的人,碰到这些有毒的粮食。只不过,其他国家的百姓想要,他也阻止不了。 一个计划在龙翼轩的心中形成,只不过没人知晓,二长老见龙翼轩这样承诺了,犹豫片刻便答应了。“好,药材留下,老夫想法子利用药材,制作其他药物。” 粮食没办法,但药材还是药材,解药毒药,凭借入药人的医术,如果药材不能用了,他就配成毒药。亦或者继续配合北狄的药草,炼制药人。 粮食跟药材的事情解决,龙翼轩就收到东圣那边的消息。当看到霍铮去东圣的时候,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 霍铮居然跑到东圣去了,找阮明心?如果阮明心真的从断崖上掉下去,那么高的断崖,阮明心就算长了翅膀,也难逃一死。 不过霍铮放弃南庆,就不要怪他下手狠了。 南庆有内乱,霍铮不在,龙翼轩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马上去信给阮兆麟,让他加快行动,只不过他不知道,阮兆麟并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还有东方睿,东圣的太子居然会跟霍铮走在一起,也许东圣所谓的内乱,是因为东圣现在还不够乱吧。 阮兆麟派人在城内挖地道,这个举动当然不能让人知道,地道中挖出来的泥土,他让人放在自己的屋子里,有通天灵主这个名号,没人敢擅闯阮兆麟的屋子,算是有了一层保障,日以继夜的挖个不停,终于已经挖到城外了。 “灵主,地道马上就要挖好了,城中的百姓,咱们可是要……”屋子里除了阮兆麟,还有其他几个面生的男子,这几个,都是龙翼轩派过来帮阮兆麟的,能文能武。其中两个,还是龙翼轩的幕僚,阮兆麟能顺利在南庆煽动百姓,有一半原因,当属两位幕僚的功劳。 “让他们再挖一天,把地道挖远一点,不能让城外驻军发现了。”事不求急,稳妥重要,外面的百姓开始闹起来了,只不过城门被锁死了,上万的起义军,强闯不了。 “传本座命令,让百姓把各自家中的铁器,拿去铁匠铺打成兵器。”阮兆麟是个文臣不错,他有脑子,可不认为百姓组成的起义军,人数上赢过外面的驻军他们就能赢。 倘若驻军不留情,要对起义军下杀手,起义军手中有兵器,还可以跟他们拼死搏杀。 这样的话,谁胜谁负还是个未知数,阮兆麟在南庆的官场混迹了那么多年,对南庆大致的兵力算是了解的,有起义军在,还可以拖着驻军的脚步,等他顺利离开了,再说服龙翼轩,让他派人到南庆来,给南庆的局再添一把火。 这几年,北狄缺粮缺药,不过照着去年的计划,今年在粮食上,北狄的将士可以吃饱饭了。 城内的情况,在阮兆麟几次装神弄鬼下,百姓的心都偏向阮兆麟,阮兆麟说东,他们决不走西,说打兵器,各家各户连家里的大锅都拿出来了。 有了兵器,起义军的战斗力就更加强大了,尽管没有经过训练,人数的气势上还是很有压倒性的。 城门被硬闯,生生砸出凹凸的痕迹,驻军首领察觉到不对劲儿,连忙给朝廷上折子。 城内的人,都是南庆的百姓,自己人哪里有打自己人的道理。驻军自认为自己没有错,只是在城外驻守,不让有心人逃离,可起义军都是南庆的百姓啊,就算百姓再怎么反抗,他们也不敢把自己的刀对准南庆的百姓。 折子是八百里加急报。第二天下午就送到龙司远的书房里,刚好凤准也在,正同龙司远一起商量各地灾区的情况,突然收到这样的消息,两人面色都很凝重。 “爱卿可有什么看法?”龙司远把问题抛给凤准,霍铮好不容易给他指的军师,当然得好好用着,不能浪费了。 南庆的灾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一年来,每次臣子在早朝上说得最多的,就是南庆各地的灾况,龙司远有心想让百姓过得好,但听了这么久,他的耳朵都长茧子了。 “回皇上,起义军不是百姓。”凤准想都不想便回答道。 或许曾经是,但从他们加入起义军,开始反抗朝廷的时候开始,他们就不算南庆的百姓了,南庆的朝廷,不需要反抗他们的百姓的存在。 “请皇上下旨,让军队镇压,以免暴动扰乱民心。”凤准请旨,龙司远的所作所为没有错,成为一个仁君,是百姓之福,但此时天下的百姓,并不领这个情。 龙司远原先的手段太过仁慈,霍铮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却只派了大军驻扎,并没有将异心的起义军,还有散播谣言的人斩杀示众。 百姓想要反朝廷,因为觉得朝廷庇护不了他们,为什么敢反,是因为他们知道,皇上的手段很仁慈,便是利用皇上仁慈的这一点,他们更加的有恃无恐。 在这个时候,各国皆有动荡,而唯独南庆的百姓却不肯知足,一再的把错归根到国家身上,归根到朝廷之上,他们在通天灵主的煽动下从来没想过,他们的日子对比起北狄,对比那些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第909章 平叛——下定决心惜百姓 这些百姓们觉得自己的日子大不如前,但至少还有南庆朝廷各方赈灾,还有大夫前往救治,但相对来说北狄的百姓如何呢? 北狄国破以后,百姓连家都没有了,亲人死别,当初因为尸体处理不当,甚至还引发了大型瘟疫,在没有大夫救治的情况下,北狄死去的人更不知道有多少,如今北狄境内,各方势力仍有小规模战争,生灵涂炭。 “朕要考虑考虑。”并不是龙司远没有远见,只不过,最大规模的起义军有上万的人,全都是南庆的百姓啊,说杀就杀,上万条的生命,龙司远似乎还没有那么决绝的魄力。 凤准却不允许他退,再次谏言,“金陵城内,起义军各个手持利器,无情的攻击自己国家的英雄,他们毫无人性,皇上万万不能一再仁慈。” 凤准是将军府的后代,这几年自己也混迹在军营当中,什么样的战役没有见过,在他心里,所有加入军营的士兵,都是国家的英雄。 这群英雄可以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最后战死沙场,但不可以死在自己国人的手中,这样的死法太过窝囊,不该有的仁慈,不是为了百姓,而是害了更多的百姓。 “皇上可还记得,起义军最初的规模有多大?”最初是没有起义军的,随着百姓对朝廷的积怨,再加上背后有人煽动,于是有人结成反朝廷的起义军。 接着因为朝廷的不作为,只是派兵驻守,并没有彻底阻止这一现象,从而导致事情愈演愈烈,小规模的起义军,扩散到如今的上万人。 南庆上下,有几百万的百姓,倘若再不把人一网打尽,全部制止,再任由情况继续发展,到时候,南庆的敌人就不只是一万的起义军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凤准的态度很坚决,跟他本人温文尔雅的气质很不相符,并不是他执意要对百姓下杀手,而是事到如今,不容许他们心慈手软,以暴制暴的手段也许残忍,但百姓的执念太深,朝廷要以仁慈的手段去感化他们,先例已经告诉众人,这是无稽之谈,若是皇上仍然想要一意孤行,牺牲的,会是金陵城外驻扎的军队。 “兹事体大,朕派谢家受令前往镇压。”龙司远绕到书桌后,开始拟圣旨,凤准说的都对,可是上万条人命,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兴许他这性子仍不适合这个位置,谢家人骁勇善战,就连女儿也丝毫巾帼不让须眉,几位年轻的孩子,近年也颇具盛名,龙司远也不否认自己的私心,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凤准的这份狠决。 谢家的人受令前往,兴许万余百姓尚有活路。 言尽于此,凤准也不能更改龙司远的主意,只希望谢家的人,处理这件事的手段能像他们在战场打仗时一样,不要对敌人存着妇人之仁。 —— 神医谷中,自从二长老一事后,所有人手上都有忙不完的事,迦叶为神医谷的老幼妇孺,选了一块儿新的地方,丢给胡姬全权负责,事忙的他,除了给神医谷布阵之外,基本没再踏足,而是与秦子清一起,留在神医谷的旧址,迦叶让秦子清跟着胡姬走,秦子清拒绝了,再新的神医谷有她之前的湖心院好么? 何况这里现在没什么人在了,连知琴知棋知书知画,四大美婢也被丢到新的神医谷去,秦子清一个人住在湖心院里,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 二长老算是醒目,没有把神医谷的位置卖出去,秦子清不想走,迦叶也不管她,反正人就在神医谷中,丢不了,偌大的神医谷,秦子清学的蛊要实用起来,也不担心居民会碰到。 空气中有气流飞速划过的声音,秦子清在感知到后方攻击的时候,迅速将身体往后仰,同时脚尖上用力,在身后的攻击逼近的时候,整个人后翻腾空。 来人的力道一转,向上而去,秦子清的身体瞬间在空中一个旋转,躲开了那道逼近的攻势,衣袖翩翩,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同时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正是迦叶。 迦叶并没有因为秦子清认出他时,就停止手上的攻击,不等秦子清站稳,以掌为刀,上面有一层无形的光辉,刀刀凌厉,如同开了锋的利刃,毫不留情的攻击秦子清,招招取她要害之处,看不出来他有一点留情之意。 秦子清也丝毫不逊色,这一年的时间,她可不是跟在迦叶身边玩的,一手还拿着夹蛊虫的镊子没有放下,另外一个手掌弓起,纤纤长指指尖合并,如同蛇拳一般,破迦叶的掌刀。 一个招式熟练稳重,一个身姿轻盈如燕。步步紧逼,步步相退,你来我往之间,两人身周的气温骤然下降,眼中除了击倒对方,再无其他。 嘭—— 院子里,一棵多年的老树在迦叶的一击之下,轰然倒塌,一阵尘土飞扬,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 “你的武功又有精进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明明两个月前,秦子清的身手,才刚刚打得过绿袖,如今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秦子清连他的攻势都能抵挡避开。 这到底是她的天赋,还是从前打下来的底子?又或者,是因为神医谷遗失在外的心法秘籍? 秦子清也不否认,轻轻颔首,往前走几步,到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要出去?”秦子清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手上的镊子还夹着一条黑不溜秋的黑色小虫,看起来很恶心,不过秦子清没有最初看到的时候,那么厌恶反感了。 “非走不可嘛?”把虫子丢进竹筒里,盖上盖子,她一脸严肃的看着迦叶。 此刻她不知道迦叶为什么非得亲自离开一趟,二长老一事让她心有余悸,如果不是胡姬打上了百草宫,她跟绿袖可能也活不下来,在死亡的边线上滚了一圈,秦子清比从前更加惜命。 神医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还是一知半解。 迦叶的敌人还有多少,走了一个二长老之后,是否真的安全了,秦子清不知道。 第910章 离开——匆匆移步至新址 秦子清可不想再帮迦叶看着神医谷了,上回的账本弄得她到现在心里的阴影还没有消散。 “嗯。”不自然的发现迦叶颔首时,下巴的弧度很迷人,他那张脸本就生得绝色,秦子清本就以为自己生得够好看的了,可是在迦叶面前,她的脑子里总是不自觉浮现出“自愧弗如”四个大字。 “归期不定。”好似认为秦子清还嫌不够麻烦似的,他又丢出四个字,让秦子清那双好看的凤眸,一抹不满浮现。 “你就这么放心,我会给你看着神医谷?我可不是胡姬。”她威胁道,她不是胡姬,不爱慕迦叶这个祸水,自然不会为他的神医谷掏心掏肺。 话落,她又接着说道,“你自己考虑着吧,晚了神医谷易主,可别怪到我的身上。”当然,是易到她的手上。 掌门人的权势有多大,是个人都能红了眼,咳咳,尽管神医谷里的人不算,但二长老跟三长老这两个人,也是一堆好竹当中出的歹笋。 “你喜欢,又有这个能耐的话,随你。” 随你,他不在乎,一切为了她快活。 秦子清猛得对上他的眼睛,好似想看清他眼底的意思是真是假,不过注定失望了,迦叶这个人的表情,从来都只有一张面瘫脸。 鼻前传来一股淡淡的冷香,很好闻,秦子清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迦叶身上会一直有这个味道,她只是听人说,迦叶身上这股冷香,从很久以前就有了,原因大家都不知道。 倏尔回神,秦子清看到迦叶面部的表情有几分柔和,如同春风抚面,那双如同黑夜一般的眼睛,含着几丝柔情,细看又如同宠溺,让秦子清心里突然有几分害怕跟不安。 吓得她连忙把视线移开,拿起桌子上的镊子,继续研究她的蛊虫,“你动作还不快一点,没准等你拖下去,神医谷真的就是我的了。” 这句话在此时说出来,不知为何有几分气势不足,好在迦叶并没有再次为难她,只是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后,便出去了。 秦子清不知道迦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迦叶的白衣护卫就在湖心院外等候着了。 “主子命属下护送子清姑娘去神医谷。”迦叶身边的人,大部分都跟他一样,一张面瘫脸,尽管眼前的白衣护卫的容貌被他的头巾包住,但从他硬邦邦的话语中,秦子清听得出来就是迦叶那副德行。 “你家主子呢?”问这句话时,她的眸子落在眼前两人的身上,什么时候迦叶得让两个人过来找她了? “主子昨夜已离开,命属下二人留下,保护姑娘的安危。”秦子清问一句,他们就答一句,没有要跟秦子清多谈其他的意思。 好吧,算迦叶还有点良心,知道留两个人下来。她见过迦叶这几个白衣护卫的身手,论身手、反应跟办事能力都要比绿袖几个强,迦叶大方的给自己两个白衣护卫,这样子的话让自己看着神医谷,也不是什么多辛苦的差事。 左右她也没有答应,要给他处理百草宫的事务,只要保证神医谷不出乱子,不要重蹈覆辙之前二长老的事情就可以了。 秦子清还听人说过,这座被遗弃的神医谷上,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她便没骨气的答应了,随他们一起去神医谷的新址中。 实在是这座海岛太大,有迦叶在的时候还好,迦叶不在,这里静悄悄的,即便两个白衣护卫身手不凡,秦子清仍有些心悸。 倘若在迦叶外出期间,二长老带着他的人卷土重来,那吃亏的也是自己。 去神医谷的新址也可以,迦叶丢给胡姬处理,她如果不过去的话,迦叶回来,神医谷断然不是她的,没准得落到胡姬的手中,她才不想事事在胡姬之下呢,更何况她还欠了胡姬一个救命之恩。 好似迦叶早就料到秦子清会离开,连船都给她备好了,等她的行囊收拾好以后,便随着迦叶留下的两个白衣护卫,一起离开这座被遗弃的神医谷。 海风凉爽的吹过来,带着海上特有的腥咸的味道,却一点也没有影响到秦子清的兴致,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海。 天上的云朵随着海风在移动,海面上,层层波浪重重叠叠,如同天上的云朵一般,难道人们口中所说的碧海蓝天,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么? 远远望去,很美。水天交接之处开始看过来,倒叫人分不清是海水映着蓝天,还是蓝天映着海水,总之这一副景色让人很惬意,秦子清心里不多的小烦燥,也随着海风一起吹散在海面上。 等到下船的时候,秦子清不由得尽管,迦叶到底是真的聪明呢,还是胆大包天了? 新的神医谷岛屿,距离从前那片岛屿,没有很远,走半个多时辰的水路就能到了,只不过,这边群岛环绕,阵法还是迦叶亲自摆下来的,不知情的人,从外面看过来,这边的岛屿不会让人产生半点怀疑,阵法中的障眼法,将岛上的所有情况都掩饰住,就算登陆了,也不一定能够发现。 有白衣护卫在前面带路,秦子清轻而易举就进了神医谷的新址中,白衣护卫没有隐瞒秦子清的意思,这样一来,阵法的布置上,秦子清也记了个七七八八。她在百草宫的时候见到什么都肯学,如此记一个阵法也不算什么难事。 进了神医谷,入眼是一望无际的桃花林。秦子清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胡姬,桃花林边上,落英缤纷下,胡姬一身白衣裙衫,身后还有她的侍女跟护卫,看阵势,好似提前知道自己要来,特意等着的。 胡姬转性了?会主动等着迎接自己过来?怎么想怎么惊悚,不过如今的秦子清,武功医术都在胡姬之上,并不像从前一样,对胡姬的所作所为都得忍着。 “哟,胡姬大小姐这是在等我呢?”她走过去,一派清闲自在的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上把玩。 胡姬面色淡淡,好似从前跟秦子清有过恩怨的人不是她一般。 第911章 头绪——以神医谷之名 “既然到了,那便走吧。”没想到胡姬居然不与自己斗嘴,这点让秦子清挺讶异的。 难道经历了二长老一事,让胡姬的性子也跟着转变了? 秦子清不清楚,她许久没有见过胡姬了,自从上一回胡姬救了自己,她们也没有见过。 前面没有其他路,要继续走,就得先穿过眼前诺大的桃花林。 林中没有小路,一望千里,再往前走就看不到来时的方向了,入目所及之处,都是成片的桃花,胡姬走在最前面,如同游园一般。 淡淡的桃香弥漫在鼻前,秦子清只管跟着前面的人走,闲着无聊随手折了几枝桃花,让白衣护卫拿着。 “这里以后便是你的住处。”胡姬带着秦子清走进一座院子里,院子内的建筑都是竹子,倒是挺新奇的,秦子清住的地方,是一座两层的竹楼,四面朝光,日出日落都能看到,站在二楼,可以把整座院子的全貌收入眼底。 “谢啦。”秦子清不管胡姬留着还有什么事,自己先往竹楼内参观去了。 “姑娘来了!”秦子清刚踏进竹楼,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许久不见的知琴,随着知琴走出来,知棋知书知画三人也各自从屋子里出来,识趣的让人去给秦子清备膳。 “知道姑娘今日到,奴婢们已经备好热水,姑娘先沐浴吧。”把人请进屋内,胡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秦子清还是不喜欢她们近身伺候自己沐浴,便随便把人打发出去,自己在屋中的浴桶里泡着热水。 走了一个时辰水路,在船上一直摇摇晃晃的,秦子清是有些难受,刚到神医谷就看到胡姬,直到此刻身边没人了,她泡在温暖的水里,精神刚松懈下来,便睡过去了,她连续几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二长老一事后,她刚开始那段时间,总是休息不好,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到百草宫出事的那一晚。接着又要研究各种蛊虫的用处,阵法,武功,稍有一点时间便开始打坐,修炼内力,调息真气。 迦叶亲自盯着她学习,如果说,严师出高徒,那么迦叶就是严师中的严师,可高徒嘛,这就不一定了。 秦子清在浴桶中泡着,神经松懈下来,便又梦到那些充斥在她脑子里的场景。 阮明心与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总能让她平静的心一阵悸动,可是她一直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 脑子里关于阮明心的场景,最深刻的就是她重伤的时候,高烧不退之时,梦里有许多关于阮明心的片段,合理的,不合理的,虚幻又真实。 秦子清想说服自己那只是梦境,但梦境一直纠缠着她,在她精神松懈的时候,就会入侵她的脑海。 从那一天开始,秦子清放下了心中的纠结,在迦叶不知情的情况下,戒了迦叶交代她服用的药物。 迦叶说,她中毒后就睡了十年,醒过来后,不记得从前的事,只要按时服药,她就会想起来。可是一年过去了,她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一点关于小时候的事情,相反,屡次在危难关头,一个叫阮明心的女人,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种感觉那么真实,每当梦见阮明心的场景,她的情绪会控制不住的随着阮明心一起喜怒,一起哀痛。 如果她真的是阮明心,那么迦叶为什么不让自己想起来?难道迦叶给自己的药真的有问题嘛? 她自己检查过,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时又找不到慕言书的踪影,每次到了服药的时间,她便把药毁了。 因为迦叶对她的信任,除了她刚醒来的那一会儿,后来的药,迦叶都是让自己随身带着,按时服用就好,每半个月,会让人给自己一瓶新的药。 秦子清为了不让自己的举动被迦叶发现,每次都把药碾碎和在水里,倒到花盆中,有时碾碎了后,直接喂给蛊虫吃了。 过去的事情,便由她过去,纵使她真的是秦子清又怎样,一梦十年,十年前的她才多大?她的记忆里又有什么东西?能否记起来,她都觉得无多大关系。如果她是阮明心,停了药也没事,那就让时间给她一个答案。 “子清姑娘,子清姑娘……” 外头传来的声音把秦子清吵醒,她缓缓睁开眼睛,身上一阵凉意,低下头看才发现,自己沐浴的时候睡着了。 “什么事?”从浴桶中出来,她扯过一旁的衣服穿上,而后才走出去,知琴在门外等候。 “奴婢见姑娘那么久没有出来,便想问问姑娘好了没有,备好的饭菜要凉了。” “走吧。”知琴这几个婢子的性子与从前没什么变化,一年不见,还记得她的喜好,备的膳食都是她喜欢吃的。 从桃花林里摘的桃花,已经被她们插进花瓶里,放在秦子清的书房与卧室里。用完膳,时辰还早,秦子清便撤下了婢子,一个人出去外面逛逛。 岛上许多地方尚未修葺好,还是原始的模样,这处岛屿她没来过,初来乍到,熟悉一下环境很有必要。 让秦子清留在神医谷,迦叶并不想她出来外面,因为那些隐患都还没有清楚,他不喜欢麻烦,所以当麻烦自己找上门来的时候,他的处理手段,比任何时候都狠决。 “主子,查清楚了,金陵城中医术精湛的数十位大夫,都是从神医谷出来的。”黄杏跟红拂,是迦叶放在四国中处理情报的。 前段时间,南庆灾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当神医谷的名号在南庆传开的时候,黄杏便关注了这件事。 只不过因为上一回并没有查到神医谷的人,事不关己,难免他们就松懈了,直到迦叶去了北狄后,金陵城又开始乱了,他们才稍微掌握了一些情报。在得知神医谷的人参与进南庆的事情当中时,他们就立刻想到了二长老。 金陵城中的大夫,都是二长老的人,原先被二长老从神医谷中调出来,帮龙翼轩一起炼药人的,上一回迦叶去北狄要人的时候,龙翼轩只给了一半,因为剩下的一半,早就在金陵城内了。 第912章 惊变——计划赶不上变化 “吃里扒外的东西,都处理掉吧,本宫不希望日后再次听到他们的任何消息。”迦叶此刻正倚在软榻上,左手支着脑袋,右手拿着一本书,墨发自然的披在他身后,身上穿着一件沉紫色的广袖长袍,风流俊逸,说出刚刚一番话的时候,声音如同那涓涓的溪流,冰冷而平静。 “是。” 迦叶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他手下的身边人也学到了这一点,在迦叶的命令下后,当夜便有大批的神秘人离开新的神医谷,往南庆的金陵城而去。 是夜,隆冬的南庆,大雪纷飞,在这个时候,朝廷的驻军依旧守在金陵城外,没有后退半步。 恰恰谢家武刚到金陵城,由驻军将领带他过去营帐。这一夜,将领都聚集在谢家武的营帐中,商量如何对付起义军的计谋。却没有人发现,在这种时候,会有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偷偷潜入金陵城中。 这伙人一个个身着白衣,白色的头巾遮掩了他们的容貌,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行动,动作迅速,几乎把身形融入雪色之中。 此时阮兆麟还在睡梦中,连他都不知道,在这金陵城中所有神医谷的大夫,都在睡梦中被冰冷的大刀抹了脖子,反应最快的人,也只堪堪瞪大了眼睛,却来不及呼救。 夜色无声,一片静寂,迦叶派出来的人,如同雪色中的幽灵,来无影去无踪,更有风雪做掩护,行动中没有一丝痕迹,只留下窗外大街上呼呼的风声,还有漫天的风雪。 翌日,阮兆麟是在下属惊慌失措的求救声惊醒的,“什么事?毛毛躁躁,大清早吵吵闹闹,想找死啊?” 任谁在大冬天的清早被吵醒,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阮兆麟的脸上,更是一片阴狞之色。 “灵,灵主……不好,不好了!”汇报的人,是金陵城的起义军之一,原先也是普通的百姓,平日里游手好闲,也做过逞凶斗恶的事情,可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人,而且人还死在他们各自的床上,从伤口看,都是在睡梦中,被别人暗杀掉的。 “就知道喊,喊什么喊,出什么事了,说啊!”阮兆麟的起床气不小,随手抽了一个枕头就丢过去了。 那位属下连忙跪下回话,把自己今日大早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阮兆麟,“灵主,不好了,城里死人了,死了好多大夫!” 这种行为是有预谋的,金陵城中一整夜他们都没听到什么动静,结果今日发现死了那么多的大夫,被杀害的大夫,还是金陵城中医术最好的。 阮兆麟心里有的那些瞌睡虫,都在属下的汇报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昨天晚上居然死人了! “带老夫去看看。”阮兆麟迅速从床上下来,随身披上几件衣裳,就随他的属下连忙往出事的地方去。 所有被杀的大夫,尸体都被清理在一起,阮兆麟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都被安放在大厅外。没有送去停尸房也没有下葬,因为招惹暗杀这样的事情一出,容易引起百姓的恐慌,从尸体僵硬的程度去看,死掉的人,最少也有四个时辰以上了。 躺在地上的尸体是神医谷的人,阮兆麟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难道是神医谷的人做的? 一想到这个答案,阮兆麟顿时觉得脖子后有阴凉的风吹过,神医谷的人什么时候来的金陵城?为什么他们会对自己人动手? 阮兆麟说不害怕是假的,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谁知道一个晚上,居然悄无声息的死了这么多人。 “来人,快去查探清楚!”大厅中没有其他人,阮兆麟对自己的护卫吩咐,同时脑子也没有停下,出了这样的事,料想城中百姓那边也惶惶不安…… 事情不能拖了,早在朝廷派了谢家的人过来,阮兆麟心里就有了计划,只不过没有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神医谷的这些大夫会先一步全部被灭。 “去通知起义军,今天晚上夜袭敌方。”自从前几次小规模的打斗之后,起义军就没有跟驻军起过什么冲突,龙司远收到了这边的消息,才会派谢家武过来。 金陵城中的粮食不多,阮兆麟手中还剩下的粮食,只够金陵城的百姓吃个三四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出再多的银子,在外面也很难买到粮食,这如果说没人在背后做了什么,阮兆麟是不相信的。 龙翼轩之前就给他来过信,提醒他神医谷的二长老,已经撤到了北狄,让他这边的事情尽快收手,然后带上神医谷的大夫,启程回北狄去,是他自己不甘心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白白浪费了这支人马。 阮兆麟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掀开床板,从床板下的洞口钻下去。这个洞口,就是他让人挖的密道入口,龙翼轩的人给他送来的消息,都在洞口下的密道里。 拿到了新的情报,拆开后,信上的内容让阮兆麟的呼吸一屏,神色也愈发的凝重。 迦叶在南庆! 这下容不得他继续留在金陵城了,他们与二长老合作,迦叶要想清理门户的话,间接会影响到他们的行动,神医谷的大夫只是其中之一,谢家武已经到金陵城外了,不出两日,他们就会主动进攻。 阮兆麟随手把情报看完后毁掉,对朝廷来说,第一个想要杀的,不是起义军,而是他这个蛊惑了民心的通天灵主。 在京城的时候,他在南庆的官场不免要与其他官员打交道,谢家武是认识他的,如果不快点儿离开,他的身份曝光了,就会给龙翼轩拖后腿,那个人自私自利,阴狠毒辣,此时此刻更不会容许自己拖他的后腿。 一瞬间,阮兆麟已经做好了决定,好在他事先已有安排,计划进行起来,绝对不会被朝廷的人发现。 走到书桌后,他研磨提笔,把消息写好,放到密道中。 做完这一切,阮兆麟又离开房间,不知道和府上的下人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他换上一身黄色的道袍潇洒的走了出去。 第913章 自救——煽风点火忙不停 城中央的高台还是那个原先做法通天的高台,只不过今日阮兆麟前来不是来做法通天的。 只见这高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因为上一回没有见到阮兆麟通天的百姓,今日听到风声,也一个个跑过来了,数不清今日有多少百姓到场,然而,这正是阮兆麟的目的。 阮兆麟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闭目养神,一副高人的模样,台下赶过来的百姓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却还是用敬仰的目光看着他,人一多就越发地嘈杂了。 在有些人的示意下,场上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着台上的阮兆麟,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就在昨夜,所有神医谷派来救治大家的神医,都惨遭灭口了。”阮兆麟没有一直吊着百姓的好奇心,在心里编排好腹稿以后,终于睁开眼睛,低下头去看到场的百姓,眼中的沉重与哀伤,让百姓们皆生不安的情绪。 神医们在昨夜被害的消息,他们一早就听到了,只不过没有多少人相信,毕竟死的人并不少,十几二十个神医一夕之间都出事了,而且没有任何人发现,所以早上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并不当真。 但在此时经由阮兆麟之口说出,他们却是百分百的相信了这是真的,一个个的心里不害怕是假的,谁知道今晚上死的会是谁? 台下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阮兆麟尽收眼底,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先让百姓们的心向着他,后面的事,才好下手。 “你们就不想知道凶手是什么人嘛?”阮兆麟的声音骤然提起,洪亮的声音响彻在人群的头顶,把百姓的注意力引回来。 “灵主有通天的本事,可是知道凶手是何人?”有看过阮兆麟施展通天之术的人连忙出声,引得身边的人也满怀期望。 “凶手是何人?绝对不能放过!” “对,肆意行凶,目无王法,这等罪行决不能放过。” …… 七嘴八舌,台下的百姓一个个都在为死去的神医抱不平,说是张扬正义,实际不过是怕自己就成了下一个受害者。 阮兆麟此时的不屑只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他左手向上抬起,众人便全部停下议论,听他发言。 “当初上天托梦,让本座到金陵城来,为救助受难百姓,本座不辞劳苦,然而朝廷不为,多番阻挠。古人有云,民不与官斗。可近来,粮食不足,再多的银两都换不到粮食,而今朝廷派兵遣将,神医纷纷遇害,百姓们……”阮兆麟酝酿着情绪,眸底是悲天悯人的仁慈,几句话挑拨,便把神医谷众人之死,栽赃到朝廷的身上。 “有道是天助自助者,咱们的余粮不多了,你们是想认命等死,还是要随本座一同自助?”阮兆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声音洪亮,字字震慑在人的心头。 台下一片寂静,突然不知道是谁,大声的喊道,“我们要自助,我们要活下去!” 此刻所有人都沸腾了,在天灾面前,他们没有妥协,苟且偷生到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怎么甘愿放弃呢?何况台上的人,有通天的神力,从他们遇难后,就对他们不离不弃,他们愿意追随阮兆麟一起,一起自助,一起活下去! “我们要自助!” “我们要活下去!” “绝不妥协!要活下去!” …… 眼看着台下百姓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阮兆麟心中满意非常,他心中的计划,看来就快要成功了。 金陵城内与城外的驻军,虽被分割成两个世界,但城内那么大的动静,让城外的人想要不知道都难。 几位驻军的小将领,因为金陵城中频频传出的动静,一连整日,几个人都崩着一张脸,要不是上头有命令,他们早就冲进去了,怎么会容许一群百姓的态度如此嚣张。 “将军,咱们的人都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部署好了,将军您看,咱们可要动手了?”副将带着沉重又期待的心情,走近营帐中。 营帐内的男子站在书桌后,正在研究一张地图,仔细看,那张地图上的全貌,就是金陵城的地图。听到副将的话,他本能的抬头看过去,古铜一般的肤色,样貌俊朗中带着几分硬气,五官间与谢家英有些神似,此人便是谢家英的大哥谢家武。 外形孔武有力,实则有勇有谋,是南庆年轻一辈中杰出的武将,这也是龙司远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他的原因。 而听到副将的话,谢家武摇头,“按兵不动,让众将士先休息,今夜全军备战。” 谢家武的命令,听得副将脑子转不过来,按兵不动他懂,可这个时候让将士们休息,将军就不担心叛军会突然与他们开战嘛?要知道,他们堵在这里很久了,任金陵城中的叛军耐心在好,也要开始反了。 将军为什么还要他们在夜里备战?难道一群四肢发达的百姓,还能成什么气候?连仗都不会打,如何懂得夜袭? 副将的年纪有三四十岁了。 谢家武在他面前,即便才名在外,没什么优秀的战绩,也就是个毛头小子。 只不过一个命令,谢家武却不知道,他的印象此刻在副将的心中差到极点,认为谢家武不过如此,他的名声估计也是那些无知的人吹捧出来的。 可是在军中,军令如山,副将虽不是谢家武的幕僚,但是对于谢家武这个将军的命令,他要做的就是服从,心里再看不上谢家武的做法,他也憋在心里,然后退下去执行谢家武的命令。 武将的脸上藏不住事,像谢家武这样心思剔透的人,怎么不知道副将心里想的是什么,只不过是他不在意罢了,年少成名,在许多人的眼里,做什么都难以入目,谢家武从不顾忌外面的流言,所以他如今是将军,而副将始终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 粗糙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几处位置划过,他心中当然知道城里的人愈发等不及了。 第914章 助力——带兵打仗另有其人 今日金陵城内的动静,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士气多少会受一点影响,这个时候,专业的军队与临时的叛乱军相比,优势就出来了,他们的不足之处,稍微调整过来就好。 从叛军的心理上来推测他们的行事,他们迟早会动手,可不是在白天,也是晚上。 南庆这两年的天灾很多,因为天灾非人力可以掌控。几日前,连续四五日的大雪不停,铲掉的积雪都有人的小腿那么深了,积雪厚重的情况下,不管是他们,还是金陵城中的叛乱军,都不会轻易出兵。 而今冰雪消融,要打的话可以打,双方却按兵不动,驻军这边是因为皇上有旨,驻军在等谢家武到来指挥。至于叛乱军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如今的金陵城,城内城外被隔开,难以知晓城内的情况,谢家武会下令让将士休息,不过是因为多次从戎的经验累积。当士气达到最高的时候,最适合出兵,天时地利人和,人和地利后就讲究天时,如果对方有想战的心思,最好的进攻时机就是在晚上。 叛乱军会战的,谢家武可以肯定,受灾的地方缺食少粮,就算有人在背后赈灾提供粮食物资,自从驻军到来的时间已经两个月有余,城门封锁,所有人不得进出,城内后来的物资粮食跟不上,他们就一定会开城门。 不得不说,谢家武这个人打仗,用的不仅仅是计谋,兵法,连人心都让他一起算进去了。 实际上他并没有猜错,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当中,白天在营帐中憋着一股郁闷之气的副将,在夜里听到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所想错得有多离谱,他终于明白自己与谢家武的差距还有很多很多。 副将认为,金陵城中的叛乱军,不过是一群无知百姓,哪里懂得用兵之道,所以从一开始便没有动那么多的心思。 号角声响起来的那一刻,金陵城关闭了数月的城门,终于开启了,全副武装的起义军列队从金陵城中鱼贯而出,自城门处分散开,从两翼包抄,迅速把驻军队伍圈围起来。 他们身上的铠甲,与雪的颜色很相近,如果不是谢家武白天的时候下了命令,夜里巡逻的守卫只要一松懈注意力,说不定就得被叛乱军的人一举得逞。 城中由百姓组成的队伍,哪里懂什么兵法,普通人家里要供养一个读书人有多困难,大多数百姓都没有上过学堂,几乎人人目不识丁,又怎么可能懂得兵法。 阮兆麟又是一介文官,战场上的事情自然也不晓得,不过好在龙翼轩知晓一切,龙翼轩手上的能人不少,背后的幕僚更是多着呢。这段时间阮兆麟想利用南庆的百姓,挑起南庆的内战风波,这是事先经过龙翼轩同意的。 所以要开打的时候,龙翼轩便给阮兆麟这边,送了一个懂得打仗用兵的人,那人是从密道进城的,所以并没有人知道他的到来。但阮兆麟在看到那人的时候,便将手中的一切事务与他交接好,然后准备离开金陵城的事情。 金陵城中的人数接近两万,能上战场的就有一万多,剩下的都是老幼妇孺,这帮人留着容易添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让阮兆麟以通天教主的名义,派人经由密道,还有龙翼轩在密道外安排的人,悄悄遣送到北狄。 当然,北狄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养一批废人,把人遣送过去,自然是阮兆麟自己的意思,二长老也觉得北狄可以多住些人,有二长老在龙翼轩面前提到,龙翼轩很快就同意了。 挖走南庆这批百姓有二长老的意思,龙翼轩自然要他也出力,一起把人秘密带到北狄。 即便是南庆的叛乱军,只要没有死,他们始终还是南庆的人,如果把人送到北狄的消息没有捂紧,很容易给动荡不安的北狄,招来麻烦,龙翼轩最近够烦燥的了,二长老也识趣的不往他跟前凑,默默给自己要了一块儿地,整天吃饱没事,便去研究北狄那些奇特的药草。 再神奇的东西,总不会自己一生二,即便药草再神奇,也需要养殖下去,才能让它不在无尽的使用中灭绝。 龙翼轩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想要的,是无尽用不完的强大药人,至于药得怎么样,数量有多少,他都不在意,理所当然也不知道,他手上引以为傲的资本,就快让他挥霍没了,幸好这些都是二长老到了北狄之后不经意间发现的。 最初的那些药草,是从瘟疫的死人堆里长出来的,二长老便让龙翼轩把战死的士兵,尸体抬过来给他,用化骨水毁掉尸体,再拿化解的尸水去养殖那些特效的药草。 这种行为残忍又恶心,二长老却丝毫不以为意,龙翼轩知道二长老在做什么,心里不高兴,但并没有阻止二长老,因为他想要更强大的队伍,如果二长老能够给他的话,就算二长老想要用活人去培植特效药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人送去给二长老。 当然,二长老的这种手段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而且特效药草的存在也很逆天,除了神医谷的人知晓以外,消息都让龙翼轩封锁住了。 金陵城开战的消息,阮兆麟早已通过书信的方式,通知了龙翼轩,并且把神医谷的人出事的消息一同送回去,只不过,在阮兆麟的信送回北狄之前,四国中出了一件更大的事。 神医谷宣布现世重返四国大陆了。 这个消息是迦叶放出来的,如今四国都知道,在东圣与南庆的边界,临近断尘渊的那一片无人山谷,就是神医谷,由神医谷掌门人,带领神医谷的人进驻在那里。 并且随着这一个消息出来,神医谷还放话了,任何非神医谷中的人,以神医谷的名义招摇撞骗的,神医谷绝对不会放过。 如果这个消息在任何时候放出来,都不会被人怎么关注,因为各国内乱,他们没有闲情去关注一个从大陆,消失了数百年的神医谷。 第915章 甩锅——重返四国大陆止流言 然而,就在此时,有人传出,金陵城中所有自称来自神医谷的神医,都在一夕之间被灭口了,手段凌厉又狠辣,动作迅速,迦叶成功的让四国都注意到神医谷。 也间接的告诉各国人,南庆出现的有关于神医谷的人,都是假的,他们的身份都是冒牌货。 有人欢喜有人忧,迦叶把金陵城,以及南庆其他各处灾区的事情,都跟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个锅,神医谷不背。 龙司远喜闻乐见,然而,随着迦叶高调的放出消息,东圣,西瀚跟北狄也终于知道了南庆境内出现内乱的消息。 在龙司远不知道的时候,东圣与西瀚已经在私底下交流过,要否对南庆出手,最后又因为各自国内的事情,拖绊了他们的脚步。 他们谁都不愿意在自己打仗的时候,身后被自己人捅一刀,然后打下的江山就成了为他人做嫁。 神医谷的高调,在四国中掀起一番波澜,特别是南庆,因为原先的传言,就算迦叶把神医谷,从南庆的事情中摘出来,南庆也有许多人认为迦叶此举猩猩作假,欲盖弥彰。又因为神医谷的地盘在南庆与东圣中间,在迦叶当初的消息之后,这两国便不约而同盯上了神医谷。 当然,不是神医谷的地盘,而是都在等迦叶有什么动作。 隐世数百年的神医谷,谁都不清楚它的势力有多广,如果不是这一次神医谷出来,把四国的注意力都引过去,也没人会知道神医谷这个几百年前就存在的势力。 而今他们要想了解神医谷,都是从各类古籍上翻找资料。 没办法,神医谷在前朝的时候就开始隐世,后来随着前朝灭亡,与神医谷相关的记载古籍,也都遗失得差不多了,四国的人都不了解神医谷。 但如同约定好了一般,各自动用势力,为的就是去查探神医谷,隐世的数百年,他们躲藏在什么地方,以及神医谷的人,发展至今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然而他们注定无功而返了,迦叶既已决定,让神医谷高调重回四国大陆,该做的准备绝对不会少。 任凭四国再怎么查,关于神医谷隐世的地方,都是前朝皇陵后的荒山,那里的确有人存在的痕迹,但真的是神医谷的人数百年隐世的地方吗? 这一点谁都无法继续查下去,因为在他们有所发现的时候,那处荒山便让迦叶的人毁掉了,一块儿废墟,想要查什么,也都查不到了。 各国心里都有想法,有的怀疑神医谷会是前朝皇室的追随着,在四国将乱之际,要为前朝复国而来,也有的纯粹想要拉拢神医谷,因为古籍上记载,神医谷的神医,有让人长生之法。 对于想要坐上皇位的人来说,谁不想要比别人活的更久?身边有一个神医,这比什么都好。 唯独南庆没有任何动作,龙司远因为慕言书的关系,对神医谷的事情大致听闻,霍铮跟阮明心都不在,只有一个凤准,他自然事事求稳,力求不让南庆在自己手中出事。 凤准也不会同意,让龙司远跟神医谷对上,南庆内斗的事情要先平息,不能在无意义的斗争中,耗费南庆的国力。 有一个神秘的神医谷,卡在南庆与东圣的中间,东圣那边,对南庆的压力就被神医谷分掉了一半,而且凤林的父亲,常年驻守在南庆与东圣的边关处。有凤林带兵驻守,也不怕西瀚的骑兵会踏入南庆的边关。 四国沸腾的消息,即便是远在东圣的霍铮也知道了,天机阁与玄月阁的探子密布天下,特别是在这几年,天下将乱,各国内部出现动荡的时候,天机阁与玄月阁更是见缝插针,在天下各处埋下自己的探子,他们知道的情报,要比四国来得更为详细。 凛冬已至,东圣的气候还算不错,前一夜下过一场雪,今日凌晨便停了,清早起来,院子里就蒙上一层白色,墙角的树枝在冷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抖落枝头上的白雪,露出零星几颗红梅,夹杂着浅浅的暗香,让人闻着一阵神清气爽。 素兰跟百灵一人捧着一个瓶子,在采集枝头的雪水,等着封存起来,下回可以给霍铮泡茶喝。 小奶包霍于归则独自在雪地里玩耍,看得出来下雪了他很高兴,一个人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自己团了几个雪球想要堆雪人,但却没注意自己是个小矮个子,把雪球抱起来的时候,小短腿摇摇晃晃,最后把雪球砸在自己身上,吃了一脸的雪,身上刚换的新衣裳也被弄湿了,眉头一皱小嘴一瘪,两颗眼睛水汪汪的,委屈得就要哭了,好一会儿,发现没人注意到自己,他又收起了表情,重新推了一个雪球起来。 霍铮让人在屋檐下摆了张茶几,上面烧着一壶热酒,袅袅飘起的酒香,与空气中漂浮的梅香交融在一起,还未曾把美酒品入喉中,便先来了几分醉意,此情此景多么熟悉,似曾相识。 东方睿与傅长风,一人身着锦袍尊贵不凡,一人白衣俊美温雅,两人一前一后踏雪而来。 远远就看见屋檐下那人一身玄衣,悠闲煮酒,傅长风与东方睿相视一笑,从长廊上走过去。 小奶包的眼力特别好,在傅长风和东方睿出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丢下自己好不容易堆了一半的雪人,迈着小短腿朝两人的方向跑过去,身形摇摇晃晃的,好似下一刻就要摔倒了,傅长风先朝他那边走,蹲下来把人抱进怀里。 “今日都没事做?”霍铮提起桌间的酒,往杯子里斟满,酒香浓烈,这是东圣的品种,据说是天下间最烈的酒,大雪天的时候喝上一杯,暖暖身体正好。 这两人跟他比不得,他是无事一身轻,但眼前的两人嘛,平日里都忙得看不见人影,一出现就是两个一起到,能不让人好奇一下嘛。 “阁中并无大事,云焰足以处理。”得力的手下,就是为了给自己分担事务的,傅长风半点也不觉得,把事情丢给云焰做,是种多无耻的行为。 第916章 出兵——趁火打劫忙算计 东方睿也走过来,不客气的在一旁位置上坐下。“无所谓做不做。” 神医谷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又将南庆内乱的事情曝出来,引得其他三国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南庆上。 距离上一次南庆内乱,才过去不到四五年,南庆再怎么样,能在短短的四五年里恢复国家的的兵力,便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象。 正是因为如此,朝中最近总有些一些拎不清的人,总觉得这个时候出兵,就能够把身陷囫囵的南庆,先给拆了。 东圣不是一个人可以做主的,全国上下的权势,都在东方睿,跟他父皇以及皇叔的手中。以前他们有事,好歹也会做一做表面功夫,现在倒好,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由东圣皇上跟东圣皇叔决定的事情,东方睿的声音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但他们也不想想东圣的力量有多大,与南庆之间,如今还隔着一个神医谷,想要攻打南庆,似乎并不容易。 东圣上下难得一心,想趁着神医谷刚出来还没有安定好,趁着南庆内乱,最好打他们一个手足无措,西瀚也不安稳,但是情况与东圣差不多,东圣也不相信他们会出手助南庆。要知道,因为阮明心一事,两国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既然出不出兵的事,他父皇跟皇叔都已经决定好了,他已然无力更改,不如偷个清闲自在,让他们自己忙去。 想到南庆,东方睿便不自觉问道,“神医谷的事你们怎么看?”近来神医谷火了一把,隐世隐了数百年的大门派,不仅没有湮灭在历史的洪流当中,如今却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的底蕴可不容人小觑。 再来是神医谷的人,除了医术不凡之外,功夫也高得出奇,随便一个出来都是高手,甚至是他们的暗卫也不一定比对方强。这一点让四国中人心里各自忌讳。 只是刚出来的神医谷就这么厉害,如果要任其发展,日后神医谷会是怎样一个境界?神医谷确定不会插手四国的事务吗? “无相冲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天机阁重在商业这条路,与陶然居联手,几乎垄断了整个天下八成的买卖,更不说客栈,酒楼,这些地方也均有涉猎。 天机阁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最初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如今也真的活下来了,人要懂得知足长乐,他们已经知足了。 神医谷的出现对天机阁来说不成威胁,霍铮就更不在意了,南庆的事他也不管了,龙司远想借此将他绑在南庆,但如今已经有了凤准回去,在他决定来东圣的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决定好放下那边的事。 别人家的孩子父母皆在,霍于归现在只有他这个父亲,霍铮更想在孩子还年幼的时候,多伴在他身旁,担起他启蒙教导之责,教好他们的孩子。 东方睿看向霍铮,“你不回去么?”南庆对霍铮的意义,东方睿像看懂了,而今见他如此风轻云淡的模样,他又觉得迷茫了。 “南庆不是非我不可,神医谷不是好事之人。”霍铮又补充了一下。 所以除非南庆真到了要灭亡的地步,不然他不回去,南庆朝纲的那些老匹夫,虽然时常意见跟龙司远相左,到底对南庆没有异心。 如今南庆有资格名正言顺坐在那个位置的,别人不知道,朝堂百官却看得很清楚,只有龙司远,就算龙翼轩还或者又怎样,他的罪名是实实在在的,在南庆的朝堂之上永远翻不了案。 虽然阮明心嫁到西瀚之后,他们就不多插手南庆事务,但那两年里,南庆的异心人都被龙司远一一拔除。 南庆有凤准在,不成问题,而如今神医谷的高调…… 神医谷不主动惹事,也放出话了,安定一方。霍铮看得很清楚,神医谷此举之目的,是将自己从南庆之事中拔出,至于他们的警告,也是对准了那些个利用神医谷之名的有心之人。 只不过,南庆的内乱,不是神医谷的人又会是谁?原先霍铮还以为是慕言书的爷爷,神医谷的二长老,如今神医谷的举动,但如今神医谷这高调的举动,也高调的打了那些参与之人的脸。 两人的回答,皆让东方睿心里一阵酸涩,“你们都看得明白。” 言语中带着嘲讽,这两人跟自己年纪相访,都能看得如此明白,怎么他的父皇与皇叔,活了一大把岁数,甚至还不如他们几个? 神医谷不好事,并不代表他们怕事,他们真以为神医谷,高调的举动是逞匹夫之勇么? 不管神医谷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们如今在东圣与南庆的交界处,这代表了什么? 连这点都没看懂就想贸然出兵,还是他们真有那么大的心,以为能够将神医谷也收服? 霍铮与傅长风都没有接话,这是东圣的内务,东方睿的事他们不能插手,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 三个人的沉默,各怀心事,就连小奶包都察觉了什么,独自回雪地里堆雪人去了。 一壶烈酒见底,三人都不见脸红,时辰不早了,傅长风与东方睿都没有留下的意思,相顾一笑便一起离开了。 霍铮看着见底的酒壶,最后还是叫了季书崖出来,“查查金陵城内,幕后主使者是什么人。” “爹爹,爹爹,于归要看娘亲。”小奶包一个人许是玩累了,回头见两位叔叔都离开了,便往霍铮的跟前凑,奶声奶气配上他那张肉肉的小脸,可爱得让人想伸手去捏捏。 霍铮把他衣服上的雪星轻轻扫落,直接抱进怀里,语气格外宠溺,“好,爹爹带你去看娘亲。” 阮明心不在的日子里,却并不妨碍霍铮想让霍于归记住他娘亲的模样。这几年,他书房里最多的东西,就是阮明心的画像了,霍于归还不会认人的时候,霍铮就时常指着阮明心的画像给他说,画上的人就是他娘亲。 就在所有人都对神医谷不在意,唯独一个人把神医谷的事放在心上。 第917章 离开—冲突不可避免 慕言书消失了那么久,尽管与慕言书不断通着书信,谢含蕴还是担心他的情况,几次想要去找神医谷,却还是忍住了,他不知道慕言书能否从神医谷出来,实际过得怎么样,这种担心直到慕言书的信又送来的时候。 信封上与信纸上的字迹很眼熟,唯独信纸末尾处的“安好”二字。 他俩相处了那么久,怎么会不晓得对方的习惯,慕言书的“好”字,从来不会写上一勾,即便知道那样写有错误,他却仍然我行我素。 但今日的信上,字迹还是那些字迹,唯独一个“好”字不正常。 “糟了!”谢含蕴心里暗暗念叨。 这次信上的内容,谢含蕴看完后直接毁了,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提笔的人不是慕言书,也许他们直接传信的方式让人发现了,所以慕言书的信才会被别人代笔临摹,只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谢含蕴时刻记得慕言书提醒的话,不要接近迦叶。迦叶的厉害慕言书都跟他说过了,谢含蕴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在发现慕言书也许暴露了之后,没有不计后果的,去南庆边界的神医谷找迦叶,而是派霍铮留下来的人,去盯着神医谷的动静。 —— 谢含蕴可以发现信上有问题,慕言书这个智商比谢含蕴高的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胡姬就站在他面前,信是胡姬亲自送的,她要等慕言书看完以后,帮忙把信送出去,平时慕言书或许是心存感激,但今日,他温润的眸子闪过一丝冰冷,信上的字迹不是谢含蕴落笔,估计也没什么能引人注意的消息,慕言书看完后不像以往把信收起来,而是当着胡姬的面,把信纸撕碎。 “你若觉得为难,直说便是。”没头没尾的落下这一句,胡姬却听懂了,落在撕碎的信纸,没有反驳,照例要让慕言书送出去的书信,不能有对神医谷不利的事情,以及迦叶不允许外泄的事情自然也不能透露。 秦子清的事情胡姬心里有数,迦叶不在,把神医谷交给她负责,明面上是秦子清在看着,但秦子清是她秘密看着,迦叶的心思没人能猜懂,胡姬既然答应了他,当然不会让慕言书把他心里怀疑的事情告诉谢含蕴。 终究胡姬叹了一口气,随手从棋盒里拿了一个棋子,随意的落在棋盘上,“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是朋友,所以她才答应帮慕言书送信,冒着被迦叶发现的危险,然而她效忠的人仍是迦叶,她不能做背叛迦叶的事情,但凡慕言书向谢含蕴透露了什么重要消息,胡姬都算背叛了迦叶。 她心里的矛盾,并没有换来慕言书的理解,反倒是一脸冷漠,“你我身份悬殊,这样的话日后还是别说了。” 他看向胡姬的那一眼,明明没有什么表情,胡姬却从他的那一眼中,读出了嘲讽。 通信的事,慕言书不会再想,他不奢望胡姬与他之间有什么情谊,交攀不起。 世间安得两全法。 这段时间的相处,虽说他们的立场对立,胡姬对他有惺惺相惜的情谊,以及旧时一族人的情谊,但自从胡姬站在迦叶的身边开始,他们就已经对立了,彼时是他爷爷跟迦叶两人的暗斗,如今更是搬到明面上来了,迦叶堂而皇之的将他囚禁起来,胡姬的矛盾也只是一时的。 等她想明白了,她会知道,他们之间,最终什么情谊都会渐渐消失。 “我把你看作朋友,又是同族人的份上,我只是想帮你……”胡姬心里酸涩无比。 她是胡家的嫡长小姐,大长老最宠爱的孙女,神医谷中天资聪颖的才女,又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上,除了她的侍女,并没有能当作朋友的人。而慕言书与她的性子和得来,这段时间,她没事时常会来叨扰,与他煮茶喝酒,下棋论书,风月事,无关男女之情。 这一切,只是胡姬自己以为,至少慕言书就从未当真过,假设胡姬没有篡改过信中的内容,慕言书也不妨相信,如今…… 做人何必那么虚伪。 “胡姬,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林子里的阵法,除了迦叶,只有你最清楚,神医谷已经不是原来的神医谷,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放我走如何?”慕言书的笑,冷漠中夹杂着几分讽刺,正是因为知道,胡姬不可能这么做。 事实上,胡姬也的确不会答应,她若是答应了慕言书,那跟二长老有什么区别?都一样是背叛。 “放你走不可能,换个要求。”只要不跟迦叶的利益相冲突,她可以看在相伴的情谊上帮忙。 慕言书的眼中闪过一丝明了的光,手中的折扇“嚯”的一下被他打开,“这份情谊有几分重?不该想的事就不要妄想,我要离开这里。” “你也说了,不该想的,不要妄想,掌门人的命令,谁也不能违抗。”胡姬从腰间抽下腰带,那赫然就是一条鞭子,也是胡姬惯用的兵器,说话间身体牢牢站在慕言书的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或许真的如同慕言书所说,她是闲得无聊了,才会真把什么情谊都放在心上,慕言书跟迦叶,她选择迦叶,那个跟自己何其相像,却不如自己幸运的人。 如果真有什么不见底的深渊,踏进去的人除了她,还有一个迦叶能够做伴。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试试,看看是谁更技高一筹?”话落,他提着扇子,翩身而上。 迦叶如今不在神医谷中,大小事务由胡姬在负责,林子里的阵法,他进来这几个月,也渐渐摸清了,胡姬与迦叶没有更改阵法,只要他制住了胡姬,离开神医谷便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没有锋刃的扇子,却如同刀剑一般锋利,在空中划过一道光,最后擦过胡姬的鞭子,削落了她脸庞几根头发。 双方各自拿出自己的真实本领,出手没有丝毫含糊。正因为两人的资质不差,修为还是武功方面,都是旗鼓相当的,稍有不甚,就是败北,他若输了,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这里。 第918章 巧胜——假意比武避眼线 扇子的光被慕言书舞得熠熠生辉,如果不是那道光太过凌厉,真会让人产生错觉。 好在胡姬也是一个清醒的,在慕言书的步步紧逼中,连连后退,手上握着的鞭子,步步抵挡慕言书的攻击。 “冥顽不灵,别怪我不客气了。”她终于收起防守的姿态,上前接招。 慕言书恍若未闻,另一只手中,是从桌上的棋盘顺下来的棋子,以棋子做暗器,在胡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数颗黑白棋子飞出,胡姬倒是想要躲开,奈何棋子飞出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来不及躲避,手中的软鞭,更是接不住什么东西,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白棋子打在自己身上。 一阵剧痛从穴道上传过来,胡姬身子一阵发麻,站在原地不动,拿着鞭子的手也举着落不下去,周身几个轿大的穴道,都被慕言书封住,她睁大了眼睛,等着慕言书,根本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输在慕言书的手上,是她太疏忽大意了嘛? 居然没有察觉慕言书的武功有这么高深,看来还真的是,是她自作多情了,朋友这种东西,果然不属于她,人不能妄想自己不该妄想的东西,一如迦叶,一如面前的慕言书。 “解开我的穴道。”她对慕言书命令道,语气冰冷,已经没有方才说友谊时的模样。 “胡姬,你跟在迦叶身边多少年了?居然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胡姬,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好不容易封住她的穴位后,还会给她解开。 他的注意力没从胡姬带来的侍女身上离开,在小月打算有动作的时候,慕言书又是一把棋子,“哗啦啦”的洒出去,落在小月身上,她的穴道也被封住,不能动了。 “区区一个侍女,没见到你家主子的处境嘛?不自量力。”最后一句,不知道是在说胡姬,还是在说她的侍女,总之,胡姬的脸色都是黑的,身体不能动,但眼珠子还是还是盯着慕言书的方向看。 这里一共他们三个人,如今眼前两个人都已经败在他手里,他要离开,也就是一柱香的事,可是这个时候慕言书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收拾一下自己东西的这个时间,他还是有的,不疾不徐的收拾好,他在胡姬旁边坐下来,有些事情,是得问明白了。 “离开前,我想问你。”胡姬听了这一句,扭开头没有理会他。 “秦子清如今人在哪里?”胡姬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认真的,一脸的好笑。 “秦子清不就在百草宫中么?”这几乎是人人都知晓的事情,慕言书不可能不清楚。 胡姬的回答,自以为滴水不漏,不料慕言书一早就看出来了,“你我早就清楚,我想要找的是什么人。” 他想要的,绝不会这么随意就让胡姬糊弄过去,“真正的秦子清去了哪里?迦叶为何把一个外人弄进神医谷?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些话,从他被关起来的时候,便一直好奇在心里,他见到的秦子清绝对不是真正的秦子清,真正的秦子清应该另有其人,神医谷中出现的,极有可能就是外头失踪已久的阮明心! 然而迦叶将阮明心掳来的目的是什么?迦叶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还要将阮明心的记忆封住?让阮明心与霍铮夫妻分离,与她刚临盆的孩子母子分离。转眼一晃,就是两年的时间过去,难道迦叶就不担心有一日,阮明心记起来一切,会因为这些事,拿着兵器,杀到百草宫中嘛? 阮明心的性情,慕言书自认还是了解几分的,她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迦叶此举,即便是他也受不了。 “你……”胡姬不知道,慕言书知道的居然有这么多,甚至还有她也不知道的内幕…… 良久,她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后才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秦子清就是秦长老的女儿,你最好快些放了我,否则迦叶回来了,你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她的眸光从慕言书的身上扫过,又继续说道,“单凭你手中那点能耐,想要找人?” 不是胡姬瞧不起他,如今神医谷今非昔比,就连地方都已经换了,岛上都是迦叶的人,就算慕言书能够躲掉,神医谷这么多人的眼线,别忘了神医谷中,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阵法,都是迦叶亲自设下的,慕言书点了她的穴道,虽说几个时辰内她绝对动不了,但几个时辰后,慕言书的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将迦叶设下的阵法全部破解了。 只要她的穴位一解开,慕言书还会被她带回来的。 “你既已知道这番冒险是做无用之功,何不干脆放弃了,我会看在昔日情分上,在掌门人面前为你求情。”胡姬还想说服慕言书死心,但这是不可能的,要离开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一时兴起,从被关进了这处林子里,他就不断的研究这一处的阵法,如果不是胡姬所做的事情,他也没想过要这么快就冒这个险。 “秦子清极有可能,就是南庆的大剑师阮明心,并非神医谷中的人,就算你原先不知道,如今也是没什么想说的么?” 慕言书的用意让人有些摸不清,胡姬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掌门人的事,不是我可以置喙的。” 她都这样说了,慕言书也打消了劝说的想法,失望的直摇头,胡姬效忠的不是她以为的神医谷,而是迦叶,所以不论迦叶做了什么,她都信迦叶。 “你随意,看在这段时间你帮忙传信的份上,我不下狠手,你主仆二人,安心的在这里待着吧。”只是封了胡姬的穴道,慕言书便离开。 阵法他会破,时间不多,他不能耽搁,离开了林子以后,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很陌生,这会儿太阳都要落山了,他随意往一个方向走,心里琢磨着如何离开这里。 从前的神医谷里外都设有阵法,想必这一次,外头的阵法会设得更加谨慎,也不知道如今这个神医谷中,迦叶还留了多少人。 第919章 相遇—故人相见话别情 心里装着事,慕言书倒没怎么注意前面的路,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连忙躲进暗处,屏住气息。 眼前一队穿着护卫服饰的人从旁边经过,慕言书等人走了以后,才松了一口气,迦叶果然谨慎,以前从来没有人在谷中巡逻的…… 神医谷中的居民不少,即便迦叶有心放一些人出去,但剩下的人也有数千,如果是神医谷中的巡逻护卫,人数也得上百,迦叶有那么多的护卫? 难道是仅仅是防备他爷爷会带人回来么? 心里再多的不解,也不容许慕言书多想,他刚刚封住胡姬主仆的穴道,也只能撑着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他若还出不去的话,胡姬一定会调动谷中的护卫搜拿他。 “把账册送去给胡姬。”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慕言书躲在暗处,一边悄悄去查看附近有什么人。 两个粗壮的大树中间,绑着一张牢固的粗网,上面正躺着一个人,慵懒的翻着手上的书,旁边站着一个侍女,手里捧着一堆的账册。 慕言书一眼就认出来两人的身份,秦子清跟绿袖。 “是。”绿袖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捧着账册就退下。 怎么回事?绿袖不是迦叶的人嘛?为什么会这么听秦子清的话? “出来吧,帘窥壁听非君子所为。”声音里不自觉带着几分慵懒,很像是从前的阮明心,这也让慕言书心里更加坚信,秦子清就是阮明心的事实。 绿袖早已经走没影了,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一个秦子清,慕言书便不躲藏了,直接出来。 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他难得再见秦子清一面,当初想让秦子清把她服用的药物带给他,恰逢迦叶把人带到百草宫去,后来发生的事情便不由人控制,时隔两年,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见到秦子清。 只不过,两年前,秦子清身上还没有半点功夫,甚至连轻功都不会,而今天,他的气息早已敛了起来,连绿袖都没有发现,秦子清居然知道他躲在暗处,这两年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久不见。”他坦荡的从暗处走出来,秦子清闻言抬头,看到慕言书的刹那,翻身坐起来,一脸惊喜。 “两年不见,你怎么在这里?”她两年的时间都没有看到慕言书,心里有许多疑惑,正打算让慕言书给她解答,哪知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随迦叶的护卫到新的神医谷后,她便以为慕言书是随迦叶他们离开神医谷了。 慕言书没有立即回答,警惕的扫视了四周,“这里说话可安全?” 不怪慕言书多疑,神医谷不是他的地盘,新的神医谷,更是被迦叶掌控在手中,如果附近有迦叶的人,他很快就会被拿下。 秦子清沉默一会儿,放下手上的书,“跟我走。” 迦叶不在,神医谷就归了胡姬与秦子清管,胡姬知道如何调动神医谷中的人,秦子清当然也知道何处的守卫最松懈,想要带慕言书躲过,也不过是轻轻松松的小事罢了。 “可以了,你说吧。”在往前面走,就是秦子清刚来时见到的那片桃花林了,胡姬也许是太过自信,认为这片桃花林,寻常人轻易闯不了,便也没有安排护卫到这边巡逻。 从方才慕言书欲言又止的神情中,秦子清便猜测,慕言书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当年我与你说的,你考虑了两年,如今想得怎么样了?”一路上,慕言书都在心中编排,如何跟秦子清开口讲,真到了开口,还是觉得由当年秦子清服用的药物上,比较好开口。 “你先看看这个。”秦子清从身上拿出一个药瓶递给慕言书,药瓶里是她每日都要服用的药物,原先便一直随身带着,想着若是突然不随身带着,唯恐跟前的几个丫鬟,会发现什么不对劲儿之处。 “这便是我当年服用的药物,你且看看有什么问题,若是……” 她看着慕言书,欲言又止,那些像梦又如同真实的画面,屡次在她的脑海中出现,她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又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矛盾,究竟是在纠结什么。 慕言书打开药瓶闻了闻,药味很特别,倒不是超乎寻常,而是太过寻常他心中才起疑,药味中有几味太过寻常的药物,是宁神静心用的,治疗失忆症倒是没问题,可如果秦子清就是阮明心的话,迦叶真的会给秦子清吃这样的药么? 还没有确定过药丸内的成分,思虑了片刻,慕言书打算问一问秦子清的意见,“你可要先随我离开?” 秦子清就是阮明心,这些只是他自己以为,他拿不出来实证,无法证明。况且眼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慢慢去证明。当然,趁迦叶此时不在神医谷中,能够把秦子清带出去那是最好。 外面的世界,地广物博,出去以后,以四国之大,迦叶就算想要带他们回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前提是秦子清愿意和他一块儿离开。 “离开?你要去哪?”离开的字眼让人异常敏感,秦子清抬头,慕言书不是刚回来么?为什么又要离开了? 看秦子清的神情,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这一年多来,是个什么状况,慕言书不由得苦笑,“你和我相遇之前,我被禁足在神医谷中,除了离开神医谷,其他倒算自由,藏书阁一别,你去了百草宫,他们便不允许我离开林子。 神医谷出事后,迦叶担心我趁机离开,便安排胡姬将我看守住,直到到了这里,我被囚在竹林中,竹林内外都有迦叶亲手摆下的阵法,我今日是趁胡姬不备,才逃出来的,再有一个时辰,她身上的穴道解开,估计就要集合人来捉拿了。” 袭击胡姬,违抗迦叶的命令,公然从竹林中逃出来,这明明不是什么小事,偏偏在慕言书的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股风轻云淡的味道。 秦子清脑子里一片混乱,照慕言书这么说,迦叶就是有意隔开他们,不让慕言书跟她再有接触,这样一来,迦叶的用意不就很明显了嘛? 第920章 沐浴——竹楼沐浴等你来 “神医谷外有阵法,你一个人可能会被胡姬追到,我先送你出去吧。” 迦叶对秦子清很好,但是听慕言书说,阮明心中毒后,功力尽失,便是因为一系列的意外,迦叶才能顺利把她带到神医谷。 如果这是真的,迦叶倒是别有用心了,为何在她功力尽失,往事忘尽后还要教她练功,教她学医?就不怕她学成后会反了他? “你不跟我一块儿离开?”秦子清不走的话,胡姬很快就会发现是她放走了自己。 迦叶不在神医谷,这是一个好机会。迦叶高深莫测的功力,十个自己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再拖下去,等胡姬叫回了迦叶,他们谁都走不掉。 秦子清摇头,她是想要出去的,“外头的海域你比我熟悉,你先回神医谷旧址去做准备,三日后,在桃花林外等我。” 心中的困惑,不想办法解决,一辈子都会纠缠着她,反之亦然,如果证明她不是阮明心,她就可以安心的做她的秦子清,再回到神医谷,不用被阮明心的事情纠缠。 神医谷的旧址没有人了,慕言书过去那边会比留在这里安全,她听说离开神医谷,出海航行要在海上走上十天半个月才见得到陆地,如果要离开,吃食是一定得准备充足的。 她现在不能随慕言书一起离开,胡姬马上就会从竹林里出来,要是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把慕言书逃走的事联系到自己身上,顺藤摸瓜,很快就会追到旧址那边,到时她与慕言书两人还没出海就会被抓回来。 她让慕言书先离开去做好准备,自己留下,不让胡姬起疑,也可以先把胡姬拖住,给慕言书时间去做准备。 “好,那我们三天后,桃花林外见。”秦子清这样说,慕言书就放心了,迦叶带阮明心回来,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跟阮明心朋友一场,他有必要带她离开这里,即便神医谷内部有什么纷争,阮明心一个外人,也不需要参与进来。 知道胡姬的穴道很快就会自动解开,秦子清跟慕言书的动作也迅速,把人送出去后,秦子清便用轻功向自己居住的竹楼狂奔,尽快赶回去。 “子清姑娘这是……”秦子清没料到绿袖居然会过来,呼吸尚有些急促,额角的薄汗引起绿袖的注意。 “闲着也是无聊,便试试轻功长进了没有。”她来的方向是竹楼的后山,绿袖给胡姬送账册前,秦子清就在那里,秦子清这么说,绿袖便没有再多怀疑。 “让人备水,我要沐浴。”身上有些粘腻,不是很舒服,绿袖不知事所以没有怀疑,等会儿胡姬过来,难免会多想,若秦子清真要离开的话,就不会让胡姬怀疑到自己身上。 一说要沐浴,几个丫鬟很快就备好水,秦子清刚褪去衣服走进浴桶里,外头就热闹起来。 居然这么快? 秦子清挑眉,算算时间,胡姬这个时候穴道也解开了,只是她没曾想到,胡姬居然真的在第一时间找上她,幸好自己动作快。 坐在浴桶中,秦子清悠然沉入水中,来便来,她送慕言书出去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就连绿袖都没有对她起疑,何况她没有离开,就不信胡姬能够怀疑什么。 “让开。”胡姬身边依然带着侍女小月,竹楼外,想要闯进竹楼里,被秦子清身边的四大美婢拦住。 “胡姬姑娘,小姐在沐浴,不宜见客。”知琴客气又不失礼的挡在胡姬面前,绿袖之前给秦子清送来一堆神医谷的事务,本来已经离开了,听到这边的动静又过来了,此时不明所以的站在一旁。 “你确定你家小姐在竹楼里?”胡姬一个冷刀子丢给知琴,这侍女好歹也是迦叶拨给秦子清的人,居然如此护着秦子清。“若是你家小姐出了什么事,你要如何负责?” 最后一句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把知琴呵斥得不敢顶嘴。 她们方才从里头出来,小姐确实是在沐浴,可听胡姬姑娘这话,好像小姐在里头出事了一般。 怎么可能,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何况胡姬姑娘刚过来,就算里头有什么事,胡姬姑娘怎么可能知道? 心里有这样的疑惑,胡姬的举动没有半分道理,知琴她们不敢顶嘴,却也不肯放人进去。 看得胡姬一阵不悦,“再不让开,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她的手挪到自己腰间,一旁的绿袖很了解胡姬,见此便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子清姑娘如果在的话,便回一声让奴婢们清楚。” 绿袖这样做,既缓解了胡姬的尴尬,也是借此了解里头是什么状况。然而并没有人回话。 好一会儿过去,里面都没有声音传出来,知琴四人也不由得回头探首,难道真出事了? 知琴几个还不打算放胡姬进去,绿袖抬头看了胡姬一眼,再次喊道,“子清姑娘,若是在的话便回一声。” 全场寂静,没有任何声音,胡姬已经不耐烦了,如果秦子清不见了,她绝对不会放过这几个侍女,就算是迦叶给的人也不行。 小月上前把知琴知棋推开,胡姬直接踹了门进去,绿袖跟在她们身后。 屋子里久久没有声音传出来,知琴几人也担心秦子清出事了,便顺势而下,没有继续拦着胡姬。 “人呢?”屏风后的浴桶中浮着红色的花瓣,水中还有热气腾腾升起,氤氲着水汽,唯独没有看到本该在沐浴的秦子清,胡姬狠狠的瞪了一眼知琴知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浪费自己这么多时间,还把秦子清放跑了。 哗啦—— 浴桶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头,让胡姬正要离开的脚步停住,迅速回头…… 秦子清从水中冒出头,黑色的长发贴在脸侧,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水,一抬头,就看到屋子里突然出现的人。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任哪个姑娘家在沐浴的时候,屋子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围着自己,都会不高兴,没人喜欢在沐浴的时候被观摩,尽管大家都是女的,她的半个身子还沉在水下没有被看光。 第921章 硬闯——搜查浴桶惹愠怒 浴桶中的人是秦子清没错,绿袖愕然的看着胡姬,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毕竟慕言书逃走的事,胡姬还没有命人搜查。 可当胡姬看到秦子清居然真的在沐浴的时候,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秦子清,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一出,就连知琴知棋四大美婢,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胡姬。她们早就说了,小姐在沐浴,胡姬姑娘不相信,拿出些莫名其妙的话来唬她们便罢了,现在看到小姐安然的在沐浴,居然还问出这样的话。 秦子清闻言一笑,在旁人看来,她是被气笑的,“我不在这里,那应该在哪里?这是我的居所,还是你给我安排的。” 所以胡姬你说这话的时候,真的不打脸嘛? 胡姬顿时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慕言书怀疑秦子清的身份,离开的时候难道不把人一起带走嘛? 这个疑惑没人能给她解答,秦子清心里清楚的很,但她不会告诉胡姬的。 胡姬沉默不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屋子里随她进来的人,见胡姬没有动静,便同桩子一般站着不动。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出去嘛?”秦子清提醒道,神医谷的气候清爽,不冷不热,但热水泡久了也会变凉,这群人都围在这里,她便不能从浴桶里出来。 绿袖不知道胡姬想要做什么,如今神医谷归胡姬还有秦子清管事,她已经随胡姬闯进来,惹得秦子清不快了,现下什么都没发现,理应出去。 知琴知棋四大美婢见秦子清没出事,很干脆的丢下胡姬,跟着绿袖一同出去。 小月看着胡姬,眼神似乎在询问要不要出去。如果秦子清这边一切正常,她们当然得出去了,可胡姬心里还有怀疑,她突然看向秦子清的浴桶,眼底浮现一抹了然的笑,“秦子清,神医谷随二长老叛乱的罪人,被掌门人惩戒去种草药,如今传有逃犯,还请你配合,要是出了事,后果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胡姬还算理智,没有爆出慕言书的身份,不过提了逃犯,事关神医谷上下那么多人,秦子清当然得配合,只不过…… 胡姬的眼神赤裸裸,秦子清怎么可能忽视得掉,当下心情更是不悦,她居然怀疑自己把人藏进浴桶里。 “哦?所以你就搜到我这儿来了?”倒不是说浴桶没有藏人的可能,只不过自己的确是在沐浴,胡姬这个举动让人显得很难堪。 胡姬也突然想到这一点,让秦子清赤裸的从浴桶中出来,如果是自己在沐浴,被秦子清这样闯入还怀疑,她会先给秦子清一鞭子再说,可现在浴桶里的人又不是自己,胡姬憋着笑,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下去,“是的,所以请你从浴桶里出来,本小姐怀疑逃犯就藏在浴桶里。”方才秦子清不就是从水里出来的嘛?她怀疑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但愿你能捉到逃犯,要不然迦叶问罪的时候,我也没法给你说好话。”秦子清的心情挂在脸上,脸色很黑,背对着胡姬,坦荡的从浴桶中出来,扯下屏风上的衣服随意包裹在自己身上,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回报胡姬今天的举动。 小月在胡姬的示意下,在秦子清的注视下,上前检查水里的异样。片刻后,蹙眉看着胡姬,摇了摇头,水里什么都没有,确然是她家主子怀疑错了。 “什么都没有,你还不走?”秦子清冷冷的看着胡姬,一副赶人的模样。 居然没有找到人?胡姬心里也有些烦燥,难道慕言书是故意跟自己说那些话的?兴许他借着自己来秦子清这里的时间,已经躲起来了。 她怎样也想不通,慕言书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个时辰内,破除迦叶亲自设下的阵法逃离。 “走吧。”秦子清这里没有人,她也没必要继续留着,带上小月出去,她要马上派人搜查,决不能让慕言书离开神医谷。 “你且等着。”秦子清对着胡姬的背影警告,只不过声音并不大,胡姬只当自己听错了,没有放在心里。 等胡姬和她的人离开后,秦子清干脆的到床上躺着睡觉,连晚饭都不用,任凭几个侍女再怎么劝都不管。 众人还以为是胡姬这一闯,秦子清在耍女儿家脾气了,等到夜半三更,秦子清从床上起来的时候,知琴知棋几个才知道,她们把自己的主子想的太天真了。 “今日的逃犯抓到没有?”秦子清问知琴,她知道侍女都有八卦,今日胡姬闯进来的时候,她们几个也都在场,胡姬说自己是为抓逃犯而来,进也进来了。兴师动众却什么人都没抓到,那就别怪她小小的报复回去。 “来人,本小姐怀疑今日的逃犯躲起来了,随我去找胡姬姑娘。”这个时辰,夜半三更,再忙碌的人也回屋子里歇息了,秦子清毫不掩藏自己的玩闹心,她这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她的身份不比胡姬差,神医谷中的事务,是由她与胡姬共同负责,同等的地位,胡姬起了捉弄她的心思,凭什么自己不能够讨回来。 左右她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开神医谷,随慕言书一起走,这个时候如果太安分,没准胡姬会多想,相反,她闹腾一点,反而能够消了胡姬多疑的心。 子时末,这个时候,人会进入深度睡眠,睡得都特别沉,突然被人从床上拉起来,圣人也会不高兴,何况胡姬的性子从来都没有好过。 “吵吵闹闹的是在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屋里的灯被重新点上,小月给胡姬身上披了一件衣裳。 不等她告诉胡姬外面的情况,胡姬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 “砰!” 这一声在黑夜里清晰刺耳,胡姬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精神了,条件反射性的从床边站起来。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逃犯可能潜伏在里面,搜!”下令的声音清亮,外面的人正是秦子清,与她一起在外面的,还有夜里巡逻的护卫队。 第922章 大闹——报复来的早了些 刚刚因为秦子清说好像看到逃犯了,于是便把这一队护卫队给拐过来了。 “子清姑娘,这……”卫队头领正在犹豫不决。 这是胡姬姑娘的房间,他们怎么敢擅闯,还不说这个时辰,胡姬姑娘应该已经睡了,他们这样进去打扰,真的好么? 护卫踟蹰不定,秦子清他们不敢得罪,胡姬他们固然也不敢得罪,秦子清这不是在为难他们吗? “愣着做什么?能被掌门人定为犯人,岂能轻易放过?若是逃犯正好躲在胡姬小姐的房间里,里头的人出了事,你们谁能负责?”秦子清神情冷漠,多了几分不近人情。 这可让她身旁的护卫更加不安,秦子清已经帮他们把门踹开了,这会儿里面的人估计也被吵醒了,与其两边的人都得罪,不如去里面搜一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没找到逃犯事小,要真如子清姑娘说的,逃犯就在屋里头,那他们就有罪了。 “胡姬姑娘,得罪了。搜!”想清楚了,护卫队头领不再犹豫,下令让人搜逃犯。如果胡姬姑娘不高兴了,那他们也是为了拿住逃犯,保护胡姬姑娘的安危。 看着护卫队进屋子里,秦子清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这人最不喜欢吃亏,胡姬连她的浴桶都能搜,还想睡个好觉,没门! 一队人急匆匆闯进去,胡姬刚穿好衣服,见到这场面,脸色瞬间拉下来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抬头,如胡姬所愿,她看到门口处站着的秦子清,心里有什么疑惑,此时也解开了。 果然,她与秦子清才是最了解对方的,胡姬很快就明白过来,秦子清小心眼,分明就是在报复自己,在她沐浴的时候,闯进她的竹楼里。 “听说逃犯没有抓住,本小姐担心胡姬姑娘你的安危,便让护卫们好好搜查。”她嘴角抿着笑意,那双眼睛里分明是在看好戏的神情,胡姬愿意相信才怪。 “本小姐信了你的邪,这里没有逃犯,都给我滚出去!”胡姬厉声呵斥,秦子清的心眼实在太小了,好歹这是女子的房间,让这么多护卫闯进来搜查,成何体统! 胡姬的愤怒秦子清并不放在眼里,她不以为意的往屋子里瞧了几眼,“胡姬姑娘能保证,逃犯此时没有躲在你的房间里?” 秦子清倚在门边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胡姬变脸,奉命搜查的护卫队因为胡姬的呵斥,一个个停在原地,没有继续搜查,却也没有退出去。 “没有,都滚出去,出什么事,本小姐一力承担。”若不是知道逃犯是慕言书,以慕言书的品行绝对不会,潜藏在女子的闺房中,胡姬说不准真信了秦子清的话。 但女子的闺房被人这样搜,传出去胡姬就成笑话了,是以她看着秦子清的眼神不善,若不是打不过秦子清,她这会儿都想动手了。 护卫队们不需要秦子清允许,在胡姬呵斥后,连忙撤出去。再不走,只怕他们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秦子清没有赖着,胡姬都说有事她自己承担后果,她再不走,就相当于狗拿耗子,只不过…… 既然心里已经决定要闹一闹胡姬,她怎么可能因为胡姬这几句话就收手了? 出了胡姬的闺房,秦子清并没有急着走人,上前两步挡住要离开的护卫队,“逃犯一天没有抓到,就一天不能松懈,胡姬姑娘女儿家心态,好面子所以不让人搜查,吩咐下去,让大家今晚在这附近好好搜,逃犯一定在这附近。” 削削胡姬的面子,怎么可能满足秦子清呢,那女人白天的时候不给自己一点面子,那今夜就别想睡觉了。 秦子清把逃犯的事情嚷得人尽皆知,又让众人忧心逃犯会带来的影响,偏偏在神医谷中的护卫队,要全部出动的时候,又让秦子清留下,只调了两队人在胡姬的屋子附近搜查。 只怕除了没有出来的胡姬,绿袖与知琴知棋几人都知道秦子清的用意了,真是睚眦必报,护卫队的动静绝对不小,这么一闹,胡姬根本不用睡觉了。 而始作俑者秦子清,则在下令后回自己的竹楼休息了。 翌日,难得没有人来竹楼闹事,知琴知棋四大美婢还以为,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胡姬今天一大早会过来找她们家小姐的麻烦,不想居然没有看到胡姬的影子,真是稀奇。 秦子清还是照常吃喝,翻翻医书练练功,绿袖一天来了两趟竹楼,没发现什么异常,胡姬便放下心中的猜疑,秦子清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慕言书那日的话,估计是诈自己的,神医谷中没有慕言书的踪迹,或许慕言书已经离开神医谷了。想到这个可能,胡姬烦躁的拟了一封书信,命人送出神医谷,给远在东圣南庆边界的迦叶。 将慕言书囚住,是迦叶的意思,如今人在她的看管下失去踪影,于情于理她都要给迦叶汇报一下,好让迦叶做其他安排。 通知了迦叶后,胡姬并没有停止搜寻慕言书的下落,还派了人留意海面上的情况,如果慕言书离开,海面辽阔,他们也容易发现。 一心放在寻找慕言书的事情上,放下秦子清这边的猜疑后,胡姬对她就没有过多的注意,等她收到秦子清失踪的消息时,不想秦子清已经出了桃花林,与慕言书在神医谷的旧址处会合了。 秦子清并没有急着出海,她了解胡姬,如果收到她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会把她跟慕言书联系到一起,因为如果没有她的支援,慕言书一个人,不会那么轻易就从桃花林的阵法中出去。 只要她消失的消息传开,胡姬就会先关注海面上的情况,守着等他们出海的时候拦截住,所以秦子清并没有急着离开。 神医谷的旧址处,人迁移走了,大部分的食物跟药材也被带走,不过田里仅剩的农作物,并没有被毁掉,以及山里林子中有各种果子,虽然味道仍有酸涩,但是仍可以裹腹。 第923章 失踪——孤帆远影碧空尽 又或者池塘荷塘中有鱼,秦子清和慕言书的吃食倒不成问题,直至第五天过去,在胡姬心中猜测他们也许出海已经航行远了的时候,她与慕言书终于准备妥当了。 在神医谷中,想要得到一艘可以航行的大船,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有就直接用,没有就砍两棵树,大不了自己造一艘,索性秦子清与慕言书都是比较幸运的,在神医谷旧址上,还真让他们遇到一艘完好的大船,别说他们是两个人,就算是七八个人一起上船,他们也可以顺利的离开,这样一来,粮食充足,他们便能够顺利出航了。 胡姬连续几日,都没有找到秦子清的下落,心情临近爆发边缘,知琴知棋四大美婢,在胡姬的授意下已经被看押起来。 “事分轻急缓重,子清姑娘失踪的事,胡姬小姐最好快些通知掌门人。”自秦子清失踪后,绿袖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但左右都翻找个遍,仍然没有秦子清的消息。 最初的时候她便提醒了胡姬,把这件事报给迦叶知晓,却不知胡姬为的什么,把消息一再压下,如今六天的时间过去了,再不把消息报过去,出了事,她们谁也推脱不掉。 “本小姐办事不需要你多嘴多舌,出去。”找不到秦子清,胡姬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因为如此,她害怕迦叶得知秦子清失踪后会怪罪,才会一再把消息压下来。如今绿袖在自己耳旁提醒这个事实,胡姬的心情更加不悦,也顾不得胡姬绿袖是迦叶的人,要不是她还有几分理智在,这会儿已经让绿袖滚出去了。 神医谷的事务,是迦叶亲自交代,在胡姬与秦子清手上,绿袖有不满胡姬的地方,也憋在心里。 等绿袖出去,胡姬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是觉得绿袖说的有道理,又或者是担心秦子清消失那么多天,会发生更多让人难料的事情,胡姬终于决定给迦叶送消息,把秦子清消失的事情报过去。 而另一边,已经出海的秦子清,她与慕言书,在船上备了足够的吃食以及淡水,本以为脱离了神医谷的范围,顺利出海,便也能够一帆风顺的航行登陆,谁可预料,人算不如天算,人祸可为,天灾难挡。 秦子清在船舱内睡觉,刚上船的时候一直吐个不停,能睡觉也不安稳,现在好不容易合上眼睛,没过多久,就让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给晃醒了。 因为是在船上,睡觉的时候不方便燃火烛,她跟慕言书都没有点过蜡烛油灯,此时船舱内黑漆漆一片,依稀可见外头的闪电光亮照射进来,随后是一声声的惊雷。 这种情况断然没办法继续休息,秦子清从床上下来,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外衣,就往外头跑出去,险些跟慕言书撞在一起。 “出什么事了?”船舱外头风雨交加,雷鸣电闪。漆黑的海域,如同吞噬人的猛兽,向他们张开尖锐獠牙的大嘴。 风浪激烈的拍打在船身上,让人不由得害怕下一个巨浪,会把船体打翻。 慕言书身上湿透了,刚收完帆,如同一只落汤鸡,并没有急着回答秦子清的话,而是就势推着秦子清往船舱内进去。 “别担心,外面有暴风雨,我们遇到海上风暴了。”风暴,寻常这种气候就能让人敬而远之,足以见得它的可怕之处,海上风暴,比寻常的风暴更甚,一个不小心,他们就可能翻船,葬身在海底当中,无人知晓。亏慕言书此时的语气,还可以保持着风轻云淡。 “我们要怎么办?”秦子清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却也晓得海上风暴中,人力显得有多渺小,如果他们的船被风浪打翻,他们也会随之葬身海底。 “海上的情况时常阴晴不定,这艘船很坚固,我已把帆收起来了,现在等着外头的暴风雨停下来便好。”暴风雨的气候是慕言书没有料到的,风浪拍打在船身,就连他跟秦子清,都要紧紧抓住身边的物甚。避免被这么剧烈的晃动,给甩出船舱外。 慕言书好歹出去过,这种情况估计也遇见过,如何处理他比秦子清清楚,在海上他们除了等风停,等雨停,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雷鸣电闪,惊雷滚滚,好几次秦子清都怀疑他们要葬身在海底了。 好在这场暴风雨没有持续多久,直到翌日的天亮,终于放晴了。 秦子清站在甲板上,暴雨过后的天空如同洗涤过,清晰干净,海风缓缓吹来,带着海上特有的鱼腥味,以及刺骨的寒意。 “咱们快到了。”慕言书的嘴角终于露出笑容,越靠近四国大陆,气候就越寒冷,这是神医谷中没有的体验。 此时临近腊月,正是冬天的气候,秦子清在慕言书的提醒下,多穿了几件厚厚的衣裳,闭着眼睛,一边静静的感受凉凉的海风,这股寒意,陌生又熟悉。 似曾相识,不觉让人起了几分近乡情怯的心理。 暴风雨后,慕言书把船检查了一遍,船体牢固,没有受损的地方,又或许是感觉到离上岸不远了,他好心情的拿了根鱼竿在甲板上垂钓。 也就是他们离四国大陆越近,神医谷送出的消息,也片刻间到了迦叶的手中。 慕言书的预料没有错,迦叶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子清的身份,先前把人带回去,是因为神医谷至关重要的东西,都在阮明心的手中。后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了解到她身上有着更多的价值,以至于后面的行事,步步都有他的深意。 身周的气息倏然冷了下去,让送情报的人大气不敢喘,跪在底下静静等候那人的命令。 “传本宫命令,一经发现他们的踪影,立刻把人带回来。”他绝不容许自己所做的安排出现纰漏,阮明心的出现会引发什么结果,昭然若知。 在四国人的眼中,阮明心是一个已死的身份,既然已经习惯了神医谷的一切,她还是留在神医谷中的好。 第924章 撤退——兵回北狄送贺礼 送情报的人立刻退下,迦叶拿着信纸的手骤然收紧,即便失去所有的记忆,秦子清她还依旧不安分,对她来说,神医谷就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吗? “噗……” 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刺眼的红色,他忙从身上拿出一条帕子擦掉,吐出来的血处理掉了,但屋子里的血腥味却没有那么快散去。他这副残废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 他定定的盯着手中染了血的帕子,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在神医谷的隐患没有处理掉之前,他不能倒下,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整个神医谷的安宁与清静么。 秦子清与慕言书两人在海上又走了一日,终于看到陆地的边沿了,只不过…… 谁来告诉她,这海面是怎么一回事? 越与四国大陆靠得近,天气就越发的冷,昨日钓完鱼后,秦子清干脆躲在船舱里不出来,等到今日听到外头的异响,她才发现,外面的天开始下雪了,海面上浮着碎冰,她在船舱内听到的异响,就是船身与这些碎冰撞在一起的声音。 “与神医谷温暖如春的气候不同,四国之中,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慕言书给她解释,冬天下雪很正常,正月过去了,看海面上的浮冰就知道,冰雪消融,冬天也没几日了,可这都是问题,海面上的浮冰就成了他们的阻碍。 “我们要怎么过去?”秦子清一张小脸皱成一块儿,纯粹的低温,她还可以调动周身的真气来抵挡。 但他们现在还在海上,碎冰阻挡了船的前行,站在甲板上也好,躲在船舱里也好,那股冰冷夹杂着湿气,已经不是多穿几件衣裳就能抵挡得了的,寒意穿过衣服,在上面留下一层凉嗒嗒的湿意,冻彻骨头,秦子清的关节都能感觉到僵硬。 “收拾一下,船不要了。”这里离对岸很近了,上百米的距离,咬咬牙,应该是可以用轻功飞过去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凭借他们两个人,是不可能把海面的浮冰处理掉。 胡姬发现他们不见的消息,不可能无动于衷,只要她把消息传出去,迦叶就会采取行动,他们若不快点上岸,留在海面上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很轻易就会被发现。 —— 阮兆麟连夜从金陵城的密道离开,当夜,金陵城中的起义军,在阮兆麟的命令下,打开城门,夜袭谢家武率领的南庆朝廷军队,一切正如同谢家武所料。 军队的人一早就听了谢家武的命令,在金陵城的城门打开时,前锋带领一支兵马迎战,另有两队人马,由副将率领,从两翼包抄,两个时辰内,拦杀起义军一千余人,重伤五百多,起义军重新退回金陵城内。 连续两日过去,没有再战的意思。众人以为,一群普通百姓组成的起义军,在吃了败仗之后,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再战,就连谢家武也没有起疑心。 实际上,金陵城内的起义军,已经从城内撤退了。 是的,全部撤退了。阮兆麟好不容易组织出来的队伍,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死在朝廷的军队手里,就算这支队伍有不能用的一天,他也要在那一天到来前,榨干他们身上的价值,这才对得起他回南庆这一趟。 起义军是从金陵城中的密道撤退的,阮兆麟安排了人,带他们一块儿回北狄,并没有把真实的目的透露出来,这群人,是他送给龙翼轩的礼物,他如今要靠龙翼轩活着,只有龙翼轩好了,他才会好,至于这几千起义军,到了北狄之后,龙翼轩会怎么安排,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阮兆麟是因为收到龙翼轩的命令,才从金陵城中撤退,离开前,也不忘安排在其他灾区的人,怂恿百姓组成起义军,继续与南庆朝廷作对。 回北狄的路上,他还在猜北狄是出了什么事,龙翼轩才要自己那么快回去,刚抵达北狄的领土,龙翼轩手底下的人就过来接他了。 当然,不是有多看重阮兆麟此人,而是北狄战乱不止不休,阮兆麟的出现,那些反对龙翼轩的人说不定会对他出手。 接阮兆麟的人,也算是过来保护他的,这也是龙翼轩对阮兆麟的另一种重视。 “主子让你过去见他。”北狄的大地战火不歇,还活着的人已经麻木了,如今的兵马,不说死气沉沉,一个个士兵的表情皆是冷漠僵硬。 阮兆麟默默的跟在士兵身后,走向龙翼轩的营帐。龙翼轩的腿是废了,依旧坐在轮椅上,北狄战事繁多,他正在处理军务,阮兆麟进了营帐后才想起了什么,顿时不知道应该喊龙翼轩主子,还是喊他七王爷。 最初他是龙翼轩的人,龙翼轩死后,他又与他们合作,直到被龙翼轩从地牢里救出来,才认他为主,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主子就是龙翼轩。 是他最开始就效忠的人。 阮兆麟没有出声,但龙翼轩很快就注意到他进来了,“站在那里愣着做什么?” 自打知道他的腿永远也好不了后,龙翼轩的脾气就没有好过,没有暴躁易怒就算不错了。 阮兆麟回过神,连忙上前,“不知主子召见属下所谓何事?”他也不纠结了,管他龙翼轩是什么身份,他已经认龙翼轩为主了,现在还要靠着龙翼轩才能活下去,对于龙翼轩的身份,这都不重要了。 “能把南庆的水搅混,本主之前倒是小瞧你了。”龙翼轩上下打量着阮兆麟,似乎才想起来,阮兆麟当初主动请命去南庆,才刚刚立下的丰功伟绩。 盛世文臣,乱世武将,他要谋的是这个天下,对于他来说,阮兆麟这个老头子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不过经过南庆这一乱,倒是让龙翼轩看到了阮兆麟的另一番价值。 打仗之事,阮兆麟一窍不通,但对于治国治世,阮兆麟的才能,也不全然无用,就像他打下来的领土,需要一个人在后方帮他安稳人心,否则随时又是一塌糊涂。 第925章 重任——治北狄平内乱 龙翼轩以强势的手段,如今在北狄占领一席之地,因为断尘渊,因为东圣,因为那些奇异药草还有神医谷,导致他对北狄疏于管制,白让北狄的人有反抗的机会,没日没夜永不停休的战斗,这些都让龙翼轩打心底深深地厌恶。 倘若能借阮兆麟的手,让北狄这群不听话的东西归顺,他不介意继续用着他们。反之,他也不会嫌试药的人增加。 二长老现在来投靠他,除了吃喝睡,整日都待在山脚那一块儿地方,研究能够把士兵变得更强的法子,那批不能用的药物,也被二长老收起来,具体作用还不清楚。 尤其是神医谷的那群人,自从到了北狄之后,就神神秘秘的,若不是他们现在就在北狄的地盘上,说不准龙翼轩也会派人去查探。 “主子说笑了,为主子分忧,是属下的职责。”阮兆麟谦虚道,龙翼轩的话让他在心里的谨慎又多了几分。 在得知眼前的人,就是死而复生的七王爷龙翼轩,阮兆麟面对他的时候,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他跟从前的龙翼轩没有少打过交道,很了解龙翼轩这人的品性,为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一如阮青璃! 那是他明媒正娶的侧妃,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阮青璃都可以下狠手,如果自己对他没有用,说不准下场会更惨。 这世上从来不缺被利用的人,怕的就是自己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分忧?”阮兆麟谦卑的态度,让龙翼轩的脸色也跟着好看了几分,“这话倒也没错,本主现在就有件事,要你为本主办好。” 龙翼轩的野心,从来都不止一个北狄,是那群不长眼的家伙在北狄跟他闹,南庆的内乱,龙翼轩就觉得阮兆麟做得好,东圣势力分割不下,西瀚有储君之争,南庆若是不乱上一乱,他还怕南庆会给他添乱呢。 阮兆麟闻言,心里顿时闪过无数的念头,拿不准龙翼轩想要他做什么,“不知主子要属下做什么?” 龙翼轩是知道的,阮兆麟可不会领兵打仗,南庆内乱一事,他是借着天灾与百姓的怨气,以及自己对南庆的熟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将一切计划顺利进行。 难不成龙翼轩要自己把南庆的法子,用在北狄人的身上? 妖言惑众,也只能迷惑迷惑那群无知的百姓,北狄的情况,就算他想要糊弄,北狄的百姓也不会相信他说的。 还没听到龙翼轩说什么,阮兆麟的脸色就开始为难,好在龙翼轩此时并没有去注意他是什么脸色。 “天下迟早有一统的那天,本主也知道,阮大人愿意助本主一臂之力,如今北狄内乱…… 阮大人大才,相信阮大人定能为本主献上良策。”他毫不客气的透露自己的野心,几句话,就把治理北狄,平内乱的事情推给阮兆麟,阮兆麟当初能够爬到丞相的位置,自然有他的两把刷子,龙翼轩近日因为众多事务缠身,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眼下阮兆麟在,他不妨就丢给阮兆麟去办了。 至于要不要担心阮兆麟会背叛他,这点几乎连想都不用想,阮兆麟现在如同菟丝草,只能靠依附他而活,背叛?除非阮兆麟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否则绝对不敢背叛他。 “属下,属下……”阮兆麟没想到,龙翼轩居然会交这样的事情给他。 龙翼轩的野心,比当年还要大,只不过不知道,如今的龙翼轩,是否真能夺取这个天下。 “怎么,你不愿意?”久不见阮兆麟回话,龙翼轩的语气就冷了下来,阴狠的目光落在阮兆麟的身上。 吓得阮兆麟满身的肥肉也跟着抖了一抖,连忙回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为主子分忧。” 太吓人了,那道威胁性的目光,好像自己不答应,龙翼轩就会弄死他一样,阮兆麟胆战心惊,心里却没忘记龙翼轩要让自己办的,平定北狄的内乱,自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恰恰这正是他拿手的。 北狄的战争,如今北狄大部分的势力都落在龙翼轩的手上,那些不服他的人,大不了杀了,杀鸡儆猴,北狄又不是人人都要叛乱,龙翼轩若是把自己阴狠的一面透露在人前,还能把那些要反龙翼轩的人给震慑住,至于战争后,怎么让那些北狄民众一心归顺龙翼轩,这就更简单了。 “北狄缺食少粮,属下记得上回给主子的提议,不知现如今……”阮兆麟提的是当初让龙翼轩,趁着四国局势都不稳,让龙翼轩暂停攻打断尘渊,好好积蓄自己的力量。 北狄近年来少粮,而龙翼轩格外地缺粮,龙翼轩当时都顾不上要让自己手底下那帮没事做的人种粮,提前谋划北狄的事务。 北狄的土壤与气候不适合种稻谷小麦,但马铃薯萝卜却不是什么难事,还有北狄丰富的草料,完全可以在这片地上养牛养羊,北狄落在龙翼轩的手上,这些也就成了小事。 而这个提议,龙翼轩也听进去了,北狄现在就有一块儿地方,专门用来养牛羊,这半年来,他们的伙食因此大大改善了,但也只是龙翼轩手上的那帮人,要想养再多的,那些牛羊的产量并不够,如今也只够他们生存,如果是打仗的话,恐怕也是支援不上。 “牛羊的产量并不多。”至于种马铃薯,这些龙翼轩并没有想过,相比较马铃薯,牛羊更好养殖,他手上的将士更想要吃肉,所以这些自发的让龙翼轩无视掉了。 阮兆麟的脑子转得特别快,结合龙翼轩手上的余粮,还有北狄的现状,很快,就有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 “回主子,并不是每一个北狄的百姓,都想要反抗,不是人人都喜欢战乱。” 谁都向往和平,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一口吃食,想要能够活下去的根本,战争是什么,战争是为了夺取更大的领土,夺取更多的资源,让他们能够生存的更好,但大多的百姓,都只想一日三餐能饱腹。 而这些,都是阮兆麟多年来在南庆为官的切身经验。 第926章 粮食——这次目标是东圣 “既然百姓没有吃食,咱们何不就以吃食笼络人心?”有得吃,不用饿死,相信大部分北狄百姓,都不会再有那么抗拒的心理。 北狄上一任的可汗是北狄人没错,北狄的百姓支持他,敬仰他,可不曾想到了最后,北狄国破,可汗还不一样抛弃了他的子民,自缢在自己的营帐中。 而北狄的百姓,也因为可汗的行为,让北狄沦为无人管制的地带,百姓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死尸引发的瘟疫爆发,也没人救治,死伤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如今他们反抗龙翼轩,内心里也单单是想要争一口吃食,想要继续活下去罢了。 龙翼轩半眯着眸子,似乎是在想阮兆麟这话可取的程度,“阮大人是不知道本主手底下的人,都是些什么状况吧?” 他手底下的人,也堪堪只能吃饱,现有的粮食,连一场小规模战役的军粮都撑不起来,阮兆麟居然让自己把不多的粮食,拿去分那些愚蠢的百姓?阮兆麟的用意是什么? 被龙翼轩的视线这么盯着,阮兆麟心里开始发毛,直觉让他觉得,龙翼轩不喜他这个提议。 阮兆麟想起来,龙翼轩的手上,目前没有多少可用的粮食,连忙解释道,“主子可以命人种些易收成的粮食,北狄种不了,东圣,西瀚,南庆的土地难道也种不了嘛?” 阮兆麟继续缓缓说道:“兵荒马乱,哪一国家不缺粮,百姓人人自危,忧心生死,那些田地荒废了也是荒废,主子何不利用一二?” 就拿南庆当例子,天灾不断,导致在朝廷的管治下,仍旧民心不合,即便天灾过去了,南庆的百姓,在阮兆麟的怂恿下,起义打算反了朝廷。 数万的百姓组成起义军,家中就剩老幼妇孺,他们的田地也没用了,龙翼轩完全可以把这些拿在自己手上,在南庆的朝廷应付起义军,没空注意这些的时候,把田地利用起来。 “终究是南庆的领土,并非长久之计。”龙翼轩没有把话说死,阮兆麟的提议并不是不可行,却也如同他说的,不是长久之计,南庆总会察觉到,到时他的人即便能够及时撤离,在那些地方种下的东西,都成为他人的嫁衣。 然龙翼轩与阮兆麟并没有想到一个点上,或者这样说,阮兆麟想要的这一批粮食,并不是用在龙翼轩手下的人身上,也不是为安抚北狄百姓用的。 “南庆天灾内乱,西瀚储君之争,唯独东圣内政三足鼎立,主子为统一天下,怎能放任东圣独善其身?”龙翼轩的野心阮兆麟自然清楚,话不用说得太明显,就足以让龙翼轩明白,阮兆麟的主意打在东圣身上。 “你以为东圣会给你粮食?”龙翼轩不屑轻嗤,断章取义的言辞,顿时让阮兆麟面色有些尴尬,想到龙翼轩现在是自己的“主子”,阮兆麟又压下心里被小瞧的不悦。 “主子说笑了,东圣那几位不会答应的。”他从未想过东圣会给他粮食,恰恰相反,他想要粮食,就要从东圣那边下手,至于法子嘛…… “主子若是信我,便照我的法子做,三四个月后,把收获的粮食交给我带去东圣,再回来时,我会带着更多的粮食。”阮兆麟神秘兮兮的模样,没有全部向他坦白。 因为他深知,人要有价值才会被留下,保留价值,就要保持自己有用的神秘,阮兆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的,他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手上掌握的粮食够的话,他的计划就可以成功,计划成功了,也不用担心龙翼轩会小瞧了自己。 阮兆麟有所保留的言语,叫龙翼轩心中有所不满,但这个人是在自己手下办事的,龙翼轩便忍了,只希望阮兆麟办事,真能有他说的那么牢靠,不然他也不介意让这个“已死之人”,真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心里斟酌再三,龙翼轩决定信阮兆麟一次,“既然你胸有成竹,那先去东圣打探消息,粮食有收成了,本主再派人送过去给你。”这也是同意了阮兆麟的提议。 龙翼轩无法对粮食不心动,听阮兆麟的话,东圣不乱,对他们没有好处,倘若阮兆麟还能把东圣的水搅一搅,左右他们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那,属下这就去准备。”阮兆麟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对于龙翼轩让自己立即起身去东圣的事,没有拒绝,他现在是依附在龙翼轩身上,龙翼轩让自己做什么,他都没有权利拒绝。 —— 秦子清与慕言书登陆的地方,是在东圣的一处海港港口,上岸前,船上有关他们两的痕迹,全被他们清除掉了。 迦叶的存在,让他们不得不谨慎,天知道慕言书对迦叶这个人有多防备,到了东圣,也就代表他们离迦叶越来越近,神医谷山高水远,迦叶鞭长莫及,可在东圣,慕言书绝对相信,他跟秦子清离开的消息已经传到迦叶的耳中,迦叶要在四国找寻自己跟秦子清,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不知道迦叶手上有多少人可用,是用何种法子找他们,慕言书与秦子清在进城以后,便与秦子清一起易容成另一副模样。 有备无患,秦子清那张脸太过绝色,大喇喇的在路上行走,很容易便会引来行人的注意,如果不是慕言书太过坚持,秦子清也不会跟着将容貌遮掩。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咱们都已经出来了,迦叶的性子,应该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在秦子清的心里,迦叶虽然时常顶着一张面瘫脸,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是严肃了一点,还有比较喜欢坑人,也没有什么坏毛病,大多时候,她想要做什么,迦叶还是比较包容的。 她想,即便最初迦叶是不同意他们离开神医谷的,但他们走也走了,迦叶就是知道了还能怎样? 神医谷相处的日子,让秦子清打心底里认为,迦叶不是一个凶残的人,即便他们有错在先,大不了回去一顿罚,罪不至死。 第927章 伪装——约定东圣最安全 “天真,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慕言书谨慎的提醒道。 秦子清心里想的也没有错,不过那是仅仅对她而言,迦叶不知道为了什么才培养出一个秦子清。 但对于慕言书,他身上可没有什么被迦叶看中的,更别说他的亲爷爷还背叛了神医谷,背叛了迦叶。 他冒险带着秦子清出来,已经是铤而走险了,迦叶没有杀自己是因为还没有找到他们,慕言书不敢想象,如果落到迦叶手中,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他带秦子清出来,是为了让她变回阮明心,为了让她找回记忆,以及查清迦叶的目的,如果现在就落到迦叶手中,那前面做的事情,全部都会功亏一篑。 “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两人各自一身贵公子的打扮,扮作出门历练的世家公子,原本的容貌,被他们用药物涂抹遮掩掉,不用特殊的药水擦洗,那层伪装也不会轻易掉。 被迦叶带回神医谷,与外头的世界完全隔开,两年的时间过去,慕言书都不知道这外面有什么变化,从谢含蕴跟他通信的内容上,也没有讲过多少。 他在外头有的势力,全都是他爷爷的,如今他们爷孙的关系几乎断绝,当然也用不了他爷爷的人,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势力,更不用谈霍铮如今的情况,他连霍铮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他给谢含蕴送了消息,两人约定好了碰面的地方,如今谢含蕴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不急着离开,迦叶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就安心的在客栈先住着,等谢含蕴来了再讨论其他的。 空余的这段时间,他也正好研究研究秦子清那些药中的成分。 “也好,都听你的。”慕言书的提议,秦子清基本没什么意见,第一次出门,她倒是乐得撒手不管。 外面的世界与神医谷很不一样,他们也已经抵达岸上两日了,秦子清却没有一点抵触的感觉,好似她也是熙熙攘攘的人堆中的一个,如果真要对比起来,她会觉得神医谷中的日子,美好的很不真实。 因为她看到了街市中来往的行人里,有人趁行人不备偷走了行人的玉佩锦囊,有人枯瘦似皮包骨蜷缩在街角等死,有人醉酒烂赌,被一群人堵住围殴个半死,也有妙龄娇俏的少女,被强行扯入花楼中…… 这些肮脏,这些罪恶都是神医谷里没有的,那是一个世外桃源,而这里,让秦子清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一句话: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那些丑恶,没有一个人去制止,每个人的心都黑到极致,坏到极致。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秦子清就见到了许多人,从一个安分老实的好人,一步步变,一步步踏进地狱,踏进深渊…… 然而面对这一些,她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仿佛她本来就是这里的其中之一,只不过她分的清好坏,分的清利弊。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为了不引人注目,秦子清大多的时间,都是趴在自己的窗户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慕言书等的人还没有到,不知道此时那人已经走到哪里了。 秦子清的日子无聊透顶,下一刻,她的房间门就被人急匆匆从外头推开,看到来人的面目,秦子清迅速把窗户合上。 “出什么事了?”在这家客栈住了半个月,她跟慕言书除了三餐的时候一起吃,余下的时间都各忙各的,还没见到慕言书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好似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 秦子清在等他解释,慕言书却等不了,他觉得没有时间了,“快,这里不安全,我们要马上离开。” 对他们来说,什么是不安全,那就是迦叶。 慕言书下楼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换言之,他们的行踪极有可能暴露了,迦叶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在决定离开神医谷的那一刻,慕言书就没想过再回去,所以当发现迦叶的人出现时,慕言书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逃离。 “冷静点,他们不一定认得出你我。”秦子清指着他们处理过后的容貌,除非那人有透视的能力,他们自乱阵脚,不过是引人起疑吧了。 慕言书凝重的点头,片刻功夫,又恢复常态,方才他的慌乱,若是让别人看见,无端给自己多了嫌疑。但这座客栈他们不能继续住下去,这座城,也不能继续待了。 “收拾东西,我们要提前上路了。”迦叶的人能够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们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谢含蕴还没有到,只能等路上的时候,再另做通知,他们现在首要做的,是先换个地方,躲开迦叶派出来的人。 收拾东西到退房,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秦子清刚踏出门口的时候,就注意到客栈外的几个陌生男子,他们不是一路人,身上也没有什么特点,唯一可以把他们的身份串联在一起的,就是他们各自腰间佩戴的铃铛了。 那样的铃铛,秦子清在神医谷的时候也戴过,不仅是她,红拂跟绿袖身上也都有。 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秦子清与慕言书,若无其事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当天便买了马,从这一座城离开。 离去的方向,直接往东圣的皇都而去,没有霍铮的消息,谢含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他们又在东圣,此刻往皇都的方向应该是最安全的。 他听说,当初新皇登基的时候,各国派的使臣贺喜,东圣去的是东圣太子东方睿,却在南庆境内遭伏杀,是阮明心救了他一命,想来他们过去,如果真的有什么难处,东方睿也应当不会袖手旁观。 正月过去,也就代表隆冬走了,大地回春,冰雪也消融,东圣的皇都,出门便是融融的暖意,已经看不到丁点雪的痕迹。 霍铮在东圣停留的时间有一年了,转眼一个冬去春来,他没有停止寻找阮明心的下落,这一年里,东圣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半点跟阮明心有关的消息,他依旧不肯放弃。 第928章 偶遇——林中相见默不识 玄月阁霍铮他已经直接甩手,日常事务已经全权交给季书崖跟白景智打理,但涉及到四国之间的情报等一些重要事务上,还是得霍铮自己点头同意。 但早在霍铮到东圣的第三个月,白景智终于受不了的,带着玄月阁的事务追到东圣请霍铮处理。 府上只有霍于归一个孩子,从学会说话,学会走路开始,小孩子的玩闹心也渐渐显露出来,霍铮事务繁忙,自然不可能天天陪一个小奶包打发时间,霍于归年纪还小,也不能让他自己看书识字。 正在处理白景智送来的信件,腿上突然贴上来一团温软的触感,霍铮低头看,不出预料,就是一个人又闷得无聊的霍于归。 东圣下雪的时候,满庭白雪他还能够自娱自乐堆雪人,自从院子里的雪融化了,他每日最爱做的事,就是往自个儿爹爹的书房跑。 尽管霍铮的事务没有处理完,霍于归也可以在书房里等着他处理完后,带他一块儿出门完。 近些日子,霍铮很久没好好陪过自己的儿子了,玄月阁的事情也不少,有关南庆北狄的情报有很多,例如南庆的天灾,暴乱,起义军…… 北狄的战乱,神医谷大批大夫入驻,那些奇异的药草,至今他们都接触不到那些药草,没有哪件事不让人焦头烂额的,将霍铮忙得连三餐都顾不上,更不要说陪孩子了。 霍于归是个很懂事,讨人喜欢的孩子,除了机灵懂事,就是乖巧听话,他不怕霍铮,但霍铮说的话他都会听。 例如霍铮说,“把书看完,我带你出门踏青。”他随手丢给霍于归不知道什么书,霍于归便有模有样的翻起来,安安静静,不会吵到霍铮。 等霍铮处理完了事务,外头的天色有些暗淡,霍于归早拿着书在矮榻上睡过去了,霍铮把人送回去,遇到素兰过来收拾东西,顺便通知他,明日他要带着孩子去郊外踏青。 傅长风跟东方睿也不能,时时来找霍铮品茶对弈,外人所说,东圣势力三足鼎立,却不知东圣的内政其实不太平,三位掌权者各抒己见,朝堂之上各派系也时常互踩,不知道人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东方睿的父亲与皇叔,见北狄有粮有又有人,屡次三番拿北狄先前的进犯说事,为此他们公然闹了不少次。 翌日,听说霍铮要出门踏青,最开心的莫过于小奶包霍于归了,一大早便兴奋不已,收拾好了在马车里等着霍铮。 东圣的郊区青葱一片,春色无边,郊外气息干净,出了城,还能够闻到一路两侧的花香草味。 霍铮只带了季书崖跟百灵,马车上还准备了吃食,看样子,午膳是不准备回城用了。 马车停在一座树林子外,时辰还早,霍于归追着蝴蝶在林子里跑,霍铮则在旁静静看着,却没多久,季书崖便在他耳旁说了什么,霍铮神色凝重的跟着他离开,把孩子留给马车中的百灵照看。 百灵在整理午膳的吃食,也没留意到霍于归的胆子居然那么大,追着蝴蝶,居然直接离开了百灵身边,等百灵回过头时,早已经没有了霍于归的影子了,吓得她连忙四处找人。 —— 秦子清跟慕言书,自从在那座城中,遇见了迦叶的人以后,便一起离开了,这一路容貌遮掩,倒是挡住了不少的麻烦,但涂抹在脸上的药物,也不全然无害,接连赶了两天的路,一路上又没有清理的条件,慕言书还好,秦子清就受不了了,脸上有股刺痒,火辣辣的疼痛感,她得先把脸上的药物洗掉。 疼痛的地方在脸上,慕言书也不知道秦子清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事情可大可小,他也不希望秦子清会因此毁了脸,听到这附近有水声,左右他们水囊的水也要喝完了,便将坐骑处理好,去这附近找水源了。 “药物在脸上停留久了的缘故,清洗掉便好,前面不远就是东圣的皇都了,他的人再快,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慕言书在一旁安慰道,秦子清的情况实属特殊,他一边在自己的行囊里翻东西,想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药物能给她用的。 秦子清点点头,树林子深处确实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可见底,偶尔还能看到几尾游鱼在石缝里钻过去。 她躲在小溪边,用手掬了一把水泼在脸上,溪水冰凉,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是减轻了,人也因为冰凉的溪水而精神了几分。 离开神医谷的这些日子,即便她再怎么给迦叶说好话,慕言书都不相信,一心认定迦叶不是好相与的人,担心逃离了神医谷会招来迦叶的报复,实际上秦子清心里面一直认为迦叶不会真的跟他们计较。 从包袱里翻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子,双手合上摩擦了一会儿,很快黑色的药丸子就在手上融化开,秦子清把手上融化出来的药物抹在自己脸上,那阵不适感顿时又减轻了些许,慕言书已经装好两个水囊的水,隔了一炷香的时间,秦子清终于把脸上的脏污洗掉,露出那张倾城绝色的容貌。 “娘亲!”一道惊喜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迅速将秦子清的注意力引过去。 不远处是一个奶娃娃,身高在秦子清的大腿还不到,衣着华贵不俗,容貌瓷白精致,看到秦子清的时候,一脸惊喜,迈着一双小短腿朝秦子清这边跑过来。 秦子清就看着那奶娃娃向她跑过来,娘亲?方才这孩子是这么叫她的吧? “娘亲,孩儿好想你。”他直接一扑就扑到秦子清的怀里,秦子清被扑得一愣,脚步猝不及防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了,这孩子叫自己娘亲? 长得这样精致,衣着上来看,想来这孩子的家境也应该是不错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把腿上缠着的奶娃娃拉开,秦子清蹲下来与他对视,这附近没看到其他人,这个不足三岁的孩子出现在这里,他家里人难道就不担心嘛? 第929章 分开——转身错过痛心头 秦子清不由得怪这孩子的家人,怎能将孩子独自放在这林子里,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娘亲是在担心孩儿嘛?孩儿跟爹爹一起出来踏青,娘亲快随孩儿回去,爹爹见到你,一定会很欢喜的。”霍于归奶声奶气的说道,小胖手抓着秦子清的衣角没有松开,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娘亲,他时常都有在爹爹的书房里,看到娘亲的画像,她就是娘亲。 “呃……”秦子清一脸黑线,更加确定这孩子的家人太没责任心了,带着孩子出门踏青,竟让一个孩子自己跑丢了。 荒郊野外,危险最难测,若这孩子遇到的是坏人该怎么办? “娘亲不想随孩儿一块儿回去吗?”霍于归抬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看到活着的娘亲,不是画像里头的,他既欢喜又不安,抓着秦子清衣服的手收得更紧了。 “你……”秦子清不知道如何应他,能将自己误认做是他娘亲,这孩子的娘亲,肯定是从小就没陪在他身边了,他眼中的期待太过耀眼,秦子清竟然在担心,自己的话会让他失望。 “小主子——” “小主子——” 声音是从林子的另一边传过来的,秦子清看着霍于归方才过来的方向,他们应该是在找这个孩子吧? “是百灵姑姑,娘亲咱们快回去吧。”霍于归摇晃着秦子清的衣角,笑得更开心了,百灵姑姑也来了,这下娘亲就会跟自己回去了。 秦子清笑笑没有应话,慕言书还在外头等着,他们该离开了。 没多久,霍于归过来的方向就有人朝这边走来了,看身形是个女子,秦子清不认识对方,但拽着她衣角的小团子,已经朝那女子跑过去了。 “百灵姑姑!我在这儿!”霍于归怕百灵没有看到他,一边跑一边呼喊,等跑到百灵面前的时候,神色欢喜,“百灵姑姑,于归看到娘亲了,我们快去让娘亲回家!” 跟霍于归的欢喜不同,百灵听到霍于归喊娘亲的时候就愣住了,难道是小姐回来了? 失踪了那么久,小姐真的还活着吗?她终于回来了吗? 霍于归拉着百灵的手往小溪边跑,生怕跑慢了,娘亲就会没了。百灵也回过神来,直接把霍于归抱在手上跑过去,尽管她的速度很快,但到了小溪边,小溪边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主子是不是看错了?”百灵不是霍于归,没有看到这边有人出现,欢喜过后便是失望了。 小姐失踪了这么久,如果还活着的话,怎么可能不回来?她若是看到了小主子,怎么会不跟他相认呢?也许是小孩子看错了,小主子出生后小姐就失踪了,他都没有见过小姐,又怎么知道小姐长什么样子呢。 没有看到秦子清,霍于归心里就不安了,听到百灵这么说,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抹不悦,“娘亲明明刚刚就在这里的。” 他的态度很坚决,小脸绷紧的时候,有几分霍铮的样子。 霍于归看着百灵,眼神里的坚决没有变,眼睛里噙着眼泪,就是想要让百灵相信他,他说的都是真的,过了一会儿,见百灵没有说话,他有些不耐烦的拉着百灵走,“我们快找找,娘亲一定没有走远。” 方才那人就是娘亲,娘亲一定还在这附近没有走远。 秦子清在暗处看到孩子走了,确保来人是孩子的家里人,才默默离开,慕言书还在外头等着,他们俩现在毕竟是在逃亡,万不可声张惹事。 脸上还有些红,秦子清没有重新涂抹药物,出了林子,慕言书果然在等着,见秦子清出来了,把水囊丢给她,“我们得走了,这会儿进城,还可以吃饭。”连续几天赶路都吃干粮,虽饿不死人,但也绝对没什么好味道。 “走吧。”秦子清并没打算把林子里刚刚遇到的事情同慕言书说,在她看来只是个意外。 有通关文牒,进城就不是什么难事,好在东圣皇都里,他们没有遇到迦叶的人,随意找一处客栈住下,慕言书说,要在这里等谢含蕴。 吃过午膳,两人各自回房里歇着,秦子清给慕言书的药,差不多有结果了,慕言书说,最快明日便可以给她答案。 东圣皇都的这家客栈,毕竟是在皇都热闹处,住一晚上并不便宜,好在窗户正对着大街上,或者说是城门楼,反正这一处的视角很好,秦子清不用出去,在自己的厢房窗户,就能够看到外头的景象。 秦子清换了一身衣裳,着回女装,那张脸为了不招惹是非,让她拿面纱挽起来了。倚在窗边,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她的视线,落在一辆刚进城的马车上。 通体黑色,没有任何的装饰,却不难看出打造马车的材质,是沉香木。 沉香木的价值很高,与金子的价值等同,试问能用沉香木来打造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的主人,能够平凡到哪里去? 看不到马车里坐着的人,秦子清兴致缺缺,把窗户合上,却不知在她关掉窗户的那一刻,马车里的人,也抬头看向她方才停留的位置,那双眼睛古井无波,深邃的瞳孔,却有最犀利的眸光。 那里并没有人,他却感觉到了,方才在那个位置,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兴许这东圣,也没有那么太平,终究他挡住了某些人的路了。 “爹爹,孩儿真的看到了。”霍于归从车厢的另一边爬过来,伏在霍铮的腿上。 明明他看到了娘亲,娘亲真的在树林里出现了,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他说的呢? 看着小家伙眸光里的坚持,在那一刻刺伤了霍铮的心。 两年多了,她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回来了为什么不找他跟孩子,难道她不知道,他和孩子一直在找她,一直在等着她吗? 霍铮一把将霍于归抱在怀里安抚,“听话,娘亲会回来的。” 会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能确定,却相信她会回来的,不回来他便等,总有一天,他能够等到她。 第930章 失忆——药没问题人有问题 秦子清偏偏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压抑的难受,就在看到那辆马车之后,心情莫名其妙地很压抑。 手握着给自己倒的一杯水,她想,也许是东圣皇都的风水和她不对盘,这才刚到皇都,她水土不服的症状就出来了。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秦子清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赶路真的不是什么舒服的事,特别是在马上跑了两天。 虽然沐浴后,身上酸疼的滋味减轻了很多,但身子一沾到床,那股困意还是忍不住席卷上来。 天色昏黑,一弯月牙高高挂在天边,散发出浅浅的微弱的光,灰厚的云朵随风飘过,没一会儿就把微弱的月牙,遮掩在云朵后面。 这一觉睡到翌日清早,慕言书过来叫她一块儿下楼用早膳,顺便把从秦子清那儿拿的药还给她。 曾几何时,秦子清也害怕会从慕言书的口中,听到什么跟迦叶有关的事情,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做什么? 在慕言书把药还给自己的时候,秦子清有那么一刻是希望,慕言书的见识再低一一些。 但或许是秦子清的祈祷显灵了,把药还给秦子清的时候,慕言书的情绪算不上欢喜。 “药没问题。” 没有问题,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他之前的所有猜测,都可能是错误的。 秦子清真的是因为失忆,所以需要借助药物来调理,让她能够恢复记忆。 如果秦子清是阮明心,迦叶要想做些什么,就不会在阮明心失忆后,再想法子帮阮明心恢复记忆,这跟他所做的事情完全相悖论。 “确定了吗?”无疑,慕言书的话让秦子清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很好不是嘛?说明迦叶并没有害自己的心思。 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呢,关于她跟阮明心是同一个人的事,真的,猜测并没有任何根据。 慕言书沉默了许久,秦子清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却应道,“确定了你就要回去嘛?” 回去,他指的是神医谷,秦子清随他一起离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秦子清的身份,因为秦子清对自己的身份也起疑,所以才会在他提出离开的时候,跟着他一起离开神医谷。 他给秦子清的身体诊治过,一切如同迦叶告诉秦子清的那般,沉睡十年,只是失忆了。 如今他要告诉秦子清,她的失忆没有什么异常,这个回答他自己也难以接受。 要把秦子清留下来嘛?还要把秦子清带到霍铮面前嘛? 秦子清若不是阮明心,与霍铮相见也没有意义,因为霍铮找的是阮明心。 “天下之大,难得出来,回去也得先玩够本。”她没有慕言书的那般纠结,秦子清也好,阮明心也罢,她一直都是她自己,不过一瓶药而已,能断定什么? 她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不妨看看四国是什么样的风景,迦叶不高兴,回去后要怎么罚她也认了,前提是她玩够了再说。 慕言书的纠结她没打算去开解,有些事得自己想通,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慕言书一心认定她就是阮明心,如今此刻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他需要一些时间回回神。 总归现在她跟慕言书是一伙儿的,迦叶都不会放过他们俩任何一个,所以她不担心她确定不是阮明心,慕言书就会对她不利。 “客官,您的早膳。”店小二把早膳端过来,两个包子两个馒头,一锅清粥还有一碟咸菜饭点简单,包子是东圣的特色灌汤包,馒头稀饭清淡,灌汤包却油而不腻,早膳吃正好。 “小二!四间上等客房!” 这两日东圣的游商好像很多,昨日刚进城的时候,秦子清就看到两队游商进城,今日这队游商,一早进城,就在他们落脚的这家客栈住下,带进城的货还没有卸下,把整个客栈的门口直接堵住。 一大帮人走进来,安静的大堂,瞬间便吵嚷起来。 砰…… “小二!”客栈里只有一个小二,刚去给另一桌的客人端早膳,还没来得及应声,进来的人就一脸不悦的拍桌子,在大堂中用膳的人,瞬间就将目光转到新进来的人身上,秦子清和慕言书也不例外。 拍桌子的是个方脸男人,五大三粗的汉子,行为动作很粗暴,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小二晚了几步他就不耐烦的拍桌子,丝毫不顾忌大堂里有其它的客人。 “来了来了,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店小二把抹布往肩膀上一甩,连忙跑过来赔笑脸。 “四间上等客房。”店小二的赔笑换来方脸男子的瞪眼,似乎让他等了这一会儿,耽误了他什么事似的。 估计他们一群人今晚都要在这里住下了,只不过四间上等客房…… 这座客栈也没多大,又是离城门口比较近,来往住宿的人也多,能在皇都住客栈的,基本都不差钱,不说四间上等客房,要四间普通厢房都不一定腾得出来。 秦子清猜的不错,方脸男人这话一出,就见店小二一脸为难,“客官,实在对不住了,咱们今天,就剩下三间普通厢房了。”方脸男人的脾气看着就不大好,店小二话里带着小心翼翼。 三间普通厢房,还是今早的客人,刚刚退房后才腾出来的,要不是这群游商队的人来得早,只怕连三间普通厢房也未必有。 却不想方脸男人根本不买账,闻言怒目横视,瞪得店小二心底发虚。 “没听见爷说的什么嘛?四间上等客房,爷有的是银子!”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方脸男人话一落下,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丢在桌上,钱袋口没有收紧,有大锭的银子从钱袋里头掉出来,态度十分嚣张。 银子丢在桌上,店小二也没胆子去接,继续不安的赔笑道,“客官,咱这里真的只剩下三间厢房了。” “你说什么?”暴戾恣睢的眼神瞪向店小二,好似在逼迫店小二把话收回去,霸道无理的威胁,要店小二给他们腾出四间厢房。 第931章 怒恨——两个已死之人 瞧那态度极不友善,加上个子高大的缘故,没人会怀疑方脸男人,握紧的拳头会抡到店小二身上。 掌柜的估计也是怕了这帮人,见店小二被为难,也不敢出来说几句。就连大堂里用膳的客人,也悄悄溜回自己的厢房,打算避避嫌。 方脸男人的态度那么明显,店小二再不退让,等一会儿不知得被教训一顿,估计他们这群在大堂看戏的人,还得被方脸男人逼着退房。 没一会儿,大堂里的人就跑光了,连同掌柜的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诺大的大堂,除了店小二与方脸男人一伙儿,就只有慢悠悠用膳的秦子清跟慕言书,不受闹剧影响的吃自己面前的早膳。 “客……客官,小店,小店真的只有三间厢房了……”店小二有些哆嗦,这耿直的态度,直把看戏的秦子清逗笑了。 可不就是耿直嘛?他其实可以换个法子,询问一下客人什么时候退房,这会儿还是大早上的,一整日不一定没人退房。 客人若是不肯通融,先来后到总得有个道理,这里是皇城,天子脚下,方脸男人想要来硬的,客栈里的人往官府门前的大鼓一擂,官老爷为了政绩,为了官帽子不敢不管。 看来这店小二,估计是被吓懵了。 大堂的人不多,店小二已经被吓得哑然失语,如此一来秦子清的笑声就异常明亮了,瞬间就引来方脸男人的注意。 目含打量,方脸男人兴许是在猜测秦子清二人的身份。慕言书一袭湛蓝色锦缎长衫,气质文雅;秦子清的服饰面料和慕言书的差不多,瞧着家世背景不会太差,方脸男人是个有眼见的人,尚且有几分理智没有让他直接上前滋事。 当年见过阮明心的人,无不觉得她的容貌绝色倾城,秦子清既然有跟她一样的相貌,又岂会输?当她嘴角弯起,那抹弧度恰到好处,让人不经意间就沉沦在她的笑靥中,这一幕却刺痛了刚进门那人的眼。 大堂里的人不多,方脸男人还有他身后的同伴,视线都在秦子清他们这个方向,刚进门的人,又岂会注意不到?所以当阮兆麟看到秦子清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自己喉咙里有一股腥咸的味道。 仇恨的眼光不期而然,阮兆麟的记忆又回到当初暗无天日的地牢,那种阴冷的气息让他至今仍有恐惧。传言她不是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吗?阮兆麟灰白的眉头皱起。 他的眸子里的光不经掩饰,秦子清几乎在他的视线落下时,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心里有一股压抑的沉闷,来得莫名其妙。 侧过脸,她看着慕言书,示意他注意来人,那道仇视的目光太过明显,让人想忽略都很困难,而且是对着她。 或者应该说,是对着她这张脸。 她刚从神医谷出来,这一路上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自然没有与人结仇结怨这一说。 不过毕竟慕言书最初便是把她当作阮明心,来人的仇恨,也许是冲着阮明心来的也说不定。 秦子清回视阮兆麟的目光,一边打量着阮兆麟的身份,一身商贾的装扮,身上文质彬彬的气息浓厚,在方脸男人他们后面走进来,或许他是游商的头子也说不定。 对阮明心那样的人,有那么深的仇恨,这个游商头子,身份能够简单到哪里去? 阮兆麟在秦子清回视的时候,就迅速把目光收回,那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仇恨,也被他收了回去,变脸的速度之快,让秦子清都要怀疑,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慕言书并没有认出阮兆麟的身份,他当年受二长老的命令去南庆,给老皇帝下蛊下药续命,因为是给老皇帝救命的神医,当初直接进了宫,被老皇帝滴水不漏的保护起来,朝臣并不多见,偶有几个进出御书房,也和他只是一面之缘,又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他的记忆再好,也记不清晰了。 他知晓阮明心跟阮兆麟之间不和,终究没有仔细了解过其中的恩怨,自从阮明心嫁到西瀚后,有关南庆的消息,他更是没有接触,看到阮兆麟出现的时候,没有认出阮兆麟的身份,也实属正常。 就如同阮兆麟,他也没有认出慕言书是谁。只不过对秦子清的神情,心里疑惑不断。 并没有给秦子清和慕言书,太多打量的时间,他对刚刚的方脸男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店家说厢房不够,听不懂嘛?找其它客栈,这批货交易完就走人。” 门口的马车上,还有人在卸货,听到这话,卸货的动作顿时停住。 若说没有看到秦子清这张脸,阮兆麟对方脸男人的行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是北狄来的游商,带着粮食到东圣来交易,北狄草原的汉子,性格粗暴一些也算是正常。 天下不太平了,他们走的又是粮食的路子,有钱有货,到了东圣,只要不惹出大事,都是可以靠关系靠钱财摆平的,只是多要一间厢房,真的闹起来,也不会有人拿他们怎么样。 只不过他看到了阮明心,那个本该死去的人,此时却坐在他们面前,看阮明心没有认出他的神情,阮兆麟心里疑惑重重,却不敢冒险。 和阮明心一样,他阮兆麟的身份,也是一个已死之人,他不知道阮明心是怎么了,可一旦他的真实身份被认出来,少说也是一件麻烦事,说不定还会影响他接下来,要在东圣布的局。 “老爷说的是,咱们这就找另一家客栈。”阮兆麟的身份,在方脸男人那群人中,的确占有不轻的份量,一句话就让方脸男人,乖得像个孙子似的点头哈腰。那种姿态,让人觉得阮兆麟与方脸男人之间,不像是主仆关系…… 秦子清疑惑的去看慕言书,慕言书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他们躲着迦叶自保都来不及,多生是非只会更快的暴露自己的位置。 秦子清点头,若有所思,并没有注意到阮兆麟离开前,视线又落在她的身上打量。 第932章 爽约——心底不安择去处 这一群人离开后,大堂瞬间又恢复一片清净,如果不是店小二虚惊一场跌坐在地,只怕还会让人以为,方才的闹剧是在做梦一样。 因为这一出闹剧,也让慕言书跟秦子清的对话被终止,两人都避开了迦叶这个话题,绝口不提神医谷,走到这一步,他们都不想被迦叶重新带回,即便被带回,也绝不是现在。 在客栈又等了三天,仍然没有等到谢含蕴的踪影,不过却等到了他的书信。 信上说,他无法如时赴约,路上出了些麻烦,他得先往北狄走一趟,至于慕言书想要找霍铮,谢含蕴告诉他,霍铮和孩子早在一年前就到东圣了,如今人还在东圣。 “怎么回事?”约定的时间更改,并不是秦子清放在心里的重点,她知道谢含蕴是慕言书的好友,从慕言书时常的言语中可以得知,慕言书对谢含蕴这个好友很是信任。 慕言书的为人如何,相处过后的人都慢慢会知道,秦子清算其中一个,能成为慕言书的好友,又得慕言书如此信任,即便不曾见过面,秦子清也和慕言书一样,以朋友的立场去看待谢含蕴这个人。 了解了对方的品性,她晓得谢含蕴不会无缘无故毁约,慕言书跟谢含蕴的关系颇深,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谢含蕴怎么可能会临时改变主意?他出什么事了? “他没说,我想事情必定是棘手的。”和秦子清猜测的一样,慕言书相信,如果不是事情棘手到一定程度,谢含蕴也不会临时改变行程,要知道,这个时候,谢含蕴差不多应该到东圣的边关处了。 只不过能够让谢含蕴,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也觉得棘手的事情,会是什么呢?什么事情会影响他的行程? 慕言书不禁设身处地的想过,倘若他是谢含蕴,在这种情况更改自己的行程,要么就是家里人出事了,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出事,无论手上要做的事情多么重要,得知消息后每个人都不会任其发展…… 只不过,与谢含蕴相识这么久,慕言书从未听谢含蕴说过他的家人,这一点上不寻常,与家中人再不联系也不可能没有提过,于是慕言书又猜测,谢含蕴的情况,要么是与家人关系不好,要么他并没有家人…… 除了这个猜测,无关家人…… 不知为何,神医谷与迦叶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慕言书的脑海。 如今整个神医谷都在找他和秦子清,谢含蕴如果是之前就盯着神医谷,想从南庆边关处的神医谷打探慕言书的消息,极有可能被迦叶反盯上。 这不是没有可能,倘若这个猜测成立,迦叶知道他与谢含蕴通过书信,借着谢含蕴,想要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却被谢含蕴提前察觉,所以谢含蕴更改行程,是为了引开神医谷的人…… 这种猜测,让慕言书心生不安。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 “也许咱们应该先换个地方。”这间客栈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慕言书不是危言耸听,谢含蕴的行程更改,如果是为了引开迦叶的注意力,把迦叶的人带走,那他们现在的落脚处也不安全,迦叶迟早会通过他与谢含蕴,曾经通过的书信,找到东圣,找到他们的所在地,一切无所遁形。 “嗯?”慕言书的猜测并没有说给秦子清听,秦子清顿时有点懵,好端端的,他们不是在说谢含蕴的事吗?怎么突然间就要走,就要换个客栈? “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有它存在的痕迹,我们跟他通信的痕迹消不掉的,再不走,迦叶极有可能顺藤摸瓜,摸到我们的所在处。” 尽管他们已经离开了神医谷,路上也躲掉不少神医谷的人,但慕言书要让秦子清知道,他们的安危并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迦叶也是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提前告知秦子清,也是免得她到时会不知如何应对。 慕言书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尽管秦子清相信迦叶,不会因为他们擅自逃离神医谷而重罚她,说实在,秦子清也不想那么快回去,心里的疑团并没有全部解开,提前回去,任凭神医谷再安逸她也待不下去。 “谢含蕴说了,我们要找的人在东圣,如果他在东圣的话,一定也在皇都。”这个“他”指的是霍铮,最熟悉对方的,当属那人的枕边人,对于秦子清是不是阮明心,这个问题上,如今他也多了一丝不确定。 朋友一场,为了阮明心,他把秦子清从神医谷带出来了,至于秦子清是不是阮明心,这个问题他先不管了,霍铮在东圣皇都,那他就丢给霍铮自己去解决好了。 “好,我去收拾东西。”记忆这种东西,找得回来最好,脑子里头不会空空的,秦子清发现她的心态比以前更好了。 像现在,她不会执意的想要找出自己是谁,秦子清也好,阮明心也行,迦叶到目前为止,终是没有害过自己,所以记忆这种东西,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客栈,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除了几件衣裳,也没什么好收的,不用一刻钟,秦子清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门的时候,慕言书也收拾好行囊,相互看了一眼,一块儿下楼,慕言书去退房。 正是傍晚,这个时候退房,掌柜的难免对留意了慕言书一眼,早上退房的人多,临近晚上退房,赶路的话,出了皇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夜路又不好走,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没有一位客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退房。 如果可以的话,慕言书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退,然而心底里的那股不安,促使他快些走,好像动作再慢一点,就会有什么变故一样。 慕言书的气质很好,俊朗的外貌与华贵的锦服,为他平添了几分气势。客栈的掌柜正在好奇慕言书为何突然退房,也不敢一直盯着他看,更不敢多嘴。 慕言书退完房,便跟秦子清一块儿找酒楼吃饭,时辰差不多了才重新去找客栈。 第933章 大火——难道是冲着咱们来的 慕言书与秦子清两人并不知道,当天晚上,在他们前一天住的那间客栈,两人住过的厢房被人到访过。 一群人黑衣蒙面,各个手持利刃,潜进厢房后,手中的大刀对着床上折叠整齐的被子一阵乱砍。棉絮纷飞,却不见人影。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最后离开客栈。 收到消息的,在东圣的皇都还有其它人,例如东方睿,例如霍铮。 小奶包自从那日出去踏青,在树林中遇见秦子清的时候开始,回来以后就一直闹个不停,经常哭喊着要找自己的娘亲。 阮明心失踪至今不在,百灵跟素兰又拿孩子没办法,霍铮只好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务,每天晚上都来哄孩子。 “主子。”暗处有影卫现身,出现在霍铮面前。 “什么事?”霍铮正从霍于归的屋子里出来,刚把孩子哄睡着,他给影卫一个眼神,两人走远了才示意影卫说话。 “听闻……”影卫欲言又止,声音卡在喉咙处,抬头看一眼霍铮面无表情,卡住的话语不由得脱口而出,“听闻近日,有容貌与夫人相似之人,曾在来仪客栈出现。” 容貌相似……明心! 孩子这几日的反常,还有一直念叨着就他见过娘亲了……霍铮垂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握成拳头,欢喜几乎要从心口翻涌出来。 两年了,你终于出现了嘛? “马上派人查清楚!”霍铮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原本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抖动。 两年了,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唯有坚信她还活着。他如今守着东圣,上下翻查了个遍,始终没有丁点跟她有关的蛛丝马迹,就连东方睿也在劝说自己。 俗话说苦尽甘来,他也一直相信苦尽甘会来,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心中思绪万千,被他握在掌心里,霍铮告诉自己,她是不是真的回来了,这还是件不确定的事,倘若来仪客栈中出现的,只是与她长相相似之人呢?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霍铮比任何人都明白,但那个人是阮明心,他的期待比任何人都大,即便只是一个不确定的消息。 秦子清和慕言书,最后还是在另一家客栈落脚,从用膳的时候开始,慕言书明显的心不在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 客栈人来人往,一般供人住宿歇息这种地方,附近都离酒楼茶馆不远,有关东圣皇都的消息八卦,很快就被传开了,住在客栈之中,秦子清想不知道也难,客栈大堂,一群正在用膳的客人,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一大早就听说,来仪客栈昨儿夜里,让人一把火给烧了,幸好昨日没住进来仪客栈。”昨日刚到皇都住宿的一位商人,在听说了客栈被烧了之后,不免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他昨日临时改变计划,更换了住宿的客栈,只怕他现在也得成为客栈大火里的亡魂。 他身旁另一位客人听到他说的话,亦是唏嘘不已,“也不知那位客栈的掌柜,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敢在东圣皇都纵火,啧啧……” 那些怀疑的对象,这位客人当然不敢乱猜测,要知道东圣皇都脚下的客栈,都可以一把火说烧就烧,他们这些外来的商人,做的小本生意,在这皇都里无依无靠,等会说错了话,得罪了人,下场只怕比来仪客栈还惨烈。 “时也命也,来仪客栈这些年的生意都不错,客栈老板好歹也赚了不少,是该庆幸昨夜里那场大火没有烧死人,不然来仪客栈赔上棺材本不说,说不得还得吃官司。” …… 楼下的客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者,秦子清不八卦,但眉头不由得皱起来,来仪客栈,不是她跟慕言书前些日子住的地方嘛? 并没有跟大堂那些客人猜测,秦子清不相信是来仪客栈的老板得罪了人,没有那么巧的事,她跟慕言书才从来仪客栈退房,来仪客栈就被人纵火,怎么说也难以让人信服。秦子清在楼下叫住店小二,低声问了几句,便端着食膳上楼去了。 敲开慕言书的房门,慕言书在软榻上盘腿运功,秦子清也不急,静静坐在一旁等候,一刻钟过去,慕言书脸色红润,看到屋子里突然出现的秦子清,眼睛落在她带进来的早膳上,走上前,端起那完清粥几口就喝完,嘴里还叼着一个馒头,昨夜到现在滴水未进,着实有些饿了。 “昨夜里,听说来仪客栈起火了。”火势并没有将整座客栈都烧毁,火源是从某间空出来的客房燃起的,无人入住,是间空房,让秦子清心中生疑的是,起火的客房,正是她与慕言书退掉的那两间。 客栈中有那么多厢房,可起火的地方实在可疑,那么多间有人住的厢房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无人居住的厢房起火,也难怪外头的人都在传,是客栈老板得罪了什么人。 “冲着咱们来的?”慕言书跟秦子清想到一块儿去了。 放火烧了来仪客栈的人,极有可能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因为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那是什么人会对他们出手? “你心中可有人选?”从神医谷出来,秦子清很清楚,这一路他们没有得罪任何人,不可能是迦叶,他要么直接抓他们回去,狠一点的话,直接派人杀了就是,走放火这一步,实在是多此一举,神医谷才刚走到人前,已经在四国当中兴起不少的舆论,放火烧客栈,这种张扬的行为,实在不像是迦叶的作风。 问慕言书是因为,秦子清没有仇人,但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阮明心,未必没有仇人,把她当作阮明心的人,不是没有。 如果不是慕言书先决定退房,只怕昨夜就不只是客栈被烧了那么简单。 “他们理应不会在东圣。”慕言书摇头,他没有仇家,冲着他们而来,那应该是冲着阮明心的,和阮明心仇怨最深的,莫过于龙翼轩,但如今龙翼轩接连吃了几场败仗,没有再战的能力,正龟缩在北狄重整待发,手伸不了那么长。 第934章 暂别——心中担忧愈发浓 依着西瀚当下的实力,还没有能力敢在东圣皇都行凶,而东圣的话,如果有人认出来阮明心的模样,就一定会把消息上报到东方睿那里,可至今东方睿都没有找到他们,说明前面几个猜测都不成立,他想不出来什么人能动手。 “你觉得昨日清晨,来仪客栈那帮人怎么样?”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的影子,秦子清不知道为何会记得那么清楚,慕言书心中还不曾想到答案。 她不知道,只是心中有一种感觉很强烈,昨日的那个男人,看到自己时的神情太奇怪了,本来也没有怀疑什么,但来仪客栈被人烧了,秦子清不知为何,就想到阮兆麟了。 昨日那帮人在来仪客栈,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慕言书也是在场的人,听秦子清这么一说,也有几分印象,然而不深,那些人他并不认识,到底是不是冲着秦子清这张脸而来的,他也不清楚。 “为何会想到他们?”秦子清说出口的话,不会没有她的道理。 “昨天那位游商见到我时,眼睛里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惊恐与恨意,虽然后来掩饰住了,但我还是注意到了。”没有天生的敌意,阮明心与慕言书是两个世界的人,慕言书又不是一直待在阮明心身边,哪里能知道阮明心究竟有多少仇人? 瞧昨日那人也没有认出慕言书,说明他跟慕言书两人不熟,而且在那群游商到来仪客栈之前,秦子清跟慕言书在来仪客栈住得好好的,连续半个月什么事情都没有,就在见过那群游商之后,来仪客栈就起火了,火源还是从他们两个,住过的厢房开始烧起来的。 慕言书沉默,天下之大,他不知道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然而却是有心无力。 比如说谢含蕴突然更改计划没有赴约,是什么事情绊住了他?他去什么地方了?会不会有危险?这些他都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久久不见慕言书应声,秦子清伸手在慕言书眼前晃了晃。 慕言书摇头,尴尬一笑,自己居然走神了,“刚刚说到哪里了?” 唉……秦子清叹了一口气,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看慕言书的状态,明显的心不在焉,继续说下去,慕言书也未必就听得进去,还是让他先休息好了再说吧。 秦子清的好意,慕言书不会拒绝,桌间托盘里的空碗,让秦子清一块儿端着,行至门前的时候,慕言书突然出声:“你想要离开东圣嘛?” 他这话问得突然,秦子清回头看他,神色不解。 “谢含蕴那边,我担心是别人设下的圈套,故意引他前去,我要去看看。”终究他还是忧心谢含蕴。 既然秦子清不是阮明心的话,她没有必要继续在东圣待着,谢含蕴说霍铮在东圣,却并没有告知霍铮在东圣哪里,整个东圣那么大,霍铮在东圣是低调行事,合他跟秦子清二人之力,想要找到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中要花费的时间更是不短,谢含蕴的情况他又不清楚,没办法继续陪秦子清留着,如果秦子清愿意离开,他当然愿意带着秦子清一块儿去找谢含蕴,倘若秦子清不愿意离开,如今秦子清的功力在自己之上,他也不需要担心秦子清的安危问题。 迦叶对秦子清不一般,如果秦子清想要回神医谷的话,不需要躲藏,等迦叶的人找上门,她就可以回去了。 “我再留多几日,总得逛逛东圣的名胜风景,才不枉我千里此行。”她嘴角挂着一抹了然的笑意,谢含蕴没有把自己的行踪透露出来,说明这件事他也不希望太多人知晓。 如果仅仅只是小事情,谢含蕴不会一声都不交代,慕言书与他朋友一场,担心一下谢含蕴的安危也无可厚非。 “谢公子的消息是几天前送的,你担心的话,稍后便启程吧。”几天前的消息,慕言书追上去也要时间,如果刚好谢含蕴此时出事,慕言书再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也好,那些人如果真是冲着那个阮明心来的,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余下的他也帮不上忙,秦子清的身手不错,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她,如果找她麻烦的是昨日那帮人,以秦子清的能耐,那些人都不是对手。 看来是过于忧心谢含蕴那边是否落入别人的套,慕言书当天便收拾行囊,离开东圣皇都。 兴许东方睿知道霍铮在哪儿,可东圣的水太深,慕言书根本没有想过找东方睿,他怕会惊动东圣朝堂的其他人,如同东圣皇帝,或者东方睿的皇叔。 若这个时候冒然与东方睿扯上关系,那两人或多或少会认为,他跟秦子清是东方睿的人,那到时候他们本就如履薄冰的境地,再招惹两个掌权者的虎视眈眈,只怕更加艰难,秦子清想留在东圣皇都也好,要离开也罢,能否跟霍铮遇上,但凭缘分吧,有些事情快不得。 庭院深深,光秃秃的枝头,渐冒绿意,初初已能闻到春天的味道了,空气中氤氲着几分湿意,风吹拂,给衣衫上沾了一层粘腻,灰蒙蒙的天色,让人无端心中更添了几分压抑。 果然,午膳刚用完,外头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打在地上。院中有几株刚刚移植来的盆栽,若不收起来,大雨一过,盆栽也不能看了,百灵跟素兰顾不得淋了一身湿,连忙把新移植来的盆栽往檐下搬。 这种天气,霍铮也不会让霍于归去玩,等百灵跟素兰换了衣衫,便去书房看着霍于归,霍铮要他临摹字帖。 虽说让两岁的孩子默字帖,年龄上来看还有些早,但霍铮决定的事,就是霍于归哭着耍赖也没用。 大雨如注,霍铮独自一人立于屋檐下,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安静的待于一处,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宅子里的仆人都很识趣的不去打扰。 春风湿润中带着几分冰凉,即便是在屋檐下,霍铮的袍角也不可避免的让雨水溅上。 第935章 惊现——浑然不觉在身边 “主子。”身后有影卫出现,霍铮背对着来人,似乎早有预料他的出现,却不知道影卫出现的时候动作有多僵硬。 谁不知道这两年主子的气息越来越冰冷,暗处安排的影卫那么多,结果汇报事情的,是被兄弟们推出来的自己,影卫垂着的脑袋下,一张脸纠结成一团。 “说。”好在霍铮并没有回头,没有发现影卫的纠结,让那位出现的影卫又惊又喜。 “主子,来仪客栈昨夜起火,火势是从那位姑娘住过的厢房开始烧起的。” 影卫说话的同时就仿佛感觉到周围的气息被凝固了,这会儿冬天已经过了,春天有几分凉意,可是也不冷啊,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但见前面的霍铮没有动静,影卫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还好那位姑娘在昨日傍晚便退房了,昨日酉时,曾在城南的百味酒楼露面。” 他们的宅子,就在城南,也就是说,那位姑娘离他们很近了。心跳如雷,影卫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忐忑,他庆幸那位姑娘早早就退房了,没有葬身在火海里,可是…… 就是因为那位姑娘到城南来了,他才觉得自己更加悲催,那位姑娘到城南后,他们便找不到有关的任何线索。 “如今人在何处?”霍铮淡漠的声音传过来,影卫皮肉崩紧,心里把那群推他出来的兄弟,一个个问候了个遍。 “属下,属下不知……”要是知道的话,他也不会被推出来了,唉,他也许今日出门没有翻过黄历。 慕言书跟秦子清两人的武功不浅,加上离开客栈是因为要躲迦叶的人,霍铮的人后来去查探,即便能追踪到有关秦子清的线索,也会被秦子清甩掉。 “滚!” 这一声冰冷无波,却能渗透人的骨髓,影卫不敢犹豫,连忙退下,心里暗叹,没有被主子惩罚,总算逃过一劫了。 午后的大雨,一直落到晚上,秦子清原想出门逛逛皇都的特色,因为滂沱的大雨,也不得不在客栈里待着。 慕言书早上的时候离开,但愿他没被淋成落汤鸡,秦子清不由得在心里恶趣味的想。 晚膳她一个人在大堂吃,比起中午,大堂安静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客人吃完就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大堂除了店小二,就剩下她一个人在吃饭。 周围的气氛不太对。 秦子清慢条斯理的用完膳,一边静静等着暗处的人主动出来,即便晚膳用完,她还悠闲的让店小二上一壶茶,自己闲情逸致的坐在桌前,玩弄店小二拿上来的茶具。 半个时辰过去,没听见什么动静,秦子清一壶茶差不多要见底了,索性上楼回房间去。 她是能感觉到暗处有人在注意自己,只不过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半个时辰也不见对方动作,可见对方比自己沉得住气,如果对方和自己是敌人的话,着实很难对付。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秦子清放在门上的手一僵,顿时忘记收回来,鼻尖飘着一股淡淡的异香,秦子清屏住的呼吸甚至忘了换气。 厢房内没有动静,她站在门外内心复杂,如同有千斤铁块儿压在心头。 离开神医谷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迦叶收到消息以后,绝对会带走她,从她跟慕言书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就能说明。 路上出现的小喽啰,以她跟慕言书的能耐,躲掉那群小喽啰还行,可是…… 当迦叶亲自追到他们这里来,此时还在自己的厢房内,秦子清不禁在心中预估自己的胜算会有多少。 很久没见迦叶了,她的功夫几乎都是迦叶教的,两年的时间,她的功夫有那么快的进展,迦叶未必就没有。 是要现在就跑,还是先进去在说?秦子清心里犹豫着,厢房里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了。 “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清冷的声线同往日没什么两样,听不出那人是什么情绪。 秦子清一咬牙把门全推开进去,厢房内没有点灯,她却能够看到桌旁坐着的人。迦叶依旧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袍,墨色的发披散于身后,随着他的坐姿,隐约要落到地上了。 他兀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秦子清记得那壶茶是下午的时候上的,这会儿早已经凉了,当然也没有什么茶香,迦叶恍若未觉一般。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很忙嘛?”厢房是单人厢房,空间有限,迦叶的气场强大,什么都不说的坐在那里,再沉默下去,秦子清觉得自己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等到秦子清出声,迦叶才放下手上的杯子,“未经允许,私自跑出来,还把神医谷弄得鸡犬不宁,你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黑暗中,秦子清看到迦叶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唇角上斜斜挑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 肯定是胡姬告的密! 秦子清第一个就联想到胡姬身上,两人之间的矛盾深着呢,何况她还把慕言书带出来了。好吧,说是鸡犬不宁,大概也有一点。秦子清是这么想,却并没有想过把所有错往自己身上揽。 “天下之大,怎么可以困守在一处呢,久而久之跟井底之蛙有什么区别?”她自认为自己出来一趟没什么错,然而迦叶的眸光冷凝,让她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小声嘟囔了一句,“又不是不回去了。” “你可记得我离开前,你答应了我什么?”他收回视线,再给自己斟一杯茶,不过却没有喝,茶杯在他指尖流连,茶水却没溢出半分。 秦子清当然知道,迦叶离开前,叫自己看管好神医谷的事物,结果自己丢下神医谷出来…… 理亏在先,不怪秦子清怂,迦叶一向言出必行,就如同自己刚醒来的那会儿,就因为说了想学轻功,百草宫那段日子简直就像是梦魇一般。 “胡姬的才能架海擎天,我出来个十天半月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话是这么说,秦子清可没有勇气去对上迦叶的目光,脚步移到一旁,她拿起烛台边的火折子把灯点起来,光亮掀掩开黑暗,将空气中的紧绷稍稍打开。 第936章 同床——这种惩罚太变态 擅离职守就算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答应的事你可做到了?”语气平淡,秦子清却听出了兴师问罪的味道。 “没有,我会尽快回去。”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等她回去了应该就没事了,不过哪天回去,等她玩够再说。 心里的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迦叶目含打量,秦子清眉眼带笑,正想着迦叶越来越难糊弄了,突然迦叶袖子一挥,刚点起来的灯火被熄灭。 “休息吧。”空气中落下这三个字,迦叶却没有离开,秦子清甚至能察觉到迦叶往床边走过去,这一发现让她的脚僵住,那是她的床啊喂!她跟迦叶什么时候这么不计较了? 好吧,看在自己有错在先,又被迦叶逮住了。不就是一张床嘛,她让出来行了吧? “我去找小二再要一间厢房。”说着,她的脚步要往外面走,不知道迦叶怎么想的,秦子清只觉得一股压力袭来,下一刻她就趴在床上。 “砰”的一声,方才进来时没关的门也关上了。 秦子清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看这样子,自己想在迦叶的眼底下偷溜,是无望了。 “那啥,不再要一间厢房,你今晚睡哪里?”迦叶就站在床边,还是秦子清方才看到的那个动作。 这床可不大,把床让给自己,他今晚不睡觉嘛? “床上。”两个字,瞬间让秦子清的从床上蹦起来。 她跟他什么关系?同床共枕挤一个晚上,将就将就她可以不介意,不过对方是迦叶,和迦叶同床将就一晚,她不仅怕做噩梦,还怕夜里着凉了。 不行不行,她把床让出来,自己去桌子上趴一晚上都比睡到床上好。 然而想象美好,秦子清还没下床,肩窝一痛,下一刻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你做什么?” 穴道被封,受制于人,她相信迦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这一刻的感觉,真提不上好。 “睡觉。”睡觉二字说得多坦荡,不容秦子清多说,迦叶话落就把人掀翻,秦子清顺势倒在床铺最里面,迦叶也随之躺在另一边。 “喂,你把我的穴道解开先。”就这个姿势躺着,她明天起来整个人都得废了。 “闭嘴,再吵我封了你的哑穴。”迦叶闭上眼睛睡觉,显然不理会秦子清的意见,撂下一句话,哑穴两个字让秦子清不敢再啰嗦。躺下的方向还对着迦叶这边,黑暗中,秦子清瞪得眼睛都累了。 同床,这种惩罚也太变态了! 身边人的气息越来越请平稳,迦叶睡着了,秦子清还清醒得很。 穴道被封又不是内力被封,趁着迦叶睡着了,秦子清在丹田运气,试图冲破被封住的穴道。 秦子清以为,迦叶找到东圣来,慕言书那边应该没事,殊不知慕言书那边,迦叶派出自己身边四个白衣护卫。 说来慕言书也是幸运的,就在东圣皇都不远处的另一座城里,迦叶的白衣护卫早守在那里,等着慕言书的自投罗网,偏偏慕言书忧心谢含蕴的情况,并没有进城内补充自己的干粮,下午那场大雨,他身上穿着蓑衣就继续赶路,恰好与迦叶派出去的白衣护卫错开,而这些迦叶跟秦子清都不知道。 迦叶的功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只是冲一个穴道,秦子清也费了一个时辰,穴道解开了,她并没有急着动作,转过头看着迦叶的睡颜,她一直都知道迦叶生得很好看,比自己还好看,平常他总绷着一张脸,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气息环绕,显得他更加不近人情,如同天上的谪仙一般。 如今睡着了的模样,少了往日的清冷,又跟自己离得这么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秦子清觉得自己一时看得失神,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迦叶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秦子清小心翼翼从床上坐起来,身子向迦叶那边倾过去,近距离看,那张如谪仙似的容颜更加完美无瑕,说时迟那时快,秦子清允许封住迦叶身上几处穴道,也在她出手的瞬间,原本应该睡着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好看的眸子冰冷无情,似乎毫不意外秦子清为何没有睡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好似在询问她困不困一般,并没有因为穴道被封住而动怒。 “点了你的穴啊。”秦子清浅浅一笑,“天下这么大,我还没看看,回神医谷的事,等我玩完了再说。”她一手在床板撑住,一个翻身就落到地上,他们都是和衣而睡,秦子清现在想走,也省去了穿衣服那么麻烦,她的包袱就在柜子里,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背上包袱带上剑,秦子清舒展一下身体,骨头“喀吱喀吱”的响。 “有我在,你想去哪儿玩都可以。”黑暗中,迦叶好看的眉头皱起,心里已经后悔方才一时迟疑,才让秦子清封住穴道。 “不,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哄我,没准解开了你的穴道你会怎么惩治我,你好好睡一觉吧,放心,我玩够了就回去。”真当她傻呢,迦叶如果真的同意她去玩,就不会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好不容易得手了这个机会,她当然得好好珍惜。 更何况,她可以冲破迦叶点的穴,迦叶一样也可以,自己用了一个时辰,迦叶的功力不差,不过有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你睡吧,咱们神医谷见。”秦子清把包袱随意背上身,打开窗户直接跳出去,她不犯傻,动作不快点,等会想走也走不了。 厢房里,迦叶静静的躺着,眸子看着床顶,里面酝酿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合上眼睛再次睁开,那双眸子还是那双眸子,里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一如他原先的冰冷淡漠。 秦子清所料的没错,她能冲开迦叶的穴道,迦叶当然也可以冲开她点的穴,只不过秦子清怎么也想不到,她预估的半个时辰才过了一半,迦叶就已经冲破了她点下的穴道,并且动作灵敏的从床上翻身下来,往秦子清跳下去的窗户离开。 第937章 误入——逃狼穴入虎口? 然而任是迦叶也没有想到,仅仅一刻钟时间的差距,竟让秦子清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夜里空荡荡的大街上,几片落叶被风吹落,席卷在巷尾处,迦叶静静站立了许久,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直到城内巡逻的护卫队走过来的时候,他才隐了身形离开。 事实上,秦子清的位置,跟迦叶方才停留的地方离得极近,隔着墙并没有被发现。 秦子清背着包袱缩在角落里,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宅子,没进来时没注意,等到进来以后,她才知道这座宅子的守卫有多么森严。 好在她已经离开客栈了,东圣皇都这么大,迦叶应该是追不上她了。 眼前一队护卫刚过去,秦子清才从角落里出来,只要不是迦叶,这宅子里的护卫,没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秦子清刚从走道经过,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厉喝,“谁在外面?” 这个声音停在耳中,如同惊雷轰鸣,秦子清的脚步霎时顿住,仿佛在哪里听到过,心中有百感交集的酸涩,脑海中正有回忆要被掀起的时候,秦子清却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好! 秦子清下意识地拔腿就跑,看似这座宅子里的护卫武功不高,哪想居然还有深藏不露的人,她自认为动作已经放轻了,那人居然能够发现自己的存在。 黑暗中她并没有过多关注那人的容貌,只听到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秦子清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一片叶子从自己耳旁飞过,如同利刃一般,下一刻嵌进柱子里。 霍铮的动作很快就把宅子里的护卫都吸引过来,秦子清能够看到不远处有火把的亮光向这边聚集过来,吓得她不敢犹豫,趁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连忙向另一个方向离开。 先不说身后的男人自己能否打得过,敌众我寡,怎么看她的胜算都不算大,她可不想前脚刚摆脱了迦叶那个狼穴,又把自己送进虎口。 “主子。”几个护卫及时赶到霍铮面前请罪。 霍铮向来喜欢清静,他的房间或者书房,向来不喜欢有人靠得太近,一般巡逻的人都不会到他这边过来,当然,霍铮的功夫高强,如果有人闯进来的话,以他的功力很快就会发觉,就像方才逃走的秦子清。 “宅子有人闯进来了,务必找出来。”声调冰冷无波,好似发现这个消息的人,不是霍铮一般。 “是!”护卫们连忙分散搜查,他们办事不利,才会让人溜进宅子里,现在当然要把溜进来的人尽快搜查出来。 宅子里守卫森严,秦子清刚踏进宅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有闹得鸡犬不宁的本事。 整座宅子里的人几乎都被秦子清惊动了,就连早早入睡的霍于归,也因为听到外头的动静醒过来。 当宅子里的人都被惊醒,秦子清这个外人就很容易被搜出来,特别是当宅子里的暗卫一起出动的时候,秦子清武功再好,也没办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逃走。 眼看火光距离自己这边越来特近,秦子清无奈往后退,宅子里有很多厢房,如果不是真的没有退路了,秦子清也不打算这么做。 随意躲进一间房里,秦子清透过门缝,看着那群护卫拿着火把从门外经过。 好在他们没有进厢房内搜查,秦子清松了一口气,估计今晚这座宅子,都安静不下来吧。 转身,秦子清就误打误撞对上了一个小团子,他正好奇的看着秦子清,就在秦子清转身的瞬间,他一把扑进秦子清的怀里,一边喊道,“娘亲!” 语气里有亲昵也有欢喜,肥嫩的小手抓着秦子清的衣摆不肯松手,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哭音,“娘亲为什么不要孩儿了?” 这么巧?秦子清看着抱住自己的小肉团子,显然,这孩子还记得上回在城郊的林子里遇见秦子清的事情。 听这孩子的话,估计是把自己当成他娘亲了,难道这是阮明心的孩子?外面的护卫还提着火把在四处搜查,秦子清可不敢现在跑出去自投罗网。 她蹲下身,把自己的衣角从他的小胖手里解救出来,伸手把霍于归抱进自己怀里,小声道,“你怎么醒了?快回去睡觉,不然下回我不会来看你了。” 她一本正经的哄孩子,尽管霍于归身上肉肉的,但两岁的孩子才多大?抱起来不算重。 屋里没有点灯,秦子清注意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才抱着孩子向里面的床走进去。 “好,娘亲不要走,陪于归一起睡。”他的手搭在秦子清的肩膀上,黑暗里只能透过外头的光亮看秦子清的容貌,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醒的,只知道他娘亲来看他了,他不想那么快放娘亲离开。 “好,娘亲不走。”早知道这宅子的守卫这么森严,她方才便不闯进来了,外面的人大张声势的搜寻,看着情形,她今晚估计是走不了了。 “小主子,您睡觉了嘛?”怕什么来什么,秦子清心里才刚这么想,身后立马传来一阵敲门声,秦子清站着没有动,眼睛在找适合藏身的地方。 小孩子的厢房也简单,除了桌子跟床,还有一个小柜子,什么东西都没有,更不要说能够藏身的地方。 “娘亲,许是百灵姑姑要过来了。”霍于归小声对秦子清说道,要从秦子清身上下来去开门。 平日夜里,百灵跟素兰也会过来,不过霍于归都睡着了,她们过来看看孩子有没有踢被子什么的,今夜许是外头的动静太大,宅子里的人都被吵醒了,百灵怕霍于归被吓到,所以就没有直接进来。 “娘亲问你,你想不想以后都见到娘亲?”虽然这样哄一个孩子,不是什么道德的事,只不过秦子清也没办法了,宅子的主人不是善茬,难保等会外头的婢子进来,不会发现自己。 “如果让人知道,娘亲今夜偷偷来看你,以后你就见不到娘亲了。”难得她跟这孩子也挺有缘分的,暂时当一下他娘亲,让这孩子欢喜欢喜又怎么样。 第938章 留宿——既来之则安之 如若这孩子的母亲真的是阮明心的话,十有八九阮明心已经遇难了,想到这里秦子清心中更加不忍。 “娘亲,于归知道怎么做了。”他对着秦子清扬起一个笑脸,待秦子清摸摸她的头翻身跳上房梁后,霍于归一边揉眼睛,一边给外面的人开门。 “百灵姑姑,出什么事了?”那张稚嫩的脸上,还有几分朦胧的睡意,只穿了一件薄薄小衫,好像刚被吵醒,才从床上起来。 百灵在他开门后,往房间里探了探脑袋,“小主子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陌生人?” 宅子里有人潜进来,不知道是什么人。大家搜遍了宅子都没有发现踪迹,如果人不是霍铮发现的,众人还会以为是谁撒谎了。 正是因为宅子里没有搜到,他们才开始搜各个厢房,小主子还是个孩子,她担心贼人溜到这边过来,所以连忙过来这边看看,好在小主子这边没出事。 陌生人?娘亲可不是陌生人呢。 秦子清藏在房梁上,看着百灵跟霍于归两人说话,心里在担心霍于归把自己出卖了,好在霍于归想了想应道,“没有啊,百灵姑姑在找什么人呀?” “没事,小主子快回去歇息,夜深了不能出门。”百灵把人带回床上,给霍于归盖好了被子就离开,应该是出去继续找人了。 门一关,霍于归就从门口回来,秦子清也从房梁上跳下来。 这人总算是离开了,这边已经有人来过了,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了。 “娘亲,于归没有让人知道娘亲在这里哦。”霍于归抓着秦子清的衣角,脸上的神情如同邀功一般。 “乖,娘亲带你去睡觉。”秦子清揉揉他的脑袋,突然觉得这孩子真可爱,那个阮明心没有陪在这孩子身边,真是可惜了。 宅子里的动静还没有停下,霍铮还在书房待着,没人敢过来惊动他,再加上没有找到人,府上的护卫都不敢进书房,一个时辰后,季书崖被府上的护卫求着推进书房。 没办法,如果说府上谁敢在霍铮情绪不好的时候,出现在霍铮面前的,除了他们素未谋面的夫人,就只有季护卫有那么一点胆子了,平日里连小少爷都不敢往前凑。 “找到人了嘛?”霍铮手里把玩的,是阮明心留下的随身玉佩,自从阮明心失踪以后,这块儿玉佩就由他随身携带着,不时拿在手中睹物思人。 “没有找到。”说来也奇怪,书房这边有动静的时候,他们就把宅子都包围起来,上下搜查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按理说就是一只蚊子也该被堵住了。 “属下再命人搜一遍。”季书崖皱了皱眉,霍铮是什么人,沙场战神,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他发现书房外有人,就绝对不会是听错了。 “罢了,来人如果有目的,就不会躲起来,让他们都退下吧,于归那边多派些护卫过去。”霍铮将人挥退,府上经这么一闹,天也快亮了,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吐露出一层淡淡的鱼肚白。 他方才没有听错,书房外的确有人,听外头的气息,不像是过来窃听什么,那人的功夫不错,或许是没料到半夜三更他还在书房里,愣了一会儿,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只看到廊道处一片衣角。 半夜三更到访,如果是有目的性的,那人不会在宅子里躲太久,也许是宅子里的动静太大,那人已经走了。 不管是什么结果,那人没做什么事还好,如果是对他们不利,或者是谁家的探子,他绝对不会放过。 秦子清不是不想离开,而是根本无法离开,谁来告诉她,她怎么才刚把孩子哄睡了,外头就多了那么多护卫,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吧,如果他们知道她躲在屋里,不可能那么安静。算了,奔波一晚上,她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先眯上一会儿。 —— 北狄大营中,龙翼轩一如既往的坐在轮椅上,北狄的人还是不肯服从龙翼轩的统治,已有不少人起兵反抗,然而都不是龙翼轩的对手,但北狄的百姓,到底给龙翼轩添了堵。 最初的时候,龙翼轩还会顾忌北狄人烟稀疏,还在想着把人收服就好,可自从阮兆麟从南庆,挖来的那群人到了北狄,龙翼轩就不再顾忌北狄反抗他的人,谁不愿意服从,不愿意听话,一个字——杀!年轻力壮的,卸了四肢送去给二长老。 出自身子骨,要给囚犯们喂些药,让他们受制于龙翼轩,服从龙翼轩,这都不是什么难事。 偶有几个不怕死的,全部被拿去试药,用奇异草来提炼新药,龙翼轩想要一支强大的队伍,过程对他来说不重要,他看中的是结果,二长老想要让人如何试药,龙翼轩都没有意见。 那些被送到二长老那边的人没有再送回去,龙翼轩也只当是试药失败死了,反正有二长老这群人在,对尸体的处理也不用他的人操心,更不用怕会像当年的北狄,尸体会引发瘟疫。 “主子,二长老求见。”李一不在,龙翼轩的营帐外是当初隐龙卫里的人,武功高强,也曾服用过奇异草提炼出来的药物,内力比从前更加醇厚。 “让他进来。”二长老自从一群人去到后山那边去提炼药物,别说神医谷那群人来找自己,就连传话要东西的都没有,今日二长老亲自过来找他,龙翼轩不免在心里猜测二长老的真实来意。 “龙公子。”二长老本就在营帐外等着,龙翼轩让他进来,他很快便进来了。 “二长老今日过来,所谓何事?后山那边的药材不够了?”龙翼轩问道。 在二长老没到北狄之前,神医谷那群人来找他,经常是向他询问药材之事,总说手上的药材不够用,需要龙翼轩再准备一批,以方便他们炼药试药,所以二长老亲自过来,龙翼轩便认为,是后山的药材又不够用了。 “非也,龙公子,老夫想到一个更好的法子,能让龙公子得到一批,比现在更强大的队伍。” 第939章 更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二长老捋了捋自己灰白的胡须,其实那个想法很早以前就在他脑子里成型了,只不过以前由于他是神医谷的二长老,上头还有一个迦叶的存在掣肘,他一直不敢去实行罢了。 如今他已经完全脱离了神医谷,更有龙翼轩这个志同道合的人做靠山,手上不仅有那些奇异草的药源,还有断尘渊中被糟蹋成毒的药材,想要炼制出更好的药物,并不是无稽之谈。只要龙翼轩支持他试一试,他绝对不会让龙翼轩失望,因为那本也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他也绝不容许会有失败出现。 “更强大”三个字无可厚非,让龙翼轩着实心动了一下,当初如果不是神医谷,他也不会发现那些奇异草会有那么大的功效,也是因为二长老的到来,他们才掌握了培植更多奇异草的法子。 二长老医术非凡,不止如此,还用医术跟药物,让那些服了药,寿命不久的人延续几年性命。对于二长老,是除了李一以外,龙翼轩最相信的人,因为二长老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法回头了,因为迦叶不会允许其再涉足神医谷,那样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跟他更加紧密的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哦?什么法子?二长老不妨说出来听听。”龙翼轩敢说,如果他手上掌握住更厉害的药,最多三年的时间,他就能马上将南庆,西瀚,东圣三国拿下,而这些都是建立在二长老说的法子的前提下。 龙翼轩丝毫不掩饰他对二长老说的法子感兴趣,便让二长老对自己的想法,又多了几分底气。 “不知龙公子可曾听说过药人?”药人两个字听着就瘆人,二长老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没什么东西能比药人更加厉害,即便是神医谷最拿手的蛊虫。 龙翼轩摇头,“说清楚。”神医谷的药学古怪,就连蛊虫蛊毒这些东西,龙翼轩都是从神医谷的口中才得知的,若不是这样,当年他也早就死了,至今他都不曾问过二长老,他们当初是怎么把自己救活的,龙翼轩怕听到的那个过程太恶心,自己会忍不住杀了救过他的那些人。 “药人,就是以药跟人炼制,等入了药,假以时日,药性与被炼制的人结合到一起,人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被打通,得到了净化,那个人就能变得更加厉害,而且除了没有本来的心智以外,药人会完全听从主人的命令,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比驯养的死士还要听话,无论无何都不会背叛主人。” 如何炼制药人,二长老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提起药人的时候,他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才满是晶亮与激动的光。 药人这种东西的存在很令人匪夷所思,而且这种方法太过恶毒,二长老也是无意之下才得知。 当年他在神医谷的藏书阁中,药书秘籍上有记载,他只看过一次,再次去藏书阁的时候,那本药书秘籍已经被上一任神医谷掌门人毁掉了,只因为那位掌门人,觉得炼制药人这种行为太过阴毒,没有人有资格把另一个人炼制成药人,剥夺那个人的意识与人生。 “二长老能保证真的可以炼制出药人?”不是龙翼轩不信任,而是二长老所说的行为真的太过逆天,他一瞬间无法相信,但是那沉重的呼吸,与胸口有力的心跳声,暴露了龙翼轩心里真实的情绪。 二长老的医术高明,怎么可能没注意到龙翼轩的变化,龙翼轩心动了就好,他就怕龙翼轩不心动。 如果能够把龙翼轩手里的人炼制成药人,龙翼轩很快就可以踏平这个天下,大权一掌在手,他就不用每日都担心迦叶会派人来杀了他,而且荣华富贵享受的同时,他也终于可以光复神医谷当年的景象,让神医谷的那帮人看看,重现神医谷的辉煌,只有他才能够做得到。 “只要龙公子,能够答应老夫几个条件,老夫绝对能够,把龙公子期待的药人炼制出来。”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好似真的胸有成竹一般,龙翼轩心里想都不用想,就信了二长老的话。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不是他没有迟疑,他更相信二长老会识时务的,即便提条件,他也相信二长老不敢向他讨要太多,毕竟要得多了,能不能吃得下还是一个问题。 二长老如果仗着自己,那点儿医术就可以要挟自己,龙翼轩也不会介意给二长老一刀,让二长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当然,龙翼轩心里想的,二长老当然也明白,所以在龙翼轩面前他不敢拿桥,至少在他的权利没有龙翼轩大时,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挑战龙翼轩的底限的。 “老夫想同龙公子,讨一批年轻力壮的男子,为炼制药人试药,倘若试药成功了,龙公子可以派人抓些五岁以下的稚童,以孩童炼药,成效当然倍增,只不过……老夫想在事成之后,同龙公子讨几个药人。”他看向龙翼轩,给龙翼轩炼制药人的队伍,要求只是讨几个人,龙翼轩应该是不会拒绝的,然而…… “再来便是与我神医谷有关,老夫知道龙公子的人脉遍布四国大陆,早些年,我们神医谷的掌门信物遗失在外,还请龙公子帮帮忙,竭尽所能为老夫寻回掌门人信物。” 掌门人信物才是二长老的重点,他说的是让龙翼轩帮他寻回,而不是帮神医谷寻回,潜意识里,二长老早已把神医谷掌门人的位置看做是自己的,找回了掌门人的信物,他还有机会重新回到神医谷,并且把迦叶驱逐,自己成为神医谷掌门人,有神医谷的势力在背后,他的底气就更加的足了。 而以稚童练药人,虽然孩子太小无法上战场,但是有备无患,龙翼轩要打下这个天下,一两年内绝对不可能的,但药人不一样,待小孩子练成了药人以后,等龙翼轩把这个天下打下来,他还需要有人替他来守着这个天下。 第940章 那人再现——爱慕极致生怒恨 如果彼时手中的力量不够,到时候引起三国余孽的联手反扑,龙翼轩到手的江山又会拱手让出去。 如果有这批小药人在手就不一样了,从小被练成的药人,力量上要比那些成年药人强大,听话的程度也比成年药人更加好,等龙翼轩打完了天下以后,这批小药人,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帮助龙翼轩巩固江山的时候了,到时候即便龙翼轩再无能耐,到他手上的江山也不会轻易易主,只要龙翼轩还在,他也能够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龙翼轩没有说话,他没有立刻答应二长老的提议,当然也没有一口拒绝。 二长老知道龙翼轩的那个点在哪里,他也拿捏得很好,诱惑到龙翼轩的同时,也不会让龙翼轩觉得厌恶,正是因为如此,龙翼轩才会有迟疑。 看来从前真是他小瞧了二长老,连孩子都不放过,这种人怎么看都是一个狠角色。 “你且先炼制药人再说,其余的本主先考虑考虑。” 以孩童入药,龙翼轩倒是不介意,只要对他有用的,二长老想怎么做都行,不过是孩童,天下一乱,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连饭都吃不上了,哪里能顾得上孩子,二长老想要,他随时都能给二长老准备好。 但是神医谷的掌门人信物不一样,掌门人信物遗失在外已久,如今迦叶是神医谷的掌门人,应该比二长老更想要得到掌门人信物。 他与二长老素来有合作的关系,但却并没有正面得罪过迦叶,如果他答应帮二长老寻找掌门人信物,就势必要跟迦叶对上。 他不了解迦叶,贸然与他对上,不一定有几分胜算。 以当下二长老手上的能人就让他足够惊奇了,而迦叶身为神医谷名义上的掌门人,手中的人脉与资源,应该比二长老更多才是,或许比二长老更好,在没有看到药人的结果之前,龙翼轩不想冒险。 如果药人一事并不是真的,他极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因此把迦叶也得罪死。 如今天下四国,连迦叶都带着神医谷出来凑热闹,他要拿下这个天下,势必会与其他三国对上,如果彼时再来一个神医谷,彻底与天下为敌,他怕自己吃不消。 “那就请龙公子好好考虑,老夫就不打扰龙公子了。”二长老当然知道龙翼轩在顾忌什么,自从上回的事以后,他就彻底了解了龙翼轩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不是自己如今也要寄人篱下,他也不需要如此低声下气的来跟龙翼轩商量。 “下去吧。”龙翼轩挥手让他退下,心里却在想二长老跟迦叶,哪个人对他的价值更大。 龙翼轩的态度算不上多好,二长老却无所谓,龙翼轩现在不答应他没关系,投鼠忌器,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他懂,只要龙翼轩对炼制药人有兴趣,二长老就不怕龙翼轩不会答应他的要求。 因为炼制药人的法子,就连迦叶也未必会知道,那本药书秘籍早已经没了,即便事后龙翼轩对药人眼红,除了自己,就再没有任何人可以炼制出药人。 左右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二长老离开营帐后不久,龙翼轩手底下的人陆续送来几封信报,都是与北狄的几场战役有关,龙翼轩随意看了几眼就丢在一旁,他从来就没有把北狄这群蝼蚁们看在眼里,猫捉耗子似的战役随便打打就是了,省得手下的人一个个闲得发慌。 “阮兆麟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当时阮兆麟自告奋勇的提议,但凡是对自己有利的,龙翼轩一律准予,所以东圣的事就交给阮兆麟去办了,顺带着阮兆麟要一批粮食。 眼下就已经有一批了,数目还不少,那就是二长老从神医谷里带出来的那一批,因为当初在断尘渊的毒瘴气里放久了,那些粮食也变了质,随意食用会使人中毒,严重者甚至可以当场毙命,这样的东西,不用二长老提醒他都不会给军中上下的将士们食用,看在他日后可能还需要,北狄的百姓给自己试药用的份上,就不把粮食留下了。 阮兆麟要去东圣做生意,那批粮食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阮兆麟做本钱,总归还是要物尽其用不是,至于阮兆麟说的,能够给他带回更多的粮食,他就看看,阮兆麟是用什么法子,给自己带回来更多的粮食。 “阮大人那边还未有消息传来。” “退下吧。”阮兆麟去东圣的时候,是以游商的身份去的,身边还有龙翼轩派去协助他的人,要想传消息的话,并不是什么难事。 阮兆麟没有给自己传消息,龙翼轩就当他在东圣,一切顺利。 送信报的人刚退下,出去办事的李一就回来了,还给龙翼轩带了阮兆麟刚送来的消息。 阮明心出现了! 信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阮兆麟说,他们一行人是亲眼所见,阮明心在东圣皇都的客栈与他们相遇,却不知为何没有认出来他们,兴许是两年前在西瀚断崖,出事留下的后遗症,为了避免他们会认错人,那日跟阮明心在一起的男子,他们也查清楚身份了,是神医谷的慕言书。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客栈遇见的那个女子分明就是阮明心没错。 “李一,阮兆麟这个消息,你觉得可信度有几分?”不是龙翼轩多疑,现在听到阮明心还活着的消息,他并没有丝毫欢喜雀跃,而是满腔的怒火! 阮明心还活着!她怎么还可以活着! 桌子上摊开的宣纸,被龙翼轩揉成一团丢到地上,他为了阮明心,一再的纵容忍让,却依旧无法换来她的真心。 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当年看上了阮明心,他也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南庆的皇位也许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何至于落到至此,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杀。 也是因为阮明心,他容貌似恶鬼,四年前被霍铮断了一臂,两年前又因为阮明心,害得他余下的日子,只能终日与轮椅为伴。 以往的淳淳爱慕已经变成如今滔天的仇恨已经不共戴天! 第941章 要挟——骗人前来为何事 龙翼轩之前还曾想着,自己落到如此境地,至少阮明心已经死了,为他的悲剧陪葬了,他余下的人生,了结了霍铮,把得罪过他的人都折磨到生不如死之后,就可以去找阮明心了。 但现在,密信却告诉他,阮明心还活着,她居然还没有死! 牙齿咬得太近,龙翼轩能够感觉到血腥的味道,这些他都不在意。 李一把消息送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拆开信封,听到龙翼轩这么说,便把信上的内容全部看完,越看,他粗黑的眉头就拧得越紧。 “这种事情,阮兆麟应该不敢欺骗主子,更何况阮明心也是他的女儿。” 现在的阮兆麟,需要依附着龙翼轩才能够活着,为龙翼轩办事,当然事事小心翼翼,更不要说编织谎言来欺骗龙翼轩,这对阮兆麟没有一点儿好处,因为真假,龙翼轩再派人查过就会知道了。 李一的话说得很清楚,阮明心跟阮兆麟之间是父女关系,阮兆麟总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能把消息送来给龙翼轩,说明阮兆麟已经确认过了。 “谢含蕴已经到襄阳城了,主子打算怎么做?”李一不想在阮明心的话题上继续停留,反正阮兆麟在东圣,他跟阮明心父女反目,当然也不会放过阮明心的。 何况在阮明心认不出他们的情况下,阮兆麟要对阮明心下手,不是特别难的事情,主要是阮明心已经离开了客栈下落不明,就算主子还在意阮明心的话,他们在北狄,东圣那边也鞭长莫及。 但李一没有忘记自己来找龙翼轩的目的,谢含蕴不知为何要离开南庆去东圣,他们收到消息之后,就想法子把人拐来北狄。 “药王爷那死老头子还不肯答应嘛?”提起药王爷,龙翼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几时需要对一个人这么容忍,倘若不是听说,药王爷那一手金针术,也许能让他的双腿恢复健全,他早就不需要继续忍着那个死老头。 “药王爷已经半个月不曾开口了。”对于药王爷的执着,饶是李一也没有办法,药王爷年事已高,虽然平时调养的身子比其他人好,李一因为龙翼轩的腿,也敢对药王爷用刑,即便是把药王爷身边的人,当着药王爷的面杀光,他也仍然无动于衷。 “哼,本主要看看,那个老头还能犟到什么时候!”同样是南庆的人,药王爷却因为,与他死去的父皇有过旧怨,任他怎么威胁也不肯出手给他治腿疾。 旧怨,什么鬼借口,药王爷这话要是对龙翼轩其他几位兄弟说还好,而龙翼轩,早在他父皇还活着的时候,就断了情义,如今药王爷拿那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当借口,拒绝为他医治,这口气龙翼轩咽得下才怪了。 药王爷不是无妻无子嘛?但但他还有一个关门弟子,难道药王爷连他这个徒弟的性命也不看在眼里嘛? 可谢含蕴这个徒弟,可是一心忧心着师父的安危,所以在收到他送出去的信时,谢含蕴想都不想,从东圣返程向北狄而来。 龙翼轩既然决定把谢含蕴引过来,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只要谢含蕴一到北狄,就会落入他的手中,那是药王爷如果还是冥顽不灵的话,他就当着药王爷的面前,把谢含蕴一点一点处死。 “派人在襄阳城外守着,只要谢含蕴一出现,就把人拿下带到药王爷面前。”把人带给药王爷看看,让他知道谢含蕴就在他们手中。 龙翼轩是准备好了,要拿谢含蕴来威胁药王爷,至于有没有用,就看谢含蕴在药王爷的心里,有多重的份量了。 如果药王爷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到时候就别怪他心狠手辣,手下不留情了。 —— 东圣皇都里,秦子清在宅子里待了一整天,也没有找到机会溜出去,因为她昨晚闯进宅子,所以宅子的守卫多了将近一倍,特别是在霍于归这个奶娃娃这边,一群人寸步不离的守在厢房外头,要不是霍于归不许人进内,只怕昨晚来敲门的那位百灵姑娘,今日还要再进来。 霍于归虽是个孩子,却让他爹教得很好,每日卯时三刻就得起床,要到院子里练功,直到辰时再到大堂吃早膳。 还是一个两岁的孩子,这么早就得学这些,秦子清听着不免觉得心疼,可又一想,这孩子没有亲娘在身边,这样的日子也算不错了,儿子不比女儿,女儿得娇养。 辰时过去了,霍于归才让婢子回来,青天白日秦子清没法子出去,屋子里也没什么能吃的,等看着霍于归吃饱了回来,她顿时觉得自己肚子叫得委屈。 “娘亲!”把门关紧了,霍于归欢喜的扑进秦子清怀里,这里蹭蹭,那里蹭蹭,娘亲回来了他好高兴,要不是娘亲说过,不能把她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他早就想跟爹爹,跟百灵姑姑,素兰姑姑他们分享这份喜悦了。 “娘亲昨日还没告诉孩儿,娘亲以前去哪里了?”孩子毕竟是孩子,从小没了娘亲,现在娘亲回来了,心里当然好奇娘亲到底去哪里了,昨晚要睡觉,娘亲不让他问,现在还是天还亮着呢,百灵姑姑她们也不在,当然要找娘亲好好问清楚了。 “呃……”秦子清没想到这茬,她不是这孩子的亲娘,哪里知道孩子他娘亲去哪里了?脑子转得快,秦子清说道,“娘亲生病了,生下你以后就去治病了。” 秦子清说得煞有其事,这也算是一个借口,她听慕言书说,阮明心怀胎七八月的时候就中毒了,所以这样说的话,也不算是骗孩子。 “那娘亲的病好了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子清,要是娘亲的病还没好,一定又会离开的。他喜欢娘亲,可是也不能看着娘亲生病好不了呀。 “没有,娘亲回来看看你。”说得跟真的一样,霍于归不信,秦子清还指了指自己的包袱,“你看,娘亲没有骗你吧。” 第942章 骗局——只为传说中的金针之术 有凭有据,一个小孩子也不会想那么多,但显然,这孩子自小跟他爹一块儿长大的,即使娘亲在,他并没忘记自己的爹爹,“娘亲要不要见见爹爹,爹爹一直在等娘亲,书房里还有好多娘亲的画呢。”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天真单纯,他见别人家的爹爹娘亲都住在一起,以前娘亲去治病了,现在娘亲回来了,爹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娘亲的病还没有好,不能见你爹爹。”秦子清想也不想的应道,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快了,霍于归一直盯着自己。 “为什么?”大概这就是每个宝宝都会有的求知欲。 这个…… 秦子清纠结了,孩子他爹肯定是不能见的,她能哄骗一个孩子,但哄骗不了孩子他爹啊,估计很快就会被认出来。 “因为……”秦子清的脑子在飞快的转动,撒一次谎是骗人,再撒一次谎也是骗人,与其纠结那么多,不如干脆骗到底好了。 秦子清灵机一动,轻声道,“你不舍得娘亲离开对不对?” 霍于归点点头,秦子清接着说,“你爹爹还不知道娘亲回来了,娘亲要回去治病,他也不会知道,他不知道,离别的时候就不会伤心难受了。” 秦子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奈何霍于归终究是个小孩子,怎么斗得过秦子清,被一番劝说之下,竟觉得秦子清说的很有道理。 —— 谢含蕴抵达襄阳城已经两日了,这里距离北狄的边境,只有半日的路程,他并没有急着继续前行,尽管在他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更改了行程,马不停蹄的向北狄的方向赶路,可到了襄阳城,他突然放缓了自己的速度。 给自己送信的人不是别人,是龙翼轩,昔日南庆的七王爷。能够参与谋夺皇位的人,野心有多重这点自然不用多说,龙翼轩的心机城府,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较的,单凭他能够死而复活这一点,就足以见得。 龙翼轩要自己到北狄来,信中并没有提到原因,只说北狄有他重要的人,如果他不来的话,就会后悔一辈子,起初他并不把龙翼轩送来的信当一回事,可是第二日,他就收到了一样东西,是一块儿玉佩,他久不联系的师父的随身玉佩。 师父待他有恩,他几乎是从小跟在师父身边长大的,他虽然顽劣懒怠,对师父老人家教的医术不上心,但龙翼轩说的没错,他的师父的确是他重要的人,亲人。 如果他师父落在龙翼轩的手中,他知情却不到北狄的话,那就是不孝,如果师父因为自己没有到北狄,而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谢含蕴想,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即便知道他当时离慕言书很近,谢含蕴丝毫也没有犹豫的更改了行程,慕言书已经从神医谷出来了,在四国大陆,要躲着迦叶也不是没办法的事,躲开了迦叶,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师父不一样。 龙翼轩不是等闲之辈,他多年未见龙翼轩,可因为霍铮还有阮明心的缘故,并没有少听到龙翼轩的传闻。 传闻龙翼轩因为两年前,去西瀚劫走阮明心一事,而废掉了自己一双腿,导致无法动弹,他师父在这世间有药王爷之称,王爷王爷,却并不是皇上给他“药”字的封号,而是天下间,被他师父救治过的人给他师父的,天下有传言,药王爷之医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阎王要人三更死,小鬼不敢留命到五更,可是药王爷可以,他是当今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人。 如果师父真的在龙翼轩的手里,那龙翼轩的目的昭然若揭,世人谁不知道,药王爷精通医术,其中一项绝活,就是他的金针刺穴之术。 金针刺穴之术,对于扎针的手法,力度,时间,针的长短都把控得非常严格,师父不是没有教过他金针刺穴之术,只不过他学了一个月之后,就没有兴趣继续学下去,他师父一直认为是他顽劣懒怠,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没有学习金针刺穴的天赋,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半点长进,他那时候已经尽力在学了。 师门不外传的金针刺穴,本以为大概要断在他这一代,但不知道为何,师父把金针刺穴传给了阮明心,这是一个秘密,除了师父,就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在世人的眼中,都以为这世上,只有师父一个人会这金针刺穴之术。 龙翼轩如果真的把师父抓了,那极有可能是想要靠师父的金针刺穴之术,让他的双腿能够重新站起来。 这些谢含蕴知道,在抵达襄阳城的时候,他也想到了,先不说他师父云游天下四方,寻常人很难找到他的行踪,为什么龙翼轩不仅抓了他师父,却还要来通知自己,要引自己去北狄呢? 这个疑惑,在抵达襄阳城的当天晚上,谢含蕴就想出来了,他从南庆经过东圣,再到襄阳城,路上一直很赶,可也走了一个多月,如果师父当真落在龙翼轩的手中,一个多月的时间,只要师父愿意,龙翼轩的腿应该也有知觉了,这种情况下,龙翼轩是没有必要再把自己引到北狄去,所以只有一个原因! 除非师父不肯为龙翼轩医治! 如同他把师父当做亲人,师父是南庆人,南庆外姓王爷,皇室中人,却与南庆皇室有过矛盾,从此立誓再不踏足南庆京城,师父云游四方,身边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亲人,于他跟师父,他们都是对方重要的人。 龙翼轩可以来威胁他,如果师父不愿意为龙翼轩施针,为龙翼轩医治腿疾,龙翼轩也会拿自己去威胁师父。 不得不说,龙翼轩这招请君入瓮很高明,凭借师父的贴身信物,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憬醒,再有一日的时间就如了龙翼轩的愿,愚蠢的自投罗网。 然而就算意识到龙翼轩的目的后,谢含蕴的神情也没有丝毫的松懈,因为他深知龙翼轩的手段不止于此。 第943章 围堵——守株待兔襄阳城 谢含蕴要是按照龙翼轩的意思去了北狄,师父的安危只是一时不用担心。可是照着这情形,师父不会同意自己自投罗网的,要想救龙翼轩,师父早就动手了,怎么可能让龙翼轩有机会找到他这里,他去了北狄,师父前面的坚持就没意义了。 谢含蕴内心很挣扎,他不能不去,师父待他如己出,他不是冷血动物,他的心也是热的,怎么能够置师父于危险中不顾。 谢含蕴内心的挣扎,老谋深算的龙翼轩又怎么可能没猜到,所以他才会让李一派人在襄阳城外围堵谢含蕴,就怕谢含蕴想通以后,会逃离襄阳城去找人帮忙,特别是霍铮。 龙翼轩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身边的李一,也不会让谢含蕴成为龙翼轩双腿复原的变数。 埋伏在襄阳城外的人,除了李一派出来的人,还有李一他亲自到襄阳城外,就是为了把谢含蕴带回北狄。 早在谢含蕴进了襄阳城第二天还没有出来,李一就把离开襄阳城的路线全部策划了一遍,所有能够离开的路都被他堵死了,谢含蕴如果想离开的话,只能通过南城门出来,李一带着人,就守在南城门外。 他没有想过谢含蕴起疑后,还会往北狄继续自投罗网,但第二天的时间过去,谢含蕴还没有出城的意思,李一的神色多了几分沉重。 一年分二十四节气,春天的气息湿润,二月开始就一直甘露不断,偶尔天公放晴几日,几日后又会飘洒一场小雨。 灰蒙蒙的天空,今日又是阵阵凉风侵袭,几个闷雷预示着稍后便会有一场大雨。 路旁,一群人在草棚下的凉茶酒肆摊上喝茶饮酒,十数个人,各个身上都是蓑衣斗笠,腰上还配了刀,看着像是走江湖的,很不好惹,过路的人纷纷避开他们,该进城的进城,该离开的离开。 酒肆茶摊上的生意一天之内跑了不少客人,老板跟小二心有不满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就怕招惹了那群人,他们的大刀就会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李哥,要我看,兄弟们直接进去,把谢含蕴带走,今天第三天了,再不做决定的话,唯恐有变数。”那一群斗笠蓑衣的人中,有一个大胡子男人对他身边的人说道,从另一个角度看过去,很轻易就能认出来,被唤做“李哥”的人,就是龙翼轩身边的李一。 “再等等,他若是还不出来,今日咱们就进城。”李一不紧不慢的喝完杯中的茶,他们的人,几乎要把襄阳城给围住了,就是没有听到半点跟谢含蕴有关的消息,对谢含蕴龟缩在襄阳城内的举动,李一等了三日,说实话心里也就不耐烦了。 其他穿斗笠蓑衣的人没有出声,显然大家都听李一的话,时辰一点一点过去,他们这个位置,可以看清城门楼进出城的人,黄土路上,因为雨水的缘故,没有沙尘纷飞,马蹄声渐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驾马的人身上,棕红色的大马,瞬间就从酒肆边疾行飞骋而过,大马上的人也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经过的速度太快,所以酒肆里的人并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而李一却注意到了,场上就属他修为最高,他没有看错,刚刚骑马驰骋而过的人,就是慕言书! 当年龙翼轩死而复生,被二长老的人医治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慕言书。 早就听说过谢含蕴跟慕言书的关系不一般,如今慕言书居然亲自来了,这是谢含蕴的意思吗? “吩咐兄弟们,两个时辰后进城。”李一不知道谢含蕴跟慕言书是怎么想的,但他只要带走谢含蕴,其他都不管。 因为慕言书进了襄阳城,让李一决定下令,他不会放任慕言书跟谢含蕴联合离开,药王爷那边还需要拿谢含蕴去威胁,好不容易谢含蕴到襄阳城来,他们怎么可能放任谢含蕴再离开。 襄阳城今日进城的人不少,连守城的士兵都不由得唠叨了几声,而在客栈中的谢含蕴仍在踌躇,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得以继续拖延。 慕言书进城后,便从各个客栈询问谢含蕴的消息,襄阳城还是东圣的地盘,如果谢含蕴不在襄阳城的话,那就极有可能已经到了北狄,据时间推算,谢含蕴应该会在襄阳城内。 北狄那边有什么陷阱都不知道,谢含蕴就往北狄赶路,但愿那家伙能够别蠢到底才好。 慕言书摇头叹息一声,从客栈里面离开,已经问了三家客栈,都没有谢含蕴的消息,襄阳城也不大,还有两间客栈,再没有的话,谢含蕴就是犯蠢无疑了。 慕言书不知道,在他进城以后,李一他们也跟着进城了,并且差点狭路相逢撞到一起。 一群人穿着蓑衣从客栈外面经过,正如同李一一下子就认出慕言书一样,慕言书看到他们经过的侧脸,也认出了李一,他停住脚步,往客栈里躲了一会儿。 李一他们到襄阳城来想做什么? 襄阳城属东圣的地盘,东圣跟北狄的关系可从来没有融洽过,如果李一的身份在襄阳城中被曝光,东圣的兵绝对会绞杀他,向龙翼轩示威的,也许…… 慕言书大胆的猜测,李一等人是冲着谢含蕴而来的。 谢含蕴什么都没有说就要到北狄去,北狄有什么人?如今的北狄在龙翼轩的掌控当中,能让谢含蕴去北狄的,龙翼轩有极大的可能。 在这种时候,龙翼轩应该不会派李一到东圣的地盘上,除非是龙翼轩想要找的谢含蕴,并没有出现在北狄,谢含蕴在襄阳城,所以李一等人也出现在襄阳城。 有了这个猜测,慕言书便跟上李一等人的脚步,躲在暗处跟踪。 有可能谢含蕴很早就让他们盯上了,看李一他们来的方向,也是刚进城不久,进城找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从客栈先排查起来,襄阳城内一共才几间客栈,方才他进去的客栈,李一他们直接经过,也许谢含蕴在的位置,李一他们一直都知道,所以才不需要慢慢的排查,跟着李一他们,要找到谢含蕴就容易多了。 第944章 逃离——客栈遇上好帮手 不管李一他们想要做什么,有他慕言书在,李一他们的行动,就会多一些阻碍。 前面的巷口再拐一个弯,那边又有一间客栈,李一等人停在门口,看了一眼客栈的名字没错后,一群人就往客栈里面走进去。 “欸……客官,客栈今日没厢房了。”店小二看到门外进来的人,桌子一抹然后挡在李一等人的面前。 李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杀意波动,店小二对上的瞬间身子一抖,撞上他身后的桌子。 恬燥。李一收回眼神,带着几个人往楼上走。 “客,客官……”店小二哆哆嗦嗦,双腿抖得跟筛子似的,眼睛接触到一伙儿人腰间的大刀,嘴巴张张合合,愣是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 “小子,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把你的眼睛闭好了。”店小二的肩膀被人一推,直接摔在地上了。 说话的人是李一他们在城外喝酒时,劝说李一的那个大胡子。 警告了店小二一番后,大胡子跟着李一一起上了楼,被店小二刚刚那么嚷一声,也不知道会不会让楼上的人警觉。 慕言书躲在客栈外,把大堂的情景扫了一遍,等大胡子上了楼,大堂内除了店小二,就只剩下四个穿蓑衣的男人。慕言书掂量着手中的两锭银子,趁两个穿蓑衣的男人转身时打在他们身上。 有声音传来,他们身旁的另外两个同伴立即转身,而身后空无一人,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发现身边有两个同伴被定了穴道。 店小二倒是注意到了地上掉下的两锭银子,可他吓得两腿发麻,根本动不了,更不用说还有四个人站在他面前,他没那个胆子啊! 就在另外两个穿蓑衣的男子转身的刹那,一顶沾满水渍的斗笠朝他们飞过来,待到他们拔刀出来时,其中一人已经让飞来的斗笠砸中胸口,整个人横飞了出去,撞在柱子上,再摔到地上时,吐了一口血就晕死过去。 “来,来者何人……报报,报上名来!”仅剩的一个蓑衣男人看到倒下的三个同伴,惊恐让他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然而慕言书并没有要报上姓名的意思,一件蓑衣从门外飞离开,劈头盖脸的把蓑衣男子的脑袋包起来,同时从外面飞身而入一个人,手中一柄长折扇,折扇前端敲在蓑衣男人的身上,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 店小二在蓑衣男人被斗笠打飞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从地上爬走了,突然看到慕言书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个字都没有说,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慕言书扫了他一眼,径直往楼上走。 谢含蕴就在自己的厢房内,外头的暴雨未停,不时夹杂着几声闷雷,即便楼下有什么动静,他也无法注意到,然而走道外的脚步声却无法隐瞒了。 放下手中翻阅的书籍,谢含蕴凝神去听外头的声音,不是店小二! 外面的脚步声不只有一个人,起码有五个,脚步深浅不一,但能够肯定的是来者不善。 今日他还在楼下用膳的时候,就听店小二说过,客栈没有多余的厢房了,而他在客栈投宿这么多天,从来不知道有哪一间厢房的客人有一大伙儿,莫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谢含蕴伸手推开窗户,任由外面的雨水泼进来,大风灌进来,刚放下的书被迅速翻动,走道上的脚步声朝他这间厢房而来,外面的人是冲着他来的。 已经不用多想了,谢含蕴迅速动作,跳到房梁上…… “砰——” 几乎是在谢含蕴挂上房梁的瞬间,他厢房的门从外面被人踹开,四五个大汉闯进来,身上披着的蓑衣还在往下滴着水。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看不清来人的容貌,谢含蕴已经将人归为龙翼轩的人,柜子,床底,能够藏人的地方都被翻了个遍。 “李哥,没有。” 窗子外的风还在继续往里灌,雨水把窗子周围全都打湿了,李一的视线从桌子上扫过,上面放着的书还没有看完,往窗户边走近,看向楼下。 李一没有出声,他身边的几个汉子,都以为谢含蕴是从窗户逃跑的。 “李哥,咱们追不追?”外头那么大的雨,从窗子边的水渍看,人应该跑不远。 谢含蕴放轻自己的气息,心里有种直觉,李一并没有相信他跳窗离开。 李一没有动作,他身边的人面面相觑,谢含蕴盯着李一的后脑勺,一边在脑海中构划出逃走的路线。 嘎吱,嘎吱—— 奈何老天不给谢含蕴好运。 客栈是用来给客人居住的,不是宅子那种长期住人的地方,建造的房梁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谢含蕴若是一个女子还好,一个大男人的体重,如何能在房梁上支撑太久。 房梁发出声响的那一刻,谢含蕴就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跳下的瞬间,怀里掏出来的银针射向李一几人。 敌众我寡的情况,不能够恋战。 谢含蕴有先见之明,李一他们也是做好十足的准备才来的。 “拿下!”客栈里他们有**个人,城里城外的更多,就不信拿不下一个谢含蕴。 轰隆—— 电闪雷鸣,白色的光亮穿进厢房里,一群人躲过了谢含蕴的银针,纷纷追出去。 楼道很窄,谢含蕴一个人可以很轻易的跑过去,身后追着的人蜂拥而上,差点挤成一团,来不及慢慢跑下楼梯,谢含蕴直接飞身而下,就在落地的瞬间,一把椅子从头上飞过,砸中追下来的人身上,卡在楼梯上。 “走!”肩膀被人抓住,看清那人的容貌,谢含蕴几乎忘记了其他动作,完全是被慕言书抓着跑的。 …… 秦子清在东圣皇都出现的事情,终究给霍铮一阵惊喜后的意外,本以为失而复得,谁能料到一切尽是假象。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秦子清在宅子里的事情,只有霍于归一个人知道,她的吃食也是霍于归偷偷给她准备的,辗转一个月没有露出一点端倪,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际。 第945章 分别——相见时难别亦难 秦子清不知道为什么,对霍于归这个奶娃娃很有亲切感,一个月的时间里,几次想要离开最终还是不舍,好在霍铮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加之南庆那边频频传来消息,南庆百姓起义反朝廷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西瀚过去了,如今西瀚那边,三皇子跟四皇子放下成见,一心向南庆发难,以边境百姓纠纷为理由,向南庆发兵。 尽管知道百姓纠纷的事件里,一定有蹊跷,但死的人是西瀚的百姓,种种迹象跟证据都指向南庆,南庆有口难辩,这一战,不打也得打! 霍铮在东圣逗留的时间不短了,可南庆那边并没有一个人催他回去,南庆不是霍铮的责任。 南庆百姓不知情,凤家跟龙司远明白阮明心对霍铮的意义,绝对不会勉强霍铮,再者,霍铮是西瀚的六王爷,这一点是不可置否的事实,如果龙司远是私底下找霍铮帮忙是一回事,朝堂之上,第一个反对霍铮参与朝堂之事的人,就是凤家以外的文武百官,他们不是不信任南庆的大剑师,而是不信任西瀚的六王爷。 西瀚六王爷这层身份,加持在霍铮身上实在太尴尬。 当年霍铮诈死于沙场,后来他还活着,那场设计出来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而后的种种阴谋阳谋,直接证实了霍铮就是西瀚六王爷的事实,因为南庆战神的威名太大,又有千仞山的几位大剑师为霍铮背书,是矣,没有人敢把狼子野心,富贵求荣的罪名加诸到霍铮的身上。 “百灵姑姑,我们真的要走了吗?”回屋子的路上,霍于归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看着牵着他手的百灵。 若不是方才听到爹爹跟季叔叔说,他还不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小孩子爱玩爱闹,特别是霍于归,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总是静不下来,一个人就算是自娱自乐也能玩得很开心,跟着霍铮在外走了两年,身边都是大人,没有什么玩伴,在东圣的这一年,他好不容易跟邻里的虎子玩得好,爹爹就说要离开了。 “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嘛?”毕竟还是个孩子,天真无邪的年纪,一想到分别的时候,心里总是很不舍。 百灵浅笑盈盈,劝说道,“小主子,咱们家在南庆,回去不好嘛?小主子不想念你几位舅舅还有曾外祖?” 凤林跟凤准几个虽更喜欢女娃娃,就像阮明心,凤家唯一一个女孩,谁让霍于归是阮明心的儿子呢,爱屋及乌,阮明心不在了,他们只会更宠着霍于归,让霍于归跟着霍铮离开了一整年,他们嘴上没说,凤家一大家子人心里可都想念霍于归,想念得紧呢。 这些百灵时常在霍于归面前提到,所以霍于归自然而然,就记住了在南庆还有这么多亲人,亲人跟小伙伴比,霍于归心里更加纠结了,两条眉毛像毛毛虫一样拧在一起,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有趣得很,暗处看到霍于归这副模样的秦子清,也忍不住抿嘴笑,什么时候见到这小包子这副模样? 百灵照平时一样,送霍于归回屋后便离开,看着霍于归把门关了,她也终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们在东圣待了一年了,最后的希望也被一点一点磨灭,她的小姐究竟在哪里呢? 四国的局势她看不懂,因为有季书崖在,她也间接了解到,即便不回去南庆,东圣他们也无法继续待下去了。 西瀚对南庆的挑衅,足以看出西瀚存了吞并南庆的心理,东圣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要么是跟西瀚合作,要么是与南庆结盟。 按目前的局势看,东圣跟西瀚再次联手的可能性更大,南庆因为天灾以及内斗的事情,这些年被拖垮的实力还没有恢复过来,东圣不论出手相助哪一方,都是稳赢的结局,只不过,从各种局面上来看,东圣与西瀚合作的利益会更大。 南庆应付一个西瀚已经很艰难了,再来一个东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更主要的是,东圣的权势并不是在一个人的手中,即便东方睿更看好霍铮,而霍铮不回南庆坐镇,他的执意也拗不过他的父皇还有皇叔。 霍铮这个时候再在东圣留着,东方睿的父皇,还有皇叔绝对会先拿霍铮下手。 南庆战神的威名并不是吹出来的,这个战神若不是他们自己的,不管西瀚也好,南庆也罢,他们东圣都没有留着的必要。 “做什么一副惆怅脸?”等百灵走远了,秦子清才走出来,纤长的白指爱不释手的捏上霍于归胖乎乎的小脸。 “娘亲,爹爹说咱们要走了。”他装腔作势的叹了一口气,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走了就没有人陪他玩耍了,但不走他又想舅舅们了。 “走?”秦子清顿时没反应过来,她心里一直当他们的家就在这里,“走去哪里?”她问道,脸上也收起了跟霍于归玩闹的神情。 “回南庆,百灵姑姑说,咱们家在南庆,舅舅跟曾外祖父想咱们了。”小家伙一脸挣扎的神色,让秦子清看着有些忍俊不禁。 “于归不想回去嘛?”听说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大人尚且不舍得离别,何况一个小孩子,家中长辈挂念,若是自己,也会回去的吧。 霍于归摇摇头,“也不是不想,回去了就没有虎子陪我玩了。” 说到底,还是觉得没有同龄人会孤单,即便有父亲在身旁,大人跟小孩子之间,也有看不见的代沟,何况一个男人照顾孩子,怎么也不如女人心细,秦子清大概能够理解这孩子了。 “娘亲会跟我们一起走嘛?”霍于归没忘记他娘亲曾说过,身上的病还没有治好呢。 要一起走嘛? 走不走秦子清也不知道,她离开神医谷,一眨眼就两个月了,慕言书有自己的事情要办,迦叶让她甩掉了,天下之大,只要不跟迦叶遇上,随她怎么玩,要不是觉得这里跟她投缘得很,怕是早就离开了。 第946章 意外——林中迷雾迷人眼 毕竟没人愿意整日待在屋子里,跟见不得光似的,虽然夜里的守卫拦不住她,秦子清却没有想要离开的心思。 “娘亲怎么不说话了?娘亲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于归不舍得娘亲。”孩子的心思要比大人敏感,见秦子清不说话,整个人直接缠上秦子清。 “好啊,娘亲也舍不得你呢。”说不清是舍不得孩子还是怎样,秦子清没忍拒绝孩子的请求。 秦子清答应要跟霍于归一起去南庆,虽不是一时用气,但也知道,她不可能永远留在南庆,也许等看到这小家伙顺利回了南庆以后,她就能自己找地方走了。 是要送霍于归回南庆,霍铮跟侍女护卫自然也会在,秦子清不能明目张胆的出现。 霍铮的命令放下去,下头的人行动力无疑是快的,第二日就已经收拾好,随时能够出发。 东圣在这个节骨眼上,霍铮也不便跟东方睿道别,便托人传了口信,本想傅长风那边也去个信,就听说傅长风一早便出城了,据说是天机阁中的事情。 一如霍铮他们来的时候,离开时的动作也很低调。然而再低调,也阻挡不住有心人的刻意追踪。 马车行驶在黄土小道上,再往前走会通过一片林子,季书崖与白景智两人驾着马走在前面,百灵跟素兰和车夫一起驾车,霍铮和霍于归就在马车里面。 这一趟,众人心如琉璃,出发前季书崖就给此行加了一倍的护卫,暗卫更不用说了。 就在一行人进入林子的时候,风吹过,周围凄凉肃杀的气氛,让人不由得神色凝重,小心翼翼的防备周围,就为了那股不寻常的感觉。 静,太安静了! 大半个春天过去了,如今已经五月份,何况东圣的气候,要是在城中没觉得倒也正常,荒郊野外的林子了,没有蝉鸣蛙叫,好歹不会静到这个程度。 “动作都快一点。”季书崖顿时没摸出是什么情况,但多年警惕下的直觉绝不会有错。 随行的护卫们也的确加快了脚步,然而,意外还是出现了…… 不能说是意外,这一切都是背后的人早已预谋好的,林子里突然腾起一阵浓烈的烟雾,灰白色的烟雾来得迅速,不用想都知道有古怪,也没有停歇,当烟雾从林子里弥漫开的时候,已经有破风声在耳畔传来。 “嗖嗖——”利箭在林子里乱窜,朝着他们这一行人的方向。 “保护主子!”厉喝的声音响起来,接着是箭头撞在刀剑上的声音,那些攻击马车的羽箭,被护卫打落在地上。 一波箭雨之后,暗处的人估计看到了没有用,便没有耐心再来一波,一群黑衣死士从烟雾中现身,都是经过伪装的,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整个人被一身黑色的衣裳包裹得一丝不透。 目光无神,死士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击杀马车内的人。 几乎在第一个死士靠近的时候,季书崖就拔刀上前,这些人是有备而来,数量不少,马车也因此在林子里停下来。 护卫一个个都不用人说,自发自觉的提起武器迎上,死士的厉害不及季书崖跟白景智,却能够将随行的护卫缠住。抵不过死士的数量更多,护卫刚开始打斗的时候,就呈现出衰败的前兆。 “爹爹。”马车内,霍于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孩子的敏感,让他害怕的往霍铮的怀里钻。 霍铮面无表情,没有一丝慌乱的模样,嘴角微微斜上去,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模样,果真是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别怕,有爹爹在。”霍铮把孩子抱进怀里,一只手安抚的拍着霍于归的后背,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由远及近,霍铮可以听到那些人的靠近,车身有些轻晃,是百灵跟素兰跳下马车,跟靠近的死士缠斗。 霍铮这次带的护卫不少,虽说厉害不及死士,如果继续打下去,也不见得会输,何况车内还有一个霍铮在。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倒下的护卫比死士更多,就连武功向来都不错的季书崖,胳膊上也挨了一刀,脚步都跟着虚浮不稳,不只有季书崖,白景智也跟他一个情况,场上的护卫都是一样。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烟雾有问题! 几乎是肯定的想法,然而季书崖他们无能为力,这些死士肯定是事先服用过抵抗的药物,而他们没有防备,吸入了烟雾后,体内的功力仿佛受到了什么限制,脑子很清醒,可却有昏沉的感觉,身体的动作一重,眼前的景象就会出现叠影的现象。 “护送主子跟小主子离开。”季书崖踢开眼前一个死士,对身后的人吩咐,每每有要想靠近马车的死士,都让周围的护卫给拦下。 他们中招了! 霍铮并没有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都从声音上仍可以分辨,听到季书崖让人护送他们离开,霍铮就觉得不对劲儿,眉头已经拧起来了。 马车突然一个趔趄,吓得孩子大叫。 “别怕,等爹爹回来。”霍铮安抚一声,把怀里的霍于归放到软榻上,摸出软榻下一柄长剑。 马车门打开的瞬间,那一股浓烈的烟雾已经弥漫过来了,味道很淡,至少没有场上的血腥味重,可只是那么一瞬,霍铮的反应比任何人都快,迅速就发现空气中夹杂的不正常味道。 “软筋散?”人一旦吸入了软筋散,身上的功夫再好都会收到阻碍,就是霍铮从马车里出来的瞬间,驾车的车夫被杀了,百灵跟素兰两人的功力微薄,霍铮的出现及时,迅速从死士的刀下将两人救下来。 有霍铮的加入,季书崖他们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却因为警惕,并没有吸入软筋散,反而那些死士,一个个看到霍铮出现的时候,前赴后继的扑上去,一步步,把霍铮逼离了马车。 甚至连霍铮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离马车的距离,紧接着拉车的马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马儿慌乱的狂撒着四蹄,车夫已经死了,没人来得及制止住,马车就这样让发疯的马拖着走了。 第947章 厮杀——到底怎么回事? 一阵剧烈的摇晃,差点让车厢里的霍于归摔出来,好在撞在车厢上,人还在软榻上,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大哭。 “爹爹,爹爹呜呜呜……” “于归好怕,爹爹救我——” “呜呜呜……” 孩子的哭喊声随着马车越走越远,所有人都心急,但拦下他们眼前的死士绝不会轻易放他们通过的。 秦子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比队伍晚了半个时辰上路,毕竟霍铮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不能靠得太近,而且也是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可谁来告诉她,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子中的厮杀如同战场,她当然也闻到空气中软筋散的味道,可这并不能成为他们保护不了孩子的理由! 秦子清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心中此时害怕的感觉却异常明显,看到霍于归遇险,她的心脏如同被人抓住一样疼痛,恼怒的朝纠缠的人群里丢了一颗烟雾弹,秦子清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轻功提到极致,去追那辆触目可及的马车。 那辆马车里的人对她很重要,听到霍于归一声声的哭喊,秦子清也跟着疼了,要不是理智尚存,她也许会不管不顾的冲着马车喊,“孩子不怕,娘亲在这里,娘亲来救你了!” 神医谷中,被迦叶磨磋出来的两年,秦子清的成果也不是假的,何况是拼尽全力的追赶,片刻后她就落在马车车顶上,手里提着缰绳用力往回收。 “吁——”受惊过度的马还没有缓过来,秦子清再用力的拉缰绳都没有用,忧心着孩子的安危,秦子清顾不上怎么让狂奔的马停下来,转身钻进车厢里,霍于归被颠得七荤八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双手紧抓着身下的软榻不敢松手,也没有注意到秦子清进来的身影。 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狂奔的马儿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秦子清顾不得那么多了,抽出腰带把孩子绑在自己身上,拉着缰绳让狂奔的马尽量靠着路边上跑,接近了路旁的灌木丛后,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 灌木丛里尽是些刚长出来的嫩叶,从马车上跳下去的冲击力有了缓冲,再跌落到地上就不会受什么伤。 尽管如此,秦子清因为要护着怀里的霍于归,脸上跟脖子还是被灌木擦了几道红痕。 “于归,于归?”秦子清从地上起来后,连忙把霍于归从身上解下来,只不过此刻孩子没有意识的模样,让秦子清的心骤然慢了半拍,连忙伸手探上孩子的脉搏。 “幸好,幸好。”孩子只是晕过去了,估计是方才惊吓过度,莫说霍于归只是一个两岁的小娃娃,就算是成年的姑娘家,遇到这样的事,也没有比孩子好到哪里去。 身上随身携带的药物没有能给孩子用的,好在孩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在马车里,林子那些软筋散对孩子没什么效用,只是眼下,他们离林子有些远,半路出来围杀的死士是什么人? 秦子清不想那么多,那些人明显是冲着孩子他爹去的,她方才追上马车前,已经把软筋散的解药丢出去了,起不起作用就看林子里那些人的运气了,总不会要她把人都救下吧。 尽管霍于归长的白白胖胖的,但也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抱在身上也没有多大的重量,对秦子清来说不成问题。 一股冷冽的气息逐渐靠近,空气中有一种压抑的感觉,秦子清行走的脚步不由得停下。 “你还想跑去哪里?”这个声音大多是在她的噩梦里出现,听得秦子清咬牙切齿,骨子里被折腾怕的奴性让她不敢直接顶撞身后的人。 收拾好自己脸上的神情,秦子清眉眼带笑回头,道,“掌门人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东圣踏青?”神医谷离这里少说也有七八日的路程,她没忘记迦叶到四国大陆要办的事情。 那日好不容易在客栈甩掉了人,她本以为迦叶回去了,哪曾想过迦叶居然还在东圣的地盘上,莫不是就在等着自己? 笑着笑着,秦子清就笑不出来了,迦叶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虽说习惯了面无表情,可今日这神情看着,怎么让人觉得诡异,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而他的视线也不是看着她,而是盯着她怀里的孩子。 秦子清不动声色的把霍于归的脸遮挡住,“你明知晓我与那胡姬不合,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出来走走又如何了?掌门人这不是想抓我回去问罪吧?” 迦叶的目光太过深幽,里面是秦子清看不懂的情绪,难不成迦叶认识这孩子? 不知为何,秦子清第一个意识是最先联想到阮明心,她听过最多的就是阮明心,极有可能是被迦叶带走的,迦叶认识阮明心,那认识阮明心的孩子也无可厚非,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让她来不及抓住,但却很清楚,她不能让孩子落在迦叶手里。 “你这一个多月,就是跟这孩子在一起?”他没有让秦子清绕开,看着她怀里抱着的霍于归,饶有兴致。 这番举动就让秦子清心头一紧,脸上扯出一抹明丽的笑,道:“这才一个月不见,你怎的管得比我爹娘还多?” 许是秦子清阴阳怪气的态度让迦叶不悦,可以看见他淡雅如雾的脸上,两条剑眉轻轻拧在一起,终是看着秦子清说道,“你我之间,不用这么说话。” 这样的秦子清太过陌生,在神医谷相处的那两年,她娇纵,任性,聪慧,狡黠,但大多时候的她,都是平易近人的,迦叶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子清像刺猬一样,竖起满身的刺防备着自己,这一切,均是因为此刻她怀中的孩子。 迦叶这么说,秦子清才记起来,她跟迦叶相处的方式不是这么生疏,可也没有深到哪里去,亦师亦友。 但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也断没有像迦叶这样,对自己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不得不说,这样的举动让秦子清更排斥迦叶,何况今日迦叶出现在这里,谁知道是不是特意来堵自己回去的。 第948章 对掌——难道你恢复记忆了? “你有事就直说吧,你虽是神医谷的掌门人,可也无法干涉我太多的事。” 秦子清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不允许迦叶干涉她的事,神医谷的人又怎么样,不一样有留在神医谷,亦或是出来外面的世界的选择权,迦叶三番两次的堵上自己,让秦子清的逆反心理更加明显。 “随我回去。”秦子清随慕言书一起离开,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二长老丧尽天良的行为,他还得赶去阻止,所以他不可能放任秦子清,再成为那个变数。 “我说过,等我看尽天下繁华,自会随你回去。”她又不是神医谷的犯人,为什么就得困守在神医谷中。 她一而再再而三跟迦叶作对的态度,让迦叶异常不满意,那双冰冷无波的眸子就落在她怀里的霍于归身上,“因为他?”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秦子清却听得出来,迦叶当她不回去的理由,是因为这孩子。 “你想做什么?”秦子清开始警惕,只因为迦叶身周骤然出现的杀意。她无法理解迦叶所做的一切,按道理说,她只是神医谷中一个普通人,守护神医谷也不是她的责任,她爹虽是神医谷的长老,可自从她爹死了,身份这种东西就如同过往云烟,更别说因为二长老一事,迦叶早已废除了神医谷中长老们的职责。 从她醒来的时候开始,她的路仿佛被人设定好了,而设定这一切的人,是她最熟悉的身边人,如果不是迦叶,按照她的性子,也不会费几年的时间去学武学医,这些总归是她自己的事,从前她并不觉得什么,只当是父母双亡,父亲曾是神医谷的长老,迦叶难免会对自己照顾一些。 可现在看来,迦叶的态度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迦叶,我不是两年前的秦子清了。”两年前她初初醒来,连身边会一点武艺的丫鬟都不如,慢慢的,因为迦叶,她的武艺进步神速,特别是近一年,内功修为的精进连慕言书也大吃一惊,跟迦叶打起来,她不一定会败。 所以迦叶若想动手,她也不会怕,正好她也想看看,迦叶尽全力时候的身手是怎样的。 秦子清不知道她的话,听在迦叶的耳朵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眸光清冷,他静静的看着秦子清,想要从她的神情里看出来点什么,“你恢复记忆了?” 这句话比他的神情还冷,秦子清有过一瞬的狐疑,好一会儿才应道,“没有如何,恢复了又如何,多亏了你,如今我不想做的,你可以试试能否逼得了我。” 把霍于归放下,秦子清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精短的匕首,刀刃锋利,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一闪而过,朝着迦叶的面门而去。 她知道,迦叶的决定向来不会轻易更改,不想听迦叶的话,那就反抗,打败了迦叶,他就逼不了自己。 迅速的动作,迦叶如同早已熟记千百遍,仿佛闭着眼睛,他都能确认秦子清的每一道攻击,会从哪个方向来。 长袍广袖无风自动,脚步明明站在原地,却兀自向后滑退,秦子清逼近的匕首刺不中他的面门,快步而上,精短的匕首,在她掌心转了一个圈后被握紧,同时那只手握成一个拳头,脚步一点,身轻若燕上前。 迦叶也没有继续后退,广袖一扫,一道劲力弹开秦子清的拳头,同时秦子清握着的匕首被她松开,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没有伤到迦叶,落在她另一只手上。而被弹开的手,迅速从丹田提起内力,对上迦叶劈过来的一掌。 掌心相对,罡风阵阵,连地上的黄沙也纷飞起来,模糊了对方的面容,两人具是一脚横踢,察觉到对方招式,又同时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稳稳落在地上,没有过停歇,又是掌风相向,两人拼上全部的内力。 秦子清的感觉并不好受,似乎在这一刻,她才真实的了解到迦叶的实力,两人的内力相当,她的武功,可以说是迦叶教的,每一招每一式他们都知道如何化解,唯独内功,秦子清的内功是自己琢磨的,自然也就不清楚迦叶学的,是哪门心法里的功夫。 内力与真气运用得当,可以打出更高的伤害,从而将对方一击毙命,但她跟迦叶都是一样,没有想过要取对方的性命,自然也都留了一手。 可是内力拼在一起的这一刻,秦子清明显能够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内力,从两人对掌处传输进自己的体内,仿佛在压制着自己丹田内的真气一般,身体里的压抑感重到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圆润的鼻头也沁出点点的汗珠。 那股内力,应该就是迦叶的,除了迦叶的内力进入自己的体内,秦子清打出去的真气,也回来了,两股内力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一个控制不小心,她极有可能会因此爆体而亡。 反观迦叶,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淡雅如雾,身上缥缈的气息没有过丝毫的改变,秦子清的目光不由得凝重起来,聚集心力抵抗自己体内冲撞的内力。 —— 林子里,不知哪里落下的烟雾弹起了作用,从烟雾弹中散发出来的刺鼻的味道,压制住了林子里弥漫的软筋散,季书崖他们的功力也不再受影响,又有霍铮的加入,尽管死士的数量比他们多上一倍,他们硬是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将所有的死士全部斩杀于刀下。 余下一些还没有断气的,也不等季书崖跟白景智去问话,他们便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干脆咬开嘴里藏着的毒。 “死士身上没有标志……”最后一个死士倒下,季书崖迅速向霍铮汇报,只是他话音并没有落下,霍铮已经向霍于归消失的方向而去了。 季书崖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小主子的安危! 霍铮没有心思去等他们的汇报,对他来说,那些死士背后的主人,都没有霍于归重要,那毕竟是他们的孩子,幕后的人总能查出来的,无所谓是花一些时间罢了。 第949章 错过——远看高手在过招 但如果因为霍铮去迟了,孩子出了什么事的话,他必将会悔恨终身。这个世上霍铮除了阮明心以外,就对一个孩子这样在乎,因为小奶娃是她留下来的。 霍铮刚刚吸入的软筋散很少,又因为秦子清的烟雾弹丢得及时,他的功力恢复正常,此刻提着真气用轻功狂奔,却没有一点费力的模样,然而在他追了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可以感知到前方强大的气压。 有高手在过招!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霍铮的神色舒缓,反而更加严肃起来。 霍于归被马车带向这个方向,地上的车辙子印骗不了人,前方到底是什么人? 心里有迟疑,却没有让霍铮停住脚步,高手过招的地方刚好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也许前方的人,是死士背后的主子,也许…… 霍铮调动真气护体,将内力提到极致,再次向前方略过。 那一刻,霍铮几乎忘记了呼吸,他没有看到地上的孩子,心跳的声音,以及每一次搏动的疼痛感都那么清晰。 她一直不肯入自己的梦,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她出现了,她回来了! 这种介于真实与梦境之中的感觉,让他有那么一瞬的胆怯不敢上前,抬起来的每一个脚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最先注意到有人靠近的是迦叶,他分神去看来人,体内的真气却开始紊乱,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心肺骤然一阵疼痛,迦叶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险些摔下去,摇摇晃晃几步又站稳。 “迦叶!”秦子清喊道,她没有想到迦叶会在这个时候旧疾复发,红拂跟绿袖不是说,迦叶的旧疾是一年复发一次嘛?毕竟她没想过要迦叶的性命,秦子清迅速将真气收回去。 连忙扶着迦叶,旧疾复发的样子秦子清不是没有见过,正是如此她才觉得麻烦,没有数十日的修养,迦叶的身子只怕不会康复。 秦子清这才注意到,平日跟在迦叶身边的几个白衣护卫,这次居然都没有随行。 “你怎么样了?”她胡乱的擦掉迦叶唇边的血迹,两指按上他的脉搏,真气紊乱,旧疾复发,没有其他症状。 尽管在这个时候,秦子清的警惕心也没有降低,她也注意到了有人靠近,抬头的瞬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英俊绝伦,落入她眼中的那个瞬间,整个脑子像炸裂一般的疼痛。 那人俊朗的眉,深邃的眸子,鼻若悬胆,淡红色的薄唇轻轻抿着,身上有一股独特的俊秀,秦子清却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呼吸乱了…… 这个男人是谁?她的头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扎在她的脑子里,好痛。 只是静静的站着,秦子清忘了她身旁的迦叶,苍白的额角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不难看出他此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到底是谁? 有什么东西被封锁在心底,即将破壳而出…… 后颈突然一痛,眼前的一切被黑暗覆盖,秦子清合上眸子前,入眼的是迦叶苍白的脸。 迦叶迅速把人接住,脸上也不见半分方才虚弱的模样,霍铮自然也注意到了,心里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来,他全力奔赴过去,一阵浓雾腾起,遮住了视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方才两人站着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明心……”霍铮呼吸一窒,连忙追上去,倘若不是四周还弥漫起的烟雾,他还能认为方才看到的只是他的幻象,她明明回来了。 迦叶的动作太快,他做事向来又有目的性,秦子清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就被他打晕,即便带着秦子清离开,霍铮也未必追的上,而且…… “主子。”季书崖跟白景智很快就带着人追上来了,只不过他们来得没有霍铮快,并没有见到秦子清跟迦叶的身影,霍于归被季书崖抱在怀里,霍铮主动把他接到自己怀里,伸手查探一下孩子的安危。 白景智查探过了,马车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们的人去重新准备马车,现在应该要在原地等一等。 此处离东圣皇都不过几个时辰的距离,半天的时间,便又准备好了马车,不过霍铮的行程已经重新更改了,“我们回玄月阁。” 心中的执念纠缠了他两年,如今她真的出现了,不管挟持她的人是谁,任他是天王老子,他都不会放过,他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白景智一惊,顿时拿捏不准霍铮这话中的意思。 “主子,南庆跟西瀚那边……”季书崖对霍铮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白景智不一样,他是霍铮的手下,也是霍铮的智囊团,除了玄月阁阁主的身份,霍铮还是西瀚人,南庆的剑师,眼下南庆危在旦夕,西瀚紧紧相逼,只要东圣也动心,南庆危矣。 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依照凤准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找霍铮回去的,这当中的严重性霍铮也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决定回去,可在这个时候突然要改变行程,白景智当然无法理解。 “要战便战。”他好看的眉眼间,浮现一抹嗜杀的神色,有时想想也对,天下分分合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统一江山对天下的百姓都好,四国各有这种想法,只不过上位者心中所想的都是自己手中的权势,并不会真的为天下的百姓着想。 他无心权势,却无法全然做个漫散闲人,南庆是他们自幼生长的地方,他虽有西瀚皇室的血统,却怎么也无法对那些亲人生出感情,除了师门百姓,或许他就是个骨子里凉薄的人。 西瀚不是要于南庆兴兵嘛?那便打,南庆有凤家,有谢家跟易家,先皇在时为了权势打压世家武将,龙司远知人善用,南庆虽不是固若金汤,却也不是一个西瀚就能吞下的。 “主子,南庆天灾内乱,国库空虚,只怕……” 只怕军需不足,打仗要的军粮会跟不上,到时候南庆还需要打么。 “告诉凤准,裁掉军中老弱病残,这批人用去耕种粮食。”霍铮神情冷漠,丝毫不为白景智提到的问题而终止计划。 第950章 恩情——自投罗网为报恩 每一支军队中都会有那么一批人,由于战争的原因导致四肢残缺,亦或者上了年纪打不动仗了,但是因为他们是为国捐躯,朝廷不愿意寒了将士们的心,所以这群人便一直由朝廷养着,仅仅是这么一批人要养着,每年就要耗掉国库许多的银子。 霍铮是军营内走出来的人,这些问题他自然清楚的很,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一直在想法子处理这一批人。 男儿志气热血,但大多数人参军抗刀上战场,为的只是朝廷给的银钱足够他们家里生存,他们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他们残废或者死了,朝廷不管不顾,那些将士的家人也活不下去,那样子长久下去的话只怕也不会有人愿意参军。 而今霍铮提出来的这个计划可行的很。 南庆的天灾固然是人力无法阻止的,那些无知百姓也因为有心人的挑拨而跟朝廷作对,天灾人祸后,就多出来许多空置的土地,如果不能加以利用就会荒废。 如若南庆不想成为下一个北狄,就要把这些土地利用起来,朝廷不能放弃每个老弱残兵,却也无法继续养着闲人,这样只会让那些老弱残兵生出惰性,把土地分出去,伤残士兵无法再上战场,下田务农却不成问题,所得的粮食可以养活他们自己,还可以供给前线的将士们。 这样一来,不仅粮食的问题解决了,每年还能为朝廷省下来不少的银子。 白景智闻言眼前一亮,连忙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是一个一举多得的法子,最多半年,第一批粮食就有着落了,再跟西瀚东圣打,南庆也不至于处在任人宰割的被动局面。 心里因为这个计划而激动,白景智也明白霍铮的决定不会再更改。 南庆不到灭亡的那一步,霍铮现在不会回去。 想到这里,白景智激动的神色顿时又耷拉下来,主子不回去,玄月阁的情报季书崖要及时处理,那回南庆跑腿帮忙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白景智笑不出来,却还不得不去准备,他才偷得几日闲,这么快又得跳火坑里,他想兴许再两年,他会英年早逝也说不定了。 —— 北狄境内,二长老向龙翼轩提的建议被采纳,龙翼轩把药人的事交由二长老炼制,而二长老也不复所望。 药人没有自己的神志,对待主子的命令言听计从,而且有奇异草的辅助,药人比龙翼轩身边,特意训练的死士还要厉害。 二长老所作所为,深得龙翼轩的心,见识过了药人的能耐,龙翼轩便想起二长老最初提的那个想法,以幼童炼药。 将成年人炼制做药人,药物对大人的抗性较强,这样炼制出来的药人,仅能撑住两三年,两三年后,这批药人便作废了。是以,龙翼轩更想要一支听话又好用的人马,有药人在手,打下天下两三年足矣,两三年后,幼童炼制的药人也到了能用的时候。 龙翼轩将一切都算好了,就剩下他这双腿。 他还坐在轮椅上,药王爷仍旧不同意为他施针。 那个老不死的,若不是看在他身上还有价值在的话,他以为能够活到现在么? 龙翼轩浑浊的眸子里布满阴翳,手指抓在轮椅的扶手上,木制的轮椅扶手瞬间就凹进去一个肉眼可见的指印,龙翼轩浑然未觉。 “来人,把他们都带过来。”他没有指名道姓,没多久,外头的护卫便领着两个人进来。 龙翼轩的阴冷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打量着,倏尔突然笑出声来,“药王爷的徒弟,果然情深义重!”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看了一旁站着的另一个人。 这两人便是谢含蕴跟慕言书。 药王爷对谢含蕴来说,是师父也是亲人,即便他们多年未见,师徒的情谊仍在,在得知药王爷落入龙翼轩的手里,谢含蕴绝不可能放他师父独自面对一切。 当日龙翼轩派人去了襄阳城,为的就是把谢含蕴带回来,谁曾知道就是李一亲自出手,居然还被谢含蕴跑掉了,可就在众人以为谢含蕴逃掉的时候,谢含蕴跟慕言书到北狄来了,并且指名道姓要见龙翼轩。 谢含蕴的到来,对龙翼轩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之喜,有谢含蕴在手,他当然就更好拿捏药王爷了。 这个道理谢含蕴不是不知道,然而师父的生死不能弃置不顾。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北狄已落入龙翼轩之手,进来容易,离开就难了,所有的准备谢含蕴跟慕言书二人也是早已做好了的。 “两位公子果真不简单。”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明显的在慕言书身上停留,很显然,药王爷已经落入他手中,眼前这两人他更顾忌的是慕言书。“让药王爷为本主施针,一旦本主双腿康复,自会将你们放走。” 慕言书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含蕴道,“可以。” 在他们决定踏入北狄的时候,他们就没有选择。 “二位够爽快。”龙翼轩的神情,似乎是很满意谢含蕴跟慕言书的态度。又朝外头喊了一声,“带两位公子去见药王爷。” 药王爷被安排的地方并不在龙翼轩营帐的附近,更靠近后山的位置,慕言书的神情愈发凝重,带着他们一块儿走的护卫以为是龙翼轩要他们办的事困难,却只有谢含蕴知道,慕言书的凝重并不是因为要劝说他师父。 “你发现了什么?”这么问,是因为慕言书的表现,是进了龙翼轩营帐后才变化的,谢含蕴也不完全的是一根筋。 慕言书瞥一眼前面带路的人,摇摇头没有要说的意思,谢含蕴注意到他的视线,了然于心,没有追问下去。 后山这一块儿龙翼轩数月前就分给了二长老一干人等,神医谷出来的人,自然长与药物打交道,这一块儿离得远远的,依旧能够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慕言书心里的怀疑又重了几分。 一阵吵闹的哭声从一边传过来,慕言书跟谢含蕴下意识看过去,木头做的牢笼里,囚满了一群瘦弱且脏污的幼童。 第951章 婚事——掳人成婚闹哪样? 乍一看过去这些幼童们没什么两样,唯一相同的就是那群幼童的年龄,都非常小,瞧着最大的一个年龄也不过四五岁,更不说两三岁的孩子有几个,像是被特意抓进笼子里的,一个个吓得哭闹不止。 而一旁守着囚笼的人挂着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注意到慕言书两人的视线之后,也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好似在警告两人一般。 一群豆丁大的孩子被抓起来会有什么好事,就连谢含蕴都察觉到不同寻常,更不用说慕言书了,而前面带路的人也似乎发现慕言书两人在注意那群孩子,回头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走?” 龙翼轩只是让他带人过去,要是带到其他地方也许带路的人还会客气客气,但药王爷那边,龙翼轩对药王爷是什么态度,不过一个被囚起来的人罢了,要去找药王爷的慕言书跟谢含蕴,身份能贵到哪里去,于是带路的人口气便也不客气起来。 慕言书收回视线,也拽了拽谢含蕴的衣角,示意他别管太多,他们现在身在北狄,如今药王爷的安危还没着落呢,几人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精力去管那群孩子为什么会被抓。 慕言书的态度让带路的人脸色缓和了几分,总算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面走。 而此时,发现了这群孩子的人不只有身处北狄的慕言书两人,还有前往北狄这边的迦叶。 带着秦子清离开的当天,迦叶就收到护卫的急报,北狄有异,黄杏与红拂留守南庆,迦叶在东圣,最好处理北狄之事。 急报是迦叶的贴身白袍护卫,急报上说,从北狄流出大批不正常的人。 如何个不正常法,就好比行尸走肉一般,可这群人的攻击力却比寻常的士兵高出不止一点两点。 此前他们并没有收到龙翼轩招拢了什么人的消息,那些异常的人的状况,与中蛊的模样相似,却并不是中蛊。 除此之外,北狄近来在龙翼轩的命令下,有许多幼童被抓囚,龙翼轩的目的不明,可这动作很大,迅速到护卫们不得不马上将消息上报给迦叶知晓。 而迦叶的确上心,二长老还在北狄呢,虽说龙翼轩这个时候,不一定敢对神医谷出手,可人心这种东西,可谁说的定呢。 收到急报当天,迦叶就赶去北狄,连带着秦子清,路上被迦叶喂过了药物,直到她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北狄境内了。 迦叶的能耐不可小觑,潜入了北狄却没有让龙翼轩发现分毫,落脚的位置又与龙翼轩的驻扎地点近得可以,任龙翼轩也不会想到,原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迦叶,居然会出现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秦子清醒过来的时候,迦叶与她共处一间房,就隔了一道屏风,屏风后的秦子清安静的睡着,另一边的迦叶在处理刚送来的信报,秦子清下床的时候,迦叶就知道了,直到秦子清从屏风后走出来。 “醒了。”他说道,似乎到了北狄以后,神医谷那边的事务也不少,桌子上的信叠得高高一摞,他正在看上面的内容,一个眼神也没落在秦子清身上。 也不理会秦子清理没理会,他继续说道,“红拂已经回去了,婚事交由她与绿袖一同操办,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说,我命人给她们捎信。” 与他风轻云淡的态度截然相反,秦子清听到婚事的那一瞬,猛的抬头,“什么婚事?” 什么婚事需要问她的要求? “你我的婚事。”他的神情没有因为秦子清的震惊而有丝毫变化,“北狄有异动,大约停留四五日,我们便可以离开了。” 他们昨日刚到北狄,这边的事情他已经接手了,晚些时候便出去看看,情报上说的行尸走肉是怎么回事。黄杏很得他信任,在他谋划的事情中,似乎并没有“变数”这种东西,他也不会让这种东西出现。 掳人成婚?苍天大地之下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且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秦子清约莫是气到了,胸口疼得厉害,一口气梗在那里,脑子里没有一丝清明可言。 她睡了一觉,仿佛走过了自己的一生,短暂的一辈子,一生的荣耀悲苦都经历了一遍,她在梦里挣扎,醒来的那一刻,她很确定,梦里的过往并不只是一个梦,那是真的。 在她这一年多的日子,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身影,她终于清晰的看清了他的模样,而那个与她长有一模一样容颜的女人,她也清楚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这两年的时间,与至亲至爱之人,如同生死分离,她真的是睡着了,只不过这一觉睡的真有点久。 这一刻她心情复杂,眼前的人她也不知要如何去看待。 怪他没有告诉自己真相嘛?除了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并没有对不起自己分毫,可救了她这一点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救命之恩她该如何相报? 秦子清没有说话,转身往外面走。 婚事?他难道不知自己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嫁过人了么?那个人…… 她一把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疼得厉害。她失踪的这两年,那人是否就像自己现在这般难受?只怕比自己现在更不好受吧。 或许神医谷中真有秦子清这个人,她从未出现在众人眼前,什么沉睡十年,谁知道真假,那为何自己这些年会失去记忆呢? 阮明心不知道自己昏迷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出了门才知道外面有个院子,他们在草原里,院子是用栅栏围起来的,颇有几分异域风情。 这里是北狄?迦叶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龙翼轩最近有什么动作? 阮明心眉头皱了皱,才想起这两年她并未关注过龙翼轩的消息。只记得神医谷的二长老反叛不成,似乎就是到了北狄,十有八九就跟龙翼轩在一起,从前他们就是同盟,二长老落魄了自然也会找上龙翼轩。 不远处一阵呼喝声传来,凉风习习,吹得草原上的劲草抖擞,阮明心也看到了前方的营帐。 第952章 恢复——情急之下忆从前 阮明心不是没有到过北狄,可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从戎征战,那时候北狄瘟疫正发,被人利用传入了南庆,还让南庆吃了不少苦头。 辗转一世,天定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北狄国破,其余三国自顾不暇,即便北狄起了瘟疫,也不会让人做手脚。 神医谷之事,秦子清的身份之谜,这一切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些她没有察觉出来的隐秘。 阮明心还是往驻军的方向而去。北狄已经亡国,能在北狄草原上驻扎的军队,除了龙翼轩,阮明心不做他想,迦叶会选择在这里落脚,也绝对不是偶然,十有八九,也是为了龙翼轩而来。 越靠近营帐堆,那阵呼喝声就越清晰,成百上千道声音齐齐呼喝让人震耳欲聋,草原辽阔,一望无际,即便有人闯入也会很快落进视线之内,也是因为这样,这边的人警觉性都不强,阮明心的有意靠近并没有引来驻军的关注。 这里的确是在练兵,队伍列得整齐,步伐统一,每一个姿势动作如同有风一般,带着强大的力量,气势如虹,让人望而生畏,一目了然,这支队伍强大到无懈可击,近乎完美。 是的,很完美,台上有一个人手上拿着两面旗子打旗语,确切的说,更像是在给训练的队伍下命令。 一个口令跟着一个动作,挥旗的人动作再快再慢,被训练的队伍总能够有条不紊的迅速跟上,准确整齐得让人不可思议,但那群士兵的动作稍微有几分僵硬,这就是阮明心的疑问所在了。 这支队伍很强,这是她所感受得到的,但是强得很不真实,一支军队该有的气势磅礴它完全具备,可是军人该有的澎湃热血与汹涌的杀气呢? 更准确一点来说,这支军队总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死气沉沉。 心中带着疑惑,阮明心继续往里头潜入,躲过了几队巡逻的士兵,阮明心往哭闹声的方向走。 那是孩子的哭闹声,军营内如果有女人还可以解释是军妓,孩子呢?龙翼轩不可能没有人性到赶着孩子上战场打仗吧? 声音来源的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一个个方型的大囚笼,里面囚着的是一群稚嫩的孩童,笼子周围看守的人手里一人一条发黑的马鞭,抽在笼子上,一边朝哭吵的孩子喝道,“闭嘴,再吵把你们丢草原上喂狼!” 有的立马干瘪着嘴,要哭不哭,眼泪鼻涕还是糊了一脸,也有的被这么一吼哭得更凶,下场当然是引得看守的人把拿着马鞭的手从笼子缝隙伸进去,脏黑的那边就朝那群孩子身上抽。 马鞭抽在皮肉上响亮的声音,听得阮明心都觉得疼了,马鞭的末端划过笼子角落,一张黑瘦娃娃的脸,阮明心的脚步被定在原地。 他没有哭,脸上被抽出一条血痕,但眼睛里的恐惧也没有减少,血红的眸子噙满晶莹,看得让人心疼,跟笼子里的其他人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却不敢哭出来,兴许是怕马鞭更重的抽在自己身上。 那一刻,阮明心惊觉自己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十指紧握,指甲戳进掌心扎出血迹也没有反应。 他还那么小,这么重的苦头怎么吃得住!管不了心里那么多的顾忌,阮明心拔腿往囚笼冲,身后猛的伸出一只手抓在她身上,阮明心惯性回头,一掌向那人劈过去,就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收回。 “你要做什么?”来人眉头皱成了麻花,脸上仍有几分未消的余惊,显然阮明心方才的举动让他心有余悸。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吐了一口浊气,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太不明智了,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这里是龙翼轩的地盘,菩萨心肠也好,可在大白天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劫囚笼,要是传到龙翼轩那边去,他们几人都得折在这里。 “于归,那是我的儿子!”在那一刻,身为一个母亲的觉悟让她没有了理智,马鞭抽在身上的痛哪怕一个大人都受不了,可那是她的儿子!她在他的生命里缺席了两年,笼子里的模样,他黑了,瘦成皮包骨似的火柴棍,明明人跟霍铮在一起,为什么孩子会出现在这里? “你儿子?”慕言书有些听不明白,他跟秦子清分开还不到两个月,秦子清哪里蹦出来一个儿子?心里倏尔闪过一个念头,他却无法将它抓住,脸上挂着一抹不自在的笑,好似他自己也无法相信。 他的表情,阮明心很快就理解了他的疑问,“你当初猜的不错,我都想起来了。”声音带着嘶哑一般的颤抖,她让慕言书拖走了,此刻离方才的囚笼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耳边那些惊恐的哭喊剩仍然没有消散。 “在东圣皇都,我见到他们了。” “他们”指的是谁,慕言书总算确定了,阮明心的手掌握得紧紧的,相处了一个月,那就是她的孩子,她不会认错人。 “现在不宜轻举妄动,再有几个时辰天就黑了。”慕言书提醒道,对于阮明心如何失忆,又突然恢复记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让人匪夷所思,可若是她儿子真在囚笼里,天黑了会好办事些。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人就在囚笼内,再坚持也不过几个时辰,她等。 慕言书带着阮明心躲避开巡逻的守卫,往后山方向一处营帐走。 “龙翼轩以药王爷为饵,引我们前来,今日药王爷与谢含蕴去为龙翼轩医治腿疾了。”他把他们的情况与阮明心说了一番。 龙翼轩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平日有小兵在外头守着,出入都有人跟着,但因为今日谢含蕴说服了药王爷,去给龙翼轩医治腿疾,唯恐医治途中会出意外,大部分的侍卫都被调开,谢含蕴跟药王爷都去龙翼轩营帐里,自然而然,慕言书这边就没有什么人关注了。 本来溜出去,慕言书是想要查探二长老等人如今在做什么,岂料会在龙翼轩的地盘上遇见刚刚恢复记忆的阮明心。 第953章 营救——孤掌难鸣陷困境 阮明心颔首,明显心不在焉,知道药王爷是被龙翼轩抓来医治腿疾的,她的脑子便陷入过往的回忆里。 对外界的事务多了两年的空白,她掌握的情报明显不够,龙翼轩的名字听得她指尖颤抖,她几次三番把他逼到绝境,却屡屡让他躲过了,上一世她尚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他手中,如今这世他还来折磨她的孩子!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阮明心对上慕言书担忧的眼神,莞尔一笑,面前放了一杯倒好的水,她抿了一口,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去。 “话说你怎么到这来了?”阮明心在东圣皇都见到了霍铮,恢复记忆了应该跟霍铮在一起才对,听说南庆与西瀚打起来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没道理霍铮会不知道,那阮明心怎么会到北狄来? “霍铮呢?”他问道,阮明心摇摇头,“我刚恢复记忆,迦叶把我打晕带过来的,现在在军营不远处。” 至于迦叶刚才提到的婚事,阮明心缄默不语。她是秦子清的时候,就不想迦叶左右自己的行动,如今恢复了记忆,怎么可能再跟他走。 提到迦叶,后面发生的事慕言书大致也能猜得出来,可迦叶到北狄做什么?二长老那边,再怎么说他们也有血缘在身,慕言书还想着大概得入了夜再去看看。 北狄位处草原之上,虽也有几处城池,不过相互之间离得远,加上龙翼轩的野心昭昭,他们都在草原上驻扎。 草原的天黑得很快,药王爷跟谢含蕴去给龙翼轩施针,还没那么快回来,中途有小兵给慕言书送过饭又离开了。 两人随便吃了几口,熄灭了屋子里的灯火,又悄悄溜出去了。阮明心去找孩子,慕言书往另一个方向走,他想去看看龙翼轩留二长老在北狄的真正目的。 月朗星明,草原上凉风习习,几支巡逻的队伍从营帐旁走过,阮明心沿着白天走过的地方,异常顺利的找到了囚笼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守的人白天的暴行恐吓,笼子里的孩子没有再哭闹,那些人往笼子里塞了几个馒头给他们裹腹,而后在不远处的篝火堆旁喝酒玩闹。 阮明心就伏在暗处的草垛里,静静的盯着笼子周围的动静。看守的人见孩子们没有哭闹,便没有再过来,天色渐晚,有人开始打起瞌睡,阮明心等到笼子里的孩子都睡着了,才慢慢靠近笼子。 霍于归的脸在一众的孩子中显得精致,阮明心很快就找到他了,脸上的鞭痕看得阮明心一阵心疼,他就靠在笼子边的位置,跟其他孩子离得远远的,手里还捧着一个馒头,馒头应该是在地上滚过的,有些脏,上面还有沙子粘着。 他没有跟其他孩子一样熟睡,白天的时候那群人下手很重,他倚着栏杆闭着眸子却不时的调整自己的姿势,不舒服时,眉头皱在一块儿,阮明心靠近的时候他就立马睁开眼睛。 “嘘,别出声,娘亲来带你走。”阮明心在他惊呼前伸手进栏杆捂住他的嘴,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找东西,方才她过来时,慕言书给她准备的丹药,也不知孩子身上的伤势如何,好歹有药物能够舒缓身上的疼痛。 “把这个吃了。”她倒出来药塞进他口中,孩子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眼泪摇摇欲坠的样子让阮明心更加难受。 看了看笼子上的铁锁,阮明心正琢磨着身上的匕首能否劈开,不远处正在喝酒的看守那边突然喧哗起来,突如其来的火光让阮明心立马躲开。 “让你们好好看着人,都在干嘛呢?”为首的人嗓门很大,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十个佩刀的士兵。 “二长老有令,先带一百个人过去。”大嗓门手一挥说道,见看守的人还没有动作,暴躁的上前踢了一个人一脚吼道,“愣着干嘛,点数啊!误了主子的事,你们有几条命受罪!” 那边还有声音在嚷嚷着什么,阮明心可没有心思认真听。 北狄的二长老,除了神医谷逃出来的那人也没谁了,他们现在是要过来把这群孩子带走的。 阮明心并不怕龙翼轩发现她的存在,也不怕被北狄大军围堵,这些她都可以应付,唯独迦叶。 想到当日与迦叶对峙时,他对待霍于归的态度,阮明心不想把事情闹开,她还没有把握一个人护着孩子,能在龙翼轩跟迦叶二人手中安然逃脱。 “等等娘亲,娘亲很快就来带你走,一定会带你离开。”她的手心疼的抚过孩子的脸。看守的人已经过来了,火光越来越亮,阮明心不得已又躲起来。 自始至终,笼子里的孩子都不敢出声,他也察觉到那些人又过来了,连忙继续靠着笼子假装睡觉。 笼子被打开,那条黑色的鞭子重重的抽在地上,来人大声的呼喝,“快起来快起来,都给我站好了!” 笼子里的好多孩子都被鞭子打过,几乎在听到鞭子抽在地上的声音,就反条件性的惊醒,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在旁边站好。 阮明心躲在暗处,看着她放才靠近的笼子里,所有的孩子都被带走,那张熟悉稚嫩的脸,临走前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让阮明心险些不管不顾冲出去。 克制住自己,让孩子被人带走,阮明心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往慕言书的营帐走,这群孩子是二长老下令抓的,慕言书去查探二长老的消息,她正好回去问问,二长老抓这么多孩子的目的是什么。 回去的时候,营帐的灯被点亮,阮明心迟疑片刻,没有直接进去,她绕到营帐后边,就看到暗处溜过来的慕言书,慕言书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转账营帐上面映着的影子。 “进去吧,是他们回来了。”营帐内,是谢含蕴跟药王爷回来了,不知为何,平时在他们营帐外守着的士兵没有跟着回来。 进了营帐,两张熟悉的脸映入阮明心的眼帘,把谢含蕴吓了一跳。 “两年不见,没想到胆子变得这么小?” 第954章 窥秘——关心的是那群孩子 阮明心冲着进来的两人打趣道,药王爷迅速将桌子上的油灯吹灭,以防外面的人发现他们的人数不对。 “药王爷,您的伤势如何了?”两年前阮明心与东方睿掉落断崖,恰巧救了药王爷,因药王爷的体内毒素未清,阮明心便把人带到天机阁,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没有再细问过药王爷的情况。 “哈哈哈,痊愈了,丫头,你这两年……”药王爷爽朗一笑,他本意是关心阮明心,但奈何这两年的流言也听过不少,顿时想到了什么,他后面的言语也戛然而止了。 阮明心这两年的事情,自己尚且糊里糊涂,不止从何说起,便扯开话题应道,“一言难尽,对了,听说你们去给龙翼轩治腿疾,如何了?” 龙翼轩的腿疾,阮明心听慕言书说过,两年前她在西瀚皇宫出事,如果不是龙翼轩在当中插了一手,迦叶也不可能顺利把人带走,而龙翼轩的腿疾,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说到龙翼轩的腿疾,谢含蕴也看向药王爷,在龙翼轩的营帐中,他只负责在一旁静静的给他师父递针,看他师父扎针的手法虽有疑问,却不敢当着龙翼轩的面问出来,如今阮明心问了,他也想知道。 “龙翼轩的腿疾,以金针术搭配七叶花,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康复。”他曾把金针术传给阮明心,要说对施针最清楚的,除了他就是阮明心了。而龙翼轩,对所有人而言,他们都不希望龙翼轩康复双腿,只不过如今他们没得选择。 “药王爷打算如何拖延时间?”药王爷的医术毋庸置疑,八成的把握是很高的胜算,药王爷要想救龙翼轩的话,绝对能成功,但阮明心也注意到谢含蕴的眼神。 瞒过龙翼轩,药王爷今日一定找到了拖延的借口,并且成功蒙过了龙翼轩。 听阮明心这么问,药王爷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意,他道,“我让他去收集十七种药物,其中十三种好找,唯有雪岭珍珠,冰蟾蜍,玉灵芝,南海血珍珠,这四样别说全找齐,只其中一样,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未必找得到。” 药王爷走遍天下几十年,医这一行又是他拿手的,龙翼轩的腿疾既是二长老医不了的,要瞒过神医谷二长老的眼睛,自然不在话下。 “药王爷大智。”能想出这法子,即便二长老有所怀疑,估计也不敢说什么,谁让能医龙翼轩腿疾的人,不是二长老呢。 可阮明心跟药王爷都没有注意,慕言书跟谢含蕴两人陷入沉默之中。血珍珠,冰蟾蜍,玉灵芝,这三样东西,就有人曾收集过,耗时也是常人不敢想象,可惜当年阮明心并没有用上。 “你方才不是去查探二长老的消息么?那边有什么动静?”倏尔,她对慕言书问道,她并没忘记方才那群孩子被带走,那些人就说过,是二长老的命令,二长老要把那些孩子带到哪儿去? 慕言书神色严肃,得阮明心提醒,也想起了自己今晚听到的消息,这会儿想起来,仍有些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出声,“似乎他们在炼制药人。” 二长老炼制的药人他也看到了,就在后山处,那些人没有自己的意识,听从二长老的命令,比死士还听话,面对死亡,那才是真正的不眨一下眼睛,二长老让他们去死,大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见得丝毫的惧怕,而那些人的战斗力也让人难以预料。 随便丟一个进军营,都是将级以上的战斗力,这样的人要是多一点,龙翼轩想要逐鹿天下的野心,没准真的能成。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不只有阮明心,谢含蕴跟药王爷也不可置信,炼制药人,这种逆天的举动能成的话,二长老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但重点不是药人,阮明心关心的是孩子! 二长老想要炼制药人,想要为龙翼轩打造出一支强大的军队,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他们拿了孩子炼药人,孩子又不能上战场。 “龙翼轩有一支暗卫,据说是当年南庆皇帝给他的,你应该知道。”慕言书指的是隐龙卫,从某些方面上来说,隐龙卫就是死士,跟二长老炼制出来的药人也很像,是一支很强大的暗卫,不过他们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志,特别是龙主,如今还有一个李一,就算龙翼轩变成一个废人,李一也仍旧没有背叛他。 这支暗卫,阮明心看了两世,除了隐龙卫的主人以外,阮明心就是最熟悉隐龙卫的人了。 “龙翼轩要想得到这个天下,待安定下来,隐龙卫的人未必能帮他坐稳那个位置。”所以用孩子炼制药人,龙翼轩的举动也算防患未然,他每一步都算得彻底,心机深沉的让人害怕。 “那阮兆麟呢?可有打听到龙翼轩让他去做什么?”她当即问道,恢复了记忆她当然也想起了在东圣皇都时,阮兆麟就化成游商的身份去东圣,阮兆麟投靠了龙翼轩,龙翼轩在北狄,那阮兆麟出现在东圣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慕言书也不清楚,他摇头,到了北狄以后,他们的行动就收到了限制,也就是今日药王爷跟慕言书去为龙翼轩诊治腿疾,那群守着他们的小兵才撤离开了,这种情况下,慕言书查探的情报也有限。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迦叶若是发现你不在,说不准会起疑。”慕言书也知道迦叶就离他们不远,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彼此又打过交道,迦叶的心思慕言书也能琢磨到几分。 就这样回去么?阮明心心里还是放不下孩子,炼制药人的手段何其残忍,她既然知道了孩子的下落,也知道二长老的目的,如何能够丢下孩子自己走,她做不到! “先回去吧,如果迦叶发现了,谁都躲不掉。”她的挣扎全都写在脸上,慕言书还是多嘴的提醒道,“炼制药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事,迦叶有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你不妨先回去做准备。” 第955章 接头——天机阁的存在感 天机阁的存在慕言书是知道的,阮明心要能重掌天机阁,又有南庆当靠山,无论是迦叶还是龙翼轩,都不会敢轻易动她。 这一点阮明心也想到了,她要马上联系傅长风,还有霍铮那边的情况,为何孩子会流落到龙翼轩手上,难道当时他没有把孩子带走嘛? “你们小心点,一有消息,我便安排你们离开。”龙翼轩这边放下了警戒心,现在南庆那边跟西瀚已经开战,东圣也蠢蠢欲动,没道理龙翼轩不想在战事上插一手,捞一把好处。 只要跟傅长风那儿联系上,到时候再带药王爷三人走不难。 阮明心如今的修为极高,加上军营内的人都随龙翼轩的骄傲自负,是以她一人独自离开并没有让人发现。 离开军营后,阮明心并不急着回去,她低低吹了一个口哨,从军营内引出一支信鸽,往信鸽腿上绑了个东西便将鸽子放飞。 “去哪儿了?”回来时,院子里仍旧很安静,迦叶的姿势几乎没变过,只不过桌子上的信件数量有些不对。 “出去逛了一圈,前面是个军营,听说二长老好像就在那里。”她想起来二长老的消息,迦叶没理由不清楚,北狄没什么是需要迦叶亲自走一趟的,除非是为了二长老而来。 “我在军营里听他们说到药人,此事你可知道?”二长老会炼制药人,迦叶身为神医谷的掌门人,对炼制药人一事又了解多少? 听到“药人”二字,迦叶的视线终于从他手上的信件上移开,“你还听到了什么?” 他示意阮明心继续说下去。 “我在军营中看到了很多孩子,最小的有两三岁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孩子的身高,接着道,“那些人说,孩子是二长老下令要的,要拿去炼制药人。” 药人的威力非同小可,二长老能够炼制,虽说是有奇异草之功效,但对炼制的法子,迦叶又知道多少? 凤眸对上迦叶的视线,她在查找他眼神中的变化,然而什么都没有。 “你没什么说的嘛?”室内只有他们二人,迦叶不言语便是一片寂静,她不由得出声打破。 “说什么?”他饶有兴味的看着阮明心,桌上的信件不知是阅完了还是没心思继续看,随手一推堆在一起。 “二长老拿孩童炼制药人,身为神医谷掌门人,你没什么要说的?”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也不知是询问迦叶药人的事,还是二长老残忍的炼制方式。 脚步从门口处移动,她走向桌边,阮明心虽然摸不准迦叶的态度,但对于神医谷的事务,迦叶一向都希望她接手处理。 虽说“接手”二字有些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何,这种感觉在阮明心的心里,尤为强烈。 随手抽了一封信拆开,上面是新送来的情报,内容说的是北狄境内的事,着重提了北狄药人的炼制。 她似是随意的看了几眼,又把信重新放回去。 迦叶顺手将信接过,磁性的声音缓缓叙道,“他早已不是我神医谷的人,如今听令的是龙翼轩,要处置也该是龙翼轩处置。” 这个回答没有让阮明心满意,信上的内容她看到了,迦叶从来不是那种闲的发慌的人,他怎么可能主动让人查探北狄的消息? 情报已经送过来了,这说明迦叶在这之前,就已经知道二长老在炼制药人的事情,他应她的回答,便也多了些许侧重就轻的成分。 白天的时候迦叶就说过,再有四五日他们便会启程出海回神医谷,就真如同迦叶所说,二长老的所作所为,他都不会插手,药人如何,战争如何,天下如何似乎都与他无关一般。 再看一眼迦叶,话题似乎就这么被终结,他的眸光重新落到那些情报上。 “方才瞧见隔壁还有个空屋子,今晚我去那边歇着。”话落,阮明心提步向外头走去,迦叶没有阻止。 行走的脚步声还未到门口又停下,阮明心回头问道,“你的伤势如何了?”迦叶是骗她的也好,那日吐的血总归是真的,体内真气紊乱也无法作假。 “无碍。”言语简短是迦叶惯有的风格,而今听着又好像是他不愿意多讲一般。 闻言,阮明心不再迟疑出门。 草原的夜晚没有风,温差却格外的大,雨季已经过去了,可夜一深,那股特有的冷还是重新弥漫了整个屋子。 隔壁的灯火没有熄灭,阮明心一分睡意全无,她坐在窗边,头倚着窗杦,刚好能看到外头的月亮,薄暮冥冥,弦月若隐若现。 不知道霍铮现在在哪里了,已经到南庆了吗?与西瀚的战役他是否会出征? 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南庆战无不胜的战神,不管那是上一世还是现在。想来两世为人,她都没有见过他身披盔甲,上阵杀敌的英姿。天边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容,黑曜石般的眸子,薄唇斜斜挑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桀骜的神情,却能让人心底安稳。 霍长焰,我想你了。 后半夜的时候,阮明心直接倚在窗边睡过去,直到清晨第一抹阳光落下,她睁开惺忪的眸子,院子里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阮明心半眯着眸子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昨日才放出去的鸽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把鸽子腿上绑着的东西拿下来,上面的纸条是一张空白的纸条,阮明心会心一笑,把鸽子放走,自己带着纸条回屋子里。 屋子里的蜡烛昨晚她没有点过,此时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那张空白的小纸条在火边烤了烤,原本空白的纸条上有黑色的小字出现,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阮明心妃唇轻扬,大清早的好心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她顺便把纸条也烧掉,灰烬落在地上,跟沙土混合在一起,阮明心随便在地上踢了几脚,烧毁的纸条便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傅长风给她传信,一来一回这么快,他也正往北狄而来,这会儿估摸着也快到了。 第956章 粮食——拱手相让成定数 路过迦叶的屋子,阮明心发现里头没人,心中有什么疑虑她来不及多想,昨日孩子被带走的事她仍忧心着,即便有慕言书在,她仍不安心,万一二长老对孩子下手她该怎么办? 迦叶不在更好,阮明心没心思去揣测迦叶的行踪,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军营,不管怎样,她都要把孩子带出来。 在军营后山处,阮明心并不知晓,她要找的孩子,在昨晚被带走的时候,就已经被带离了军营。 昨夜二长老命人带了一百个孩子离开,那群孩子到了后山就被喂了药,一个个绑住了嘴巴就让人塞到马车上带走,至于带去了哪里,恐怕只有二长老知道了。 他炼制药人的事,只要有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在,就不是什么秘密。有龙翼轩在,那些觊觎着药人的人,就不能拿他怎么样,但如果派几个人接近偷学炼制药人的方法,也并无不可。 为了药人的安危也好,或是二长老的利益也罢,他都不会在军营或者后山炼制,炼制药人的地方当然得格外隐秘。 阮明心轻车熟路的找到慕言书他们的营帐,一大早,药王爷与谢含蕴已经被带走了。 治疗腿疾的药物还没找到,龙翼轩也仍要让药王爷师徒去给他扎针,推拿腿部经络,在昨日的时候,本想在药王爷施针时让人在旁观看,幸好药王爷提前识破他的意图,才没让龙翼轩的想法得逞,于是施针的时候,营帐中除了龙翼轩,就剩下一个李一了,李一的位置站得很巧妙,既不会看见药王爷施针的手法,落针的位置,却也能够在龙翼轩遭遇不测的时候,第一时间对药王爷跟谢含蕴出手。 龙翼轩怕死的举动,看在谢含蕴师徒眼中亦无可厚非。 当所有人都因为药人,或者阮明心而赶往北狄的时候,身处在东圣的阮兆麟,已经砸碎了几个上等的窑烧红土雕金雀花瓶,几千两说没就没,阮兆麟眼睛都不眨一下。 混浊的眸子早已让怒火灼红,几个上等花瓶不能让他解气,随手又抄起桌子上摆着的檀木棋盘摔到地上,棋盒里玉制的黑白棋子散落一地,噼里啪啦,一室的仆人没一个敢上前,远远的跪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沦为被出气的倒霉鬼。 阮兆麟摔砸完了东西,“呼哧呼哧”大口喘气,老脸通红,厅中安静着,阮兆麟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约莫过了一刻钟,才恍惚听见阮兆麟的咳嗽声。 “来人,备纸磨墨。”后面两个字,阮兆麟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角落还有几张被撕碎的纸,不过随着阮兆麟离开,被冷落在角落里没人理会。 阮兆麟也不想发这么大的火,可谋划了那么久的事情,做了那么多的安排,却在即将开花结果的时候让人摘了桃子,这个桃子还是他当初信誓旦旦许诺龙翼轩的。 龙翼轩把所有事情交给他一个人处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更害怕龙翼轩关键时刻,不分皂白会拿他泄愤。 北狄缺粮少食,龙翼轩需要一大批粮食,去安抚北狄反对他统治的暴民,粮食的筹备落在他身上,他现在要怎么去给龙翼轩备齐那么多的粮食! 手上的笔因为阮兆麟手上的力道被折断。 他当初给龙翼轩提议,利用南庆无主的土地耕种,再拿这批粮食到东圣,好让他进行下一步的行动,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按道理差不多是南庆那批粮食可以收获的时候,可不知道南庆的朝廷是怎么想的。 南庆与西瀚大战之际,南庆非但不好好关心前线的事情,还在这个时候对军中的将士大规模地裁兵,裁兵便算了,南庆的事情他管不着,可龙司远居然还把这批裁掉的兵安抚住,让他们去种田务农,分配出去的地方,还是阮兆麟先前选中的那些个儿土地。 上面种的粮食已经到了收成的时候,因为龙司远的这个决定,这批粮食等于他们拱手让出去的。 而缺少这批粮食,阮兆麟留在东圣也没有用,他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不知道让阮兆麟折断了多少支笔,他终于把情报拟好,让人送去给龙翼轩。趁现在事情刚发生,他们的损失并不大,只希望龙翼轩能对他再宽容宽容。 有了! 阮兆麟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赤红的眸子陡然一亮,他摔下手中的笔,对着门口外头喝道,“来人,来人啊!” 宅子落座在东圣皇城,里外都是阮兆麟的人,龙翼轩拨给他行事的亲信,被阮兆麟这么吼喝,外头待命的下人连忙进屋里。 “大人,出何事了?”那人的神情惶诚惶恐,又是一个怕倒霉了自己,此时站在门口的位置,不敢靠太前。 阮兆麟也不去想那么多,连忙问道,“咱们这里还有多少人?” 南庆那批粮十有八九是没了,唯今之际,他只能从东圣这里想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人摸不清阮兆麟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应道,“皇都内,算上府上的下人,还有,三十多个人。” 三十多个人呐,三十多个人…… 阮兆麟嘴里呢喃着什么,脚步在地上来回走动,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他连忙吩咐道,“通知咱们在东圣其他地方的人,让他们去买粮食,大米面粉都好,让他们买多些,屯起来!” 在东圣皇都他们有三十多个人,一个人一次去买个十几斤米粮,也不会引得官府生疑,多分几次去买,一天他们就能屯到几百斤的粮。 他们不缺钱,来东圣的时候,龙翼轩就给了他一张令牌,龙翼轩曾在一家商行放过一笔账,足够阮兆麟用的。 一两天的时间,就能让米铺面铺的老板警觉,到时候…… “让他们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除了东圣,南庆跟西瀚的粮也运过来。”阮兆麟命令道,他没办法同时对三国出手,因为龙司远无意间的举动,破坏了他事先的计划。 第957章 疑窦——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如今阮兆麟需要粮,自然就地取材,从东圣,南庆跟西瀚收集,反正他的计划又不是长期的,最多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安排好一切。 阮兆麟到东圣时,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在东圣多处地方盘下了店面做生意,等他要的粮都到手了,他会借由这些地方,把手上的粮食脱手。 自然,没人愿意做亏本的生意,阮兆麟也不傻。 百姓都是愚昧的,一成不变的事务如果发生了变化,他们无法寻求到缘由,心里就会不安。阮兆麟完全把朝堂上用的拿一套,套在了东圣百姓的身上。 …… 北狄,阮明心里外都翻找遍了,没有在军营内找到她想找的人,再次到了慕言书等人的营帐,她发现营帐外多了两个小兵模样的人守着。 难道龙翼轩发现了什么? 守了一会儿都没有见小兵撤离的意思,看来今天是见不到慕言书了。 阮明心无奈先离开。 方出军营,天边燃起一阵黄色的烟雾,阮明心顺着烟雾燃起的位置而去。 这是她跟傅长风约定好的,碰面时会点燃信号弹联络,现在信号弹燃起,便是傅长风到了。 信号弹的位置并不远,阮明心很快就到了,在军营偏西边的一个乱石林子里,这里较偏僻,完全看不见人的影子,等了一刻钟也没有看到傅长风,若不是信号弹的位置的确是这边,阮明心没有耐心继续在这里晃悠。 在原地又晃悠了一会儿,只听身后风动声,阮明心迅速回头,一条玄色的身影闪过,落在她面前,看清那人的模样,一如往昔的熟悉面庞,阮明心由衷露出一抹笑意。 “别来无恙。” 相比阮明心的笑意,傅长风神色不便,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身影,许久才道,“别来无恙,阮明心。” 他的表现很平淡,淡到看不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嘴角有浅浅的弧度,可以看出来他心情的愉悦。 “你要的东西。”他丢给阮明心一个信封,里面是阮明心需要的东西,尽是这两年来,一些重要事件的情报,阮明心在神医谷中待了两年,对于外面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今她的归来,预示着她的仇恨与责任将继续,如此一来,重新掌握错过的消息则不可避免。 “谢啦,药王爷,慕言书跟谢含蕴还在军营内,今日不知为何,营帐外有小兵看守,你看看今夜能否将他们带出来。” 这一声谢不是傅长风给她带来的东西,她都听慕言书说了,两年前,她因“沉睡”垂危之际,傅长风舍命为她取得玉灵芝,玉灵芝长在断尘渊内,即便是她也不敢轻易取玉灵芝,傅长风却没有丝毫犹豫,尽管取回的玉灵芝她终归没有用上,但傅长风舍命为她入药的事,她不得不道上这一声谢。 军营内龙翼轩派去驻守的小兵,让阮明心心生警戒,龙翼轩是什么样的德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今日只是让人看守,她担心拖延下去,会有突变,决不能等药王爷他们出事了再把人带出来。 “嗯,你那边……”他想问迦叶的事,神医谷的存在已有数百年了,加之这不是一个现于人前的帮派组织,傅长风即便想要查找有用的消息,也无从下手。 迦叶的存在,与神医谷近年的所作所为,都让傅长风察觉到危险。 如果不是阮明心自己记起了一切,极有可能一辈子都被迦叶留在神医谷,他们永远也找不到阮明心。 “迦叶不会动我,你再让云裳走一趟西瀚六王府。”当年她无意中窥得羊皮纸上的心法口诀,如今可以肯定的说,在水潭下,那位已逝的老者,就是神医谷上一任的掌门人,至于为何沦落到被困守水潭,这已经不重要了。 最初迦叶盯上自己的时候,应该为的也是老者交给自己的掌门信物,以及老者交给自己的心法秘籍。 在她第一次要到西瀚之前,她便与迦叶见过面,那时他就循着自己而来,天叔之死,虽不是神医谷的人下手,却也脱不了干系,前朝皇室的藏宝图与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籍,这也是神医谷放出来的流言,就连两年前,西瀚启元帝中毒,表面上是龙翼轩所为,但背地里何尝没有迦叶的算计,就连龙翼轩,也是被迦叶给利用了。 她让云裳走一趟西瀚六王府,因为当年的掌门人信物就让她放在那里,心法秘籍则让她烧毁了,心法记在脑海中,若是想要,她也可以默出来。 迦叶的目的是掌门人的信物,还有神医谷的心法秘籍,恰好这两样东西都在她手中,而她也用不上,迦叶想要,她给便是了,至于神医谷,她是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阮明心没有让傅长风插手北狄其他事,当年龙翼轩占据了北狄,处处抓人试药,而北狄日渐荒废,成了一块儿不可发展的地方,阮明心便让天机阁的人早早撤离,放弃了北狄这块儿地方。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北狄的人还活着,北狄百姓的日子却没有改变多少,维持现况,阮明心若想在这个时候往北狄安插人手,以龙翼轩多疑的性子,绝对会察觉到什么的。 “对了,于归落入龙翼轩手里,如今不知所踪,你想法子把他找出来。”她眸子里浓浓的担忧与疼痛无法掩饰,若是知道今日孩子会下落不明,她昨夜就会动手把人救出来再说。 说到底,阮明心就是在责怪自己,剩下孩子的时候,她没有陪在孩子身边,如今相遇了,她竟无法将他护住。 傅长风眉头紧蹙,看着阮明心脸上的神情,那抹担忧不像是假的,须臾他出声道,“前日我见到霍铮时,于归仍同他在一块儿,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那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母子连心,别的有可能会错,但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她沉重的呼吸着,脑海中浮现的是昨夜那张倔强的小脸。 “我让人去查查。”沉默片刻,傅长风还是决定让人查清楚。 第958章 愤怒——三人失踪神助攻 霍铮那边也得连忙去信,他与傅长风是两天前碰面的,阮明心是昨日见到的人,推测起来也许是中间出事的也说不定。 “这是我们的位置,我先走了。多有不便,信号弹联络。”这个“多有不便”,指的自然是与阮明心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迦叶。 阮明心出来了这么久,北狄又不是他们的地盘,在此会面已经是冒险之举,谈的时间若是太久,此刻把龙翼轩或者迦叶的人引过来就不好了。 更何况刚见到阮明心时就说过,他们马上就要启程回神医谷了,约摸着也就是这两天的事,阮明心不想跟迦叶离开的话,就得在这两天内把一些事情全部部署好。 “也好,你自己注意些,我也先回去了,免得让人生疑。” 终究,傅长风看着阮明心的背影,嘴边脱口欲出的话语又让他收住了。 也罢也罢,霍铮要来北狄的事,前天他们才碰面,兴许现在也到北狄了,这边没来得及告诉阮明心,等霍铮到了,阮明心自然也会知道的。 又想到北狄军营中还有人,傅长风的眸色暗了暗,摆着深沉的脚步,离开了乱石林子。 阮明心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疑的,迦叶并不在院子中,他的屋子阮明心也看过了,没有迦叶的影子。 这家伙到底去哪里了?阮明心心底里不免打鼓。 昨晚一夜未睡,等睡着的时候又睡得沉,阮明心压根没有发现,迦叶是什么时候离开院子的,现在午时也早就过去了,阮明心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肚子也不由得在此时发出抗议的声音,阮明心不得不往院子后的小厨房走去。 傅长风的动作很快,当天夜里便部署好一切,把慕言书,谢含蕴跟药王爷从北狄军营中带出来,这还要归功于北狄的守卫太过松懈。 龙翼轩太自信了,他以为北狄是他的地盘,药王爷他们在他手中,就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人真的被劫走的时候,他只能拿看守的小兵发泄。 “昨夜还在,你现在跟我说找不到?一夜的时间,他们三人还能长了翅膀不成?”清晨的时候就有人向龙翼轩汇报了消息,因为龙翼轩的腿疾还没好,军营里拨了几队人马去追寻,结果无功而返。 路上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让龙翼轩怎能不动怒!这说明了什么,在他的地盘上,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跟他作对,坏他好事,他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没有一丝痕迹,对方到他的军营如入无人之境,传出去他的威严何在!这群蠢货居然没有及时发现,倘若那些人是来刺杀他的,那是不是要等他死了,他们才反应过来,而且还抓不住刺杀的凶手!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给我滚!”桌子上的茶壶被龙翼轩砸出去,他这几日要治疗腿疾,一直躺在榻上,这会儿拿起茶壶扔出去的劲儿没多大,茶壶在地上跪着的人身旁碎开,这让龙翼轩更加恼怒,地上跪着的人不敢抬头去看龙翼轩,听到龙翼轩让自己滚,迅速退下去。 “把二长老给我叫回来。”许久,他压下心中的怒气,对身旁站着的李一吩咐道。药王爷说的几味药材他已经让人去找的,但二长老曾说过,他的腿疾,只有药王爷的金针术可以治疗,这两日有药王爷用金针术为他施针,他明显感觉到,双腿的肌肉不像从前那般紧绷,不时还会有酥麻之感。 从第一日施针后,他就召见了二长老,药王爷的金针术的确是起效了。 本以为没有药材,让药王爷再为他施针治疗,兴许也能好,谁曾想到,竟然会有人闯入军营,将药王爷几人全部劫走! 人去了哪里,龙翼轩没有丁点线索,这时候他才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药王爷身边的人全部杀光! “是。”李一领命出去。 二长老必须要由李一亲自去找,自龙翼轩那一日找过二长老后,二长老回去便直接带着那群孩子去炼药了。 北狄药人对外也不是什么秘密,龙翼轩想要一支强大的兵马,北狄地广人稀,兵马的人数从哪里来?当然是那群自命不凡的江湖人,还有阮兆麟从南庆忽悠来的数万愚蠢叛乱军。 这一支兵马,龙翼轩是用来与三国对战做准备的,二长老曾跟他另外提的,那群孩子自然不能跟一般药人并论。 知情人背地里没少打药人的主意,若是知道了二长老的价值,二长老成了香饽饽不说。利益关系,对方许诺的利益更得二长老心的话,龙翼轩免不了背后会被捅刀子。 自然也有人提议,在二长老有二心之前,先把一切扼杀在摇篮当中,提议固然好,龙翼轩的药人计划也会因此被终止,既然这样,那何不把二长老与药人放在一处,二长老的价值本也就是药人这么一回事。 把人藏起来,暗处那些探子也无从探听药人相关的消息。 药人的重要性,龙翼轩怎么能不谨慎呢。 慕言书,谢含蕴与药王爷三人失踪的事情,终究还是让龙翼轩想起来一个人。 阮兆麟曾说过,他在东圣见到了阮明心,不仅没有死,阮兆麟还在东圣把人跟丢了! 说起来慕言书三人,与阮明心的关系非同凡响,难道是阮明心? 不怪龙翼轩会怀疑到阮明心身上,四国当中,与他最不共戴天的人,就是阮明心跟霍铮了,当年因为阮明心下落不明,霍铮这两年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他身上疾病缠身动不了霍铮,霍铮也没心思对付他。 但阮明心回来了就不一样,他和霍铮夫妇的仇结得深了,阮明心若是回来了,首先对付的便应当是自己,而阮明心回来了,霍铮也不会再继续冷眼旁观。 腿上盖着的毯子被龙翼轩抓成了一团。 对了,西瀚与南庆不是已经开战了么?阮兆麟如今在东圣,从原先的计划上看,东圣也别想独善其身,那么北狄这边也差不多该有所动作了。 第959章 战事——列国陈兵箭在弦上 一想到自己终将领驭四国之上,龙翼轩浑身热血沸腾,就连药王爷失踪一事也没有那么愤怒了,统一了四国,整个天下都是他的,那时候还怕找不出来药王爷为他治疗腿疾么? 思及此,龙翼轩马上命人研磨,他要提醒阮兆麟的动作再快一些! …… 入夜后,院子里还可以看到远处军营亮起的点点火光,阮明心在这里住的这几天发现,这一片除了军营,就是几处民居了,他们的院子都是木头搭建的小木屋,除了她住的这一处,旁边还有五六户人家住在这里。 军营那边的人从不到这边来,不知是不是龙翼轩太过自信骄傲的缘故,不过要是事后龙翼轩知道她跟迦叶住在这里,不知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阮明心走近窗边往外看,两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片刻后,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阮明心把蜡烛点起来去开门。 “子清姑娘。”来人向阮明心行了一个礼,阮明心从衣着上认出对方的身份,是迦叶的白衣护卫。 “你们主子去哪儿了?” 白衣护卫沉默不语,阮明心知道,这是迦叶的意思,迦叶不让他们透露给自己知道他的行踪。 “既然迦叶有事要办,你们不在他身边保护,回来做什么?”阮明心有种从两个白衣护卫的口中套话,奈何这两人好似早就知道她的心思。 “子清姑娘,这是掌门人的命令。”他们只有执行的份,其他一概不知。 这答案也让阮明心死心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来自己要的答案,索性闭嘴回屋子里休息好了。 白衣护卫隐在暗处,也不会瞎晃悠到阮明心眼前,仿佛从迦叶的护卫变成阮明心的暗卫一般,有这么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保护着,安全那自是不必担心的,可等到第二日,阮明心才知道,这不是安全,而是麻烦,兴许她猜出来迦叶的意思,这两人不是派来保护她的,而是代替迦叶来监视她。 迦叶决心要带她回神医谷,上一回她与慕言书一起离开,迦叶没有死心,这回找到了自己,归期将至,迦叶更不会允许阮明心在这个档口逃走。 “子清姑娘,请别让属下为难。”两只手横在门口,挡住了阮明心的去路,那两个白衣护卫神情冷漠,站姿如松,不会轻易放阮明心出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阮明心好看的眸子危险的半眯着,眼前横着的两只手怎么看着怎么碍眼。 两个白衣护卫不愧是迦叶贴身的人,丝毫不惧阮明心的气场,迦叶的命令就是绝对的,他们授命而来,自然不能有任何闪失,其中一个白衣护卫道,“子清姑娘有疑问,等掌门人回来便是了。” 等迦叶回来了就会给她答案?呵,真当她傻了么? 阮明心往回走,一把将门关上,手里是一张纸条,她刚收到的信鸽,纸条是傅长风那边来的,他们已经找到那群孩子离开的痕迹了,只不过离得有些远,那些人还未有停下的意思,傅长风要阮明心最好一块儿过去。 阮明心并不是打不过门外那两个护卫,只不过,神医谷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联系法子,她如果逃走,迦叶那边势必也会知晓,她如今也不知道迦叶的下落,若是被迦叶劫住,只怕会耽误了她的事情。 此时,北狄与东圣交临处,一队人马在此处停留,马车停靠在一边,十多匹马在一旁吃草,七八个人身上配刀,在一旁巡视着什么。 靠着河边,容貌隽美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块儿帕子,沾湿了给怀里的小娃娃擦脸。 “爹爹,咱们真的能找到娘亲嘛?”霍于归温顺的窝在自家爹爹的怀里,一边抬头问道。 霍铮把手中的帕子重新打湿,再给孩子擦手,“嗯,娘亲在等着咱们去找她,你要听话,咱们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 那一日之后,霍铮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陪着孩子相处了一个月,然而自己却无所察觉。 他没有回南庆,国事是龙司远的责任,战事有凤准,有凤家,谢家,易家。南庆能将那么多,不过一个西瀚,若须怯场,干脆一纸降书给了西瀚得了。 话虽如此,该有的部署霍铮也没少做,值得一提的是军粮,凤准来信与他说,南庆今年农作惨淡,收成跟不上,只怕仗也打不了。 霍铮上回提了裁兵的计划以后,凤准的人居然发现,在南庆多处荒废的土地,有农作的痕迹。奈何当地没有百姓,经凤准一再追查,发现那些农作与北狄有关,是北狄人所为,龙翼轩想趁南庆天灾,各地百姓叛乱,借南庆的地盘为自己储备粮食,却不料因为南庆军中突然裁兵,破坏了他的计划。 那些农作物再有一个月便可以收成了,送往各地军营里,足够让前线的兵马支撑三四个月,三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再种一批粮食,以此类推下去,南庆就是跟西瀚耗上个一两年也不足为虑。 再没有给北狄人机会,凤准当即将军中裁出来的兵分配到各地。 东圣欲同西瀚再次联手的消息,让民间的百姓们也跟着人心惶惶,从前的北狄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多少人在害怕南庆会步北狄的后尘,在与西瀚开战的那一日起就在担心哪一天醒来,南庆就将破国了。 言及至此,傅东山等人更加是意气风发,责无旁贷,身为大剑师门下的弟子,他们的职责就是保卫家国,守护百姓,在东圣那边也跟着蠢蠢欲动之时,大剑师门下的弟子,除了阮明心与霍铮,就连易书航也带着谢家英上了千仞山。 千仞山是南庆一道天然的屏障,也是一处最关键的地方,当年北狄国破,北狄的剑师投靠到东圣的麾下,东圣与西瀚两国联手,南庆自然比不得他们手上能人数量,为防止两国剑师从此处袭击侵入南庆,千仞山便由傅东山带领众师兄弟一同把守。 第960章 迷香——得来全不费功夫 见到阮明心已经是数日前的事情了,霍铮当机立断的变换了行程,与临近的断尘渊送了消息,让天机阁的人一块儿寻找迦叶的下落,最后启程去往北狄。 傅长风的动作可要比霍铮快的多,几日前便已经抵达了北狄。 霍铮抱着孩子从河边走开,季书崖手里抓着一只信鸽,从信鸽腿上抽了一张纸条给霍铮,“是傅阁主送来的消息。” 北狄是龙翼轩的地盘,霍铮和阮明心两人与龙翼轩的恩怨势如水火,这一行要涉得险有多深,霍铮心知肚明。 百灵与素兰两人便没有带在身边,这两人与阮明心一块儿长大,和阮明心之间的主仆情谊有多深,霍铮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北狄这种危险的地方,他才不让两人跟着,那两人身上虽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却不足以应对北狄的危险。 “一刻钟后出发。”纸条在霍铮的手里被销毁。 龙翼轩与霍铮夫妇有仇,天机阁自然也是,纵然是深入虎穴,他们没道理不合作,在阮明心的安危下落这一点上,他们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傅长风给霍铮传递了情报,自己便先行动身了,霍铮顺着情报上的位置走,很快就能与他们会和,当然,阮明心也会往那处同去碰面。 由于霍铮与傅长风两人相隔甚远,当霍铮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天,但阮明心不一样,傅长风传给她的消息,最迟半个时辰他们便能先期会和,可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傅长风却迟迟没有看到阮明心的身影,他便想到迦叶,只从阮明心口中,还有收集到不多的情报上得知,迦叶此人堪堪不好对付。 既是如此,傅长风便没有另外催促阮明心,信鸽方便,终也有不方便的时候,万一信鸽被迦叶所劫,只会让阮明心陷入更麻烦的境地。于是,傅长风便留了三分之一的人手留在原地等阮明心,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去追二长老等人。 听阮明心说,二长老有意拿孩子炼药人,霍于归若是落在他们的手里,那就危险了,他一定要赶在二长老对那群孩子下手以前,将人完好的救出来。 北狄的军营附近,阮明心在屋里头待着,迦叶调回来的两个白衣护卫尽职在外守着,阮明心在屋内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警醒。 阮明心坐不住,那是她的孩子,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出事,在得知有孩子下落的消息时,阮明心如坐针毡,天边烈日炎炎,从悬挂在正中央的日午十分,一直往西偏行,阮明心的心也跟着往下滑。 不行,不能再等了,那是她的孩子,她不能在这里等下去了,与其在此担忧迦叶会否对孩子不利,不如自己先行一步,把孩子救出来再说,迦叶现在在何处都不知道呢,若真的找到了自己,也没有那么快能追到自己,还不如自己先动手,尽早甩开身后两个跟屁虫吧。 院子是迦叶住过的院子,是阮明心住的院子,这两人身上,从不缺的就是药物,同样是神医谷出声,外头的两个白衣护卫,功夫不错,但若论在用药这一方面,除了迦叶本尊,没人能够比得过阮明心本人。 要用屋子里的药,调改一下不是什么难事,一瓶迷药很快就在阮明心的手中成形了,看着屋子外头守着的“影子”,阮明心毫不犹豫摔碎了一套上好的茶具。 啧啧,迦叶这人简直了,走到哪里,都要享受最好的一切,这一套茶具的价值可不便宜。 现在可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阮明心迅速隐了身子进暗处,一边注意着门外的情况。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两个白衣护卫下意识的进屋子里头查探,门刚推开,铺天盖地的白色粉末迎面而来,两个白衣护卫闪躲不急,吸入了些许,再抬头,就见阮明心站在屋子最里头,拿着湿帕子,眉眼带笑看着他们,抬腿的瞬间,两人终于晕倒在地上。 阮明心上前翻了翻两人的身子,确定这两人真是中了药昏迷了,她又随手点了两人的睡穴。 “虽说我的药,药效够强,可保险起见,点了穴,你们再睡四五个时辰,便不会坏我的事了。” 屋子里头有个柜子,阮明心随意扫了一眼,心底有个念头,毫不犹豫便把地上这两人塞进柜子里,再把其他痕迹清理干净。 这样便好,即便是迦叶回来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北狄东北方,前行了两日两夜的马车终于在一座山下停住,龙翼轩当真是在乎这批幼童,仅仅是护送就派了两百人。 “下来,都下来!”马车的门被铁链锁着,仔细看会发现,马车的车厢,与军营中关押孩子的牢笼极其相似,有小兵上前打开锁,对马车上的幼童呼喝道。 没有哭闹,从马车上下来的孩子,一个个安静得不像话,下了马车以后,不用小兵在旁边呼喝,就一个个排好了队,可仔细一点看,还是能够看出,他们两眼无神的模样,动作也异常缓慢,十分不对劲儿。 “格老子的,多亏了二长老的灵丹妙药,让咱们省事了不少,要是再听到他们哭闹,我这命得短多少年。”一个小兵对着身旁的同伴抱怨着说道。 他身旁的同伴也应道,“那是,要不二长老怎能得主子器重。” 二长老正站在人群的前面,山上有人下来,二长老便与那人在交谈着什么,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们说完了,二长老对身后的幼童下令道,“都跟上来。”他一个命令下去,那群幼童便开始动作,排好的队伍比训练有素的将士们走得还整齐。 由下山的那人在前面带路,二长老走在最前面,身后是那群孩子,最后边才是龙翼轩派来的人断后。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山脚下又到了另一伙儿人,马车已经被处理掉了,傅长风下了马,查看了地上的痕迹,最终把视线放到山上。 “傅阁主,咱们 第961章 猜测——二子本是同根生? 牵着马的男子也注意到眼前这座山,他们一路跟来的马车轮辄印在这里断掉,面前这座山很大,如果山里藏了人也不是不可能。 傅长风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先等等,阁主那边有消息么?” 阮明心迟迟没有跟上来,让傅长风心生不安,两年前他没能留住阮明心,最终让迦叶把她带走,或许是迦叶在那个时候有意出现带走了阮明心,让傅长风对这个人无端生出了几分忌惮。 眼前这座山不小,他知道二长老等人极有可能已经上山了,他们才不能往山上走,起码要等到人齐了再说。 好端端的路不走,改上了山,说明这座山有古怪,说不定这里是龙翼轩的据点,山林里的危险非人能够料想得出的。 何况,现在太阳已经偏西将落,入夜后更不宜涉险。 倘若这里是龙翼轩的地盘,他们一进山,没准就会让龙翼轩的人发现。 他命人通知了霍铮,而此时霍铮也还没到…… “傅阁主,霍公子到了。”说曹操曹操就到,身后有人来提醒,傅长风等了一会儿,霍铮几人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傅长风的视野内。 早在两个时辰前,霍铮就与傅长风留下的人碰面,路上弃了马车,改骑马,顺着傅长风一路上留下的记号到了这里。 傅长风最先注意的是霍铮怀里的霍于归,阮明心说,她亲眼看到霍于归被带走,但霍于归明明在这里。 “她还没到,二长老已经进山了。”傅长风走过去,阮明心的话他从不怀疑,那孩子有没有可能被掉包了?神医谷的人难道能够易容换颜? 或许是傅长风的视线太过明显,霍铮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这一路,于归一直跟你在一起么?”霍于归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那种熟悉感让傅长风难以怀疑,眼前的霍于归会是被掉包了。 “不曾分开。”霍铮对孩子有多上心,这两年他对孩子的态度,让人毋庸置疑,平日百灵与素兰会一块儿照看孩子,但自从那日的伏杀之后,百灵与素兰回南庆凤家,孩子的事都是霍铮亲力亲为。 闻言傅长风沉默片刻,上前把霍于归的袖子往上撸,小孩子的手臂如同嫩藕,洁白无瑕。傅长风又去查看孩子另一只手臂,结果一样,两条手臂干净得没有一丝痕迹。 不对,这不是那个孩子! 傅长风眉头皱起,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就连霍铮也瞧出了不对劲儿,“出什么事了?” “长风叔叔……”霍于归有些害怕的把手往回伸,傅长风也回神了。 这两年他也与这孩子相处过来,更何况霍铮与他朝夕不分,没道理如果霍于归出了事,让人调了包霍铮会不知道。 顿时傅长风又想起了阮明心跟他说过的话,她说她看到了霍于归被龙翼轩的人,囚禁于北狄军营的牢笼当中。她说她不会认错,骨血相连的关系是必然,傅长风也不相信自己当初会记错了。 他不自觉的脸色有些难看,霍铮同季书崖说了什么,霍于归便乖巧的随季书崖走开,身旁有几个人约莫也瞧出霍铮有话同傅长风讲,主动退开,有意无意围成一个圈,断绝了有人接近的可能。 “傅兄有话但凡直说。”傅长风面上迟疑的神色太过明显,他又是问了霍于归,又是从孩子手上检查着什么,霍铮不能不重视,傅长风突然的反常,定是与这孩子有关,说不准他们走的这一趟,也是因着这的缘故。 “于归的手臂上,你可曾看到有一块儿白色的梅花形胎记?”当年阮明心在沉睡中被强行剖腹,而后被劫走之时,傅长风见过他最后一面,当然,还有与阮明心一起的孩子,当初与黑衣人交手时,他看到了孩子手臂上,有一块儿不大的梅花形胎记,在那种情况下,是以他印象很深刻。 霍铮摇头,并没有往那些方面想,虽不知傅长风为何这么说,但当年他从东圣取得冰蟾蜍回来,刚好撞见宫中事变,那时**还未来得及被善后,孩子刚出生,那些人不可能将孩子掉包的。 “当年,我追上了那群人,阮明心昏迷不醒,与她一起的,还有孩子,那群人对阮明心与孩子势在必得,那个孩子的手臂上,就有一个白色的梅花形胎记,这点我断不可能记错,我一直以为,那个孩子被你带回来了。”傅长风说道,如今隔了两年,他才知道,原来霍铮身边的,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阮明心当年怀的,极有可能是双生子。” 这是他的猜测,但却是有极大可能的事实,如何解释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阮明心说,她与她的孩子血脉相连,那是母子之间的感应,那个孩子,还长了一张与霍于归一模一样的脸。 他确认自己记忆无错,霍于归的手臂上并没有胎记,唯今他们要确认的,是被二长老带走的那个孩子手上有胎记。 霍铮的呼吸开始凝重,因为傅长风的话。当年西瀚宫中,所有参与了给阮明心剖腹取子的太医产婆,都在那场变故中被灭了口,他回到宫里,殿内只剩下床榻上“咿呀”大哭的孩子。 此刻两人心情皆万般复杂,天色渐晚,天际还有浅浅的红光,落日早已消失,头顶上好似被一张黑色的幕布所遮盖,上头坠着几点银星在闪烁。 不用霍铮和傅长风吩咐,手底下的人已经把烤好的野味分给众人。 眼前的大山没有任何动静,已经过了一个两个时辰,仍不见有人下山的痕迹,不知道山里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考虑到他们在山下停留一宿,没准儿会引起山上人的注意,霍铮下令让所有人往后撤。 这一片的道路崎岖,但这条路却并不只能通往眼前这座山,附近还有几座小山,傅长风手底下的人查探过了,今夜可以藏身休息一晚。 扎了几个营帐,往周围撒了些驱虫的药粉,傅长风的人与霍铮的人分成三批轮流守夜,只等第二日见个分晓。 第962章 恨杀——脏了条鞭子而已 只不过听了傅长风今日所说的话,霍铮怕是这一夜都无法入睡了,哄完了霍于归,霍铮便没有在营帐内待着。 夏至未至,山中的夜带着几分凉爽,阮明心摆脱了迦叶的两个白衣护卫,便一路往傅长风会和的方向赶,她一到的时候,就找到了傅长风留下的人,得知傅长风先走一步,阮明心不敢耽搁,连忙上马去追。 只不过阮明心的运气并不怎么好,当她与会和的手下一块儿启程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同另一伙儿人撞在一起,看到对方的模样,阮明心只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句,“果真是冤家路窄。” 对方正是龙翼轩的人,指尖为首的人披着黑色的甲衣,一身盔甲终究遮挡不住对方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龙翼轩身边最为忠心的人——李一。 当李一看到阮明心的时候,还有一瞬的惊讶,阮兆麟给他们送消息时,曾说过阮明心还活着,并且在东圣,北狄早已是龙翼轩的地盘,谁会料到,水火不容的两方人,阮明心居然敢出现在北狄。 他看着阮明心没有说话,身为龙翼轩的人,还是龙翼轩的左膀右臂,如果能够斩断龙翼轩的臂膀,对阮明心来说,这是有利无害,何况这一段地方人烟寂静,李一身边带着的人…… 阮明心扫了一眼,十多个人,还是李一亲自带的人,龙翼轩想做什么? “李统领这是要去哪儿呢?”当年南庆皇室有一支隐龙卫,李一与另一个人,同为隐龙卫的龙主,只不过那人没李一幸运,算计了阮明心,被支援的傅长风赶到杀了。 李一警惕的盯着阮明心,被打量的同时,他也注意到阮明心身后的人。 虽是五六个人,阮明心当年也因为深中“仙水”之毒功力尽失,按理说,要动手的话,他的胜算更大。 可阮明心失踪的这两年音讯全无,再次见到,她身上看不出有一丝变化的气息,只是与她对上的那一眼,李一就感觉到了浓烈的危险气息。 “撤!”他迅速对身边人下令,一颗烟雾弹从面前燃起,红色的信号弹冲上云霄。 “杀!”冰冷的字眼从阮明心的口中吐出,她神情冷漠,并不意外李一的举动。 当年如果不是龙翼轩一再算计,迦叶也不会有机可乘,神医谷的这两年,迦叶虽然没对她怎么样,神医谷众人对她也可以,但是骨肉分离的这两年,是什么东西都补偿不回来的。 更何况,龙翼轩居然有胆子抓了她的孩子,李一是龙翼轩死忠的人,阮明心会放过他才怪了。 看李一这情况,龙翼轩一定又交了什么任务给他,倘若纵虎归山,阮明心要再想杀个人,可就麻烦了些。 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穿过浓雾,刀出鞘,铮亮的刀光带着冷茫,阮明心神情冷漠的看着她的人与李一数人交缠在一起。 傅长风带出来的人,身手都不错,不过片刻,李一带来的人就倒下了一半,剩下的这一半,也自是有些能耐,李一身为隐龙卫的龙主,身手更是不用说了,他的人倒下去一半,阮明心这边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地上早已躺下两具尸体,剩下的四个人,两个与李一纠缠,另外两个则对付四个人。 有东西穿透空气朝李一而去,一声冷喝从众人身后响起,“让开。” 下一瞬,一条素色的身影极速上前,甩出去的马鞭没有伤到李一,阮明心迅速接住。 只是这一下,也足够李一惊诧,阮明心的内力! 她不是早已内力尽失了么? 阮明心并没有给李一诧异的时间,傅长风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他们再不快点追上去,唯恐前方事故突变,他们应付不来。 自从她决定解决迦叶那两个白衣护卫开始,就发现二长老开始用孩子炼药了,从二长老他们把人带走,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了,阮明心不敢赌,二长老当年在神医谷中,能够不顾念同族情谊,曾经将百草宫内上百人都灭口。她现在只怕自己再不快些,孩子就要遭二长老毒手了。 以马鞭为剑,每一招每一式都足以让李一不可思议,难以想象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不是阮明心那张没什么变化的脸,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人不是阮明心了,最初的时候,他还能够勉强的躲避掉阮明心的攻击,可到了后面,他发现那是痴人说梦,阮明心身为南庆的剑师,当初苍离亲传的弟子,她的修为有多深厚更是毋容比较,而他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保护龙翼轩的暗卫,今日这一劫,他注定是逃不过的。 阮明心的杀意越加明显,李一眼底的绝望就更深,他打不过阮明心的,连给龙翼轩报信也是无望,他带来的人不敌阮明心的手下,就连最后的四个人,也在阮明心对上他以后,让阮明心的人斩于刀下。 “噗呲——”冷硬的那边,灌注了阮明心的内力,如同最锋利的刀剑,贯穿了他的喉咙,他看着自己喉咙的异物,不可置信自己这一生,就到这里结束了,可这一切又好似本该如此。 “放心,下一个就是龙翼轩了。”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阮明心将马鞭抽回,上头的血迹鲜艳夺目。 “脏了一条鞭子。”她把鞭子丢在尸体旁边,傅长风留下的人还有四个,但此时也各自负伤。 二长老炼制药人的地方一定很隐秘,自然也不是那么好闯的,眼下这几个人都受伤了,跟着走也免不了丧命牺牲,“你们先回去,等候命令,多注意北狄兵马变化。” 西瀚与南庆正在开战,连东圣都起了异心,没道理龙翼轩不在乎。 北狄临着东圣西瀚,若想对西瀚出兵轻而易举,而舍弃掉半个北狄荒地,西瀚腹背受敌之际,东圣要想帮着西瀚对北狄出兵,那就要跨越多半个北狄。 到了那时只怕就算东圣的兵马到了,龙翼轩也可凭着手上的药人兵马,一路打进了西瀚,毕竟这些药人的战斗力阮明心曾亲眼见过。 第963章 入阵——陷入敌阵混不知 被李一一伙儿人耽误了不少时间,阮明心赶到的时候,霍铮与傅长风已经进山了,阮明心在山下看到他们留下的暗号,也跟着往山里去。 一路都是蜿蜒小道,山很大,没走多久就能见到山中的树木,高耸挺立,茂密的树冠交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将林子上空遮得一丝不透,仅有的白日光亮也看不见,越往里走,前路越黑暗,最后不得不点燃火把继续前行。 这种地方,本不该让霍于归也跟着来,可北狄的地盘,把霍于归一个人丢在外头终归不安全,皆有危险,不如带在身边。 与霍于归相处的人都说,这孩子从小便懂事,而霍于归不只是懂事,胆子也不小,或许是有霍铮跟傅长风他们在身边,林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见他表现出一丝害怕。 “小心些。”霍铮怀里抱着孩子,一边提醒身边的人,树冠茂密遮住了光亮,这条路上许久不见天日,因而潮湿的气息显得特别重,就算点燃了火把,也驱不散那股湿意。 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了,眼前的路却不见有丝毫的变化,仿佛一直看不到尽头,而眼前的路没有半点区别,再往里头走一段,场景依旧。 傅长风等人并没有察觉有什么问题,霍铮突然停住脚步,“这里有阵法。” 经他一提醒,众人才注意到,他们闯入阵法了,眼前这条路他们早已经走过了。 林子内潮湿,连带着落叶也有腐烂的痕迹,踩在上面有些软绵,因此他们的脚印也印在上面了,把火把凑近了看,地上的脚印,不正是他们留下的么? 所有人都安静不语,他们居然没有发现自己中了陷阱,这个阵法也绝不是刚刚闯进来的,地上脚印的痕迹杂乱,说明他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过许多次了。 “霍兄有何良策?”就在所有人都不安的时候,霍铮接过身旁一人的火把,往附近的景物中照亮查看,见他突然停在一棵树下,傅长风不由得问道。 阵法不是他所擅长的,但他也听说了,大剑师门下的弟子,都精通阵法,当年东圣太子东方睿,带着北狄剑师弟子胡尔克力去南庆的时候,胡尔克力曾与阮明心比试阵法,最终不敌阮明心落败。 阮明心阵法高超,霍铮与她师出一门,说不准也能够解了眼前的阵。 “你看看这里。”霍铮将火把递给傅长风,指了树下一处位置,让傅长风上前去查看,那里隐约有什么东西存在。 傅长风走上前,他也发现了霍铮指的地方,那里有什么东西,待火把靠近,那东西迅速爬走,“是蜥蜴。” 人闯入了阵法都出不去,瞧那逃走的蜥蜴,爬行闪躲熟悉的模样,在这片林子里待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 身周的气温突然下降,一股寒气自所有人脚下冒起,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修为不高的几人,后背已经蒙上一层冷汗了。 “有……有鬼啊!”一人大惊失色,尖叫而起,本就惶惶不安的众人,因为这人突然尖叫,显得更加躁乱。 他们的火把已经点燃了许久,此时寒气突然冒出来,火把上的火也跟着摇摇欲坠。 “爹爹。”霍于归不安的抱紧了霍铮,把脸埋在霍铮的怀里。 “不怕。”霍铮拍了拍霍于归的后背安抚,“不要看,有爹爹在。” 他把霍于归要抬起来的头往怀里按,因为他们四周,已经被许多白色的不明物体所包围,身边的人都被吓到不行,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里不怕鬼敲门,他们没害过人,可眼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色的透明体,有一个人的形状,偏偏看不清这些东西的模样,它们没有脚,移动不是用走的,它们是飘的。 不知道方才他们做了什么,才把这些东西引出来,它们不敢靠近,却逐渐形成一个圈,把他们所有人都围起来,忽高忽低,倘若不是霍铮警告的盯着他们,他们怕是都要喊叫出声了。 就连霍铮身边的傅长风跟季书崖,都几不可闻的皱起眉头。 “这些东西怕火!”季书崖试探性的拿火把靠近,只见靠近他们的白色漂浮物迅速向后移。 “真的,它们真的怕火!”季书崖这个发现让众人都兴奋了,也跟着季书崖一样,拿着火把靠近那些东西。 霍铮却没有他们那么兴奋,傅长风往霍铮这边靠近,霍铮抱着孩子,手里的火把给他了,那些东西便向霍铮这边靠近,傅长风的火把一接近,那些东西便迅速往后退。 “寒气是因为这些东西。”傅长风说道,这一点霍铮也明白,突然腾起来的寒气,是从这些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已经提起真气去抵挡,却没有什么效果,那股寒气仍明显的存在。 “傅兄能否将上头那些东西削了。”霍铮指着头顶遮住光亮的树冠说道。 人的身体有各自的恒温,霍铮不信鬼神,可这些东西带来的寒意,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果不尽快想办法将这些东西都驱散,寒意便会入侵体内。 傅长风抬头往上看,树冠密密麻麻的枝叶,距离地面太高,想要将外头的光亮引进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可是阵眼所在?”傅长风问道。 “总要一试。”这样的阵法并不常见,霍铮也不确定,就如他所说,总要一试,这里就他精通阵法,瞧着起疑的地方,也就头顶上茂密的树冠了,如果是阵眼所在那最好。 “我们进来至今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再不快些,太阳落山了,这些东西也不会消失,劳烦傅兄。”这些白色的东西害怕火光,霍铮猜想是因为这里透不进光亮,但他们的火把,火光越来越弱,如果不削掉树冠,把光亮引进来,不用等到天黑,这群东西就能靠近他们了。 “我试试。”傅长风把火把丢给霍铮,拔出剑,提起真气,脚踩在树干上借力一跃,长剑迅速挽开剑花,季书崖等人连忙配合高举火把,为傅长风照亮树冠上的景象。 第964章 重逢——拥她入怀如往昔 “别抓着树干!”霍铮连忙提醒道,傅长风收回想去抓树干稳定身形的手,身子一旋,从空中落下,地上是很大的一节带着树叶的树枝,往上看,树冠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众人都看清了,落下的树枝,上面的叶子也已经腐烂了,幸好霍铮及时提醒,傅长风才没有抓到上面的树干。 从树叶腐烂的程度来看,已经过了很久了,这里有蜥蜴的存在,难保没有其他的毒物,傅长风这一手要是直接抓上去,铁定会出事。 “再来。”霍铮皱皱眉头,不打算放弃,眼前能行的路就此一条,要是放弃了,他们所有人都走不出去。 同样的动作,傅长风的功力是这一行人里除了霍铮以外最高的,再往前面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稳妥起见,还是傅长风解决了树冠的问题最好,很明显,傅长风也明白这一点。 “长焰!”欢喜的女音从身后响起。 刚进山就遇到阵法,也正是因为如此,阮明心很快就赶上了霍铮他们,并没有像霍铮他们在林中来回走太多的路,阮明心一进来不久,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久违的重逢,若不是场景不适合,真的会让人热泪盈眶。 重逢的这一天霍铮期待了很久,直到她站在自己的面前,他才发现,自己能够这么平静的与她对视,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泄露了他的情绪,但实际上,他的内心也一样波涛汹涌,想要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那张熟悉容颜一如往昔。 他朝她走过去,跨出去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轻快,两年来的这一天,他总算是等到了。 “娘亲!”霍于归听到阮明心的声音,也从霍铮的怀里挣起头来,在霍铮走近阮明心的那一刻,扑进阮明心的怀里。 “先出去再说。”霍铮说道,乍亮天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围绕在他们身边的白色东西突然消失,这让众人觉得不可思议,好似那些东西不曾出现过一般。 傅长风收起了剑,也说道,“事不宜迟,快走。” 便如霍铮所猜测,树冠上的位置,就是阵眼所在,傅长风只是削出了一道口子,把外头的光亮引进来,那些东西骤然消失不见,而他们眼前的路,又着实换了另一种变化。 不再是前后一样的场景,借助火把上的光,能够看到树旁有一条小道,阵已经被破了,众人不迟疑的往小道走。 走了半个时辰,他们没再在林子里遇到什么怪事,一条路通到底,很快他们便看见了前方的光亮,走出了林子。 草木郁郁青青,一条黄土大路横在他们眼前,很显然,要进入这山中,有另一个安全的入口,他们不知道走哪边,擅自闯入就会触动林中的阵法,好在他们幸运破解,才安然无恙。 “龙翼轩心思诡谲,药人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山中的危机,一定要比想象的更加厉害。”阮明心将霍于归抱到手的时候心中便起疑,也从傅长风口中得知,被龙翼轩抓走的那个,也可能是阮明心的孩子。 这本只是猜测,阮明心始终觉得,母子间有血缘感应,不论如何,都要把孩子救出来。 “阁主,有炊烟!”被派出去查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听到有炊烟,众人都知道代表了什么,他们离二长老炼制药人的地方越发近了。 “我去看看。”傅长风话落便离开,他们都知道,龙翼轩选择炼制药人的地方,设防有多么谨慎,只是潜进来就废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正炼制药人的地方,把守的人数只会更多,龙翼轩不会这么疏忽掉。 他们也不清楚这里看守的人数有多少,其他人的修为不高,一不小心,可能会被发觉,傅长风不一样,再则,他知道,现在他们很安全,难得这个时候,阮明心和霍铮分开这两年,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傅阁主,我随你一道去。”季书崖也看出傅长风的意思,提起他的剑忙跟上。 霍铮的嘴角随着两人的离开,几不可闻的勾起,他将身旁的人拥搂入怀,鼻前是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这两年你可好?” 阮明心猝不及防,霍铮手上的力道大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可听到霍铮的言语,她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人抽走,连动都动不了。 没有问她去了哪里,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但他话中的浓浓的担忧,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瞧到这情况,剩下的那些个人也都一个个识趣的走开,到附近看看情况。 阮明心顿觉鼻头一阵酸涩,明明只是一句询问的话语,却教她听得心也跟着涩涩的疼,“我很好,神医谷有一门心法,这两年虽记忆全无,却也将丢掉的修为捡回来了。”她干脆靠在他身上,耳畔是他有力的心跳声,“倒是你,于归调皮,听说你这两年又当爹又当娘的,我……” “娘亲,孩儿很乖,没给爹爹添麻烦。”不待阮明心说完,一旁一个不识趣的霍于归,奶声奶气的反驳道。 被他这么一打搅,两人之间刚刚燃起的气氛顿时也消散了,霍铮凉凉的眼神淡淡的从霍于归身上瞥过,看得霍于归一阵心虚,连忙往阮明心的身边凑。 阮明心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再靠着霍铮,坐好以后便把霍于归抱进怀里,“娘亲当然知道于归最乖了。” …… 进了北狄山林的阮明心众人,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乱成了什么样子。 南庆与西瀚开战,东圣有心在其中插一脚,分一杯羹,却因为南庆同西瀚的战役,致使龙翼轩催促阮兆麟加快动作,他也想要在天下的版图中,与其他三国一同逐鹿。 如今南庆与西瀚的百姓纷纷人心惶惶,东圣这边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因为阮兆麟的算计,迫使东圣上下一会儿屯粮,一会儿又将粮食贱卖,几次大动作,害的百姓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可自从粮食贵上去以后,就没有再降下来过,东圣的几处商行都没打算将粮食降价。 第965章 得逞——都是粮食惹的祸 大户人家家里有屯粮的自然没什么,可平民百姓却无辜的受了影响,本就穷得难以养活一家,偏偏出了这事,他们一群普通百姓,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财可以高价买粮? 有的百姓几乎要被饿死了,对市面商人这做法,百姓们自然一个个的都不满了,没得吃那就闹,事情闹大了朝廷总不能不管,反正饿死了是死,犯了罪是被官府砍头,那也是死,还不如临死之前饱饭一顿,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也好过现在全家挨饿。 东圣上下有几处府衙都被百姓闹过,不少官差衙役都被这些不满的百姓打成了重伤,那些闹事的百姓被拿下,这件事情也理所当然闹上了朝廷。 皇上不想在肃王爷和东方睿面前失了颜面,便指挥自己的心腹处理此事,可惜并没有发现是阮兆麟搞的鬼。 相反,皇上的人雷厉风行,东圣出了这件大事,那些个商贾知道皇上动了怒,也不敢再肆意抬高粮价,还因为皇上亲自派了人监督的缘故,市面上的粮食,比平日里还要低上一半,百姓收到消息自然是哄抢一通了,可惜苦了那些个前阵子高价哄抢的无辜百姓。 可天下最大的商人是哪一家?当然是天机阁了!阮明心与傅长风不在,阁中大事皆由云焰跟青爷决策。 俗话说得好,正所谓商人,无奸不商。东圣出了这么大的事,四国皆知晓这件事,可大家都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再腾出手来给东圣添添乱呢?南庆平白得了那么多粮食,对东圣的事情也就瞧不上眼了。 天机阁不一样,前些日子粮价被抬得那样高,天机阁察觉到不对劲儿,东圣那头许多店铺都关了门,现在市面的粮价突然又便宜了下来,这可不是时常有的现象,天机阁要不低价把这些粮食收起来,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低价的现象,让寻常的百姓也从中看到了商机,东圣有粮了,一斗米比平日便宜了一半的价格,这让百姓们又开始屯起粮了。 吃不完没关系,他们可以把粮食卖掉,南庆与西瀚不是正在打仗嘛?那边的粮食铁定不便宜。 天机阁与陶然居,这两个天下最大的商行,已经做好了趁乱劫西瀚财的打算。 为此筹谋已久的阮兆麟,也不是没有动作,东圣粮价低了,他自然也是跟着东圣百姓们一样,疯狂的屯粮了,龙翼轩那边已经在催促了,马上北狄就要与东圣西瀚开战,虽不知道龙翼轩动作为什么这么急,不过阮兆麟要做的,就是听从龙翼轩的命令,顺便把二长老带来的那批废粮处理掉。 二长老从神医谷中带出来的药物,因着要炼制药人,龙翼轩便交给二长老自己处理,这批变了质的粮食不能吃了,龙翼轩本想让人烧掉,却被阮兆麟留下来,还带到了东圣来。 如今东圣百姓人人屯粮,各有各的心思打算,正是阮兆麟出手这批废粮的大好时机! 这批废粮也不是他花银子买的,本就是废粮了,普通百姓分不清,他卖出去得来的银子,也是空手套白狼赚来的,如果东圣的百姓再吃掉,能给东圣再添点麻烦,想必龙翼轩也是乐见其成的。 阮兆麟钻了四国混乱的空子布起了一个局,眼观天下的众人并不知道阮兆麟耍出来的手段,是以,事情爆开了以后,别说插手西瀚跟南庆的战事,东圣内部自顾不暇。 富丽堂皇的府邸,雍容华贵,府中的花园,应季的繁花团团锦簇,剔透玲珑,清风抚来,让人心神开朗,顿生几分惬意,而府上的气氛则相反,肃穆中又仿佛压抑着欲来的风暴,庭院外洒扫的下人大气不敢出。 “你说的都是真的?”厅堂内,一个明朗的声音骤然响起,东方睿从红杉木雕花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听着眼前人的汇报,满脸的不可置信。 地上跪着的人是为东方睿办事的官员,听东方睿问话,便迅速答道,“回殿下,此事千真万确,微臣断不敢欺瞒,单单盛京城内,就已有数十个百姓丧命,皆是粮食中出了问题,不仅盛京城,微臣听其他大人说,其他地方也纷纷出事了。” 一夜之间,东圣有这么多百姓丧了命,这绝对不是偶然,东方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迅速将此事上报。”他对地上官员吩咐道。 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在背后出的手?不会是他的皇叔,虽是对那个位置也虎视眈眈,可东圣如果没了,坐上了那个位置也没有用,更不可能是他父皇,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是西瀚? 不怪东方睿这么想,霍铮回了南庆,别的他不知道,但霍铮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倘若要对付东圣,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东圣开战,绝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何况那是一条条的人命,视如草芥亦不是霍铮这样的人做的出来的。 心内没有怀疑的人选,等那官员出去以后,东方睿又叫出自己的隐卫下令,“去看看有多少百姓出事,尽快安排大夫前往救治。” 东方睿让人尽快将此事上报也是因此,听闻百姓都是中了毒,宫中御医对解毒要比市井大夫精通,他父皇虽有时是昏庸无脑了些,可也不会拿百姓开玩笑,有御医为百姓诊治,他们也多了活下来的胜算。 当然,东方睿也没有将全部心思耗在这件事上,对方对东圣百姓出手,一出手无声无息便要了数十条人命,绝非东圣人所为,南庆与西瀚可怀疑,但是北狄亦脱不了嫌。 “来人,速去查查这段时日,东圣有哪些可疑人出入。”西瀚与南庆正在开战,来往东圣出入的人就多了,但要想找些行为特殊的,一个个排除那就不太多了。 东方睿隐隐觉得此事更为重要的是,如若再不过问的话,东圣的经济无疑会被这次粮食危机拖累,到时候哪里有钱去打仗,加入几国之间的战争只能是有心无力了,这影响的可是东圣未来的国运啊! 第966章 虎穴——身入龙潭不放松 北狄的深山里,傅长风与季书崖去打探情况早就回来了,天色尚早,赤日被削去毒辣的光,逐渐往西山移走,回来的时候,两人手中都提了几只处理好的猎物,丢给手下处理烤熟。 目前他们在山中,行事一切皆要小心,不能让二长老发现他们已经跟着过来了,晚上的时候,绝对不能生火,趁着天还没黑下来,众人便将猎物烤熟裹腹。 夏日夜晚的天色,如黑色的幕布一般,上头繁星点点,今夜无月,一闪一闪的星星布满了整片天空,若不是时辰已到,此情此景,倒是适合携手一块儿散步。 “看守的人有两波,白天一波,夜里一波,那些大夫都是协助二长老一块儿炼制药人的,一个个心高气傲得很,害怕炼制药人的方法泄露,从不让人往里面接近,因此巡逻的人只在外围。”季书崖把白天他跟傅长风一块儿查探出来的同霍铮讲,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今晚便要潜进去。 “事不宜迟,李一已死的消息一旦被龙翼轩知晓,必会派更多的人前来深山这边查探。让大家准备好,一刻钟后行动。”阮明心脸色冷凝,她想起了李一临死前的信号弹,即便没有那个信号弹,龙翼轩迟迟不见李一回去,心中也定会生疑,这座山很大,奈何下山的路也只知道上来时的这一条,如果龙翼轩的人在山下堵住,那他们就危险了。 一行二十几人,都背上自己的兵器躲在暗处,静静观察前方的动静,待一队巡逻的守卫从不远处经过的时候,阮明心对身后的人打了一个手势,众人便迅速扩散,追着守卫而去,只剩下耳畔传来若有似无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约摸半盏茶的时间,方才离开的数人又回来了,只不过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巡逻守卫的甲衣。 按照傅长风他们早前的查探,一刻钟便会有一队人马巡逻,现在还有半刻钟的时间,她看了看那些换过衣服的人道,“按计划行事。” 那几人得令,迅速排好队,手里拿着火把,伪装得跟方才那队守卫很相似,倘若不是熟悉的人近前去看他们的容貌,绝对不会认出来他们替代了那队守卫。 伪装成一队巡逻的守卫,他们往那队守卫方才的方向巡逻过去。 阮明心等人继续潜伏着等待下一队守卫过来,一队守卫有八个人,阮明心他们一共有二十多人,也并非全部潜进去,计划中,二十多人分成三队,一队先潜伏进去,打探里头的情况还有那群孩子的下落,令一队进去后,寻找药物以及物资的存放处,等同伴找到孩子们的下落,放火烧掉物资引发混乱。最后一队人机动,就在外头观察情况,随时等着接应潜进去的人。 这边第二队人也进去了,一边有傅长风带领,一边是季书崖,剩下的还有九个人,以及阮明心霍铮跟霍于归一家三口,交代完接应的人要注意的事情,阮明心三人也要往里头去。 霍于归很懂事,爹爹娘亲都在身边,他窝在霍铮怀里,一只肥嫩嫩的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坚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二长老带来的人,全部聚集在这里了,这里正处在半山腰的位置,一大片空地足够让他们驻扎,而且山腰所处的位置极佳,好像这座山被掏了一个大口子,往里凹了一大块,从山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山下又有阵法,寻常人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看来龙翼轩与二长老下了很大的功夫在这里。 要潜进里面对阮明心跟霍铮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两人的修为集高,四国之中难逢对手,只是躲过守卫,轻而易举。 从外头看的时候,尚不能看清楚这里的全貌,直到进来了才发现这里很大,或许是为了方便,这里整齐的搭建了许多营帐,此处驻扎的守卫上百,这些营帐却没有人看守,靠近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药材味,想来二长老炼制药人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让人看守,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了。 身后有人靠近,阮明心回头,来人是最先进来的傅长风。 “这里都是药材,我让几个人留下,咱们往里面看看。”短短一刻钟,这里的路傅长风已经摸清楚了,并且也做好了最好的安排。 密地的深处,这里也被开拓出来一片空地,人工铲平出来的,估计这个地方是刚挖出来不久的,地上的泥土有些软,连着两边的山壁都有些湿润的气息。 这个地方也有许多营帐,不比进来时外头看见的那些少,也不同于外头,这里面的人不少,光是营帐外围的护卫就有两小队,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远远看过去,只见一片亮堂堂的火光,将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火光燃起来的地方围了一圈架子,上面放着一个正在燃烧的火盆,用来照亮四周,中间有一口大锅,有两个成年男子抱在一团的大小,不知用来干嘛。 大锅被吊起来,底下有熊熊大火在燃烧,大锅内满满一锅黑色不明物被烧开,大锅旁边还有两个医者模样的老头,正挑挑拣拣往大锅里丢进什么药物。 某个营帐的帘子被掀开,里头有一个身穿檀色袍子的老头走出来,那些守在营帐外面的守卫,见到他出来,态度异常恭敬。 “药汁熬得如何了?”他慢慢走近,对着两名挑拣药物的老者问道,眼睛往大锅里头瞥了一眼。 看到了来人,两位老者停下手中挑拣药物的动作,恭敬答道,“回二长老,还需一个时辰。” 二长老要炼制药人,锅里的药汁是关键,见那锅乌漆墨黑的药汁渐有浓稠之态,二长老捋了捋胡子,提醒道,“用心点,这批药人出不得半点儿差错。” 嘱咐完了熬药汁的两人,二长老才往营帐里走回去,当初他同意为龙翼轩炼制药人,不过是跟他做了个交易,可数月过去,现在想想,他已经给了龙翼轩一批药人了,但自己想要的消息,龙翼轩还未给自己查到。 第967章 黄雀——螳螂捕蝉他在后 灰白的眉头皱了皱,二长老心里又有了打算,一切还要待这锅药汁解决好了,他再与龙翼轩将那事提上一提。 满怀心事的二长老没有料到,他跟龙翼轩找的隐秘地方,居然被人找到了,而且还不止一批人马。 阮明心跟霍铮他们也是到了外围的时候才发现,在他们到来之前,这里已经进来了另一批人马,想来这批人马不是从那边林子里进来的,这一路他们竟也没有遇上。 季书崖几人不敢动作,他们也没有想到在他们之前,这里已经有人潜伏着,大意之下被对方控制住。 霍铮却明白,即便季书崖他们没有大意,全力之下也打不过对方,微微侧身将阮明心挡在自己身后,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印着在不远处的火光,潋滟风华,此时却防备的看着对方。 很轻微的举动,让阮明心尽收眼底,心底的暖意油然而生。 她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言语嘲讽,道:“是谁说二长老早已被逐出神医谷,所作所为不归神医谷所管?如今眼巴巴的跑到这儿来,掌门人,你这又是想做什么?” 看到阮明心与霍铮等人一起出现,迦叶淡漠的神情难得一怔,听到了阮明心的话,他瞬间又恢复那张面瘫冰脸,淡淡道,“看来你必想起来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的语气,阮明心眼底的嘲讽很明显,迦叶并没有将这点讽刺放在眼里,可心里不知为何不想对上她的眸光,他左手一动,一个手势便让身后的四名白衣护卫放了季书崖几人。 “药人的存在违反天伦,师父在时明令禁止,二长老为龙翼轩所利用,不加以制止,天下百姓皆为其手下受害者。”这么大义凛然的话,阮明心还是第一次从迦叶的口中听到,他仍是一身银丝缎织成的白衣,此时孑然一身站于一旁,有银色的光辉从他身上浅浅散出,煞是好看,他气质如霜,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 似乎从阮明心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万年不变的淡漠神情,眉目如画,姿容似雪。那是一种与霍铮不一样的隽美,他们一人如辉月,一人如白雪,但霍铮身上的那份人情味足以将他们明显的区分开来。 自两年前的时候开始,除了见他在百草宫处理公务,阮明心真的极少看到迦叶做其他的事,仿佛掌门人是一份暂代的职责,世事皆与他无关一般,他清冷得如同天上仙,见过的人很难将他与尘世俗人一谈。他的无欲无求,恍若天上不能触及的谪仙。而如今这位触之不及的“谪仙”,在对她说天下百姓,这份大义听得阮明心有几分惊讶。 “你想怎么做?”阮明心问道。 迦叶抬眸,那双眸子看不见任何情绪,“杀。” 冰冷无情的字眼,听得人心惊,他要杀的不只有炼制药人的二长老。 不远处的守卫更换了一波,阮明心等人没有急着进去。 两年前,她身中“沉睡”之毒,几经周折最后被带回神医谷,傅长风说,当时他是被打落悬崖的,那她被带到神医谷,这个过程中迦叶势必会与龙翼轩的人交手,那与她同在悬崖处的孩子,迦叶是怎么处置的? 这两年迦叶对自己挺好的,她能确定的是迦叶不是一个坏人,可当中的疑点重重,她不知如何面对眼前这人,流光溢彩的眸光停留在迦叶身上。 场上的人都感觉得到阮明心情绪的变化,何况是迦叶,他回头,清冷的目光便对上了阮明心,“有话便说。”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阮明心身上,她没有出声,转身往一边走去,迦叶跟着她一块儿过去,迦叶的几个白衣护卫在原地候着,似乎迦叶下过命令,他们旁若无人的盯着前边的守卫。 霍于归不懂娘亲干嘛走了,看着霍铮扯了扯他的手。 “主子。”季书崖几人则有些不安,他们才知道当年阮明心是被那人带走的,那人的危险程度,他们方才也体会过了,可霍铮的神色如常,倒让他们看不懂了。 “下一波守卫更换动手。”霍铮不提阮明心与迦叶的事,青梅竹马的夫妻情谊,他更信任她,神医谷隐世多年,秘密无数,要讨论神医谷中的事,稍稍避开亦理所当然。 季书崖本想说什么,可见霍铮这态度便也噤了声。 阮明心没有走得很远,迦叶过来了,她便开门见山的问道,“当年你从何处把我带回神医谷的?” “他们交手的断崖处。”看起来迦叶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个答案让阮明心心情复杂,她还是接着问道,“那你定见到当年那个孩子了,他呢?” 从傅长风的言语中几乎可以确定,被二长老带走的那个孩子,就是她的儿子,兜兜转转还是落到龙翼轩的手中,可她还是想要知道当时的情况,那是她心底对孩子的愧疚。 迦叶闻言一怔,他一直以为那个孩子就是霍铮带着的那个,听阮明心这么说,难道…… “傅长风被打落断崖,黑衣人不敌我,那婴儿随他一块儿跳崖了。”他的陈述没有波澜,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直戳在阮明心的心口。傅长风一个成年男子,掉落断崖都险些丧命,阴差阳错,若不是她误以为是霍于归被龙翼轩抓了,这一辈子她都不知道原来当年她怀的是双生子,当年诊脉的时候也并未诊出来。 越想越难受,阮明心无力的蹲坐在地,身子蜷缩成一团。 晚风吹来,仿佛带着刺骨的凉意,让阮明心瑟缩了一下,耳畔有蟋蟀蝉鸣声,许久,阮明心才抬起头,声音沙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要质问声音却没有质问的力度,她没有哭,嗓子却因咽忍得疼痛而沙哑,她道,“神医谷的掌门人,以守护神医谷为己任,上一任掌门将心法和信物交与我手,在你进断尘渊与林家堡合作的时候便知道了。” “二长老为了得到信物,散布谣言,包括天叔也是因为掌门信物而死,可是你……”阮明心的声音愈发的颤抖。 第968章 推测——记忆恢复气定闲 阮明心看着迦叶,眸光逐渐冰冷,“所有人都说,你为了坐上掌门人的位子不择手段,可事实上你并不想当什么掌门人对吧?”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仿佛将什么秘密全部撕扯开,迦叶的眸光终于有了变化,到底没有应声。 阮明心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神医谷只认掌门人信物,你以武力镇压那些反对的声音,也早已知道东西在我手上,你想要卸掉你掌门人的身份,一步步筹谋,一步步算计,不惜利用龙翼轩那个蠢货,都要把我带回神医谷,送上掌门人的位置,我说的都没错吧?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怨的,她一直都无法理解,有胡姬珠玉在前,迦叶没道理要选择她这个所谓沉睡十年的人,可是随着她的记忆恢复,她才有了一个推测,脑海中所有的不确定,都随着那个失踪两年的孩子,全部在此爆发开来,她怨,她恨!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她本不需要受这些,不需要骨肉生生分离这么久,当年他能够带自己走,救下那个孩子亦是举手之劳,可他的心如同他的人一般冷漠,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掉落悬崖! “你说的没错。”所有的真相从阮明心的口中说出来,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坦荡,“师父受二长老迫害,离开神医谷,带走了掌门信物,当我们得知消息的时候,信物已经在你手上了。神医谷有谷规,我遵照规矩做事,带你回神医谷并无不妥。” 微风凉凉,阮明心的脚步随着踉跄一步,多么义正言辞啊,并无不妥? 何为不妥,如果不是迦叶利用了龙翼轩,她何以中“沉睡”之毒? 霍铮几人何须外出寻药? 她又怎么会被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多么凶险,稍有不慎她的孩子就会出事,断崖之下是汹涌大河啊! 若非命大,有多少条人命会牺牲在迦叶的手上! 阮明心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如同一团毛线被打乱,缠成一团纠结得脑子跟着疼痛。 …… 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二长老要的药汁已经熬好送到营帐中,浓稠的药汁看起来很恶心,营帐内的人恍然未觉。 二长老拿了一根树枝沾了些许药汁,凑近鼻前闻了闻,神情满意的笑了,一声令下,指挥着早已守候在门外的人,进来端了几桶水与黑色的药汁搅在一起,直到黑色的药汁不再浓稠了,他才吩咐人把调配好的药汁,倒进坐着赤裸孩子的浴桶中。 黑色的药汁淹没过孩子的肩膀,那些孩子如同失了神志一般,两眼无神的任人摆布。 二长老满意的点点头,挥手撤退了营帐内的人,直到营帐中只剩下他跟浴桶里的孩子,他才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拔掉瓶塞,把瓷瓶内的东西倒进浴桶中的药汁里。 瓷瓶内的黑色东西一掉入药汁中,便如同鱼儿见着鱼,欢快的在水里挣扎涌动,密密麻麻的一堆看得人心生恶心,二长老的神色却越来越满意,“乖乖听话,有这些小宝贝陪着你们,过两年便可以换些其他东西,好好享受吧。” 把瓷瓶摔碎在地上,二长老转身离开,往下一个营帐走去。 …… 霍铮吩咐,让众人准备行动,第二波守卫终于更换了,就在更换的这个时候,季书崖与傅长风他们率领的人,不需要他们吩咐便已经向着守卫们靠近了。 无数石块从暗处飞出,划破空气,打在守卫的身上,修为低弱的人倒落在地上,迅速解决了一半的守卫。 另一半的守卫在听到身后的动静,一个个迅速回头,看到地上倒了那么多同伴,警觉性让他们迅速大喊求救,可没有那个机会了,傅长风率领的那些人已经靠近了守卫的身边,刀光划过,有热血喷薄而出,又是一个人倒下。 解决掉这一批护卫,天空燃起一朵红色的烟花,不远处的阮明心也看到了,她没有打算与迦叶在此继续耗下去,转身往信号弹的方向而去。 霍铮在原地等着她,看到她走近了,他没有问阮明心去做什么,伸手把她冰冷的柔荑包裹住,无声的安抚让阮明心心底划过一道暖流。 霍于归也不甘心自己娘亲忽略了自己,连忙跑上前,学着霍铮拉住阮明心的手,阮明心低头看他,抬手揉了揉霍于归的脑袋,道:“走吧,咱们去接弟弟回家。” 季书崖等人在解决了外头的守卫之后,便率先闯进去了,傅长风联络外头的人行动后,也随着季书崖后头进去,想来季书崖他们的动静也引起二长老他们的注意,里头闹哄哄的,估计是傅长风他们又与里头的人开始交手了。 这里跟外头的距离可不近,二长老他们若是想要向外求援估计困难,而这些傅长风都安排好了,估计就算二长老求救了,外头的人也赶不及支援。 一路走过去,地上横陈许多尸体,季书崖他们的确动手了,如今与傅长风一起联手,正与二长老打做一团,难分难解。 这里头守卫并不多,除了被解决掉的那一批,剩下的不过十多个人,让迦叶身边的白衣护卫了结掉。 营帐歪歪斜斜,有的已经倒塌了,而有的被火苗沾染,迅速燃烧。 阮明心已经猜到营帐中可能待着的人,她迅速下令,“救人!” 霍于归被霍铮抱着,脑袋听话的埋在霍铮怀里,阮明心不敢耽搁的往营帐中跑,霍铮与她分开,两人迅速在各处营帐中搜寻起来。 每个营帐内的场景都是一样的,装着黑色药汁的木桶内坐着一个孩子,那些孩子一个个目光呆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任凭人在耳边呼喊,他们都好似听不到一般。 阮明心已经掀过了无数个营帐,里头都没有她要找的人,但却看到了迦叶,屈身在木桶旁边,手上戴着一双银丝手套,伸手泡在木桶的黑色药汁中,片刻后拿出,只见银丝手套上,密密麻麻的覆盖了一层黑色在隐隐蠕动,见到的人都受不了。 第969章 同胞——身中蛊毒受折磨 阮明心这时却看出来了,银丝手套上的东西,分明是闻之色变的蛊虫,水里头在蠕动的,全部正是蛊虫。 迦叶的神色不见一丝松懈,以往极少拧蹙的眉头,此刻皱成了一个“川”字,阮明心在一旁看着也不安起来,“可有法子解决?” 蛊虫能够控制人的身体,倘若驱逐得当,对身体不会有损害,但眼前这一桶,密密麻麻的蛊虫在水中蠕动,如果不解决掉,泡在里头的人估计也会废掉。 “去告诉他们,不能直接将人捞出来。”清冷的声音是对一旁在呕吐的人吩咐的,紧接着迦叶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丢给阮明心,“给孩子服一颗,一盏茶后再劈掉木桶。” 阮明心打开,瓶子里只有一颗药,随即明白了迦叶的意思,转身出去,她要快些找到那个孩子。 然而她并不知晓,当她出去后,迦叶又从身上掏出一根银针扎在木桶中孩子的天灵盖上,那孩子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人倒在木桶里,竟是没了声息。 这里的营帐说多不多,阮明心找到孩子的时候,霍铮正要把人从木桶里抱出来,幸好阮明心及时赶到,出声制止道,“慢着!” 她连忙跑过去,照迦叶的吩咐把药喂给孩子吃,一边观察木桶中的变化。 身边骤然安静下来,霍于归悄悄从霍铮怀里抬起脑袋,正好瞧见木桶里坐着的人,“爹爹,他是谁呀?”心中正在疑惑怎么长得跟自己一样? “他是你弟弟。”霍铮也发现木桶中的不对劲,伸手把霍于归抬起来的脑袋又按回去。 “你们退后。”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阮明心手里拿着刀,木桶里的人眼睛也不眨一下,一动不动的,让人看着一阵心疼,阮明心把手上的刀朝木桶劈下去,霎时间黑水从木桶里涌出来。 木桶中的蛊虫没有蠕动的痕迹,阮明心迅速将营帐的帘子扯下来,把孩子包住。 外头的战况并不乐观,神医谷的人,修为比寻常人还要高,傅长风与季书崖两人联手,都无法将二长老拿下,双方僵持了这么久,反倒是傅长风跟季书崖被二长老压制住。 霍铮带来的人也很不好,死的死伤的伤,这里的守卫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二长老身边的两个下属,翩若跟惊鸿兄妹的武功极高,手上一条长满倒勾的长鞭,将所有要靠近的人抽出去,鞭子乌黑发亮,上面沾满了剧毒,一鞭子就把人抽得不省人事。 霍于归跟阮明心在一起,霍铮去帮傅长风,季书崖去对付翩若惊鸿。 不远处的天边被火光染红,外头接应的人烧了二长老他们的物资跟药材,拖住了外头守卫的脚步。有了霍铮加入,傅长风也轻松了许多,见霍铮一人应付自如,他便转身去帮季书崖。 两根银针从阮明心身后飞出,打在翩若跟惊鸿两人身上,直把两人弹飞出去,那两人登时没了力气,下一瞬季书崖的剑就横隔在两人的脖子上。 阮明心回头,迦叶从她身后的营帐走出来,那张绝美的容颜如同蒙着一层寒霜,不只是他,他身边的白衣护卫也从各个营帐中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火把,将所有的营帐全部点燃焚烧。 “住手,里面都是无辜的孩子!”阮明心指使不动白衣护卫,命令是迦叶下的,他们在执行迦叶的命令。 “让他们住手!里面还有孩子!”她冲到迦叶身边,迦叶神色不变,无动于衷。 见此,阮明心便要自己往营帐去救人,迦叶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以为他们都有你怀里的孩子那么幸运么? 便是你怀里抱着的这个,能否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带着一群活死人,你以为龙翼轩会放过你么?” 莫说阮明心本就和龙翼轩有仇,他们闯了龙翼轩的地盘,将这里惹得乌烟瘴气,破坏了二长老炼制的药人,只凭这一点都足以让龙翼轩动怒到想要杀人。 阮明心的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重得迈不开,迦叶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耳畔炸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活死人?” 二长老从军营处到这里,一共几日的时间,木桶中的蛊虫她也看到了,那是刚放进去不久的,迦叶方才给的药,她也喂孩子吃下去了,没有中蛊,为什么她的孩子会活不下去? “他们都被喂了尸丹,中断炼药过程,便是活死人,活着也是个废人。”无情的话语从迦叶的口中吐出,阮明心紧紧盯着他的神色,她多希望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来什么,这也许是假的呢,迦叶故意吓唬她的。 可迦叶的表情依旧,阮明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便坦荡的与她直视,阮明心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她的孩子她尚且自顾不暇,如何管得了其他人,白衣护卫的动作很快,上百个营帐片刻间便全部被点燃,大火熊熊将整个营帐烧毁,迦叶没有骗她,那些孩子都变成活死人了,任凭大火焚烧也没有听到一句惨叫哭喊,阮明心抱着孩子的手更紧了。 二长老的修为不敌霍铮,很快就败在霍铮手上,修为再高又怎么样,二长老这一辈子几乎都待在神医谷,即便出来了,跟人交手的机会也寥寥无几,与霍铮这个战场杀神交手,败下阵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在他跌落到地上的时候,只见一把长剑即刻刺穿了他的喉咙。 这一剑自然是阮明心动的手,迦叶就在这里,她没有给二长老向迦叶讨饶的机会,心中的滔天怒火与愧疚,倘若不从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去发泄,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 这一剑出去,她仍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在抖,她来迟了,是她害了孩子,如果她在军营发现他的时候就把他带走,孩子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迦叶好似没有看到阮明心的动作一般,他没有阻止阮明心杀了二长老泄愤,旁边被擒获的翩若跟惊鸿,两人的面上皆是一片死灰。 第970章 解恨——无辜孩童勿枉死 他们没有想到,二长老居然会死的这样突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跪到地上,朝迦叶磕头,“掌门人饶命,我们知错了,甘愿受罚,求掌门人饶我们一命。” 阮明心此刻冰冷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死物,那种感觉让翩若心中也开始害怕。谁都会说自己不怕死,可当死亡就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还是将他们的丑陋面目暴露在人前。 不知是故意给阮明心发泄的机会还是怎么,迦叶对地上磕头的两人恍若未见,这两人既然决定跟着二长老的时候开始,就早该预料到今天这样的下场,背叛了神医谷,不管是谁都免不了一死,死在阮明心的手里,还算便宜了他们。 “饶命,饶了你们,谁饶了那些孩子?”阮明心从地上随意捡了一把刀,锋利的刀锋抵在惊鸿的脖子上,冰冷的言语如同毒蛇,惊鸿忍不住往迦叶身边靠。 可阮明心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失手过,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也不曾变更。 翩若跟惊鸿是二长老手下两条忠实的狗,阮明心怎么可能放过,“以命偿命,两百多个孩子因你们而死,黄泉路上你们也不孤单了。” 刀光一闪,鲜血从人的喉咙处喷涌而出,阮明心没有留情的将地上的尸体,踹到燃烧的营帐中。 …… 桃花谢了杏花开,时间一闪而过,眨眼就连梨花也没有了痕迹。 离开北狄已经两个月了,阮明心一行人在龙翼轩发现的时候,就悄悄撤离了北狄,随迦叶一同到百花谷。 说起百花谷,便是神医谷族人落根在四国大陆上的一处山谷,原本名字唤“神医谷”,但这个名字让人难以分辨,于是便改做了百花谷。 迦叶没有回神医谷,离开北狄以后,便将阮明心的孩子带到这里。 若论当今世上医术最高明的人,非迦叶莫属了,尸丹的来历也只有他清楚,赖在百花谷也好,她想要迦叶救救她的孩子。 “幽南,娘亲把你救出来了,没有骗你,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亲好不好?”女子柔柔的声音的屋子里响起,阮明心看着床上躺着的消瘦人儿,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孩子的名字定下来了,之子于归,幽幽南山,他的名字便是霍幽南。 两个月前,阮明心将他从北狄带回来,他一直不说话,不动作,迦叶为他施针过后,他便陷入昏睡之中。如果不是还有呼吸跟脉搏,真的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迦叶说,这便是活死人的症状。 而造成他这副模样的,则是尸丹,又数十种毒草毒物,以及尸体上的尸油,腐肉融合在一起炼制出来的药物,这种东西阴邪得很,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辅佐药人的炼制。 药人的存在,违背天理,早在很久以前,神医谷掌门人便下令,毁掉所有的尸丹,与药人相关的事情,全部不许再提,在前几任掌门那时候,药人与尸丹早已经失传,迦叶是从上一任掌门人口中得知的,因为上一任掌门有意将神医谷传给迦叶,于是便没有瞒着他,可具体尸丹的炼制还有药人的炼制,这些早已失传的,上一任掌门也无法告诉迦叶。 那日二长老死在阮明心手中,迦叶没来得及在二长老口中得知什么消息。 阮明心他们破坏了二长老的计划,并没有使孩子被二长老的蛊虫控制,可提前被喂进了尸丹,到底对孩子的身体造成了影响。 百花谷内药物齐全,迦叶尽力将尸丹的毒性从幽南的体内排出来,只是见效不大。 阮明心因为霍幽南遗落在外两年,以及她的保护不周,心中被愧疚与心疼填满,每日除了迦叶为孩子扎针以外,她都守在床边寸步不离,也时常在孩子的耳畔讲话,希望有天孩子能够听到她说的话。 霍于归这两个月也一直跟阮明心寸步不离,偶尔也会对床上没有动静的霍幽南说说话。 霍铮不在百花谷,他把阮明心跟两个孩子送到百花谷后,就连夜往南庆的前线战场上去了。 南庆与西瀚的战役以打到最关键的时刻了,西瀚由大剑师出战,南庆这边便由傅东山几人出去应对。 这时不知谁将傅东山的身世传了出去,西瀚傅家人的身世,却身处在南庆阵营,这样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丢出来,引发的舆论是爆炸性的,南庆因为这个消息,几次战役都吃了败仗,军心多少受到一些影响。 凤林与傅东山等人并肩作战,众人都知道凤林的领兵能力卓越,可面对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一个心思鲁莽行事冲动的人,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这种情况?好在霍铮已经赶过去了。 东圣没有出兵支援西瀚,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因此东圣境内发生的事情,也没有瞒过其他三国人的眼。 幕后黑手阮兆麟在一个月前,就被东方睿抓到手,因着阮兆麟与阮明心的关系,东方睿还特地稍信给阮明心。 想到前后两世,自己跟阮兆麟终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龙翼轩的动作没有要瞒着天下人的意思,第一个要对付的是东圣,如果她不阻止东方睿,那阮兆麟的下场昭然若知,东圣不会放过他的。 阮兆麟此次的算计,令东圣重创,龙翼轩已经率领他的药人大军,兵临东圣边界,阮兆麟是龙翼轩的人,他的下场,最有可能被东圣拿去祭旗。 不过这一切都跟阮明心没有关系。 云焰把东圣出事时候,他储粮的事情告诉阮明心,储存的粮,让阮明心转手卖给了东方睿。 倒不是想要帮东圣,如今她跟霍铮都抽不出精力对付龙翼轩,东圣不能倒下,她还想让东圣牵制住北狄。 百灵是跟云裳一起来的,在阮明心他们刚到百花谷不久后,她便跟随云裳一块儿来,阮明心要守着幽南,百灵便帮着照顾霍于归。 而云裳此次过来是阮明心的意思,她从西瀚回来,阮明心让她进西瀚王府取一样东西,神医谷的掌门信物,是一块儿玉石。 第971章 解疑——没有选择的选择 阮明心不随迦叶回神医谷,当然信物也要物归原主。 “帮我守着幽南,有事速让人来叫我。”阮明心手里拿着装着玉石的盒子,把默出来的心法也一同放进去。屋子里留下云裳跟百灵,她转身出去。 迦叶正在院子里摆弄药草,阮明心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挑好了要用的东西。 “我们谈谈。”未等阮明心开口,他便率先说道。 阮明心颔首,跟随他一块儿走到一处凉亭坐下,她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迦叶看了她一眼,好似猜到了里头的东西,并没有接过。 “神医谷的信物跟心法。”阮明心从旁提醒,迦叶没有接,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 茶壶的水是今早备着的,现在已经凉了,喝在口中苦涩的味道更浓烈。 阮明心没有执意把盒子递着,放落桌边,跟着在旁落座。 “师父既已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你知道我想把这个位置给你,从你让人把东西带过来的时候,我便明白,你对这个位置真的没有兴趣。”他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掌门人的位置有多少人争的头破血流,阮明心的推拒没有让他觉得不识好歹,好似早已预料到的一般。 “那你呢?为什么非要将我推上那个位置?”阮明心反问道,迦叶比她更适合掌门人的位置,除了每年旧疾都会复发,迦叶这个掌门人无可挑剔,她更好奇为什么他非要让自己成为掌门人。 “想知道?”他出声,阮明心颔首。 “我的日子不多了,旧疾频繁复发,体内的毒素在逐渐扩散,说不定哪一天,我在梦里会一睡不醒,神医谷不能乱,乱了的话让这天下到哪里去找医者仁心。” 语气平静,好像他口中命不久矣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阮明心拿着杯子的手陡然握紧,一只手抓住迦叶,去探查他的脉象,起伏有序,不像是出事的人。 “脉象平稳是吧,连我都找不出来问题。”他自嘲一笑,若是能知道,也许这毒早就被解掉了。 “你每次旧疾复发,是因为体内的毒么?”她也曾问过绿袖几人,但没一人知道迦叶的旧疾是怎么回事,现在听到迦叶这样说,看来这两者脱不了干系。 和阮明心的严肃不同,迦叶的态度就显得风轻云淡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愿赌服输,这是我坐上这个位置的代价。 师父失踪后,二长老的势力从原先的不安分,到后来的明目张胆。他们屡次违背神医谷的规矩,并没有要将师父找回来的意思。 原先不明白,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故意做的,师父失踪也是二长老做的。 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师父音讯全无,生死不明,二长老的势力逐渐扩大,大长老等人表面上是保持中立,实际上一直默认二长老他们动作。 年少气盛,我查到了当年的真相,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二长老也逐渐注意到我的存在,开始不动声色的打压,甚至派人暗杀。 那时候,我身边没有这几个护卫,修为低浅,自然也让他们得逞了。胡姬不知道我是谁,跟她相识的时候,也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那时候她的医术以被神医谷中人称赞,我重伤不治,情急之下她只能反其道而行,可她对毒药的掌控并不熟悉,用的也是剧毒,里头让她添加了什么她也不清楚。” 当年的胡姬问他,要不要赌一把,如果赌赢了他还有一条活路,输了不过一条命罢了。 赌命?这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吧! 迦叶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只能赌,年少时用毒的过程不是什么好的记忆,迦叶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那段日子,他并不好过,好几次差点就没命了。 索性胡姬成功了,他赌赢了,不仅活下来,因为剧毒的毒素残留体内,他的修为也在这里开始增长。 面对突然增长的修为,胡姬也不知道缘故,总归是意外的惊喜,可残留的毒素,到底对迦叶的身体造成了未知的损害,每一年他都会被剧毒发作所折磨。 每一次身体的折磨过后,他的修为也会跟着增长,胡姬是见证这个过程的人,她深深愧疚于心,所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在迦叶的手下办事。 那几年胡家的势力都被她掌控在手里,暗地里帮着迦叶对付二长老的人,只要求迦叶日后不要再为难大长老跟胡家。 “毒素扩散,复发频繁,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找到了你。” 阮明心静静听着迦叶说,脑子里在消化迦叶给的信息。 迦叶的存在的确是二长老的阻碍,当发现没办法对付迦叶的时候,二长老就决定跟外面的人联手,于是便有了慕言书到南庆献药的事,以及龙翼轩,二长老救了他,与他一起合作。 说起来二长老的确是个心怀鬼胎、极度危险的人物,只不过这样的一个人,最后的结局就这样死在阮明心的手里,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怪不得迦叶当时不阻止自己对二长老下杀手,他应该也不想让二长老活着吧。 “那我失忆是怎么回事?”按照所有人所说的,两年前自己性命危在旦夕,迦叶想要自己继任掌门之位,她修为散尽,迦叶把她带走,也不需要再给自己下药。 “这是沉睡与仙水的药性在作祟,二长老将药给了龙翼轩,他二人的本意是杀害西瀚皇帝,若霍铮为救皇帝散尽修为,便能进一步对付西瀚,并将你带走。 神医谷中有沉睡的解药,但沉睡与仙水混合的药性却无解。”迦叶要让阮明心接管神医谷,在阮明心失忆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再忙碌去让她恢复记忆。 现在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阮明心仍沉默着,如她所想,造成这一切的人是龙翼轩跟二长老,而迦叶除了隐瞒她以外,并没有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迦叶也不打扰了,杯中的冷茶喝完,他起身道,“我这几日便要启程回去了,你安好。” 第972章 少主——性命有救做条件 隔日,霍铮与东方睿都来信了,西瀚战败,投了降书,这件事并没有张扬开,只有私底下少数几人知晓,霍铮给阮明心写信,除此以外,便是告知阮明心,他暂时离不开军中。 论起来南庆与西瀚的战役并不棘手,加上霍铮出面,西瀚启元帝对霍铮有愧于心,他本来就想把皇位给霍铮的,得知是霍铮带兵,直接一纸降书不打了,同时拟了圣旨传位于六王爷霍铮,圣旨同样没有昭告天下,却也狠狠的打了三皇子跟四皇子的脸。 霍铮将所有的消息隐瞒得滴水不漏,只为了设一个局,一个针对龙翼轩的局,为了防止三皇子跟四皇子这两个人会坏事,霍铮让季书崖去把这两个人带走,龙翼轩没有处理完之前,这两个人都会被霍铮控制住。 而当这封信送到阮明心手里的时候,霍铮已经和凤准从西瀚借道,绕到北狄后方去,要同东圣一起联手,彻底清剿龙翼轩的势力。 此时东圣已同北狄开始交手了,当着龙翼轩的面,东方睿将阮兆麟斩杀祭旗,激励东圣军中的士气。 可怜阮兆麟这一生,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筹谋,到了最后还是为了那个荣耀的位子成为了别人的棋子,有家有国不能归,身后之事更无人照料,最终落得个这般下场。 北狄的药人真可谓无所畏惧,气势凶猛,战场之中横扫千军,前两次交战,北狄都占了上风。 东圣皇帝不服老也不行,阮兆麟在东圣闹了这一出釜底抽薪,彻底让东圣皇帝气倒在龙榻上,这一病就起不来了,朝堂只剩东方睿与他的皇叔东方衍两派势力。 外有敌袭,皇帝的身体也不成气候了,本以为东方睿一心将顾前线,东方衍便能进一步将朝堂掌控于手,最后才发现,所有归属皇帝手中的势力,早就被皇帝暗中给了东方睿,不仅如此,皇帝还想趁此机会,将东方衍除掉。 当这个举动被东方衍暗自得知的时候,他的底牌也被翻了个干干净净,直接与龙翼轩合谋到一起。随着东方衍叛国,东圣大数机密落到龙翼轩手中,没曾料想打的东圣节节败退。 这些都是东方睿给阮明心的信中提到的,还提到龙翼轩仍不死心,毫无顾忌,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阮明心在百花谷的消息不知怎的已经被龙翼轩知晓,此时龙翼轩的人已经往百花谷来了,提醒阮明心自己小心。 前线战事紧迫,变化多端,阮明心倒是不用去担心龙翼轩的人会闯入百花谷,且不说迦叶擅长摆阵,百花谷外的阵法没人闯得进来,就是百花谷外围的毒物,就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百花谷的凶猛比起断尘渊,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倒是这几日终于有一个好消息,霍幽南的情况有好转了,迦叶亲自出手给孩子施针喂药后,他终于醒过来了,而且也恢复了些许神智。这个消息让阮明心喜极而泣,谷中的人也都欢喜。 霍于归缠着要跟霍幽南说话,迦叶说,霍幽南并没有痊愈,只是略有好转,他没有继续往下说,阮明心也知道他将要离开了。 迦叶在打的什么主意阮明心很清楚,起初她还可以坚持不淌神医谷这混水,可看到霍幽南醒过来的那一刻,她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上天注定的。 她直接找上迦叶,黄杏已在帮他收拾行囊,看到阮明心进来,主动退下去了。 “神医谷中有一处冰泉,能够助人将体内毒素排出来,但神医谷毕竟有神医谷的规矩。”他把手中的医书合了起来,待黄杏出去了,他便自己把东西整理好。 迦叶身上的毒素潜伏体内多年,早已侵入五脏六腑,冰泉的功效再好,也只能起到镇压作用,并不能将毒素排出来,他这话是故意说给阮明心听的,他知道阮明心在意孩子。 “你的条件是什么?”在神医谷待过两年,阮明心知道,不是神医谷中的人,不能进入神医谷,听起来迦叶的语气明显有商量的余地。 迦叶嘴角微扬,并不意外阮明心会妥协,“让霍幽南成为神医谷的少主。” 成为神医谷的少主,这句话代表着什么阮明心不会不知道,迦叶这算计很好,知道她不同意成为神医谷的掌门人,让霍幽南成为少主,如果霍幽南无法独立处事之前,迦叶若是死了,神医谷便由阮明心做主,阮明心不在了,还有一个霍幽南。 这样的算计阮明心该愤怒的,可当她想到霍幽南身体好转的时候,拒绝的话她便说不出口了。 “我答应你。” 要知道这句话的承诺可不一般,待霍幽南日后不想要接任,阮明心便要负责到底,可她并不后悔,那是她的儿子。 “他们两兄弟感情不错,可以一起去,有助于霍幽南身体康复。”他指的是神智上的康复,只要牵扯到孩子,阮明心便无比上心,霍于归看到霍幽南的时候,的确很高兴,她也听百灵说了,霍于归被霍铮带大,霍铮事事谨慎,也导致霍于归身边没有一个玩伴。 看到霍幽南虚弱的样子,小家伙对待弟弟比对待娘亲还好,现在整日缠着霍幽南,倒是不怎么粘阮明心了。 “好,我让丫鬟收拾收拾,他们跟你一起走。” 阮明心就不打算跟着了,迦叶的决定很好,他既然开口了,有他在,两个孩子的安危便不用担心,她也可以放手去做其他。 有些事情在很久以前就应该结束,拖到现在有点久了,好在并不迟。 东方睿送来的那封信,未必不是一封求救信。 东圣节节败退,再这么下去,东方睿也撑不到霍铮的兵马赶到。 霍于归听说自己要陪弟弟一块儿去治病,整个人都很欢喜,倒是一点也不抗拒,迦叶同意让百灵一起去神医谷,翌日他们便启程。 临走前,迦叶又告诉阮明心另一个秘密。 神医谷信物的使用,神医谷的信物存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神医谷重新回到世间,能够将过去隐藏的力量,全部从暗处挖掘出来。 第973章 设局——三国联手御北狄 神医谷的掌门信物,便是用来联络这股力量的信物,这便是神医谷的终极秘密。 迦叶把黄杏留给阮明心,这次阮明心没有拒绝。神医谷藏在暗处的力量,就是天下间的医者,信物出动,天下的医者,包括宫廷御医她全部可以调动,阮明心没有拒绝黄杏留下来,毕竟和神医谷相关的事情,黄杏处理起来会比任何人都顺手。 思及此,阮明心越发觉得迦叶就是个黑芝麻包子,面上看着清冷,实际也是个腹黑的。她若是不同意继承掌门人之位,将信物还给了迦叶,日后这天下的医者谁都调不动。 看来在少主这步棋上,阮明心还是略输给了迦叶。 送走了迦叶,阮明心带着云裳跟黄杏,三人快马加鞭往东圣战场而去,赶在六月的尾巴到了东圣军营。 东圣领兵的将领是东方睿的人,提前得了令,阮明心到的时候,就将指挥权交给了她,不仅如此,军中还备好了阮明心的战甲,东方睿的意思很明显,与北狄的这一战,也是阮明心跟龙翼轩之间的战事,霍铮的行动让他看明白了,就算东圣没有因为阮兆麟一事,也不敌南庆,千百年才出一个霍铮这样天生的战将,何况阮明心的存在,东圣没有与之能匹敌的大剑师,既然是阮明心的个人情仇,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东方睿一点也没有觉得,让阮明心来为东圣打这一仗有什么问题。 只不过阮明心并没有接东圣的兵符,东方睿的举动很明显的在告诉她,他相信她,如此阮明心更不会让他为难,倘若东圣的人知道东方睿让一个敌国的人接手自己的兵马,东方睿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领兵的将军姓崔,是东方睿的亲信,他本是不支持东方睿的决定,阮明心到来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得多欢迎,每日都绷着个脸,可当他亲眼看到阮明心的所作所为以后,那张黑脸难得的和颜悦色起来。 “今夜命人挖战壕,两丈宽一丈深,把军中没有的麻袋布料浸泡火油,铺在里头,这样的战壕越多越好,小心点,不要让敌方发现。” 这是针对敌方药人兵的策略,北狄的药人不怕疼痛,勇猛无敌,龙翼轩安排他们打前锋,这段时间,东圣的兵马在这群药人手中损失了不少。 阮明心曾在北狄看到药人训练,他们只看旗语,对方打旗语的人是关键,东圣的人在此之前也明白了这一点,派出无数人去暗杀掉对药人发号施令的人,可龙翼轩不是没有准备的,东圣暗杀了一个将领,龙翼轩便有另一个将领替补上。 北狄那边未损分毫,东圣这边倒是牺牲了不少人。 迦叶离开的时候曾跟阮明心说过,药人再厉害,也是肉身凡体。 翌日,双方再次擂鼓交战,东圣不敌北狄已是这几日形成的事实,北狄人大喜过望,东圣节节败退,他们便乘胜追击。却并未预料东圣竟挖了战壕,数道战壕,北狄的药人掉落后,对方将领还未反应过来,东圣城墙就立起一排射手,火箭无情的射在战壕之中,将战壕下的火油点燃,大火瞬间吞没了战壕内的人,旗语中并没有让药人如何从战壕里出来,加之阮明心让人挖的战壕很深,单凭一个人自己是无法从里面爬出来的,更不要说只会听旗语行动的药人了,龙翼轩的药人兵终于在一天内折损了一半,这一天东圣赢来一场久违的大胜利。 阮明心的第一战还没有露面就赢了,总算是安抚了东圣将士连日败仗不安的军心。 有了前一天的教训,龙翼轩气急败坏之际又心疼无比,二长老死了,没人再为他继续炼制药人,他手上的人数有限,一旦用完就没有了,是以他更加珍惜,用兵也更加谨慎。 第二日北狄分三批人马,两队从两翼包抄,要绕到东圣后面去,却不知怎的,让东圣人提前得知,防备得死死的。 有了第一天的教训,龙翼轩投鼠忌器,不敢安排太多的药人正面跟东圣打,然而东圣这次派遣的兵马也不多,居然是一队骑兵。 没有先锋队,骑兵很快就会覆灭,北狄的人并没有想太多,直到所有的人都追着骑兵跑以后,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 哪里有什么骑兵,不过是影子罢了,先锋将领意识到不对劲儿,想要撤兵的时候,才发现中计了。 每个人的眼前都是不一样的幻象,除了药人以外,所有的兵都受到了影响,各个神色扭曲,痛苦凄厉,拿着手中的武器,不分敌我往同伴身上砍。 短短一个时辰,龙翼轩折损的人比昨日还多,三路人马全军覆没,死掉了六千兵马,而东圣毫发无损,甚至一个人都没有伤到。 北狄营帐内,龙翼轩坐在轮椅上,营帐中央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张地图,此时地图上的几处位置被红笔打上一个叉,龙翼轩脸色阴沉。 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提前知道他的意图,并且迅速摆了阵法,今日派出去的兵马竟然全军覆没! “去,把军中的奸细给我揪出来。”龙翼轩不相信对方能够未卜先知,他认为是军中有敌方的奸细,而这个奸细就混藏在将领当中,不然他们的计划绝对不会泄露。 东圣那边看来应该是换了将领,或是有告人指点,不然怎会无缘无故的连续吃了两个大败仗。 身旁有人退下去,外头有人走进来,是龙翼轩身边的隐龙卫,他没有想到李一那么谨慎的人居然会出事,尸体他也看过了,李一死前的神情,竟不意外自己会有此一劫,而他神情的茫然,龙翼轩也看不懂。 李一死了,贴身保护他的就是隐龙卫。 信件拆开,龙翼轩脸上的表情开始龟裂,没想到这一切全都是阴谋! 过了许久,他才对身边人吩咐道,“召集军中所有将领议事。” 军中领兵的将领有北狄原先的将军,也有龙翼轩从江湖中笼络来的能人,一连吃了两场败仗,他们兵力严重受损,此时被龙翼轩召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第974章 溃逃——只为留得青山在 龙翼轩将人召集后,便开始安排任务,东圣同样的战术不会重复用,龙翼轩此刻的安排,是倾所有的兵力,以今日的战术再次向东圣发起进攻,他的言辞有理有据,并将江湖中招募的能人分配给各军,连那些跟着二长老从神医谷出来的人,也都随各军一起,务必在一天之内攻破一路。 当所有的将领议事后离开,龙翼轩脸上伪装出来的笑意也没有了,他还完好的那只手掀翻桌子上的茶具,声音几乎是从牙根里出来的,“霍铮!” 这人处处在跟他作对,他喜好名声,霍铮的名声就比他更响,他想得到阮明心,阮明心却与他成了婚,他想要这个天下,如今这人又来阻拦! 他恨,恨自己对其厌恶至极却对他无能为力! 霍铮带领着其余两国的兵力偷偷从北狄药人军后面包围过来,大军即将向他这里逼进。 此时他终于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战略了,东圣早与霍铮联手,在前线拖延,这次他们势必要将自己的势力一网打尽。 “收拾好东西,明日大军行动时撤退。”他对贴身的隐龙卫吩咐。 龙翼轩方才对将领们说的话,不过是安抚的言辞。霍铮带兵从后面包抄,那就说明南庆与西瀚的战事结束了,两国之间早已达成了协议。而他派去百花谷找阮明心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许阮明心早就在东圣军营内,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阮明心能够指挥东圣兵马作战,但这两日,对方行军布阵的手法,除了阮明心,龙翼轩想不到还有谁能比她更熟悉自己。 …… 相比于北狄,东圣这边自从阮明心来了以后,他们的每一战都是无往不利,战无不克,今日将北狄六千兵马覆灭,东圣营中的将士早已点起篝火,人人欢欣鼓舞,若不是军中禁令明申,将士们都想要喝酒庆祝了。 “这回多亏了阮阁主的迷魂阵,龙翼轩阴险狡诈,倘若不是阮阁主棋高一着,咱还得让龙翼轩那个小人得逞了!”崔将军也是一脸欢喜,两撇胡子随着他的笑一直抖个不停。 “崔将军客气了,明日龙翼轩的兵马会全部出动,到时候就需烦扰崔将军带领大家,将对方的兵马一并收服了。”阮明心谦虚道,她只针对龙翼轩,并没有跟崔将军分军功的想法,再说了,她在军中的地位,实际不是东方睿想象的那般。 她没有让人把她在军中的消息散布开,崔将军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是以对外说明,阮明心是京都派来辅助的军师。 崔将军很看好阮明心的能力,可现在突然听阮明心说,明天的战事交给他负责,崔将军的难得喜笑颜开的神情,迅速又变了,“阮阁主的意思?” 崔将军对北狄的药人仍心有余悸,听阮明心要将战事交给他,难免心中生怯,说来领兵打仗,未战先怯的行为很丢人,可谁都知道,北狄的兵马不是普通的兵马。 阮明心看出来崔将军的担心,她说道,“崔将军放心,如果敌方将军临阵脱逃,将军以为,北狄区区数万兵马,东圣还拿不下嘛? 至于我,龙翼轩要逃跑了,我自然得把人截住。” 她那双灵动的凤眸闪过一丝促狭,几天的相处,崔将军知道阮明心不是一个只会吹水的人,于是他沉默了。 阮明心也无需再同他说下去,这个局已经开始了,霍铮故意将他的消息放给龙翼轩知道,依照龙翼轩的性子,发现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没有了李一跟二长老他们在身边,慌乱过后,他便会选择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更何况他这人一向都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跑了这一次,给自己留个机会还能东山再起。 西面是南庆跟西瀚的兵马,东面被阮明心堵住,北面霍铮领兵逼进,龙翼轩唯一一条路,就是冒险从断尘渊穿过。 所有的路阮明心都为他想好了,龙翼轩果然不负阮明心所望,他脱身的速度倒也快,军中兵马一出,他就带着仅剩的八个隐龙卫逃了。 一路走得很顺利,刚开始龙翼轩以为是自己掩饰得好,到了后来,他才逐渐后悔自己为何要走这一条路! 对于断尘渊他并不陌生,他曾两次在此吃了败仗,四五年前,他在北狄借兵十万,还未接近南庆,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在此地;两年前,他想拿到前朝藏宝图,引无数人齐攻断尘渊,折兵损将无数,最后不得不撤退,对于断尘渊的恐怖,没人比他更清楚。 然而已经逃到这里,不走的话,他也没有活路。 “走!”咬咬牙,龙翼轩这一步不走也得走。 防止瘴气林内的毒雾,龙翼轩事先备好了解药,穿过瘴气林后,没有遇到猛兽群,龙翼轩也不敢松懈半分,越往里走越安静,六月的天气已经入夏,没有盛夏的蝉鸣,但至少不会这么安静。 “走快点。”他对身边的人吩咐,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浓烈,周围安静的环境仿佛在告诉他,这一切都很不对劲,暗处好似有眼睛在盯着他,可每每回头,身后什么东西都没有。 一个时辰后,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一段路,日午正中,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身下的马也需要喝水,龙翼轩心里莫名的不安促使他连东西都吃不进,随意吃了几口干粮,便又开始催促道,“快点赶路,这里很危险。” 他说的没错,这里是断尘渊,这里是天机阁的地盘,这里当然危险了。 几乎就在他话语落下的瞬间,某个角落有刀光反射在他脸上,下一瞬间,大批人马从暗处涌出,手里的武器开始攻击隐龙卫。 来人的数量是龙翼轩等人的数倍,即便隐龙卫再厉害,终也敌不过对方人多。 对方似乎并不想取龙翼轩的命,然而他身边的隐龙卫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云焰带出来的人,皆是天机阁跟玄月阁最出色的杀手,此次出来的人数众多,明显是不给龙翼轩有逃跑的机会,而当云焰现身的时候,龙翼轩也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第975章 折磨——空留一身臭皮囊 “七王爷,数年不见,你的手哪儿去了?”云焰恶劣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夹杂着满腔的嘲笑,他明知道龙翼轩的手是被霍铮削断的,此时却忍不住戳龙翼轩的心窝。 五六年前,南庆出现一块儿无主的药田,药田落在天机阁手中,药田的药材有市无价,龙翼轩起了私心,跟天机阁动手,眼前这个人竟然没有死!龙翼轩睚眦欲裂,他的人都被云焰带来的杀手斩杀,这双腿在药王爷的针灸下才刚刚有感觉,可却走不了路。如今只剩下他在这里,看云焰的神情,他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年七王爷险些要了我的命,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一天。”他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挂着的笑意很恶劣,慢悠悠的走近龙翼轩,每一个脚步落下的声音,如同踩在人的心上,如果龙翼轩此时能够走动,也许会被云焰逼得后退,然而并没有,很快云焰就走到他眼前了。 “啧啧,当年的仇要怎么报好呢?”他出其不意卸掉龙翼轩的下巴,为防止龙翼轩有自杀的可能,龙翼轩贪生怕死,可如果到了求死不能的情况,也许龙翼轩也会自杀。 “把他的四肢也卸了。”他对身旁的人吩咐,自己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龙翼轩被屈辱的丢在地上,龙翼轩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会受不了吧? 果然,一眼看过去,龙翼轩正死死的瞪着他,那双眼睛仿佛要吃人一般,下一刻随着骨头“咔嚓”的声音,龙翼轩的惨叫也跟着起来。 这还不算完,四肢被卸龙翼轩才不能反抗,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云焰的声音如同地狱的恶魔,“没了一只手,腿也废了,想来都没什么用了,碾碎吧。” 他脸上是风轻云淡的笑意,说出来的言语听得人胆寒,龙翼轩已经想象得出来,那种痛会是什么样的,他在害怕,就连被卸掉的四肢都在轻颤,然而并没有人同情。 一个合格的杀手,他的血都是冷的,对他们来说,云焰是主子,他们要做的就是绝对的服从。 “啊!”凄厉的惨叫声从龙翼轩的声腔发出,水桶大的石头活生生砸在的腿上,鲜血迸出,他仿佛听得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寸寸就像云焰说的,碾碎。 巨大的疼痛,让龙翼轩后悔,他为什么要进断尘渊,战场上,死亡不过是一刀下去,而眼下的这种折磨却让他生不如死。 可就像云焰说的,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开始。 在龙翼轩承受不住的时候,云焰让人把准备好的丹药喂他吃掉,天机阁不是没有好东西,吊着龙翼轩一条命还是能做到的,因为云焰还要留着龙翼轩一条命交给阮明心。 …… 与龙翼轩逃亡似的赶路不同,阮明心一早就知道龙翼轩逃亡的方向,她这一路是带着上好的心情游山玩水进断尘渊的。 看到阮明心的那一刻,天机阁那些熟悉的面孔都红了眼。 他们都是因为阮明心才有今天的地位,如果当年不是她,他们早就饿死在恶人谷中某个角落里。两年过去了,众人早就以为阮明心没了,听说她还活着,毕竟是听来的消息,他们这两年听的可不少,当真真正正的阮明心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五大三粗的大汉都跟着红了眼,闻讯而来的人欢呼着将人迎进去。 云焰跟青爷也从里面出来,看到阮明心从外面走进来,脸上亦是忍不住的欢喜,“阁主!” 两人单膝跪地行礼,这时周围围着的人才想起来,他们只顾着高兴,都忘了给阮明心行礼了,阮明心并不在意这一些,对身旁的人说道,“大家先下去吧。” 黄杏没有跟着到天机阁来,阮明心让她带着信物去找人,天下的局势紧张了这么多年,却在这种情况下落下帷幕,西瀚跟北狄都不成气候了,东圣再不久,东方睿也会主动递降书,东方衍的同盟龙翼轩已经逃了,手下的兵马也随着他逃跑的消息溃不成军,剩下一个东方衍,翻不出什么风浪,让东圣的人自己对付,此役之后,东圣三十年内,没有再战的可能。 战场上的伤病残将不能放置不管,军中有随行军医,到底人数不足,迦叶既然将这股势力给了自己,她当然要物尽其用,六月已入了夏天,战场上的尸体如果处理不当会引发什么后果,阮明心深有体会。 “阁主,霍公子到了。”外头有人进来禀报,随着声音落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一身玄色绣金线长袍,再次重逢她也未曾好好看过他,在他身上,已然没有了年少时的桀骜不驯,如今的他成熟内敛,逆着光从外头走进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让她的眼中再看不下其他人。 青爷摇头一笑,狠踢了一脚身旁的云焰,连忙把这呆子带走。 霍铮的步伐不大,很快就到了阮明心面前,他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问道,“看够了嘛?” 她踮起脚,抬手勾住那人的脖子,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教人舍不得放开,芙蓉如面,盈盈浅笑,“一辈子都看不够。” …… 黑暗的地牢内,弥漫着阴森的死气,以及陈旧恶心的血腥味,这里没有光亮能够透入,墙上没隔数米就有一支火把,昏黄的光照亮整间地牢,能够看到看到其中一间小屋子里挂满了刑具,也是这间房内血腥味最重,刑具上有干涸的血迹,有的上头还挂着皮肉碎屑。 屋子中央放置了一个大瓦罐,瓦罐上头垂着一个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垂着的东西动了,当它仰起的时候,赫然能够看清楚,那是一个人的头,这个人还活着。 在这里分不清白天跟黑夜,龙翼轩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从不时有人进来给他喂吃的算起来,他猜出个大概数,他被抓到这里来,做成了人彘,大概有十多天了,他不再奢想自己能够逃出去的可能,现在只留下这身臭皮囊。 第976章 因果——试问苍天饶过谁(完结 从一开始,云焰似乎就是要断绝龙翼轩逃跑的可能,动的手段更是犹如雷霆一般。 他不仅仅碾碎了龙翼轩的四肢,到后来还干脆直接削掉。 这个人彘,就是他认为龙翼轩应该有的下场。 人不作死不会死,何况,这个人还一直在不断作死。 不除掉他,终究是心腹之祸。 而如果让他轻松的死掉,也不是他该有的下场。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是云焰赐给他的报应。 也直到此刻,龙翼轩这才终于知道,一直被他视作敌手的天机阁背后的真正主子是谁。绝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任凭他再怎么逃,终归还是会落在阮明心的手里。 大概,她就是他这辈子的克星,从她出现在他视野的那一刻起,就奠定了他最后的结局。 被抓到这里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刚到这里的第一天龙翼轩便体验到了,墙上的刑具他几乎都领略了一遍,就连刑具上头挂着的血肉也是从他身上刮下来的,大概就剩下所谓的油刑他没有试过了。因为据说油刑是将人捆绑丢进烧开的油锅里。 只不过那些人说,他还不能死,于是便没有让龙翼轩体会油刑的滋味。 他们也给他喂药,吊着他的命,被做成人彘之后,他身上的伤就没人给他上药了,腐烂的味道他自己能够闻到。 痛苦到了极致,却怎样也没有麻木。 无时无刻,他不想早点结束生命。 可他偏偏还活着,无比清醒。 清醒着体会这一切,清醒地看着自己的下场。 在求死不得的浑噩中,他有时候还会出现幻觉。 在幻觉里,他并不该是这个样子,他自己的一生,不是如今这般境地。 年少受挫,他步步为营,也曾仗剑江湖,和阮明心惊艳一遇。彼时,他对她心有算计,最终和阮明心成婚,获得了她的倾心相助。 “翼轩,有我阮明心在,你不用操心背后之事。” 他是那么心安理得,享受着她一心辅佐,从不担心身后的明枪暗箭,因为他背后,有她。 大剑师的关门弟子,相府的嫡女千金,将军府最疼爱的外孙女。 他从未想过,她在阮府的处境艰难,她也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子。 他只看到,为了能坐上那个位置,阮府凤府霍府尽数都为他所用。 她在后面的操心费力,他享受的理所当然。 能娶她,这已经是他心中给阮明心的最大恩赐。 因为,他负了自己心爱之人。 从来,龙翼轩不曾将阮明心视作妻子,他们可以并肩,绝对不能携手。 他身边的位置,是留给那个女子的。 那个他以为救了他的女子,她的庶妹,阮青璃。 她为他披甲千里奔袭,他觉得理所应当; 疫情蔓延,她冒着染病的危险前往搭救,他觉得理所应当; 他想要军功,她为他建立女营九死一生征战沙场,他觉得理所应当; 她为他过毒毁了一身修为,他觉得理所应当; 父皇震怒,她皇宫跪求以至于落胎,他觉得理所应当; …… 可这世上,那又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人心可以利用,但亦经不起伤害。 当龙翼轩如愿以偿坐上了那个位置,却觉得后位不是她理所应当。 他心里的人,不是她! 所以,自始至终,那个后位不是为阮明心而留。 他此生只为了自己的利益筹谋,更是为了让自己的江山坐得安稳除掉后患,灭掉凤府满门。 平定天下,大剑师所在的千仞山存在也没有意义,碍着他路线的,全部铲除。 甚至就连帮他上位的霍铮,也被他诬蔑和阮明心通奸,最后绞杀。 梦里,芙蓉如面的女子曾看他情深义重,也曾在最后眼中恨意滔天。 她被他亲手射杀,万箭穿心。 明明是幻觉,这些却仿佛就在眼前一般真实。 如今,因果循环,不过如此。 龙翼轩以为他经历了那么多的刑具,身体已经麻木了,但他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身体很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爬行蠕动。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人彘。 “嗒,嗒……” 朦朦胧胧间,寂静的地牢仿佛传来了脚步声。 眼前的光亮被什么遮挡了,龙翼轩这才吃力的抬起头,挣扎着沙哑的声音道,“你终于来了。” 在刑罚中,他的声音早在惨叫中严重受损,现在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割在喉咙上一般。 “嗯,来了。” 阮明心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没有一丝波澜。 杀人就要给一个痛快,毕竟把人做成人彘很损人的阴德。 这是云焰的安排,但当阮明心看到龙翼轩被做成人彘后,心里竟然没有这种想法,在她看来,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过好,阴德这种东西等她死掉了再说吧。 “我曾做了一个梦,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真的。”龙翼轩看着面前的女子,从来没想到两人会如此这般。 他们爱过恨过,他宁可那些真的存在,也不想看到如今她看他形同陌路。 “我也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的我过得很是凄惨,嫁错了人家破人亡,千帆历尽皆徒劳,最后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阮明心语气平淡,仿佛真的是在闲谈一个梦境。 只有龙翼轩知道,原来都是真的,那不是梦。 他忽然大笑,喉咙里溢出红色的鲜血,“如果我说我错了,我后悔了,你信不信?!” 阮明心没有说话。 “明心,其实我身边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你。”龙翼轩凄然苦笑,只是,他明白的太晚:“这不是为了让你放过我,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 现在,就算她肯放过,他活着也已经没有意义。 “与我何干!”阮明心却直接打碎了他的期待。 他现在爱也好恨也好,与她无关! “那你现在是来送我一程么?”龙翼轩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曾亲手送她上路,她这是要报复回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欠她那么多条命,如今以这种法子来偿还,在她看来,大抵还是不够的吧。 本以为阮明心会亲自了结他,不料她却说道,“不,你落得这个下场,我不来看看有点可惜了,至于送你一程么,我嫌脏。” 龙翼轩不由一僵,胸口的痛竟然比四肢还要剧烈。 “以后人间黄泉你我后会无期!” 丢下这句话,阮明心便径直往外走,就像她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他的下场。 龙翼轩依稀听到耳畔还有声音传来,“去吧,阮青璃在等着你。” 那个声音虚无缥缈,他已经辨不出来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的脑袋越来越沉重,最后在瓦罐上重重垂落…… 京城霍府大宅中,阮明心轻拍着两个熟睡的孩童,心灵上无比的满足和惬意。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孩子,失去的这三年,她也将用毕生来弥补,心中的恨意已然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