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勇进》 第一章 洪锋 1938年，河北沧州，中秋时分。 东兴码头上依然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只不过和往年相比，本该热闹的码头上，却带着几分肃杀之气。三艘挂着日本国旗的货船停靠在码头上，一群挑夫正向货船上运送着物资。 “闲杂人等都给我滚远一点，别妨碍皇军运粮草！”一个穿着青绸坎肩，梳着中分头，左脸上长着一颗指甲大小黑痣的中年男人，扯着沙哑的嗓子喊道，还不时挥动手上的皮鞭子，朝过往行人示威。 “汉奸！” “这个该死的家伙，不就是西村林二狗吗？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当了汉奸，还这么嚣张！” “唉！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汉奸比鬼子还招人恨啊，老天爷怎么不用雷劈了他？” 一些躲得远远的行人，不时用厌恶的目光看向林二狗，不过这些善良的老百姓，只敢小声低语咒骂，根本没有勇气做些什么。 滴溜溜…… “藤球，藤球，别跑啊藤球！” 就在这时，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脸蛋圆圆的小女孩，朝着挑夫们跑了过来。 小女孩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跑动间两条可爱的小短腿还有些不稳，一双小手向前伸出，正追着眼前滚动的藤球。而地下的藤球，恰好滚到了林二狗的脚下。 “我的傻女儿，别过去啊！”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妇急切的喊着，并且追向小女孩。 “该死的小崽子，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滚一边玩去。”林二狗抬脚将腾球踢飞。 “藤球，叔叔，我的藤球。”小女孩被林二狗吓得僵在原地，一双小手还在向前伸着，稚嫩的小圆脸上写满了紧张、惊恐，还有不解。 “小崽子，死远点。”林二狗面对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竟然挥起鞭子对着女孩的圆圆的小脸蛋抽了过去。 啪……啊！ 在关键时刻，女孩的妈妈扑了上来，将小女孩抱在了怀里。 鞭子抽在这少妇的后背上，粗布衣裳都被抽开一条豁口，触目惊心的血迹浮现，不但没有勾起林二狗的怜悯之心，反而因为鞭子没抽中小孩而恼羞成怒。 “哪来的蠢女人，孩子都看不住，耽误了皇军运粮草你负得起责任吗？”林二狗抡起鞭子，照着那少妇继续挥去。 可是，当鞭子挥到一半时，鞭梢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你……”林二狗猛然扭过头去，恰好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皮肤微黑的强壮青年站在他的身侧。 正是这青年，抓住了他的鞭子，让他感觉好似被铁钳固定住了一样，说什么都抽不下去。 “对小孩和女人你也能下得去手？”青年怒视着林二狗，用嘲讽的语气质问道。 “你又是谁啊？你敢捣乱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喊皇军大人来毙了你？”林二狗外强中干的叫嚣道。 此时向船上运货的挑夫们，大多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多码头上的行人也停住了脚步，都在朝着敢于勇敢质问汉奸的青年看去。 护住小女孩的少妇，还红着眼睛说道：“大兄弟，我谢谢你为我们母女出头，可是你别管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走，我让你们走了吗？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可怜，我打死你。” 女人的示弱，让林二狗更加嚣张了，他干脆放弃拽不回来的鞭子，抡起巴掌抽向少妇的脸。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码头上显得格外响亮。 然而，被打脸的却不是这少妇，只见强壮青年的左手高高扬起头，而汉奸林二狗却双手捂脸，转了三个圈后跌坐在了地上。 “天哪，这小伙子居然打了林二狗！” “打得好，咱们中国人就缺少这么有血性的汉子。” “唉！年轻气盛啊，打了林二狗是好事，可日本人会放过他吗？小伙子冲动了啊！” 看到青年掌掴林二狗的人们，此时心里都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兴奋，有鼓舞，还有担忧。 “混蛋，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林二狗坐在地上，缓了足足三秒钟，才相信了自己挨打的事实，并且仰起脸来冲着青年大吼道。 “知道！” 青年冷着脸道：“你就是一条日本人养的狗，只会到处乱咬人的狗，你，不配当中国人！” “说得好！” “这小伙子的话，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啊！” “说得太对了，狗汉奸就不配当中国人！” 青年的话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好多人在大声呼喊着，气得林二狗几欲吐血。 而青年本人，此时根本不理会林二狗怨毒的目光，他低身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转身朝着刚才被林二狗踢飞的藤球走去。 “大兄弟，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小女孩的妈妈赶紧跟上，并且不停的道着谢。 被青年抱起的小女孩，乌溜溜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单纯和幸福，抬起双手摩挲着青年微黑却棱角分明的脸庞，弱弱的问道：“叔叔，你真好，叔叔，我叫月月，你叫什么名字啊？” 青年笑着在女孩耳边小声说道：“叔叔叫洪锋，记住哦，不要把叔叔的名字告诉别人哦！” 嗯！ 小月月那张幼稚的小脸上，挂着一丝坚定，用力的点着头道：“我知道了，小月月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洪锋叔叔，你是个大好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洪锋走到藤球旁，将小月月重新放下，并且捡起藤球交给小月月，“好了，小月月跟着妈妈快点回家吧，以后出来玩，一定要远离坏蛋哦！” 说到坏蛋时，洪锋还扭回头，看了眼依然坐在地下的林二狗。 嗯嗯！ 小月月抱头球，开心的说道：“我知道了，洪……不不，叔叔再见。” “大兄弟，谢谢你了，我这就带小月月回家，你也赶紧走吧，千万别让日本人盯上了。”月月妈跟洪锋道了别，抱起孩子快步跑开了。 “太君，太君，那小子捣乱，我怀疑他是抗日份子……” 就在此时，林二狗突然兴奋的大喊大叫了起来。一连四五个扛着枪的鬼子兵，从货船上冲了上来。 在林二狗所指下，这些鬼子兵朝着洪锋冲了过去。 “完了，这小伙子有危险了。” “唉！小伙子快跑啊，别被日本人抓住了。” “大家都跑啊，日本兵出来啦！” 码头上的行人们，此时也突然乱了起来，还有几个向船上运货的挑夫，有意无意的阻挡着几个鬼子兵的脚步。 趁着这个机会，洪锋助跑着鱼跃跳进了大运河中。 半个小时后，湿漉漉的洪锋，在一处无人的河堤段上了岸。 几名穿着朴素的青年早等在这里，立刻迎了上来。 “洪锋哥，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洪锋哥，我们查探好了，日本人运货的三艘船上才不到二十个鬼子兵。” “洪锋哥，今晚干不干？” 几名青年都显得有些激动，围着洪锋说个不停。 洪锋点头道：“干！日本人运的本来就是我们准备过冬的粮食，今晚就干票大的。” 第二章 枪声 中秋夜，已饱受战火蹂躏的华北大地，百姓生活在饥寒交迫中，丝毫没有节日的气氛。 夜色下的大运河两岸更显极度冷清，只有空中的月亮有如银盘般将大运河的河面镀上了一层淡灰色的光晕，随着夜风吹拂泛起粼粼波光。 “今晚的风有点冷。”洪锋趴在一段破烂的河堤处，看着河面的情况双手交互搓动着，“哥几个一会得下水，现在都动一动，别一会在水里抽筋。” “来不及了，洪锋哥，快看！” “是货船船头敬河灯的亮光，三艘船。” “嘿嘿，看到日本人运物资的货船了，船上还有日本旗，我还有点紧张了呢！” 洪锋的身后还趴俯着五个青年，虽然个个穿得无比朴素，但却神采奕奕。 嘘！ 洪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声音极低的说道：“三艘船我们吃不下，记住，我们只要最后一艘。” “明白！”五六个青年齐声应道。 “一共二十个鬼子押三艘船，不出意外的话，一艘船上只有六七个日本兵而已，咱们动作要快一点，这是虎口夺食，千万别被前面两艘船发现了。”洪锋道。 “明白！”这些青年再次齐体应声，显然完全认可洪锋的领导地位。 “出击！” 随即，洪锋双肩一晃，将身上的灰布上衣闪掉，双手用力一撑地面，身形嗖的一声窜入河内。 “嘿！洪锋哥的水性真是太牛了， 入水几乎无声啊！” “咱们村上这些师兄弟，属洪锋的身体底子好，学什么都快，这个可羡慕不来。” “好了，走吧，抢回粮食就回村，今年冬天村里的父老乡亲们能不能活过去，就靠我们了。” 剩下五个青年，也跟着跳入水中。 这些在大运河边长大的青年，入水后就像鱼儿一样，朝着货船开来的方向逆流而上。 三艘货船之间，相距足有三四十米，因为是顺流而下，也没有人摇浆，在夜晚的河面上保持着飘流的状态。 噗！ 在第三艘货船船头处，突然泛起一朵水花，洪锋从水下冒出头来，麻利的抬手抓住搭上般头的网绳，凭着过人的臂力拉着身体向上攀爬。 当洪锋的双手扣住船头上沿时，他将身体拉直保持着悬挂的姿态，让身上的积水尽量流尽，随后才抬腿翻身跳到船内。随后，第二个、第三个…… 船头上挂着的敬河灯，随着船身起伏在微微摇晃，本就很朦胧的光线让船头显得忽明忽暗。 哈啊…… 一个船夫坐在船尾处打哈欠，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上了船。 “对不起，得罪了。”洪锋有如一只夜色下觅食的豹子，窜到了船夫身后，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肩颈处。 随即，船夫连一声都没有发出，便栽倒在甲板上。 “好样的！” 后续跟上来的几人，不由自主的又给洪锋送上了称赞。 “你们别废话了。”洪锋回身走到船舱门口，悄悄的拉开舱门，并且小声说道：“小五和瘦子，你们俩别进舱，利用摇浆和撑杆让船悄悄靠岸。” 说完这句话后，洪锋闪身穿入舱内。 一胖一瘦两个青年，跑到被洪锋打倒的船夫身边推起摇浆和撑杆，其他三个青年跟着洪锋冲进舱内。 刚进船舱，洪锋就看到一个扛着枪的日本兵，靠着舱板在抽烟。 “你地，什么干活？”与此同时，日本兵也看到了洪锋。 “我地，打劫的干活！”洪锋脚步猛蹬，有如猛虎扑食一般到了日本兵的面前，一只大手砰的一声扣住了日本兵的脖子。 日本兵想要挣扎，想要呼救，可洪锋的力气太大，掐得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并且随着洪的发力，日本兵靠着舱板，双脚居然离开了地面。 “小鬼子，抢我们中国人的粮食吃，还打我们中国人，今天我可是来讨债的。” 洪锋冷声道，同时右拳重重的兜在了日本兵的肚子上，砸得这小鬼子双眼暴睁，随即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八嘎，什么人？” 就在这时，又有两名日本兵从里舱内冲了出来。 “再说一次，打劫的人！” 洪锋右手一松，身形快速前冲，一拳砸在一名日本兵的下巴上。 这一拳又重又准，打得日本兵轰然倒地。 另一名日本兵从腰间拔出刺刀，用力捅向洪锋的小腹，可就在刀尖距离洪锋腹部不到一寸时，却被洪锋一把抓住了手腕。 “八嘎！”日本兵此时感觉自己的手好似被铁钳固住了一样，甚至有种腕骨要断裂的感觉。 可惜他只来得及骂出一句，便被洪锋一记横肘撞在心窝。 中招的日本兵，身体软软的滑倒，也彻底丧失了意识。 “厉害，一出手就干掉三个了。” “照这么看，这船上顶多还有三四个鬼子，咱们这次赢定了。” “走，动作快一点，咱们也得多加油了。” 跟着洪锋的三人，也快步跟了上来。 与此同时，船舱内的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赤着上半身，套着粗布裤子的船老大探出头来。 “回去。” 洪锋侧身抬手，向回一指，“我们不杀中国人，退回去。” “哦哦哦！”船老大吓得连连点头，立刻退了回去。 “等等！” 正当船老大要关门时，洪锋上前一步，推住了即将关闭的木门，“日本人在哪？这船上的物资都在哪？” “在在在，日本人都在最里面，物资都在下面的底舱呢。”船老大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好了，谢谢！”洪锋收回手。 紧接着，船舱最里侧也响起了脚步声，还有人在用日语大声说着什么。 跟在刘风身后的三个青年，喉结处同时出现一次起伏，说明三人都有些紧张了。 “别怕，我们上。” 洪锋小声说道，随后再次率先向里冲去。 一个日本兵端着枪迎面与洪锋对上，不等日本兵做出任何其他动作，洪锋抬起被草鞋包裹的一只大脚，砰的一声重重的踢在了日本兵的脸上。这个日本兵，被踢得身形直挺挺的砸倒在地，可在他身后又冲上来两个同伴。 “八嘎！是敌袭！” “是支那人，东亚病夫，找死！” 两名日本兵同时亮出刺刀，一左一右砍向洪锋的肩膀。 面对双刀夹击，洪双拧身转胯，避开双刀的同时，脚转麻花步，利用拧身所产生的离心力，双拳悠然抖开，一左一右重重的轰在两名日本兵的小腹处。 砰！ 拳拳到肉的声音，在船舱内暴起一道带着回音的震颤感。 “连我一拳都吃不消，还敢骂我们是东亚病夫？垃圾！”击倒这两名日本兵后，洪锋的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呯！ 然而就在这时，枪声突然响起！ 连续击倒日本兵的洪锋在这一刹，身形突然僵在原地。 跟着洪锋向前站的三个青年，同样身体好似石化。 “开枪了，是枪声！” “糟了，枪声一响，前两艘船上的鬼子肯定要发现我们了。” “怎么办？” 第三章 游击队 “不对，枪声不是从这艘船上发出来的。” 洪锋猛然警醒，转身大喊道：“快，快出去告诉小五和瘦子，快点让船靠岸。还有，把船头的敬河灯灭了。” 没错，刚才大家都被突兀响起的枪声吓到了，可仔细想一想，那枪声似乎离得有点远。 “快啊，别愣着了！”洪锋再次大喊了一声。 哦哦哦！ 跟着洪锋的三个青年，这才如梦方醒，转身朝外跑去。 与此同时，刚才冒过头的船老大，正跟几个水手围坐在简陋的小舱室内，几个人吓得瑟瑟发抖。 “游击队，一定是游击队的人来了。” “听说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游击队在运河上抢了好几次日本人的物资了。” “日本人也不长记性，押船只派二十几个兵，他们真以为中国人不敢打他们啊？害得我们这些在运河上讨生活的人都跟着心惊胆战的。” 这些水手在小声议论，显得比洪锋等人还紧张。 “唉！其实我倒是希望游击队次次都能把日本人的东西抢了，但这次可能不一样啊！” 船老大不安的说道：“这次我们发船前，听说日本人已经准备对付游击队了，不是表面这点日本兵而已啊！” “八嘎牙路！” 就在洪锋的伙伴们离开之后，船舱最里侧再次传来一个日本人的怒骂声，随即一个穿着长筒皮靴的日本人，拎着一把雪亮武士冲了出来。 “还是个小官，你是这艘船上最后一个鬼子了吧？”面对来人，洪锋脚步一错，不丁不八的站稳，双手托起，拿出中国传统武术八极拳的抱架。 “你地，游击队？” 日本小军官，双手握着武士刀，狞眉立目，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这回你们没机会的，这次我们在运河上运送物资是个骗局，只有这艘船上有些粮食而已。前两艘船上装着我们清田小队的一共六十名精英战士，你们这次死定了。” “哦哦，谢谢你告诉我哈，只可惜，我们根本就没想要前面两艘船，我只想要粮食。”洪亮的嘴角挑起一抹得意加庆幸的笑容，随即挥拳冲向日本小军官。 “八嘎！”日本人同样不示弱，迎着洪锋挥刀就剁。 当刀锋劈到洪锋头顶之时，洪锋突然侧身，使得武士刀于他身前划过。 并且在这一刻，洪锋的身体突然前倾，脚下猛然一蹬，有如人形卡车一样，左肩轰然撞在了日本小军官的胸口处。 咔嚓！ 在这一撞之下，日本人的胸口隐约传出了骨骼断裂的脆响，身形更是向后抛飞而起。 “让你见识一下八极拳加靠山背的中国武术。” 洪锋击倒日本的小军官后，用力的握了握拳头，还补刀道：“还有，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并不是什么游击队哦!我们只是害怕被饿死的农民。” 呃……噗！ 摔落在地的日本小军官气得大口喷血，随即脑袋一歪，彻底断气了。 “我，我杀人了啊！”洪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刚才连连击败日本兵的兴奋，瞬间消失了。 “洪锋哥，我们靠岸了，开枪的是前面的船，前面……” 哒，哒哒哒哒……轰…… 一名青年跑进来，告诉洪锋前面发生了状况，可同样这个时候，密集的枪声突兀的暴发而起，还有剧烈的爆炸声。 “我明白了，靠岸就好，大家快点动手搬东西，然后撤。”洪锋瞬间从杀人的失态中解脱出来，而后朝着船底舱冲去。 在运河前方，另外两艘货船上已经都冒起了冲天的火光。 于火影之下，一个个端着枪的日本大兵在甲板上进行射击，隐约还能看到有黑衣人在日本兵中间来回穿梭，不时有日本兵倒下，但同样也有黑衣人掉下船去。 当洪锋等人扛着物资包向下运送时，他看向了远方河面上战斗的一幕，战斗范围虽小，但却显得异常惨烈。 “这就是游击队吗？如果今天不是有他们出击的话，我们恐怕也要危险了吧？”洪锋自言自语了一句话，脚步开始加快，船上船下不停的往返着。 其他五名青年同样如此，大约二十分钟左右，货船底舱里的物资被他们彻底搬空。 洪锋等人将所有物资，装在事先准备好的两架马车上，而后扬长而去。 同样，远方河面上的战斗，也彻底结束了。 “游击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赢？”当马车走远时，洪锋还回头张望了一下，只不过大运河上已经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清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天色刚刚放亮，洪锋六人赶着两架马车回到了东村。 一个六十多岁但却腰不弯背不陀的老人，正站在村口张望着。 这老人的身上披着一件灰布褂子，褂子上还打着两块补丁，嘴里叼着一杆烟袋，一缕缕烟雾顺着老头苍老的脸上不断向上升腾着。 “很好啊，终于回来了。”直到看见两架马车时，老人才把大烟袋背到身后，脸上也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啪！ 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洪锋，用力抽了一下手上的鞭子，在安静的清晨发出一声嘹亮的脆响。 看着村口老人，洪锋兴奋的喊道：“老村长，我们回来了，今年冬天不用挨饿了。” “好好好！”老村长笑着迎了上来，满意的连连点头。 “老村长，两大车啊，满满两大车！” “老村长，你可不知道，昨晚洪锋太厉害了，船上的五个鬼子都是他打倒的。” “老村长，看这两车货有多少，拉车的马都累得要不行了。” 大家也迎着老村长跑了过来。 没错，他们劫下的这批物资，将两辆马车堆得像两座小山一样，恐怕再多走一段路程，马都得累死。 老村长看着这群兴奋而充满朝气的小青年，脸上的笑容也更盛了，“好好，加上村里被鬼子扫荡后剩下的余粮，今冬的确饿不死人了。还有，看到你们都能平安回来，我就更高兴了。” 在这个时候，村口处又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他们都是东村的村民，有老人、有中年、还有些妇女带着孩子。 一名吮着手指的小男孩，靠在妈妈弱弱的问道：“妈妈，是不是洪锋哥哥回来了，一会我们是不是能吃顿饱饭了？” “是呀，是呀！” 男孩的妈妈高兴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她轻揉着男孩的头顶道：“一会村长就能给我们分粮食了，一会儿，一会儿妈妈就给你煮饭吃。” 第四章 一只耳 “好了，大家去村祠堂集合，发粮！”老村长此时用力挥了下手，立刻引起一片欢呼声。 随后两辆好似小山的马车，在人群的簇拥下进了村。 整个东村，近三十多户人家，听到了发粮的消息后，个个端着盆、拿着袋子朝祠堂跑去。 在祠堂正门前，洪锋亲自站在马车上，喊着号的给大家分粮食。 “旺婶，你们家四口人，四十斤米、四十斤面啊。” “张大爷，你家两口人，二十斤米、二十斤面。” “小芳妹子，你一个人来的啊，让你哥过来吧，你家六口人，这么多米面你拿不动。” 白花花的大米，顺着米袋向外流淌，看得村民们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老村长背着手站在一旁，还一个劲的吆喝道：“乡亲们，这些粮食可是洪锋几个人用命换回来的，不管任何人问起，你们都不准说出去哈！” “明白，老村长你就放心吧！” “老村长，上次小黄山的土匪来我们这抢粮，我们宁可跟他们拼命都没有把余粮在哪告诉他们，你对我们还不放心啊！” “对啊，洪锋他们可是我们村的英雄，老村长你不提醒我们，我们也不会出去乱说话的。我们可都是宁可被打死，也不愿饿死的东村人。” 东村的村民们，在说话时还显示出一丝彪悍之气。 在祠堂门口处，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子的小女孩，还嘟着小嘴嚷嚷道：“我娘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吃饭不忘洪锋哥，咱们肯定啥也不说。” 哈！ 小女孩的话，让整个东村祠堂里立刻响起一片欢声。 老村长将小女孩抱了起来，笑呵呵的说道：“小丫真懂事啊，来亲亲爷爷。” 啵叽！ 小丫在老村长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随即一双小手捂着嘴嚷嚷道：“哎呀，村长爷爷的胡子茬扎到小丫的嘴了啦！小丫不亲村长爷爷了，小丫要亲洪锋哥哥。” 哈！ 哄笑声再次响起。 就在这时，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拿着麻布米袋走了上来。 这女子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身已经洗得泛白的花布衣裳，给她平添出几分质朴的美，脚下踩着一双小草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脚踝，配着鹅蛋脸上略显羞涩的表情，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老村长看到这女子，随即又瞄了洪锋一眼，还笑眯眯的说道：“夏晓妍这孩子，真是长成漂亮的大姑娘喽！” “晓妍，你家两口人，二十斤米、二十斤面。你就别动手了，一会我给你扛回家去。”面对这个名叫夏晓妍的朴素漂亮女子，洪锋表现得格外热情，还小声说道：“一会给你送完粮食，你跟我走哈，我给你弄了点好东西。” 夏晓妍看着洪锋，嘴角上噙着娇滳滳的微笑，哪怕面对任何人她都显得有些小羞涩，可面对洪锋时，她的笑容却显得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帮晓妍装好粮食后，洪锋扛起米面就往外走，夏晓妍双手交缠微微低头，紧跟着跑了出去。 “诶诶诶，还行不行了，洪锋一看到晓妍这女娃子，就不管我们了哈！” “哈哈！洪锋不管了，让瘦子和小五来给我们分。” “我看啊，洪锋和晓妍的好日子也近了吧，这两个小家伙还真般配。” 好多来领粮食的村民都在笑着打趣，就连老村长也微笑着连连点头。 “你们都胡说什么呢？什么洪锋跟晓妍好日子近了？洪锋他配得上晓妍妹子吗？”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迈步走了进来，并且非常愤怒的说道：“要说晓妍妹子将来会嫁给洪锋，我第一个不同意。” 这个青年脸色呈现出一丝不健康的白，可身体却很壮实，最有特点的是他的左耳处是空的。 “小姜啊，我们都能看出来你喜欢晓妍，可我们也都能看出来，晓妍喜欢的是洪锋啊。” “姜野，你可别嫉妒洪锋。你看看洪锋这次给我们带回来多少粮食，我们全村分完粮，还能剩一半，加上我们早先藏起来的余粮，今天冬天我们就不会有人饿死了啊！” “就是嘛，姜野，我们知道你跟晓妍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晓妍她妈也更觉得洪锋……” 好多人开口劝导这个名叫姜野的年轻人，可这些话听在姜野的耳中，好似更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你们都闭嘴！他洪锋不就是劫了日本人的货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姜野指着自己空缺的左耳处，红着眼睛大吼道：“你们别忘了，去年小黄山上的土匪来抢我们余粮的时候，是我带着你们一起跟土匪拼命的，我这只耳朵也是那时候丢掉的，没有我，你们去年冬天就得饿死了。洪锋在你们眼里是英雄，我不是吗？” 听了姜野这番话后，好多们都不在吱声了。 唉！ 老村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朝姜野招着手道：“小姜啊，今天是好日子，赶紧去领粮食吧。” “我不领了，洪锋抢回来的粮食，我不吃。”姜野气呼呼的转身朝外跑去。 唉！ 待姜野离开后，祠堂内响起一片叹息声。 “野哥别的地方都好，就是嫉妒心重了点。” “可不是嘛，去年他带头跟土匪拼了回命后，就躺在了功劳薄上，平时田也不种、什么活都不干，还天天看洪锋哥不顺眼，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代替洪锋给大家分粮的小五和瘦子，小声的抱怨着。 还有一个胖胖的青年，气鼓鼓的说道：“一只耳就这个德性，我现在真心看不惯他。” 嘘！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同时对胖青年做出禁声的手势。 老村长严厉的说道：“胖小，你别乱说话，记住，以后任何人不准说‘一只耳’这三个字。” …… “晓妍你快看，我特意给你留的。”帮晓妍送完粮食后，洪锋领着她来到了村外小河边，从草窠里摸出一个铁皮罐头，像献宝一样送到夏晓妍的面前。 夏晓妍看着洪锋，脸蛋红红的说道：“我吃了，你还有吗？” “有，我和瘦子、小五、胖小他们都吃过了。我告诉你，我这次劫日本货船，一共找到七个日本罐头，回来的路上我们就一人吃了一罐，这个可是肉罐头，我特意留给你的，你吃。”洪锋说话间，直接把铁皮盖掀了开。 日本肉罐头的香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夏晓妍这么可爱羞涩的女孩子，此时都被香味刺激得条件反射式的咽了口口水。 “这这，可是没有筷子啊，在这怎么吃？”夏晓妍弱弱的问道。 “真笨，用铁皮盖挖。”洪锋把铁皮盖掰了个弧，挖出一大块罐头肉送到了夏晓妍的嘴边。 夏晓妍张开小嘴，轻轻嘴了一口，慢慢的咀嚼，一脸陶醉的说道：“真香！比我去年过年时吃到的那块猪肉还香。” 第五章 谦让不代表怕 “慢慢吃！”洪锋笑着抬起手，帮晓妍擦了下油油的嘴角。 如此亲昵的动作，在二人之间发生却显得如此自然，平时总带着一丝小羞涩的夏晓妍只是微微有些脸红，却很自然的接受了。 在某一个刹那，二人四目相对，目光交织出一丝心意相通的电流。 “洪锋，拿开你的脏手。”就在这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洪锋和夏晓妍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恰好看到只有一只耳朵的姜野大步流星的冲了过来。 此时的姜野双眼中都在燃烧着火焰，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洪锋放在夏晓妍嘴角处的大拇指。 “野哥……” “滚！” 洪锋刚跟姜野打个招呼，可是却被彭野粗暴的打断了，他冲过来狠狠的将洪锋的右手打开，并且用横挡在洪锋和夏晓妍的中间，“洪锋，我警告你，你特么以后离晓妍远点，否则我打断你的狗爪子。” “野哥，我跟晓妍离得远近，好像跟你没关系吧？”洪锋的眉头皱了起来。 夏晓妍也从姜野身后绕了过来，主动站在洪锋身侧，弱弱的说道：“野哥，你别这样好不好？” 如果夏晓妍不站在洪锋身边，或者晓妍不说话，姜野还可能控制住自己。 就是因为夏晓妍也做出站在洪锋一边的举动，让姜野的愤怒瞬间升腾到了顶点。 “洪锋，我要跟你决斗。”姜野抬手指着洪锋的鼻子，近乎咆哮式的吼道。 “野哥，你别这样行不行？” 洪锋无奈的说道：“我们是东村一起长大的孩子，还都是从小跟老村长学拳的师兄弟，你发什么疯？” 姜野横眉立目道：“对，我就是疯了，我就不允许你跟晓妍走在一起。我告诉你，我喜欢夏晓妍，从小就喜欢她，我是要娶她的，可你却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我能不疯吗？” “野……”听了姜野的话，晓夏妍也急了。 “晓妍你别说话。” 姜野根本不给夏晓妍说话的机会，继续逼迫洪锋，“洪锋，你敢跟我决斗吗？谁赢了，晓妍就归谁。如果我我赢了，她就是我的。” “你混蛋！” 洪锋也恼火了，他将晓妍拉到身后，直视着姜野，道：“我不会跟你赌晓妍的，她是个人，又不是什么物件。” “洪锋，你就是不敢跟我打对不对？你个懦夫！” “姜野，你别太过份了。” “我过份怎么样？你从不上到大都打不过我，也只有我才配得上晓妍，你算什么东西？” 二人越吵越凶，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而且就在这时，昨晚跟洪锋一起抢日本货船的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这来了，还气鼓鼓的吼道：“一只耳，你狂个屁啊！从小到大不是我们真打不过你，我们一起跟老村长学拳，是老村长说你心气太高，怕伤了你的自尊心，让我们都让着你的。” “你说什么？你们让着我？”姜野的声音压低了，可脸色却冷得可怕。 胖子被姜野盯得有些发毛，可还是不甘心的说道：“你以为？也许我们的功夫真不如你，但洪锋绝对比你强。不信你去问老村长，老村长私下都说过，洪锋的功夫两年前就超过你了。” “胖小！”洪锋大声喝止胖子。 “胖哥，你也少说几句吧，要不，要不我们回村吧。”夏晓妍弱弱的说道。 “走吧。”洪锋转身拉起夏晓妍的小手要往回走。 这是洪锋第一次主动拉晓妍的小手，因为此时非常愤怒，也没感觉哪有什么不妥。 夏晓妍低头跟着刘风，一副极为顺从的样子。胖小也快步跟在洪锋身侧，还挑衅式的瞪了姜野一眼。 这下姜野更愤怒了，他跨步横挡在洪锋面前，大声吼道：“懦夫，你是怕我吗？你怕跟我打一场吗？” “姜野，别把谦让当成怕！我们是同村兄弟，也算是师兄弟，我只是不想跟你把关系闹僵而已。”洪锋此时眼睛也瞪了起来。 “不想闹僵，那你就把晓妍让给我啊！如果不敢跟我打，你就是怕，别特么找借口了。”姜野咄咄逼人道。 “特么的，我实在看不上去了。洪锋，我要是你就跟他打一场，让他以后老实点。”胖小子握着拳头喊道。 “好！” 洪锋的火气也彻底压不住了，他退后半步道：“我跟你打一场，以后你别来找我麻烦，更别去骚扰晓妍。” “你打赢我再说吧。”姜野此时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拳轰向洪锋的面门。 洪锋跨步拧身，不但躲过姜野凶狠的进攻，更是抬手抓住了姜野的衣领。 “洪锋哥好样的。”胖小在一旁兴奋的欢呼道。 “该死的！”姜野脸色突变，猛然向后退身。 而洪锋借着姜野全力后退的劲道，抓着他衣领的右手一松，同时向前一推。 嗖！ 这一招借力打力，推得姜野倒飞出四五米远，一屁股坐在河边，左手都按进了凉凉的河水之中。 “打得好，一只耳你看明白了吧，你根本不是洪我知哥的对手，真不知道你平时哪来的傲气、哪来的自信，以后少特么嚣张了。”胖小继续给洪锋助威叫好。 “不，我是大意了，洪锋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此时的姜野目眦欲裂，翻身站起后，朝着洪锋又扑了上来。 其实姜野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他们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从小跟老村长学八极拳，他绝对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可是现在情绪完全失控，一味的只要狠揍洪锋一顿，反而乱了章法，所以现在跟洪锋一比，显得二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砰！ 洪锋连躲开姜野四拳进攻，抓住一个空档，一招挑拳轰在了姜野的胸口，打得他大步后退，脸色瞬间蒙上一层不健康的红。 “洪锋，我要打死你。”姜野额头上青筋暴起，再次冲上。 砰！ 然而不出五秒，洪锋再度抓住空档，一记撞膝顶在姜野的腹部，撞得他向后倒飞出三米多远，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这一膝太重了，顶得姜野身体缩成虾米状，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站起来。 “姜……野哥，咱俩别打了。” 洪锋也感觉自己出手重了，用愧疚的语气说道：“毕竟我们是师兄弟，是同村一起长大的兄弟，咱们以后不闹了好不好？” 说话间，洪锋跑过去要扶姜野起来。 可姜野大手向上一挥，将洪锋的动作挡开。 又缓了好一会，姜野以脸拄地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并且喘着粗气道：“洪锋，你好样的，你功夫早超过我了还不告诉我，让我自己以为自己最厉害，你拿我当成猴子耍是吧？你牛，你赢了！” “野……” “别叫我！” 洪锋也不知道怎么再跟姜野缓和关系，只是本能的叫他一声，却被姜野用冰冷的语气打断了。 夏晓妍张了张小嘴，结果发现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姜野一步步离开。 “洪锋哥，别想了，如果你早动手灭灭一只耳的气焰，说不定他也不会嚣张到现在这个样子。”胖小上前搂着洪锋的肩膀安慰道。 唉！ 洪锋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咦！ 可就在这时，夏晓妍突然拉住洪锋的衣袖，惊慌的说道：“锋哥哥，你快看，河床那有个受伤的女人。” 第六章 李冬梅 洪锋和胖小顺着夏晓妍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全身湿透的女人横躺在河床边，随着水波微微飘荡。 这女人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布衣，腰间系着腰带，小腿处还打着绑腿，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只是衣服上有着多数破损，不时有血迹渗出，但又马上被河水冲淡。 “这这，这女人是不是死了？”胖小用力咽了口口水，看着那女人凌乱的头发和如纸般惨白的脸色，还真有点吓人。 “咦，看着好眼熟。”洪锋走到河床边，蹲下身仔细看了下，随后大声说道：“我去了，我见过她，她是小月月的妈妈。” 没错，这女人正是昨天出现在码头上的少妇，那玩藤球小女孩月月的妈妈。 只是跟那时想比，女人身上的衣服变了，也没有了那种普通家庭少妇软弱的感觉，哪怕此时的月月妈有可能处于濒死状态，也流露出一丝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 “洪锋哥，我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没死，得救。”夏晓妍也走了过来，直接踩到水中去拉女人。看着羞涩娇气的她，此时显得一点也不娇气。 洪锋和胖小也赶紧动手，将女人从水中拽出来后，女人的喉咙中还发出一串轻微的呼噜声。 “这女人呛了不少水啊，赶紧把她头低脚高的斜放。” “晓妍，她是女的，你还帮她压腹推胸……” 生在大运河边的人，对怎么求助溺水者还是很在行的，一翻抢救后，女人吐出了三大口水，胸口也呈现出了明显的起伏，肚子里还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声响…… 当女人真正醒来时，她已经在躺在了一间简单的木板床上。 “醒了，洪锋哥，这个姐姐醒了。”夏晓妍一直守在床边，见女人醒了后，还把洪锋留给她的肉罐头挖出来递到女人的嘴边。 可能是真的饿了，这女人的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嗅到香味后本能的张嘴去吃。 讲真的，看着女人狼吞虎咽的吃法，就是夏晓妍和洪锋看着都直咽口水。 “我，我这是在哪？这是队部吗？刘队长呢？同志们呢？”吃完了肉罐头后，女人才一脸迷茫的问道，随即脸上又呈现了一抹紧张的惊恐之色，“我的衣服，衣……” “大姐，大姐你现在是在我家里，这是东村。别紧张，你的衣服是我给你换的，你的衣服都湿透了，穿着会着凉的。”夏晓妍柔声细语的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中两鬓斑白的中年妇女端着碗热粥走了进来，“姑娘啊，赶紧把这碗热粥喝了，暖暖身子。” “妈，我来吧。”夏晓妍把碗接过来，坐在床边用汤勺将米粥送到女人的嘴边。 这个受伤的女人，脸上的茫然之色渐渐消褪，虽然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却很快接受了这些陌生人的善意。 因为洪锋等人救回来一个受了伤的女人，老村长也被惊动了过来。 …… “你叫李冬梅，原来你是红军啊！” 经过一番互相了解后，屋里的所有人都震惊到了，老村长拧着眉头说道：“你是红军的人，我明白了，这段时间大运河上闹得名气很大的游击队就是你们啊！” 女人点头道：“游击队的确是我们，我知道在这里会给大家添麻烦，我一会就走。” “不行，你现在走不了的。” 夏晓妍握着这位李冬梅的右手道：“刚才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发现你身上有好多处伤口，我给你简单包扎了一下而已，你得等伤好得差不多才能离开的。” “没事，这都是流弹伤，没有子弹直接留在身体里，不会感染的。”李冬梅用了“感染”这个词，显然村里的人有些不太理解，洪锋、胖小和夏晓妍听得一愣一愣的。 “冬梅姑娘，你在我们村里休息一晚吧，我去弄点草药一会让晓妍帮你敷上，明早你在走。”老村长沉吟了一会，扔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我去帮忙。” “等等！” 洪锋也要跟出去，却被李冬梅给叫住了。 这个出身红军的女战士，用严肃的口气说道：“洪锋，谢谢你在码头上帮了我家小月月，这次还救了我，正因为这样，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说。” “有话跟我说？”洪锋转回身，微微一愣。 “你三艘船，是你带人劫的吧？”李冬梅这一句话，让洪锋整个人都僵住了。 站在洪锋身边的胖小和坐在床边的夏晓妍，此时眼中也出现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 李冬梅靠着床头，微微一笑道：“你不用吃惊，我肯定你很有勇气，也很勇敢，可是太鲁莽了。我们昨天在码头上见面时，你是带人在观察日本人货船的情况对吧？你当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洪锋问出这句话时，整个人也认真了起来。 李冬梅道：“你没发现，昨天码头上除了一个汉奸外都没有日本兵站岗吗？就是你打了林二狗，后来日本兵追你也是从货船上跑下来的吧？从古至今，哪有军队运送物资怎么可能不派足够的士兵守卫？” “哦！这个事我后来知道了，他们是故意引你们红军的游击队上钩。”洪锋道把在劫船时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反正李冬梅是红军，本身就是打鬼子的，洪锋也没必要瞒人家。 唉！ 李冬梅叹了口气道：“你在码头上没有发现日本人的阴谋，可我却看出来了，其实昨晚我们可以不行动的，但我们还是在运河上跟日本人开火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啊？ 洪锋又愣了一下。 李冬梅继续说道：“因为如果我们不行动，你们昨晚很可能就要死在大运河上了。” “你们昨晚的行动，实际上是为我们打掩护？”洪锋看向李冬梅，眼中充满了不解之色。 “对，就是为了你们。我是红军战士，红军是人民的军队，我们不能眼看着你们去送死。” 李冬梅一脸真诚的说道：“洪锋，你没有真正的战斗经验，但你敢于向日本人出手的勇气和很棒的功夫，现在我们的国家处于危难之中，全国同胞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你愿不愿意加入红军，跟我们一起为解救我们自己的国家而奋斗？” 第七章 遭遇汉奸 沉默！ 听了李冬梅的问话后，无论是洪锋本人还是胖小，加上夏晓妍母女都陷入了沉默。 李冬梅也不催洪锋，一双充满真诚的目光落在洪锋的脸上，等着他给出答案。 “对不起。” 沉吟了好一会后，洪锋摇头道：“我就是东村的一个小农民，我只想让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吃饱饭，没有别的大志向。只要我的家人和我放在心上的人不饿死，我就满足了。” 说到这里时，洪锋还看了夏晓妍一眼。 晓妍这个容易羞涩的女孩，此时也在看着洪锋，漂亮的脸蛋上挂起一抹红霞，别提多好看了。 “洪锋，你的想法我理解，可你想没想过，如果没有了国你还哪来的家？” 李冬梅勉强坐直了身子，道：“如果我们的祖国被侵略者彻底吞噬掉，你还能保护得了你的东村吗？你在乎的父老乡亲、你的心上人，将来都得活在侵略者的屠刀下，他们的生命随时会被屠刀夺走，你想过吗？” “也许你说得对吧。”洪锋又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在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恰好看到拿着草药回来的老村长正站在门外。 这位最让洪锋尊重的老人，盯着洪锋的双眼，脸上带着一丝和蔼之色，但却没有说一句话。 “老村长，有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太想懂，我就是一小农民。”洪锋这句话是对老村长说的，可明明就是给李冬梅听的。 说完这翻话后，洪锋绕过老村长跑了出去。 “洪锋哥，等等我。”胖小也快步跟出去了。 唉！ 李冬梅重重的叹了口气，夏晓妍母女倒是显得轻松了几分，长出了一口气。 “冬梅姑娘，你不用叹气，刚才你说的我都听见了，我也是农民，说真的，如果我跟洪锋调换身份，我也不想跟着你们的队伍四处跑。”老村长走进屋子，将草药放到一边，认真的说道。 “我明白！”李冬梅勉强一笑，“只是觉得可惜，现在我们的国家真的需要他这样有勇气的好男儿。中国四万万同胞，要抗击侵略者绝对不是不能成功，只因为他们被列强欺负怕了，大多没有了反抗的勇气，我们中国需要反抗的勇气。” “勇气！” 老村长点了点头道：“洪锋他们几个，都有这样的勇气，可做为长辈，我也不希望他们离开东村的，上了战场枪炮无眼啊……” “每一个上战场的战士，都知道枪炮无眼，老村长！” 李冬梅的言下之意，老村长自然明白。那些走在抗日第一线的战士们，他们都是不计生命安危的抗击侵略者，他们都是中国最有勇气的人，可是想要让老村长劝洪锋他们去参加红军，老村长做不到。 “洪锋哥” 跑到外面的胖小，跟在洪锋身后，一脸紧张的说道：“哥，你可别跟那个李冬梅的，红军可是跟日本鬼子死磕的队伍，咱们中国的军队跟日本军队打过多少场仗了，哪有赢的时候？你要参加了红军，那就是送死，知道不？” “知道！” 洪锋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你提醒我，我说了，我就想保护咱们东村，国家大事咱们小农民管不了。” “嘿！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你被那女人说动，跑去跟鬼子硬碰硬。” “哈哈！咱不跟鬼子硬磕，以后有机会了，咱们还劫他们的货船，咱们能吃饱了饭就成。” “洪锋哥说得对，现在你要去哪？” “去村外河边看看，刚才李冬梅说的话把我提醒到了，他说我们在码头上观察的不仔细，咱们是真笨，现在得学聪明点，看看救李冬梅之后留没留下什么容易暴露的线索，咱们可不能因为救个女红军给村子惹来麻烦。” 二人说话间，快步走出了东村。 东村外的小河，是运河上引流出来的一个分支正因为如此，李冬梅才会飘到东村来。 “洪锋哥，你说来检查一下可真来对了。河床边有两大块烂甲板，李冬梅应该就早抱着甲板飘到这边来的。” 经过仔细检查，胖小从河床上的草丛里拽出两块破损的甲板木。 “盒子炮！”洪锋更是在河床的淤泥处捞出一把手枪。 这种像方盒子一样的枪，在三几年时非常流行，正因其形状，所以中国人都喜欢叫这玩意盒子炮。 “枪？”胖小一脸兴奋的跑过来，搓着手道：“洪锋哥，这可是好玩意，咱们要是有盒子炮，以后不管面对小鬼子，还是对上小黄山的土匪，咱们可都有底气了哈。” “别得意忘形，这把枪你不能用，咱们得把这玩意藏起来。”洪锋皱着眉说道：“上山，这把枪藏在咱们藏余粮的地方才行。” 哦！ 胖小撇了下嘴，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别傻愣着了，把那两块甲板木拿着，咱们这就走。” 哦！ 二人收了枪，抱着甲板木起身离开。 村南头是一片树林，过了树林就是东村藏余粮的荒石山，当洪锋二人接近树林时，突然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特么的，日本人自己不出来找游击队的线索，总是把这些苦差事派给我们。” “别抱怨了，昨晚皇军打死了好几个游击队，好多人受伤跳河了，如果我们真找到点线索，甚至能找到游击队的大本营，那我们的功劳可立大了。到时候要钱有钱，要姑娘有姑娘哈！” “哼，呵呵！想得倒美，就怕直接遇上游击队，咱们几个全挂了。” 咦！ 洪锋和胖小赶紧躲到树后观察，树木内有三个穿着黑缎子马甲的青年，正吊儿啷当的向这边走来。 “林二狗！”看到这三个家伙后，的眉梢挑了起来，因为走在那三人中间的正是汉奸西村的汉奸林二狗。 胖小小声说道：“洪锋哥，咱们遇上汉奸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打了。一会出手麻利点，狠狠的打。”说话间，洪锋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破布，把脸给蒙上了。 “好。”胖小干脆把衣服兜里来，也蒙住了脸。 三个汉奸一点没发觉他们正在接近危险，大大咧咧的朝着树林边缘走了过来。 第八章 陷害 砰！ 最前面的林二狗，刚从树林中走出来，就被一扇足有半米宽切浸透了水的温厚甲板木重重的拍在了脸上。 呜嗷…… 伴着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林二狗的身子被拍得倒飞出四五米远，那中分头被拍得随风飘舞彻底凌乱，左脸上的黑痣都跟着扭曲到了太阳穴处，两道鼻血狂喷出一米多远。 扑通！ 当林二狗重重摔落在地时，双腿用力一蹬便昏了过去，而另外两个汉奸眼看着林二狗倒飞而回，还多走了两步后才反应过来。 “狗哥，你怎么飞了？” “特么的，是有人打狗哥！” 砰砰！ 紧接着，又是两声闷响发出，洪锋和胖小有如两个凶悍的土匪一样窜出，两扇甲板木对着两个汉奸抡开，砸得啪啪作响。 “啊！特么的，你们是什么人？” “居然敢打我们，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两个汉奸被打得眼前直冒金星，明明是两个人在打他们，他们却看成至少七八个人在出手。 胖小也是故意冒坏，一边打人一边顺嘴吼道：“你们两个混蛋，老子是小黄山上的二当家你不认识吗？” 咦？ 洪锋眼前一亮，小黄山上的土匪可是十里八村的公害，两个当家的心狠手辣，坏事都做绝了。 最有意思的是，小黄山土匪的二当家还真是个胖子，那体形跟胖小不相上下。 于是乎，洪锋也跟着吼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啪啪啪！ 甲板木拍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两个汉奸被打得双手抱头满地满滚，不到一分钟二人就胖了一圈。 其中一个本来就挺胖的汉奸还嗷嗷大吼道：“土匪哥，你们不是说留下买路财吗？那我们给钱还不行啊，别打啦！” “闭嘴，土匪界的规矩，抢劫先打破财架！”洪锋这纯粹是在顺嘴胡扯。 胖小还有模有样的配合道：“对，你们也别乱叫了，配合点啊，打你们半刻钟就完事。” 两个汉奸听了洪锋二人的话后，差不点暴粗口骂人，我们挨打还要配合点？还得打半刻钟？那不把人给打死了吗？ 当然，以洪锋的作风，只要不是面对鬼子，他是很难下死手。 就算是昨晚劫船，洪锋对鬼子下手非常狠，也不是招招死手。 在揍了近五分钟后，洪锋和胖小终于停了下来，两个挨揍的汉奸双眼都揍封了，眼皮肿得跟馒头似的，并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来挨打也是个力气活啊！ 洪锋和胖小此时也有点喘，打人同样也累。可二人哪怕打累了，手上也没闲着，为了装成两名合格的土匪，二人俯身开始翻这两个汉奸的衣兜。 这两个汉奸还挺有钱，从他们身上翻出一大堆面值超大的法币，有好几亿。 中国38年那时候，货币市场通货膨胀得非常厉害，有钱人有时候上街买东西，都得用麻袋装钱，而恐怖的大面值法币更是随处可见。 当然，这种大面值法币，对于东村的农民来说，还是很稀罕的玩意。 “枪，这两个臭傻子竟然有枪。” 更珍贵的是，胖小在那个胖汉奸的腰上又摸出一支盒子炮出来。 洪锋同样在另一个汉奸的身上也摸出一把枪，看来刚才二人偷袭就对了，如果真让这三个汉奸掏出枪来，哪怕洪锋的功夫很棒，也可能被人家打死。 “靠！还有枪，你们不是一般人吧？”洪锋抬脚踩住一个汉奸的脸，明知故问道。 “兄弟，我们是沧州皇协保安队的人！” “兄弟，我们可是背靠日本人，你们最好对我们别太过份！” 两个汉奸提到自己身份的时候，还有了点底气。 毕竟现在日本人厉害，全中国不管什么人都提日本人而色变。 可今天他们想错了……砰！ 洪锋那斗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胖汉奸的脸上，并且骂道：“你是不是傻？我们是小黄山上的土匪，我们也有枪，什么时候怕过鬼子？” 胖小跟进，一只沙包大的拳头，闷在另一个汉奸的脸上，破口大骂道：“别说打你们几个小汉奸，小鬼子的货船我们都敢……” “二当家，这个不能说。”洪锋赶紧捂住了胖小的嘴。 其实在胖小说出小鬼子的货船时洪锋就急了，这陷害小黄山土匪的戏码也太明显了吧？不过正因为他急了，反而把这场戏给演得逼真了。 胖小也感觉有点过了，于是凶相毕露的说道：“要不把这几个汉奸干掉吧！” “别呀，二位好汉爷爷，放过我们吧！” “二位爷爷，我们也不容易，都上有老下有小啊！刚才你们说的事情，我们俩都没听见，啥也不知道。” 两个汉奸吓得跪地求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洪锋抬手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下道：“二当家，在怎么说我们也劫了他们的钱财，而且都是中国人，要不给他们一次机会？” “对对，这位好汉爷爷说得太对了，我们可都是中国人。” “你们是好汉，要杀得杀鬼子啊，就把我们俩当个屁放了吧！” 两个汉奸像哭丧似的说道。 “可是……”胖小这会儿彻底入戏了，真把自己当成了土匪的二当家，一脸不爽的说道：“可是他们身上就这点小钱，不值啊！” “好汉爷爷，我们俩钱少，可另一个有钱啊！” “对对，第一个被你们打倒那人叫林二狗，他有钱，他腰里还别着两条黄鱼呢。” 在那个年代，黄鱼指的就是金条，当时的社会状态下，通用的法币实在太不值钱了，想买大宗商品还是真金白银来得实惠。 于是乎，刚才被洪锋一甲板木拍昏的林二狗，就被他的两个汉奸同伴给出卖了。 两根金条，放在贫穷的东村，足够这整个村子二年不愁吃穿了。 半个小时后，两个伤痕累累的汉奸，把昏迷不醒的林二狗架到了没人的地方。 “哎我去了，我这脸怎么这么疼？”林二狗醒来时，疼得他差点哭了。 “哎呀，狗哥，我们刚才遇上土匪了。” “对对，小黄山上的土匪，把我们三个的盒子炮都没保住，连你那两条黄鱼都被顺走了。” 两个汉奸一人一句的说道。 “什么？我的黄鱼！” 林二狗摸了摸腰间，而后急得原地蹦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大吼道：“该死的土匪，这群不讲理的畜生，我迟早有一天要灭了他们。” “狗哥，不用等迟早哪一天，现在我们就可以请皇军出手。” “对对，刚才小黄山的二当家说漏了嘴，他说他们连小鬼子的货船都敢劫！” 哦？ 林二狗眼珠转了转，瞪着眼睛问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得有证据啊！” 第九章 日本浪人 “证据？” “有啊，狗哥，你看那两块木头板子，那不就是船的甲板木吗？” 两个汉奸屁颠屁颠的将两块甲板木抱了过来，刚才那两个土匪可就是用这玩意狠拍了他们三个汉奸的啊！ “果然啊，这回证据确凿了，走，我们回沧州，请清田队长给我们作主。”林二狗用力挥了下手，转身就走。 另外两个汉奸抱着甲板木，也紧跟着离开了。 “我去，这甲板木本来我们是要收起来，避免被日本人盯的，没想到成了指证土匪的证据了啊？” 当这三个汉奸走后，胖小和洪锋从一颗树后转了出来。 原来洪锋二人也没有真走，他们就是看这三个汉奸接下来会干什么呢。 洪锋抬手揉了揉下巴，道：“貌似这回有点玩大了哈！” …… “什么？你们把小黄山上的土匪给黑了？” 一个小时后，东村老村长一脸惊讶的盯着洪锋和胖小问道。 胖小扭着脸，嘿嘿笑个不停。 洪锋道：“老村长，我们也是没办法，汉奸摸到我们这边来了，当时胖小也算是灵机一动，顺手就把土匪们给黑上了。” 说话间，洪锋把那两根金条也交给了老村长。 咕噜！ 老村长看着这两条金灿灿的黄鱼，眼睛也瞪大了，还用力咽了口口水。 “好吧，不管是日本鬼子，还是土匪都不是好东西，黑他们也对，让他们互相掐去吧。” 老村长把金条拿了起来，一脸凝重的说道：“这东西放到我们手里，迟早是祸，洪锋啊，明天你跟我进趟城，咱们得把这两条黄鱼变成……碎银子和一些生活用品，这才不显眼。至于法币，那玩意就不要了，你和胖小弄到纸票子就留着自己用吧。” “好嘞！” 洪锋和胖小子一脸兴奋的应道。 老村长又说道：“还有，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们不要告诉其他人。胖小，你小子身体壮实，一会喊上小五，赶紧把剩下的余粮也都藏山上去。小锋，一会你去告诉瘦子一声，让他平时去小黄山那边看看，看小鬼子和土匪会不会真掐起来。” …… 傍晚时分，林二狗三人也回到了沧州城。 在沧州宪兵队大院的某间办公室内，林二狗正唾沫横飞的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一个看样子只有三十多岁的青年日本军官，坐在办公桌后，脸上透着高冷傲气，左手握着一把日本军刀，右手放在桌子上，五指轻轻律动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出嗒嗒声。 “清田队长，我有九成把握，小黄山上的土匪就算不是大运河上的游击队，至少也跟游击队有关。”林二狗足足说了十多分钟，最后下了结论。 “土匪二当家亲自打了你们，还用甲板木打你们，这简直就是在挑衅我们皇军。”清田队长拍案而起，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对对，这些土匪太不像话了，如果不给他们点颜色，以为咱们皇军怕了他们呢！” “太君，我觉得咱们是该把这群土匪给剿灭了，这样当地的百姓还得感激皇军大嗯呢，得民心啊！” 林二狗身后的两个汉奸也跟着添油加醋。 青田队长道：“明天我们要迎接井上大佐和他的井上联队，这次井上大佐的部队是路过沧州，最多逗留两天，两天后我们就去小黄山巢匪。” …… 次日清晨，洪锋套了架马车，准备跟老村长进城。在夏晓妍家休息了一晚的李冬梅也要离开，正好搭一段顺风车。 “冬梅大姐，你准备去哪？”洪锋赶着车出村后，扭回头问道。 李冬梅道：“你们要进城，就把我扔在老东城门外面就行了。” “好，坐稳了哈！” 洪锋手中的马鞭子一甩，抽出啪的一声脆响，“驾！” 两个小时后，洪锋的马车进了沧州城，李冬梅早在老东城门外下了车，此时她站在官道边的一间茶铺前，看着城门方向若有所思。 “冬梅，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同志们可都很担心你呢。”一个穿着粗布坎肩的中年走到李冬梅的身边。 李冬梅道：“经过这次在河上的战斗，我想以后我们的行动要谨慎些了，日本人已经变狡滑了。” “他们不仅是狡滑，这些侵略者还打着别的主意，最近在沧州出现了不少的日本浪人，明天井上联队也会路过这里，貌似都跟一件大事有关，咱们回去再说。” “好，我也正想跟组织说一下洪锋这个人，他是人才……” 日本人虽然占领了沧州，可城里的秩序却并不像想像中那么混乱，街道两边的商铺都在正常营业，老沧州有些街道上，还有传统的打把式卖艺人存在。 沧州做为中国的武术之乡，街头卖艺的人很受欢迎，虽然这些卖艺人的真功夫不见得很好，可的确耍得很精彩，总会赢得一片片叫好声。 在老村长的指示下，洪锋牵着马车，停在了一处名叫李记的大铁匠铺门前。 “小锋，我进去会会老朋友，那两条黄鱼就指望这里处理了，你在外面看着马车，别乱跑哈。”老村长甩腿跳下马车，腿脚灵活度一点不像个老人。 “好嘞！”洪锋应了一声，将马缰绳系在门口的拴马杆上，然后坐在车前看热闹。 在李记斜对面的十字路口处，就有一对父女正在打把式卖艺，父亲是四十多岁的强壮汉子，女儿是个看样子十六七岁的干练女孩。 此时中年汉子刚表演完铁掌断砖，赢来一片喝彩声，随后中年抱着拳说道：“父老乡亲们，我赵大同和女儿在这条街上卖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承蒙乡亲们厚爱，一直赏我们父女俩吃饭钱，今天我再卖点力气，给大家演一手……” “华而不实！”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而且极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赵大同的话，所有围观看热门的人都循声看去，一个穿着木屐，脑后扎着小辫子的日本浪人走了出来，还用嘲讽的口气说道：“中国武术就是这么胡乱硬练，完全不注重实战，你用手砍断多少砖头也没用，真正跟高手对决时，你要面对的是人，是会动的人，可不是挺着你打的砖头。” 听了这位日本浪人的话，赵大同的脸色冷了下来。正拿着铜锣四处讨赏钱的女儿也停下了动作，一张漂亮的脸蛋上也升起一层寒意。 所有围观的人此时也都安静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了很多。 这日本浪人见自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抬手指着赵大同挑衅道：“支那人，你用什么眼神看我呢？不服？” 第十章 东亚病夫骂谁呢？ “对，我不服！” 赵大同虽然靠打把式卖艺为生，可练武人自然有血性，他向前一步握着一对沙包大的拳头说道：“日本人，我不服你还想动手比试比试吗？” “比试？支那人，你想错了，我不是想跟你比试，我是想打死你，你怕不怕？”日本浪人越说越狂，加上他的汉语本来就说得很生硬，听起来就更讨人厌了。 赵大同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指着日本浪人，道：“就凭你骂我们中国人是东亚病夫，我今天就一定要跟你打一场，看谁打谁死。所有在这里的中国人都给我作证，如果我被这日本鬼子打死了，算我活该，如果他被我打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老赵，我们都给你作证，放开手脚，打死这小鬼子。” “老赵，你就像平常劈砖头那样把这小日本劈了吧，我们都支持你。” “老赵，日本人骑在我们头顶上拉屎撒尿已经够欺负人了，今天你就狠狠收拾收拾他，给我们出口气吧！” 围观的人们此时群情激愤的大吼起来。 “来吧，小鬼子。”赵大同向前一步，脚踩丁字步，双后呈伏虎式拿桩站稳。 “支那人，你会因为你的嘴贱而付出惨重代价的。”日本浪人大吼一声，上前就是连环三拳。 日本的空手道看似简单实则粗暴，拳法直进直出，实战性的确很突出。 哈！ 赵大同断喝一声，一边快速后退一边摇动双臂左格右挡。 边挡三拳后，日本浪人转身摆腿，套着根木屐的大脚扫向赵大风的头部。这一记转身高摆腿，引得四周围观者发出一片惊呼声。 赵大同身形后仰，别看他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可身体柔韧性比年幼的小姑娘也差不了太多，一个标准的金刚铁马桥避过这一拳，他的身体向后几乎仰成一个拱桥状的弧度。 “好，老赵好功夫！” “老赵加油，打死这个小日本，为咱们沧州人争光就靠你了。” “老赵，打他。” 围观的人群大声给赵大同加着油，可赵大同的女儿却紧张的端着铜锣，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避过日本人一脚的赵大同身休如弹簧一样悠然而起，右手沙包大的拳头如钟摆一样勾向日本人的下巴。 然而那日本人更快，因为他踢空一脚后只是小腿回收并没有落脚，当赵大同重新起身的刹那，他的小腿再次弹出。 砰！ 坚硬的木屐狠狠的踹在了赵大同的脸上，而赵大同的拳头距离日本浪人却还有至少二十公分的距离。 在某个刹那，所有围观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清清楚楚的看到，赵大同的半边脸都被木屐踢得变了形，身形踉跄后退，嘴角也流出了血迹。 “东亚病夫，说你们中国武术是花拳秀腿还不承认吗？用你那能劈断砖头的手来打我啊！” 日本浪人猖狂大吼，腰胯发力双脚猛蹬，身形急扑而上，又是一串连环拳追击向赵大同。 一招失了先手后，赵大同被逼得步步后退，躲避格挡对手攻势的过程也显得有些狼狈了。 “老赵！” “老赵他，他好像真打不过这个日本浪人了。” “老赵，不行就别打了，认输吧，千万别伤了筋骨……” 围观的人有些也紧张了起来，还有人大声喊着不打了。 可围观的人没有想到，他们越是这么喊叫，就越让赵大同分心，在日本浪人的猛烈攻势下，赵大同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 砰，砰砰砰！ 一串拳拳到肉的闷响声暴起，那日本浪人抓住赵大同的一个破绽，拳头如同雨点般砸在赵大同的胸口和腹部，打得赵大步步后退，目光开始涣散。 “爸爸！” 赵大同的女儿扔掉手中的铜锣，朝着日本浪人冲了过去，“别打了，我们认输，我们认输。” “认输，晚了！”日本浪人一记凶猛的转身回旋踢，将赵大重踢得双脚离地倒飞而起。 “爸爸！”赵大同的女儿此时眼泪都流了下来，赶紧跑过去要接住自己的爸爸，可是却被日本浪人一把抓住手臂，猛然甩向一边。 “花姑娘，你别急，打死了你爸爸下一个就抡到你。” 日本浪人的脸上升起一抹淫笑，扔下这句话后他猛然跃起，朝着摔落在地的赵大同扑去。 只不过在这日本浪人甩开赵大同女儿的同时，一个强壮青年的身影突然出现，左手轻托了下女孩的腰背便帮她稳住身形，随后追着日本浪人的身形跟了上去。 “东亚病夫去死。”日本浪人得意的骑坐到赵大同的身上，右拳高高挥起。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砰的一声抓住了他的手腕。 “谁？”日本浪人大惊，猛然扭回头，恰好看到一个皮肤微黑，浓眉大眼的强壮青年。 没错，出手的正是洪锋，他手上猛然发力，将日本浪人甩开，并且大喝道：“中国人！” “大哥，大哥哥，谢谢你。”赵大同的女儿此时也跑了过来，一边向洪锋道谢一边把她爸爸扶了起来。 赵大同此时目光还有点不太聚焦，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喘着粗气说道：“小兄弟，谢谢你，但你不要多管闲事，日本人很凶残的，他会恨上你的。” “八嘎！” 与此同时，被洪锋甩开的日本浪人真的怒了，他指着洪锋骂道：“东亚病夫，你们支那人真卑鄙，竟然偷袭我，我要杀了你。” “你闭嘴吧！”洪锋转回身，正视着日本浪人，毫不客气的反击道：“你没听到人家老赵的女儿喊认输了吗？到底是谁卑鄙？” “东亚病夫，我就是要杀了他，还有你，支娜猪，你就是头该死的猪！”日本浪人一边怒吼，一边走向洪锋。 “东亚病夫骂谁呢？”洪锋此时火气也上来了，他同样上前一步逼视着对方的双眼，同时还设了个语言陷阱。 “东亚病夫就骂你呢，现在我就杀了你。”日本浪人跨步向前，一拳打向洪锋的胸口。 哗！ 在这本该无比紧张的时刻，气氛应该最为压制的时刻，日本浪人对洪锋出手的时刻，围观的人们竟然发出一片哄笑声。 第十一章 杀人、逃跑！ 别人在笑，可洪锋却没有笑，他目光专注着对手打来的拳头，脚下微微一动，身形向左拧转。 日本浪人的拳头从洪锋肩背后擦过，给人一种好似差一点点就能打到洪锋的感觉，惊得围观人群集体倒吸了一口冷气，所有人在这一刹都安静了下来。 可在这一瞬间，日本浪人的双瞳似乎猛然收缩了一下，只有真正行家里手才会明白，洪锋这一躲是最大限度的节省了移动距离，这样可以为反击提供最短的发力时间。 咔！ 就在洪锋做出躲避动作的同时，他的右臂向外一拱，横肘重重的顶在了日本浪人的胸口。 中国武术讲究拳脚之力不及一肘、长拳短打不如一膝，就是说明肘和膝的攻击力是最可怕的，只这一击得手竟然让日本浪人的胸口处发出了骨骼断裂的脆响声。 “我的妈呀，这日本浪人被击退了。” “这小伙子可太厉害了，比赵大同还厉害啊！” “好样的，小伙子加把劲，把这小日本打成猪头。” 所谓看热闹的不怕事大，洪锋能一招击退日本浪人，更是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中国人都大感振奋，在这一刻欢呼声都形成了浪潮。 “短打拳术，这是正宗的老沧州八极拳！” 恰好此时赵大同也站了起来，这个靠打把式卖艺为生的汉子，眼前突然一亮，“这小老弟是真正的高手，我绝对不会认错，这是纯正的八极拳术。” 一肘击退日本浪人后，洪锋弓步向前，探手抓住对手的肘关节猛然向回一带，同时左膝前顶。 砰！ 又是一声恐怖的闷响暴起，日本浪人感觉自己肚子都要被顶炸了，双脚不受控制的离地而起，足足倒飞出六七米远才重重的摔落在地，砸起一大片烟尘。 一瞬间，四周再次响起了大片的叫好声，声音几乎把整条街道都给都给贯穿了。 “八，八……八嘎！” 那日本浪人挣扎了好几次才站起来，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左手捂着胸口处，脚步都有些飘忽了，可眼中充斥着杀机，恶狠狠的骂道：“支娜猪，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该死的。” “小日本，想杀我，你还有那力气吗？”洪锋冷笑着嘲讽道。 “杀你，我一定杀了你。”日本浪人此时双眼赤红，遥遥晃晃的朝洪锋逼近，伸手还去抓洪锋的双肩。 “滚！” 洪锋再度身形一拧，跨步向前一挤，以右肩将日本浪人再次撞得倒飞而起。 “绝对是正宗的八极拳，这是老八极出名的挤靠技，都是短打拳法的杀招啊，什么人培养出来了这么年轻的高手啊！”赵大同看着洪锋出手，眼中不断闪烁着精光。 啊噗！ 日本浪人倒摔在地，当他挣扎着再次坐起来时，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哇！这日本人吐血了。” “小日本，你还说咱们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吗？你也太不禁揍了吧？” “小伙子，打，打死这小日本。” 围观的人群情绪都高涨到了极点，欢呼声、呐喊声形成了一道道的声浪。 可赵大同此时却冲了上来，拉着洪锋就往人群外挤，还急吼吼的说道：“小兄弟，别打了，赶紧走！” 赵大同的女儿跟在后面也急切的说道：“快点，快点，我又看到两个日本浪人挤进人群了，一会怕要惹来日本宪兵队的呢！” 听到赵大同父女的话，洪锋也瞬间冷静了下来。三人所过之处，围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虽然洪锋没有再继续对日本浪人出手，可他今天已经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眼中的英雄，所有投向他的目光都带着崇拜的火热。 “八嘎牙路，打伤了加藤一郎就想走吗？” “支那人，你若祸了，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你必须用你的生命来洗刷我日本武士的耻辱。” 与此同时，两名穿着和服挎着武士刀的日本浪人堵在了洪锋三人的面前。 两把雪亮的武士刀被这两个浪人抽出，吓得四周人群开始立刻四散，还伴着大片的尖叫声。 “大家快跑啊，日本人要行凶了。” “小日本果然不讲信用，比武输了就要群殴。” “啥也别说了，快跑，要不然要崩身上血啦！” 围观人四散奔逃，多少让洪锋有些心凉，正如李冬梅所说，陷于苦难中的中国人现在真的缺少对抗侵略者的勇气啊。 可洪锋没有发现，这些慌乱逃跑的普通百姓，却干了一件更凶残的事情，那个被洪锋打伤的日本浪人被人群撞倒，还发生了无情的踩踏，这个被同伴称作加藤一郎的家伙，做鬼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被踩死的。 没错，在混乱中，本已经重伤的加藤一郎被善良的中国人民给踩死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日本浪人对着洪锋也挥起了尖刀。 当！ 一把锋利的武士刀劈天洪锋面前时，洪锋顺手从赵大同女儿手上抓过铜锣将武士刀挡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女孩把刚才扔掉的铜锣又捡了回来，还成为了洪锋的盾牌。 “支那人，去死。”另一个日本浪人挥刀斜劈向洪锋的肩颈。 “小日本，滚开。” 关键时刻，赵大同飞扑上来，将另一个日本浪人撞得向后飞滚。 紧接着洪锋转身旋踢，一脚踢在挥刀砍他的日本浪人小腹处，踢得对手向后飞出三米多远，扑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 “完了，真惹祸了，我现在跑，老村长怎么办？” 洪锋此时想到了老板长，目光也朝着李记大铁匠铺看去。 那满面慈祥老人，此时正站在铁匠铺的门前，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魁梧老头，二人的目光都在关注着洪锋。 “支那人，我砍死你。”被洪锋一脚踢飞的日本浪人，此时又挥刀冲了过来。 洪锋身形一闪，右手叼住对手腕，向前横冲的同时手腕一拧，将对手手臂反转向上，利用对手自己手中的刀，架在了对手自己的脖子上。 在制住了这日本浪人后，洪锋再次看向铁匠铺正门。 站在正门处的老村长，此时目光中透着坚定，抬起右手在脖子下做出一个横抹的动作，然后朝着街道的一端指了指。 老村长的意思很明显，杀人、逃跑！ “明白了。”洪锋此时眼中出闪过一抹狠意，用上用力一压。 噗！ 锋利的刀锋切出一道鲜红的血线，日本浪人的双瞳骤然扩大，尸体也瞬间变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第十二章 李大锤 噗……啊！ 就在洪锋杀了一人的同时，另一边的赵大同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刚才被他撞开的日本浪人起身后发了疯一样连续挥刀朝赵大同砍杀，竟然在赵大同的左臂上砍出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向外飘洒而出。 “支那人去死！”日本浪人一刀得手，再次挥刀而上。 “滚！”看到赵大同危险，洪锋手疾眼快，甩手将手里的铜锣抛了出去，咣当一声砸在日本浪人的脑袋上，在这日本浪人的右脸上砸开一条血口子，疼得他双手抱头连连后退，手中的武士刀也向地面掉落而下。 这还不算完，洪锋快步冲了过去，一脚踢在向下坠落的刀把上，武士刀嗖的一声斜飞向前。 噗嗤！ 锋利的刀尖准确无误的钉穿了日本浪人的小腹。 “走！”洪锋拉着赵大同撒腿就跑。 “小兄弟，不能走这边，咱们得从新东门走。” 当冲出这条街后，赵大同急吼吼的说道：“日本这宪兵队距离老东门近，只要他们得到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封老东门，我们从这边抄小道，去新东门，可以更快安全的离开。” “好，听你的。”洪锋说话间，在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来，一边走一边帮赵大同包扎伤口。 “大哥，谢谢你刚才出手相助帮助我们父女俩，赵芳我感激不尽。”赵大同的女儿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气质，跑路时一边向洪锋道谢，一边报了名字。 洪锋道：“叫我洪锋就好，不用叫大哥，你们不要回家看看吗？” “不回了，小芳她娘死了好多年了，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家里啥也没有，只要我们俩活着走到哪都是家。”赵大同说话间，正好看到路边不知道谁家的后窗开着，窗口处还挂着一件粗布黑衣。 赵大同顺手把衣服捞了过来，快速套在身上，这样一来把他受伤的手臂也给挡上了。 赵芳跟她爸配合得倒默契，她爸爸顺手偷衣服，她立刻向窗口内扔进几张法币，还小声说道：“江湖求急，谢谢了。” 洪锋看着这对父女的表现，刚才杀人的紧张神经也放松了几分。 三人快步急行，一边走洪锋一边问道：“老赵，你们父女这么离开沧州城，准备去哪啊？” 赵大同道：“我特么早想好了，以前图着过个安稳日子一直没下决心，现在决心下了，我要去参加红军，以后光明正大的跟日本鬼子对着干。” 哦！ 洪锋微怔了一下，他对红军的了解只局限于李冬梅，在认识那个女人前他对红军都没有个具体概念，没想到今天又听赵大同提起来了。 赵芳也跟着说道：“对，我们受日本人的气受够了，只有加入红军，我们晚上睡觉才能睡踏实，才不怕随时会有日本人来欺负我们。” “红军，很好吗？”洪锋问道。 “小兄弟，一看你就不是城里人，对红军知道的太少了。” 赵大同语速极快的说道：“红军这一年多，在好多地方都打了几场漂亮仗，而且他们称自己是工农红军，是中国老百姓的军队，不像那些军阀到处从老百姓身上刮油水，口碑非常好。” “对对，前段时间有一支日伪军队伍在城外欺负老百姓，结果被一支红军游击队全毙了。受伤的乡亲们，还被红军队伍给了药，还留了粮食……还有……” 在向新东门逃跑的过程中，赵大同父女跟洪锋介绍着红军的事迹，让洪锋对红军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而李记大铁匠铺，此时正门已经关了，洪锋赶来的马车也被人赶进了铁匠铺的院子内。 老村长和魁梧老头坐在铺子里的简陋客内说着话，四周还站着几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 “师兄，洪锋那小子是个人才，刚才看他动手，八极拳可是得了你的真传啊！我这几个徒弟，除了打铁的手艺学成了，拳脚功夫都没有洪锋那小子厉害。”魁梧汉子说道。 唉！ 老村长叹了口气，皱着眉说道：“现在这世道太乱了，村里的几个小家伙即是我的徒弟，我也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看。为了他们在这世道上能活下去，该教的就多教他们一点，八极拳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本事，也希望他们将来能传下去，他们是未来的希望啊。” 没想到，这魁梧老头和老村长还是师兄弟。 魁梧老头道：“当年师父就收了我们两个徒弟，结果咱俩还为一本拳谱争了大半辈子，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我这个师弟了呢！师兄啊，以后别争了，这混乱的世道，我们俩这把年纪也不知道能活几年了。” 说话间，魁梧汉子将一个蓝皮的线装拳谱推到了老村长的面前。 “你不要了？”老村长愣了一下，看着魁梧老头的目光也变了。 “不要了。” 魁梧老头一脸真诚的说道：“今天看到洪锋这小子，我觉得这拳谱他才最适合继承。师兄，你的两根金条我收了，换成的碎银子还有你要的药材、棉花、布料、铁器什么的，我明天中午前帮你备齐，你在我这住一夜，明天我送你走。至于洪锋这小子，你也别担心他，我想，在日本人的部队反应过来之前，他逃出城应该没问题。” “好！”老村长点头。 聊完正事，魁梧老头话锋一转：“师兄，如果不是你怕这两条黄鱼扎手，以你那倔脾气，这辈子都不会登我的门了吧？师兄啊，我李大锤在这世上也就师兄你这一个亲人了，以后有时间多来我这坐坐，我有时间也去东村看你。” 老村长看着自己这个头发胡子也都花白了的师弟，沉吟了好一会后再次吐出一个字，“好！” 看来这对老师兄弟之间，曾经还有一段故事，只是年纪大了，都想开了，这次见面也彻底冰释前嫌了。 …… 日本宪兵队的正门前，林二狗挎着个盒子炮，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来回踱着步子。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穿着汉奸服的青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狗哥，大事不好了，日本浪人，日本浪人被杀了。” 啊？ 林二狗听到这句话，吓得一蹦多高，“谁？哪个日本浪人被杀了？” “是加藤一郎他们，就是跟着井上大佐今天早上一起来的那三位。我的天哪，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向清田队长汇报啊？”汉奸拍着手跺着脚，那急切的表情像是他自己死了亲爹娘一样。 “报，报个屁！” 林二狗把手里的瓜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清田队长正跟井上大佐和北岛介一他们聊正事呢，咱们不能打扰他们。” “那怎么办？” “调保安队，马上封城门，给我全城抓人。” 第十三章 老子是红军 所谓保安队，实际上就是一支汉奸队。 随着林二狗一声令下，六辆带斗的绿皮摩托车从宪兵队内冲出，每辆摩托车上坐着三个汉奸，朝着沧州城的六个城门冲去。还有好多汉奸，成群结队的小跑而出。 没错，老沧州有六个城门，原来是加小南门在内共五个门，后来日本人来了在东城墙上又扒开个豁口，造了一个新东门。 当洪锋三人赶到新东门城门附近时也不在快跑了，毕竟城门口处有日本兵在，三人都不能表现得像逃犯一样啊！ 可就在二人马上走向城门时，一声大吼突然响了起来，“封门！” 嗡，嗡嗡…… 摩托车从远处暴发着剧烈的咆哮声，一个梳着中分头，左脸上还长了颗黑痣的家伙从车斗子里都站了起来，挥着手大喊道：“太君，封门啊，有日本人被杀了，可能有红军进城了，戒严啦！” “特么的，狗汉奸！”赵大同猛然回头，气得他用力握紧了拳头。 洪锋同样回头观看，由远处飞奔而来的摩托车，把路上的行人惊得赶紧向路边奔逃，而看到站在摩托车车斗内的汉奸，洪锋还小声嘀咕道：“这人，有点眼熟啊！” “大哥哥，别眼熟了，汉奸都一个样，现在咱们怎么办？”赵芳拉了洪锋衣袖一样，有些紧张的问道。 “没办法了。” 洪锋用胳膊肘顶了赵大同一样，小声说道：“杀出去吧，不出城咱们都得完蛋。” “行，拼了。”赵大同道。 此时城门前的两个日本兵指挥着四个伪军，已经开始关城门搬路障。两个日本兵，更是把手里的枪抱了起来，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一些准备进出城的普通百姓，对着城门指指点点满腹怨言，可没人敢做些什么。 洪锋三人此时距离城门不过几步之遥，眼前有两个日伪军正从两边把路障向中间合拢，而后方的绿皮摩托车距离他们还有二十几米的距离。 “干！”洪锋大吼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块半截的砖头，突然向前一跃。 “啊，你干什么？”左侧抬着路障日伪军吓得惊呼出声。 洪锋这一跃，跳起近一米五高，那握着砖头从天而降的姿态实在太吓人了。 然而洪锋没有回答这伪军的问题，他手中的砖头，重重的拍在了伪军的额头上，砸得他顺着脸哗哗流血，身体扑通一声萎倒在地。 “小子，你敢打我们……我们……啊！”另一个抬路障的伪军被洪锋这张扬的一板砖吓得说话都在颤抖。 “打得就是你们这群二鬼子，放着好好的中国人你不当，非得给小日本当狗。”赵大同这时冲了上来，一只斗大的拳头，重重的砸在这个伪军的脸上，打得这家伙向后飞出五六米远。 “八嘎牙路！” “该死的支那人，我打死你们。” 两个端着枪的日本兵反应了过来，其中一个已经把枪口对向了赵大同。 “该死的是你们小日本！”洪锋此时真豁出去了，他抡圆了胳膊对着日本兵扔出了砖头。 啪！ 半截砖又稳又准的拍在日本兵的脸上，砖头甚至崩裂成几块，伴着一阵砖灰四散落地。至于那日本兵，被砸得他身体一僵，保持着端枪的姿势摔倒在地。 哈！ 紧接着，赵芳也冲了过来，这大姑娘还真够生猛的，她娇喝了一声抡起手中的铜锣咣的一声砸在了另一个日本兵的脸上。 刘风也没注意到，赵芳是什么时候把那破铜锣又捡了回来，这玩意还真是攻防俱备的利器啊！ 幸亏这父女俩都有些功夫傍身，现在又是拼命的时候，都下了狠手，可谓出手就伤人中招的肯定晕。 另外两个关城门的伪军，此时都看傻眼了。 “滚！” 洪锋冲上前，跳起来一记飞脚，将关了大半的一扇城门踹出咣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门扇发出咯吱吱的磨牙声，朝外快速张开。 “走！” “快快！” 赵大同父女也跟了上来。 三人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快速冲出城门。 嗡，嗡嗡！ 紧接着，林二狗乘坐的绿皮摩托也冲了过来，可惜刚才两个伪军向中间挪路障，中间留下的缺口不够摩托车通过，开车那货冲到近前时一个急刹，整辆绿皮摩托差点翻车。 坐在车斗的林二狗，有如超人一般嗖的一声向前弹射而出，从一米五高的路障上方飞过。 “哎我的妈呀！我特么怎么飞了？站住，前面那三个人站住。”林二狗一边飞一边怕，还不忘大呼小叫的喝止洪锋三人。 另外两个汉奸也快速下了车，撒腿向外就追。 砰！ 在追出城门后，一个汉奸掏出盒子炮，对着已经跑出老远的洪锋三人扣动了扳机。 啊…… 枪声响后，泼辣的姑娘赵芳尖叫着扑倒在地，她的右腿处中了枪，鲜血迅速染红了裤腿，疼得赵芳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腿，眼泪都流了出来。 “女儿！”赵大同心疼的冲了过去，把赵芳护住，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一个父亲用自己的身体为女儿撑起了最后一道保命的防线。 洪锋猛然转回身，抬起右手比划一个开枪的姿势，大吼道：“都特么滚回去，老子是红军！谁敢过来我打死谁！刚才我在城里已经打死三个小日本了，你们可以过来试试！” 洪锋这一嗓子喊出多大动静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城门内方圆几十米内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红军！” “他们果然是红军，卧倒，当心被击中。” “红军爷爷，我们不是日本人，求别杀啊！” 光是红军二字，吓得三个汉奸竟然没敢在开枪，甚至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洪锋也愣了一下，而后转身拉起赵大同，背起赵芳，朝着官道方向跑去。 “快一点，上了官道，只要钻进道边树林子，咱们就算把命保住了。”洪锋一边跑一边提醒道。 没错，从新东门出来，要上官道有五十多米的距离，官道两侧的树林子延绵出老远，正是他们逃命的最好去处。 咦！ 当洪锋三人跑出十几米时，刚才在城门内摔得半边脸皮都挂着血痕的林二狗突然抬起了头来，“不对啊，刚才那个红军手里好像没有枪，他是这么，就这么……比划的吧？” 林二狗说比划时，还抬起做出一个八的手势，好似手枪一样。 啊？ 另外两个汉奸也如梦初醒。 第十四章 八极拳 可等三个汉奸反应过来时，洪锋三人已经快跑上了官道，距离树林已经咫尺之遥了。 “狗哥，咱们还追不？” “进了树林，就咱们三个，很可能被他们干掉啊！” 两个汉奸都看向他们的汉奸头子林二狗，这个距离貌似开枪也打不到洪锋他们了。 “追，当然要追！” 林二狗瞪着三角眼，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过他脚下可没动，而是补了句，“敌人是危险的红军，而且人数众多，咱们三个追不行，等大队人马到齐时咱们一起追。” “他们人数众多？不就三个吗？”一个汉奸不解的竖起三根手指。 另一个汉奸机灵，抬手抽了同伴一脑盖子，“豆饼子你傻啊？明明三十多人嘛！” 被称作逗饼子的汉奸，苦着脸道：“我不是不明白，可是城门内的两个太君看到了对方是三个人，而且其中还有个小娘们，咱们如果连三个人都不敢追！” 啪！ 这回林二狗又抽了豆饼子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是不是刚才被红军吓傻了，从城门内跑出去三个，可树林里不是还有三十个红军接应他们呢吗？” 哦！ 豆饼子哦了一声，还拉了个长音，显然是明白林二狗的意思了。 如果日本兵驻沧州的军官，知道他手下养了一批这样胆小无能的汉奸，会不会气得七窍流血呢？ …… 沧州宪兵队内部，四个日本人跪坐在一个茶几前正聊着天。 四人中两个穿着军装，还有两个穿着和服，貌似话题有些严肃，脸上都没有笑容。 主管驻军的清田队长，此时正认真的说道：“运河上的红军游击队，我们已经基本确定了他们藏在什么地方了，他们就是小黄山上的土匪，我保证两天内就将这群祸害铲除掉。” “嗯！清田君，我明天就要带兵去支援前线，可能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记住，在我回来前，你必须把这边可能会出现的意外都给解除。”坐在清田对面的日本军官说道。 哈依！ 清田队长用力点头应道。 这个让清田队长如此尊重的人，正是井上联队的指挥官，井上雄男大佐。 井上雄男继续说道：“从清朝末时期中国人开始处处挨打，使得他们已经忘记了太多关于他们自己的历史和秘辛，沧州段大运河下沉埋着的那批黄金，一定要快点打捞出来，据我判断，这批财富可以给我们大日本皇军，再装备一个集团军的用度了。” 哈依！ 清田队长再次点头应声。 “清田新助先生，这次我们俩会留在沧州配合你。” 这时一位穿着和服切头发花白的男人开口了，“我们黑龙会，为你们日本军部培养了那么多优秀的特勤人员和军官，这次我们依然会给你们足够的帮助。但是，在这次行动中，希望清田君也能给我一定的帮助。” 清田新助对这个没有官衔的老男人同样尊重，非常认真的说道：“北岛先生请放心，这半年来我们一直派人寻找那个人，我想信，一定会找到那个家伙的。” “尽力吧，其实我也只是执念太重，那个人现在死了也说不定呢。” 北岛先生貌似有些感慨，可目光中却透着犀利和怨毒之色，“只是我不甘心，当年输给了那个中国的高手，如果找不到他，找到他的传人也行，或者说，我要拿到他的拳谱。” 这四个日本人，一聊聊天接近傍晚时分，在天色快黑下来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八嘎！说了好几次了，不许打扰我们。”清田新助很不满意的对着房门骂道。 紧接着， 房间外传来了一个极为难听切带着哭调的声音，“清田太君，大事不好了啊！刚才，刚才红军进城了，在城里杀了北岛先生带来的三位日本朋友。我们追出城外，可发现他们还有三十多人接应，我们经过浴血奋战，可最终还是没能抓到人啊！” “八嘎！” 清田新助和井上雄男同时开骂，北岛介一和另一个和服男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唰啦！ 北岛介一主动跑到门前，把拉门拉开。 门外站着满脸全是血痕的林二狗，对，是林二狗回来了，这会的狗哥脸上陪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北岛先生好，今天这……” “别废话，你刚才是说加藤一郎他们被杀了？”北岛介一怒发冲冠的问道。 “啊，对对，是这样的，我们全力追赶那些……” “别在我面前废话，我问你答。” 北岛介一恶狠狠的打断了林二狗的话，继续问道：“有没有线索？知道进城的红军为什么杀加藤一郎他们吗？” “我调查过了，好像加藤一郎先生跟一个街头卖艺的人比武，本来加藤先生都赢了，结果冲出来一个红军，就把加藤先生打死了，然后……” 林二狗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还别说，这小子真的去事必地点调查过了，事情的真相基本也了解得差不多。 幸好，当时没有人看到洪锋是从哪来的，否则可能就把李记大铁匠铺给连累了。 “你是说，一个人轻松的打死了加藤一郎，还打死了小边他们？”北岛问道。 “对对，就是一个人。” 林二狗道：“我找到几个目击者，听他们说，卖艺人叫赵大同。那个杀了加藤一郎出手时，赵大同还兴奋的说什么八极拳高手，正宗的八极拳……” 哦！ 在听到八极拳三个字时，北岛介一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口气也缓和了很多，“林先生，你真听到了八极拳这三个字？还是正常八极拳？” “对对对，北岛先生，我哪敢骗你啊！”林二狗诚惶诚恐的说道。 “很好，林先生，你立功了。来来，这是赏你的。”北岛从怀里摸出一根金条，塞进了林二狗的手里。 北岛介一的态度转变，还管林二狗叫林先生，这让狗哥的表情精彩纷呈。 “这这……北岛先生，我没保护好加藤一郎先生，还没抓到凶手，你还奖励我，我我……”林二狗握着金条，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北岛介一拍了拍林二狗的肩膀，道：“加藤一郎他们的死，跟你无关，无需提那件事了。我问你，你认识会武术的人吗？” “认识啊，沧州可是中国的武术之乡，练武术的人很多呢！” 林二狗掰着手拇指，数了些沧州城内有名的武师，最后还补充道：“城外十里八村，也有不少高手。就说我老家西村吧，咱们村里好多人都练三皇炮锤。还有河东的三个村子，里面的人都练把式……” “好，你不用说了，给你个任务，你明天去就走访一下城外的十里八村。记住，要找会八极拳的人，只要你能找得到，我还有赏，懂吗？” “懂懂！可北岛先生，沧州这地方的民风彪悍，像我这种效忠天皇为大日本帝国服务的人，去城外乱走不安全啊！” “这简单，明天让清田君，给你派一个班步兵保护你。” “好好，谢谢北岛君！” 第十五章 运河大集 傍晚时分，洪锋三人穿出树林，进了一个临近码头的破旧城隍庙。 洪锋背着个大活人，体力在好也跑不动了，而且小腿中枪的赵芳也坚持不住了。 进了破庙后，洪锋赶紧把赵芳平放到地上。 赵大同把女儿的小腿托高，避免失血过多，这些练武人都明白该如何处理外伤，一路上也一直在给赵芳想办法止血，所以这泼辣姑娘并没有生命危险。 “女儿啊，你还算幸运，子弹把你小腿上的肉打穿了，没伤到骨头，这是万幸！”赵大同一边说，一边帮女儿包扎伤口。 洪锋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才说道：“赵芳妹子挺坚强啊，这一路都没喊疼。” 脸色有些苍白的赵芳被洪锋一夸还笑了，“我从小跟爸爸练功卖艺，什么苦没吃过？江湖儿女，没那么娇气的。” 洪锋对着赵芳挑了个大拇指。 赵大同也跟着说道：“洪锋老弟，我女儿这点可没说错，这丫头从小被我当儿子养大的。” 嘁！ 赵芳白了自己老爸一眼，而后看向洪锋，“洪锋哥，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你还背着我跑了这么久，很累了吧？” “还行，我从小不是练武就是种地，我这身体壮得像头牛似的。”洪锋道。 “洪老弟，还真别说，你这身本事可真俊！” 一提到练武，赵大同也来了精神，认真的问道：“你练的是八极拳吧？咱们沧州练八极的人其实不少，可像你会这么正宗八极拳的可不多，简直是凤毛麟角了。” “哪有什么正宗不正宗一说啊，我练的这功夫，就是跟我……师父学的，也没啥名堂！对了，你们说要去找红军，可是怎么找啊？”洪锋不想跟外人提老村长，和自己村里的事，所以马上改变了话题。 赵大同道：“我想好了，明天坐大运河上的渡船去石家庄，听说那边红军比较活跃，我们去那边找。” “好，那今晚在这休息一下吧，明天我送你们去码头。” “好好，洪老弟，你替我照顾下女儿，我出去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色才刚蒙蒙亮，洪锋三人便离开城隍庙赶去了码头。 赵大同父女二人上了船后，赵芳还站在船尾处不停的朝洪锋摆着手，目光一直没有从洪锋的身上挪开。 “傻女儿，别摆手了，人都看不清了。”等渡船驶远后，赵大同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 “哪有，人家就是晃晃胳膊，我没看洪锋哥。”赵芳说完这句话后，脸蛋居然红了。 哈哈！ 赵大同大笑道：“看来我这傻女儿长大喽，这就是世道不好，得让你跟着我四处跑，如果能有太平日子，老子我不要这张老脸，也想办法让你嫁……” “哎呀！爸，你别乱说话，要不然我不理你了。”赵芳被赵大同说急了，脸蛋红得要滴出血来。 赵大同赶紧摆手道：“行啦行啦，爸爸不说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再见吧，洪锋这小伙子，有血性，人真不错。” 送走了赵大同父女，洪锋也一身轻松，转身沿着运河大堤往回走去。 从码头向东走，大约十里左右，有一处运河大集。 老年代的人常说赶集赶集就是这种大型集市，而运河大集更有河边人家的特色，除了在大河堤向外辐射出好多小商贩，河边还停着不少的小渔船，贩卖河鱼、河虾、河蟹的人更多。 像这样的运河大集，在大运河沧州段上有好几个，只是出集的日期是错开了，城外十里八村的人只要有时间就会来逛集买些日用品。 洪锋穿行于市集之间，本来在沧州城里惹了祸还杀了人，洪锋没逛集的心思，但是路过一个小首饰摊时，他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摆首饰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老年代的红头绳、布袜、头巾，还有些用河贝编的小手串和项链，都挺精致的。 洪锋和胖小装土匪打汉奸的时候，可抢了不少法币，现在他也算是个小富翁，恰好看到这些女孩用的精致东西，洪锋便想起了夏晓妍。 “这头绳适合晓妍、河贝项链也适合她。”洪锋蹲下身来，挑出一小沓红头绳，还拿起条河贝项链仔细的看着。 老太太陪着笑说道：“小伙子，你这可是好眼力了，这小白贝串成的项链，是我亲手串的，我熬一夜才能串好两串项链了，不是我自吹，老太太我这手工活绝对没说的。” 嗯！ 洪锋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笑着问道：“这些红头绳，还有这串项链，多少钱？” “不多不多，要是纸币的话，你给一千就行，如果……唉！你也不能有别的钱，现在这年头啊，能花起银子的，也不会来逛集了。”老太太说话时还感慨了一下。 这也说明，当时那个社会环境，全国通用法币，通货膨胀到了让老百姓苦不堪言的程度了。 一千块钱的法币纸票不过一张而已，有些大户要多买米面和日用品的话，都得用麻袋装钱去采购。 洪锋顺手摸出一张一千的纸票递给老太太，然后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老太太接过钱，还不停的夸洪锋，“这小伙子，东西肯定是送给心上人的吧？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不是给姐姐妹妹买的，你这是有心的孩子啊，被你喜欢的姑娘也是有福气的人。” 洪锋被这老太太夸得心情也好多了，还憨厚的抬手挠了挠头。 就在这时，本来热热闹闹的运河大集上也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父老乡亲们、叫买叫卖的老少爷们们，本人代表沧州宪兵队来收税了啊！” “收税收税，凡是在这摆摊卖货的，每人收500税钱。” “大家都别乱动啊，我们收了税就走人，绝对不捣乱。” 洪锋扭头看去，五六个穿着跟林二狗差不多的汉奸走进了大集，其中有两个人的腰上还挎着盒子炮。 这些汉奸一出现，热闹的运河大集一下子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唉！ 洪锋面前的老太太叹着气小声道：“我们这些靠水吃水的人，祖祖辈辈也没听说上集摆摊还要交税的啊，这日子真要过不下去了。” 老太太身旁还有个卖鱼的小哥，同样嘟囔道：“我感觉日本人有时候都不是太可恨，就这些汉奸二鬼子才最坏，专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简直没有半点人性。” “有人性他们就不当汉奸了。”洪锋也跟着嘟囔一声，然后转身要离开。这次跟老村长进了趟沧州城，洪锋感觉看到的全是不公的世道，让他心里特别不舒服。 可洪锋正要走的时候，一个汉奸却朝他走了过来，还连连招手道：“诶！那个小伙子，没听见我们说话让你们不准走吗？想逃税啊？” “大爷，你误会了，这小伙子不是卖货的，他是在我这买货的。”摆摊老太太人不错，赶紧开口解释。 第十六章 别惹我 “老太太滚一边去。” 汉奸很不客气的推了老太太一把，差点把她给推倒，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他是不是卖货的，我自己看不出来吗？用你告诉？老不死的。” 说话间，这汉奸绕到了洪锋的面前，歪着脖子，瞪着洪锋，搓着手指道：“要走可以，交500税钱。交了钱，爷绝不拦你，不交钱，呵呵！” “给你，不用找钱了。”洪锋现在心情真的很不爽，可这一天一夜他经历的事情有点多，所以不想惹事，干脆拿出一张一千的票子扔给了面前的汉奸，然后转身离开。 当洪锋走远后，其他几个收税的汉奸也凑了上来。 “怎么样？看准没？” “我离得这么远都看清了，那小子可是个肥羊。” “他手里的票子可不少啊，如果把这肥羊宰了，咱们可以去花满楼好好快活一下了呢。” 几个贼眉鼠眼的汉奸凑到一起，互相交流时脸上还挂着贱笑。 摆摊的老太太，听得面色发苦，一个劲的瞄向洪锋离开的背影。 几个汉奸快速的收了税，然后朝着洪锋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又徒步走出几里路后，洪锋站在运河边停下了脚步。 大运河的河水平稳的奔流着，看着奔流了千年的大运河，洪锋喃喃自语道：“我从小在大运河边长大，小时候虽然穷，但没感觉世道这么差。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世界变了呢？日本人来欺负中国人，投靠了日本人的中国人，也欺负中国人，咱们中国人的骨气都去哪了？” “哈，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还在这自言自语！” “小子，别感叹了，现在就是日本人的天下，日本人是爷，我们投靠了日本人的人就是爹，而你这样的，就只要当儿子当孙子的份了。” “小兄弟，我们也不想太为难你，把兜里的钱都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刚才在运河大集上收税的六个汉奸此时追了上来，这六个家伙包成了半圆形，把洪锋给围在了中间，一个个看着洪锋时目光中充满了贪婪。 “别惹我，我心情不好。”洪锋头也不回的说道。 “哎呦！这小子还跟我们玩心情？” “哈哈，小子，我们也没心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不是很有钱嘛，把钱交出来我们就不烦你了。” “小兄弟，想不让我们欺负你，你就得乖哦！” 一个大长脸的汉奸向前一步，抬手按住了洪锋的肩膀。 洪锋本能的抬手，稳稳的抓住了这大长脸的手腕，手握如虎钳般收紧，“我说了，别惹我，我杀过人的。” “特么的，你松开，好疼啊！信不信我崩了你。”大长脸被抓得脸色大变，另一只手从腰间把盒子炮掏了出来。 可大长脸拔枪的动作，彻底激怒了洪锋。 咔嚓！ 洪锋手腕一拧，毫无悬念的将大长脸的手腕拧断，同时一甩一绊。 大长脸惨叫着向前飞出，扑通一声掉进了大运河。 “啊！兄弟们，快，快救我，我不会游……啊……”在湍急的河水内，大长脸随波遂流，起起伏伏，而后消失在了河面上。 “我的妈呀，他竟然把老四给杀了！” “小子，你看不出我们是什么人吗？你特么竟然敢跟我们动手！” “兄弟们上，把他打死，拿了钱后把尸体直接扔水里给老四陪葬。” 剩下五个汉奸朝着洪锋一拥而上。 面对这五个贪婪的汉奸，洪锋的双眼中少有的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砰！ 第一个冲来的汉奸，被洪锋一拳勾中小腹，打得他身体弓成虾米状，疼得他双眼差点突出眶外。 “该死的汉奸，你们就知道欺负中国人，给日本鬼子当狗就那么有底气？”打了人后，洪锋开口怒吼，同时拽住这汉奸的衣领，猛然向后一甩。 “啊，我也不会游泳……” 这汉奸也步了大长脸的后尘，同样飞入河中，而后起起伏伏消失不见。 咔嚓！ 第二个冲过来的汉奸，一拳打向洪锋可是被洪锋闪身躲过，同时脚下一扫，竟然踢断了汉奸的脚踝，这汉奸重心失控，惨叫着也掉进了大运河。 “啊！我会游泳，可是我脚断了，快求我啊！” 这个汉奸也加入到了起起伏伏而后消失的队列。 砰砰，咚咚…… 随即洪锋大打出手，丝毫没有留情，所有汉奸全部带着伤投入了大运河的怀抱。 打完架后，洪锋发泄式的对着宽阔的河面大吼道：“我说了，别惹我，为什么非要逼我动手？我说了，我杀过人，为什么还逼我继续杀人？” 洪锋的声音，随着大运河的水波飘向远方，久久回荡。 当洪锋徒步赶回东村时，又到了傍晚时分。恰好在接近村口时，看到了老村长赶着马车回来了。 见洪锋安全无事，老村长一直绷着的脸也恢复了和蔼。 “小锋，赶紧上来赶车，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老村长把马鞭子扔给洪锋，屁股向后一踮便退到了马车的板架子上。 洪锋接过鞭子，坐上车头，赶着马车向村内驶去。 做为一个看过几十年风雨的老人来说，成熟的老村长没有问洪从沧州跑出去后经历的事情，给了他充足的冷静时间。 当晚，洪锋做了个梦。 在沧州城内发生的事情，一幕幕的高清回放着。 他看到日本浪人毫不客气的嘲讽中国人是东亚病夫，他看到日本大兵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喊着中国人是支娜人、他看到一群汉奸面对日本人低三下四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可是面对同为中国人的同胞却充满了凶残。 在梦中，几个日本大兵带着一群伪军把洪锋围在沧州城门外，他们对着洪锋讥讽嘲笑，又要骂他、又要打他、又要抢他兜里的票子…… “滚开，别惹我！” 在梦中，洪锋愤怒的大吼，猛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洪锋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可当洪锋清醒后，看到站在洪锋床边，正看用担心的目光着他的夏晓妍，他混乱的内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第十七章 简单的活着最好 “看你这孩子，是不是做恶梦被魇着了？喊了这么大声。” “小锋，别睡了，看看人家晓妍多好，这么早还给你送来热粥了。” 洪锋的父母从外面跑了进来，这对朴实的夫妇只有四十岁出头，可脸上的皱纹却不少了，如果放到现代社会，说他们像五十多岁的人一样也不为过。 这时洪锋才看到，在自己床头边的破木头柜上，已经摆了碗热气腾腾的大米粥还有一小碟白菜挫小咸菜。 洪锋摆起米粥，喝了一口，抬头看向夏晓妍，傻笑道：“晓妍，你真好。” “你喜欢吃就好。”夏晓妍漂亮的俏脸上微微有些泛红，还偏着头瞄了眼洪锋的父母。 老两口会心一笑，转身悄悄退了出去。 “老洪啊，小锋今年20了吧？” 出了门后，洪锋妈用胳膊肘顶了洪锋爸一下，笑着说道：“别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龄早都讨老婆了，咱们是不是也该为孩子上上心了。” 洪锋爸也笑了，连连点头道：“行，过几天咱们去赶集买点新布料和鸡蛋啥的，备上点礼物去晓妍家提亲。我这儿子可比我年轻时强多了，能让晓妍这么好的姑娘看上他，真了不起。” “诶诶！夸儿子就算了，说什么你当年？你的意思是说当年娶我亏了你？” “咳咳，我绝对没这意思，真没这个意思。快点走吧，赶紧去田地把柴火收了。” 老两口聊着天走出院子，二人心情大好，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家院子外还站着一个只有一只耳朵的青年，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没错，这青年正是一只耳姜野。 “提亲！” 一只耳那张略显惨白的脸上，划过一丝狰狞之色，他握着拳头说道：“不行，夏晓妍应该是我的，不能让他们抢先提亲，绝对不能。” 说完这番话后，一只耳转身快步离开。 …… 喝完粥后，夏晓妍陪着洪锋出了村子。 平时洪锋喜欢在村外的小河边练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晓妍喜欢上了坐在小河边看洪锋练拳，两人在村里这样公开出双入对也越来越自然。 “小锋和小妍又一起出去了。” “洪锋这孩子有20岁了吧，是该结婚了，要不是这几年光景不好，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都已经抱儿子了。” “快了，刚才我看老洪两口子向外走的时候来聊着要提亲的事呢！” 村里有凡是看到洪锋二人的村民，都会善意的发出调侃声，也不避讳二人。 洪锋当做没听见，反正也听习惯了，夏晓妍还是那副天然羞涩的样子，可是已经不在脸红了。 这样简单的日子过了两天后，洪锋彻底从去沧州经历的事件中解脱了出来，不过经历了这次沧州城之行，洪锋也像成长了许多。 “晓妍，你知道吗？走出东村后，只是两天一夜的时间，我看到了好多让我想都想不到的事。” 洪锋坐在小河边，面对着清澈冰凉的河水，道：“咱们国家太弱了，侵略者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连那些汉奸二鬼子都不把我们普通百姓当人看。我突然想到那天李冬梅大姐说的话了，有国才有家，国不强，咱们普通老百姓就得受欺负。” 夏晓妍坐在洪锋身边，安静的做一个聆听者。 洪锋继续说道：“晓妍，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东村这样平淡的生活，可我很怕将来有一天，日本鬼子杀到我们村里来胡作非为，我更怕那些二鬼子跑来祸害我们。” “可是日本人来过我们这里征粮，土匪也来过，我们还是挺过来了的。”夏晓妍抬起双手，轻轻抱住洪锋的一条手臂，温柔似水的说道：“大不了，以后我们尽量少离开村子，就这么平淡的生活下去吧，我也喜欢这样平淡的过日子。”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永远都不出东村了。有锋哥在，一定保护好东村，保护好我们的平淡日子。”洪锋拍了拍夏晓妍的小手，两天来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嗯，有锋哥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夏晓妍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洋溢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满足感。 今天洪锋彻底打开心诽，跟夏晓妍聊了很多，他还提到了赵大同父女，还有卖首饰的老太太。 夏晓妍貌似对赵大同的女儿越芳很感兴趣，特别多问了好多细节，比如赵芳长多高？赵芳漂不漂亮？赵芳人品怎么样…… 最后洪锋突然想到自己给夏晓妍买了东西时，夏晓妍才停止对赵芳的追问。 “你看，我这两天脑子像不好使似的，东西我一直带身上呢。”洪锋从兜里摸出一沓红头绳和一串白河贝项链递给夏晓妍。 晓妍接过东西时，脸上流露着自然而然的微笑。 “锋哥，这项链我要你帮我戴上。” “好。” 洪锋帮夏晓妍戴上项链后，夏晓妍主动拉起洪锋的大手站起身来，撒着娇问道：“你看，我漂不漂亮？” “漂亮，嘿嘿，真漂亮！”洪锋为人虽然不死板，可一个愣头小子面对自己心爱的、又是对自己情意绵绵的女孩，还是表现出一丝傻傻的样子，甚至又抬手挠了挠头。 “别笑了，我们回村吧，直接到我家吃午饭，我这两天攒了好几个鸡蛋，一会给你煮鸡蛋吃。”夏晓妍不让洪锋笑，可她自己却在笑，笑得好似盛开的百合花。 洪锋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貌似肚子还真饿了。 回到村子里，洪锋直接去了晓妍家，晓妍妈看到洪锋也显得特别高兴。 母女俩一起在厨房忙活，不到半个小时午饭就好了。 雪白的米饭、配着几张玉米面的饼子，一份拌白菜挫、一份萝卜汤，还有六个煮鸡蛋。 洪锋一顿狼吞虎咽，这一桌子的饭菜，被他一个人吃掉了三分之二，就六个煮鸡蛋洪锋一个人就吃了四个。 可洪锋这么能吃，晓妍母女却没有半点不舍得，还看着他一直在笑。 “小锋啊，吃饱没？” 等洪锋放下碗筷时，晓妍妈笑着问道。 嗯嗯！ 洪锋拍着肚子说道：“吃饱了，真香。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简单的活着最好！” “这孩子，等你到了阿姨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想好好活着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啊！”晓妍妈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收拾碗筷。 是呀，想好好活着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对于这一点，洪锋可能一时无法理解，但很快就会进入理解这句话的过程中了。 就在吃过午饭过后，跟洪锋一起劫日本货船的瘦子从村外跑了进来，并且一边跑一边喊道：“日本兵出动了，日本兵朝小黄山出动了，日本兵去小黄山巢匪啦！” 第十八章 鬼子进村 瘦子的嗓音又尖又高，他这一嚷嚷只有五十多户人家的东村，全村人都听到了。 住在最靠近祠堂老屋的老村长，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好多家的男人也出来朝着老村长家汇聚着。 “瘦子，日本人真出兵啦？打起来没呢？” “瘦子，你在哪看到日本兵的？” “瘦子，瘦子，你倒是回句话啊！” 好多村民一边往老村长家走，一边堵着瘦子问东问西。可瘦子却连连摆手，说等到了老村长那在细说。 吃饱了饭的洪锋，此时也听到消息，跟夏晓妍一起朝老村长家跑。 老村长迎上瘦子时，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一脸和蔼的说道：“孩子，别急，你喘口气再说。” 嗯嗯！ 瘦子连连点头，喘了好一会后才说道：“日本兵今天早上就出动了，听说是清田中队出动了上百鬼子兵，加两百伪军，还有汉奸保安队，声势太大了……” 这瘦子说话喜欢各种描绘，几辆绿皮卡车，几辆绿皮摩托、什么声势浩大说出一大堆。 最后老村长都着急了，“孩子，你说重点，日本兵上小黄山没？土匪被剿灭没？” “上了，但没剿匪，因为土匪得到消息提前跑了。”瘦子终于说到了重点。 “啊？跑了？” “小黄山上的土匪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他们怎么知道日本兵要去针对他们，怎么能跑得了？” “是呀，小黄山上的土匪有好几十人，他们也有不少家当吧，这么逃跑难道家都不要了？” 所有人都被瘦子给出的最后结果给雷到了。 瘦子摊开双手 道：“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些土匪是怕了，是落荒而逃了。可是后来日本兵下山后，让伪军一边走一边喊话，说让十里八村的人对小黄山的土匪监督举报，只要发现土匪回来就通知宪兵队，能提供线索的人还有赏。同时还威胁大家，不准给土匪通风报信。” “哦！这么说土匪逃跑，是提前得到日本人要剿匪的消息了？”洪锋抬手摸着下巴说道。 老村长点头道：“肯定是这么回事了，可是谁能给土匪通风报信呢？日本兵能打进中国，他们绝对不会那么蠢的让土匪安插进奸细啊！可是除了日本兵自己，还有谁知道日本人要剿匪的事呢？” “还有……”洪锋想了想，而后摇头道：“应该没有了，想不通。” “唉！没劲。” “日本兵声势浩大的剿匪，结果连土匪的毛都没逮到，这还说个什么劲？” “散了吧散了吧，老村长，你也好好休息吧。” 村民们听得那叫一个泄气，本以为借日本人这把刀，把土匪这颗毒瘤给除了，可没想到，白欢喜了一场。 等所有人都散了后，洪锋和瘦子可没走，同样闻讯赶来的胖小和小五也没走。 “刚才大家都在，所以我只能说没有人知道，其实我们几个知道。” 洪锋看了眼身边的人，然后摇头道：“我和胖小冒充土匪打了林二狗，嫁祸土匪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可我相信哥几们绝对不可能跟土匪有勾结啊！” “对啊，我们可都是最好的兄弟了。” 胖小摊着双手道：“那天我和洪锋哥打完汉奸，这事就只跟小五和瘦子说过，咱们兄弟能一起去劫日本人的货船，怎么可能胡乱对外人说呢。” “不不，其实……还有个人知道。” 就在这时，长相显得最为精明的小五，苦着脸道：“那天胖小跟我们说这事的时候，有人偷听到了，后来他还单独找过我，他还威胁我不准把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事说出去，他……” “老村长，不好了，鬼子进村了。” 就在小五要说出来那人是谁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突然跑了过来，一脸惊慌的说道：“一个汉奸，带着十个日本兵，已经到村口了。” “带头的汉奸长什么样？”洪锋问道。 汉子说道：“左脸有颗痣，就是河对岸西村的林二狗。” 晕！ 洪锋抬手捂了下额头，道：“我打过这人，先躲一下哈。” 老村长点了下头，迈步朝村口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大家别紧张，鬼子进村了，只要不动我们的粮食，想要啥就给他们，别把这些畜生惹恼了。” “明白……” 大家嘴上说明白，可面对鬼子进村这种事，所有人都流露出了一丝紧张的情绪。 等老村长迎上进村的林二狗时，这死汉奸在村中央摆着的一个茶水铺子内坐了下来。 东村五十多户人家，虽然有好多别的姓氏，可大部份都是洪姓。这家茶水铺子是洪老四家开的，此时洪老四夫妇正给林二狗和十个日本兵倒着茶水。 噗！ 林二狗喝了口茶，还吐出一口茶叶沫子，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这什么狗屁茶叶， 你们不会穷到把树叶子晒干了当茶叶糊弄人吧？” “林小哥说笑了。” 就在这时，老村长满面陪笑着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却又不卑不亢的说道：“咱们东村穷啊，这当然不是好茶，是我们每年夏天时采的红花叶和红花梗烘的药叶，虽然味道不太好，可是对人身体的好处却很大呢。” 靠！ 林二狗又吐了口茶叶沫子，歪着脑袋斜瞥着老村长，牛哄哄的说道：“行了，说正事吧。这次我带着太君们来，只为一件事，统计一下各村有多少练武的人，都练的什么功夫。” 哦！ 老村长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之色，可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就因为老村长没有快速回答，林二狗便不满的吼道：“老不死的，你犹豫啥呢？咱们沧州人哪个村里没几个会把式的？皇军大人要统计，你就如实汇报就发了，想个屁啊？你们应该听说过，老子我就是西村的，我们村里的也都统计完了，你怕啥？” …… “你怕啥？” 就在林二狗在东村耀武扬威时，北岛介一在沧州城南某个老宅内也在发飙，这个头发花白的日本老头，脚下踩着一个中年汉子的胸口，低着头问道：“我就问你，认不认识会正宗八极拳人，你有什么不敢说的？就你练这玩意，根本不正宗，只是八极皮毛罢了。” 在北岛介一身后，还站着一个怀抱武士刀的日本青年，他用不屑的目光看着北岛介一脚下的汉子，嘴角挑起一抹嘲讽式的冷笑。 第十九章 武士道 “八极拳！” 被北岛介一踩着的汉子，嘴角不停向外溢着血，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八极不正宗，对，如果我会正宗的八极拳，早打死你这个日本鬼子了。” “八嘎牙路！” 北岛介一身后的青年向前一步，指着中年汉子骂道：“你们这些东亚病夫的武术，怎么能跟我们日本武士道精神相比？快点回答问题，否则就是死。” “红仁，不要这么无礼。” 北岛介一摆了摆手，用施舍的语气对中年汉子说道：“告诉我，我保证不杀你。如果你不说出这沧州到底谁会正宗八极拳，我就把沧州知名的武术家都找出来一一挑战下去。刘志广，你也是沧州有名的武术家了，你不希望因为你不说实话，而让武术沧州习武人都因你而死吧？” 说话间北岛介一脚下微微加力，李志广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将下巴和领口都彻底染成了红色。 “不要啊，老伴，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爸爸，别硬挺下去了，我们斗不过日本人的。” 就在这时，李志广的老婆孩子从宅院后面跑了出来，二人看到李志广如此惨状，眼泪都流了出来。 “啧啧啧，伉俪情深、父子情深啊！” 北岛介一连连咋舌，目光在李志广的老婆孩子身上扫过，冷笑着说道：“你们知道不知道，李志广是我今天挑战的第四个沧州武术家了，前三个，都是因为不配合，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他们满门都死了。” 听到北岛介一的话，李志广的老婆孩子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日本，你想多了，我真不知道这沧州城内还有谁比我的八极拳更正宗。”李志广咬牙切齿的大吼道：“你要杀就杀我好了，放过我的老婆孩子，他们……” 咔嚓！ 不等李志广把话说完，北岛介一脚下猛然发力，将李志广胸口踩得向下塌陷。 李志广最后这句话都没有说完，便气绝身亡了。 杀完人后，北岛介一仰头看天，面无表情的问道：“红仁，城内还有谁是会八极拳的武术名家？” 红仁道：“师父，还有个冯大力，在北城门那边开馆授徒的。” “好，我去外面等你，一会我们就去北城。”北岛介一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向外走去。 在北岛介一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武士刀出鞘的呛啷声。 “不，求你别杀我儿子。” “妈……啊！” 两声惨叫过后，李家的老宅院彻底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四周才有邻居壮着胆了跑过来察看情况。 “坏了，老李一家都被日本人杀了！” “哎呀，这是作孽啊，一家三口都死了，这些日本人真是……” “嘘！别乱说话，当心祸从口出。咱们跟老李一家都是邻居，现在他家人都死了，别的话就都不要说了，叫大家帮帮忙，把人埋了吧！” …… “八极拳？” 东村内，林二狗一改刚才高高在上的姿态，笑着问道：“老村长，你们村里练的八极拳正不正宗？” “我们就是种地的农民，哪有正宗的什么功夫啊，都是些野把式。” 老村长苦笑道：“我听说在很久以前啊，沧州城里有个练武的师父路过我们东村，顺手教了几代前的村长几手八极拳，后来就一代代传下来了。我们这把式，本身学的就不全，传到现在练的就更不行了。” 哼！ 听老村长这么一说，林二狗的好脸色又没了，他拿着个破本子记下东村八极拳几个字，还冷哼着说道：“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告诉我，你们村里几个人会把式，都叫什么名？” “诶！村里有四个会把式的，有我、有瘦子、有姜野，还有小五。”老村长少报了好几个人，其中装土匪打过汉奸的胖小和洪锋他自动忽略了。 “行了，记好了，我们这就要走，你们村里有啥土特产没？跟我来的十位太君可走得越饿又累了。”林二狗临走还不忘敲竹杠。 老村长早有准备，让人给抓了三只鸡送给这狗汉奸，这货才满意的带着鬼子走了。 …… 沧州城北城门内，北岛介一走到一家门口处插着六根杆子的大院前。 门前插杆是以前练武开馆之人的习俗，如果有同样练武的客人来，这些杆子就是拴马杆；如果有来挑事的练武人来，肯定也会带根大杆子，只要有人把大杆子或者其他武器往门前一立，让原本双数的杆子变成单数，那就等于是来踢馆的，这种黑话也叫立棍，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这里就是冯大力的武馆吗？六根杆子，六六大顺啊！”北岛介一走到门前六根捡马杆前，抬手挨个敲着杆子道。 “哈依！这里就是冯大力家，这个姓冯的也是练八极拳的。”红仁跟在北岛介一的身后答道。 此时大院门内，正好有个青年看到北岛二人，这青年脸色大变，扭回头喊道：“兄弟们，快告诉师父，日本人来了。” “日本人，日本人来我们这干什么？” “小六子别怕，有人通知师父去了。” “我来看看日本人来这干什么？” 随着那小六子一声喊，院内也传来一片喧杂声，随后好几个青年跑到了门前。 现在全中国任何地方的人都是谈日本人色变，就是一些本该有血性的练武人，看到日本人找上门来，其实也是有些心虚的。 在这几个青年中挤出一个明显气质比较沉稳的小伙子，主动走下台阶，以习武人的抱拳礼相迎，道：“二位日本朋友，来我师父府上有事吗？” “来你们这里，当然有事。你们听过日本武士道精神吗？”北岛介一都没有用正眼看对他抱拳问话的人，还用长辈口气反问道。 不过不得不说，这北岛介一的汉语说得很好，好到几乎没有生硬的口音。 “武士道？这个，我没听过。”青年说没听过，其实也是表达了对北岛介一的不满。 “你没听过没关系，我来告诉你。日本武士道，就是对武的极致追求，即是一种尚武的精神，又是一种敢于挑战一切的态度。”北岛介一说到这里时，右手猛然横斩。 咔嚓！ 一根足有鸭蛋粗细的木杆子，竟然被北岛介一以手刀斩断了，半截木杆飞出老远，新断的木茬看得人触目惊心。 “日本人，你想干什么？”青年大怒。 北岛介一平淡的说道：“我是在给你讲日本武士道，你非要问我干什么，那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来立棍，我来撅棍！你懂了吗？” 第二十章 少了一个人 “小日本，你过份了。” 青年怒极，额头上鼓起两道青筋。 武术界的传统是立棍踢馆，可北岛介一撅棍行为，简直比立棍还要可恶，这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蔑视。 更让这青年气愤的是，北岛介一依然有些无视他，还大摇大摆的朝正门走去。 “小日本，冯家武馆不欢迎你。”青年快步横挡在北岛介一面前，指着北岛的鼻子吼道。 砰！ 然而北岛介一突然弓步向前，一拳砸在了青年下巴上，打得青年轰然倒地昏了过去。 “大师兄，大师兄被打了。” “小日本，你太没礼貌了，你这样会引火烧身。” “你敢来这里嚣张，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门前其他几个青年出离的愤怒，他们堵在门前，摆出了要动手的架势。 可就在这时，院子内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你们都让开吧，敢来我冯家撅棍的日本武士，肯定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 “师父……” 堵门的几名青年脸上同时现出一抹喜色，他们扶起被打昏的大师兄，快速朝院内撤去。 北岛介一和红仁，也从容的跟了进去。 冯家武馆的院子中央，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布衣的魁梧汉子，他双手背于身后，双眼锁定着走进来的两名日本人。 “冯大力？”北岛介一面对这强壮汉子，依然表现得有些高傲。 中年汉子点头道：“这位日本朋友，有何指教直接冲我来，以你的年纪如果跟我这些小学徒为难，那就有失身份了。” “哦！如果你不是正宗八极拳高手，我直接冲你来都是在欺负人的。”北岛介一这句话中的鄙视性更加明显了。 “我的八极拳够不够正宗，你试试就知道了。”冯大力明显是个火暴脾气，他大步向前，行走间腰跨微沉，步法变轻，双肩开始下沉，身形从刚才的刚正挺拔变成了一种极致放松但又松而不懈的状态。 “哎呦，这个冯大力倒是有点意思了，虽然不是当年的他，但身形的确有点八极的味道了。”北岛介一双手自然下垂，眼中微微闪过一比期翼之色。 当冯大力走到北岛介一身前两米时，脚下突然一跺，身形如猛虎扑食般冲到北岛的面前，左手一领对方眼神，右拳从腰下发出斜着向上攻击北岛的下巴。 “不错，八极中的钻拳，劲道很刚。”北岛身形一闪，躲过冯大力的一拳。 紧接着，冯大力如同一拳灵活的人熊般拳脚并用发起了攻击。 光看行拳的架子，冯大力可比靠打把式卖艺为生的赵大同厉害得不是一点半点。 可面对这样的高手，年过半百的北岛介一不但应对得游刃有余，反而不停的开口奚落冯大力。 “就第一拳向点样子，现在这招劈拳出手不顺啊！” “横拳图有其表，没有连续撞背一击的意识。” “不行，你的功夫，只能算是练到了明白劲道如何用，却没有通达的水平。你用出来的，也只是八极拳的拳架子，还是没有得到正宗八极的真传。” 二人斗了能有三四分钟，在这个过程中北岛的嘴就没闲着。 冯大力越打招术越快，可根本打不到北岛介一，这让他变得心态有些不稳，气息也开始有些凌乱了。 “冯大力，给你个机会，告诉我，谁是沧州掌握正宗八极拳的人？” 砰！ 当北岛介一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突然出招，右手从冯大力腋下穿过，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嘎，嘎嘎…… 冯大力双手挰住北岛介一的手腕，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从北岛的手上挣脱出来。 “说，不说就得死。”北岛介一再次开口问道。 “我，我说了就不会死吗？”冯大力憋得脸色通红，可能问出这句话时他自己也感到羞耻，但面对死亡的威胁，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视死如归的。 “对，只要你说出让我满意的答案。”北岛介一道。 “李家，李大锤的八极拳是正宗，三年前我拜访过他，我在他面前接不住三拳。”冯大力说道。 北岛介一听到这个讯息后，整个人都兴奋了，“李大锤在哪？” “他在李记，李记大铁匠铺，李记是他开的。”冯大力说完这句话后，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出卖同道的耻辱感，让他感觉自己这身功夫都白练了。 “很好，你可以解脱了。”北岛介一兴奋的说道，同时手上猛然加力。 伴着咔嚓一声脆响，冯大力的脑袋向旁一歪，整个人的意识彻底消息了。 “师父，你你你，你居然杀了我们的师父！” “日本人，你答应我师父，只要他说出来你就不杀他的，你不守信用。” “日本人，我师父都死了，你想要的答案也有了，你可以走了吧？” 冯大力的徒弟们，此时又惊恐又愤怒，面对一个可以轻松杀掉他们师父的日本人，他们加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跟我谈信用，你们支那人不是喜欢说我们日本人不讲信用吗？只要你们全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不讲信用了。” 北岛介一转身向外走去，轻轻的挥了挥手道：“红仁，杀！” 呛啷！ 武士刀出鞘的声音再起，紧接着，冯家武馆的院内连续响起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三分钟后，红针提着武士刀从院内走了出来，他手上的武士刀顺着刀尖还在向下滴着血。 “师父，少了一个人！”红仁走到北岛介一身后，小声说道：“那个被他的师兄弟们叫做小六子的人不知道哪去了。” “哦！那小子倒是机灵，我想，他应该去李记大铁匠铺报信了吧！”北岛介一冷笑道：“走吧，我们也去。” …… “少了一个人！” 东村，老村长此时坐在家里，看着眼前的几个青年说道：“姜野去哪了？今天他一直没出现，这小子怎么一直没出现？” “老村长，其实我都已经两天没看到他了。” 小五做了个深呼吸后，一脸严肃的说道：“那天，偷听到胖小告诉我们日本人会对付土匪那件事的人，就是姜野。” 唉！ 老村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道：“怎么会是他呢？” 第二十一章 三当家 “老村长，你别太伤心，也许不是他。”洪锋劝慰道。 唉！ 老村长感觉这几天他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也希望不是他，可是……唉！” 对于老村长而言，村里的这些年轻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能跟他一起学武的这些人，在他眼里也都是最优秀的孩子。 姜野虽然为人偏激了一点，但曾经也为东村做过巨大贡献，也是老村长非常看好的孩子。 “老村长，别伤心了，我想姜野想通了一些问题后，他会回来的。”洪锋继续安慰道。 “小锋，不用安慰我了，我想休息一会，你们先出去吧。”老村长疲惫的摆了摆手。 大家一起离开老村长家后，胖小第一个暴发了，“洪锋哥，我知道你是在安慰老村长，可一只耳那种人就是个畜生，我都怀疑他现在已经投靠土匪了。” “我想也是，一只耳早跟我们不一样了，洪锋哥你都得提防着他一点，我总觉得那混蛋会找晓妍麻烦。” 小五和瘦子也一人一句的说道。 “我知道了，兄弟们，咱们哥几个同心就好了。以后保护咱们东村的责任，还得靠咱们哥几个啊！”洪锋搂着兄弟们的肩膀说道。 …… 天色渐黑时，一群杀气腾腾的土匪悄悄回到了小黄山。 原本小黄山上还有个小山寨，中间是简陋的聚义大厅，可现在这个大厅已经被日本人给拆了，山上的一切满目狼藉。 不过这些土匪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个个脸上还带着庆幸之色。 “一只耳，你小子这次立大功了。”土匪中为首的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块头，把姜野从身后拉了过来，瓮声瓮气的说道：“上次你带领你们村里的人跟我们对着干的账算一笔勾销了，以后你也是我们小黄山的好朋友了。” “一只耳，我还代表小黄山向你保证，以后咱们不管抢哪个村子，都不会去抢你们东村的。”一个和胖小身材相仿的壮汉也走上前来，亲热的搂住了一只耳的肩膀。 正如大家猜的那样，这次小黄山土匪能躲过日本兵的倾巢，正是因为一只耳给报的信。 而夸奖一只耳的两个人，正是小黄山的两个土匪头子。 “大当家，二当家，谢谢你们拿我当朋友！不过，我不想只跟你们做朋友那么简单，否则我也不来给你们报信了。”一只耳夹在两个土匪头子中间，不卑不亢的说道。 哦？ 两个土匪头子一愣，都有点搞不清楚一只耳啥意思了。 一只耳继续说道：“我要入伙，我要当小黄山的三当家。” “你想当我们三当家，凭什么？” “光是给我们通风报信一次，就想当三当家，你还不够格！” “一只耳，你杀过人吗？你有什么本事想当三当家？” 不用两个土匪头子说话，其他土匪们此时就已经嚷嚷起来了。 两个土匪头子相视一笑，同时向两边一退，在土匪窝的空地上拉出一个场子。 大当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一只耳，你听到没？想上山入伙不难，可想当这里的三当家，你得让兄弟们服气。” “我明白。” 一只耳转回身来，面对着一群土匪，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道：“我要当你们的三当家，自然有这个本事。谁不服气上来较量较量，觉得我没杀过人的，我现在当场杀给你看。” 听到一耳只的话后，全场瞬间寂静了一下，可这寂静又马上被打破。 “靠！一只耳，你觉得自己很能打是吧？” 一个贼眉鼠眼的干巴瘦子从人群中走出，这家伙的手里还摆弄着一把半尺长的匕首，恶狠狠的说道：“当年去你们东村抢粮，你小子反抗得最激烈，你还记着不，你的那只耳朵就是我砍掉的。如果让你当了三当家，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 “呵呵！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你不就是土狼吗？来，不服就动手啊！”一只耳挑衅式的朝对方招了招手。 “这是你自己找死了。”土狼眼中凶光迸射，一刀刺向一只耳的心窝。 “垃圾，我就拿你立威！”一只耳跨步闪身，避过土狼一刀的同时，左手向前一探，砰的一声叼住土狼的手腕，同时右手向上一托，稳稳的托住土狼的肘关节，“给我断！” 咔嚓！ 随着一只耳的了力，土狼的手臂发出一道清脆的骨骼断裂声，肘关节处向上折出90度的反角， 手中匕首嗖的一声向地面堕落。 “啊！你这该死的畜生，竟然断了我的胳膊！”土狼疼得双眼中瞬间布满了红血丝，撕心裂肺的惨叫着。 “断你手臂只是开始。”一只耳拧腰转身，借着全身转动的力量，左臂抡开一个大幅度的半圆，斗大的拳头轰的一声砸中了土狼的太阳穴。 在所有土匪的注视下，土狼那干瘦的身体横飞出四五米远，而后重重的砸砸在地上。 咕噜！ 与此同时，现场所有人集体发出了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土狼死了，可以肯定的说土狼在中拳的刹那就已经死了，他右侧太阳穴都被一只耳打得向内凹陷，七窍都向外溢出了血迹。 “还有人质疑我没杀过人吗？还有谁不服的，尽可以继续挑战我。” 借着杀了一人之威，一只耳环视着所有土匪大声说道：“来啊，怕一对一打不过我，可以两个人一起上、也可以三个人一起上、五个人一起上我也能接受。” “好，一只耳这是你说的。” “五个人一起就算打死你我们也不觉得光彩，就咱们哥三个教训教训你好了。” “咱们三个跟土狼是拜把了兄弟，你真有本事就把我们三个也打死。” 随即，又有三个走了出来，他们杀气毕露，成三角状将一只耳围在中间。 战斗再次暴发，结果哪怕这三个土匪一起围攻一只耳，结局依然早已经注定。 一只耳的真功夫其实真的不比洪锋差多少，他上次输给洪锋，主要是输在了心态了。或者说，一只耳如果心态不出问题，凭着真功夫跟洪锋拼命的话，鹿死谁手都很难说呢！ 现在正要立威的一只耳，下手极其狠辣，不到一分钟，三个围攻他的土匪全部被杀。 两轮出手，杀了四人，此时所有土匪看向一只耳的目光都变了，从刚才不屑一顾变成了深深的敬畏。 “还有不服的吗？继续来啊！”一只耳双手掐腰，大声喝问道。 足足沉默了十秒钟，没有人再敢站出来挑衅一只耳。 哈哈哈！ 大当家挠着络腮胡子笑了起来，“猛，一只耳，你这猛劲有我当年的风采。” 二当家也挑起了大拇指，“我胖虎活了三十多年，论狠劲就服老大一个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兄弟们，以后一只耳就是咱们小黄山的三当家了，你们还有意见吗？” 第二十二章 再续前缘 全场数十号土匪，没有一个人发声。 显然，土匪们没人不服一只耳的狠劲，可要说让他当三当家貌似还不能完全服众。 胖虎，见到这一幕，那张有些婴儿肥的胖脸上浮现出一抹诡笑，“一只耳， 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吭声吗？因为你虽然个人能力不错，可你对小黄山贡献太小啊！” “如果我能给小黄山足够的贡献呢？” 一只耳自信满满的说道：“比如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去给山上弄来一批粮食，或者是弄来几条黄鱼回来？” “那就没问题了，你能弄回来几条黄鱼，我保证没人反对你当这个三当家！” “我也这么觉得的，不过一只耳，你如果兑现不了自己说的话，光是你杀了我们四个人这件事，可就会让你以后不好过哦！” 大当家和二当家同时表态。 “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的！” “一只耳，如果你真能做到你说的，我们就拥护你当三当家。” “不过得有个时间限制吧？一只耳，你如果一下山就没了音讯，隔了半年才回来可不行。” 这些土匪贪婪成性，虽然目光短浅，可还不算傻，即知道见风使陀又会顺水推舟。 一只耳抬手是竖起三根手指，道：“三天，我这就下山，三天内回来。要么给你们带回来两车粮食，要么给你们带回来两条黄鱼。” “一言为定！”二当家胖虎顺势说道。 “一言为定！”一只耳说完这句话后，转身朝山寨外走去。 大当家一直看着一只耳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再次开口道：“其实这小子是个人才，当年去他们东村抢粮，他跟我们都拼命了。说真的，老二啊，要单挑你可打不过他。” 嘿嘿！ 胖虎讪笑道：“我承认，单挑我真打不过他。” 胖虎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还补了一句，别说是我，就是大当家你单挑也打不过人家一只耳，你心里没数啊？ 大当家挠着络腮胡子又说道：“看来以后我们也得低调点，咱们都已经引起日本鬼子的注意了。这次幸亏一只耳提前给我们报了信，后面那处山坳真够隐蔽的，我们提前把粮草都运了过去，所以这次才没有啥损失。” 胖虎连连点头道：“大家当说的是，我想吧，以后粮草什么的就都藏在山坳那边，以后只要日本人敢来打我们，我们就躲过去。” “大当家、二当家，哼！两个废物，在小黄山上当土匪能被洪锋和胖小算计到，这几十号的人马给你们带真是可惜。”下山后的一只耳，回头看着小黄山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朝着沧州城方向走去。 沧州城内，北岛介一带着红仁，此时已经到了李记大铁匠铺的正门前。 一个挂着大皮裙的铁匠，正好走到门口处，见到两个日本人站在门前，整个人都愣住了。 “支那人，李大锤是这里的老板吗？”北岛介一盯着铁匠铁匠问道。 “啊？啊！” 伙记机械式的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摆着手说道：“我师父有个规矩，他不接你们日本人的活。” “八嘎牙路！你们支那人敢不接待我们日本人！”红仁抱着武士刀上前一步。 “诶！不用生气。” 北岛介一拦了红仁一下，迈步朝铁匠铺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不是来找李大锤打铁的，我是来找他比武的。” “啊！啊？” 铁匠这下更急了，“喂，我们这是大铁匠铺，专门打铁匠活的，比什么武啊？你们两个日本人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滚开！” 红仁此时忍不住了，抬脚踢向铁匠的肚子。 可这铁匠的反应也很快，他身形一侧不但躲开了红仁的一脚，而且左臂一环，将红仁的小腿给夹住了，同时右拳呼的一声砸到了红仁的面前。 “哎呦！一个大铁匠铺的铁匠功夫都这么好啊。” 关键时刻，北岛介一突然出手，在红仁的面前把铁匠的拳头给接了下来。 明显心高气傲的红仁被惊出一身冷汗，而后恼羞成怒，抽回腿来又踹向铁匠。 结果这铁匠早有准备，一下子退进了铁匠铺的院内。 北岛介一再次拦住红仁，没让他继续动手，随后也跟了进去。 中秋以后，天气明显变凉了很多，可铁匠铺院子里的温度却高得吓人，院子最东侧一排五个铁匠炉，有四个开着火，四个铁匠正抡着铁锤叮叮当当的打着铁。 “喂喂，你们俩看清了吧，这里是铁匠铺，不是武馆，没人跟你们比武，你们赶紧离开吧。”一直拦着北岛的铁匠，此时故意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随即，那四个干着活的铁匠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都扭头看向这两个日本人。 红仁陪着他师父北岛介一，这一天已经干掉了五个沧州有名的武术家，而且都是灭门，面对之前那些人，红仁从来没感到到有任何压力，可现在迎上五个铁匠的目光，却让他感到了一丝心悸的感觉。 “这就是势，真正的高手无需动手，就有一种压迫人的势，这里让我充满了期待感啊！”北岛介一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眼中映着铁匠炉中的火焰，似乎也焰起了熊熊的斗志。 “北岛介一！” 与此同时，头发花白却身材魁梧的李大锤从坐北朝南的屋子中走了出来，并且一现身，李大锤就喊出了北岛的名字。 咦！ 北岛介一眼前也是一亮，指着李大锤惊呼道：“看来我真找对地方了，你是当年那个，那个……那个师弟。当年我跟你师兄交手过一次，所以没记得你的名字，你师兄也在这里吗？” “我师兄不在了。”李大锤皱着眉道：“北岛，我也记得，当年你我还年轻，你师父带着你来沧州拜访我的师父，互相切磋印证各自的武术。那个时候中国和日本还算友好，可现在……呵呵！我真想不到，现在会看到你找上门来。” 北岛介一摇了摇头，道：“原来你师兄已经不在了啊，我永远不会忘记，输给你师兄洪健那一招，是那一次失败的教训，一直鞭策着我不断的努力着。真可惜，再来中国时，洪健兄已经不在了。” “好了，你走吧。”李大锤摆了摆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北岛介一冷笑道：“我这把年纪还能来中国找你师兄，既然来了自然就不会走。你师兄不在了，你不是还在吗？记得当年，你和你师兄争着要跟我比武的，现在没人跟你争了，你可以出手了。如果你觉得年纪大了，身手不行了，也可以让你的徒弟跟我的徒弟比，就像当年你我的师父，让我和你师兄比试一样。这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讲，就叫再续前缘，对吧？” 第二十三章 宝藏 “我跟你没有什么前缘可续，北岛介一，自从我师父去世后，我早就不练拳了，十几年来一直靠打铁维生。我的这些徒弟，跟我也是学的打铁手艺，所以你今天……” “今天必须比！” 北岛介一脸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严肃的说道：“李大锤，看在我们是老熟人的份上，我一直对你很客气，可如果你非逼着我不客气，恐怕你后悔都要来不及了。” 李记大铁匠铺的院子里明明温度极高，可此时却给人一种温度下降到了冰点的寒冷感觉。 “你们日本人什么时候客气过？”李大锤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你想让你的李记大铁匠铺，和这铺子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吗？”北岛介一反问道。 通过二人的对话，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后，李大锤道：“如果你争胜的话的，我认输好了，我现在就是个铁匠，功夫早荒废了，你赢了。” “既然你的功夫荒废了，你也就不配做拥有习武人该拥有的东西了，把八极拳拳谱交出来吧。”北岛介一道。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狗日的！” 李大锤气得暴了粗口，冷嘲热讽道：“拳谱我没有，当年我师父说我性情不稳做事冲动，这种性格不会有大成就，没资格继承拳谱。虽然当年的我要比现在的你强得多，可在我师父眼里还是不入流。” “没有拳谱啊……”北岛介一双眼眯了起来，一双拳头握了起来。 站在北岛身后的红仁，右手已经握紧了刀把，做出随时抽刀的准备。 四个站在炉前的铁匠，都提着铁锤朝这边走了过来，李大锤双眼更是一眨不眨的锁定着北岛介一。 就在双方随时擦枪走火，一触即发之时，突然有一个翻译官从外面跑了进来，并且大喊道：“北岛先生，清田太君请你回去，宝藏的位置基本可以确定了。” 砰！ 北岛介一猛然转回身，一拳将这汉奸打得胸口向个塌陷，身形嗖的一声飞出院外。 “八嘎牙路！” 一拳轰杀翻译官后，北岛狠狠的骂道：“清田新助身边怎么这么多笨蛋？宝藏的事情也能出来乱喊？难道不会说日语？” “支那人都是猪，当然没有聪明的存在，师父您别生气了。”红仁嘴上损着中国人，还用鄙视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其他人。 李大锤和手下几个铁匠，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不定。 北岛骂翻译不说日语，可他和红仁同样也在说着汉语。如果说翻译不是故意的，那这两个人就绝对是有心的了。 “李大锤，你和你们铁匠铺里的人，都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所以你们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个大院了。” 北岛介一转身向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会派人在外面看着你们，如果有人敢离开，必杀无赦。姓李的，我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一想，想改变你的现状，就交出我想要的东西。” 当北岛介一和红仁离开后，在扬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拳谱，还好，还好前天我选择了放弃，没有收下师兄的拳谱！” 李大锤看着铁匠铺的大门小声嘟囔着，然后大声宣布道：“孩子们，你们都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我相信你们的人品。今晚，你们走吧，相信外面哪怕有日本兵和汉奸盯着这里，你们也能跑得掉。我李大锤不求你们别的，只求你们别出卖我师兄他老人家。” “师父，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师父你不走，我们也不会走的，大不了跟日本鬼子拼了。” “对，我们都不走。” 李大锤的徒弟们倒是很有血性，一个个高声呐喊，没有一个犹豫的。 李大锤大手一摆，道：“都闭嘴！你们还年轻，但师父老了，你们还有未来。听好了，如果能跑出去，要么远走高飞，要么就去投靠红军。日本鬼子看上的东西，要么得到要么毁掉，你们学到的功夫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不能便宜了小鬼子。” 与此同时，在沧州某客栈的客房内，一个穿着汉奸服装的男人，跟穿着朴素的一男一女碰了头。 “日本人快行动了，他们确定了宝藏的位置。” 这个汉奸表情严肃，没有其他汉奸的势利和贪婪，反而透出一丝正气，他语速极快的说道：“就在东兴码头以南十一里段到二十里段的位置，现在我们这支保安队配合三分之一清田中队的鬼子兵，都要在晚上去那边驻营。” “消息确定吗？” 两男一女中的女人，看着汉奸问道：“日本人太狡滑了，会不会故意放出假信号迷惑我们？” “绝对不会。” 汉奸打扮的男人说道：“日本人对我们并没有透露这件事，只是要求我们去驻营，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在运河上查了好久了。还有，再过一两个月运河上就容易结冰了，日本人不会拖到河面被冰封的时候下水找宝藏的。” “同志辛苦你了，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拼命带给我们的消息。”女人跟这汉奸打扮的男人握了握手。 “同志，我得回去了，离开久了会让日本人起疑心，你们保重，现在日本人的神经很敏感，千万要处处小心。”汉奸打扮的男人说完这番话后，转身向外走去。 “同志，你也保重。”女人叮嘱道。 如果洪锋能在场，一定会震惊到，因为这女人正是李冬梅。 才离开东村没几天的女红军，居然出现在了沧州城内。 “副团长，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也得做准备了。” 李冬梅关好门后，回来对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说道：“副团长，运河下的宝藏听说全是黄金，一旦落到日本人的手里，就会变成继续侵略我们中国的武器装备。而落到我们手里，才会成为抗日的资源……” “冬梅，从现在开始不准再提这件事了，我们立刻离开沧州，把这个消息带回团部。”被称作副团长的男人打断了李冬梅的话，同时朝着窗户指了指。 二人同时点头，没有走门，而是跳窗离开了。 就在李冬梅三人离开后不到五分钟，十多名汉奸加鬼子兵冲入这间客房…… 第二十四章 叫头牌过来 “跑了！” “该死的，来晚了一步！” “把掌柜的叫进来。” 这几个汉奸和鬼子兵没有找到人，个个面目狰狞的大喊大叫。 其中一个汉奸跑出去，把这家客栈的掌柜给拎了上来。 “各位大爷、各位太君，原来这间房里的客人是干什么的都跟我无关啊，你们别为难我这个小掌柜啦！”掌柜吓得点头哈腰声声求饶。 “该死的，老实听我们问话。” “那两个人几点来的？来了之后都跟什么人见了面？” “如果说实话，重重有赏，如果敢有半点隐瞒，呵呵……” 几个汉奸围着客栈掌柜，像野兽围着绵羊一样乱吼。 其中一个汉奸拿出一张老黑白照片在掌柜面前晃了晃，道：“说说，这个人刚才有没有来过？” 这照片上的人也穿着汉奸保安队的服装，可脸上却透着几分正气，显然就是刚才在这个房间内跟李冬梅接头的人。 只可惜，掌柜仔细的看了又看后，摇头道：“没有啊，没见过这个人，好像你们来之前我们店里就没出现过跟各位大爷穿着一样的人啊！” 呵呵！ 在这家客栈对面的某间房内，刚才跟李冬梅接头的人侧身站在窗边，冷笑道：“果然在抓我的把柄，可惜，我比你们这些汉奸聪明。尤其是那个带头的老曹，让老子找到机会，一定作了你。” 啪！ 客厅房间内，一个年纪最大的汉奸，啪的一声在桌子拍出两根金条，“掌柜的，这是太君的打赏，把实话说出来吧！” 混在汉奸中的几个日本兵，此时目光也锁定在这个掌柜的身上。 扑通！ 客栈掌柜吓得跪在了人群中间，哭喊着说道：“太君们、大爷们，我不敢要你们的赏金啊，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我真没见过……” 啪！ 老汉奸再次伸手，在桌子上又拍出两根金条来，“四条黄鱼，掌柜的，这是太君的诚意，也是我们保安队对你们这些生意人的诚意，懂吗？” “懂懂，可是我……” “没有可是！” 老汉奸打断了掌柜的话，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砰的一声将刀尖插进面前的木桌上，恶狠狠的说道：“如果你不老实，不但拿不到四条黄鱼，反而会生不如……” “死吗？” 就在这时，窗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麻布青年，青年的脸被一块黑布蒙着，没人能看清他的样子，可他左耳朵明显的空缺证明他只有一只耳朵。 “谁？” “你想干什么？” “小子，你是不是红军？” 几个汉奸吓得如临大敌，人群中的四个日本兵也做出反身拿枪的动作。 可就在这时，蒙面青年脚下一蹬，身形如离弦利箭般飞进屋内，一只沙包大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在了老汉奸的脸上。 嗷…… 老汉奸被打得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身形轰然向后拍倒，将一个同伴也砸摔在地。 “小子，你到底是谁？” “竟然敢在我们面前动手，难道你真是红军吗？” “八嘎，毙了他！” 一时间，屋子内彻底陷入了混乱。 几个汉奸发了疯一样大吼，并且伸手去抓这蒙面青年。 可是蒙布青地年太厉害了，两只斗大的拳头抡开，打得几个几个汉奸抱头惨叫。这些二鬼子也就平时欺负普通老百姓厉害，面对真正敢打敢拼的人，气势上就输了大半，何况突然出现的蒙面人功夫真的很厉害。 “八嘎牙路，红军地干活！” 一个从背上摘下枪的日本兵，抡起大枪，用枪托去砸蒙面人。 可蒙面人身形一拧，在侧身躲过枪栓的几时左臂猛然向上一拱……砰！ 这是发招极为隐蔽的短打招术，刁钻的一肘拐出，重重的顶在了日本兵的心窝处。 咔嚓！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日本兵双脚离地，身形向后抛飞。 “八嘎，这个人一定是红军地干活，杀了他。” “敢袭击我们大日本的军人，你必须死！” “干掉这个支那人！” 另外三个日本兵同时怒了，其中一个已经端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蒙面人的胸口。 可蒙面人身形再次拧转，用肩臂将枪口挡偏，同时欺身向前，一只大手砰的一声扣住日本兵的脖子。 咔嚓！ 紧接着，骨骼断裂声再次响起，日本兵的脑袋一歪，舌头都从嘴里伸了出来。 蒙面人下手极狠，随即再出重手！ 咔咔……嗖！ 另外两名日本兵同样难逃死亡的命运，杀完人后，蒙面人飞身从窗口处鱼跃而出，来得极快，走得也极快！ “哎呀妈呀，疼死我了。” “奶奶的，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四个太君死了，我们怎么向清田队长交代？” “天哪！金条，那四根金条没了！” 几分钟后，被打倒的数名汉奸站了起来，可当他们看到四个日本兵被杀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大的老汉奸，率先注意到的竟然是金条。没错，刚才被他拍在木桌上的四根金条不易而飞了。 …… 半个小时后，一只耳姜野斜靠在了一张舒服的大床上，微眯着双眼不知道想着什么，左手还抚摸着身上粉色丝滑的床单，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呸！ 良久，一只耳从怀里摸出四根黄澄澄的金条，重重的吐了口唾沫，道：“有一身功夫在，只要肯拼肯杀，还怕没有钱？还怕生活不好？老子窝在东村活了二十一年，早过够那穷日子，现在老子就坐在沧州最有名的花满楼，躺着这里最好的上房，一会再叫几个姑娘来快活。洪锋，你这个土鳖，这辈子也不会这么享受吧！” 提到洪锋时，一只耳的脸上不自觉的就呈现出了一抹狰狞之色，“你等着，老子享受够了，就去把小黄山那群土匪收编，然后就去向晓妍提亲！你想娶晓妍，你配吗？你特么配吗？” 吱呀！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体态发福的老鸨领着两名穿着高叉旗袍并且浓妆艳抹的女人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随着开门声响起，一只耳速度飞快的将四根金条重新收入怀中。 “哎呦！大爷啊，我让咱们花满楼最漂亮、最温柔的小红姑娘和小杨柳姑娘来陪你了，大爷可要玩得开心啊！” “滚！这种姿色的娘们也配伺候老子吗？叫头牌过来！”一只耳嚣张的吼道：“老子有钱，只要头牌姑娘！” …… 啪！ 与此同时，日本宪兵队内，一个日本副官拍案而起，愤怒的大吼道：“八嘎牙路！清田队长和北岛先生才刚去运河边，城内就出现这种事情！竟然敢打死我们四个帝国战士，什么人敢这么嚣张？” 第二十五章 徐仲年 “太君，我怀疑那蒙面人可能是红军，也可能是小黄山上的土匪，因为他还抢走了我四根金条！”老汉奸哭丧着脸说道。 啪！ 日军副官一个大耳光抽在了老汉奸的脸上，用杀人的目光盯着他，吼道：“老曹，你这个废物，你们保安队好几个人，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四名大日本皇军战士被杀，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被抢了四根金条？你是猪吗？” 老曹就是那个老汉奸，他被骂得狗血喷头，顺着鼻洼鬓角向下淌着冷汗，生怕眼前这位太君怒极了直接把他枪毙。 “老曹，你带上你这支队伍，给我全城搜捕，如果今天你不能把杀死日本军人的支那人找出来……呵呵！”日本副官冷笑着一墩手中的武士刀。 真皮的刀鞘在地面上墩出咚的一声闷响，吓了老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太君，太君，求你多给我一点时间吧。从那个蒙面人抢劫了我们之后，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时间了……” 啪！ 日本副官的巴掌高高扬起，又抽了老曹一个耳光，“八嘎牙路，都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你才回来向我汇报，你平时都在吃屎吗？你当我们大日本皇军是什么？是专门养你这种蠢猪的饲养员吗？” “不是的，太君，你听我解释。” 老曹赶紧加快语速道：“我怀疑我们保安队出了叛徒，因为四位太君被杀，我们想好好调查清楚事情来弥补，所以这一个小时在调查这件事。我们发现红军进了城，住在石牌楼客栈，我们一直在审问那个客栈的掌柜。” “审问出结果了吗？”日本副官问道。 “没……没有，不过我想把那掌柜的带到宪兵队来，只要用上大刑，一定能让他张嘴！” 啪！ 又一记凶狠的耳光抽在了老曹的脸上。 “太君饶了我吧，你想一想，四位太君都打不过那个蒙面人，我们能怎么办？我们……” 咣当！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同样穿着保安队服装的汉奸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八嘎！”日本副官被吓了一跳，气得他抬手将武士刀从刀鞘中拔了出来。 “太君息怒，我有重要事情要禀告！”跑进来的汉奸急声道。 老曹一看到来人也急了，指着这汉奸大喊道：“太君，我怀疑的叛徒就是他，这小子叫徐仲年，我怀疑他今天就是跟红军接头了。” 没错，刚跑进来的人，还真是跟李冬梅接头的那位。 如果换成平时，哪怕老曹没有实际证据，他在日本人面前扔出这句话来，恐怕也够徐仲年喝一壶的。可是今天不同，日本副官本来就对老曹极为不满，加上徐仲年还带回来了重要消息。 “太君，你可别听老曹胡说，他才是叛徒。我找到杀死四位皇军的凶手了，可他不让我说，现在还陷害我。”徐仲年一脸愤慨之色，大声喊道。 哦！ 日本副官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可声调却降下了几分，“你地，说的是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那人杀了四名皇军大人后，绕过两条街，去了花满楼。” 徐仲年严肃的说道：“当时我是冒着生命危险跟过去的，我盯了十多分钟就回来报告曹队长，可他偏偏不让我来见太君你。” 哦！ 日本副官此时眼中迸发出了强烈的杀机，死死的锁定了老曹。 “太君，他冤枉我啊！”老曹吓得跪抱日本副官的大腿，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有证人！老曹身边的大山看到我回来向他汇报了。”徐仲年言辞凿凿的说道，同时一指老曹身边的青年汉奸。 “我？”大山瞪大了眼睛，一脸发懵的表情。 同时，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锁定在了大山的身上。 大山几乎脱口说出，我给你作证个屁啊？我可是曹队长的心腹，可就在这时，他看到徐仲年右手在袖口下伸出一根食指。 这些汉奸们都明白，这是一条黄鱼的意思，汉奸这种玩意本来就没什么义气可讲，都是为利是图之辈，加上这个大山更是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徐仲年就是看中了大山的性格特点，所以才赌上一把，于是乎…… “我……对，我是可以为徐仲年作证的。刚才我不敢说，因为曹队长……” “不，大山，你特么冤枉我，你竟然跟徐仲年一起冤枉我……” 噗！ 不等老曹的话说完，日本副官已经挥起了雪亮的武士刀。 刀光闪过，血光崩现。 老曹扑通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至死，这个汉奸头头都没能瞑目。 “徐仲年，从今天起，你就是保安队第四队队长，现在你和我亲自带人去花满楼，捉拿凶手。” “是！” 随即，一队日本兵和一支汉奸队伍，快速从宪兵队内冲出，目标直指花满楼。 日本副官还让徐仲年跟他一起坐在了一辆老汽车上，在车内日本副官还问了一些细节。 徐仲年显然早有准备，不仅对答如流，而且说得绘声绘色，更强调了一个特征，“杀死皇军战士的人，可能缺一只耳朵。” …… “一只耳！” 二十分钟后，日本副官站在花满楼内某间上房里，咬牙切齿的说道：“到底来晚了，那个该死的老曹，绝对是个叛徒，不但知情不报，还想诬陷对大日本帝国绝对忠诚的徐桑，真是死有余辜！” 他们没有逮住一只耳，因为一只耳在半小时前就离开了。不过据服侍一只耳的头牌姑娘说，刚才的男人的确缺了一只耳朵，而且身上还有金条。 这让日本副官彻底相信了徐仲年，甚至心里还想着以后要重用眼前这位徐桑。 “谢谢太君夸奖！”徐仲年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加感动的表情。 此时的一只耳，已经出了沧州城。他的怀里现在揣着三根金条，还有一些碎银子和法币，一脸的满足加猥琐。 “花满楼的姑娘真会服侍男人，以后等我娶了晓妍，我也要这么调教那妮子。” 一只耳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得抓紧时间回去把小黄山那群土匪收了，到时候老子有了资本就抢在洪锋之前去晓妍家提亲。” …… 与此同时，大运河上一艘大号渔船正游曳在河面上。 船舱内，李冬梅、副团长，还有几位中年坐在其中。 “李冬梅同志，你带回来的消息太重要了，我之所以提前赶过来，就是得到一个消息，就在沧州段运河下的确藏有宝藏，是当年反清覆明组织天地会被清朝军队大举围剿时，沉河的大量黄金。” 一个面容坚毅目光坚定的中年汉子说道：“日本人替我们找到了大致的准确位置，那咱们就算拼命，也得把咱们自己国家的财富抢回来。” 第二十六章 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父！ “大运河下这批宝藏，都没有正史记载，日本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跟李冬梅一起出现在过沧州城内的那位副团长，皱着眉说道。 “刘副团长，日本人的消息向来灵通，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追究他们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而是要考虑该如何从日本人的手中进行虎口夺食。”团长一脸严肃的说道。 李冬梅突然眼前一亮，道：“要从运河河底，把这么一大批的黄金宝藏给启出来，光靠我们肯定不行。我想，日本兵和他们领导的汉奸也很困难，我们必须团结当地的老百姓。” “冬梅同志说得对，这些天最好联合一下生活在运河边上的老乡，找些水性好的，对运河熟悉的人帮忙。”团长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有意无意的问道：“冬梅，你和赵连长在这边组织游击队已经快一年了，有什么人想推荐吗？” “有，他叫洪锋。” 李冬梅毫不犹豫的说道：“这小伙子一身功夫非常棒，而且为了不让自己村的乡亲们饿死，还带着几个兄弟劫了日本人的货船，很有胆量。” 哦！ 船舱里的人同时眼前一亮。 …… 东村外，小河边。 老村长双手微抬，双膝微曲，摆出一个八极起手势，道：“小锋，你看清楚了，现在我要教你的是八极拳最厉害的东西，八极短打的抢食步。” 抢食步，这个名称虽然不是很好听，但却突出了这种短打拳法的攻击性。 说话间，老村长右脚微抬，左脚点地并伴有跺脚的地道，那苍老而略显单薄的身形轰然向前闯出两米多远，落地后右脚再次微跺，身形又向左横移而出…… 洪锋站在一旁仔细看着，他的八极拳是老村长一手教出来的，可是学拳和对练时，老村长用拳大多中正平和，很少有如此凶猛的时候，今天的老村长，有如一头老龙突然从浅潭中冲天而起，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一套拳打下来，老村长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可在他所过之处，却留下了一片椭圆型的脚印。 “看出了什么？”老村长收招定势，随即问道。 锋洪道：“我看出你的拳法和步法是一个整体，以前你教我们练拳，虽然也教如何走步，可是我练拳从未感觉这么流畅过。” “这就对了，小锋，你的练拳的悟性很高，这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还有姜……唉！不提他了。” 老村长想到一只耳时，脸色就微微有些难看，他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抢食步，真正八极拳讲究进如殳错，撤如勾戈，发如炸雷，退若揉食。相随的，手法变化因势而生，刁、拿、锁、扣顺其自然。” 说话间，老村长起手再次演练了起来，并且这一次他一边练一边详解，“八极拳的步法与手法相协调，讲求打一不打二落脚呈跺、碾、闯三合一，并有抢吃半步的习惯，所以八极拳也称之为半步拳法。” 洪锋认真听着老村长讲解，同时也开始跟着练了起来。 这同样还是老村长喜欢洪锋的地方，他总能一边听讲一边观看并且一边跟着练习，这也是为什么洪锋在村里功夫最好的原因。 老村长带着洪锋一连练了四遍，确定洪锋把抢食步彻底记下后才停了下来。 “老村长，我感觉明白了抢食步后，我的拳法威力提升了好多。”洪锋收拳定势，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那是当然了。” 老村长认真的说道：“中国习武人自古流传有一句话，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父！” “老村长，我可不会打师父的。”洪锋抬手挠了挠头，认真的说道。 老村长笑着拍了拍洪锋的肩膀，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啊！如果你心性不正，这步法我是说什么都不会教你的。小锋，你记住了，以后再练拳，除了晓妍之外，不准让别人看到。你以后练拳，就全力将抢食步练到纯熟，真正做到、身法、步法、手法三合一，这才是八极拳打法彻底入门。” 说话间，老村长从怀里摸出一本蓝皮线装书，递到了洪锋的面前。 “八极拳谱！”洪锋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本拳谱，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在洪锋接下拳谱的同时，老村长正色道：“晓锋，跪下。” 扑通！ 洪锋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跪在了老村长的面前。 “这本拳谱，代表了我们这一脉八极拳的传承。” 老村长认真的说道：“我们这一脉拳谱，传自八极名家杜保麟先生，称为杜氏八极。杜先生这一生膝下无子，只留两名徒弟。大弟子洪子修、二弟子李浩纯。你的老村长爷爷我，就是洪子修。至于你师叔李浩纯，就是李记大铁匠铺的老板，外号李大锤。” 老村长一连说了很久，把这一脉八极拳的传承和传人细细的讲了一遍。因为这一脉八极传承者极少，也不存在什么八极门一说，是否是正宗嫡传便由谁继承拳谱来决定。 当初李大锤跟老村长闹别扭，甚至几十年不相往来，也就是为了争这本拳谱。 现在的洪锋继承了拳谱，就是杜氏八极的正宗嫡传了。 “小锋，起来吧。” 老村长托着洪锋的双臂，把他拉了起来，“平时多看看拳谱，结合我教你的，还有自己练拳的体会，好好的融汇贯通。” “明白，老村……” “此时我在传你拳谱，不准叫我老村长，叫师父。” “是，师父，我一定努力把杜氏八极发扬……不一定发扬得多么光大，但一定好好传下去吧。” “好！” 老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洪锋一直目送老村长的背景彻底消失后，才坐在小河边翻开了拳谱。 拳谱中的纸页都泛着古旧的黄，不过字迹和图样还都很清晰，内容不是特别多，但却记录着杜氏八极真传的内容。 洪锋这一看，就足足看了两个小时，细细品读后让他对八极拳和中国武术的了解都深入了许多。 看完拳谱后，洪锋又开始重新练习。 一遍遍的八极劈挂、靠山背、抢食步练习，让洪锋进入到了一种忘我的状态之中。 这一练，直到天色渐暗，洪锋都没有发现。 而沧州城内，此时却乱了。 从李记大铁匠铺的前后院墙外，分别跳出五个彪形大汉，五人都穿着黑色布衣，背后背着包裹，刚一跳到街道上便立刻分散离开。 只不过……“站住，李记大铁匠铺的人都不准离开。” 一个突兀而洪亮的吼声，贯穿了数条街道。 可那五人不但没有站住，反而甩开双腿，展开了会速冲刺。 “该死的，北岛太君让我们封死李记，你们真以为能跑得了？” “大家动手，打死打伤无论。” “前面那个黑大个，你在跑我可开枪了。” 第二十七章 帮我捎个口信 砰！ 长街上突然响起了枪声，于夜色下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心底发寒。 唉！ 李大锤坐在自己的铁匠铺内，重重的叹息道：“加油啊，我就这五个徒弟，至少得活着逃走两个啊。” 说话间，李大锤这位魁梧老人的双眼湿润了。 扑通！ 前街上，随着枪声响起后，一名黑衣大汉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身形在地上滚了两圈后便没有了任何动静。 “打死一个了，那个，你还跑吗？再跑我还开枪。”刚刚开过枪的一个汉奸，举着手里的盒子炮大吼道。 与此同时，在前街的另一边，四五个汉奸突然从路口处冲出，将另一名黑衣壮汉拦住。 “小子，给我跪下。” “还真敢跑，你们跑得掉吗？现在全中国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你往哪跑？” “如果让你跑了，我们也好不了，你留下吧。” 这几个汉奸个个面目狰狞，而且手里还拎着砍刀，其中打头的汉奸，挥刀向前就砍。 “该死的二鬼子，滚！”黑衣壮汉怒骂出声，身形向左一偏，同时猛然向前一撞。 砰！ 标准的八极靠山背，这一肩顶在汉奸的胸口处，撞得汉奸身形倒飞出四五米远。 又一名汉奸冲上来，砍刀横抹向壮汉的脖子。 壮汉猛然抖肩，背上的大包裹顺到身前，当的一声将砍刀震开。 没错，这包裹内明显装着铁器，让砍刀砍上后竟然发出了金属的脆响声。 紧接着壮汉顺着包裹上被砍出的豁口，向外摸出一柄短斧，顺势向前砍去。 噗，噗噗噗！ 这壮汉的身手真心不赖，连续出手下几名汉奸全部被他的短斧砍倒。 一阵阵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刺鼻的血腥味也彻底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呸！ 壮汉恶狠狠的骂道：“看在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我没对你们下杀手，你们……” 砰！ 这壮汉的一时心慈面软，结果换来了背后的一声冷枪。 子弹射入壮汉的后心，瞬间打断了他要说出的最后几个字。 他慢慢转回身，身体在剧烈的摇晃着，顺着嘴角在不停的向外溢着血，“你，你们，不知道……自己是，中，国，人吗？” 扑通！ 他强忍碰上说完最后这句话后，在没有力气支持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终于还是倒下了。 而开枪的那个汉奸，竟然还竖起枪口，用力吹了下枪管处飘出的一道硝烟，冷笑道：“我这个中国人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活得跟猪一样，而我活得像狗。猪只能被人圈养，最后的命运就是被宰杀，而狗是可以咬人的。” 这就是汉奸本色，明知道自己是在做狗，还觉得自己是那么高大上。 噗！ 可就在这时，又一个黑衣壮汉突然出现，他有如幽灵一般出现在持枪汉奸的身侧，一刀抹开了汉奸的脖子。 一抹鲜血顺着刀锋所过之处飘飞，杀人者没有半步停留，直接穿街而过，翻过一个院墙，跃入街边的院内。 “啊！我们的人被杀了。” “靠！李记的铁匠可真是胆肥了，不但逃跑还敢杀我们保安队的人，追！” “追上那个凶手，一定杀了他。” 此时十几名汉奸冲了过来，有身形灵活的也翻墙追了过去，还有些人野蛮的将院门踹开，闹得院内鸡飞狗跳。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后街，后街有两名黑衣人，也分头逃窜着。他们都是李大锤的徒弟，即是技术娴熟的铁匠，也是八极拳的传人。 虽然有不少汉奸在围追堵截他们，但却没有人能拦住这二人的脚步。 其中一名黑衣人，冲出两条街后，追击的喊叫声终于变小了，他靠在一堵矮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而后抬手捂着脸，声音哽咽着说道：“师父，我逃出来了。” 唰！ 然而就在这时，一抹雪亮的刀光划破了黑暗，随即，这位从铁匠铺中逃出的壮汉双眼突然瞪大到了极限，瞳孔也开始迅速放大。 天色是黑的，这个壮汉眼中的一切也彻底的黑了。 唰！ 红仁迈步从墙角处走出，手腕轻轻一转，倭刀的刀尖处向外甩出一串血珠，而后准确的收入鞘内。 “不听话的支那人，只有死路一条了。”红仁收刀后，迈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并且边走边说道：“我师父去了码头，既然把我留下来，我自然不会留活口。” 半个小时后，又一名黑衣壮汉，在南城城门口处倒在了血泊之中。 红仁提着染血的倭刀，脸上带着嘲讽之色，道：“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对八极拳那么看重，这些中国武术人都是东亚病夫，哪有什么传说的高手？” 与此同时，在李记大铁匠铺内，李大铺红着眼睛从后院叫出来一个年轻人。 “小六子，现在你可以走了，我的五个徒弟离开，把外面的局势彻底搅乱了，你出去后不要出城，找个小客栈住下，明天一早再离开。”李大锤说话间，将一个包裹交到年轻人手中。 这个小六子，正是冯大力的徒弟。 北岛介一打死冯大力后，让红仁杀光冯家武馆的人，可红仁说少了一个，就是少了这个青年。 扑通！ 小六子直挺挺的跪在了李大锤的面前，眼泪顺着眼角涌出，“李大伯，我师父对不起你，但他遭到了报应。我来给你报信，也只是想替师父恕罪，可你还这么待我，我哪忍心扔下你自己跑啊？” “孩子，我不怪你师父，更不想连累了你。” 李大锤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道：“我那几个徒弟，日本人一定会严防死守，但你不同，你的功夫不入北岛的眼，反而更容易逃跑。所以，伯伯我有件事拜托你，你离开后，去趟东村找老村长，帮捎个口信。告诉他……”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李大锤凑到小六子的耳边，压低了声音…… “李大伯，我记住了。” “走吧，从后门走。” 正如李大锤所说，因为他的几个徒弟把外面的局势彻底捣乱，盯着李记大铁匠铺的眼线也少了。 为了让小六子离开得顺利，李大锤本人特意走出大铁匠铺正门，吸引了一下汉奸的注意力，使得小六子成功逃离。 吸引完汉奸鬼子的注意，重新被逼回铁匠铺的李大锤，将大门关好后，急匆匆的中回屋内，并且快速说道：“老朋友，你也该走了，去找我女儿冬梅。” …… 那个横着过街，跃过好几个院落，成功逃出汉奸围追堵截的汉子，被红仁堵在了距离老东门不足一里路的一条巷子里。 呸！ 红仁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道：“你还算有点真功夫，可惜还是被我杀掉了，明天我带着你们的人头去找你师父，看那老东西是什么表情。” 第二十八章 彻底失算 半夜，小黄山临时搭起来的聚义大厅内。 哗啦一下，在场所有人眼都直了。 一只耳傲然将两根黄澄澄的金条拍在了桌子上，傲然道：“姜某言出必行，这两条小黄鱼，就当我补给咱们小黄山众兄弟的见面礼吧！” 在场的所有土匪，目光都落在了两根金条上，一道道灼热的目光中充满了贪婪之色。 二当家胖虎最先反应过来，抢起一根金条，放嘴里一咬，两只小眼睛立时亮了：“真货！” 这俩字一出，瞬间聚义大厅内沸腾了。 “我的天！竟然真的弄到了！” “三当家太厉害了！说三天之内，果然得手了！” “确实厉害，不过这玩意儿哪来的？” 问话的是大当家，众人一下冷静下来，目光全投向一只耳。 一只耳双眉一挑：“当然是谁敢剿咱们的山，就从谁那拿了！” 厅内一下子再次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全瞪圆了。 连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动容了，前者吃惊地道：“这是日本鬼子的？” 一只耳沉声道：“对！” 二当家失声道：“你居然能从日本鬼子手里抢到钱！” 一只耳霸气十足地道：“这只是个开始，回头这些日本鬼子敢上咱们小黄山找咱们麻烦的账，我要他们一分不少地全给吐出来！” 众人无不哗然。 要在之前，别人只会当他在吹牛，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两根金灿灿的金条，所有人都是心里一震。 这话，就算是大当家和二当家，也都不敢说吧？跟日本鬼子斗？这不找死吗！ 眼前这个“三当家”，可比大当家二当家血性多了！ 大当家回过神来，哈哈一笑：“哈哈，姜老弟，你还真的是言出必行！老二，你带两个兄弟，把后山暗窖里咱们藏的那几坛老酒搬过来，今晚好好喝个痛快！就当是庆祝咱们小黄山多了一个了不得的三当家，我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帮手！” “大当家，兄弟我能得到老大你的认可，心里在舒服啊！”一只耳赶紧露出笑容，向大当家道谢，心内却冷笑起来。 帮手？我呸！ “姜野，你这个三当家，你这个兄弟，我程南征认了。”大当家自报家门，还热情的搂住了一只耳的肩膀。 “三当家，我们也认了,而且服。” “三当家，一会我可要多敬你两杯，你得赏面子啊！” “三当家……” 一时间，土匪们纷纷向一只耳拍起了马屁，一只耳表面上他当然丝毫不动声色，反而和众人寒喧一番。 聊了一会后，一只耳拉着大当家到厅外，悄悄将一根金条塞到了程南征的手里。 大当家双眼大亮：“这是……” 一只耳低声道：“大当家肯收留我姜野，对我有恩。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但有恩必报，大当家的，你收着，别让别人看到了。” 大当家一震，把金条闪电般收进衣内。 刚才那两根金条，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是大当家纵然能拿大头，可是几十人分，也分不了多少，但这一根不同。 这位三当家，还真是会做人啊！ “咦？大哥，你们在这做啥？”带着人去搬酒坛的二当家这时回来了。 “没事没事，来来来，咱们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大当家呵呵笑着走了。 “我就不客气，叫你一声二哥了。二哥，咱们兄弟好好喝几碗，以后还请你多照顾照顾。”一只耳笑着上前搂着二当家的肩。 “哈哈哈，都是一家人，互相照顾！” 第二天清晨，沧州城内，李大锤的铁匠铺前。 吱呀一声，一夜没睡的李大锤开了门，满脸倦容地走了出去。 虽然没了几个徒弟，但他铁匠铺还是得照常开门。 但刚踏出门槛，他就僵住了。 铁匠铺前面的石板路上，一字排开，放着五颗双眼圆睁的头颅！ 是他五个徒弟的头颅！ “呵呵，想不到吧老东西。”红仁带着几名日本兵站在那门前，冷笑着道。 李大锤双眼几乎瞪出眼眶，透出绝望和无穷的怒火，看向红仁。 “你得感激我，不是我，他们几个上路的时候都没伴。现在可好，有人结伴，黄泉路上也能互相照料。”红仁残忍地笑着。 “你！你不得好死！”李大锤愤怒地咆哮起来。 “老不死的嘴还挺硬，不是师父吩咐留你一命，我现在就送你和你徒弟团聚！”红仁笑容冰冷，寒声一句。 “哈哈哈哈……”没想到五个徒弟一个也没逃脱的李大锤，悲愤之极，反而狂笑起来，“你以为杀了他们，我就会向你们这些狗杂种屈服吗？做梦！回去告诉你师父，拳谱确实还在，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在哪！” 刚说完这句，他就是一僵。 完了！怒火冲晕了脑袋，我怎能告诉他这事！ 然而对面的红仁，却出奇的没有露出吃惊神情，反而浮上一抹狡诈的笑容：“用不着了，老东西，看看这是谁。” 他手一挥，旁边一个日本兵把背上一个军用背包取了下来，打开后，抓着背包内的一丛黑发，将第六颗脑袋拎了出来。 李大锤霎时石化，张大了嘴。 小六子的头！ “你以为他真的能逃出皇军的天罗地网？呵呵，未免太天真了！”红仁阴阴一笑。 “你……你……”李大锤绝望地看着小六子的头。 “等我师父处理完公事，回头就去东村找你那位老相识叙叙旧。”红仁十分享受他的这神情。 李大锤双拳捏紧，不停地发抖。 红仁忽然笑容变得诡异起来，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最后才派出去的那个人，他成功逃出去了。你要他传给你女儿的消息，我相信他已经传到。” 李大锤一下冻结，浑身冰冷。 昨晚送走小六子之后，他还派了一人，原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万万想不到，这也在对方算计之中！ 这么说，对方故意在自己面前说出宝藏的事，也是诡计！ 糟了！上当了！ 冬梅！ “不！”李大锤悲呼一声，朝着红仁冲了过去。 他虽然年纪已大，但身手仍然非常敏捷，几步腾挪间，已经跨过几名弟子的头颅，一记狠准绝的劲拳，直奔红仁面门！ 这一下是虚招，想要逼退对方，然后夺路而逃，好去把对方有鬼的事通知女儿。 砰！ 枪声响起，李大锤一声惨叫，抱着左腿倒了下去。 红仁冷笑道：“不是有可能还要用到你，我现在就宰了你！把这支那猪拖进去，捆起来，嘴给我封死，伤口处理一下，别弄死了！” 同一时间，大运河上的一艘渔船内。 李冬梅咬着嘴唇，看着刘副团长，欲语还休。 刘副团长奇道：“我说李冬梅同志，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扭捏了？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 李冬梅垂下头：“我……我想进趟沧州城。” 刘副团长惊异地道：“进城？为什么？” 李冬梅神情复杂地道：“我爸出事了。” 刘副团长一愣：“你爸？我记得你爸李大锤是开铁匠铺的对吧？他出什么事了？” 李冬梅眼中露出担忧的神情：“昨天，有个叫北岛介一的鬼子，突然找上了他……” 说着，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他托人冒着生命危险出城，给我带了一条消息，确认了鬼子确实在找宝藏的事。” 刘副团长一下明白了。 这消息本身不重要，因为这事他们早就确认了，但重要的是李大锤这个人。 他沉吟道：“这么说，你爸他现在被鬼子困住了，你要进城，是想救他？” 李冬梅点点头：“我知道这有违纪律，而且现在也有重要任务，但……但他是我爸……”说着哽咽了起来。 刘副团长皱起眉头：“这事，你还没跟团长说吧？” 李冬梅再次点头：“没说，我想先问问你的看法。” 刘副团长正要说话，舱外突然有人叫道：“冬梅同志！你家里出大事了！有人看到，你几个师兄被人杀了，你爸也中了枪！” 李冬梅浑身一僵，看着抢进舱内的团长，脸色瞬间惨白。 第二十九章 你不堪一击 没错，李冬梅竟然就是李大锤的女儿，这是李大锤这一生最大的秘密。 正午时分，沧州城，花满楼。 换了身装束的二当家和一只耳坐在一个雅间内，眼睛放光地看着款款而入的几名浓妆年轻女子。 “老三，我还以为你说笑呢，原来是来真的！”二当家迫不及待地一手一个，搂住了两个娇艳女子，色眯眯地道。 “咱们兄弟谁跟谁，有难同当，有福当然要同享了！二哥，别客气，今天兄弟请客！”一只耳豪迈地笑道。 二当家哈哈大笑，左拥右抱，心花怒放，眼中的这个新拜把子的“三弟”，也比以前顺眼多了。 一只耳看着他迫不及待地和两女亲热，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废物就是废物，呵！ 不多时，两人分别搂着各自的伴儿进了房，一只耳没片刻就从房间出来，到隔壁房间门口听了听，随即满意地转身离开了花满楼。 好好享受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快活吧！ 大运河边上，东兴码头南侧，此时已经驻起了保安队和日军的人。 岸边，清田队长和北岛介一看着河水，低声谈论着什么。 这一段运河，已经被他们封锁，即将开始进行的事，不允许任何不相干的人知道。包括驻扎在两岸的部队，也基本上不知道这次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徐仲年所在的保安队离两人很远，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但不用听他也知道，那两个鬼子肯定是在谈下水的事。 这笔沉金，数目非同小可，绝不是一两人或者一两天就能搞得定。甚至，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河底的宝藏，很有可能宝藏藏得非常隐秘，需要大工程才能挖得出来。 所以这次的宝藏挖掘，不会是短期任务，红军方面，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行动。 忽地，站在两个鬼子身旁的日军副官转身过来，朝徐仲年招了招手。 徐仲年赶紧猫着腰，一溜小跑跑了过去：“太君有什么吩咐？” 日军副官向清田队长和北岛介一道：“这位徐桑就是我刚才说的，代替老曹那个废物新任的保安队四队队长，他是本地人，这件事肯定有办法。” 两人上下打量了徐仲年一番，北岛介一不紧不慢地道：“我需要一些精于水性的帮手，你能找来吗？” 徐仲年心中一震，但表面上却露出谄媚之色：“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机会来了！ 东村，日头渐渐往西边落去。 夏晓妍哼着歌，背着个背篓，轻快地朝河边而去。 她刚从山上回来，采了些野菜，现在还不准备直接回家。她知道这个时间，洪锋一定还在河边练拳。 一想到要见到洪锋，她秀雅的脸蛋上就浮起了微微红晕。 “晓妍。” 一个声音把她从幻想中惊醒过来，抬眼看去，她愣住了。 “姜野？你……你找我有事？” 几步外，一只耳眼中露出异常的亮光，看着她，让她感觉有点不安。这四周都没人，他要是想做点什么，她可反抗不了。 没错，上午还在沧州城内的一耳，现在竟然回了东村。 “我要娶你！”一只耳缓缓吐出这句话，眼睛里露出灼热之色。 “啊？！”夏晓妍惊恐地朝后退了一步，不是因为对方这句话，而是因为她女人的直觉，察觉到对方这次不只是想说这句话这么简单。 果然，一只耳说完这句，直接大步朝她迫来，伸手就朝她胳膊上抓来。 “一只耳你特么干啥！”一声大吼从左侧传来。 一只耳动作一僵，霍然转头看去，立刻看到一根朝他挥来的木棍。 他一个撤步，轻松避开对方的木棍，探手一抓叼住了棍梢，猛然往怀内一扯，随即一脚踹了出去。 蓬！ 对方根本无力挡格或者避让，直接一声惨嚎，被踢得倒退几步，捂着肚子一屁股坐倒在地，原来是胖小。 “你干什么！”夏晓妍惊呼一声，推开了一只耳，跑到胖小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把这两个人隔开了。 “干什么？教他明白该怎么称呼我！闪开！”一只耳杀气腾腾的道。 胖小虽然身手敏捷，但和姜野比起来，那就真的是天差地远了。敢叫姜野“一只耳”，姜野早对胖小极度不满了！ 夏晓妍哪会不知道要是让他过去，胖小就真的惨了，她花容失色，就要大叫救命。 哪知道一只耳一闪步，已经到了她身侧，一掌切在她耳侧下方软骨处。 夏晓妍登时眼前一黑，软软倒地，虽然还能视物，但一时却叫不出声。 后面的胖小忍着剧痛挣起身，大叫道：“你特么打女人算啥本事！有种冲我来！” 蓬！ 一只耳一记劲拳，正中他胸口，胖小偌大的身体，登时朝后腾出两米多远，惨叫中摔翻在地，随即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就算是外行如夏晓妍，也知道这一拳伤得不轻。要是再来一拳，怕是胖小就没命了！ 而且，等胖小没命之后，噩运就会轮到她身上！ 不！ 一只耳上前把胖小踏在脚下，狞笑道：“你喜欢叫我一只耳是吧，现在你再叫啊！如果想活着就叫我一声爷爷，叫啊，你叫啊！” 胖小几乎没法呼吸，胸口和肚子痛得受不了，但却挤出笑容：“孙子！” 一只耳大怒，就要一脚踏碎他胸骨。 就在这时，“呼”地一声劲响，突然从左后方传来。 一只耳心中一懔，一个右跨步，闪出两步之外，转身一看，只见洪锋正蹲下身子，查看胖小的情况。 “特么的！又是你！”一只耳怒骂一句。 “没事吧？”洪锋没理他，上前把胖小扶了起来。 “没……没事！洪锋哥，别饶了这杂种，他刚才想对晓妍动……动手动脚！”胖小忍着痛道。 洪锋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仍侧倒在地的夏晓妍，后者眼中已经露出惊喜之色。 “姜野，你不该触碰我的底限。”洪锋目光慢慢转向两步外的一只耳，眼神沉得可怕。 他不再叫对方“野哥”，已经表明了此刻的态度和心情，一只耳立刻记起上次输给他的事，迅速冷静下来。 这不是像胖小那种好欺负的对手，不能大意！ 但他也清楚，上次自己会输，是因为怒火冲晕了头，导致发挥失常，真要打，他可不一定输给对方！ 一只耳一边转着念头，一边嘴里不饶人地道：“哼，只敢在背后偷袭的窝囊废，你真以为比我功夫好是吗？我就踩你的底线了，你能把我怎样？” 洪锋冷冷道：“刚才我要是真的想偷袭你，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站在这说话吗？” 一只耳没想到对方不但没被激怒，反而还如此狂妄，登时大怒，吼道：“少特么嚣张，你以为我还会输给你？”猛地一步踏前，拳出如风，抢攻而去。 胖小大叫道：“洪锋哥揍他！往死里……咳咳……往死里揍！” 一只耳打定了主意，这次就算不能打败对方，也绝对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输得那么惨。他已经在夏晓妍面前丢过一次脸，绝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蓬！ 洪身形前冲，快若脱兔，一拳打出之时竟然让一只耳有种眼花的感觉。在沉闷的击打声中，一只耳正面朝下，整个人生生摔扑在地上。 这下连胖小也愣住了，忘了继续给洪锋打气，愕然看着这幕。 夏晓妍更是双眼大睁，震惊地看着站在一只耳旁边的洪锋。 两人都知道洪锋和一只耳的实力，怎也没想到后者竟然输得比上次还惨！ 洪锋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一只耳，缓缓地道：“在我面前，你不堪一击！” 第三十章去帮日本人做事 “不！” 一只耳不能相信自己认真起来，居然会比上次输得还惨，一翻身贴地滚出几步，跳了起来。 对方刚才只不过抢了一步，居然就轻轻松松抢到了他发力的死角，正面一拳打他击倒，这个打击让一只耳的自尊心都燃烧了起来，甚至感到一阵后怕。 可是活动了两下，一只耳立刻察觉自己没伤。 他不知道洪锋是手下留了情，还以为对方为了抢快，导致力量上不足，加上二次受辱，恼羞成怒，哪能就这样退缩，再次朝洪锋扑来。 没可能的！ 对方不可能比自己厉害太多！刚才一定是自己大意了！ 洪锋嘿地一声，抢步上前。 这几天他一直在苦练八极拳谱上的内容，生平第一次将拳法和步法结合，但苦于没有人陪练，虽然自觉有所提升，却不知道到底提升了多少。 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一只耳在他融合了拳法和步法之后的八极拳面前，真正地变成了不堪一击！ 八极拳乃是拳、步、手三法并存，现在他才练步法没几天，已经有这样的提升，将来要是将整本拳谱完全学懂，肯定能比现在还要强！ 扑！ 一只耳二次脸朝下扑倒在地，但这一次洪锋多加了力，直打得他牙呲欲裂，痛不欲生。 “打得好！”胖小回过神来，大声欢呼。 蓬！ 洪锋下脚如飞，在地上的一只耳左腰上一记劲踢，对方惨叫着连翻了七八圈，滚了出去，脸都被地上的沙石磨破了。 “滚！再有下次，我直接拖你去祠堂！”洪锋吼道。 他这其实已经算留了情，否则凭一只耳刚才想对夏晓妍做的事，老村长不可能轻饶。 “你等着！回头我一定让你好看！”一只耳强撑着爬了起来，对着洪锋咆哮了一句，一拐一拐地去了。 洪锋过去把夏晓妍扶了起来，替她揉了一会儿被一只耳打伤的地方，心疼地问：“疼吗？” 夏晓妍红着脸摇摇头，心里甜滋滋的。 胖小这时揉着胸口苦着脸走过来：“洪锋哥，我也伤了，你也帮我揉揉呗。” 洪锋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过来：“回去叫小五帮你揉去，我正忙着哩！”刚才他就检查过胖小的伤，不重，都是皮肉淤伤。 胖小咋咋舌：“算了算了，小五手没轻没重的，让他揉，揉完我伤更重了！对了，洪锋哥，你咋变这么厉害？我感觉像是比以前还要厉害一百多倍，上次一只耳在你手上明明还能走几招的。” 洪锋正式拜师老村长和继承了八极拳谱的事，都不准备让别人知道，以免节外生枝。他随口应道：“上次是上次，这次他敢动晓妍，我不打他个七荤八素，他怎么能长记性？” 夏晓妍仍然还说不出话来，但心里更甜了。 胖小也没多想，疑惑地道：“一只耳那家伙不知道去了哪，一直没消息，今天突然回来，我都没来得及质问是不是他给小黄山的土匪通风报讯……” 洪锋也不清楚，但心里却浮起一个猜测。 不过，这事暂时没谱，他并没有说出来。 一只耳出了村子，走了好一会儿，到了外面一片小林子里，这才停下来休息。 检查了一下伤势，洪锋还是留了点情，皮肉伤，不碍事，休息一下就好。 到现在一只耳仍然不明白，洪锋怎会突然变这么厉害。胖小不懂行，容易被糊弄过去，可是他却是懂行的，两次被轻易打倒，他已经看出洪锋确实提升了很多。 “一定是老村长偏心，教了他更厉害的招！草！你们都给我等着！夏晓妍，老子一定要娶你！洪锋，下次我姜野回来的时候，会让你把欠我的全还回来！” 一只耳恨恨地对着村子吼了几句，转身去了。 这个地方再没半点他需要留恋的东西，只有他要得到的东西！既然对不起他姜野，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傍晚时分，夕阳在西下只剩半张脸时，洪锋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咦？李冬梅，你怎么来了？”练完拳刚回到家没多久的洪锋诧异地看着来人。 “洪锋，我这次来，是请你帮忙的。”李冬梅脸色不太好，没有笑容。 得知了父亲李大锤那边发生的事之后，在团长他们的劝导下，她总算是恢复了冷静，知道现在去救人，肯定是找死。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眼下的重要任务，父亲只是受伤，没死，就证明他在鬼子眼里还有价值，暂时不会有危险。等到鬼子放松了对他的看管，再去救人不迟。 “帮忙？”洪锋问道。上次抢粮食，李冬梅带着红军帮了他们一把，让他一直很感激，只要力所能及，不牵累村里的乡亲们，他也愿意帮忙。 “我要你去帮日本人。”李冬梅没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 “什么！”洪锋一下呆住了。 天黑后，李冬梅悄悄离开了洪锋家。 洪锋一个人呆在家里，皱着眉头苦想着什么。 就在刚刚，他得知了那个宝藏的事，才知道离自己这么近的大运河里，居然藏着这么大一笔沉河黄金！ 李冬梅判断，日本人人手不足，懂水性的又少，肯定会在当地找老百姓帮忙打捞。她的要求，就是让他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应征，混进去探听情况。 这件事，风险非常大。一个不好，被日本人察觉了他们在帮红军做事，他们和东村就全完了。所以他没有立刻答应李冬梅，而是说要考虑一下。 他不怕自己有事，因为他自己没法参加。当初为了救赵大同父女，他已经露过面杀过日本人，现在有汉奸或者鬼子来的时候，他也必须躲起来，所以这事只能找别人去做。比如胖小他们，就是合适人选。这不比去鬼子船上抢东西，抢东西蒙头盖脸，就一会儿的事，也不怕鬼子知道他们是谁。可是现在这任务，是要他们在鬼子眼皮子底下一直呆着，由暗转明，危险性太高了。 他怕的是拖累村里的人。 李冬梅也理解他，和他约好明天在大运河上见面，听他的答复。 “小锋，李冬梅那丫头走了？”老村长推门进来。 “啊，老村……啊不，师父，你知道她来找我？”洪锋惊醒过来，差点习惯性地叫出“老村长”，好在及时想起该改口，私下的时候，他得叫老村长师父。 “她不知道你家在哪，所以去了晓妍家问你，我从晓妍娘那听说的。她找你有事？”老村长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洪锋把整件事说了一遍。 老村长惊异地道：“宝藏？我在这活了一辈子，还不知道有这事。你准备怎么做？” 洪锋迟疑道：“我不太愿意帮这忙，怕连累咱们村。” 老村长看着他，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师叔出事了！” 洪锋剧震道：“什么！出了什么事？” 老村长咬着牙道：“我也是刚刚才从城里回来的大旺那知道，昨天日本人去堵了他的铁匠铺，还杀了他所有徒弟！” 洪锋两眼一下子就红了，跳起身怒道：“我去宰了那些狗日的！” 第三十一章 二当家是个叛徒 老村长一把拉着他：“别冲动！你就算一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更别说日本人还有枪！” 枪！ 洪锋冷静下来，确实，硬拼的话，就算他再能耐，也打不过任何一把枪，更何况对方的枪远远不只一把。 “好在你师叔还没死，被日本人关在他的铁匠铺里。我希望，你能想办法救他出来。”老村长终于说了出来。 “师父，你的意思难道是……要我答应李冬梅，找人去帮日本人做事？”洪锋脑筋转得快，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一来有红军帮忙，救你师叔的事更容易成功；二来有身份掩护，做事才更方便。师父知道这事有危险，但现在也没其它办法了。”老村长叹了口气。 “好，我听师父的。”洪锋懂了，毫不犹豫地道。 “记着，任何时候，只要你觉得有危险，不管是对谁，你都可以收手，明白吗？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牵累到村里的乡亲们！”老村长拍了拍他肩头，严肃地说道。 “我晓得轻重，不过，日本人为什么要对我师叔下手？”洪锋疑惑地问。 “唉，这事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八极拳的那本拳谱。”老村长又叹了口气。 李大锤出事的情况，他是从村里今天去城里的人那听来的消息，虽然无法知道北岛介一和李大锤之间说过什么，但带消息的人却跟他说了北岛介一的样貌，以及这几天北岛介一到处踢馆的事。 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日本人一直在四处搜寻的“正宗八极拳传人”，几件事结合在一起，老村长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究竟。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你师叔绝对不会出卖咱们，所以日本人不会知道我在这里，也不会知道拳谱在这。”老村长沉着地道。 他猜得没错，只可惜没料到日本人这么奸诈，竟然用计诈出了一切。 洪锋点头道：“我也相信师叔！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师父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出师叔！” 两人刚说完话，外面突然传来大叫声：“鬼子又出兵去小黄山了！” 洪锋和老村长一愕。 怎么回事？ 日本人确实又出兵了，再次上了小黄山。而且这次来得非常迅速，让小黄山的土匪们差点没逃脱。 小黄山后山坳的秘密藏身点内，众土匪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无不奇怪，日本人这次怎么又来了？ 大当家搂着一只耳的肩，感激地道：“老弟，幸好你及时提醒，不然咱们这趟怎么死都不知道！” 原来日本人来之前一柱香的功夫，一只耳赶回了山寨，“正好”目睹了日本兵上山，抢在对方前面抄近道通知了大家，才让众人避过这一劫。 一只耳惊魂未定地道：“这次还好山神爷保佑，不过，大哥，真奇怪，日本人怎么知道咱们又回来了？” “草！肯定是有人报信！” “对对！咱们回来这么隐秘，最近又没下山，没人报信的话，日本人不可能知道！” “我去特么的！让老子知道是谁报的信，老子一定撕了他！” 众人愤怒的议论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声：“等等，最近有谁下过山啊！” 所有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看向说话的矮子。 矮子轻咳一声，转头看向一只耳。 大家全都明白过来，也纷纷看向一只耳。 没错，最近下过山的，只有他！ 一只耳脸色微变，喝道：“你敢怀疑我！忘了是谁帮咱们逃过这一劫的吗！” 众人一想也对，大当家沉下脸来，道：“三当家不可能是出卖咱们的人，谁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宰了他！” 矮子一愣，陪笑道：“我当然不是说三当家，除了三当家，我是说，跟三当家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个人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有谁？谁下山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察觉了：“咦？二当家呢？二当家去哪了？” 大当家脸色大变，怒道：“怎么回事？二当家怎么会不在山寨里？” 众土匪纷纷表示不知道，唯有一只耳露出一脸犹豫的神情。 大当家看了看大家，目光落在一只耳脸上：“三当家的，你知道？” 一只耳猛地一咬牙，露出决然神情，说道：“原本我不该这么做，但事关我们小黄山所有弟兄的性命，我只好说了。今天早上，二当家说要为我这个新拜的把兄弟单独庆祝，拖我去了沧州城。” 大当家奇怪地道：“去沧州城干嘛？” 一只耳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他带我去了花满楼，给我找了两个小娘们儿。我劝他不动，又不想背着兄弟们一个人享受，所以进了房间就出来了，悄悄离开了花满楼。现在想想，还好当时我离开了，不然恐怕也来不及赶回来，通知大家离开。” “二当家竟然背着咱们弟兄们，干这种事！” “特么的！拼命的事咱们全做了，他倒好，跑去找女人！” “大当家的！这事一定要二当家的给咱们弟兄们个交待！” 群情激愤中，一时都忘了真正在说的是什么，注意力全放在找女人享受上了。 大当家也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问一只耳道：“他现在还在花满楼？” 一只耳犹豫道：“我不知道，不过，昨晚喝酒的时候，他跟我说过几句话，当时没什么，现在想想，觉得好像话外有话。” 大当家追问道：“什么话？” 一只耳答道：“他说，咱们以后是兄弟了，我又有本事，只要跟着他好好混，将来前途比在小黄山大。” 大当家震怒道：“你怎么说？” 一只耳苦笑道：“当时我以为他喝醉了，就随口瞎应了两声，然后今天他就突然要带我去沧州城了。” 众土匪无不色变。 这些个贪财忘义的土匪虽然脑子比较简单，但也不是蠢蛋，前后一结合，立刻猜到了最有可能的方向。 但一时间，没人敢第一个说出口，生怕万一弄错了，被弄个污蔑二当家的罪名。 过了一会儿，大当家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一棵矮树上，怒吼道：“胖虎你特么出卖咱们！” 这话一出口，众土匪登时怒叫起来。 “二当家的，不不，呸，狗日的胖虎敢当叛徒，老子饶不了他！” “跑去给日本人做事就算了，居然还出卖咱们兄弟们，等他回来做了他！” “傻啦叭叽，他去了沧州，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这也是，那就去沧州宰了他！” “各位兄弟，冷静冷静，这事还只是猜测，千万不要冲动了！还是等二当家的回来，咱们问问他再说。”一只耳心内暗笑，表面上却劝起大家来。 “老弟，你才是真正的好兄弟，但也太老实了。先不说他肯定不会回来了，退一步说，就算他会回来，也绝对不会承认这事！”大当家叹道。 他自己就是那种多疑多心的性格，从来不完全相信别人，自然也会把二当家的认定为那种性格。 一只耳早看清他，暗忖我就是要你这么想。不过表面上一只耳仍然迟疑道：“这，这……” 大当家的大手一挥：“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日本人走之后，我要亲自带人，潜进沧州城，宰了那叛徒！” 一直到天大亮后，日本人才撤了兵。 众土匪回到前山，看着刚刚重新临时搭起来的聚义大厅又被拆个精光，无不激愤。 “大当家！怎么回事？怎么日本人又来了！”一个声音，突然惊异地从远处传来。 大当家一震，转头看去，登时双眼大亮。 来人竟然是二当家的！ 第三十二章 代号为“宝藏” “你特么的居然还敢回来！” 随着这一声吼，哗啦一下，众土匪过一半人直接拔出枪来，全指向正跑过来的二当家的。 “你们干啥！”二当家的一下子吓懵了，猛地刹住脚，脸都绿了。 他在花满楼逍遥得忘了时间，最后还累得睡着，等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因为日本人的宵禁，想出城也出不了，又找不着三当家的，只能等到天蒙蒙亮后，才趁着开了城门匆忙赶回来。 哪知道到了山口，才发觉日本人居然正下山，赶紧一头雾水地躲起来，等日本人走光后，才敢上山。 “干啥？出卖咱们弟兄，你说老子要干啥！”大当家的狂吼一声，就要开枪。 “大当家别冲动！日本人还没走远！”这下轮到一只耳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拦着他。 众土匪这才醒悟过来，这要开枪，日本人铁定会听到，肯定会杀回来。 “老三！这到底咋回事！”二当家的人见众人纷纷把枪揣回去，这才松了口气。 “二当家的，这……”一只耳一脸为难。 “跟他说个屁！不能开枪，那就先揍他一个屎尿横飞！”大当家杀气腾腾地朝着二当家扑去。 众人也反应过来，摩拳擦掌地跟着大当家迫了过去。 二当家脸色剧变，猛地拔出枪来，叫道：“谁特么敢再过来一步，老子开枪了！大不了把日本人叫回来，同归于尽！” 众人大惊，慌忙停步，大当家怒道：“狐狸尾巴终于现出来了！”要是真开了枪，先不说自己这边会有人受伤，光是日本人闻声而回，这就有点受不了。 二当家的这下真的是想辩也没得辩，心知不妙，枪指大当家，吼道：“谁也不准动！”一边说，一边朝后退去。 眼下这局面，只有先躲再说了！ 真特么莫名其妙，出去玩一趟，回来突然就变了天，到底怎么回事？ 一直退到了林边，二当家的这才一收枪，猛地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嗤”地一声，一道劲风突然远远射来。 啪！ 二当家的一声痛叫，握枪的右手腕被打了个正着，登时痛得枪撒了手。 随即，一道人影从后飞扑过来，一记凌空飞踢，直中他后脑勺！ 喀喀骨裂声中，强劲的力道直接踢破了二当家的头骨，他惨叫一声，仆倒在地，鲜血从眼睛、耳朵、鼻子等处涌了出来。 “不用枪，你以为就杀不了你吗？”一只耳冷笑着站在他旁边，右手上下轻抛着一块约拳头大的石头。 刚才他就是用这样一块石头，飞砸中二当家的手腕，打掉了对方的枪。这倒不是老村长教的，而是从小在山上打鸟练就的一手本事，就算隔着二三十米，凭着他练武练出来的力量，也能打中山雀大小的目标。 “你……你……”二当家的勉强侧头，惊恐地抬着头，看向一只耳，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野。 大当家等人这时赶了过来，无不惊赞。 “老三你这手太本事了！” “多亏了三当家的，不然真让这叛徒逃了！” “宰了这叛徒！” 二当家绝望地看向大当家，嘶叫道：“大……大哥！你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当家寒声道：“你自个儿心里亮着呢，还给老子装模作样！今儿个老子代咱们小黄山众兄弟，宰了你这个叛徒！”猛地从旁边抱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作势就要砸落。 二当家逼急了，狂叫道：“我……我要是得死，你也不该活着！我不过就是背着兄弟们出去玩了回女人，程南征你特么还背着兄弟们藏小金库！那天你悄悄收那根金条，以为我没看到……啊！” 话刚到这处，一只耳猛地一脚，狂踩在他后颈上，喀嚓声中，二当家的惨叫只出了半声，就嘎然而止，双眼圆睁，再没动静。 大当家听到小金库时候就已经吓着了，感激地看了一眼一只耳。 周围传来众人低低的议论声，几十道目光看着大当家，变得有点古怪起来。 这群土匪无不是贪财重利的角色，听到二当家的这几句，哪会不被扯动心思？ 一只耳喝道：“这叛徒临死还要诬陷大当家的一把，大家别信他胡扯，大当家的一向为了咱们兄弟出生入死，哪会有什么小金库！” 大当家强咳一声，说道：“三当家的说得对，胖虎这杂种死了不忘破坏咱们弟兄的关系，不配做咱们的二当家！现在胖虎死了，从今天起，三当家的做咱们小黄山聚义大寨的二当家，没人反对吧？” “我赞成！” “我也赞成！三当家，啊不，二当家的又重义气，身手也厉害，我老猫子这辈子没服过别人，就服他！” “对对！刚才要不是他，这叛徒就逃脱了！” 众人纷纷赞同中，一只耳假意推脱了几句，欣然答应起来。心里却暗暗冷笑，“一群蠢货！” 计划已经完了一半，夏晓妍，你等着，老子很快就会回去娶你过门！到时候，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反正洪锋那狗日的很快就会被我宰掉，到时候没他做靠山，看你怎么办！ 大运河边上，日军一处军营内。 清田队长皱眉看着远处，那边保安队正忙着把这两天新找来的渔民集合起来。 “北岛先生，这计划真能成功吗？” 北岛介一悠然自得地轻品着手中一盏茶碗，好一会儿才说道：“清田中队长对这事没信心？” 清田队长摇摇头：“不是我没信心，是上次的陷阱，没能让红军上当，让我有点担心。” 他说的是洪锋他们抢那三艘船的事，当时原本以为能让红军上个当，哪知道红军居然没上船，而是以小船只在大船外围游击射击，事后自己这边死伤不少人，然而却没捞着哪怕一具红军尸体。 北岛介一眼中厉芒一闪而过，说道：“大丈夫行事，要是事前就瞻前顾后，担心这担心那，那最后更会失败！” 他不属于军方系统，但地位特殊，即使清田新助，也对他十分尊重。此时虽然听他的话有点指责的意思，清田队长也没有生气，点头道：“北岛先生说得对！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大日本帝国！” 北岛介一神情放缓，双眼微微眯起，看向那边的渔民中，缓缓道：“现在红军已经得到了宝藏的‘消息’，你猜这批人里面，会不会有咱们要等的‘客人’呢？” 清田队长也看向那边的渔民群，舔了舔嘴唇：“最好有，我已经等不及要宰几头支那猪，来向井上大佐证明他的看法不对了！” 北岛介一哑然一笑，说道：“你真以为井上大佐反对咱们这计划吗？” 清田队长愕然道：“难道不是？” 他还记得，当时提出这代号为“宝藏”的陷阱计划时，身为联队长的井上雄男是如何激烈地反对。井上大佐认为，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剿除小黄山的土匪，以及查找真正的宝藏地点上。 假如不是当时北岛介一发声，支持清田中队长这计划，恐怕现在都不是这局面。 而且纵然井上勉强同意了，也只分配给了他一小部分兵力而已，种种迹象，都表明了井上大佐的态度。 北岛介一叹道：“井上大佐是真正忠于天皇和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只会为了大利行事。他要是真的反对，就算是我的面子，他也不会给的。他同意给你人手，已经表明他其实还是认为这计划有可行性。” 清田队长一愕，思索起来。 北岛介一忽然笑了起来：“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我和你在这里坐镇，肯定已经让红军相信了皇军对这事的重视程度，这几天之内，他们派进来的奸细，一定会有动作。我要争取在三天之内完成一切，然后去处理我的事。” 洪子修。 当年你赢我的那笔账，还有你们八极拳的拳谱，三天之后，我一定会全部讨到！ 同一时间，在离日军和保安队三十多里外的大运河另一段，岸边一处小茶棚内，依约而来的洪锋和胖小，见到了李冬梅，以及旁边的刘副团长。 “洪锋同志，相信你已经有了答案，我也相信你是懂得大是大非的人。”刘副团长热情地和洪锋握手。 “对不起，我不能去。”洪锋坦然道。 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第三十三章 断子绝孙的恶行 “别误会，只是我不能去，因为我已经在日本人那里露过面了，我一去，他们就会抓我。这件事，我告诉过李冬梅的。”洪锋赶紧接着说。 刘副团长愕然看向李冬梅。 李冬梅把情况简单解释了一遍，笑道：“洪锋会这么说，那肯定答案是咱们想要的那个了。”说着，看向了旁边的胖小。 刘副团长也醒悟过来，如果洪锋不是答应了，就不会带不相干的人来。 洪锋简单介绍了一下胖小，说道：“我们东村除了我之外，论水性我就服胖小，他出马下河，绝对可靠！” 胖小嘟着嘴不甘不愿地道：“哼，这事要不是洪锋哥求我，我才不干！” 他原本就不同意帮红军做事，但洪锋是他最服的人，洪锋发话，他不会拒绝。 “你小子就少说两句吧，又不是要你去拼命！”洪锋在他头上轻拍了一记，笑道，“除了胖小，我还有几个兄弟，怕招眼，这次没带来，但绝对可靠！” “你这么说，我相信你！”李冬梅用力点头。 “好！既然这样，那就这么说定了。洪锋同志，胖小同志，你们为国家做的一切，将来不会被人民遗忘！来，我们先去船上，详细谈一下计划。”刘副团长说道。 这小茶棚只是一个临时联络点，如果洪锋不同意，他们也不会让洪锋上船。 “等等！在正式谈之前，有件事我要说一下，这次行动，我要救一个人。”洪锋却道。 “救人？”李、刘两人互看了一眼。 “对，我要救沧州城李记大铁匠铺的老板李大锤，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洪锋沉声道。他没打算隐瞒目的，因为这事本来就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 “什么！”李、刘二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洪锋和胖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半晌，刘副团长才欣然道：“这事没问题！你们大概不知道，李大锤和我们李冬梅同志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吧？” 日本人为什么要把李大锤关在铁匠铺，而不是关进沧州监狱，这一点李冬梅和刘副团长他们之前一直没想通。 但洪锋却给出了一个颇为靠谱的答案，那就是对方对李大锤下手，并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北岛介一的私事。 也正因此，让救人的难度比关在监狱低了不少。 “我想，让我先混进沧州城，观察一下情况。”渔船上，洪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你现在是日本人的通缉要犯，直接进城，恐怕……”刘副团长皱眉说道。 “不，这次有点奇怪，虽然洪锋杀了几个日本人，但日军并没有贴出他的通缉公告。”李冬梅神情一动，一边思考一边说。 “这有几个可能，可能日本人现在忙于捞宝藏，没时间处理这事，也可能对方或许当时没有看清洪锋的长相。”刘副团长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洪锋并不知道城里没有自己的通缉公告，也有点奇怪，思索起来。 “不会是鬼子希望洪锋哥因为这个大意，自己进城自投罗网吧？”胖小突然冒了一句。 “确实要小心，以防万一，还是另外找人进城探查比较好。”刘副团长冷静地说道。 “不，这事我必须亲自去确认！大不了，戴上帽子掩护一下好了。”洪锋坚决地道。 李大锤是他师叔，不亲自确认师叔的情况，他放心不下。 “那好吧。不过，光戴帽子可不够，而且也有点扎眼。这样，我给你伪装一下。”李冬梅说道。 “伪装？”洪锋奇道。 午后，洪锋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沧州城。 果然，城门口没有通缉公告，也没人看出他是谁来。 他上嘴皮和下嘴皮都贴了假胡子，脸色被李冬梅妙手处理了一下，变得焦黄，加上一身破烂的衣服，加上一顶破布帽，乍一看，就是个普通农民，就算是亲近的人，也很难在几眼间认出他来。 此外李冬梅还教他走路时改变姿态，略弯一点腰驼一点背，更是让人想不到他是那个曾经当街手丸数名日本浪人、勇闯城门逃脱的英武汉子。 进了城，洪锋直奔李大锤的铁匠铺，远远就看到了地上一字排开的六颗脑袋，登时血气上涌，钢牙咬碎！ 那六颗脑袋，正是李大锤的五个徒弟，以及冯大力的徒弟小六子！洪锋虽然不认识这六个师兄，但看到同门兄弟死得这么惨，胸中的怒火都快把他自己给憋炸了。 这时深秋天气，天气已凉，这几颗头颅还没腐坏，脸上那不甘和愤怒，仍能清清楚楚被看到。 红仁故意把这些头颅摆在这里，旁边还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支那猪头”四个汉字。路过的人虽然个个看得气愤不已，却没人敢上前。 因为几步外的铁匠铺门口，两名持枪的日本兵守着，没人敢逾雷池一步，把这些头颅收埋。 “闪开闪开！”街道另一端，忽然有人喝叫。 站在街角的洪锋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日本人带着几个汉奸，牵着两条狼狗大步而来。 他不知道那日本人就是北岛介一的徒弟红仁，但却认识后面的三个汉奸，赫然是林二狗，以及那天被他收拾过的两个汉奸同伴！ 路上的行人吓得纷纷闪开，只见红仁大摇大摆走到铁匠铺前，对林二狗说道：“你进去，把那老不死的押出来！” 林二狗答应一声，招呼一个同伴跑进了铁匠铺，不片刻，两人左右挟着被反绑着双手、塞着嘴的李大锤出来。 街上行人渐渐围了起来，惊异地看着这幕，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洪锋见师叔虽然神情萎顿，左腿缠着渗出血渍的绷带，显然是受了伤，但眼神仍然有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老东西，来，今天让你看出好戏，上！”红仁狞笑一声。 牵着两条狼狗的汉奸立刻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那两条狼狗似是饿得急了，各自在一颗头颅前嗅了两下，突然猛地一张嘴，几乎同时咬住了两颗头颅！ “我的天！” “畜牲啊！” “竟然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事！”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爆炸了！ 这日本人，竟然让狗来咬食中国人的头！ 李大锤被塞了嘴，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急，唔唔地叫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但从他眼中的怒火，就知道假如他现在有力杀敌，早扑过去把这几个日本人和汉奸宰成肉渣了！ “闭嘴！谁敢再叨一句，信不信老子崩了他！”林二狗一边挟着李大锤，一边腾出右手拔出腰间的枪，大吼着指向人群。 这个时候是挣表现的时候，他哪能错过？ 然而群情激愤中，哪会管他说什么，人群怒吼声反而更盛了。 砰！ 一声枪响突然破空而起，连两只咬着人头的狼狗也吓得停了下来。 人群惊呼声中，议论悲愤声消失，众人全看过去，只见开枪的赫然是红仁。 他举天一枪，震住了人群，冷笑道：“支那人就是没种，我倒希望你们谁这么硬气，有能耐继续吼两句，好让我练练枪法！” 围观的人个个眼中怒火狂喷，但却没人敢出头。 毕竟，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红仁哈哈大笑，几个汉奸附和着也笑了起来，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是哪国人。 两条狼狗又开始对着人头撕咬起来。 李大锤终于撑不下去，双腿一软，老泪奔眶而出，纵横在他满脸的皱纹间。 万万想不到，自己最心爱也最忠心的几个徒弟，竟然在死后会遭受这种折磨！ 可是，现在他却无能为力，也没人敢为他们出头！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 嗖嗖！ 两声劲风破空，突然响起！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两条狼狗，突然嘤唔一声哀叫，软软倒地，鲜血从它们颈间狂涌而出！ 血涌处，两把尖刀赫然深插，正是它们，取了两狗性命！ 人群后，正因激愤而抑不住要出手的洪锋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他出的手！到底是谁！ 第三十四章 会用飞刀的人 红仁又惊又怒，他站在前面高处，比洪锋视野更好，已经看清飞刀来处，转头看去时，只见一人转身就跑，扑向不远处一条巷子。 “抓住他！”红仁暴喝一声，第一个扑追过去。 人群登时混乱起来，惊叫声中，守门的两个日本人跟着红仁一起追向逃跑的那人。 林二狗和两个汉奸同伴虽然也在大呼小叫，但却没追上去。他们太清楚了，对方居然用两把飞刀就杀了这两条猛犬，绝对不好惹！ 说不定，就是上次杀过日本浪人的几个人之一，自己要是追上去，搞不好这次命就没了！这个险，还是让日本人去冒吧，回头就说自己要看着李大锤所以没追好了。 洪锋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扑向林二狗等人的想法，转身跟着人群散去，悄悄追向三个日本人去的方向。 现在光天化日，就算能把师叔救出来，恐怕也没法把他送出到处都是日本人和汉奸的沧州，只能再找机会。 前方不远的巷子里，突然“砰”地一声，枪响了。 洪锋心中一懔，再顾不上掩饰，大步追了过去。 巷子里，红仁随手把枪扔给身后的日本兵，左手反抓。 沧！ 一声刺耳声响中，日本刀离鞘而出！ 红仁大步向前踏去，迫向十多米外半坐在地上的一人。那人忍着剧痛，拖着中枪的左腿向后慢慢拖行，地上是长长的血迹，触目惊心！ 刚才正是他出刀杀狗，然而却暴露了自己，没能避过红仁的子弹。 “哟西，总算有一头有点种的支那猪出来了，哈哈！你懂得耍飞刀，一定懂武术，起来！”红仁走到他身前，离两步站定，刀尖指向地上那伤者。 两个日本人幸灾乐祸地抱着枪，在后面看着。 那伤者抬头看了红仁一眼，没说话，忍着痛扶着旁边的墙，慢慢站了起来。 红仁改为双手持刀，跨步作势：“来！”一声大叫，小碎步前跨，日本刀高高举起，一记斜挥，狠狠砍向对方！ 他在刀术上的造诣，比拳脚上高得多，上次在李大锤徒弟面前吃过亏后，不敢再小瞧中国人的拳法，就一直刀不离手。 此刻对方有伤在身，而且伤在腿上，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输，这一架，只不过是借机玩乐罢了。 那伤者右手一翻，摸出一把飞刀，把这暗器当作兵器，架挡而去。 当！ 短兵器吃亏，飞刀登时被震飞出去，日本刀顺势还劈在那伤者右肩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那伤者痛叫一声，再次翻倒在地，鲜血一股一股往外直冒。 红仁不屑地呸了一口：“呸，支那人的武术，真是不堪一击！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回事，非要找那些没用的拳法干什么。算了，送你上路吧！”二次起刀，就要一刀结果对方。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啊！” 红仁一惊，飞快转身，只见一人刚刚扭断了其中一名日本兵的脖子，随即一伸手抢过对方手中的步枪，闪电般用枪尖的刺刀，刺中了另一名来不及反应的日本兵胸口！ 转眼之间，两个日本名已经命丧黄泉！ “什么人！”红仁大惊，怕对方开枪，大吼着一刀抢先劈去，迫对方来不及开枪。 来人正是洪锋，他连杀两人，立刻横枪一架。 当！ 日本刀被震得向上扬起，洪锋眼中寒光大亮，抢食步施展开来，一下迫到对方胸前，手里的步枪刺刀朝着红仁胸口疾刺！ 他不是不想退开，改成用枪，乃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开这种步枪，还不如动手来得直接方便。 眼看就要刺中对方胸口，没想到红仁脚下一错，向后一退，同时日本刀竖劈而下，当当当，连挡了洪锋三刀，虽然狼狈，却没露败象。 “咦？”洪锋没想到对方身手这么厉害，但此时不宜久战，否则引来更多日本兵或者保安队的人就糟糕了。 他虚晃一招，对着红仁身后叫道：“咱们两边夹击！” 红仁大惊，还以为那伤者不如自己想象中伤得重，还有一搏之力，慌忙抢攻几记，不顾两个身亡同伴，发狂奔去，转眼逃出了巷子口。 “狡诈而怕死的小鬼子”洪锋扔了步枪，快步走到根本没站起来的那伤者面前。 那伤者忍着剧痛惊奇地看他，虽然素不相识，但眼中满是感激之色。眼前这个年轻人，不只是能打而已，还懂得虚招诈敌，简直称得上智勇双全。 “咱们赶紧走！不过我在这城里不熟，你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躲躲吗？”洪锋把他直接背了起来，边跑边问。 “有。”那伤者反应过来，沙哑地低声说了几句。 洪锋精神大振，加速跑出了巷子。 沧州城东门，两百来米开外的何家胡同。 即使是大白天，也没什么人经过的何家胡同中段，一个挂着“何氏布庄”招牌的铺子紧闭着门。 在铺子后进的一间屋子里，洪锋把那伤者放了下来，照着后者的吩咐从柜子里找来一个简易的药箱，里面有些纱布和金创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那伤者的两处伤势。 枪伤不是特别严重，但伤到了脚筋，需要多养；刀伤更重一点，处理起来更为麻烦。 不过对方相当硬气，洪锋给他处理伤口时，他硬是一声没吭。 “看来，你对治挺拿手的。”完事后，那伤者长吁一口气。 “瞎学了一点，从小练些把式，难免会受伤，也就这么点处理处伤的小手段，见笑了。不过，你这伤有点重，怕是要找大夫来。”洪锋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唉，老李这一回，真的太惨了……”那伤者叹了口气。 “老李？你认识李大锤？”洪锋惊异地问。 “何只认识，我和他是生死至交。对了，你好像还不认识我？”那伤者笑了笑。 “前辈是？”洪锋恭敬地问。对方不但飞刀绝艺，而且还出手帮李大锤了一把，让他心生敬意。 “但我应该是认识你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叫洪锋，对吧？”那伤者石破天惊一般，吐出这一句。 “你到底是谁！”洪锋大吃一惊，朝后退了两步。 他改装之后，对方这个“陌生人”居然能一眼认出他！ “我不但认识你，而且还知道你和什么人搅在一起。这年头，跟红军搅一块儿的，被日本人知道，都是死路一条，呵！”那伤者悠悠地再来一句。 洪锋双目厉芒大盛。 对方竟然知道这么多，难道自己居然救错了人，对方和日本人有关系？ 第三十五章 困在城里了 可是洪锋回心一想，不对劲，对方要真是日本人一方的，刚才在李记铁匠铺外就可以直接叫人抓他了。 “哈哈哈……”对方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洪锋疑惑地喝道。 “别紧张，跟你开了个玩笑！我不是外人。事实上，冬梅让我照顾你来着。我叫何仰，是这家何氏布庄的老板，但在日本人进城之后，我就闭店不开了。也是我，那天在老李家被困时，帮他带出了消息，告诉了冬梅关于宝藏的事。”那伤者忙解释道。 对方能说出李冬梅的名字，洪锋明白过来，松了口气，哭笑不得。 这个阿叔，还真是会吓唬人！ “我是跟着你进的城，原本只想暗中帮忙，没想到看到那群狗杂种竟然那样对待老李和他徒弟，实在忍不住了……唉，这些日本人，真的丧尽天良！”何仰说着，眼中怒火燃了起来。 那晚李大锤分三次，先后让五个徒弟、小六子和何仰离开，结果最后只有何仰一个人逃脱。他不知道是日本人有意放他，还以为是对方无暇顾及，事后没有回城，直到今天。 李冬梅送走洪锋，始终觉得不放心，才找到他，请他暗中帮忙，没想到最后是他先沉不住气，暴露了。 “何叔，发生在我师叔李大锤身上的事情，我一定会让那个日本人血债血偿！”洪锋想起红仁，咬牙切齿地道。 “那是当然，但千万别冲动，今天幸好有你在，救了我，现在我受了伤，万一你冲动了，身陷险境，到时候我却没办法救你。现在可以确定日本人暂时不会杀老李，你最好还是先出城。”何仰劝道。 “我明白。不过，你在这里……”洪锋犹豫道。 “放心吧，我平时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也是悄悄找老李聊天，那些日本人和汉奸都不知道我。”何仰安慰道。 “那行，我走了，你自己小心。”洪锋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事实上，虽然相信了对方七八成，但他还是想跟李冬梅确认一下，到底对方有没有撒谎，是该出城了。 哪知道刚走出房间、到了院子里，外面突然传来人声：“日本人又封城了！” 洪锋一震，停了下来。 这下麻烦了！ 上次能趁着关门没关好时闯出去，这次再没这机会。他现在这张脸也让红仁看过了，这下怕是只能和何仰一起，呆在这房子里不出去了！ 李大锤铁匠铺内，红仁看着被反绑在柱子上的李大锤，恶狠狠地道：“说不说！” 李大锤嘴上封的胶条和嘴里塞的布条都已经取下，但他却仍然闭着嘴，一语不发。 红仁气得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转身就走。 那个使飞刀的，还有后来那个身手奇高的农民，现在都找不着踪影，原本还希望能从李大锤嘴里问出点消息，但却是这结果。 林二狗狠狠给了李大锤几拳，这才重新封上他的嘴，小跑着到了红仁身边，低声下气地道：“不如向清田队长和北岛先生求助，把去大运河的人手调点过来？” 这次井上大佐不在，带走了部分兵力，剩下的人大多跟着清田新助去处理宝藏的事，城里的人手不足，想要进去全城搜索，有点困难。 “八嘎！”红仁反手就是一耳光，搧得林二狗转了两圈，嘴角都打破了。 “是是！我八嘎！”林二狗捂着嘴不但没敢生气，反而慌忙说道。 “这点小事，都要向他们求助的话，我的面子在哪？你们保安队的人那么多，还要向皇军求助，你们都是猪吗？”红仁恶狠狠地道。 “是是……我们都是猪，可是现在……”林二狗为难了。 “我命令你，立刻带人去给我找他们的下落，要是找不到，我就把你关进监狱！”红仁冷冷说道。 “啊？！”林二狗傻眼了。 …… 与此同时，围剿小黄山的土匪后回到了东兴码头下方的驻地日本人，这次还是一无所获，让清田新助十分恼火。 “八嘎牙路！你们干什么吃的！”清田队长把带头的副官臭骂了一顿。 副官不敢说话，委屈地低着头，心说这不是你让我们去的嘛！ “行了，清田君，这事不能怪他们。小黄山土匪回山的事，你到底是听谁说的？”北岛介一插嘴问道。 “是个当地农民来告的密，时间紧急，所以我没有和北岛先生你好好商量。现在看来，应该是骗赏金的。可恶！这些支那人没一个好东西，真该全杀了！”清田队长恼怒地道。 井上大佐离开后，他现在是这里的一把手，手上有两件优先的重要任务，一是宝藏计划，二就是剿灭小黄山那些疑似游击队的土匪。结果现在宝藏计划还没见效，两次派人剿匪却全失败告终，让他怎么跟井上大佐交待！ “算了，这事是小事，就当让大家活动筋骨好了。不过，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最好还是先确认清楚。这次，就把那个报假信的人杀了了事吧。”北岛介一说道。 “这……”清田队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别告诉我，你已经让那个人跑了？”北岛介一微微皱眉。 “他说他会去帮我们盯着小黄山土匪的动静，领了赏金之后就去了……”清田队长惭愧地道。现在他知道了，对方根本不什么帮忙盯动静，而是藉机溜了。 北岛介一很想给他一句“你是不是猪？”但终于还是没说出口，只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一个平头日本人突然走近，在他耳后低声说了句什么。 北岛介一惊讶地转头看他：“飞刀？沧州城里，还有人懂得用飞刀？” 清田队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北岛介一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一点私事。清田君，我去处理一下。” 说着和那个平头日本人一起走开，清田队长看着他们背影，心中对北岛介一的隐瞒不悦，但连井上大佐都要礼敬三分的人，他当然更不可能表露出来。 不过，他对北岛介一的“私事”也有一点了解，估计，又是那什么拳谱的事吧。算了，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到了不远处，再没其他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时，北岛介一才沉下脸来，说道：“红仁为什么没有把这事回报？” 那个平头日本人恭敬地道：“红仁君可能是不想用这件事影响了师父的正事。” 北岛介一点头道：“的确，这个孩子一向很傲气。算了，就由他去吧。不过，那个杀了两名帝国战士的人我很好奇，你知道是什么来路吗？” 平头日本人摇头道：“当时环境狭窄，我怕暴露自己，所以没有跟进那条巷子，是事后听到红仁君跟别人说起的。” 北岛介一拍拍他肩，和善地道：“靠红仁自己，我想很难找出那两个人来，你是我最可靠的帮手，这件事，就由你来调查吧。其它几个师兄弟，也都可以由你自由调配。” 平头沉声道：“哈依！” 第三十六章 计划外的变化 黄昏时分，小黄山上，一众土匪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 前方，是只搭了一半的聚义大厅。 “这些操蛋的日本人，干嘛每次来都把咱们聚义大厅给拆掉？” “累死老子了！” “大当家的，不如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接着搭。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去哪了？” 众人纷纷转头找，却没找到大当家的。 一只耳起身说道：“大当家的可能有事，我去找找他。” 突然不知道从哪崩出一声：“他能有啥事，还不是去数他小金库里的金条呗！” 这话一出，其它人登时沸腾起来。 一只耳心里暗笑。 胖虎死前爆出那句，在他意料之外，但反而帮了他的忙，让他的计划加快了。 事后，大当家的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反而强行不要大家讨论，现在小黄山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服气？ 不过表面上他仍然正色说道：“大家静一静！咱们都是兄弟，千万别被叛徒挑拨了关系！大当家的永远都是咱们的老大，他……” “二当家的，你摸着良心说一句，你就真相信大当家的没小金库？”不知道是谁，忽然来了一句。 一只耳一下子语塞了。 一人站了起来，说道：“二当家的，你这个人我是佩服的。实话说，你比大当家和胖虎都强，但你要是非要给大当家的洗地，那就别怪我也看不起你了。” 一只耳强笑道：“这……大家别误会，关键是这事不好办，总不能叫大当家把他东西全分给大家吧？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口一说……” 他不分辩还好，一分辩，反而让众人一下子眼睛亮了。 “对！这事大当家的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没错，这些年咱们兄弟为他出生入死，他的钱本来就该咱们一起分！” “分分分！必须分！” 众人纷纷附和，越说越起劲。 一只耳表面上苦着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提议，请二当家的代表咱们，去找大当家的分钱！”又有人大叫一声。 一只耳几次提前报信把他们从日本人的围剿中救出来，又一个人单枪匹马抢了日本人的金条，这些人还真就服一只耳。这人一提议，立刻引来大片的支持声。 可是有谁知道，提议的人已经被现在的二当家一只耳给收买了。由此可见，一只耳还真是个钻于权谋切腹黑的人，加上他阴狠歹毒的心肠，天生就是个当土匪的料。 一只耳露出犹豫神情，说道：“那好吧，我去跟大当家说说。大家先不要冲动，都是弟兄，什么事都好说。” 后山坳，大当家沉着脸坐在一块石头上。 一只耳快步走了过来，叫了一声：“大哥！” 大当家的一见到他，立刻紧张地站起来：“怎么样？现在那些家伙怎么说？” 一只耳恶狠狠地道：“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全忘了大当家的这些年是怎么带着他们守住这个山寨，竟然要让你把你的东西全分给他们！” 大当家失声道：“什么！” 一只耳怒道：“虽然我才加入山寨没多久，但这事我真的看不下去了。大哥，要不咱们干脆走吧！” 大当家脸色变了好几次，好一会儿才道：“还好刚才听你的先过来把东西藏好了，不然那些家伙真要闹起来，我还真下不来台……唉，老二，谢谢你了，还是你是真兄弟。” 原来早上出事之后，趁着众人情绪不对，一只耳就悄悄劝大当家把私房钱藏起来。大当家的以为他是为自己好，万万想不到这人是两面三刀，表达是为他这个大哥考虑，实际上一直暗地里收买人心还煽风点火。 一只耳正色道：“大哥肯不计前嫌收留我，我姜野怎么也不可能忘恩负义！大哥，你要去哪尽管说，我跟着你！” 他的计划中，就是要离间大当家和众人的关系，劝其离开，然后再在没人的所在杀了大当家。回头他再回山寨，众人没其它办法，只能拥护他做大当家。 这办法绝对可行，大当家贪财贪色，要他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分，他肯定舍不得！ 大当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那就分吧！我的钱就藏在后山小路右边数过去第十七棵树下，裹着埋在那里，你去帮我起出来，我把它们分了。毕竟兄弟一场，这里是我打下来的基业，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了。” 一只耳一僵。 这家伙居然答应分钱！ 这下麻烦了！ 想到这，他恶念陡起。 哼，这就怪不得我了！ 深夜，夜幕罩住了沧州城，由于城内大部分的人手被调走，导致晚上的宵禁也变得松懈起来，街上巡逻的日本兵和保安队汉奸都少了不少。 洪锋拿布条蒙了脸，悄悄从何氏布庄的后墙翻了出来，猫着腰顺着墙角飞快地奔行。 沧州城关了城门，不知道日本人会关多少天，他不能在这里呆着，准备去墙边看看有没有机会。 沧州城的城墙不算太高，十来米，墙面因为积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以及旧时的破坏，多有凹凸不平的地方，对于从小爬树翻山的洪锋来说，找个合适的点爬上去、再跳墙逃跑不是难事。 真正的问题，还是在城墙上下的巡逻兵上。 一路避过了两队巡逻兵，到了东门近处，城门口只有四个日本兵抱着枪在打盹。 洪锋躲在暗处，很想直接冲过去把这四个人解决了，然后直接开门离开。 但他清楚，就算宰了这四人，也未必能冲得出去，更别说城墙上的日本兵肯定会惊动，那时就危险了。 思考了一番，他正要离开，去找合适的城墙来出城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细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找什么找，大半夜的怎么找？老子要先去睡觉！” 洪锋一愕。 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转身顺着墙角溜了一截，到了另一条街上，探头一看，只见几个人走过，带头的一个，赫然是林二狗！ 洪锋大喜。 这下出城的事有着落了！ 红仁的命令一下来，林二狗开始是着实吓了一跳，但这家伙天性偷奸耍懒，没有长性，找了大半天人，现在这大半夜哪还扛得住？ 几个同伴汉奸也是同样的心思，跟着他一路直奔花满楼。 不多时，在花满楼的一个房间里，林二狗迫不及待地把一个妖艳女人按在床上啃来啃去。 他正要来真格的，颈后突然一痛，随即眼前一黑，栽倒在身下的女人身上。 等被一大杯水浇醒过来后，他才发觉自己仍在房间里，但被反绑在了椅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双他自己的臭袜子。 林二狗顿时魂飞魄散，抬眼看去，只见那个女人睡在床上，闭着眼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有一句多余的话，或者有一句我觉得不真，就剁你一根手指。剁完了手指就剁脚趾，要是还是不说实话……”一个阴阴的声音在他左侧响起。 第三十七章 抓红仁 林二狗震惊地转头看去，才发现一个蒙着脸的男人站在那，手里拿着把锋利的小刀，不紧不慢地在旁边柱子上扎了一下，又拔出来，再扎一下。 柱子上，轻轻松松地就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扎孔，足见刀子有多锋利，别说切手指脚趾，就是想砍他头，恐怕都没问题！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剁手指脚趾多没意思，你身上还有一根可以剁的东西。”蒙着脸的洪锋走到他面前，刀子放低，虚指了一下他裆部。 林二狗差点没把屎尿吓出来，唔唔直叫，眼里全是求饶神情。 “我现在放开你，如果听到一句你叫救命的声音，你明白会发生什么。”洪锋吓得他够了，不想再多耽搁时间，扯下了他嘴里的臭袜子。 林二狗重重地咳了好几口，才惶恐地抬头：“大……大哥，您老是红……红军？” 洪锋呼地一把把臭袜子又塞回他嘴里，猛地一刀刺下。 林二狗登时绷直了身体，眼睛瞪成正圆，嘴里唬唬有声，却叫不出来。 那把刀直接插在他的大腿内侧，离命.根子就差二指距离！ 洪锋压着嗓子说道：“你好像忘了，我说过什么。” 林二狗剧痛难忍，这才想起自己下意识犯了对方的禁，问了一句“多余的话”。他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低头看看不断流血的大腿根，眼前又是一黑，吓晕过去。 洪锋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不过这也好，再把这家伙弄醒后，对方肯定不敢再有半句不从。 半个小时后，洪锋将林二狗再次打晕过去，坐在床边皱眉思索。 原本想利用林二狗套点消息，或者靠他出城，现在才知道这两个目的都达不到。 沧州的日军，虽然用着这些伪军汉奸，但却并不十分信任，稍稍有点级别的信息，都不会让他们知道，林二狗所知道的事大多没有价值。 另一方面，即使是他们，也没办法让守城的日本兵开门。 但从林二狗嘴里，他大略了解了红仁和北岛介一的一些事，也知道了后者的身份不一般。 从老村长师父那里，洪锋已经知道了一些当年的往事。北岛介一这个人，就是李大锤和沧州武术界的灾难原因。而红仁既然是他徒弟，那么或许有下手的价值。 至少，这个人肯定比林二狗知道的事情要多！ 想到这，一个想法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 不如去抓了那个红仁，不但可以问情报，说不定还能借他救出师叔！ 洪锋豁然起身，走到林二狗面前，手一翻，那把从何仰那拿来的小刀，就要朝林二狗脖子上划去！ 这种狗汉奸，留着也是祸害！ 哪知道就在这时，开着的窗户外，突然有人低喝道：“找到了！” 随即三道身影，飞快地穿窗而入！ 洪锋一惊，看对方动作就知道绝不是一般人，不及杀林二狗，立刻撤步转身，右肘顶靠而出。 扑！ 带头的平头年轻人一记劲拳，轰在他肘上，随即变招如电，刷刷刷刷拳脚交加，攻势如潮。 洪锋稳扎稳打，下三路稳如泰山，上三路守得泼水难进，稳稳接下对方所有攻击。 另两人趁这机会绕到他后方，将他围住。 和洪锋交手的那人连攻无果，立刻抽身退开两步，和两个同伴围死了洪锋，沉着地道：“认输吧！你逃不了！” 这几个字全部是汉语，但比较生硬，让洪锋直接听出对方是日本人。 他警惕地摆出防御姿势，道：“什么人？” 那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什么话，等你见到了我师父再说。” 洪锋很想问他师父是谁，但看这意思，对方显然是不会回答。这三人身手都相当不错，要是真动起手来，以少打多，他肯定吃亏！ 他心思一转，突然放开嗓子大叫：“走水了！走水了！救火啊！杀人了！救命啊！” 三个人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大叫，无不一愣。 洪锋抓的就是这机会，猛地从其中两人间的缝隙穿过，扑到窗口，直接从二楼上扑向街上！ “别让他跑了！”那平头男子也不禁怒了，带着同伴狂追而来。 洪锋落在街上，贴地一滚，爬起来狂奔出去，专挑暗巷狭街逃奔，不一会儿功夫，就把三人甩得人影不见。 也幸好沧州城内现在人手不足，巡逻兵少，否则他这么跑，肯定被日本兵撞见。 多跑了两条街，确认了没人追在后面，他才停下来喘着粗气休息。 刚才跟他动手的那个平头男人，身手不错，而且出手间的路数，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同样交过手的红仁。 这两人难道有关系？ 休息够了，洪锋才悄悄潜往李大锤的铁匠铺。 经过上次的事，铁匠铺外面的日本兵多派了两人，四个人站在那守着，全醒着，比守城门的日本兵精神多了。 洪锋躲在对街的暗处，悄悄捡起一块石头，冷不防朝着门口扔去。 啪！ 石头砸在地上，惊动了四个日本兵，全看向地上的石头，用洪锋听不懂的日语叫骂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红仁从铁匠铺里走出来，不快地问了几句，过去把石头捡了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左右挥了挥手，说了几句。 四个日本兵中的两人，立刻离开岗位，端起枪，朝着洪锋躲着的这个方向走来，显然是红仁要他们看看怎么回事。 洪锋悄悄退开。 机会来了！ 等了一会儿，红仁见两个日本兵都没回来，又没动静，眉头大皱，转头对另两人道：“你们两个，去看看他们逛到哪去了。” 那两人答应一声，也离开了铁匠铺门口，顺着同伴走过的路一路找去。 红仁左手反握着挎在腰侧的日本刀刀把，警惕地注意着四周。 又过了一会儿，后来的两人也不见回来，红仁疑心大起，叫了两声：“人呢？回答我！” 外面一片黑暗，没人回应。 红仁一颗心悬了起来，右手也按上了挎在另一侧的枪。以前他并不带枪，只有在北岛介一不在他身边时他才会带，由此看来，红仁也是个凶残却怕死的人。 呼！ 又一块石头从黑暗中扔了过来，砸在他脚下。 红仁一惊，目光死死盯着石头扔来的方向，用汉语喝道：“谁在搞鬼！” 没人回答。 呛！ 红仁拔出日本刀，警惕地朝着那边走去。 一直走到了对街，一股血腥味突然涌来。 他心里一懔，大步朝前走了几步，到了一条横巷巷口，只见几步外四个日本兵东倒西歪，一动不动，地上满是鲜血！ 这四人，竟然全被人杀了！ 就在这刻，他突然感觉不对劲，左手的日本刀猛地朝上劈去！ 他旁边是棵大树，这时一个人正从树上敏捷地跃下，手里拿着一把日本兵的步枪，当作大砍刀来用，向下直劈，正好砍在红仁的日本刀上！ 第三十八章 这一刀送给我师叔 当！ 对方有从上往下的优势，体重加上力量，直震得红仁虎口发麻。他不得不踉跄退开几步，右手已经飞快地拔出枪来，抬手就要开枪。 来人却一记甩刺，刺刀闪电般刺中那枪的枪管，向上一个挑劲，红仁没能抓稳，那枪飞上夜空，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欺可许！”红仁用日语骂了一句可恶，索性改为双手握刀，旋身而进，锋利之极的日本刀朝着对方旋劈而去！ 那人正是洪锋，一语不发，拿枪当刀拿，横挡竖格，连挡了对方七八刀，退了五六步。他虽然没专门练过刀法棍法，但胜在反应敏捷，这几下挡得稳稳当当，不露败象。 使到十刀开外，红仁终于找着一个破绽，一刀挑断了洪锋蒙面的布条，露出后者的真容。 “原来是你！”红仁登时眼睛大亮。 白天被对方耍诡计吓走，这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此刻看到对方，他不由心花怒放。 这次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家伙！ 巷子远处，三道身影藏在暗处，蠢蠢欲动。 这三个人正是之前找洪锋麻烦的那三个人，带头的平头男人就是在大运河边找过北岛介一的那人。 这时平头男人拦着想要冲上去的两个同伴，低声道：“别冲动！我们不宜暴露，先看看情况再说。” 左侧的大鼻头男人迟疑道：“但红仁师弟会不会有危险？” 右侧的瘦脸男人冷笑道：“支那人都是花架子，否则刚才也不会逃了。放心吧，红仁君一定会让他好看！” 当当当当！ 红仁杀意大胜，刀势如潮，疯狂进攻，洪锋没想到他的刀法这么厉害，一时之间，也开始感觉到压力，连挡了四刀，脚下微微一踉。 红仁哪会错过这机会，旋刀斜挑而去。 洪锋勉强把步枪向下一格，避免被对方一刀挑破肚腹。 哪知道只听一声轻响，步枪竟然被对方的日本刀直接挑断为两半！ 对方的刀竟然锋利到这种程度！ 刀锋不止，向上继续挑飞，洪锋大吃一惊下勉强向后一缩腹，刷地一下，日本刀把他从腹到胸口的衣襟挑开了个长长的大口子！ 幸好他缩腹缩得快，没有受伤，立刻把两截断枪朝红仁扔去，自己朝后连退了三大步，就要俯身去抢地上另一具日本兵尸体旁边的步枪。 红仁一声冷哼，当当两声挑飞了扔来的断枪，疾步前追，刷刷刷刷四记疾劈，动作非常快，硬生生迫得洪锋不得不收手避让，没能捡起地上的步枪。 远处巷口，瘦脸男人低笑道：“我说得没错吧！红仁君要杀这个支那人，没有任何问题！” 大鼻头男人也点头道：“的确，是我有点想多了。” 红仁几刀把洪锋迫得远离了步枪，哈哈大笑，用汉语叫道：“你是想要先被砍掉手，还是先被砍掉腿？或者干脆直接砍掉头？” 洪锋退到墙角，再没可退的余地，索性横下心来。 对方的刀法比他预料中还要强，这个日本鬼子不一般，果然不愧是北岛介一这个黑龙会会长的徒弟！ 幸好，自己先使计诱杀了他四个帮手，否则这一仗就麻烦了。 红仁看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怕了，冷笑不止：“呵，吓傻了？” “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做会咬的狗不叫，你这么会叫，说明你根本不会咬，还想杀我？做梦！”洪锋好整以暇地道。 “你！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会叫又会咬的狗！”红仁没想到他这么嘴硬，勃然大怒，握紧手中的刀，朝着洪锋就扑了过去。 洪锋哈哈大笑。 这小日本还真把他自己当成狗了！ 刷刷刷！ 连环三刀，直攻洪锋上三路，刀刀逼命！ 洪锋没了兵器，一时不敢硬拼，只能不断闪步避躲。仗着新得的八极拳谱中记载的步法，一时之间，红仁虽然刀势如浪潮一般一波卷一波，但却没能击中他。 连避了十多刀，洪锋渐渐看出门道来，避得也更加游刃有余。 原本他只是私下自己练拳，没人陪练，缺的就是实战经验，步法虽然掌握了，却不够谙熟。上次和一只耳交手，对方实力太弱，也没能让他好好实战练习。没想到这次来抓红仁，反而正好拿对方当了陪练。 再多十来刀，洪锋脚步已经相当熟练，再不避让，趁着对方一记斜劈，侧身抢步，一记靠击，狠狠撞在对方右肩上！ 红仁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在自己狂猛的攻势下反击，只觉右肩剧痛，一声闷哼，向左侧跌了好几步，蓬地撞在巷子另一侧的墙上。 巷子尽头，三人无不大吃一惊。 “这个支那人有一手！”瘦脸男人低声惊呼。 “不行，红仁师弟有危险！快去救他！”大鼻头男人色变道。 “慢着！”平头男人却是双眼放光，没让他们出手。 两人大惑不解，但平头男人却是心中有数，刚才洪锋那一击，似乎是八极拳中的路数！ 但隔得太远，看得不太确切，他还需要再多观察一下来确认。 “看来，你这条日本狗，并不见得能咬人，呵呵！”那边洪锋嘲讽了一句，错步贴前，一拳照面门而去！ 红仁右肩仍然剧痛难忍，心知多半是被对方撞伤了筋骨，再难发力，只得用左手单手回劈。 洪锋见势变招，右手一掌斜切而出，切在对方左腕上，日本刀登时脱手，跃空而起！ 洪锋动作飞快，一抬手，准准地抓住刀柄，倒握日本刀，旋身就是一记斜拉！ 震天惨叫声中，红仁整条右臂，带着鲜血离体而飞！ 这曾经残杀李大锤徒弟，还残忍虐尸的日本人，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 洪锋血气上涌，森然道：“这一刀，是送给死在你手上的无辜者的！”刷地反手又是一刀，锋利刀身瞬间掠过红仁左肩，整条左臂，步了右臂的后尘，离体而去！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凶人，此刻痛失双臂，倒在地上惨叫着翻滚不休！ 远处的平头男人再不能等下去，暴喝道：“住手！” 洪锋原本是想暂时只断红仁双臂，回头审出重要情报再说其它，没想到居然有人插手。他听出这声音正是之前在花满楼截他的那个人，心里知道再没活捉红仁的机会，索性狠下心来，低声对红仁道：“这一刀，是送给我李师叔的！” 红仁纵然痛不欲生，也仍然还能听到他的话，剧震失声：“你是八极……” 刷！ 利刃切过他脖子，头颅脱离了身体，直接飞到几步外。 等平头男人三人扑近时，洪锋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剩红仁的无头尸体。 第三十九章 小黄山易主 黎明前，大运河岸边的日军驻扎地。 “什么！” 北岛介一霍然起身。 面前的平头男人双膝一低，跪了下来：“是弟子保护不周，让红仁君惨死，请师父责罚！” 北岛介一重重地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怒，沉声道：“李铁匠呢？” 平头男人立刻道：“对方没有救走他，我让两名师弟在那守着，同时找驻城军调来了一个步兵小队，守在了那里。” 北岛介一吁出一口气，点点头：“你处理得已经不错了。”一个步兵小队达到七十人之多，几乎是沧州城现在城内兵力的三分之一，除非有红军大规模的突袭，否则休想能抢走李大锤。 原本沧州城内的驻守兵力，达到了两个联队之多，但之前为了配合帝国的整体围剿行动，将其中一个联队调走，后来又调走剩下的三个步兵大队中的两个，只给身为联队长的井上雄男大佐留了约一个步兵大队的兵力。 而现在，围剿前线战事催急，井上雄男又带着剩下这一个步兵大队中的两个中队，奔赴支援，沧州城里，只剩下两个步兵中队的兵力。 为了宝藏计划，清田中队长又带走了一个步兵中队，到城外大运河边驻扎，所以现在城里仅剩二百多人的军力而已。所以军方肯派出一个步兵小队的人手来帮北岛这忙，可以说是非常尽心了。 这当然只是暂时的，等北岛介一处理完，这批日本兵基本上全部都要回归沧州城防，否则原本就吃紧的守军，就更紧张了。 “师父，现在该怎么办？”平头男人见他没有生气，暗松口气。 “你先把当时的详细情况告诉我。”北岛介一不动声色地道。 不多时，听完了平头男人的描述，北岛介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懂得八极拳的高手，能正面杀死红仁，而且正好是在李铁匠的门外……” “弟子认为，对方很有可能和李铁匠有关系！”平头男人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有可能，难道是李铁匠还没死绝的徒弟？”北岛介一思索道。 “我可肯定，对方现在仍然还在城里，只要全城搜索，一定能找到他！”平头男人肯定地道。 “不行。”北岛介一摇摇头。 他虽然不负责军务，但对沧州的帝军情况非常了解，知道除非把宝藏计划这边的二百多人也调回城，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地毯式全城搜索。 他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事，影响军方的计划。 平头男人不敢再说话，只能低下头恭候北岛介一的吩咐。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说话声。 “北岛先生，鱼儿上钩了！”说话的赫然是清田中队长。 “好！”北岛介一眼睛陡然一亮，示意平头男人先在这里等着，大步向屋外走去。 没想到刚刚布没多久的钩，竟然就有鱼儿咬钩，宝藏计划，成功了！ 同一时间，小黄山后山坳内，几十人举着火把，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幕。 “大……大当家死了？！” 地上，大当家圆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趴在一个散开的大布袋上面，已经没了呼吸。 他胸口塌陷下去，显然是死前受过非常重的敲击，让人知道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的致命伤。 在他周围，到处都是银子，还有一些纸币，以及三根金条。除了钱以外，还有不少珠宝首饰。 不用问，都知道这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东西，是大当家那个“小金库”。 “怎么死的？”一人惊问道。 “我……唉！我一时失手杀了他！”一旁，一只耳惨然道。 “二当家！”十多个声音同时惊呼出来。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还手的！”一只耳眼眶大红，哽咽着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 “我……我找了大当家大半夜，终于在这里找着了他，就把大家的要求说了。哪知道，大当家的竟然说……说……”一只耳握紧了拳头，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他说了什么？”另一个声音追问道。 “他说，他的钱，就算扔了打水漂，也绝对不会分一分钱给别人！还骂众弟兄忘恩负义，说咱们没良心，说他是大当家，本来就该拿这些钱……”一只耳声音低沉，仿佛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伤到了他的心。 “草！我们没良心？我们为他出生入死，还没良心？他偷藏小金库，不肯和兄弟们同甘共苦，到底是谁特么没良心！”之前那尖锐的声音怒道。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无不觉得他说得对。 “但这也不至于杀了大当家吧，后来呢？”有人问道。 “后来，大当家说他不想再呆在这个破地方，决定带上他的钱，离开小黄山。我……我不答应，说应该以兄弟们为重，他就拿枪出来指着我……我真的没想到，他连对我也这样……”一只耳沉痛地道。 众土匪彻底明白过来。 后面的事不用说也清楚了，肯定是大当家想杀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反抗，错手杀了大当家的。 毕竟，大当家手里有枪，二当家当时恐怕也没什么留手的余地。 “都是我的错！我没资格再做兄弟们的当家的！”一只耳垂下头，双拳紧紧握住，转身就朝外走去。 “二当家的！这事不怪你！”一个矮子抢先出来，挡住了一只耳的去路。 “对！明明是大当家的不对！” “就是，二当家的多讲义气，这事，我觉得你做得对！” “没错，你也是为了兄弟们才这样的！这事，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 众人纷纷上前，把一只耳围住。 一只耳露出一脸愕然神情，随即化为感动，最后却又变成了无奈。他猛地一咬牙，双手一抬，抱拳道：“兄弟们！请听我说一句！” 众土匪安静下来。 一只耳叹道：“感激弟兄们的宽宏大谅，但我真的不能再留在这里。小黄山没了大当家，以后就是一盘散沙，再有日本人来剿，没了大当家的带领，咱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算是我姜野自私吧！希望大家伙也多考虑考虑自己，还是散了吧！” 他这几句点醒了众土匪，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确实，群龙无首，可是大忌！ “谁说非得有大当家的，咱们才能逢凶化吉？”突然有人说道。 “是啊，前两次日本人来找麻烦，也不是大当家的带领咱们成功避过他们的啊！” “那全是二当家的功劳！” “对对对！我提议，咱们让姜野哥做咱们新的大当家！有他当咱们的老大，绝对能比现在混得好！” 这话一出，几十个土匪顿时全雀跃起来。 一只耳加入小黄山后，表现极为出色，大多数人都对他的能力和义气心服口服，有人提这议，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 一只耳心花怒放，但表面上却仍然一脸吃惊，连连推脱，称自己能力和资历都不够。 但众人哪会听他，劝告声一波一波高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耳才像推脱不过一般，决然地大声道：“好！蒙弟兄们抬爱，我要是再推脱，就不够弟兄了！我姜野在此对天发誓，只要我在一天，就一定跟大家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一群土匪跟着一只耳高呼，可一只耳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恶毒之色。 洪锋，夏晓妍，老子来了！ 第四十章 硬骨头 天亮后，大运河上一船渔船内。 “什么！胖小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李冬梅听到这消息，震惊地站起了身。 昨天和洪锋分别后，胖小和小五、瘦子等人，就带着几个可信赖的兄弟，照着计划，去了保安队设立的招募处，进了日本人和保安队在大运河边的营地。 “就在昨晚，胖小说要先出去探探情况，还不许我们一起去，说人多了容易被发现。结果隔了没一会儿，我们就听到棚子外面有动静，出去一看，才知道他被抓了！”小五哭丧着脸说道。 日本人对招募来的渔民并没有禁足，小五跟负责组织他们的汉奸撒了个谎，说想家里的老娘，很轻松地就溜出来了，向李冬梅等人汇报情况。 “你先冷静冷静，日本人抓到胖小后，有没有说是为什么抓他？”刘副团长比较冷静，问出了关键。 “有，说胖小偷东西，是个小偷，把他吊在了营地里示众。”小五答道。 “那就好。”听到这话，刘副团长松了口气，笑了笑。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话！”李冬梅几乎跳了起来。这还“那就好”？ “你别急，听我说。既然说是偷东西，那就不会深入地审讯，按日本人一贯手法，估计是会关到沧州的监狱去，胖小不会有生命危险。”刘副团长耐心地解释。 李冬梅这才反应过来。 的确，至少人没事。 哪知道小五却哭道：“不不不！日本人说了，这次他偷的是清田中队长的东西，示众三天，就要把他打死！” 这下连刘副团长也不禁色变：“什么！” 这是要杀鸡给猴看的意思了！以日本人一惯的草菅人命，恐怕不会是说笑！ “不行！我们要立刻组织营救，救出胖小同志！”李冬梅坚决地道。 “我赞同，不过怎样救，还得从长计议。”刘副团长沉声道。 李冬梅明白他的意思。 游击队擅于打游击战，但一旦进攻像日军营地这样的阵地型地点，就会吃亏。虽然他们已经确认清楚，日军这次来的人只有二百来人，但个个都是装备精良，称得上精兵，并不好惹。 更何况，还有那超过四百人的保安队，虽然战斗力稀松平常，但有人数优势，游击队本来人数上就吃亏，要是硬闯救人，有败无胜。 “不能等了啊，三天日本人就得杀胖小！”小五急了。 “放心吧！这事我们绝对不会不管，我立刻请示团长，最晚今天之内，一定定下救人的方案！”刘副团长断然道。 大运河旁，日军营地内。 被日军中队的营地围在中间的中队长临时指挥所，是一栋向当地人强征来的民居，有七八间屋子。 其中一间是清田新助中队长的指挥室，此时北岛介一和清田新助两人正隔着作战办公桌对坐。 “哈哈，有了这个饵，红军的人肯定会自投罗网！”清田新助得意地笑道。 “前提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清楚这个渔民的目的，还以为我们真的认为他只是个小偷，所以这消息不能让任何其它人知道，避免泄露。如果成功，这次有可能抓到红军游击队一些真正的骨干人员。通过他们，就能顺藤摸瓜了！”北岛介一好整以暇地说道。 “北岛先生认为，他们今晚会行动吗？”清田新助虚心求教。这次的宝藏计划，虽然是由他向大佐提出，但真正想出这计划的，其实是北岛介一。对这位地位非同一般的黑龙会会长，他现在是真心佩服。 尤其是，这么快就抓到了“饵”，更是让他对这计划信心大增。 “清田君，要有耐心。即使今晚那些游击队的人没有行动，也会在我们定的三天期限内有动作。”北岛介一轻松地道。 日军营地和保安队的营地呈环状包围结构，内层是日军营地，外层则是保安队的营地将其包裹住。 这样一来，一旦遇到外敌来袭，保安队将成为炮灰和探雷器，能让内层的日军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和组织防御。 而组织来的当地渔民，是在日军营地外和保安队营地内的一小片区域内。 原本准备今天开始第一次下水，不知情的人却没想到还没开始下水，就发生了小偷事件，原本的下水计划，被推迟了。 此时胖小被吊在渔民居处外的一根大木桩上，双手高高在上，几条被浸过水的麻绳从手部开始，缠绕而下，把他整个人全绑在桩上，绑得死死的，几乎勒进皮肉里。 胖小又痛又饿又累又渴，垂头丧气地吊在木桩上面。 他也是大为后悔，原本是想早点完事，早点结束这次跟红军的合作，哪知道昨晚刚刚趁黑摸到日军营地外围，就被抓了个正着。 仿佛对方早就等在那抓人一样。 唉，早知道就多忍忍，等更好的机会了！现在可好，什么都晚了！ 远处有不少不相干的渔民指指点点，一个个或者惋惜，或者好奇，或者不屑，群情各异。 几个汉奸守在木桩下，一人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负责招募的保安队四队队长徐仲年。 “打起精神！这可是太君三天后要杀的人，被他溜的有你们好看的！”徐仲年指着几个汉奸手下骂骂咧咧，一派标准汉奸作风。 “徐队长，没这么严重吧，不过就是个小偷。”一个汉奸陪着笑脸道。 “你懂个屁！皇军的事，严不严重轮不到咱们管，咱们只需要做好太君吩咐的事就行了！”徐仲年没好气地骂道。 几个汉奸看着这新升任的、对皇军极为忠心的队长，不敢再说，嘴里唯唯喏喏地应着，心里却在暗骂。 该死的！你拽个屁啊！都是当狗，你特么还当出优越感了？ 徐仲年没理他们，走到木桩下，抬头眯着眼看着胖小，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小子，你还真是活该，敢偷皇军的东西，这不是找死是啥？” 胖小哪会理这些汉奸，闭上了眼睛。 徐仲年大怒，喝道：“鞭子呢！敢不理本队长，给你点颜色看看！” 旁边立刻有汉奸手下过来：“报告队长，没鞭子，这儿只有棍子！” 徐仲年恶狠狠地道：“棍子也行！给我！” 两分钟后，徐仲年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看着被打了二十多棍、却一直没吭声的胖小，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 “队长打累了？您喝口水歇着，我来我来！”旁边一个刚刚还在肚子里骂他的汉奸立刻端着碗水小跑着过来。 “打个屁！这家伙骨头够硬啊！”徐仲年把棍子扔在一边，死死盯着胖小。 “硬？打断了看他咋硬！”旁边的汉奸凶恶地道。 “我说，老朱，你见过小偷骨头这么硬的吗？”徐仲年若有所思地道。 “嘿，队长你还别说，我还真没见过。一般的小偷，被抓住就开始求饶了吧？这小子硬是一句都没求过。”那汉奸老朱嘿嘿地道。 “呵，我倒是见过骨头这么硬的人。”徐仲年冷笑道。 “队长见过？啥人？”老朱好奇地问。 “红匪的人！”徐仲年狠狠抛下这句。 木桩上，一直忍着痛没叫出声的胖小，像被冰水浇头，一下子僵住了！ 第四十一章 主动试探 “红匪？队长，你意思是……”老朱完全没想到队长有这么一句，愕然问道。 “哼，我怀疑这小子是红匪的人，现在就去向清田队长报告！给我好好看着！”徐仲年换上一脸得意洋洋的笑容，扔了棍子，转身就走。 汉奸老朱看着他背影，突然醒悟过来。 另一名汉奸这时凑了过来，惊奇地道：“老朱，这小子真的像红匪？” 老朱不屑地道：“像个屁！你小子还是嫩，徐仲年这家伙，根本就是想立功想疯了，胡编个红匪的名号出来！” 那汉奸大奇道：“还有这种事？” 老朱哼道：“这小子不管是不是红匪，只要徐仲年跟清田队长一说，队长肯定会查。到时候徐仲年再动点手脚，比如说找几个人指证这小子，到时候以太君宁可杀错不能放过的脾气，肯定相信！徐仲年啊徐仲年，你还真行！” 旁边的汉奸听得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手段？ 木桩上，胖小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对方真的看出他跟红军有关系，原来这中间有这种门道。 徐仲年到了日军营地外，正好看到清田队长带着几个日本名从里面出来，忙勾着腰凑了上去：“太君！太君！我有机密的情报要向您汇报！” 清田队长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机密情报？” 徐仲年兴奋地道：“我觉得那个小偷，有可能是红匪！” 清田队长一震，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喝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次的计划保密级别非常高，除了他和北岛介一外，就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都是心腹。像徐仲年这种皇协军的人，不可能知道才对！ 徐仲年露出吓了一跳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太君，你……你早就知道了？” 清田队长反应过来，板着脸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说的吗？说，你凭什么说他是红匪？” 徐仲年松了口气，忙道：“是这样的……”说着把自己判断的依据说了一遍。 清田队长听完，才知道这家伙只是胡猜，什么有骨气就是红匪，简直是胡扯！ 不过如果现在直接否认，说不定反而会露出破绽，毕竟换了平时，他向来都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他想了想，说道：“好，这事我会让人调查，徐桑你先回去做自己的事，回头要是证实了那个支那人是红匪，我记你一功！” 徐仲年喜笑颜开地向他连连道谢，这才转身去了。 但在转过身的刹那，他一颗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果然，这里不对劲！ 这两天在这里呆着，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些小疑点。尤其是昨晚，胖小几乎是一接近日军营地，就立刻有人抓住了他，这完全不符合平时日军的作风。 平时的日本人，半夜基本上都在偷懒，而昨晚，却像是一直在等着猎物上门一样。 多年的卧底生涯，让他早就养成了谨慎的习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因为这事，他昨晚一晚上没睡好，一直思索所有可能性。 最后所有猜测，归结到了一起，他决定兵行险着。 那就是主动试探。 他故意打胖小，故意说胖小是红匪，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向清田新助这个这次行动最高负责人试探。 而现在清田新助这表面看似正常、实则十分敷衍的回答，让他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在他脑海内形成。 现在要证实是不是像他猜的一样，只需要做一件事。 等！ 沧州城，何氏布庄内，何仰郑重地把装着红仁人头的木盒子放到了床下的大箱子里。 人头已经经过简单的腌制，加上现在天气寒凉，保存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这人头，是留给将来救出来的老李的。红仁欠李大锤那么多的血债，这颗人头，怎也要留给李大锤处置。 “可惜，老李你还没救出来。”何仰喃喃自语。 昨晚，洪锋不是不想趁红仁死，去铁匠铺救人，而是知道如果救了人，他绝对没有可能从那三个相当厉害的日本人手下带着师叔逃脱。 “我回来了！”洪锋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怎么样？能出城吗？”何仰开门而出。 “六个城门全封闭了，出不去。”洪锋摘下头上的帽子，眉头深锁。 昨晚他杀了红仁后，再没时间去找出城的法子，立刻赶回了何氏布庄，先把拿回来的人头处理了。 等到天亮后，他实在忍不住，小心地出去探了一回，现在则回来。 看来，要离开沧州，还得等到今天天黑后再出去找机会了。 “两天连死了七个日本人，不封闭才叫奇怪了。算了，今天你还是先呆在这里吧，等天黑再说。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你聊聊。”何仰对这回答早有心理准备，转移了话题。 “何叔有事你说。”洪锋爽快地道。 “这个红仁的刀法我见识过，非常厉害，你能杀了他，那正宗八极拳的拳法，你应该是学到了吧？”何仰问道。 “这，算是学到了一点皮毛吧。”洪锋终究还是对他不能完全信任，含糊地答了一句。 “呵，小子，不用敷衍我，你李师叔的师门底细，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师父，就是洪子修吧？现在是东村的村长。”何仰何等经验老到，看穿他的想法，直接笑了起来。 “啊，这你都知道啊？”洪锋大吃一惊。 这事连李冬梅都不知道，甚至可以说这世上没几人知道，何仰居然知道！ “唉，铁匠铺出事的那晚，我就在那里。老李跟我谈了很多，我们是可以互托生死的至交，他知道我不会向任何人泄露。”何仰眼中闪过一抹哀色。 对方连这都能知道，洪锋再无疑问，这人没有撒谎。 他惭愧地道：“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何叔你。” 何仰却一笑道：“不，现今这世道，多点谨慎是应该的。说正事吧，我希望能和你切磋切磋。” 洪锋一呆：“切磋？但你身上还有伤……” 何仰轻松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拿自己命开玩笑。再说，交手也不一定非得认真打，咱们只是拆拆招，不发力，问题不大。” 他本身也是爱武之人，否则也不会和李大锤交情这么深。现在知道眼前这年轻人，竟然有副好身手，加上对正宗八极拳一直充满好奇，哪会放过这机会？ 洪锋现在缺的就是和真正的高手过招，来增长自己的实战经验。他虽然没见过何仰真正的身手怎样，但想到对方那两记精准到令人心生恐惧的飞刀，一颗心不由活跃起来。 何叔肯定是个高手！ “好！” 反正也是闲着，洪锋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可怕的真相 日头升到天空正中时，洪锋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身体虽然疲累，但他却是兴奋开心到了极点。 怎么也没想到，受伤兼上了岁数的何仰，竟然能让他对八极拳的了解，提升一大步！ 何仰学的是形意拳，而且拳术造诣不低。不过他更强的地方，在于积年累月积起来的眼力和经验，这给洪锋和他拆招时，带来了极大的优势。 假如是真打，洪锋完全可以仗着年轻力盛，以及对方受伤，几招可能就分出胜负。 然而只是拆招，双方不但不发力，只是手上步法等的比划，而且对方还可以调整招数姿势，像下棋一样，能三思而后行，避免临机应变时反应不及带来的问题。 并且，何仰因为跟李大锤也经常切磋，所以对八极拳的拳路有相当的了解，往往能提前想出精妙的克制招数。 这样一来，等于把洪锋的优势大幅度削减，将何仰的优势大幅度提升起来。 此消彼长下，洪锋遭遇了学武以来，最吃力的一场“较量”。 而且还一拆就拆了一上午。 何仰拆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完全展示出他武道前辈的实力，几乎洪锋每一攻每一防，他都能找出应对办法。 反而洪锋不但在拆招的时候要苦思对策，而且在对方休息的时候也要不断琢磨和练习，一上午下来，累得够呛。 然而这一上午给他带来的领悟和进步，让他完全忘了疲累。 得到拳谱，学到步法，这让他真正跨过杜氏八极拳的门槛；而这一上午的拆招，则让他窥到了杜氏八极拳的精髓。 不过现在他还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进步有多大，下次再有真正的实战时，才好确定。 “你的八极拳水平，已经超过你师叔了。”何仰擦着额头细汗，也坐了下来。 “何叔你过奖了，我还差得远。”洪锋赶紧拿起石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不，我是真心话。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但这方面很快就会弥补起来。不瞒你说，我这身形意拳，是从小的童子功，虽然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但也是少有对手。像你这么年轻的，我以前还从没输过，但现在我是真觉得，即使我没伤，和你打，恐怕也是输多赢少。”何仰叹道。 洪锋没想到这位前辈对自己这么推崇，有点不好意思，唯有挠挠头，道：“我想再练一会儿。” 何仰哈哈一笑：“年轻人不骄，难得，难得啊，难怪你师父会把拳谱传给你。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你想练多久，我就陪你练多久！我也好久没拆招拆得这么爽快了。” 黄昏时分，大运河边，日、伪军的驻扎营地内。 徐仲年从窗户往外看去，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汉奸表情，但心却彻底沉了下去。 经过一天的等待，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那个最可怕的可能性，成了现实。 清田新助并没有因为他的汇报，而对吊着的胖小进行刑讯！ 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对方完全不相信胖小是红军，二是对方早就知道胖小和红军有关。 而清田新助之前对他汇报的反应，证明了现在的情况，是第二种！ 既然知道胖小和红匪有关系，却只当作普通小偷处理，只要稍做深入的思考，就能想通，日本人是在“钓鱼”！ 进而再深一步推论，结合这次日军所谓的捞金行动来看，整个“宝藏”事件，十之八九，是日本人设的陷阱！ 而自己和游击队，却把这当成了事实，没有看透对方的布局，才造成了现在的这局面！ 冷汗早浸透了徐仲年的后背。 游击队此时肯定在制定救人的方案，从入夜开始之后的任何一个时间点，都可能派来人手救人！ 对方真正的目标，就是这批来救人的红军战士！ 不行！必须出去警告刘副团长他们！ 徐仲年一咬牙，出了房间，对着最近的两个汉奸打个手势：“你，还有你，跟我出去一趟，给太君办点事。” 两个汉奸登时精神一振，忙答应下来。 在这驻扎了几天，无聊得要命，还不如出去来得爽，说不定还能捞点外水啥的。 徐仲年心里有数，自己要是单独出去，回头万一有事，自己容易暴露。但找了两个替死鬼，回头就算日本人发现红军是因为有内鬼泄露了情报而没来救人，他也能推脱责任。 三个人到了营地门口，徐仲年跟守门的几个皇协军汉奸笑着打了招呼，就要出去。 哪知道其中一人突然拦着他，道：“徐队长，真不好意思，今天你不能出去。” 徐仲年心中一震，表面上只是愕然道：“为什么？” 那人陪着笑脸道：“我也不清楚，刚才我们队长发话了，说太君吩咐的，五点钟以后，任何人不得外出。” 守门的是保安队三队的人，徐仲年身为四队的队长，也管不着他们，只能皱眉道：“但我是去给太君办事。” 那人仍陪着笑脸：“那当然能去，徐队长有太君的通行牌吗？” 徐仲年不耐烦地道：“哪这么麻烦，我替太君办点小事，拿那玩意儿干啥？你就直说吧，我能不能出去！” 那人和同伴换了个眼神，摇摇头：“那就得罪了，徐队长，您要真有事，不如去跟太君要个通行牌，我立马放人！” 徐仲年骂了句“真特么麻烦”，转身就走。 没人发觉，他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了个透。 这下是真的麻烦了！ 日本人竟然有这么一招！外面的同志不知道这是个陷阱，来救人必然是飞蛾扑火，危险了！ 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同志们不会这么急，至少等到明天晚上再行动，这样至少他等到明天天亮后，还有可能找到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入夜之后，洪锋才再次蒙上脸，从何氏布庄的院墙翻了出去。 这一天的拆招练拳，让他受益匪浅，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出城，今晚必须找到出城的办法！ 到了街上，他一路贴着墙角潜行，避过了几队巡逻兵，到了城墙下，顺着城墙根找寻。 一路找了半晌，愣是没找着一个合适的攀墙点。 洪锋正找得不耐烦，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杀我红仁师弟，要你赔命！” 洪锋一震，飞快转身，只见几步外站着两人，正是昨晚曾经围攻过他的那三个人中的两人！ 其中一个，是和他交过手的平头男人，另一个是那个大鼻头的男人，只不见那个瘦脸的。 “不用想逃了。”那平头男人冷冷地道，打了个手势。 哗啦一下，超过二十人从暗处围了上来，举着枪将洪锋堵死在城墙根下！ 洪锋再有胆色，也不禁微微色变。 大意了！要是只有对方两人，他怎也能逃脱，然而现在被这二十多个持枪的人围住，哪还有半点机会？ 忽然之间，洪锋陷入了平生最险的一局！ 第四十三章 不幸被捕 “敢动一动，你身上会立刻多几十个弹孔。”平头男人阴阴地道。 就算洪锋身手再强，提升再大，也不可能强得过子弹。 他也不禁额头冷汗渗了出来，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立刻察觉来的都不是日本兵，身上是皇协军的服色。 这些人的战斗力远不如同等编制的日军，但现在这种情形下，却可以发挥巨大的威力。 但一转念，他心中稍安。 对方并没有让人立刻杀他，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把他绑起来！”平头男人吩咐道。 四个汉奸立刻拿着绳子拥了上前去。 洪锋一咬牙，放弃了反抗的想法。 他心里本来还期望如果对面的两个显然是日本人的家伙能过来绑他，这样他还有可能抓住其中一个当人质，设法脱身。 然而对方十分机敏，没有自己上前，而是叫这些汉奸动手。这样一来，即使他把这四人抓来当人质，对方也不可能受这威胁。 只好暂时忍着了。 四个汉奸把他结结实实地绑上，其中一人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骂咧咧。 平头男人打个手势，让其它人收了枪，这才走上前去，对洪锋露出一个笑容：“不要怕，你暂时活着的价值超过死去的价值。如果你老实配合我们，我甚至可以让你免受皮肉之苦。” 昨晚让洪锋逃脱，平头男人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北岛介一没有追究，但他自己却过不了自己那关。 他料定这个杀红仁的凶手，一定会设法出城，因此入夜后，就带着调来的二十多个汉奸，占据了沧州城墙几个最高的高点，从空中监督全城动静。 假如洪锋不离开何氏布庄，他们根本没办法找到他，但他离开何氏布庄去找出城路子，立刻就会成为宵禁的沧州城内一个非常明显的目标。 事到如今，洪锋索性豁出去了，脸上浮起笑容：“行，你说怎么配合吧。” 他这反应反而让平头男人一愣。 旁边的大鼻头男人冷冷道：“就算不杀他，至少也要先打断他两条腿，给红仁师弟报仇！” 洪锋也不禁心中一凉。 幸好平头男人直接摆了摆手，说道：“不行，这个人身怀正宗八极拳的拳路，是师父需要的人物，很可能会和他过招。把他押起来，关到李铁匠的铁匠铺吧。” 洪锋听在耳内，不惊反喜。 终于有机会和李师叔说话了！ 平头男人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喜容，唇角浮起一抹笑容。 你和姓李的是不是有关系，或者说有什么关系，很快就知道了。 一群汉奸，把连双腿都绑死的洪锋抬了起来，大步而去。 平头男人和大鼻头男人跟在后面，后者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一起？” 平头男人双眼微眯，说道：“近田君，你认为怎样才能从犯人身上得到可靠而有手的情报？” 大鼻头男人不假思索地道：“不就是威逼或者利诱吗？” 平头男人摇摇头：“不，最高的刑审艺术，是在于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自己说出来。像这个人，我要知道他和李铁匠是不是有关系，不需要问，只要把他们关在一起就知道了。他们一定会趁看守的人不注意时说话，到时候从他们说话的内容中，就能得到大量有用而可靠的消息。” 大鼻头男人一下醒悟过来：“噢！长野师兄，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在铁匠铺里面安排了窃听？” 平头男人含笑道：“现在，我们该去听听这个人到底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情报了！” 大鼻头男人心服口服，答应一声，跟着他快步而去。 他们都是北岛介一门下弟子，但真正受师父器重的，就是眼前这个长野师兄。虽然平时北岛都带着红仁到处走，但真正重要的任务，却会派长野师兄执行，现在他算是知道原因了。 半个小时后，李记铁匠铺内。 李大锤连日受到身心折磨，外加腿伤一直没好，早已奄奄一息，日本人也怕他就这么死了，毕竟北岛介一要的是活口，所以没再把他绑在柱子上，将他关进了柴房，只绑了手脚。 这时他正昏沉睡去，迷糊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李师叔！李师叔！你醒醒！” 李大锤吃力地睁开眼，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亮光，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是谁，却不认识。 洪锋仍被绑了个结实，靠在柴房的另一边墙角处，低声叫道：“我是洪锋！”他知道自己脸上有伪装，李大锤一时也认不出来。 李大锤把洪锋这名字念了两遍，才反应过来，一震道：“洪锋？！” 洪锋低声道：“我脸上粘了胡子，做了伪装。师叔，你受苦了！” 说这几句时，他恢复了正常的声音，李大锤终于确信了他的身份，震惊地道：“你怎么也被抓住了！你师父呢？” 洪锋忙道：“我师父没事，这次我进城，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救你。” 李大锤急切地道：“不！别管我！回去告诉你师父，北岛介一已经知道他的下落了！让他赶紧走！” 洪锋剧震道：“什么！” 李大锤两行老泪滚落，道：“这事全怪我不够谨慎，唉，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洪锋，你要是能出去，一定要帮我带个消息去东兴码头那边一个茶水铺，就说日本人的捞宝藏那事，是个陷阱！” 洪锋万万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就听到了两个可怕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更惊人。他色变道：“陷阱是什么意思？李冬梅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啊！” 李大锤不知道他和李冬梅也认识，吃惊地道：“你怎么知道冬梅的事？” 洪锋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我昨天进城前，游击队就已经派我兄弟胖小他们混进了日军的营地了！” 李大锤怎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师侄，和自己那个是红军的女儿搅上了关系，听得惊异。 洪锋接着把自己怎么被抓进来的事说了一遍，有点惭愧地道：“是我大意了，唉。” 虽然昨天没找到出去的路，但成功杀了红仁，令他确实有点低估了对手，导致今天太过大意，没有及时发现危机。 李大锤眼中透出绝望，长叹一口气。 真是老天爷也不帮忙，现在虽然多了一个知道这两个消息的人，却还是没办法通知城外的女儿等人。 洪锋也是沮丧不已，但和李大锤不同，他从来不是那种会一直沮丧的人，强振精神道：“师叔，师父已经把拳谱传给了我。” 和柴房隔着三间屋子的另一个房间内，正用窃听设备偷听着柴房内对话的平头男人眼睛骤然一亮。 其它消息，大多没有价值，顶多算是小惊喜。唯有现在这一个，对他来说，对北岛介一来说，最有价值！费了这么多手脚，终于得到杜氏八极拳谱的下落了！ 第四十四章 终于出城了 午夜，东村。 老村长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只得披上衣服开门而出：“大半夜的，怎么了？” 敲门的村民惊恐地道：“村长！小……小黄山的土匪来了！” 老村长一震，急道：“在哪？” 那村民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一个男声传来：“在这里。老村长，打扰了。” 随着这话声落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黄山的土匪，都手里拿着枪。 老村长看清对方，吃惊地道：“小野！你这是……” 来人正是一只耳，笑道：“村长，我回来看你们来了，顺便来办件人生大事。噢，对了，我忘了介绍，我姜野现在已经是小黄山大当家了。” 老村长剧震道：“你说什么！” 沧州城内，李氏铁匠铺后院的柴房中，洪锋睡了没一会儿，就被开门声惊醒。 进来两个日本兵，把他直接架了出去，带到了外面的小院子里，随即退到了一边。 平头男人早等在那，旁边是那个大鼻头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天色仍暗，离天亮还早。 “洪桑，你好。”平头男人双手负在身后，好整以暇地道。 “嗯？你在叫谁？”洪锋心中一惊，表面上一片茫然。 “你们支那人有句老话，叫做‘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对你了如指掌，何必再来演戏呢？”平头男人微笑着重重吐出两个字，“洪——锋！”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洪锋脸色大变，脱口而出。 这是没可能的，被这人抓到后，对方甚至连审都没审过自己，怎会知道自己身份？ 难道，这家伙找到了何氏布庄，抓了何叔，问出了自己的底细？ “我说了，我对你的事了如指掌。比如说，你和李铁匠的关系，又或者说，你师父把八极拳谱传给你的事。”平头男人笑眯眯地道。 洪锋脸色难看之极。 对方连这些也知道，看来说“了如指掌”，并不是吹牛。 “说正事前，我先作一个自我介绍。本人长野川，是北岛介一先生座下弟子。你所杀的红仁君，就是我的师弟。这位，是我另一位师弟近田翔。”平头男人不愠不火地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洪锋没理他说什么，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们支那人总是看不清形势，现在可不是你能问问题的时候。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等到有一天我落在你手里时候再说吧，呵呵，当然，那是不可能的。”长野川笑吟吟地道。 知道事情对自己大为不利，洪锋反而沉住了气。 事已至此，只有向前看了。 “我就不废话了。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怎么样？”长野川收起了笑容。 “有屁就放！”洪锋沉声道。 “支那人就是支那人，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只是一群粗鲁野蛮的土人！”近田翔不屑地道。 洪锋不禁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几句粗口，就是野蛮人？那我倒要问问，跑到别人土地上肆意残杀老百姓，烧抢掳掠，这算是野蛮人吗？” “你！”近田翔一时语塞。 “噢，不能算野蛮人，”洪锋自己接了一句，笑嘻嘻地道，“这种根本不能算‘人’，只能算畜牲！” 近田翔大怒，就要上前动手。 长野川一抬手，拦住了他，不急不缓地道：“近田君，正事要紧。” 近田翔气得骂了一句，但终于还是听话地没再动手。 洪锋暗叫可惜。 这个人脾气显然暴躁，要是藉着这机会，自己再挑衅几句，说不定能让对方松了自己的绑，和自己打一架。那时，他就可以抓了对方来当人质了！ 长野川放下手，凝视着洪锋，道：“把八极拳谱交出来，我就放过你和你师叔！” 洪锋一下安静下来。 八极拳谱！ 长野川慢慢地道：“你如果不答应，我就先把你师叔李铁匠的手砍下来；要是还不答应，就砍脚；如果仍然还是不答应，我就砍了他的头，拿去喂狗。” 洪锋脸色再次难看起来，怒道：“狗杂种！有种你就杀了我！” 长野川摇摇头：“这不行，杀了你，拳谱就找不到了，所以你不能死。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会继续用怎样的手段来逼你：如果你还是不答应，我会让人到你们东村，把所有村民都抓过来，当着你的面，一个一个剁掉手脚，再砍掉头颅！” 连近田翔，都听得不禁微微色变，看了长野川一眼。 这手段太毒了！ 洪锋脸色惨白，恶狠狠地盯着长野川，激烈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对方绝对做得出来！ 长野川对他这反应相当满意，含笑道：“我可以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明天早上，我要听到你的回答。希望，那是一个和平友善的回答。” 洪锋重重地呼吸了好几口，猛地一咬牙，沉声道：“用不着！这次算我洪锋认栽了！拳谱我可以给你，但你要信守承诺，放过我和我师叔！” 长野川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我最欣赏的一句支那话，而现在，你是我最欣赏的支那人！放心吧，我长野川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实现的。告诉我，你把拳谱放在哪了？” 刚才抓人时，他就已经搜过对方身上，知道拳谱肯定不在洪锋身上。 洪锋颓然说道：“拳谱我放在了家里，这种东西，我不可能随身带着。你得派人跟我一起，回东村去拿。” 长野川点头道：“我相信你，好，就由我亲自陪你去。” 近田翔立刻道：“多带点人去，免得这家伙耍诈。” 长野川想了想，说道：“人太多过于招眼，这样吧，就由你陪着我，再带一个小队的帝国战士一道去。不过，洪桑，你师叔得暂时留在这里，等我真正地拿到拳谱，才能放他，这你应该能理解吧？” 洪锋恨恨地瞪了他一会儿，才道：“好吧！” 半个小时后，一辆日军军用吉普，带着一辆军用卡车，出了沧州城，往东村而去。 洪锋坐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已经被解开了大部分的绳子，只绑了双手和双脚。长野川坐在他旁边，嘴角带着微微笑容，看似在欣赏外面的夜景，实则一直在用眼角监视洪锋的动作。 这次抓到真正的拳谱拥有者，确实是意外之喜。 北岛介一早已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仇人洪子修，是在东村，但因为同时有宝藏计划要进行，他无暇分身，所以暂时没有采取行动。 这件事，他其实并不放心任何其它人去处理，所以宁可选择更妥当的做法，先把李铁匠关起来，等宝藏计划完成，再亲自去找洪子修抢拳谱，而李铁匠就是当洪子修不肯交出拳谱时可以一用的人质。 长野川不是不知道师父这想法，但面对近在眼前的机会，他还是没忍住，决意给师父一个惊喜。 动作快的话，明天早上，他就能带着拳谱出现在师父面前，到时候，黑龙会下一任会长的继任者中，他长野川一定会占据一个有利位置！ 他有足够的自信完成这件事，这个洪锋在他手上，落在绝对的下风，不可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洪锋却没管他，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眼神变得明亮起来。 终于出城了！ 第四十五章 险中求生 东村正中的一片空地上，几乎所有村民老少无缺，全被押到了那里。 几十个土匪拿着火把在周围守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村民们挥来挥去，没人敢轻举妄动。 “姜野！你这是要干什么！”老村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对着双手叉在腰上、大马金刀地站在众人眼前的一只耳叫道。 万万想不到，曾经带领东村抵抗小黄山土匪的“英雄”，现如今竟然成了这伙土匪的大当家！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既惊奇，又恐惧，不少人还带着鄙弃和不屑。 “呵，别怕，我姜某人今天来这，是有件大喜事要宣布。”一只耳笑呵呵地道。 “喜事？啥喜事？”老村长后面一个高个子中年男人忍不住问出来。 “咱们东村啊，今天有人要成亲了！”一只耳笑得嘴都快裂到后脑勺去了。 “成亲？谁？”老村长诧异地道。 “在说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们谁知道洪锋去哪了？”一只耳目光扫向众人。 这次半夜突袭，他带着土匪们抄着小道来的，要的就是来一个出其不意。不然，要是惹动村里人反抗，即使他身后有整个小黄山山寨的土匪，也很难稳吃下东村。 幸好，一切如他所料，东村的村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制住。 但可惜的是，竟然没找到洪锋那家伙！ “你问他干啥？”那高个男人又问出来了。 “不干什么，就是想和他算算旧账。”一只耳眼里透出凶光。 人群中，夏晓妍心里一颤。 她想起了上次一只耳要侵犯她、被洪锋收拾的事。不用问也知道，这次一只耳来找麻烦，绝对不可能轻松放过洪锋！ “你甭问了，我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几天前就不见了。有可能，是想他爹娘，去找他们了吧。全村人都知道，洪锋家马上要去晓妍家提亲了，小锋的爹娘想弄点像样的彩礼，所以跟着一个船老大去帮工，要几天后才能回来。”老村长毕竟见识广，镇定下来，冷静地说道。 一只耳并不相信这老头不知道，但转念一想，今天是喜事，没必要节外生枝。其实老村长说的还真是实话，否则洪锋父母肯定也要被抓了。 一只耳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可惜了，今儿这大喜事，他是没份了。” 老村长隐约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沉着地道：“小野，你从小跟着我学拳，有什么事，咱们爷儿俩私下聊，何必这么大阵仗？” 一只耳笑容转狞：“爷儿俩？呵呵，老村长，你可太抬举我了。在你眼里，我哪能和洪锋那小子比？” 老村长愕道：“这什么话，我以前对你和小锋一向都是一视同仁。” 一只耳猛地一步跨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胸襟，恶狠狠地道：“放你的狗屁！要是一视同仁，为什么他学到的八极拳，比我学到的要高明！” 老村长张大了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确实，以前他是一视同仁地教他们拳术，然而现在洪锋已经正式拜在他门下，继承了拳谱，两人的实力已经不在一个水平了。 “你放开村长！”后面的高个子叫道，冲上前来。 一只耳看也不看他，右手一抬，已经握在手里的枪直接扣下了扳机。 砰！ 那高个子一声惨叫，捂着左臂翻倒在地。 “大忠！”周围的人无不惊呼出来，上前把他拥住。 “这一枪只是警告，下次没我许可再乱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只耳冷冷地道。 其实这一枪他本来就是准备杀鸡儆猴，杀一个来震慑其它人，但可惜的是，他没怎么用过枪，来这前虽然抓紧时间练习过，终究枪法不精，只打中了对方的胳膊。 “你！你这个畜牲！”老村长浑身发抖地怒道。 “哈哈！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在你眼里，我就是畜牲！既然这样，那我也不用再客气了！”一只耳一把推开他，哈哈大笑。 “你要干什么！”老村长色变叫道。 “当然是开始今天的喜事！我现在宣布，夏晓妍，和我姜野在这里成亲！这里所有人都是证婚人！来人，给我摆香上烛，我要拜天地！等等，新娘子还躲着干嘛，出来！”一只耳狂吼道。 众村民这才如梦方醒。 原来，这家伙是为了夏晓妍来的！ 人群后，夏晓妍紧咬着嘴唇，和妈妈拥在一起，脸色惨白。 洪锋哥！ 救我！ 同一时间，在二十里外，两辆车刚刚经过一片小树林。 吉普车上，洪锋突然道：“停车。” 长野川转头看他：“为什么？” 洪锋冷冷道：“我得撒个尿。” 长野川失笑道：“你不会是想用尿遁这招吧？” 洪锋瞪着他：“你要怕我跑，那我就尿在这车上也成。” 长野川敛起笑容，皱皱眉，终于还是示意车子停下。 两辆车先后停稳，长野川和近田翔押着洪锋下了车，为了便于后者方便，暂时解开了他脚上的绳索，仍然留着手腕上的麻绳。 “快点儿，别磨蹭！”近田翔推着洪锋向旁边的荒草地走去。 长野川没有跟上，打了个手势，带来的三十个日本兵中，分出一半跟了上去。 他不怕洪锋搞鬼，对方双手被绑着，没法施展拳术，即使搞鬼或者想逃，近田翔也能把他制住。 退一百步，即使近田翔制不服他，后面这十多把枪也不是吃干饭的。 “就在这！”只走了几步，近田翔就拉住洪锋。他和长野川想法相同，八极拳虽然厉害，但被绑着手，这小子能搞出什么鬼？ 洪锋也不废话，手放下去，解开了裤带，哗啦啦地放起水蛇来。 近田翔也算谨慎，没有别开头，死死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洪锋完事，一边系裤带一边转身，说道：“你们日本人也好意思说我们中国人野蛮，别人撒尿你们居然盯着看，啧啧……真特么不要脸！” 在嘲讽近田翔的时候，洪锋像是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朝前摔去。 近田翔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就在这刻，异变骤起！ 洪锋一个跌步，不知道怎的竟然绕到了他左后方，一记肩顶，狠狠撞在近田翔左肋处！ 近田翔不愧是武人，虽然意外，但反应不慢，及时反肘顶格，想要化解这招。 哪知道肘、肩交击，对方力道竟是大得可怕，近田翔一声痛叫，已经被连肘带肋，被这一下顶击撞了个结实！ 他只觉肋骨似要断裂，大惊下想要借着这撞击的力量向前跌，脱离对方的攻击范围。 然而他却不知道，八极拳专走近身缠斗的路子，一旦落入对方的攻击圈，就休想再轻松脱身。洪锋更是不容他逃脱，脚下一勾，顿时勾得近田翔向前仆向地上！ 洪锋没有等他摔到地上，双手一把探出，抓着他后衣领向后一扯，自己猛地一跺脚！ 啪！ 响亮激昂的跺脚声中，他整个人借力向上腾起半米许，一记膝顶，正中完全丧失反抗的近田翔右肩！ 喀嚓！ 响亮的骨折声中，近田翔惨叫声穿破夜空！ 这整个过程前后不过一两秒时间，直到这一刻，周围的日本兵才如梦初醒，纷纷抬枪，用洪锋听不懂的日本话大呼小叫。 洪锋双手改为拎着身受重创而失去反抗力量的近田后颈，把他当肉盾一样挡在自己面前，吼道：“开枪啊！有种就开枪！” 第四十六章 连自己人也杀 长野川是所有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然而他隔着好几步，面前又有日本兵挡着，根本来不及扑过来救近田翔。 这时见洪锋得手，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低估了这个拥有正宗八极拳拳谱的年轻人！ 自己这个师弟，虽然实力不如他，甚至比红仁也有些距离，但也绝对不是一般角色。可是万万想不到，这个洪锋被绑着双手，也能在一个照面间收拾掉近田翔！ “让开！”长野川吼了一声。 十多个日本兵慌忙散开，但枪仍指着洪锋和近田翔。 长野川缓步走上前，隔着两步站定，冷冷地说道：“洪桑，我确实低估了你，但你要是以为抓到近田君就能逃脱，那真的是低估了武士道。” 洪锋不耐烦地道：“我不知道什么武士道不武士道，有能耐你就让他们开枪！我提醒你，千万不要靠近，否则我直接扭断他脖子！” 长野川目光落到近田翔处。 一直凶恶的近田翔，此刻眼中透出惊恐之色，颤声叫道：“长野师兄，我……我还没准备好为天皇陛下献身，你……你救救我……” 长野川眼神变化了好几次，猛地骂了一句“八嘎”，也不知道是在骂近田翔，还是在骂自己。 洪锋背心冷汗层层渗出，丝毫不敢懈怠。 这个险是必须冒的，否则不但李冬梅他们可能出事，东村也必然会有大麻烦。 过了好一会儿，长野川才沉下脸来，说道：“你走吧！” 洪锋松了口气，喝道：“不准跟过来！我会在确定自己安全后放了他！”拖着近田翔慢慢朝后退去。 就在他刚刚开始移动的刹那，长野川突然一个前扑，速度快得像豹子一样，同时右手从腰后猛地一抽，一把约半臂长的短刀已经出鞘！ 洪锋反应够快，惊道：“你……” 近田翔则是和他同时出声，却是一声绝望：“不！” 一个“不”字只到一半，就被切进他喉咙的短刀截断！ 锋利的刀刃不但割断了他喉咙，更深入进去，和他颈骨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随即竟生生切断了他颈骨，旋断了他的头！ 洪锋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心狠手辣到连自己人都杀，大吃一惊下只见那短刀割断近田翔脖子后，还刀势不止，朝自己劈来！ 他一个缩头，把近田翔的尸身往前一推，借力朝后连退了两大步，一个转身，发足就奔。 事情到了这步，要是再被抓住，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不如拼死一搏！ 反正，对方想要拳谱，十之八九不敢开枪杀他！ 砰！ 枪声骤起，打得洪锋左脚边的泥土溅飞！ 长野川一脚踹开近田翔的尸体，连看都没多看这被自己亲手杀手的师弟半眼，暴喝道：“不准开枪！追！”第一个追了上去。 开枪的日本兵不敢不听，和同伴一起追向两人。 地上，近田翔的人头掉落在一旁，正好对着自己的无头尸体，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因为双手被绑在一起，大大地影响了洪锋的逃跑速度。 幸好他从小在山丘田野间长大，远比这些日本人更适应这周围的荒野地形，跑了十多分钟，不但没被追上，而且还稍稍拉远了距离。 但他并不准备逃脱。 后面这批人，如果追不上他，恐怕第一个就会去东村，那时受害的就是村子里的乡亲了！ 想到这，他看准方向，朝着远处一片密林奔去。 大运河上，一条渔船在河上慢慢地飘着。 船舱内，三个人面色凝重地对坐着，除了李冬梅和刘副团长外，还有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 “团长，我不赞同用这个方案。暗鱼同志是我们耗费了巨大的代价，才打入对方内部的一把枪，如果为了救胖小，让他暴露了身份，得不偿失。他的存在，对我军的行动有战略上的意义，如果没有了他，将来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刘副团长严肃地道。 “但其它几个方案都不可行，连这个方案也不能使用的话，那就难办了。”那中年男人皱眉道。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目前商定的方案，风险都非常大，只有借助于插入敌方内部的内应，才可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过了好一会儿，李冬梅才开口道：“其实我也不太赞同这个方案，上次暗鱼同志为了给我们送消息，就差点被保安队其它汉奸发现他的身份。他的作用，应该发挥在关键时刻，不该随便使用。” 团长捏着自己下巴皱眉苦思了一会儿，说道：“你们的看法确实有道理，但胖小还是必须得救。老百姓不顾一切来帮咱们，咱们不能不作为，那会寒了老百姓的心。” 刘副团长沉着地道：“时间还有，我们可以选择在战略意义上稍微弱一些的方案来进行。” 团长抬眼看他：“你是说……” 刘副团长缓缓道：“我想装成本地渔民，混进去。” 李冬梅和团长都是一震，前者急道：“不行！万一你出了事，那……” 刘副团长打断她的话：“我有把握伪装出没有破绽的沧州口音，而且这一年的游击战斗，也让我熟悉了本地的情况。冬梅同志，你该比其它任何人，都知道我有这个能力，绝对不会让敌人发现我的真正身份。再说，我们游击队中，你应该知道，只有我最有能力和资格进行这样的单独救援行动！” 李冬梅嘴唇微颤，但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 刘副团长转头看向团长，说道：“敌人以为胖小只是一般小偷，肯定不会太放心上，我明天先假装应募，混进去，然后晚上再设法救人。行动的地点是在保安队的营地中，那里肯定不会像日本人的营地那样防卫森严，成功的机率会非常高。” 团长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你的这个提议，我认为还是可行。但光你行动不够，这样吧，我再安排两队人，负责在你行动前，从外围吸引敌人注意力，尽量为你的行动减少阻力！” 刘副团长笑道：“这就更好了！怎么样？李冬梅同志？你同意吗？” 李冬梅少有地表现出女人家的神情，撅着嘴唇半晌，才终于点头，却始终没看刘副团长一眼。 团长轻咳一声，说道：“那现在我们就开始制定行动细节吧！” 第四十七章 无人可及的急智 夜幕下，在火把的映衬下，东村空地上一片亮堂。 脸色惨白的夏晓妍慢慢地走到人群前。 她的妈妈都被土匪们拿枪逼着，站在几步外，明显地和人群分离开。 一只耳走到她面前，温柔地说道：“我说过，我要娶你，现在是我回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夏晓妍低着头，颤声道：“我没……没答应过你。” 一只耳眼中现现妒色，冷然道：“如果不是洪锋，你跟我本来就会是一对！不过现在什么都不要紧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和你成亲！” 夏晓妍鼓足了勇气，抬起眼睛看向他：“姜野，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你逼着我嫁给你，以后我也不会开心，更不会真的把你当作我的男人。” 一只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这你不用担心，我相信等你嫁给我，迟早会认定了我这个男人的。就算现在不喜欢我也不是什么事，我喜欢你就行，我能得到你就行。” 夏晓妍绝望地看向远处的黑暗。 这刻她已经意识到，没人会来救自己，包括洪锋哥在内。一只耳已经着了魔，今天晚上，她难逃这一劫！ “闺女，别怕他！”几步外，晓妍娘大叫了一声。 “去你.妈.的！”一个土匪骂了一句，上前就是一脚，把她踢翻在地。 “我跟你拼了！”晓妍娘胀.红了脸，爬起来朝那土匪扑过去，结果被几个土匪一起架住，摔翻在地。 “娘！”夏晓妍看向他们，惊叫出来。 “只要你答应嫁给我，你娘就是我的岳母大人了，也不会有人再欺负她了。”一只耳笑眯眯地道。 “对啊！嫂子还不赶紧答应！你要是不答应，兄弟们可就没法留情了！”一个土匪怪笑着叫道，一边叫一边又踢了晓妍娘一脚。 地上两人抱在一起，虽然没再说话，但眼中都透着怒火，紧咬着嘴唇。 夏晓妍再忍不住，对一只耳叫道：“我可以答应你！” 一只耳眼睛大亮，喝道：“兄弟们！给你们未来的嫂子点面子，停手！” 几个土匪立刻停了下来。 夏晓妍身体微微颤抖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但我有两个条件。” 一只耳轻松地道：“说。” 夏晓妍垂下眼皮，道：“第一，不准伤害东村任何人。” 一只耳嬉皮笑脸地道：“这条件好办，不过，前提是他们也得听话，谁要是搞鬼闹事，那就不能怪我了。第二个条件呢？” 夏晓妍仍垂着眼皮，说道：“我要你给我取一件东西来，只要你取来了，我夏晓妍对天发誓，立刻嫁给你，而且真正地把你当作我的男人！” 这话一出，无论是土匪还是村民，全都愣了一下。 谁都知道她是被迫的，没人想得到她居然会有这么一句。 晓妍娘更是吃惊，和人群中的老村长对视一眼，都感到莫名其妙。 丫头莫不是被吓傻了？这个一只耳这么可恶！ 一只耳也是一愕，随即大喜道：“好！你说！只要不过分，只要我取得到的，一定依你！” 他也是有心眼，说话留了点余地，不然万一她说她要天上的星星，不就糟糕了？ 夏晓妍缓缓说道：“我向你保证，这件东西，你肯定能拿到。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没拿到之前，绝对不能再逼我！” 一只耳疑惑地道：“到底什么东西？” 夏晓妍一字一字地道：“我要洪锋的人头！” 刹那间，全场俱寂。 包括一只耳在内，所有人都傻掉了。 谁都知道她和洪锋是青梅竹马的一对，都到快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也是因为洪锋，她才不喜欢一只耳。 按说，她要保护洪锋还来不及，现在居然要一只耳拿来洪锋的人头？！ “丫头，你是不是疯了！”晓妍娘脱口叫道。 “娘，我没疯。如果洪锋不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心思交给其它男人的！”夏晓妍凄然道。 一只耳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哈哈！这条件我答应了！其实不用你说，我本来就要宰了那杂种！” “好，那你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夏晓妍平静地说道。 “在这等？呵，那不行。我可以暂时不跟你成亲，但你不能留在这。”一只耳哪会这么容易就走。 “你是说……”夏晓妍微微一震。 “来人！护送我未来的压寨夫人上山！”一只耳扬声道。 “是！”几个土匪登时围了过来。 “你！”夏晓妍惊怒交加。 原本以为已经成功打发了对方，没想到一只耳有这一招，要把她带上山！ “我把话挑明了，要是村子里有谁敢去跟洪锋通风报信，或者坏我的事，多想想晓妍！”一只耳冷狠目光扫过众村民，最后落在老村长脸上。 “好，我向你保证，这里没人会破坏你的好事。”老村长已经冷静下来，沉稳地说道。 众人之中，只有他隐隐猜到了夏晓妍的用意。 “行，有老村长你的承诺，我信。”一只耳转身就走。 “等等！让我陪我闺女上山！”晓妍娘突然爬了起来。 “娘，你……”夏晓妍吃惊地道。 夏晓妍眼泪一下滚落，知道娘都是怕自己吃亏和害怕，所以明知有生命危险，也要陪着自己。 一只耳摇摇头：“那可不行。” 他心眼多，知道留晓妍爹娘在村里的话，万一有人想通风报信或者搞其它鬼，晓妍她娘为了女儿的安全，肯定会制止。 但两人哪里肯，正要再说话，老村长突然开口：“姜野，你不要太过份了。你想娶小妍，她也答应跟你上山，晓妍娘要跟上去有什么不行？如果你还记得你是东村人，还记得你一身本事是我教的，就别在这件事上耍小心思。” 老村长德高望重，一向是村民们敬仰信服的人，晓妍他娘听到老村长这么一说，也更加有底气了，目光坚定的盯住一只耳。 一只耳想了一会后，终于点了头。 不多时，小黄山众土匪全部离开。 老村长转身对众村民道：“乡亲们！回去睡觉吧！记着，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谁也别起其它心思！我知道你们心里奇怪，但相信我老洪，这件事，不用大家担心！” 不一会儿，在老村长回到自己房子里，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村里的老人。 “老村长啊，你说姜野这小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还有晓妍她，她今天说的话……” “是呀，晓妍这丫头是不是疯了，她怎么能让一只耳去杀洪锋？” 看着两个老人生气焦急的样子，老村长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但你们真的小看了晓妍，这丫头比咱们所有人都聪明。” 啊？ 两位老人同时露出惊咦的表情来。 老村长呵呵一笑，说道：“别的不说，就今天姜野那畜牲逼婚这事，咱们村没人解得了，这没说错吧？可是最后呢？晓妍丫头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解决了这麻烦。” “唉，我不明白，这麻烦怎么就叫‘解决’了？” “回头一只耳那畜牲杀了小锋，肯定还是会逼丫头嫁他呀！” 老村长摇头道：“不，他没机会了。他只要敢找小锋，我保证他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之前，老村长确实没想到夏晓妍有这样的急智。表面上，她是为了断情，让一只耳去杀洪锋，实际上，她是借这要求，让一只耳自动找洪锋送死！ 因为除了老村长之外，村里只有她知道，现在的洪锋，实力远远强过以前，要杀一只耳不是难事！ 这小丫头，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同一时间，在离东村近二十里外的一片密林中。 长野川带着三十来名日本兵冲进林子，没有带照明物的他们，顿时陷入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暗处，洪锋正悄悄藏在一棵大树后，睁圆了眼睛，盯着二十多米外的敌人。 他和对方不同，从小到大，就经常在夜里跑树林里抓野物，练就了一双比常人更敏锐的夜视眼，即使是现在这种环境下，也能大概看清环境。 在这里，他已经从猎物，变成了猎人！ 第四十八章 焚林为墓 “每三人一组，给我搜！”长野川沉着地下令。 三十来名日本兵，立刻分作十余组，每两组之间隔着三米左右的距离，从林子外侧开始，扇形扫查。 长野川跟在其中一组日本兵后面，全神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和这些在这里睁目若盲的日本兵不同，他也像洪锋一样，有一定的夜视能力，并且听力也远远强过一般人。那是从小在北岛介一地狱般的训练下磨炼出的能力，正好在这里发挥作用。 日本兵在他的吩咐下，全部保持着较为缓慢、但却规律的行进步伐，慢慢向林内深入。 长野川很轻易地就习惯了众日本兵的脚步声，只要有一丝杂声掺杂在这些有节奏的脚步声中，经验丰富的他，立刻就可以分辨出那是否是敌人在悄悄接近或者逃跑。 渐渐地，所有人都深入到林子中部。 蓦地—— “啊！” 刚一响起就嘎然而止的惨叫声，穿过整个林子，让所有人均是一惊！ 长野川霍然转头，看向扫查小队的最左翼，立刻看到一条隐约人影正从那边向林子暗处逃窜！ “他在那！别开枪！用刺刀！”长野川大叫一声，第一个飞扑过去。 但等他追出十多米后，对方人影已经不见了。后面跟着跑来的日本兵脚步变得纷杂，让长野川没办法再凝神去听那肯定是洪锋的人到底往哪里跑了。 “八嘎！停下来！”长野川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搧在最接近的一个日本兵脸上。 那日本兵被搧得莫名其妙，但不敢反抗，慌忙停步。 其他人也停了下来，林子里重新恢复静谧。 长野川没有继续发火，反而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他已经意识到，对方是有意诱他们进这林子，目的是为了杀他们！ 这让他不惊反喜，对方要是一意逃跑，他不一定能追得上，但对方目的既然是杀人，那就肯定不会逃跑，这让他再次抓住对方的机会大增！ 凝神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其它声音，他才转身走回刚才的事发点，只见地上倒着三具尸体。 他伸手摸了摸，三人死因全部相同，都是被扭断了脖子。其中一具尸体上，还有断绳，让他明白洪锋已经借着那尸体步枪上的刺刀，割断了双手上的束缚，完全恢复了自由。 还没检查完，猛地后面又有惨叫传来！ 长野川霍然起身，转身看去，立刻看到十余米外隐约一条人影往远处逃去！ 他立刻追了过去，但和前一次一样，追没多远，就已经失去了对方的影踪。他的速度很快，可是在这林子里，又是漆黑一片的情况下，难免受到影响，可是洪锋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一样！ 可恶！ 长野川额头微微渗出汗珠，到刚刚惨叫的地方看了看，这次死的只有一人，但已经不是扭断脖子，而是被利刀割断了喉咙。 洪锋身上没有刀子，那用的应该是从自己人这边抢走的步枪上的刺刀。 “长野先生！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日军小队长跑到他旁边，有点慌张地道。 连死四人，却连对方半根毛都没摸到，已经让他慌了。 长野川一咬牙，道：“好，退！” 他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想法，既然这里不利己方，那就干脆来点狠的，趁着这深秋叶枯，一把火把这烧了，看你洪锋还怎么躲！ 日军小队长大喜，立刻招呼众士兵，说往来路退回去。 然而众人听到他这命令，却面面相觑。 “八嘎！还不执行命令！”日军小队长怒吼道。 “长官！哪个方向是来的方向？”一名日本兵忍不住问道。 日军小队长一下子愣住了，向周围看去，只觉得每一个方向都一样，都是暗无天日的险境，都像是往林子更深的地方去的。 原来刚才为了追洪锋，阵型早就跑乱了，根本没人记得哪个方向是来的方向。 这下，连长野川也不禁紧张起来。 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不该自恃人多势强，追进这林子。原本这边最大的优势，现在已经彻底消失，反而对方因为熟悉地形，拥有了非常大的优势！ “所有人集合起来，朝一个方向走！”日军小队长还算冷静，再次下令。 长野川没有反对，朝一个方向走，总有走出去的时候！ 刚走没十米，突然有人痛叫起来。 所有人都大惊，还以为又有人被杀，赶紧过去一看，才知道虚惊一场，是有人被地上的树根绊倒，扭了脚而已。 日军小队长指挥着人带着伤员，继续往定好的方向前进。 但这次才走了五六米，又是惊叫传来。 有人掉进了一个深坑，看样子似乎是猎户打猎挖的，还好里面没有尖刺，掉下去的人只是摔断了脚，没有生命危险。 好不容易把人救上来，日军小队长满头大汗地跑到长野川身边，道：“长野先生，恐怕不能再前进了。这里环境恶劣，再走，怕是又得有伤员。” 长野川眉头大皱，说道：“不走难道在这里等死？” 日军小队长小心翼翼地道：“不不不，我想让大家就地布置防御网。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而已，只要撑到天亮，就好办了。” 长野川并不想这么做，但现在也没了其它办法，即使是他，眼睛也仅能勉强视物，没办法看清这林子里存在的每一个危险。在这里等天亮，确实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现在，他已经不再奢望能抓回洪锋，反而要考虑怎样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日军小队长的提议，就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这里还有三十人左右，布下防御阵势，洪锋就算能潜近，也很难再次杀了人之后逃脱。 他点头同意后，日军小队长立刻下令，一众日本兵开始忙碌起来。 长野川蹲低了身体，看着周围的忙乱，心里忽然闪过一抹不安。 奇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一直等到防御阵型布置完成，所有人都架起了枪，紧张地留意着阵型外面一切有可能的危险时，长野川突然一震。 等等！ 那个洪锋，已经好久没动静了！ 疑惑间，又是半个小时过去，长野川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咦？什么东西烧焦了？”旁边的日军小队长也察觉了。 “好像是烧木头的气味。”有人闻了出来。 “这周围都没火啊，哪来的烧焦气味？” “奇怪，烟好像越来越浓了。” 众人低声议论中，长野川已经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四面八方涌来了不少烟气，而且越来越浓密。 正疑神疑鬼间，猛地有人惊叫：“看！那边好像亮起来了！” 长野川回头一看，登时瞳孔收缩。 只见林子远处，隐隐有火光泛起来！ “这边也有！” 几乎是异口同声，又有两人叫起来，但他们看的方向却是不同方向。 长野川飞快地扫了一圈，确实至少有三个方向，已经传来隐隐火光。 可是这时候，怎么会有火？ 而且看起来，火势还越来越大，渐渐地，他甚至听到了噼哩啪啦的燃烧声，在原本静谧的林子里回响起来，带来一股可怕的威慑感。 “不对！好像是这林子燃起来了！”有人反应快，惊呼出来。 长野川浑身剧震，猛地跳起身，吼道：“跑！” 现在是深秋，这林子本来就干燥，这要一燃起来，整个林子恐怕没一个地方能避掉，而他们这些守在林子里的人，全都会被烧死在里面！ 这刻他终于明白洪锋为什么这么久没出现，那个支那人见他们要死守，改变策略，跑出去点火去了！ 林外，洪锋躲在离林子足有二十丈的一块大石后，眯着眼看着熊熊燃烧着的林子。 他花了不少时间，沿着林子最外围，几乎点了一圈火，现在无论是哪个方向，都已经燃了起来。整座林子，已经变成了一座烈火构成的坟墓，这些日本人，死定了！ 第四十九章 危机临身 大火直冲天际，一片木子形成了巨大的火葬墓场，火光如血在洪锋的脸上映起一片狰狞的红，“一群该死的鬼子，该！” 扔下这句话后，洪锋转身就要走。他本来对回东村通知老村长关于北岛介一已经知道其下落的事，还是去大运河通知李冬梅他们“宝藏”一事是陷阱，让他犹豫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回东村。 这里离东村更近，先通知了老村长，再找匹马，折回大运河那边不迟。 十多里外，东村村口，一只耳正得意洋洋地带着一众土匪，押着夏晓妍母女离开，朝这个方向而来。没有意外的话，这伙人顶多个把小时后，就能和赶回的洪锋遇上。 但夏晓妍并不知道，她秀眉深锁，看着前方。 跟着一只耳去小黄山，是无奈之举。她心里清楚，虽然一只耳答应了要先把洪锋的人头取来，再和她拜堂成亲，然而身在匪窝，什么都说不定。 万一，一只耳非要毁约，强行成亲，她也没有半点办法。 洪锋哥，你到底在哪里呢？救我！ 夜空下，洪锋快步争行，但还没走几步，突然有道浑身是火的人影，惨叫着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洪锋小吃一惊，没想到居然还有鬼子逃出来。 他哪会客气，立刻折转身形朝那人影冲去。 那浑身是火的人影，冲出来后立刻脱掉扑倒在地，不断翻滚，把身上的火渐渐压灭。 就在他压灭了身上的火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庆幸自己逃出生开时，突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他大吃一惊，勉强支撑着翻身爬了起来，立刻看到满脸杀意的洪锋冲来！ “别杀我！”那日本兵下意识地向地上一跪，一句汉语叫得居然相当流利。 洪锋的厉害，他不是没见识过，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想逃也逃不了，枪也没了，除了求饶别无他法。 这反应倒是让洪锋有点意外，他上前一脚把对方踹翻在地，喝道：“不杀你，死在你手上的中国人不少吧？你在杀中国人的时候手软过吗？” 那日本兵慌乱地叫道：“不杀俘虏！” “谁说我要俘虏你！” 洪锋一脚重重踩在对方胸膛，就要直接跺碎对方胸骨。 但刚要发劲，他突然心里一动。 他在城里困了几天，对日本人的行动一无所知，尤其是北岛介一是否已经动手，以及大运河边的宝藏一事进展怎样，不如向这个日本兵问问。 想到这，他收了力道，俯头吼道：“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现在就剁了你！” 刚才对方两句话都叫得相当流利，他以为对方精通中文，哪知道连吼了好几次，对方虽然因为他没动手而松了口气，却一脸茫然，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洪锋有点奇怪，试了几次，不由笑喷出来。 这日本兵合着只有求饶的几句话，练得滚瓜烂熟，其它的汉语都非常生疏！慢慢说能听懂一点简单的，稍复杂的就完全不懂了。 看样子，这家伙上战场之前，还是“有备而来”啊，哈哈！ 他耐着性子，不断尝试把问题简单化，问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点有用的东西，稍松了一口气。 这日本兵虽然一直在沧州城里，但也听说过，北岛介一最近几天，一直在大运河边上，无暇分身去处理其它事，看来，东村那边暂时没问题。 “宝藏，有事吗？”洪锋一边欣慰一边随口接着问。 “抓到，小偷！”那日本兵吃力地用别扭的中文回答出来。 “小偷？”洪锋一愣。 在日本人的营地上，还有人敢偷东西，这胆子不小啊！ “偷，帝国部队，东西！”这一句还是结结巴巴，但意思很明确。 洪锋登时浑身一震。 他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反而是常常三思而后行，爱动脑子，立刻察觉了这事的不妥当处。 要说小偷是偷保安队的东西，还勉强有一丝可能性，可是他进城前，从李冬梅那看过大概的日军营地布置图，日军是被保安队包裹在中间，一般小偷怎么可能不偷外围更好偷一点的保安队，反而潜到中间去，偷日本人的东西！ 除非，对方并不只是要偷一般的东西而已。 刹那间，他脑海里闪过胖小、小五、瘦子等人的模样。 他进沧州城前，他们已经着手去应募，混进日本人和保安队的营地中去，难道动手的是他们？ 不好！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非常危险！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胖小他们被抓了，游击队的人肯定要设法营救，这个宝藏计划原本就是个陷阱，营救会更加危险！ 洪锋向来重情重义，加上听这意思北岛介一还没对东村下手，这下子哪还耐得住，当机立断，一伸手，咔嚓一声，扭断了那日本兵的脖子，改变方向而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赶到大运河边，通知李冬梅他们上当了！ 他却不知道，这一转身，直接和一只耳等人的匪众错开，失去了撞上他们的机会，也不知道他深爱的夏晓妍，被一只耳劫持，正面临着这辈子最大的危险。 …… 天还濛濛亮时，徐仲年才得到通知，开放营地，但只许进，不许出。 他非常清楚日本人为什么这么做，昨晚游击队没有来偷袭，说明营救方案并不是用强袭这种强硬手段，那就是说，游击队很可能采取另一种更温和的方案，就是再派人混进营地侍机救人。 而这次再派进来的人，必然会是游击队的精英，也是掌握游击队大量秘密的人。 不得不说，日本人的计划虽然大胆，但从付出和可能收回的价值对比来看，这个“假宝藏”的陷阱，确实可行性很高。 现在他必须设法将消息送出去才行，可是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找到能出去的机会。 就在这时，他看到二十多米外的招募处排的队伍，登时眼睛一亮。 从开始招募以来，每天都有不少人应征，但昨天出了小偷事件后，这些老百姓受到惊吓，不但走了一些已经招到的，而且来应征的人也大大减少。 今天也是这样，招募处排队的人只有三四个，而其中一个，赫然是刘副团长！ 他这时一身普通渔民打扮排在队伍后面，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连徐仲年也难免会把他当成普通人。 好机会！ 徐仲年有独有的暗号，只要他出去跟刘副团长打个眼色，保证后者会明白情况不对！ 想到这，徐仲年抬脚朝招募处走去。 哪知道刚走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徐队长，我听说你昨天傍晚想出去？” 徐仲年立刻听出是北岛介一的声音，心中一震。 昨晚的冒险行为，果然招来怀疑了！ 北岛介一和清田中队长不同，清田脑子没那么活，好哄，可是北岛介一却是非常奸诈，很难瞒得过。 忽然间，不但游击队有了危机，连他这个卧底也陷入危机中！ 第五十章 疑心 “啊，太君！”徐仲年不敢停留，赶紧转身向北岛介一行礼。 “回答我的问题。”北岛介一的双眼有如鹰视田鼠地盯着徐仲年。 “这，这……太君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徐仲年一脸紧张的连连行礼。 “哦？这么说，你承认你昨天说的替太君出去办事，是在撒谎？”北岛介一眼睛瞬间眯成细缝，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太君，我真的错了，我真不敢冒太君的名义出去了！”徐仲年更显得诚惶诚恐，本来一张略显忠厚的脸上，却生出一丝羞愧感。 北岛介一仔细打量着对方。 其实他昨晚就知道徐仲年傍晚想出去的事，但没动声色，只是暗中观察了这位新晋保安队四队队长的家伙一晚，结果一无所获，所以现在才决定试探。 可是没想到，这个徐仲年胆子这么小，一试就试出了结果，反而让北岛介一有点意外。 考虑片刻，他温和地说道：“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去？” 徐仲年一震，结结巴巴地道：“这……这……” 北岛介一伸手按在他肩上，柔声说道：“看来，你的答案很难出口啊。” 徐仲年深知这个北岛介一杀人不眨眼，心狠手更辣，一个不小心，自己说不定就会命丧在这里。他哪敢大意，小心谨慎的说道：“不不不！太君别误会，我……我只是不好意思说……” 北岛介一愕然道：“不好意思？” 徐仲年苦笑着抬起头，道：“是……是这样的，我在花满楼有个相好的，为了皇军的任务，好多天没见过了，昨晚实在是忍不住，所以想……太君，我真的知道错了！” 北岛介一留意着他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来，说道：“原来是这样。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食色，性也’，我也是长年在外，很能理解你的想法。不过，现在责任重大，徐桑还是要以皇军的大事为重啊。” 徐仲年表里如一地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赶紧陪笑道：“是是！我绝对以皇军的任务为重！太君您放心，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同样的事发生！要是真的发生了，不用太君您动手，我自个儿把自个儿绑了，跳这大运河里淹死！” 北岛介一微笑道：“这就不用了，我比较相信自己，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我会亲自动手解决的。哈哈，开个玩笑，徐桑不要紧张。来，跟我来一下，我关于这两天的招募，有点事想问一问。” 徐仲年一颗心往下直沉，但不敢拒绝，反而要装出欣然神情，跟着北岛介一向营地深处而去。 完了！ 他这样的话，就不能去提醒刘副团长不要自投罗网了！ 到了北岛介一的营房，徐仲年小心翼翼地回答了对方几个关于这两天的招募问题，正说着，清田中队长大步走了进来，精神抖擞地道：“北岛先生！刚收到消息，小黄山的那伙土匪又出现了！” 北岛介一转头看他：“清田君的意思是？” 清田中队长恶狠狠地道：“我大日本帝国军，两次清剿这伙土匪失败，威信大损，这次我要亲自带一队人，去小黄山消灭那伙土匪！” 徐仲年听得心中一动，立刻说道：“保安队愿意全力配合皇军行动！” 每次清剿行动，都是以保安队为主，日本兵为辅，目的当然不是想倚靠保安队的战斗力，而是日本人需要炮灰。假如能藉着这机会，跟着清田新助离开这里，说不定有机会知会李冬梅他们！ 不料清田中队长还没说话，北岛介一却淡淡地道：“不，从现在起，再不用去管那些土匪了。” 这话一出，徐仲年和清田中队长都是一愕。 不管？ “北岛先生，小黄山的土匪可能就是游击队的人，他们可能都是红军。如果能够围剿成功，那其它方案不就可以不必继续了。”清田中队长疑惑地问道。 因为徐仲年在场，他并没有明说宝藏计划，以“其它方案”代替，北岛介一当然清楚是什么意思。 “呵呵，清田君，你什么时候见过红军袭击老百姓的？小黄山的那群土匪，我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他们不只是一次袭击沧州城周围地界的老百姓。那个消息，我可肯定是红军散布的谣言，目的是想拿我们当刀罢了。”北岛介一莞尔一笑。 “这……可恶！”清田中队长大怒，一掌拍在桌上。 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两次被骗，面子上实在是有点挂不住。 徐仲年心中暗叫厉害，北岛介一看穿了这一点，不但让小黄山的土匪至少短时间内还能嚣张，而且还使日本人不用进一步分散兵力，对红军和游击队的计划影响不小。 多说了一会儿，北岛介一才让徐仲年离开，要和清田中队长谈密事。 徐仲年心中有事，告退离开，朝自己的营地回去。 路上遇到几个汉奸，向他陪着笑脸打招呼，他都没回应。 在北岛那呆了这么长时间，估计刘副团长已经被招进来了。进来容易出去难，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刘副团长尽可能不要暴露了！ 可是，既然鬼子是有备而行，刘副团长能保住身份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尤其是对方有北岛介一这种可怕的老狐狸，要在他面前瞒过去，谈何容易！ 他一边走一边扫视着招募处那边，果然排队的人已经不见，刘副团长也不在那。徐仲年走了过去，问起新招募的人现在在哪，从负责登记的汉奸那得知人都暂时按皇军的吩咐，安排到了保安三队的营房内。 徐仲年心中剧震。 什么时候日本人下的命令？他竟然不知道！ 他是保安四队的队长，人被带到了三队，也就是超出了他的权限负责范围。 尤其是招募这件事，原本是由他来负责，现在人被带到三队，难道是日本人真的对他起了疑心？而北岛介一刚才那接受他解释的姿态，也是装出来的？ 徐仲年一咬牙，叫上几个保安队的手下，朝保安三队的营地而去。 多年的卧底生涯，让他必须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既然有可能被日本人怀疑，那至少他要设法提醒刘副团长，让后者知道不能暴露！ 一群人到了保安三队的营房前，惊动了三队的队长卢家望。 “咦？老徐你怎么过来了？”卢家望从营房里出来，诧异地看他。 “少特么废话！我问你姓卢的，你从我那边把招募的人带走，却不经过我的同意，是个什么意思！”徐仲年铁青着脸吼道。 “原来是这事，嘿嘿，老徐你想多了，是清田太君吩咐的，要我从今天早上开始，对每个新进来的人都先审审背景。你要不信，直接去问清田太君吧！”卢家望笑嘻嘻地道，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徐仲年哪有心思和他斗嘴，朝他刚出来的那房间望去，一眼就从大开的房门扫尽了整个房间，登时心里一愣。 几个之前在招募处排队的渔民都在，唯独不见刘副团长！ 完了！刘副团长已经被识破和单独控制起来了！ 第五十一章 惊讯 保安队各个小队之间，一向都是明和暗争，跟着徐仲年来的几个汉奸见队长发火，登时附和起来，冲过去和三队的汉奸们推搡起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清田中队长的声音传来：“八嘎牙路！吵什么吵！” 众人一下没了动静，全转头看去，只见这日本人大步而来，一脸的不耐烦。 徐仲年一怔。 清田新助不是那种藏得住心情的人，如果真识破了刘团长、抓到了这位红军的机要人物，他现在怕是早就乐得嘴巴裂到后脑勺去了，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的表情。 难道…… 清田中队长板着脸训了几句，问清怎么回事，才对徐仲年说道：“这是我的意思，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徐仲年露出吓了一跳的神情，慌忙道：“没有没有！太君的意思，我一定遵从！” 清田中队长表情稍缓，对卢家望道：“今天新来的人，有情况吗？” 卢家望恭敬地道：“没有，这些家伙一个个全都是地道的当地人，家世清楚。” 哼！ 清田中队长露出压不住的失望之色，沉着冷哼一声，转身去了。 一旁，徐仲年大感意外。 听这意思，清田新助这还是第一次问起今天新来的人，难道刘副团长并没有被识破和控制起来？那为什么不在这？ 半小时后，徐仲年在招募处问了个清楚，大感愕然。 他旁敲侧击地问出了刘副团长的情况，原来后者竟然在要登记前，突然有家里人来报急信，说家里出了事，一道离开了！ 徐仲年再三思考之后，眼前突然一亮，小声喃喃道：“难道团部那边提前知道了什么情况？如果他们知道这是个陷阱的话，那就太好了。” 可是随即徐仲年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连自己都是刚刚才得知这真相，部队那边是怎样知道的？ 上游二十多里外，大运河上，一艘渔船的船舱内。 刘副团长沉声道：“洪锋兄弟，你确认这情报没错？这个宝藏情报，真的只是个陷阱？” 在他对面，洪锋肯定地道：“我相信我师叔的话，他绝对不会配合日本人来骗我。” 旁边的李冬梅也道：“我相信，他可是我爸爸，假如真的是帮日本人传假情报，动机根本不成立。现在日本人只希望我们自投罗网，需要我们相信这宝藏计划真的是为了捞宝藏才对。” 刘副团长想了好一会儿，点头道：“确实有理，看来，我们要改变计划了。既然这里只是陷阱，那真正的宝藏地址肯定不是在这里了。这件事，要通知团长。” 李冬梅笑道：“我已经派人送信去了。不过这次能够避免更大的危险，首先要谢谢洪锋的及时赶回，其次还要感谢北岛介一那个叫红仁的徒弟，不是他在我爸爸面前说出真相，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洪锋嘿嘿一笑：“还得感谢那个长野川，不是他把我也关进铁匠铺，师叔也没法把情报告诉我。” 假如北岛介一听到他们在这里的对谈，一定会气个半死。 两个徒弟，红仁当初是为了刺激李大锤，才说出是故意放何仰去找到李冬梅的事，也正因此，李大锤才知道对方的宝藏计划有鬼；而长野川则是因为过于自负自大，想要立功，才导致情报泄露到洪锋处，更直接“帮”洪锋出了沧州城，让消息传到了红军这边。 “我还得麻烦你们一件事，需要给我们村长传个口信，但现在我离不开。”洪锋再道。 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胖小被抓，他不可能坐视离开，所以希望他们派人帮忙传信。 李冬梅笑道：“这事用不着我派人，有更好的人选帮忙。” 洪锋愕道：“谁？” 李冬梅还没说话，外面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洪锋哥回来了？他在哪？” 赫然是小五的声音！ 洪锋这才明白过来，要传信到东村，当然还是熟悉地理的兄弟更合适，小五正是最好的人选。 交待清楚后，小五立刻离开。 洪锋看着他上了岸，这才转头对李冬梅说道：“胖小可是为了你们的事才被抓的，这件事，你们不能不管。” 李冬梅和刘副团长对视一眼，笑了起来：“既然知道这个捞宝藏行动是陷阱，事情就好办多了，今天晚上，一定能把胖小兄弟救出来！” 洪锋见他们这么有把握，反而有点惊奇。 刘副团长再道：“不过，为了万全，救人之前，需要把北岛介一调离日军营地。这个人非常奸诈，不是有勇无谋之徒，把他调离，只留下清田新助这个脑筋简单一点的武夫，计划的成功率会更高。” 洪锋精神登时一振，道：“那你们不用担心，那个日本人，很快就会离开的。” 李冬梅错愕道：“你怎么知道的？” 洪锋笑嘻嘻地道：“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李冬梅好笑地道：“你以为你是算命的吗？别玩了，这是正事！” 洪锋翻了翻白眼：“我没说笑，不信，咱们走着瞧。照我估计，今天天黑之前，他就会离开！” 李冬梅和刘副团长又惊讶地对视一眼，前者摇头道：“反正我是不信什么算出来的。” 刘副团长笑道：“为防万一，那就两手准备吧。就等到天黑前，如果那时北岛介一还没离开再说。” 晌午前，小黄山。 刚刚才重新搭起来的小木屋内，夏晓妍怒道：“你答应过我，要拿来洪锋的人头后，才和我成亲的！” 屋里只有一只耳和她，一只耳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夏晓妍，舔了舔嘴唇道：“拜堂成亲可以等到那时候，但我没说不可以先洞房啊！晓妍，你迟早是我的女人，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的心意，你就从了我吧。” 夏晓妍没想到被带上山连一天都不到，就面临这样的危机，不禁又慌又怒又急，向后退了几步，厉声道：“姜野！你是不是男人！跟我一个女人家耍这种小心机，连女人都不如！” 一只耳也不禁微微脸红，但看着眼前这唾手可得的美丽姑娘，刚尝过人事不久的他想起那美妙滋味，心里大热，哪还顾得上其它，跨步朝她逼去。 夏晓妍脸色剧变，向后一直退到木墙边，再退不动。 完了！ “小畜牲！你敢动我闺女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一声怒喝，突然从门口处传来。 一只耳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屋门被人猛地推开，原来是晓妍她娘！ 刚才他进来前，就让手下把晓妍娘拖走，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回来坏他的事。一只耳不禁大怒，看向追进来的两个土匪：“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老娘们儿都看不住？” 两个土匪之一苦着脸道：“她……她身上带了刀！” 一只耳一惊，转头看去。 这时晓妍娘已经冲到了夏晓妍身边，把女儿挡在后面，手里一把明晃晃的大剪刀横在身前，尖叫道：“谁敢过来我跟谁拼了，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这剪刀是早前她知道土匪来袭、藏在身上的，刚才眼见情况不妙，终于拿了出来，瞎戳乱刺，吓了守她的土匪一大跳。 “娘！”夏晓妍眼眶一红，心里一暖。 还是亲娘好，不是她的话，自己难免被一只耳污辱。 一只耳看得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是什么刀，合着就是把剪刀而已！ “没用的东西！”他骂了一句，朝母女两人走去。他身手过人，哪会怕区区一把剪刀？ 第五十二章 突袭沧州 见一只耳不受威胁，晓妍娘也不禁有点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夏晓妍突然一咬牙，劈手夺过晓妍娘手里的剪刀，往自己粉嫩的项颈上一搁，叫道：“你再逼我，我现在就死在这！” 一只耳步伐一顿，愤怒喝道：“你敢威胁我！” 夏晓妍胀.红了脸，声音却异常坚定：“你守信，我也守诺；你要是不守信，那我宁可带着清白的身子死在你面前！” 一只耳眼内凶光大盛，双拳猛地握紧。 晓妍娘也是大惊，但见女儿这么坚决，她不禁叫道：“闺女说得好！你要是去了，娘也跟着你去！” 一只耳惊怒交加，无奈之下，只得强行压下怒气，苦笑道：“你这是何必？唉，我也是一时冲动，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放心吧，我会遵守约定，最迟三天，我一定拿来洪锋的人头，和你成亲！” 说完一转身，大步离开了木屋。 木屋内，夏晓妍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剪刀，和母亲抱在一起，愁思上眉，泪水从眼角处涌出。 这才一天不到，一只耳就想毁约，可见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守信的家伙，以后会更麻烦，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 午后，北岛介一就找到清田新助，断然道：“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可能明早才能回来。” 清田中队长错愕道：“出去？但现在正是计划的紧要关头……” 照他们的预估，红军在杀胖小之前，随时有可能来救人，北岛介一怎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离开？ 北岛介一脸色凝重，却没有细说，只道：“这边的布置已经妥当，剩下的事我不参与也没问题。就这样吧。” 他身份特殊，清田中队长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目送他离开。不过清田新助心里却在嘀咕，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这计划更重要？ 北岛介一坐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带着几名日本兵，离开了营地，直接往东村的方向而去。 就在几分钟前，他接到了消息，知道了长野川抓住洪锋，以及长野川擅自带人去东村的消息。 他了解自己这个徒弟，一定是想在自己面前立个大功，为将来继承黑龙会会长做准备。然而，长野川是昨晚动身，到现在还没回来，恐怕情况有变！ 原本，他因为“宝藏”计划，才暂时压下去东村找洪子修的想法，准备公事办完，再处理私事。 可是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他费了多少精力，才终于找到洪子修，如果再让后者逃脱，将来要再找到，就难了！ 加上这边的宝藏计划现在只等收网，他再按捺不住，决定尽快赶往东村。 现在只希望，洪子修仍然还在东村。 远处，一个小土包后面，李冬梅拿着以前从鬼子那缴来的军用望远镜，远远地看到北岛介一真的离开了营地，大感震惊。 “怎么样？我没‘算’错吧？”旁边的洪锋得意洋洋地道。 “厉害！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李冬梅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洪锋，面带佩服之色挑起了大拇指。 “哈哈，我开玩笑的，我哪会什么算命啊。”洪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嗯！我也是开玩笑的，不过你能知道他会离开，确实厉害。快告诉我，到底你是怎么预知的？”李冬梅好奇地追问。 “因为他想要从我师父那得到正宗的八极拳拳谱，希望师父那边能应付得来，或者我也得抓紧时间赶回去才行了。”洪锋沉着地说了出来。 午夜时分，沧州城。 高高的城墙上，几个日本兵懒散地靠在墙垛上，一边你一口我一口地抽着劣质香烟，一边闲聊。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女人身上，几个人越说越邪，直说得唾沫横飞。 砰…… 这几个日本兵正说得高兴时，蓦地一声枪响，打破宁静的夜幕！ “有人打枪！”城墙上，一个日本兵惊叫道。 “小心！” “哪来的枪声！” …… 城墙上下，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惊慌地向四面八方张望，想找出枪声传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看到夜空中有一道黑线飞射而来。 “咦？那是……”那人喃喃地疑惑道。 那黑影来得飞快，转眼就撞到了城墙上。 随即—— 轰！ 那黑影突然爆炸，厚实的墙身，炸得石屑崩飞，所有鬼子兵脚下都为之一震！ “炮弹！是大炮！”震惊的声音猛地破空而起！ “是红军！是游击队！” “怎么可能！他们哪来的大炮！” “快还击！” 惊慌的叫声中，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日本兵，在墙垛的掩护下，朝着沧州城外漫无目的地疯狂射击起来，一时枪声如潮！ 城内，各家各户早就已经休息，这时被枪声惊醒，无不疑神疑鬼，惊异莫名。 宪兵队、保安队等总部，也乱作一团。沧州城自从日本人占领后，还没怎么经历过这种级别的“动静”，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只想到了一种情况。 是红军来攻城了！ 沧州城外东南方的一个小土包后面，几个人伏在土堆后，兴奋地看着沧州城墙上的枪火四射。 “哈哈！成了！”一人叫道。 “这些日本鬼子，还真以为咱们有大炮呢！”旁边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冬梅。 他们手上哪会有那么好的武器，刚才砸到城墙上爆炸的，只不过是一颗手.榴弹而已。但在黑暗之中，日本人根本看不清楚，错以为是大炮。 游击队也没有远程攻击武器，那颗手.榴弹是用特制的猎弓，让人从百多米外射过去的。这种距离上，土制的弓箭已经没了什么精准度，所幸这次行动，不需要精准，只需要让手.榴弹在城墙近处爆炸就足够了。 “听！南边和北边也都响起来了！” “这下够这些日本人忙活了！” 几人人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时，一道身影迅速潜近。 “小钟！你没事吧？”李冬梅招呼来人。 “没事！我一把手.榴弹射出去，就顺着沟槽转移了地点，摸着敌人的盲点跑回来的。那些笨蛋，净朝着一个方向射击，倒是帮了我大忙，哈哈！”那年轻人哈哈大笑。 “同志们，咱们任务还没完成，今天晚上，一定要让鬼子忙一整个晚上！”李冬梅收起笑容，正色说道。 “明白！打草惊蛇这招，我最擅长了！” “让他们浪费浪费弹药，哈！” 这一晚，整个沧州城的日本人和皇协军都如同惊弓鸟一般，神经绷紧了整晚，疯狂向城外茫茫夜幕下射击。 没人看清敌人的位置，只知道外面的枪声不断。每个人都担心攻城的红军如果真的夺下了兵力空虚的沧州，自己再没命在。 负责留守的伊藤井中队长，亲自在城墙上督战，指挥着“反击”——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些攻击是从哪来的，但只要有攻击就一定要反击。 因为如果不还击，如果不拼命保住沧州的控制权，回头城破，他根本无法向井上雄男交待！ 然而包括他在内，日军却没人去想，红军此时还在二百里开外和以井上联队为代表的数个联队展开激战，哪还有大量人手分到沧州来攻城？ 城外四个方向上，游击队的人每等到城内的枪声减弱，就偷两记冷枪，逼着守城的日本人和皇协军继续“反击”。 大运河边，日军营地内。 “什么！全面围攻？怎么可能！”清田中队长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消息，震惊了。 没可能的，按他们的预估，红军和游击队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是他们这边的“宝藏计划”才对，怎么可能突然转移注意力，跑去沧州那边？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日军小队长心腹迟疑道：“会不会是……” 清田中队长看他吞吞吐吐，怒道：“说！” 那小队长吓一大跳，忙道：“会不会是红军已经看穿咱们这是个陷阱，所以趁机跑去袭击沧州，想要趁那边兵力不足，攻下咱们的大本营？” 清田中队长一震道：“仓原君，你说得对！立刻传令，我要带人赶回去支援！” 第五十三章 残杀无辜 日军整个中队的兵力，展现出良好的执行力，在短时间内，就迅速整备完全，朝着沧州城的方向行军离开。 清田中队长并不擅于思考和谋算，但他也清楚，当下达回沧州的命令后，“宝藏计划”就已经彻底失败了，兵力再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走前，他向徐仲年等几个保安队队长下令，杀了胖小，然后整装出发，作为后续支援尽量跟在装备更精良的日军中队后面，赶回沧州。 徐仲年从得到沧州被攻打的消息时，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等清田中队长一离开，立刻对卢家望说道：“红军攻打沧州，正是咱们立功的时候！卢队长，平时你总觉得兄弟不够义气，这次我就义气一回，这一功，让你占先！你们三队在前，我们四队随后，保证绝不抢功！” 卢家望心中暗骂，没危险的功你抢得比谁都积极，有危险的你这会跟老子客气上了？他表面上也笑眯眯地道：“徐队长，你怎么跟我客气上了？咱们谁跟谁啊，都是跟着皇军吃饭，不分彼此！” 徐仲年一把揽住他肩头，亲热地道：“卢队长这话听着暖心！这样我就更不能抢功了，再说，一二三四，按顺序也是你们三队在前，这功，该你们得才对！” 卢家望大摇脑袋：“不不不！俗话说得好，尊老爱幼，按顺序你们四队算是‘幼’，我们三队礼当让一点。这功劳，你尽管去拿，我们三队一定为你们打好后站，让你们没后顾之忧！” 徐仲年正色道：“这要真尊老爱幼，我四队可不算是‘幼’，还有五队和七队呢！” 这次来的保安队一共四个小队，另两个小队长本来一直在那你推我让，这时突然话题转到了自己头上，登时一惊，也随即推让起来。 谁都知道，这次是真正的军事行动，保不齐被哪来的流弹灭了，谁敢抢“功”？ 一时间，几个小队长推来让去，时间渐渐耽搁，一直到日军全部军力都起程，保安队仍然还没开始收拾营地。 等日军已经离开超过十里地，保安队才慢悠悠地收拾起来。 这事，谁快谁遭殃，收拾了半个小时，早就连日军车队的尾灯灯光都看不到了，保安队还没搞妥当，营地里你闹我翻，不紧不慢又慌慌张张地收拾着。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惊叫：“走水了！”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几个方向都有人大叫，徐仲年冲了出来，狂吼道：“谁特么在那瞎叫唤？哪走水了？” 心里却亮得跟明镜似的，游击队终于开始行动了！ “走水了，火好大啊，大家快跑啊！” “要么救火要么逃命啊，红军打来啦！” “跑吧，救什么火啊，我可跑了啊！” 此时喊叫声不绝于耳，一个穿着保安队服装的哥们，手里拎着个火把，狠狠的扔到马棚里，然后大吼着逃走。不用问，这哥们绝对是混进来的红军战士。 凭保安队这稀烂的守卫，常打游击战的红军要在各处点个火，还真不是难事。转眼间，四个保安小队各处都是火光大起。虽然营地就在大运河边上，取水便利，但整个营地仍然混乱一片。 等到火势渐渐被控制住，有人突然发现不对劲：“咦？吊着的那小子呢！” 众人转头看向之前吊着胖小的地方，赫然只见绳索散掉在地上，人却已经不见了！ 大运河边，一辆破旧的马车上，胖小勉强睁开眼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洪锋。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被吊了两天，不吃不喝，即使是从小吃惯了苦的他，也有点扛不住。在被救之前，他就已经在日头下昏了过去，直到现在才醒。 “甭说话，听着，你安全了！”洪锋有点心痛地道，还用力揉了揉胖小的脑袋。 胖小心里一松，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有兄弟在旁边，比什么都安心。 “这次真的苦了胖小兄弟了！”驾车的是刘副团长，转头看了一眼，惭愧地道。 这次行动上了日本人的当，害胖小白白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最后还是靠洪锋的情报，才知道这地方的宝藏计划是陷阱，现在的他真的是满心歉意。 “哼，这笔账，我迟早要跟日本人算个清楚！”洪锋咬牙切齿地道，眼睛里划过一抹清晰的狠色。 “先把胖小兄弟照顾好，等他康复再说吧。”刘副团长说道。 “不，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刘大哥，胖小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我回头再来接他。”洪锋却说道。 “这大晚上，你有什么事？”刘副团长意外地问道。 “北岛介一现在肯定已经发现我师父不在东村，我怕他迁怒到别人身上。”洪锋说了出来。 “你要回东村？但北岛介一走的时候还带了几个人，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不如多等一下，等冬梅她和游击队的同志回来后，再和你一起去。”刘副团长皱眉道。 李冬梅这次行动，带走了大部分游击队的人手，剩下的队员数量有限，又要兼顾这边的情况和保护联络点，很难分出人手现在就跟洪锋一起走。 洪锋却自信地摇头道：“不用！我能宰了那三十多个日本兵，难道还怕北岛介一那几个家伙？刘大哥，你放心吧，我会特别小心。再说，我已经让瘦子他们几个先走一步，我会赶上他们，和他们一起。有他们帮忙，绝对没事！” 刘副团长惊异地看着洪锋。 刚才除了救下胖小，连仍然在保安队营地内的瘦子等三个兄弟，也一并逃了出来。洪锋当时就把他们三个人拉到一边，让他们先离开。当时忙着救人，刘副团长没太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早有安排。 这个洪锋，并不是那种只会一个人蛮干的人，居然还有一点领导才能，不简单！ 他看看胖小，断然道：“那好，你千万小心！记着，无论出了什么事，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东村，老村长家里，北岛介一高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在日本兵的逼迫下、站在他面前的几个村民。 “太君，我们真的不知道老村长去哪了啊！”一个瘦弱的中年人低着头惶恐地道。 “别误会，我现在已经不想再问你们下落了。”北岛介一和言悦色地道。 “啊？”几个村民都是一呆，抬头看他。 “杀了他。”北岛介一朝着左侧一个老头呶了呶嘴。 “哈依！”一个日本兵答应一声，手中步枪猛地一个标准的刺击，枪嘴前的刺刀，瞬间穿透了那老头的胸膛！ “老槐叔！”其它几个村民无不剧震，异口同声地狂吼出来，想要上前，可是却被其它的日本兵用枪逼住。 “你……你……畜牲……”那老头捂住胸口的致命伤口，挣扎着叫出这几声，想要站起来，却终于还是翻身倒下，圆睁着双眼，生机却迅速随着从胸口淌涌而出的鲜血消逝。 北岛介一目光扫过其它人，露出一抹温柔笑容，说道：“我相信各位现在都明白，我对杀人这件事，不会有任何犹豫。从现在开始，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这里还有五个人，我会分别审讯，谁告诉了我答案，谁就活下去；谁还想隐瞒或者告诉我假答案，那我先杀了他，再把他家人一个一个杀死。” 第五十四章 出卖老村长 几个村民既震惊又愤怒，可是却没有办法。对方手上有武器，他们哪有对抗的余地？ 两名日本兵立刻将其中一个中年人押了起来，逼他进了后面的一间屋子。 北岛介一站了起来，跟在后面，走进了那屋子。 过了一会儿，两名日本兵押着那中年人出来，此时这个中年脸色惨白得吓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其它几个村民向他投以探询的目光，那中年人微微摇头，露出一缕茫然神色。 几个村民都不明白是什么个意思，满心疑惑。 接着是另一个光头中年人被押了进去，没一会儿又被送了出来。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很快五人都被单独审讯完毕。 北岛介一走了出来，含笑看着五人，道：“我要恭喜你们之中的两位，他们获得了活下去的资格。” 因为有日本兵在旁边盯着，五人都没敢问其它人是否说出了老村长的下落，此时听到他的话，无不一震，互相对视。 村长的房子外面，数十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房子。 “怎么办？日本人到底想干啥？” “不知道，反正绝对不能告诉他们村长在哪！” “对，老村长为了咱们，一辈子做了多少事，咱们绝对不能出卖他！” “可是，万一日本人乱来……” “他们要敢杀人，咱们就宰了他们！反正咱们人多，不怕他们有枪！” 低低的议论声中，人群渐渐开始躁动起来，有人甚至从家里拿出了锄头和菜刀，气氛一时间绷到了极点，随时有可能引爆！ 房子里，北岛介一满意地看着几个村民的反应。 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说出老村长的下落，但这不要紧，心理战的重要并不在审讯本身，而是在人的“疑心”。 当他单独审讯这些村民时，其它人就算再坚定，也难免会有动摇。毕竟，没人能肯定别人一定不会说出来。 但这还只是他的心理战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不过，这两位给的答案不太一致。这样吧，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给出洪子修下落的人，都可以活下去。”北岛介一打了个手势，手下的日本兵会意，先把一个长得獐头鼠目、目光闪烁的中年男子再次带进了房间。 北岛介一跟了进去，反手关上了房门，微笑道：“机会只有一次，来，告诉我，洪子修究竟藏在哪里？” 选这个中年人，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只看这人的神情样貌，就知道平时一定是那种意志不够坚定、贪生怕死的类型，刚才杀老槐叔时，这人也是唯一一个害怕之色多于愤怒之色的人。 以这个人为着手点，成功的机率会大增。 那中年男人嘴唇哆嗦起来，几次张开口，却没说出话。 北岛介一不怒反喜。 上一次审这人，这人直接就开了口，说的是“我不知道”。这次他没再否认，显然是已经动摇了！ 北岛介一打个手势，站在中年男人身后的日本兵立刻把刺刀举了起来，眼中露出凶光。 那中年男人察觉有异，吓得转头看去，登时脸色惨白，叫道：“我说！别杀我！” 北岛介一微微一笑，用日语说了一句：“支那人的本性，果然就是这样而已。” 十多分钟后，北岛介一带着那面色惨白、低着头不敢看周围村民的中年男人，在几十个村民愤怒的目光中，坐上军用吉普车，向村外驶去。 “叛徒！” “真特么丢脸！” “快去通知老村长！” “他们可是有车，咱们这脚怎么也跟不上啊！” …… 车子出了东村，一路而行，顺着那中年男人指示的路途在夜空下飞驰。 渐渐地，前面已经不再是平坦的泥地，开始有点坎坷起来，车子也不得不减速。 “怎么这么难走？”北岛介一皱眉道。 “太……太君，狗熊沟是在山沟沟里头，没路的，一会儿怕是……怕是得下车走过去。”那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道。 北岛介一在中国也不是一天两天，知道确实如此。中国战事连年，在山地区域确实没路。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车子多开了半小时，前面被小土丘挡着，再没法开车过去。 北岛介一命令众人下车，步行前往。 照中年男人的说法，狗熊沟还有十来里山路，这大晚上确实难走，但北岛介一为了八极拳谱和当年赢了自己的仇人，哪会顾这些。 “你叫什么名字？”北岛介一边走边问。 “回太君，小的叫常顺。”那中年男人陪着笑脸道。 “很好，这次你立了大功，回去之后，也不用再呆在东村了，我在保安队给你安排个职务吧。”北岛介一微笑道。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常顺喜出望外，向他连连作揖。 一行人走了半天，越走越向山区深入。没星没月的山间，光靠着手电的光芒前行，视野狭窄，周围影影绰绰，仿佛怪兽埋伏在侧，随时都会扑来噬咬。 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都几乎看不到来时的路时，常顺低声道：“太君，就在前面那山梁后面！” 北岛介一心中浮起热浪。 洪子修，我终于找到你了！ 洪锋和瘦子等人赶回东村，立刻听到祠堂那边的哭泣声。 “怎么回事！”洪锋吃了一惊，带着瘦子等人冲到祠堂，立刻心里一沉，看到了躺在地上凉席上、被麻布盖着的尸体。 “洪锋！你总算回来了！天杀的日本人，杀了……杀了……”正跪在尸体旁边哭泣的女人哽咽着说话，伤心得说不下去。 “村长！”洪锋浑体冰冷，狂叫出来。 还是晚了一步！ “村长不在这，小五回来说有危险，和他一起躲到了高山梁那边的山洞里。”旁边一个白发老头说道。 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洪锋险险压住了眼泪，愕然转头：“不是老村长死了？” 那女人哭道：“是……是老槐叔！日本人为了逼问老村长的下落，杀了他……呜呜……” 洪锋大怒道：“现在日本人在哪？我去宰了他们！” 白发老头叹道：“他们被常顺带去山里找老村长去了！” 洪锋一震道：“什么！他出卖老村长？！” 白发老头却摇头道：“不，没这么简单。刚才二牛去追过日本人的车，发现车轮印子是从南村口出去的，可是高山梁明明是在北边！” 第五十五章 报国不分身份 洪锋这么糊涂了：“那常顺他是……” 周围的人无不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我能说句话吗？”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来自旁边一个壮实的少年，神情腼腆。 “二牛，你想说啥？”一人问道。 “常顺叔，我觉得不是会出卖老村长的人……”那少年二牛声音越说越低，神情局促，显然不是爱在人前说话的性格。 “他怎么不会？那家伙贪生怕死，平时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当汉奸也不奇怪！”一个高瘦的中年人不假思索地道。 “常顺叔他不是的，他虽然有小毛病，可是我听他说过好几次，他想参加红军打日本鬼子。”二牛低声说道。 这话大出其它人意料，无不愕然。 洪锋奇道：“他为什么想这么做？” 二牛挠挠脑袋，道：“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有几次听他自言自语，说什么国毁人亡，国一毁，人就亡……” 洪锋听得愣在那。 他是打死都没想到，平时在村里口碑不好的常顺，居然还有这觉悟！ “可是，他确实带着日本人进山了，他这是……”白发老头疑惑地道。 “难道……”洪锋想到一个可能性，心中一震。 众村民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说话。 洪锋当机立断：“我去找他们！瘦子，你们几个留在村子里保护大家，要是再有日本人来，先躲！” 山梁上，北岛介一拿着手电朝前面照去。 前面是一座悬空的木桥，仅容一人通过，下面深不见底，手电的光都照不到底。 “太君小心！前面窄，容易滑下去！老村长就藏在山谷对面！”常顺站在北岛介一的身侧，指着对面道。 “很好，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跟着你。”北岛介一谨慎地道。 “是！”常顺毫不犹豫，先踏上那窄窄的木桥，上去就听到吱呀的声音，仿佛这桥随时都会支撑不住、断掉一样。 “这桥到底稳不稳？”北岛介一皱眉道。 “太君您放心，这桥我从小到大常走，看着悬，其实稳。看！”常顺一边说，一边大步前行，很快过了桥，随即又走了回来，果然那桥虽然一直吱呀在响，却没问题。 “好，走吧！”北岛介一放下心来，也踏上那桥，跟着常顺往桥的另一边而去。 那桥约十来米长，后面几个日本兵也一起跟上，众人慢悠悠地走到桥中间，常顺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北岛介一诧异地跟着停下。 “不走了，这里就是咱们要找的地方。”常顺之前一直恭顺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这？常桑，你是什么意思？”北岛介一满头雾水地问。 常顺慢慢转过身来，眼睛在黑夜里面，也似乎在发着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北岛介一。 北岛介一心中一懔，戒心大起，沉声道：“回答我！” 常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这下面有四五十米高，从这掉下去，就是你们的终点！狗日的日本鬼子，给你常爷爷骗了吧！想杀我们村长？我呸！下辈子吧！” 说着，他猛地向上一跳，全力跳起，随即朝桥身落回！ 这桥是有名的危桥，几十年了，年久失修，平时连周围村子的人，都不会走这桥，因为随时有可能会断。 刚才他为了骗对方上桥，自己先来回走一趟，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这桥直接就断了。幸好老天爷有眼，让他成功把日本人骗到这桥上！ 老村长！ 我常顺也算是为咱们东村，为咱们国家，做了一件好事！ 常顺猛地落回桥上，坠力登时压断了桥身，只听咔嚓一声，自他所站的地方，木桥登时断开！ 几个日本人色变惊呼，身不由己地朝桥下坠去！ 唯有北岛介一，虽然也是脸色大变，但却脚下猛地一蹬，蹬得断桥加速向下坠去时，他借力向桥对面飞扑而去，竟生生扑过好几米距离，一把抓住对面的桥桩，稳住了身体，没有掉下去！ “不！” 常顺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死里逃生，狂笑登时转为大叫，然而人已经和其它几个日本人一样，朝桥下坠去，迅速消失在桥下的黑暗中。 北岛介一抹了把冷汗，抓着桥桩朝下看，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下面传来隐约的啪嗒摔击声，他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何只四五十米高，怕是百米都有了，要是掉下去，就算是他，也是照样死路一条！ “欺可许！”一向冷静的他也不禁爆了一句，气得浑身哆嗦。 万万想不到，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没想到却被一个小人物骗了！ 不用问，洪子修肯定不在这。 而且更麻烦的是，现在是在山区，对这里不熟悉的他，要离开这里，不知道得费多少功夫！ 他转头看向四周，神情渐渐恢复了冷静。 沮丧或者愤怒都无济于事，现在除了手里的军用电筒，他再没其它工具，还是先在这里等等，天亮再设法离开。 等他下次再去东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天亮后，高山梁。 “洪锋哥！你回来了！”小五先看到走近的洪锋，大叫一声。 老村长从山洞里出来。 洪锋神情沉重地走过去，悲愤地道：“老槐叔被日本人杀了！” 老村长苍老的面容一震，半晌才道：“是我害死了他……” 洪锋断然道：“不，是日本人杀了他，这笔账，我一定会替老槐叔讨回来！” 小五也怒道：“我和你一起去报仇！” 老村长摆摆手：“先别冲动，小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洪锋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情绪，扶着老村长一道坐下，才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他昨晚跟着车印子去找，一直找到了山边，看到了日本人的吉普车。 但是，再往里就是山区，脚印难找，即使是土生土长的他，也没法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在山区找到常顺和北岛介一他们。 最后，他只得回来，先到高山梁找老村长。 “我回去再组织人手，去山里找常顺和北岛介一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洪锋恶狠狠地道。 要是让他找到北岛介一，绝对不会放过那家伙！ “不，找他们可以让别人去找，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老村长断然道。 “还有什么事比替老槐叔报仇更重要？”洪锋错愕道。 “你还不知道晓妍出事了吗？”老村长叹道。 “什么！”洪锋失声叫了出来。 日头越升越高，小黄山上的土匪们又忙碌起来，继续重建被日本人捣毁的山寨。 木屋内，夏晓妍和晓妍娘正就着山泉水，啃着一只耳让人送来的干粮。 屋外十多米外，一棵大树旁，一只耳不放心地低声对旁边的土匪道：“你确定那玩意儿有效果？” 那贼眉鼠眼的土匪邪笑道：“大当家的放心，这东西我用过不少次，保准能迷倒她们！别说俩娘们儿，就算是头大牯牛，吃了那么多迷魂药，也照样只能任人摆布！” 一只耳点点头，望向木屋。 那土匪低笑道：“大当家的，这事我多少也有点功劳，到时候能不能让我也沾沾荤……” 一只耳大怒转头：“你特么的扯什么淡！你也敢打你未来嫂子的主意！” 那土匪惊道：“不不不！我哪敢动大嫂的心思，我是说，大嫂她娘不也是个女人嘛，虽然年纪大点，但女人越老越有味道……” 第五十六章 杀机临寨 啪！ 一只耳一个大嘴巴搧在那土匪脸上，骂道：“老子拿你当兄弟，你特么却想当我老丈人？滚蛋！” 那土匪痛叫一声，赶紧捂着脸转身溜了。 “闺女，这几天你千万小心，去哪都记得叫上娘一起。”屋内，晓妍娘一边啃一边叮嘱女儿。 “嗯。妈，你多吃点。”夏晓妍昨晚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今天精神不佳，有点疲惫神态。 “你也得多吃，回头才有力气逃跑。看你这两天没怎么吃好睡好，都变这样了……”晓妍娘心疼地道。 “没事。”夏晓妍说着说着，轻轻捂着口打了个呵欠。 “困了？困了就先睡，娘给你守门。”晓妍娘关心地道。 “嗯，我睡一会儿，就换你睡。”夏晓妍不知道是吃的东西里面有迷魂药，还以为自己真是累了，又打了两个呵欠，转身走到简陋的木床处，侧身睡下。 晓妍娘吃光了干粮，走到木屋门口，在一个木凳上坐下，半倚着门框，只觉倦意阵阵涌来。 “不能睡不能睡！”晓妍娘抬手轻轻拍打自己面颊。 “呵呵，睡一觉吧，我未来的丈母娘。”一个声音传来，带着邪邪笑声。 “姜野！你不准进来！晓妍！快醒过来！”晓妍娘看清正大步走过来的是一只耳，脸色大变，转头尖叫。 夏晓妍勉强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但却浑身没有力气，根本起不了身。 一只耳原本还担心药力不够，这时见她这反应，心里立时乐开了花，笑道：“醒来做什么，睡吧睡吧，我和晓妍一起睡！” 晓妍娘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就扑向女儿，想要保护她，哪知道刚扑出一步，脚下就是一软，登时软倒在地。 “怎……怎么回事！”晓妍娘惊骇地道，想要挣起身，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我看你们这么辛苦，所以在干粮里面放了点调料，让你们好好睡一觉。晓妍，别怕，野哥会好好疼你。”一只耳色迷迷地走到床边，一把把夏晓妍抱了起来，只觉软软的身子在怀里，像要化掉一样。 夏晓妍哪还不知道中了他的招，眼前一黑。 这次是真的完了！洪锋哥，我没脸见你了！ 一只耳把她放回床上，迫不及待地就要动手脱她衣服。 “啊！” 一声尖厉的惨叫声，突然从外面传来。 满腔邪念的一只耳，也不禁一惊，抛下已经昏睡过去的夏晓妍，霍然起身，走到门口，朝外喝道：“怎么回事！” 外面一个土匪跑了过来，惊叫道：“大当家的，好像是山口那边守门的兄弟！” 一只耳登时冷静下来，吼道：“叫兄弟们都戒备起来！” 日本人两次来围剿他们，都没成功，难道又来了？ 山口处离山寨足有一里多地，一只耳带着人赶到山门处，只见地上两具尸体躺在地，都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等等，好像不太对劲，他们好像……好像都趴着！”有人突然惊呼。 “你特么瞎扯淡！他们明明脸朝着上面，躺在地上，怎么可能趴着！” “不是，你们快仔细看！” 一只耳这时也发觉情况不对，走近一看，脸都青了。 好狠的手段！ 原来地上的两人，确实是趴在地上，只不过被人生生把脖子扭断，将脸都扭到了后面！ “不是日本人！” 他随即反应过来。日本人不可能耍这种阴狠手法，搞清剿时都是直来直往，不会杀了人之后，还要藏起来。 而现在，现场并没有半条山寨兄弟以外的人影！ “大家小心点！分散搜查，对方可能已经进了咱们山寨！”一只耳立刻吩咐下去。 “啊！” 他吩咐刚刚出口，远处突然又是一声惨叫。 一只耳一震。 是夏晓妍所住的那木屋那边传来的声音！ 他留了四个兄弟在木屋周围守着，听这声音，难道是有人闯到了那里？ “快！快回去！”一只耳狂叫起来，自己先往山寨那边奔回去。 坏了！ 被人调虎离山！ 不多时，一群土匪赶回木屋旁，只见地上倒着四具尸体，没一个例外，全都和山门处的兄弟一样，被扭断了脖子。 而夏晓妍和晓妍娘都还在屋内，安然无恙。 一只耳松了口气，转头张望，突然看到远处树林间有人影，登时喝道：“人在那边！”当下将众土匪分为两队，一队留守在这，另一队由他亲自带着，朝着那人影的方向追去。 凭对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徒手杀死自己这边六个人，绝对不一般，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不能任由对方留在这！ 对方毕竟是外来的，肯定不如他手下这些在小黄山混了多年的土匪熟悉地形，休想能逃掉！ 哪知道一路从山寨内追到山寨外，追了三四里山路，居然追丢了对方。 前方再看不到对方身影时，一只耳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叫停了手下。 “大当家的，那家伙跑得好快！”旁边一个土匪擦着满头大汗。 “到底是哪来的？”另一个土匪边拿衣襟给自己扇风边疑惑地道。 “不可能是日本人，难道是游击队的人？”有人猜测道。 “游击队忙着打日本人都来不及，哪有闲功夫来找咱们？”另一人哂道。 一只耳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洪锋！ 会是那家伙吗？ “搜！绝对不能让那家伙跑掉！”他咬牙切齿地道。 洪锋啊洪锋，真要是你，那还省了老子的事，正好趁这机会，把你脑袋砍下来，也算彻底断了夏晓妍对你的心思。 日头渐渐升到中天，沧州城。 日军的城内指挥部，清田中队长和伊藤井中队长隔着桌子怒瞪着对方。 旁边的徐仲年提心吊胆地道：“两位太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暗里却差点笑破肚皮。 这两个眼下沧州城临时的负责人，因为昨晚的围城事件，差点没吵翻天！ 清田中队长带人赶回沧州后，游击队立刻停止了行动。城内城外两拔日本兵会合后，等到天亮检查了城外的情况，才知道中了计，根本没人攻城，日本人打了一夜的空枪！ 弹药消耗不少，却半个游击队的人都没抓到，两个中队长都气得七窍生烟，互相指责起来。一个说对方分散兵力去搞什么宝藏计划，导致城内空虚；另一个就说对方没脑子，连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旁边的卢家望也跟着徐仲年一起劝两人，不过两人都清楚，太君的事，他们再劝也没用。 “哼！等井上联队长回来后，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怎么解释昨晚的弹药浪费！”清田中队长狠狠地道。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什么宝藏计划，消耗了皇军多少人力物力，却没抓到半个支那人！”伊藤井中队长反击道。 清田中队长一时语塞，沉着脸转头吼道：“北岛先生回来了吗？” 徐仲年忙道：“还没回来。” 清田中队长骂了一句，一脚踢得桌子都挪到了一边。 伊藤井说得没错，宝藏计划彻底失败，回头原本就不太赞成这计划的井上大佐，还不知道会怎么收拾他呢！ 伊藤井脸色缓和下来，说道：“算了，清田中队长，你我都是帝国的军人，应该以大日本帝国的宏远目标为己任，自己人内斗，只会让别人笑话。昨天傍晚，我收到了一条消息，关于宝藏……” 清田中队长打断他的话：“有话等一下再说。徐队长，卢队长，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徐仲年答应一声，和卢家望离开。 但他心中却是暗感奇怪。 伊藤井到底要说什么关于“宝藏”的事？难道是那个陷阱计划？可是这计划已经失败了，为什么清田新助要阻止伊藤井继续说下去？按说那事应该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才对。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闪过，他心中一震。 难道是…… 第五十七章 暗伏的敌人 “真正的宝藏，可以肯定是有的。我们不能因为这次的情报是陷阱，就贸然否定宝藏的存在。这批沉金，数额巨大，能够为部队提升不少的军费支援，我们一定要拿到手！” 大运河上，刚刚赶回来的团长在渔船内，沉着地对刘、李两人说道。 几天前，制定了混入日军营地的计划后，他有事外出，今天才赶回来。 “可是团长，大运河上下这么明显的目标，日本人如果真的在捞沉金，应该很容易发现他们的行动地点才对。”李冬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的分析也有一定道理，不过上级发来的情报，肯定是经过了确认。这样吧，咱们先按兵不动，观察一段时间，等等暗鱼同志的消息。”团长说道。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副团长起身道：“我看看怎么回事。” 到了外面，他愕然道：“胖小兄弟，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胖小精神比昨天好得多，急切地道：“我有急事，要找我洪锋哥！刘大哥，你能不能借我辆马车，让我去找他？” 刘副团长奇道：“什么事这么急？” 胖小却摇头道：“我只想告诉我洪锋哥。” 刘副团长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反而一笑，点头道：“行，他回东村了，我让人送你回东村。” 小黄山上，一群人搜了半座山，却没找到目标的踪影。 为了避免人手太过分散，给对方可趁之机，一只耳把手下分成了五个队，每个队都有近十人，互相照应。 由于之前死了人，众人无不小心，然而几乎把半边山都搜遍了，却没再找到那人影。 “咦？那边有烟！”有个土匪突然朝着山上的方向叫道。 众人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那边有烟气飘起，好像是什么东西点着了。 一只耳一震，当机立断：“立刻回去！” 那个方向，是山寨的方向！ 他对山寨这边有信心，之前留了不少人手在那，就算对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偷袭没有防备的几个人可能还行，要再袭击有一二十人严阵以待的山寨？不可能！ 因此，他才敢放心地带人出来搜山。 可是此刻他心里却涌起强烈的不安感。 难道出事了？ 等他们亡命赶回山寨时，已经是十多分钟后，只见留守的人全聚在聚义大厅旁边的一间简易木屋周围，拿着树枝藤条拼命扑打着火焰。 “糟糕！那不是粮仓吗！”有人色变道。 “帮忙灭火！”一只耳冲过去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刚才在那边守着，突然就看到起火了。”留守的一名土匪也是一脸不解。 等众人齐心协力，把火扑灭时，临时粮仓已经被烧得七七八八，里面的粮食大多不能吃了。 “操！”一只耳也不禁爆了句粗口，怒意翻腾。 这里的粮食只是他们存粮的一小部分，均是等日本人离开后，从后山坳的藏身处搬过来的，即使烧掉，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真正气的是，对方藏头缩尾，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他们却没辙！ 之前他是怕有人来救夏晓妍，所以安排留守也是把重点放在她的住处周围，这边粮仓大意了，结果被对方抓了个漏，可恶！ 怒归怒，饭还是不能不吃，一只耳只能分出一队人手，往后山坳搬运粮食过来。 “大当家的，还要去搜山吗？”一个土匪问道。 一只耳眼中透出凶光，摇摇头，吩咐清理山寨，守好各处。 对方只有一个人，小黄山虽然有个“小”字，但着实不小，这要搜起来，凭他手上这几十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就像刚才，不但没搜到人，反而让人回来摆了一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守好山寨，再想办法。 发生了这些事，他也没心思再去找夏晓妍，亲自带人，把山寨每个地方都清理了一遍，确认了没人，然后全力着手修寨筑房，设置岗哨，避免再被对方偷袭落单的人。 一直忙到了天黑，去搬运粮食的兄弟才回来。 一只耳下令生火做饭，自己去了夏晓妍的木屋。 她刚刚醒来，已经确认了自己并没有被侵犯，心里大感奇怪，一只耳居然肯放过她。 直到没受到行动限制的晓妍娘出去逛了一圈，带回来了消息，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洪锋哥！”夏晓妍振奋地道。 “你咋知道的？”晓妍娘奇道。山寨里的土匪们都没看清对方。 “反正我就是知道！他一定是来救我的！”夏晓妍双颊微红，不假思索地道。 “你说是啥就是啥吧，只要那个畜牲没空来伤害你就……”晓妍娘正说到这，已经听到脚步声，霍然转身，立刻看到了推门进来的一只耳。 夏晓妍吓了一跳，立刻把大剪刀抓过来比着自己脖子。 晓妍娘挡到她面前，怒道：“你还敢来见我们！” 一只耳沉着脸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怒我。晓妍，我不怕告诉你，这次来的确实很有可能是洪锋，正好省了我的事，我一定能拿下他人头，把他的死人头摆在咱们的新房里，看着咱们洞房！” 夏晓妍脸色发白，道：“真正的男人，从来不靠嘴，你有本事，做到了再说！” 晓妍娘嘲讽地道：“就凭他也想杀洪锋？做梦！” 一只耳大怒，上前一把掐住晓妍娘的脖子，她登时呼吸困难，脸胀得通红，虽然拼命挣扎，但哪能从他手上挣脱？ 夏晓妍惊呼道：“放开我娘！”下意识地扑了过去。 一只耳稳立不动，倏然松开了晓妍娘，探手一抓，一把抓住没有防备的夏晓妍手腕，随即一个拧搓，轻轻松松，把她手上的剪刀夺了过来。 最大的凭恃被夺，夏晓妍和晓妍娘都是大惊，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糟了！ 这下这家伙不怕晓妍拿自尽来威胁了！ 一只耳却没朝她们迫近，只抬眼看着夏晓妍，缓缓说道：“我倒要看看，洪锋敢不敢为了你们豁出自己的命！” 母女两人心中浮起强烈的不安感觉。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惊叫声：“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不好了！出事了！” 一只耳一震，转身大步出去，只见一个土匪飞奔而来，哭丧着脸道：“后山坳那边，出事了！” 从山寨上，远远地能望到后山坳的上空，这时天还没完全黑尽，只见那边烟气腾腾，隐有火光。 “是咱们的藏身点走水了！”有人已经看出来。 一只耳站在一块大石上看着那边，只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狠狠握紧。 他已经明白过来，那可能是洪锋的家伙，刚才肯定是悄悄跟着去搬运粮食的土匪，找到了他们在后山坳的藏身点，然后放火烧了那里！ 小黄山长年存着能吃几个月的粮食，平时大多数都放在后山坳，刚才搬回来的粮食顶多是几天的口粮，现在后山坳这一烧，等于把他们这些日子从各个村子抢来的存粮，全烧了个干净！ “快去救火！”有人叫道。 可是没人响应，从这里虽然能看到那边，然而要赶过去，起码也得个把小时，等过去的时候，什么都该烧尽了。 “来人！把她们母女俩给我拖出来！”一只耳狂吼道。 第五十八章 人质交换 夜幕下，柴堆燃起熊熊烈火，映得聚义大厅前的空地亮堂堂的。 柴堆旁几步外，两根粗大的木桩立着。 夏晓妍和她娘分别被反绑在木桩上，破布条塞了嘴，叫不出声，也动弹不得。 众土匪围在周围，严阵以待。 一只耳站在晓妍娘的旁边，右手拿着一把短刀，架在她的脖子旁，转头对着远处吼：“洪锋！我知道是你！我数到十，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在她身上插一刀！一！” 吼声远远地传出去，夏晓妍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无可奈何。 她不希望洪锋出来，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几十把枪；可是她也不希望娘有事！ 在对方的野蛮暴力面前，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是多么弱小。 一只耳一边数，一边把刀扬了起来。 洪锋那小子估计是不见血不敢出来，他准备第一刀先刺晓妍娘的肩膀，给洪锋点颜色看看。 哪知道他才刚刚数到“五”，一声大喝就从远处传来：“姜野！你想见我，我成全你！” 众人无不大惊，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屈服，纷纷转头看去，枪全举了起来，指向声音来处。 只见一道健壮身影，大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无惧数十把枪的逼指，走到了人圈外围。 挡在他前面的几个土匪见他面无惧色，也不禁暗暗称赞，下意识地让开。 来者正是洪锋，他大步而入，走进了人圈中间，在一只耳对面五步外站定。 一只耳虽然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把刀放下，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哈哈哈……我以为你多厉害，原来也这么蠢！我姜野今天要是不把你碎尸万段，为我小黄山死在你手上的兄弟们报仇雪恨，以后跟你姓！” 夏晓妍眼泪哗啦一下落了下来。 洪锋为了她母亲，竟然不顾一切地现身！ 却见洪锋昂然道：“我可不敢有你这个儿子，走出去丢脸！” “扑哧”几声，周围举着枪指着他的土匪中，有人控制不住，失笑出声，随即赶紧苦苦压住笑意。 一只耳勃然大怒，霍然抬手，拿刀指着洪锋：“你也就现在能占占口头上的便宜了！等我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看你还硬不硬！” 洪锋不屑地道：“姜野，从前咱们是兄弟，我敬你一声‘野哥’，现在在我眼里，你连狗都不如！狗看我捡石头都懂得躲，你看我敢大摇大摆地出来，还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一只耳被他连骂带嘲，直气得七窍生烟：“好！就冲你嘴这么能说，我改主意了，先不杀你，我要当着你的面，和晓妍洞房花烛，让你看看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强占，是什么滋味！” 洪锋双眼寒芒一闪，道：“没出息的人也就只懂得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告诉你一只耳，今天你谁也动不了！” 一只耳怒极反笑，猛地朝前连跨三大步，一刀朝洪锋脸上刺去！ 他这一刀不是要杀洪锋，而是要把洪锋这张嘴划烂！ 洪锋双目炯炯有神，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刀，没有动作。 直到刀子快刺中他脸的刹那，他才突然一侧步，斜踏半尺，整个人已挤到对方怀内，随即一记肘锤，狠狠顶在对方胸口正中！ 一只耳怎也想不到几天不见，洪锋的实力又有大幅提升，这一招直打得他连挡都来不及。他惨叫一声，朝后噌噌噌噌连退了四大步，只觉得胸口剧痛难忍，不禁暗惊。 这一肘，几乎打碎他胸骨！ 他和洪锋交手这么多次，一次比一次败得快，信心已经泄洪一样快要流失尽了，他再不敢冲过去，反手一把拔出腰后的枪，怒指洪锋。 洪锋冷笑道：“没种的废物，打不过就动枪？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你手下四条命就是被你害死的！” 一只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什么狗屁话！” 洪锋指着周围：“你没发现，你手下少了两个人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连夏晓妍都是暂时止住了泪水，错愕地看向周围。 一只耳终于清醒过来，道：“你胡扯什么淡！我的兄弟全在这！” 他话刚出口，蓦地一个土匪惊叫起来：“等等，虎子去撒尿，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 另一人随即接道：“对了，张河大半天不见人，难道也是……” 一只耳吃了一惊，转声下令，让众人清查人数。 不多时，人数清查完毕，果然少了两个！ 洪锋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道：“怎么样？现在信了？那两个人我全交给我兄弟了，只要我今天没带回晓妍她们，你两个弟兄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还有帮手！在哪？”周围的土匪无不大惊，纷纷向四下张望。 这家伙一个人就杀了他们六个人，活捉了两个，这要还有帮手，那还了得！ 一只耳毫不犹豫地道：“做你.妈的白日梦！想让我换人？呸！” 洪锋等的就是他这一句，冷冷道：“这么说，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宁可让自己兄弟送命？” 清朗的声音一下子传遍全场，刹那间周围安静下来。 一只耳反应过来，暗叫糟糕。 当初他就是用离间的招数，夺来了大当家的位置，没想到现在被洪锋给用上！ 这些土匪，虽然都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但正因为是自私自利，所以更容易将心比心地去把自己代入险境来设想。 要是他真的像洪锋所说，为了私欲不顾弟兄的性命，保证人心离散！ 奶奶的！ 被洪锋这家伙摆了一道！ 难道对方敢这么大摇大摆地现身，原来是早备好了招数！ 洪锋也是暗捏一把冷汗，绑人质来交换这招，他也是无奈之举。 他刚上小黄山时，清楚以一敌多，有输无赢，所以准备的是逐个击破的做法。 然而除了刚开始奏效外，一只耳这家伙非常谨慎，居然立刻让众人结伴防御，让他再难找到机会。 之后他故意烧临时粮仓，又跟踪搬运粮食的土匪找到后山坳，更一把火烧了土匪们存粮的地方，就是想引一只耳把人手分散开，好再找机会逐个击破。 可是没想到的是，一只耳非常奸诈，竟然不但不跑去救火，反而收拢人手，用出了拿晓妍她们来威胁这招。 无奈之下，洪锋只好铤而走险，拿早前他为了探听土匪们的消息抓住的两个土匪，来这交换人质。 假如对方不答应，这一赌就会输个精光，他洪锋再厉害，也不是这么多把枪的对手！ 一只耳脸色不断变化，阵阵青白交杂，好半晌，才猛地断然道：“做梦！我绝对不会换人！” 夏晓妍眼前一黑。 不只是她，现在连洪锋哥也完了！ “不是吧！” “大当家的竟然真的为了这两个女人，不管自家兄弟！” “我还以为他比以前的大当家讲义气，原来……” 议论声登时爆了，声浪渐渐涌起，指向洪锋的枪也渐渐低下了枪口。 洪锋哈哈一笑，道：“一只耳，你的本性就是这样，这些人跟着你，迟早有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方断然的拒绝，反而让他一下子优势大增。 哪知道一只耳却不露半点惊慌神色，反而露出冷冷笑容，说道：“姓洪的，你别搞错了，我说的不换人，不是指不换她们！这两个女人，和我兄弟相比，不值一提！” 这话一起，现场的议论声一下消失了。 洪锋一愕。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五十九章 拿命来赌 一只耳沉声道：“你想借这事离间我们弟兄间的关系，那是大错特错！我姜野之所以会当这大当家，全靠兄弟们扶持，做人怎会忘本？为了我的弟兄，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不知道哪来了一句：“说得好！” 洪锋也不禁对一只耳刮目相看，这家伙原来比自己预料中聪明多了，懂得现在绝不能丧失人心。 他冷冷道：“话倒是说得漂亮，但你刚刚可说了不换人！” 一只耳喝道：“老子挑明了说吧！这两个女人，换我两个兄弟，我绝不皱下眉头，但你不行！你杀我六个弟兄，我要是让你离开小黄山，怎么让九泉之下的弟兄们瞑目！” 周围群匪一下振奋起来，无不点头。 有理！ 洪锋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来这么一手，心叫不妙。 对方确实是狡猾，即使放走了夏晓妍母女俩，回头也能轻松抓回来。可是如果放走了他洪锋，想要再找机会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对方打着要为弟兄报仇的旗号，不但化解了刚刚的危机，更重新赢得了这些土匪的支持，洪锋也不得不暗赞对方这招厉害。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用你两个手下换她们俩，至于我……” “呵，用不着这么麻烦，洪锋，敢和我赌一把吗！”一只耳直接打断了洪锋的话，阴阴地道。 “什么赌？”洪锋诧异地道。 “你杀我六个兄弟，今天，就在这里，我要让你血债血偿！你赢，就可以带着她们俩离开；你输，不但你的命我要了，而且她们也不能走，并且我两个弟兄你也得给我还回来！”一只耳沉吼道。 空地上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只剩柴堆熊熊燃烧的火焰发出噼啪声。 所有人都眼眶发红地瞪着洪锋。 洪锋看着一只耳，忽地笑了起来，道：“话倒是说得挺漂亮，可你真以为我不明白你藏着什么小心机？只说输赢，不说手段，回头一动手你就动枪，我再厉害，能厉害过你的枪？” 夏晓妍是在场的人中，除了洪锋一只耳外最了解这两人实力差距的人，也早听出了这猫腻。要是洪锋贸然答应，这暗亏是吃定了。 哪知道一只耳却冷笑说道：“我姜野什么人物，谁跟你玩这种下三滥手段？我挑明了说，绝不动枪！” 洪锋皱眉道：“是我耳朵有问题，还是你嘴巴有问题？你居然敢跟我打，还不用枪？”现在的他，要赢对方比吹口气也麻烦不了多少，一只耳也该清楚，怎还敢这样和他赌？ 一只耳阴阴地道：“谁说是我跟你打？” 洪锋诧异地扫视周围：“不是你？那是谁？” 一只耳没理他，扬声向众土匪道：“兄弟们！死的六个弟兄，是不是我们相依为命的亲人！” “是！” 周围群匪群情激愤的大叫道。 一只耳继续吼道：“我们该不该为他们报仇！” 群匪激动起来：“该！” 一只耳狂吼道：“那好，现在杀害弟兄们的大仇人就在咱们眼前，我身为山寨大当家，有责任带领大家为死去的弟兄报仇！所有人，把枪放下，用你们的拳脚，跟我一起上，宰了这个千刀万剐的！” 话音落下时，他自己首先把枪一扔，远远地扔了出去。 一时间，沸声盈天，众土匪纷纷把枪扔在地上，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一只耳阴笑着看向洪锋：“怎么，现在没胆子接我的赌约了？” 夏晓妍母女俩已经吓呆了。 这里至少有五十多个土匪，要是一拥而上，挤也挤死洪锋了，怎么可能打得过！难怪一只耳敢不用枪，敢情根本不是他一个人和洪锋单挑，而是群殴！ 洪锋！不要答应啊！被绑着的夏晓妍双眼中充满着悲伤之色。 洪锋也是大感意外，目光扫过周围众匪，最后落在一只耳身上。 就在一只耳以为他会拒绝时，洪锋右足忽然向后撤了半步，微微侧身，双手缓缓抬起，握拳于身前。 一只耳立刻认出这是八极拳的起手式，却听洪锋一声深厚沉喝：“来！” 干脆的一个字，瞬间引爆了现场众匪的情绪，没等一只耳吩咐，已经有六七个人呼啦一下，朝着洪锋扑来！ 一只耳嘴角露出一抹充满寒意的笑容，另一只手的短刀提了起来。 夏晓妍浑体冰冷，眼泪再次狂涌而下。 罢了！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 最先扑到洪锋面前的两人，一个出拳，一个踢脚，狠狠攻向他左脸和右肋。 洪锋长吁一口气，脚下突然斜踏，瞬间抢到了其中一人面前，一记挤靠技，直接半边身体顶在对方下巴到前胸位置。 只听清脆的碎裂声中，那人惨叫如同鬼哭狼嚎一样，整个人也朝后腾飞出去！ 几乎同时，洪锋回身抢步，反肘斜顶，正中踢脚那人的心窝，后者也是一声惨叫，向后飞了出去！ 两人均足足飞出三米左右才坠地，落地后已经没了声息， 冲过来的其它几人被他这强势霸道的两击，吓得赶紧刹住车，低头看同伴时，只见一个从下巴到喉咙再到胸口，深深地陷了一大片进去，另一个则是心窝直接凹了一个约拳头大小的坑洞！ 连查都不用细查，这两人怕是连心都顶爆了，哪还可能活下来？ “我操.他……”一人震惊地脱口叫了出来。 杀人的见多了，可是这样空手杀得这么利落的，还真没见过！ 一只耳也是表情一凝，随即喝道：“拿刀！” 得他提醒，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有刀的拔刀，没刀的就近找木棍、斧头等武器，再一次呼啸着朝洪锋扑来！ 一只耳狞笑道：“这下还不把你剁成肉泥！” 洪锋知道面临这辈子最大的危机，丝毫不敢大意，闪身避过几把连刺带砍的刀，向左连踏几步，到了柴堆旁，探手就抓住一根燃了半截的柴火，回身照着追来的几个人挥去。 劈击声中，他挡开了其中三人，但柴火却被第四个人的刀劈断，锋利的短刀顺势朝着他胸口竖砍而下！ “去死！”一个土匪骂道。 洪锋一个抢步，不但避过这一刀，还抢到了他身后，手里的干柴一个重击，将那人背脊直接敲断！ 对方惨嚎伴着骨断声音响起时，他松了干柴，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短刀，回身就是一挡。 当当当！ 两刀一斧，同时砍在他的短刀上，震得他差点抓不稳刀，朝后连退了两大步。 左右两侧同时有刀风卷来！ 洪锋背倚着熊熊燃烧着的柴火堆，左挥右挑，当当的武器交击声中，他飞快地挡开两人的致命砍杀，随即一脚踹在右侧那人小腹处，把后者踹得退开时，旋身就是一刀，闪电般划过左侧那人喉间。 鲜血瞬间飚射而出，那人连叫都叫不出来，惊恐地捂住喉咙上切开的大口子，朝后连退了七八步，颓然跪落。 洪锋根本没时间去管他的情况，闪步腾挪，双脚在方寸之间将八极拳的步法酣畅淋漓地尽情施展出来，几乎是擦着头皮躲过了前方追来的三人的刀斧夹击，接着短刀连挥，霎时连着斧头一起，砍断了其中一人半边手掌，又回刀劈断了另一人胳膊！ 一时间，惨嚎哭叫声不绝于耳！ 外围的一只耳看着洪锋大展神威，却丝毫不慌乱，脸上始终带着阴狠笑容。 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第六十章 绝望一战 夜幕下，北岛介一站在山脚处喘着粗气，抬头望向山上的火光。 天亮之后，他就寻找离开山区的路，哪知道找了整整一天，不知道走了多远，都没找到出山的路。 幸好天黑之后，他就在远处看到了这边有火光燃起，登时大喜，顺着火光方向找来。 有火就有人，有人就有离开这鬼地方的办法！ 但看似不远，实际上走起来非常麻烦，不时遇到深坑杂树，挡在前面，让他不得不绕行。 幸好，走了这大半天，总算是能明确那火的位置，就在前面这座山的山腰上！ 他正要找路上山，忽然听到右侧不远处传来“嗯唔”的声音。他登时警惕起来，放慢脚步，半伏下身体，朝着声音来处而去。 很快到了声音近处，北岛介一凝神看去，不禁愕然。 几步外，两个人被绑在大树上，连嘴也被塞住，正拼命挣扎。刚才那“嗯唔”的声音，就是他们被塞着的嘴里发出的。 他没有立刻上前，反而伏低了身体，猫着腰围着那两人绕了一圈，终于确定了再没其它人后，这才走上前去，扯掉了其中一个人嘴里塞的破布。 “咳咳……你是谁！快解开我！”那人喘息着叫道。 另外一人则看着北岛介一，眼中浮起希望。 他们正是被洪锋绑来的人，原本以为会死在这，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遇到人来救。 北岛介一微微一笑，一探手，抓着那人的头，蓦地一旋。 咔嚓！ 清脆的断骨声中，那人颈骨折断，登时一命归天，脑袋软软垂下，再没半点活气！ 另外一人刚刚浮起的希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惊恐地看着他。 北岛介一转身走到他面前，温声说道：“只准我问，你不能随便说话，多说一句，他就是榜样，明白吗？” 那人拼命点头。 北岛介一这才扯开了他嘴里塞的东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哪？” 那人结结巴巴地答道：“这……这里是小黄山，我们是小黄山聚义寨的兄……兄弟……” 北岛介一大感愕然。 没想到居然到了小黄山，还遇到了这儿的土匪。 看看这些人的模样，不用问都知道，像他之前的判断，绝对不是红军或者游击队的人。 他想了想，再问道：“你们是被谁绑在这的？” 那人战战兢兢地道：“我不……不知道，那个人太……太厉害了，我都来不及动手，就被他打……打趴下了。太……太君，我们都是良民，求求你，别杀我们！” 北岛介一讶道：“你知道我不是支那人？” 随即反应过来，他的中文虽然说得流利，但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说话时难免带点腔调，确实容易被听出来。而且北岛还穿着日本标志的和服，想别人不知道都难。 他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土匪不敢不答，不但将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还连山寨的事全说了出来，包括一只耳最近当上大当家的事，全说了个清楚。 北岛介一确认了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后，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 那人大喜道：“只要太君你满意就好，太君，你能不能把我松开？绑了半天，身上都麻了……” 北岛介一轻松地道：“你帮了我，我一向知恩图报，这就帮你……”话说到这，突然一伸手，咔嚓一声，生生扳断了他脖子！ 那人至死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头软软垂到一边，死不瞑目。 北岛介一轻轻拍拍他肩，接着说道：“现在你不麻了吧？” 他现在流落到这，可以说是境况危险，以他的身份，恐怕到处都是想杀他的中国人，哪可能留下这些知道他行踪的土匪活命？ 山寨中，一只耳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的战况，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 那就是以为人多势众，即使不用枪，也一定能宰了洪锋！ 前后也就打个盹儿的功夫，在场的几十个兄弟，竟已经倒了一半！ 浑身是血的洪锋，身上的血迹大多都是别人的，他自己也受了七八处伤，不过全部都是皮外轻伤。 从小一起长大，直到现在，一只耳才突然对眼前的洪锋，生出强烈的陌生感，仿佛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没理由的！ 这个洪锋，怎会变得这么厉害！ 他不仅脚下来去如风，而且身上像抹了油一样，无论是刀还是斧，砍在他身上的时候，总会滑过去，无法给他造成重创！ 惨叫、痛叫、哀叫，一声声回荡在山间，凄厉刺耳。 柴火堆旁边的木桩上，夏晓妍和她娘已经完全看直了眼，既恐惧，又振奋。 她们都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眼前的洪锋，越战越勇，就像是狼入羊群，势不可挡地撕咬着这些土匪的性命！ “大当家的，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咱们……” 一个土匪满头是血地奔到一只耳旁边，急切中带着惊恐地道。 “上！全都上！我不信他真这么能撑得住！”一只耳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吼道。 就在这时，洪锋突然一声闷哼，朝后连退了好几步，左臂上一道长长的血口！ 这不比其它地方的伤口，都是浅浅一道，这次至少半指深，伤口处血肉卷开，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涌出来！ 一只耳大喜，叫道：“这家伙扛不住了，大伙儿加把劲！”一边吼着，一边终于亲自下场，朝着洪锋扑去！ 其他人也大受鼓舞，攻势更见凌厉。 洪锋左臂伤痛难忍，一时间也不得不连连后退，躲避攻势，心中一沉。 能撑到现在，他已经使劲全力，难道真的是老天爷要亡他？ 动手之前，他确实信心十足，但真的动起手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即使他再厉害，也有体力上的极限，每一次闪避，每一次格挡，甚至每一次劈杀重创对方的人，都对他的体力是极大的消耗！ 战到后来，他已经很难再施展拳路，几乎是凭本能来挥挡格杀，面对仍然占绝对人数优势的对方，哪还支撑得住！ 蓬！ 左后方一根木棍狠狠砸在他后颈上！ 洪锋痛吼一声，回身一刀，结果了偷袭他成功的土匪，但自己也再挨一刀，左腰处被人砍中！ 他痛得向前扑跌出去，感觉力量随着鲜血的涌出不断减弱，一颗心直沉到底。 完了！ 木桩上，夏晓妍泪落如雨，只恨嘴被塞着，叫不出声。 洪锋！不要死啊！ 一只耳正好这时冲到洪锋身后，狞笑着一刀砍向他的后颈。 洪锋任着本能转回身横刀横挡，可是却被一只耳逼得连连后退。 和其它土匪都是瞎砍乱打不同，一只耳功底很深，这一刀下去，劲道、准头、角度都相当不错，可以肯定的说，如果洪锋手上只要微微一松，就得被一只耳劈死。 “晓妍，哪怕我死，也是死在你身边，值了。” 已然绝望的洪锋，突然大笑道：“我感觉很幸福，一只耳，可你呢？你在我心中，在老村长心中，在全东村人的心中都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渣；在晓妍的心中，你更是个流氓土匪。你就算今天赢了，你也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现在我的心情。” 第六十一章 福大命大 “对，我就是流氓土匪，可就是我这样的一个人，我也不需要体会你的心情，我只要你死。”一只耳愤怒的大吼，猛然抬刀再次下劈。 就在这危机一刻，蓦地—— 砰！ 一声枪响，击破夜空！ 一只耳这一惊非同小可，哪还顾得上杀洪锋，吓得一缩身，蹲了下去。 其它人也无不大惊，纷纷仓皇四顾。 “有人开枪！” “是谁！” “快抄家伙！” 洪锋趁机朝后多退了几步，避过了杀机的同时来到夏晓妍的身边。转头看时，只见剩下的土匪无不慌乱地朝着扔在外围的枪支跑去，想要捡起自己的武器。 但不等他们跑近，又是枪声连起！ 砰砰砰砰砰…… 随着枪声连串响起，奔逃的土匪纷纷惨叫着倒下！ 洪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惊之极，忍着剧痛，拿刀子割断了夏晓妍母女俩的绳子，低吼道：“趴在地上不要动！” 两人都知道枪子儿的厉害，哪敢乱动，直直地趴下时，洪锋就近拖过几具土匪尸体，盖到了她们身上。 虽然射击的人似乎只针对土匪，但还是多几层“人盾”比较安全，不然被流弹伤着就糟了。 强撑着忙完这一切，他脑子里一晕，软软倒下，正好倒在夏晓妍身旁。 “洪锋哥！”夏晓妍吓坏了，一伸手，抓住了他的大手。 “我没……没事！”洪锋吃力地回应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中，枪声似乎停了下来，又有声音在自己耳边呼唤自己。 “有人逃掉了！”有人在说话。 “追！这些土匪毫无人性，尽可能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 第二天天亮后，洪锋才在自家的屋子里醒转。 守在他身边的夏晓妍当时就哭了起来，不过这次是开心的眼泪。 屋外的人被惊动，纷纷进来，赫然竟是李冬梅和胖小、小五等兄弟。 “洪锋哥，你真是太牛了！一个人宰了三十几个土匪！”胖小大拇指直接伸了出来，一脸眉飞色舞。 洪锋慢慢清醒过来，记起昏迷前的事，登时一震，猛地坐起了身，脱口道：“一只耳呢？” 旁边的李冬梅说道：“可惜让他跑掉了！小黄山的土匪恶贯满盈，基本上都被剿灭，只有他趁乱逃脱。唉，我明明打中了他一枪，还以为他跑不掉的。” 洪锋愕然看她：“你们怎么会……” 李冬梅笑道：“我一回到联络点，就听说你要回东村对付那个北岛介一，正好胖小兄弟也要回来找你，所以我就干脆带人和他一起回来。原本是准备杀北岛介一的，结果没找到他，却听说你到小黄山救人，所以就带人赶去了。” 胖小咋舌道：“还好去得及时，再晚一点，回头我就只能见到没头的洪锋哥了，哈！” 小五抬手在胖小脑袋上拍了一记，道：“胡说八道，洪锋哥福大命大，怎么可能出事！” 胖小笑嘻嘻地道：“对对对！” 洪锋回想昨晚的情景，也不禁浸出一身冷汗。 的确，当时如果不是李冬梅带着游击队赶到，自己怕是早已经一命呜呼。 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始终有限，面对像小黄山那样的人数优势，甚至人数优势更加巨大的日本人和保安队时，即使是他洪锋，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不过，一只耳居然这样也能逃脱，真的是走了狗屎运。这人不除，以后怕是东村都不太平。 众人说了一会儿，知道他有伤在身需要修养，都离开了屋子，留他休息。 只有已经止住眼泪的夏晓妍守在那，之前别人说话时，她一直乖巧地没说话，这时二人独处，她才擦干眼泪，问道：“疼吗？” 洪锋身上各处伤口都已经处理包扎妥当，但伤口的疼痛一直没停过。他怕她担心，哪会在她面前露出疼痛的神情，挺胸道：“没事！你和你娘没事吧？” 夏晓妍点点头，心疼地轻轻抚过他身上缠着的布条，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死，幸好没事。锋哥，答应我好吗？以后不要再那样了，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出事。” 洪锋听着她的话，心情登时激荡起来，不顾伤口疼痛，一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心痛地道：“你怕我出事，我更怕你出事。晓妍，放心吧，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夏晓妍偎在他怀内，轻轻地“嗯”了一声，心儿越跳越快。 幸好，都没事。 小黄山过去，一座相邻的山峰上。 一只耳吃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昨晚在混乱中，他亡命逃跑，结果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枪，右肩受伤，摔倒时又不知道撞在了什么上面，昏倒过去。 昏迷前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完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不错，你捱过了危险期，命很硬。”蹲在他面前的北岛介一不紧不慢地道。 “你是……你是谁？我在哪？”一只耳虚弱地道。 “我救了你。”北岛介一简单地来了一句。 昨晚他向山上赶，结果快到山腰时，突然响起了枪声。 他躲在暗处，很快看到有人从山腰上逃下来，其中一个离他最近的中了枪，从斜坡上翻倒下来，正好倒在他面前。 他略一犹豫，就把那人拖进了草丛，藏了起来。 那人正是一只耳。 当时游击队的人忙着清剿残余匪众，只简单检查了一下，就离开了那里。北岛介一趁机背着一只耳逃下山，趁夜远逃。 不过背着个人，想逃远也难，北岛介一最后只到了邻峰，就停了下来，简单地给一只耳处理了伤口。 一只耳的右肩上，被子弹直接打穿，子弹没有留在体内。手上没药品，北岛介一能做的也有限，原本以为对方有可能撑不过去，不想过了半夜，一只耳居然活转过来。 “你……你是日本人？”一只耳这时也听出对方说话时带着的外国腔调。 “不错，你应该就是小黄山的大当家姜野，对吗？”北岛介一昨晚会救他，原因就是看到他缺少的一只耳朵。 “你救了我，我……我也没必要骗你。没错，我就是大当家。”一只耳有气无力地说道。 “呵，挺坦诚。不过，你这伤不轻，如果不找到药品来治疗，恐怕你很难撑过今天。”北岛介一说道。 “药？不……不用，你帮我找点草药过来就……就行。”一只耳吃力地道。 他从小在东村长大，天天爬山翻岭，经常受伤，学到过不少草药的东西。这时他向北岛介一交待了几种草药，后者没有犹豫，转身离开。 一只耳看着他背影，长吁一口气，神情渐渐变得凶恶起来。 这次不但没杀了洪锋，还失了夏晓妍，更重要的是，连小黄山那些土匪手下都失去了。这下要想再报仇，凭他一个人，就算伤势痊愈，也是难如登天！ 但是眼前这日本人，却让他动了心思。 换了以前，他绝不会投靠日本人，然而现在却是另一回事。仇怨吞噬了他的心，和洪锋这大仇相比，日本人也可以接受了。 刚才他会对这日本人这么坦白，正是因为这原因。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日本人了！ 想到这，一只耳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洪锋！我一定一定一定会报仇！” 第六十二章 胖小的秘密 小黄山土匪一灭，解决了沧州城郊野各村镇长年烦恼的匪患问题，一时间，在各村各镇引起了轰动。 小黄山这个连日本人都没解决的麻烦，却被红军的游击队剿灭，他们在当地的声誉，也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一人单挑数十土匪、还宰杀对方半数人的洪锋，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洪锋在家里呆了不到一天，门槛都快被来探望他的人踏破了，严重影响他的伤势恢复。隔天洪锋爸妈都回了家，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他送到高山梁养伤。 更重要的是，洪锋这次和游击队的人一起“联手”灭匪，这事如果传到日本人耳里，回头怕是会有麻烦，把他藏起来比较好。 正好老村长暂时还是住在那边，避免日本人再来找事，洪锋过去，双方还有个伴。 同去的还有夏晓妍，一来是担心他的伤势，二来有她在也方便照顾，三来洪锋和她本来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在一起也没什么人说闲话。 临行前，胖小悄悄找到洪锋，郑重其事地道：“洪锋哥，我有个事想跟你谈。” 这事他昨天就想说，但因为人多耳杂，他没敢说出来。 洪锋很少看到他神色这么严肃，赶紧问道：“什么事？” 胖小压低了声音：“我可能知道宝藏在哪。” 洪锋一时没反应过来：“宝藏？什么宝藏？” 胖小声音越说越低：“就是日本人假装要在大运河里面捞的那个宝藏啊！” 洪锋不禁愕然：“这不是个陷阱吗？” 胖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宝藏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在那个地方！” 洪锋自从知道这个宝藏是陷阱之后，就没想过是否还有“真宝藏”的事，这时大感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情报恐怕连红军也不知道，胖小怎么突然这么神通广大？ 胖小嘿嘿一笑，低声说道：“我刚到日本人营地，就被抓了吊起来，这你知道的。我被绑起来的第二天，我都快饿晕了，两个日本人，就是那个清田中队长和北岛啥一，从我面前经过，一边走一边说了好多叽哩咕噜的日本话，我都听不懂。直到我听到那个清田中队长突然冒了一个我们都知道的地名，说的就是这个地点！” 洪锋能想到当时的情景，想必对方都以为他已经饿晕过去，说话时自然没什么戒心。他奇怪地道：“那你怎么知道那地点放着宝藏？” 胖小咧嘴一笑：“我猜的。” 洪锋失声道：“什么！” 胖小忙道：“你别急啊，虽然是猜的，但很有可能没猜错，因为当时听到清田说那地点，北岛就一下子紧张地喝止他，好像很怕被别人知道，搞得神神秘秘。照我估计，八九不离十，那地方肯定是藏着宝藏！” 洪锋失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包青天再世？还‘肯定’，说不定那地方藏着十万大军，等着跳出来打红军呢！” 胖小不服气地道：“不管是藏着啥，反正肯定是重要的地方！你要不信，回头我自个儿去探探！你想，日本人为啥这么紧张那地方？肯定是有重要的东西啊！啥东西最重要？那当然是钱嘛！” 洪锋哪肯信他，笑着摇摇头，说道：“好吧，就算是真的，要是真有，那是好事啊，你搞这么神秘干嘛？” 胖小挠挠头：“那可是宝藏啊！” 洪锋一怔，随即猛地醒悟过来，恍然道：“对啊！既然叫宝藏，里面的宝贝肯定多，咱们东村要是拿到，就再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胖小连连点头：“我就是这想法。红军游击队的那些人问我的时候，我啥也没说，就是想着咱们村呢！洪锋哥，这事你可不能告诉那些红军，不然咱们村肯定啥也捞不着！” 洪锋在他头上拍了一记，笑道：“你这八字都还没一撇，我说个什么……” 胖小急了：“不行！你必须答应我，绝对不告诉红军，不然我连你也不说！” 洪锋见他一脸紧张，也收起了笑容，想了想，不禁皱眉。 要是胖小万一的万一，真的猜对了，确实真宝藏在那里，自己该不该告诉李冬梅他们？ 可想而知，红军要这宝藏，肯定是拿来打仗用的。如果让他们知道宝藏的位置，东村怕是就拿不到了。 要是换了以前，洪锋绝对毫不犹豫地选择不告诉红军，然后自己设法去抢宝藏，让东村的乡亲们再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可是经过这段时间和游击队的相处后，他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样简单决定。 红军的游击队，不但救过他，还以国家大利为重，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让像他们这样的老百姓，过上梦中才有过的安居生活。在洪锋心中，是真正的好人。 然而要是把宝藏给他们，一来东村又要过上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二来红军是不是真的能打赢日本人，都是问题。要是给了他们，却打不跑日本人，东村可就永远摆脱不了那苦难的日子了！ 洪锋想了半晌，还是很难决定，但多想片刻，他猛地一拍脑袋。 这哪跟哪啊！那地方是不是放着宝藏，现在都还很难说，跟红军说不说，现在操心也忒早了。 他点头道：“好，哥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 胖小喜道：“好。不过，洪锋哥你可得快点，不然晚了宝藏就被日本人转移走了。”说着凑到洪锋耳边，把他知道的那地点说了出来。 洪锋听得一呆。 居然是在那种地方，这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锋哥，马车准备好啦。”夏晓妍的声音传了进来。 “来了！我扶洪锋哥出去。”胖小忙应了一声，扶着洪锋起来，向外走去。 黄昏时候，北岛介一和一只耳终于出了山区，到了平原上。 两人都累得走不动道，靠在大树下休息。 “你的伤光靠那种土药不够，想要早点好，得进医院。我在沧州城有认识的医生，可以帮你治疗。”北岛介一一边眯着眼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说道。 “医院？我这种土匪一进沧州城，怕是立刻就被就地正法了。”一只耳意有所指地道。 在山区的时候，两人一直合作，熟悉地形的一只耳指点方向，身体健全的北岛介一负责当劳力，才能走出山区。但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深谈过。 “呵呵，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北岛介一微微一笑。 “你有这么大面子？”一只耳试探道。 “这么说吧，不只是在沧州，在整个支那大地上，凡是插着太阳旗的地方，我都有着尊崇的地位。哪怕，是在东三省。”北岛介一淡淡的话语中，透着一抹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第六十三章 走投无路 一只耳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也不禁动容。 他知道，东三省那边是日本人重兵所在，侵略中国的日军，其最重要的人物，大部分都是在那边。这些人在日本军方的地位，当然比沧州城的日本人高多了，连那种地方，这个人都享有崇高地位的话，那这人绝不一般！ 要是真的攀上这棵大树，将来自己绝对能飞黄腾达！ 北岛介一将他神情变化完全掌握，唇角笑意加深。 想不到原本以为已经失败的行动，竟然绝处逢机。洪子修的下落，有着落了！ 他之所以救一只耳，真正的原因，是他从当时被洪锋绑在山下的土匪嘴里，知道了一只耳的来历。这人来自东村，土生土长，一定清楚当地的一切，包括洪子修可能的藏身点。只要掌握了这个大当家的，那洪子修的藏身处也就掌握了！ “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北岛介一，是大日本帝国黑龙会现任会长！姜野桑，我想从今以后，恐怕无论是在小黄山，还是在东村，都不可能有你的位置。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在黑龙会中安排你一个位置。”北岛介一再不废话，直接说了出来。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一只耳虽然对对方的主动招揽大为惊喜，但毕竟不是没脑子。 “因为你将告诉我一个消息。”北岛介一意味深长地道。 “消息？”一只耳一愣。 “东村村长洪子修，他现在躲在哪里？”北岛介一缓缓吐出重点。 一只耳眼睛咕碌碌地转动起来，但却没说话。 北岛介一若无其事地道：“希望你是个聪明人。” 一只耳深吸一口气，道：“太君，我知道他在哪，我带你去！”他已经走投无路，巴不得有个靠山。 北岛介一脸上笑容再次浮起，站起身，对他说道：“姜野桑，你确实是个聪明人。不过，我还要做点准备工作，咱们先回沧州城，再去找洪子修！” 两天后的黄昏，洪锋在高山梁的藏身处，沉身落马，拳脚连施，苦练拳谱。 这两天他恢复得飞快，伤得最重的左臂伤口已经在慢慢结疤，其它地方的小伤更是不在话下。 年轻人恢复快，只要再多休息几天，保证能痊愈。 这几天时间，他一有空就在练拳，但并不盲目练，一切限制在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内，避免影响伤势的恢复。 八极拳谱上的路数，他已经烂熟在心，本来缺的就是领悟和实战。但之前经过何仰的指点，以及在小黄山的那一战，再加上老村长这两天的指导，让他每多一天，对拳谱的领悟就越深一层，拳术造诣突飞猛进。 现在的他，即使是和老村长拆招，也能不落下风。 但这仍然还不是极限，他清楚感觉到，自己还在不断进步。 一旁，老村长坐在石头凳上，欣悦地看着他往来如风。 练拳最重要的，首先是努力，然后是天赋。 努力是根本，只要努力，一定能有成绩；但真正决定了学拳造诣高低的，还得是天赋。 当初在一群跟着他学基础八极的小伙伴中，洪锋就是学得最快最好的一个。姜野天赋也不错，但比他还是要差一点。 不过，那时两人学的东西少，差距看起来就不大。 但当洪锋开始学习杜氏八极拳的步法和身法后，这差距就越来越大了。别说姜野没学到步法和身法，就算学了，老村长也敢肯定姜野绝对不会像洪锋一样学得快、学得好。 就好像大树和小草的种子，看起来都似乎差不多大，但当把它们种好、养好，等它们开始长大，最后一个是参天大树，一个却是贴地矮草，这就是天赋决定的，即使是靠努力，也无法抹平其中的差距。 “锋哥，休息一会儿吧，你伤还没好呢。”夏晓妍端着碗药汤，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好嘞！”洪锋爽快地答应一声，走到老村长旁边一颗矮石头上坐下，接过药汤，也不管苦涩，直接一口仰天喝了个干净，又递回给夏晓妍，向她灿烂一笑。 夏晓妍心里一暖，转身回山洞去了。 “小锋，一会儿你陪晓妍去走走吧，这几天都在这，你们俩也没什么单独呆着的机会。”老村长是过来人，带着点笑容说道。 “是，师父。对了，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洪锋神情间微微有点迟疑起来。 “什么事？”老村长还以为他想问拳术上的事。 “师父，你觉得红军怎么样？”洪锋终于问了出来。 “红军？好人啊，怎么，难道你想去参军？”老村长微微一愕。 “不！我这辈子生是东村的人，死是东村的鬼，这里就是我洪锋的根，我哪也不去！”洪锋断然道。 “呵呵，好孩子，无论你怎么想的，师父都支持你。”老村长轻轻拍拍他肩膀。 洪锋原本还没把真正想问的问出来，但老村长这句“师父都支持你”，让他已经知道了那答案。 无论他做怎样的决定，都会支持他，这是出于信任。而他，不能辜负这信任。 假如那个地方真的藏着宝藏，那他会把宝藏留给东村，这个老村长这么多年来一直守着的地方。 “洪锋哥！冬梅姐找你！”小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李冬梅带着两个游击队的队员，风尘仆仆地从大运河边赶到了高山梁，给洪锋带来了一个消息。 北岛介一回沧州了。 老村长曾经组织人手，去山里找常顺和北岛介一。山间落叶断枝很多，根本没有留下脚印，给他们的寻找制造了很大的困难，直到昨天，他们才终于找到了人，但只有常顺和日本兵的尸体，并没有北岛介一。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一直在猜测北岛介一的下落，现在才知道了对方的下落。 “还有一件事，日本人把我爸转移到沧州监狱去了。”李冬梅神色凝重地道。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洪锋一时不太明白。 “坏事。”老村长叹道。 “怎么说？”洪锋有点不明白。 “早几年，我去过几次沧州监狱，那地方不好进。只要日本人在那留几个人，要想从外面进去救人，基本上不可能。”老村长解释道。 “对，原本这两天我们一直在商讨一些救人的方案，可是没想到今天上午，日本人突然把他从铁匠铺移到了沧州监狱。这下，想救人更麻烦了！”李冬梅蹙眉说道。 “那冬梅姐你来找我是？”洪锋心中一动，问了出来。 既然这么麻烦，李冬梅来找他干嘛？难不成觉得他可以闯进去救人？ “我是出来摸地形的，近期有可能会有日本人来场硬仗，顺便来知会你这消息。”李冬梅说道。 洪锋差点想问她是什么“硬仗”，但回心一想，这属于游击队的机密了，自己毕竟是个外人。 李冬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探望探望你，现在看来，你恢复得挺不错啊。这里有些药品，我想你用得着，关于使用方法，我可以教你。”说着从身后一名游击队员身上，取下一个布挎包，自里面取出几个瓶子和盒子。 第六十四章 故人重逢 东村的村民一向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药物了。平时受伤生病什么，都是找野郎中弄点偏方，或者山上随便采点草药，哪见过这些西药？ 洪锋好奇地接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地问，什么消炎药镇痛药，每一种都让他相当惊异。 他从小到大，只接触过行脚郎中，都是中医的路子。城里的医馆和医院，那是从来没进过，这些李冬梅口中的“西药”，对他来说，那是相当新奇。 不过好奇完之后，他却把药全塞回给李冬梅，说道：“这些东西我还是算了。” 李冬梅失笑道：“难不成你还怕我毒你？” 洪锋摇头道：“不，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不过，我的伤我有数，这样就能恢复，而你们游击队，一直和日本人战斗，肯定经常受伤，这些药物对你们更有用。” 李冬梅定睛看他一会儿，这才道：“没错，除了粮食外，我们最缺的就是药物。但你曾经几次帮过我和游击队，这些珍贵的药物是经过我们领导和队员一致同意赠送给你的。洪锋兄弟，虽然你目前还不是我们的同志，但你的作为仍然让我们敬佩，请收下吧。” 洪锋坚持道：“我真不用。这样吧，你就把它们当作我送你们的礼物好了。” 李冬梅见他坚持，也不强求，一边把药物收起来一边说道：“那好吧。不瞒你说，这些都是特效药，非常珍贵，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不只是我们游击队，更不只红军，全国还有那么多的老百姓，都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要是大家都能用上这些药就好了。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 洪锋也不禁听得心生感动。 这些红军战士，确实伟大，他们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整个国家的老百姓在战斗。 要是自己能再为他们做点什么就好了…… 想到这，他之前下定的决心不禁微微动摇起来，主动道：“冬梅姐，我送送你们吧！” 几个人离开高山梁，顺着山道而下，渐渐下到山脚。 “洪锋，你想说的要再不说，可就没时间了。”李冬梅笑着道。 “原来你看出来了。嘿，我确实有件事，想问问你。”洪锋没想到自己的意图被看了出来，有点惊异。看来，冬梅姐这个游击队长还真不是白干的，眼力这么好。 “你这个伤号，还专门送我们，还不要晓妍妹子陪，一看就是心里有事。说吧，是不是和晓妍妹子有什么感情问题，要和姐取经？”李冬梅笑眯眯地道。 “哪有……其实我是有点好奇，要是日本人盯着的那个宝藏，你们弄到了，会拿来干嘛？”洪锋终于问了出来。 “当然是拿来做为抗战的经费，你不会以为我们要拿来私用吧？”李冬梅好笑地道。 “没有，我就是问问。”洪锋敷衍道。 李冬梅又说起抗战的重要性，以及红军的宗旨，但另有心思的洪锋已经听不进去了。 大道理，他不是不知道，最近已经听得很多了。但在他心里，排在第一位的，还是自己的家乡。红军干的事，是大事，他理解，也愿意帮忙，但不可能为了他们什么都付出。 他已经下定决心，假如胖小所说的那地方真和宝藏有关，那也要留给东村！ 李冬梅看他表情，终于还是放弃了再次劝他参军的想法，话题一转：“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我们走了。” 洪锋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冬梅姐，你刚才说你们也缺粮？” 李冬梅叹道：“这年头除了土匪和日本人，谁不缺粮？” 洪锋一想也对，这些红军，要和日本人打仗，肯定没人手种粮食，怕是也没什么钱买粮，不缺粮才叫奇了。 这么一想，他不禁更是感动。 东村的乡亲们平时只需要养活自己，就这么个简单的事，都极为困难，这些红军不但要养活自己，还要和日本人战斗，所受的苦难比乡亲们不知多多少！ 想到这，他正色道：“那我有件小礼物想送给你们。” 李冬梅奇道：“什么小礼物？” 洪锋神秘一笑，说道：“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礼物。你找个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估计来回得花个半天。” 李冬梅大感好奇，洪锋这个人不是玩花架子的，既然说了“不会让你们失望”，那这礼物一定不一般！ “好，那就明天早上吧。” 第二天一大早，洪锋和李冬梅，以及两个游击队的队员，一道出发，骑马前往小黄山。 路上，洪锋一直没挑明礼物是什么，李冬梅也没问，一路闲聊，从国聊到家。 聊得久了，李冬梅说起她女儿小月月经常说起洪锋这个大哥哥，洪锋也很喜欢这个小丫头，边聊边行，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小黄山。 留了一人在山下看着马，三个人上山，到晌午时，到了小黄山土匪的那个山寨。 临时搭起的聚义大厅早就塌了，遍地是血渍，尸体早就被烧尽。 李冬梅疑惑地道：“到底什么礼物？” 洪锋笑笑：“不在这，还得走。来吧！” 高山梁，老村长一个人站在山洞前，眯着眼晒着太阳。 夏晓妍去几里山路外的山泉边洗衣服，洪锋又跟着游击队的人去了小黄山，一时间，他像是回到了前几天一个人在这藏着的时光，周围静悄悄的，仿佛完全和外界隔离了一样。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一个带着一点异国腔的男声，忽然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老村长浑身一震，没有转身。 “洪子修，我想，你还没忘了当年那场比武。从那以后，我以你为目标，勤修苦练，发誓一定要找到你，报当年一败之仇！” 那男人的声音中，带着越来越强烈的激动情绪，每一句话，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样。 老村长长吁一口气，终于说出对方的名字：“北岛介一！” 在他身后十多米外，一条挺拔身影站立着，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死死盯着他的后背，像是唯恐一转头，他就会消失一样。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岛介一！ 他缓缓道：“这些年，我想尽办法，找寻你的下落，如今，当年未尽之战，终于可以再续！” 老村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的比武，当年就打完了。” 北岛介一淡淡地道：“你赢了，当然可以说完了；但我输了，那当年的比武就没完。我的武道，不允许我放弃和认输！” 老村长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好一会儿才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老村长，你得感谢我，促成了你们二老的重逢。” 老村长霍然转身，震惊地看向站在北岛介一身旁的年轻人，脱口道：“小野！你竟然投靠日本人！” 一只耳一身保安队的服色，虽然腰板挺得笔直，没有一般保安队汉奸的猥琐，但神情间却全是冷漠。他昂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可是我们老祖宗的老话！” 第六十五章 危险的计划 老村长眼中现出掩不住的失望之色，轻叹道：“你真的……让我失望。” 一只耳清楚东村周围地形，当然知道他能藏在哪里。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四面八方超过二十名日本兵围了出来，将老村长可能的逃路全部封死。 老村长却没再露出半点震惊神色，神情出奇地平静。 一只耳一震，神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怒指着老村长，道：“闭嘴！你没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宁可被老村长狠狠臭骂，甚至被老村长打一顿，也不想听到这一句。 但老村长再不看他一眼，目光转向北岛介一，道：“我老了，你也不年轻，再纠结几十年前的旧事，这又是何必呢？” 北岛介一已经完全没了几天前困在山区时的狼狈，目光灼热地道：“真抱歉，我从来不是那种会一笑抿恩仇的人。也因为这，我才能在这几十年里不断精进，希望你也没有放弃练拳。” 老村长摇摇头，道：“拳，我早就不怎么练了。在这世道，练了又有什么用？” 北岛介一微微错愕，随即道：“我不信，有那么上乘的武术，你真能舍得放弃？” 老村长淡淡地道：“你身边那个畜牲，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我有没有练拳，他比你清楚。” 一句“畜牲”，瞬间让一只耳像被踏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跳了起来，他勃然怒道：“太君，让我拿下他！”不等北岛介一发话，大步扑去！ 北岛介一双眼微眯，没有制止。 一只耳主动挑事，正好帮他确认一下洪子修现在还有多少实力。 一只耳仗着年轻力壮，出拳似猛虎下山，狂轰而去！ 老村长微微摇头，错身撤步，向右后方微退半步。 呼！ 拳头擦着他左颊边而过，看似惊险，但却完全没打中他。 “八极在快不在急，你始终没能把握到这个要点。”老村长说道。 说话时他几乎是和一只耳紧贴着，换了别人，多半得先退开，或者把一只耳反击推开，但他却是双手仍自然地下垂着，没有反击的意思，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这种距离下，对方会趁着他说话分神的时候，把他打倒。 一只耳又惊又怒，回肘顶击，起肩靠打，一连七八招连串施出。 然而老村长始终只是错步而踏，在方寸之间游走，次次都是和一只耳的攻击险险错过，像是很危险，然而却次次都是有惊无险，每一招之间都透着游刃有余。 一只耳从来没见老村长施展过全力，所以动手之前，带着几分轻视。然而真正交手起来，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这位带自己入门的“师父”，实力竟然强得可怕！ 不！ 我绝对不能输给他！ 他心里焦急，动作就急躁起来，一个回旋勾击，想要加快抢攻速度，哪知道老村长又是一个撤步，轻松避过他的勾击。 一只耳发力过大，身体旋势太强，脚下被老村长隐蔽的一绊，啪叽一声，撤了个屁墩儿。 老村长退到了两步外，仍是那样垂着手站着，说道：“你不行。” 一只耳发狂般跳了起来，就想再扑过去。 太丢脸了！他新投靠北岛介一，原本是想立功露脸，没想到居然这么丢脸！ 尤其是他眼角余光已经扫到，周围围死老村长的二十来个日本兵，虽然因为在执行任务，而没有笑出声来，但个个脸上都是一股强忍的笑意！ 可想而知，这些日本人是在嘲笑他！ 不行，必须找回面子！ 但不等他扑上去，肩头陡然被人一抓。 一只耳大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人向后抛了出去，至少飞出两三米，才落回地上！ 还在空中时，他已经看清，抓抛他的，赫然是北岛介一！ 这个年纪比他大得多的日本高手，力气居然这么大！ “你不行，我来吧。” …… 小黄山，三个人从山腰往后山而去。 山路上，李冬梅跟在洪锋的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这边有沟，你小心点。”洪锋跨过一条暗沟，转身说道。 “嗯。”李冬梅应了一声，跨过暗沟时一个没站稳，左脚踩滑了。 “小心！”洪锋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把她拉了上来。 “谢谢，这路真难走。”李冬梅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她在想事，分神了，否则也不至于踩滑。 “累了？要不先歇会儿？”洪锋问道。 “不用，继续走吧，早点回去，我还有事。”李冬梅摇摇头，推了他一把。 “冬梅姐，你好像有心事？”洪锋终于有点看出来了，一边走，一边问。 “这……”李冬梅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有件事，昨天我来的时候就想和你、和老村长商量一下，但一直没说出来。” “什么事？”洪锋奇道。 “北岛介一这个人，你应该有一些了解了。这人是日方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地位很不一般，他知道的日军军方机密，恐怕比井上雄男这样的沧州日军最高指挥官，还要来得多。”李冬梅说道。 “嗯，我大概知道。不过，你说这个的意思是……”洪锋仍没听明白。 “假如，我们抓住他的话，会对沧州地区，甚至整个中国的抗日行动，带来巨大的正面影响。”李冬梅缓缓说道。 “确实是。不过，他好像平时都在日本人的保护下，没什么机会抓他啊。”洪锋挠头道。 “不，现在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但这个机会，需要经过你们的同意。”李冬梅神色严肃地说道。 “我们？我和谁？”洪锋隐隐有点不妥当的感觉。 “你和老村长。”李冬梅一咬牙，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计划，是她和刘副团长多次商讨形成的。但这件事，毕竟是拿别人的性命来冒险，不征得洪锋和老村长的同意，他们不敢贸然实施。 洪锋一呆，停下脚步，随即微微一震，转身看着她，失声道：“你想把我们藏身的地点，透露给北岛介一知道！” 李冬梅没想到他这么聪明，只根据她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计划。她没有否认，点了点头：“捕捉北岛介一，进行这个计划的原因除了刚才说过的，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想要营救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师叔。” 洪锋呆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终于明白李冬梅为什么要到高山梁附近考察地形，原来是想制造一个机会，在那设伏，抓住北岛介一！ 可想而知，假如北岛介一知道了老村长和他洪锋藏在高山梁，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赶来。假如透露消息的人再制造一点紧张，假意说他们很快就要转移，可能北岛介一连人手都没法准备足够，就会赶来抓人。 那时，准备妥当的游击队，要抓他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但这事会有一些风险，比如说万一北岛介一根本不急，非要准备齐人手之后，再来高山梁，那游击队就不一定能抓住他，甚至万一捕捉失败，北岛介一发怒，别说老村长和洪锋在高山梁的藏身处废掉，连整个东村都有可能遭殃！ 这个计划，非常大胆，也非常冒险。 成，大功；败，对洪锋他们就是灾难了。 第六十六章 真正的高手 “相信我！这件事的风险和把握，我们是经过很多次的讨论和研究，才敢向你们提出这计划。我可以保证北岛介一到时候能带到高山梁的日本兵，最多超不过一个小队，因为沧州城原本剩余的军力就不足，而且经过上次的围袭，现在更是需要留兵镇守。这种兵力的话，假如先布置下陷阱，以我们游击队的力量，有很高的把握可以击溃他们。”李冬梅诚恳地道。 洪锋沉默下来。 难怪李冬梅昨天没敢跟他提，这事上风险不小，他第一反应就是不答应。 但如李冬梅所说，这确实是救李师叔最好和最有可能的办法。 “假如你们不愿意，我们保证绝对不勉强。”李冬梅再道。 “让我考虑一下，咱们先做今天的正事吧。”洪锋说道。 高山梁，老村长在看到北岛介一第一招出手时，脸色就是微微一变，原本一直垂着的双手快速交叉架起。 砰！ 又急又快的劲拳，轰击在老村长的双臂交叉处，老村长身不由己，朝后噌噌噌噌噌噌，连退六大步，才勉强站稳！ 一只耳完全看呆了。 这一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强得令人震惊，完全不像是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者能轰出的一拳！ 那令刚才耍他一只耳像耍猴一般的老村长，也没法躲避开，只能硬挡，还得是双手挡，然而尽管是双手挡，也没法挡下，退了那么远！ 北岛介一没有追袭，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死死盯着老村长，道：“原来你真的放弃了练拳，水平和当年相比，并没有多少进步，令我失望。” 老村长双臂微微颤抖，脸色再不像之前那样镇定，道：“你的拳路原来已经改了，求刚求猛，求快求速。” 北岛介一缓缓收拳，道：“当年我输就输在速度上，现在我也要从速度上赢回来！”话刚落，人已二次前扑，速度快得一只耳的眼睛都差点跟不上。 呼！ 强劲的破风声中，北岛介一第二拳瞬间轰到老村长面门前！ 老村长此时面色严肃之极，身形微微下潜，当北岛的拳头打到他面前三寸时，他脚下突然斜着向前移动，带动身形直闯入北岛怀前。 随即二人的身体冲撞到了一起，强势而来的北岛介一，身形猛然后退。 “这老家伙，这么厉害吗？”一只耳看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更让一只耳震惊的是，老村长用出这么厉害的招术，可实际上也只是逼退了北岛介一，这北岛貌似更厉害，因为他在后背时，左臂是横于胸前的。老村长那近身靠肩的一撞，实际上被北岛介一给挡住了。 “哟西，这才是正宗的八极，短打近身时的速度，快到让人感到兴奋。”北岛介一晃了晃手腕道：“来，继续！” 唉！ 老村长叹息一声，踩两仪桩站稳，摆开格斗式，道：“该来的既然来了，躲是躲不了了。北岛介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你身为日本纯正的武术家，我希望你只冲着我一个人来。” “冲不冲你一个人，你说了不算。”北岛介一突然抢步向前，双拳如流星赶月，朝着老村长发起了猛攻。 老村长第一次在人前显示武功，他年纪虽然大了，身体更没有洪锋强壮，可一套八极拳打得浑然天成，近战短打，拳法、身法、步法，达到了一种让人光是看上几眼都会感到恐惧的程度。 就是北岛介一这样的高手，在老村长全力施为下，竟然也没有表现出绝对优势来。 “该死的老村长，这才是正宗八极拳吗？难怪洪锋变得那么厉害了，这老不死的打拳的路子，跟洪锋是一个样的，竟然不教我，他竟然不教我。”一旁观战的一只耳气得抓耳挠腮，双眼中都布满了红血丝。 现在的一只耳，完全被嫉妒给蒙蔽了心智，他一昧的恼恨老村长，却没想到自己本身有问题。 “洪子修，你再次让我领略到了八极拳的风采的。” 打斗中的北岛介一，眼中不停的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 二个打了近五分钟后，北岛突然加快了攻势，并且开口道：“可惜，正如你所说，你把功法丢了太久，真的没什么大长进，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对你已经不感兴趣了，只要你交出拳谱，我就饶你一条老命，怎么样？” “你休想。”老村长感到压力倍增，眼前的北岛介一，体力简直好得像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一样，而他自己的身体却有些吃不消了。 “八嘎牙路！我最讨厌你们中国武术家这种倔脾气，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大日本功夫的厉害。” 北岛介一的眼中凶光闪烁，拳劲突然变得无比刚猛，身法、步法的速度也提升了许多。 老村长本已经竭尽全力了，在对手突然变幻节奏后，整个人都显得迟纯了几分。 呼！ 北岛介一脚下猛蹬，突进一拳直袭老村长的面门。 “好快！”在这一刻，即便是老村长也被震撼了一下，他全力后退，哪怕对手的拳头没有打中他，可拳风也吹得老村长额前灰白的头发吹得向后倒卷。 呼！ 紧接着，又是一拳。 “快！” 老村长和观战的一只耳同时惊呼出声，北岛这一拳比前一拳的速度更快，快到让老村长感觉眼前一花，险些做不出正确躲避动作的程度。 “高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一只耳看着一拳快似一拳的北岛介一，眼中流露出几分狂热之色。 而老村长此时的处境却糟糕到了极点，他被逼得步步后退，甚至身形已经有些不稳，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洪子修，你输定了。” 北岛介一舒展双臂，身形微微下潜，而后弓身扑进，一边进攻一边说道：“五拳，我保证，接下来五拳之内就让你败北。” “败又如何！” 老村长剧烈的喘息着，虽然身体已经明显支撑不住，可他却不失骨气的说道：“胜不骄，败不馁，是我们中国武术人从来没有失掉过的气节。就算我输，就算我死，中国的八极拳谱，也不会落到你的手上。” 第六十七章 连女人都打 呼呼…… 北岛介一不在废话，连出两拳，打得劲风呼啸。 老村长此时只能是凭着本能在躲避，躲过第二拳时，他右肩处被拳劲擦中了一点，肩头的粗布料立刻出现一缕麻花状的破损。 “第三拳。”北岛介一大吼一声，又是一拳跟上。 老村长架起双臂格拦对手这一拳，然而北岛介一的拳劲太大了，老村长这一挡只挡住了一半，北岛介一拳尖擦中他左颊，老村长刹那间感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闷哼一声，向右侧跌了出去。 “太……太厉害了！”一只耳脱口叫了出来。 这并不是奉承，而是他真正的想法。 早前输给洪锋，刚才输给老村长，一度他都有了这两人在武术上的造诣，已经不可能有人达得到的错觉。 可是现在，北岛介一这并不花哨复杂的拳路，竟然轻轻松松，就击中了老村长！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强得可怕！八极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老村长连跌了好几步，想要站稳，但脑子里却一阵昏眩。 北岛介一这次没再费事，大步走到他面前，第四拳再出。 头部受创的老村长急促的抬手去架北岛的拳头，可北岛介一左拳突然一收，右拳猛然打出。 砰！ 这一拳打得老村长真的无力防守，一拳结结实实的打中了他的左脸。 北岛介一收了拳定势，中招的老村长嘴角处甩出一缕血线，无力的摔倒在地，彻底昏了过去。 “绑了。”北岛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四周的日本兵立刻分出两人，上前把昏迷的老村长绑了起来。 北岛介一转头看向一只耳：“你带几个人，在这周围搜一下，看看那个洪锋在不在这。” 一只耳惊醒过来，恭恭敬敬地道：“是！” 现在他对眼前的北岛介一，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投靠，更多的是对强者产生的敬畏和服从。在他看来，什么八极拳，学不学都是一样，反正比日本人的武术差多了！ 要是自己将来能学到北岛介一的本事，哪怕只有一半，恐怕洪锋在自己面前，也不可能那么威风八面吧！ 小黄山的后山坳，原本是众土匪避难的那山洞里，李冬梅和随行的游击队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成堆成袋堆在一起的粮食。 “这些都是土匪的存粮，应该够吃很久了。”洪锋拍了拍其中一袋。 几天前，一只耳等人在山寨中远远望见这边起了浓烟和火焰，下意识以为洪锋是烧了这里的存粮，那其实只是误解。 要知道洪锋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对粮食比对自己性命还珍惜，哪会这么轻易，就真的把粮食烧掉？ 他当时在山洞外的必经之路上布置了陷阱，只是假装烧了一些干柴和树叶，目的是为引对方土匪再来这确认情况，以便逐个击破。 哪知道一只耳以为粮食被烧，一气之下，没有派人来确认，而是直接拖出夏晓妍母女俩来逼他洪锋露面。 事后，由于这里位置非常隐蔽，游击队的人也没找到这个地方，只有洪锋一个人晓得这里藏着的大量粮食。 “洪锋兄弟，你这个礼物真是太及时、太贵重了！”李冬梅猛地叫了起来，激动得一把抓住洪锋的双手。 “我能帮你们做的，也就这些了。不过，我希望你们能留一点给我，我们村里也很缺粮食。”洪锋坦然道。 “那当然！我立刻找人过来，把粮食搬运出小黄山！”李冬梅高兴地叫道。 洪锋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长吁一口气。 那个暂时还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宝藏，他是不准备给红军了，不过这些粮食，应该也能帮上不少忙，他算是够义气了。原本，他是想等伤再好一点，把这些粮食全搬回东村，给乡亲们的。 高山梁的一侧，夏晓妍背着一筐洗净的衣物，哼着轻快的山歌往回走。 从小就爱唱歌的她，有着一副百灵鸟一般的嗓子，优美的哼声在山间回荡着。 她正绕过一棵大树，前面突然几道人影出现，带头的一道邪笑道：“真是老天爷成全，晓妍，咱俩没完的婚事，看来这次是没问题了！” 夏晓妍一听这声音，登时吓得一个哆嗦，抬头看时，花容失色：“姜野！” 一只耳狞笑着逼向前来，道：“叫得这么生分，别忘了我很快就是你男人！” 跟着一只耳的几个日本兵也围了过来，而且个个眼放贼光。原本找了半天没发现任何人的一只耳已经气馁了，可是想不到正要回报北岛介一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夏晓妍，这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忙啊！ 夏晓妍连连后退，“你放过我吧，毕竟我们都是东村的乡亲，你……” “不，我们不是乡亲，我是你的男人，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了，你注定是我的人。”一只耳此时五官都有些扭曲，吼出这句话时整个人都激动得有些颤抖。 跟着一只耳的几个日本兵早就看夏晓妍看得眼睛发光，此时不用一只耳吩咐，已经全都邪笑着扑了上去。 夏晓妍尖叫一声，把背上背的衣物一扔，转身就跑。万万没想到，这才脱离一只耳的魔爪没几天，竟然又遇到了他！ “跑？看你能跑到哪去，哈哈！”一只耳得意的狞笑，飞身追了过去。 几个日本兵在这山路上的速度都不如他，转眼被他超过。 夏晓妍只逃出二十多步，就被他从后面抓住胳膊扯了回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夏晓妍尖叫着挣扎，却挣不脱，情急之下，回头就一口，咬向一只耳的手臂。 啪！ 一只耳反应飞快，松了手，反手就是一耳光搧在夏晓妍面颊上，直搧得她摔翻在地。 “还是老话说得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女人就是要好好整治！”一只耳笑道。 “你……你连女人都打，你还算什么男人？”夏晓妍强撑着捂住被打得鲜红的面颊爬起来，含着眼泪就那么坐在地上朝后缩，一直缩到了一棵大树前，再退不动了。 第六十八章 日本人的狗 “看来打得还不够，你还敢骂我？”一只耳沉下脸，就想朝她迫去。 哪知道还没跨出步子去，后面赶到的日本兵其中一个，一把抓着他肩头就把他往后扳。 “你干什么！老子打老子的女人，你管不着！”一只耳大怒，一抖肩，把那日本兵的手抖开。 那日本兵勃然大怒，退开一步，步枪一抬，指向了他。 一只耳登时大惊，慌忙换为笑脸：“我……我们自己人！” 那日本兵用生硬的日本话喝道：“滚开！” 一只耳万万想不到这日本兵居然还护着夏晓妍，只能悻悻地退开几步。 那日本兵这才收起枪，脸上又露出淫邪笑容，和几个同伴转身走到夏晓妍面前，把她团团围住，一个个伸手就朝她身上抓去。 “你们干什么！拿开你们的臭手！救命啊！”夏晓妍拼命护着自己，惊声尖叫，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日本兵比一只耳还要可怕！ 一只耳张口结舌地看着这幕。 该死的！ 还以为这些日本兵是要帮她，原来他们只是嫌他挡住了他们行乐！ 几个日本兵一边用日本话轻薄地说着什么，一边分出两人，蹲了下来，把夏晓妍双臂抓住，反扭到背后，迫她抬起头，挺起了身子。 其它人则趁机伸出魔爪，抓向她身上。 夏晓妍双手动弹不得，急得两条腿猛踹，兔子急了也咬人，她平时虽然没什么力气，可是这几下连踹，生生把面前的日本兵踹得向后退开，一时不敢靠近。 “八嘎！”一名日本兵火了，反手把枪抓了起来，拿枪托照着夏晓妍膝盖上就是一记。 “啊！”夏晓妍痛得惨叫出来，再没法踹出去。 一只耳也不禁看得双拳猛然握紧。 这是他的女人！这些日本狗，竟然敢那样打她！ “再踢，就杀！”另一名日本兵用生硬的中国话吓唬着夏晓妍，一边还拿步枪上的刺刀，作势向她身上虚扎。 扎了几下，随即刀尖一勾，欲划破了她身上的衣衫，可夏晓妍下意思的偏了下身子，没有划破衣服却被刺刀挑断了几根发丝，吓得他俏面生寒，嘴唇都在哆嗦，直看得几个日本兵哈哈邪笑。 “姜……姜野！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你还是不是人！”夏晓妍带着哭腔，嘶声叫了出来。 一只耳眼内火气瞬间腾升起来，向前踏了两步，拳头捏得喀喀直响。 日本兵立刻察觉，其中两人霍然转身，枪一抬，刺刀指向他。 “支那猪，滚开！”一个日本兵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吼起来。 一只耳一惊，吓得又朝后退了几步。 北岛介一还没允许他开始带枪，现在他是赤手空拳，要跟这些日本兵斗，实在是力不从心。 夏晓妍哭着叫道：“你就是个废物！” 一只耳听着她的哭叫，情绪激动起来。 但看看日本兵手里的步枪，他终于还是低下了头，蹲了下来，不敢再看夏晓妍半眼。 “学，狗叫！”一个日本兵得意地叫道，刺刀在他头侧晃来晃去。 一只耳低着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来，但最终还是“汪汪”地叫了两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已经背叛了东村，除了当日本人的狗，再没其它路可以走。 几个日本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夏晓妍终于彻底绝望，眼泪像夏雨般倾泻而下。 但，她绝对不会让日本人玷污！ 趁着抓她手臂的两个日本兵嘲笑一只耳的机会，她猛地一抽手，挣脱出来。 两个日本兵一时不备，大惊下看向她，还以为她要攻击自己。 哪知道夏晓妍一伸手，抓住了一个日本兵的枪。 “放开！不然，开枪！”那日本兵大惊。 “不！”一只耳绝望的吼叫声，响了起来。他太了解夏晓妍，一眼就看出她要干什么！ “锋哥！下辈子晓妍再嫁给你！”夏晓妍悲叫一声，整个人朝着刺刀上撞去！ 几步外，寒风轻掠，草丛间一朵娇艳的野花，被风儿从叶间刮落，生机点点逝去。 从来娇花不受寒，原是北风不惜艳； 来年春起花重开，已是别花绽新颜…… 几里山路外，高山梁上，北岛介一皱眉听着日本兵回报。 周围大多地方都已经搜找过，但却没找到洪锋的下落。现在只剩下一只耳带着人还在找，要是连他们也没消息，那就说明洪锋不在这了。 难道，他回了东村？ 但这个可能性实在是微小，将心比心，如果他北岛介一知道自己被赢不了的对手抓捕，一定会藏到其它地方，不会留在旧地。 因此，北岛介一之前推测，洪锋应该是和老村长一起藏在高山梁，没想到居然猜错了。 他正沉吟间，突然间听到一声枪响，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 …… 砰！ 围在他周围的十几个日本兵无不紧张起来，向四周张望。 北岛介一微微色变。 怎么回事！哪来的枪声！ 地上，被反绑着双手的老村长早已经苏醒，见他这反应，不由露出笑容，说道：“你只带这点人过来，实在是大意了。” 北岛介一霍然转头看向他，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老村长悠悠地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你们日本人，总是骄傲自大，觉得自己能在这华夏大地上肆无忌惮。可是，在这世上，却有人根本不怕你们。” 北岛介一一边挥手示意手下展开防御，一边道：“你到底是在说谁？” 老村长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加深起来：“还有谁，敢找你们日本人的麻烦呢？” 北岛介一终于撑不下去，沉喝道：“你是说游击队？！” 他这次确实带的人手不够多，原本是没想过游击队的会在这周围。如果真的被游击队截到，就算他北岛介一再强，也有败无胜！ 老村长表面镇定，心里其实比他还要紧张。 他不知道夏晓妍和洪锋什么时候会回来，如果他们在这些日本人离开前就回到这里，到时候不只是他被抓，连两个小的也逃不过噩运！ 因此，这时听到枪声，他立刻故意吓唬对方，希望北岛介一能赶紧离开。 北岛介一脸色变了好几次，终于喝道：“带上他，立刻撤离！” 第六十九章 贞洁烈女 回到高山梁，李冬梅突然一把拉住洪锋：“等等！不太对劲！” 洪锋疑惑地看她：“什么不对劲？” 李冬梅警惕地扫视周围：“这里的脚步印子，多得有点奇怪。” 洪锋朝地上一看，的确，干泥地上到处都是浅浅的脚步印，而且大小不一，似乎是曾经有很多人在这来回走动过。 难道是…… 洪锋心中一震，再顾不上其它，挣开了李冬梅的手，朝着山洞内扑去：“老村长！晓妍！” 李冬梅没想到他这么冲动，忙拔出枪来，一边挥手让随行的游击队员警戒，一边追着洪锋进了山洞。 不多时，他们又退了出来，洪锋急红了眼，吼道：“人呢？人呢！” “队长，周围没人。”一名游击队员从山洞上方的高处跳了下来。 “看来，日本人已经走了。”另一名游击队员说道。 “日本人？你们怎么知道来这的是日本人？！”洪锋霍然转头瞪向他。 心里却浮起一个可怕想法。 难道，李冬梅其实骗了他，趁着他不在这里时，已经实施了那个危险的计划？这里的日本人，就是红军和游击队带来的？ 李冬梅忙道：“你别多想，这些脚印，很明显是军靴的底子，这种装备，沧州周围，只有装备精良的日本兵才有。” 洪锋一呆，情绪慢慢缓和下来。 “难道晓妍和老村长已经被……被日本人抓走了？” “洪锋，你不要急，我一定会帮你查出来！不过这里已经不安全，你先跟我们一起离开，我们在附近有个藏身点，还是比较安全的。”李冬梅劝道。 游击队的藏身点，就设在离高山梁不远的一个小峡谷内。 只看位置，洪锋就知道，游击队这是在为李冬梅的计划做准备。这里距离高山梁的上山路线不到三里，易守难攻，如果真抓到了北岛介一，退到这里也方便抵抗追来的日本人和逃跑。 “小钟！”快到藏身点时，李冬梅对着左侧山坡上招呼了一声。 “队长！”那边山坡上一条矫健的身影，迅速跑了下来，是个平头年轻人，穿着打扮都相当精干，充满活力。 “高山梁上怎么回事？”李冬梅没废话，开门见山地问。 “日本人来了！还抓走了老村长！”小钟急切地道。 “你们怎么没阻止他们！”洪锋有点急了。 “我们没想到他们能找到这，没准备好。等到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抓住老村长了。”小钟有点无奈地道。 “洪锋你别急，先弄清楚日本人怎么会找到这再说。”李冬梅安慰洪锋道。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小钟却道。 “你知道？那是咋回事？”跟着李冬梅的一名游击队员奇怪地问。 “有个叫姜野的人，你们都知道吧？”小钟看着洪锋。 “难道……”洪锋一震。 “他投靠了日本人！”小钟恨恨地道。倒不是他对姜野有什么仇，而是他对所有投靠日本人的中国人，都极为鄙弃和憎恶。 洪锋双拳猛地握紧。 一只耳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 李冬梅心细，追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小钟应该不认识姜野，就算远远地见到姜野和日本人在一起，也不可能一下就知道是姜野带的路。 小钟叹道：“那个姜野，带着日本人欺负东村那个叫夏晓妍的姑娘，被我们撞见了。姜野还真不是个东西，看着日本人想污辱夏姑娘，居然不但没出手阻止，还乖乖地学狗叫，真特么是个窝囊废！” 洪锋剧震道：“晓妍她……她……” 李冬梅也是心叫不妥，道：“洪锋你别急，晓妍她这么好的人，肯定有好运！” 洪锋眼眶大红，悲恸地叫道：“我要宰了他们！”一转身，大步而去。 不用问，日本人畜牲不如，姜野又不阻止，那晓妍肯定已经出事了！晓妍就是他的一切，就算是死，他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 李冬梅吓了一跳，忙死命拉住他：“洪锋你别急！先听小钟把话说完，万一晓妍没事呢……” 小钟忙道：“夏姑娘真的是贞烈，她宁可死，也不要被日本人污辱，所以趁着日本人不注意，撞刺刀自杀……” 洪锋眼前一黑，猛地仰天狂吼一声：“晓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猜测是一回事，但听到小钟说出实情又是一回事，后者带来的冲击和悲痛，彻底击垮了他！ 老天爷！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晓妍！ 她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姑娘，原本应该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洪锋痛哭流涕，耳边仿佛又听到了夏晓妍那甜美的嗓音在叫他。 “锋哥，你看那朵花多漂亮！” “锋哥，你别练了，伤还没好呢。” “锋哥，等你回来，我做野菜汤给你喝。” …… “锋哥！” 洪锋突然一僵。 不对，好像真的有人在叫他，而且，好像是……晓妍？ “锋哥，你怎么哭啦？”急切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随即一道娇俏身影跑到他旁边，惊慌地蹲了下来。 洪锋僵硬地抬起头，瞬间看到了那熟悉的俏丽面容。 夏晓妍！ “晓妍你……你没死？”洪锋不能置信地道。 “怎么你以为我死了么？”夏晓妍心疼地道，拿手绢帮他擦掉从不轻弹的男儿泪。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洪锋哭泣，这个从小到大，从来不会为任何事哭的男人，竟然为了她落泪！ 忽然间，一股浓烈到令她几乎没法呼吸的幸福感，把她包裹住了。 洪锋经历了由地到天的心情变化，瞬间激动起来，猛地一把抱住她。 “晓妍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洪锋激动地连叫了好几个太好了，浑身颤抖起来。 “呀，锋哥你抱疼我了！”夏晓妍吓了一跳，脸蛋羞得通红。 洪锋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抱她！ 一旁，李冬梅松了口气，转头瞪向小钟。 “你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啊？” “我的错，我的错……”小钟讪讪地笑着挠挠头。 等洪锋冷静下来，小钟才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原来夏晓妍决意自尽的时候，人还没撞到刺刀上，刚刚赶来的小钟等人，就开了枪，不但打死了其中三个日本兵，还救下了夏晓妍。 可惜的是，一只耳逃脱了。这家伙地形比谁都熟，一遇到危险，就溜进了树丛，游击队赶来的人手不够，只能放弃追他。 至于高山梁上的北岛介一等人，则跑得太快，游击队虽然在藏身点有足够的人手，但来不及布置埋伏，只能眼睁睁看着北岛介一等人抓着老村长逃离。 “现在要救人，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李冬梅最后分析道。 “什么路？”洪锋看着她。 “抓北岛介一！”李冬梅一字一字地道。 除了她之外，其它人全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小钟才道：“可是北岛介一已经抓到了他想抓的人，肯定会一直窝在沧州城里，要抓他怎么可能？” 冷静下来的洪锋心里一动，道：“不！这不一定。北岛介一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弄到八极拳谱，可是现在师父已经把拳谱传给了我。” 这件事，他本来不打算在外人面前提起，但事关救人，他也顾不得了。 小钟迟疑道：“拳谱上的内容，我想你师父应该是知道的吧……” 洪锋断然道：“我师父绝对不会告诉他！” 他太了解老村长了，虽然平日里是温和慈祥的一个人，但那不代表他骨头软。事实上，他的铁骨铮铮，绝对不是日本人能够扳得断的！ 李冬梅叹道：“我相信老村长的为人，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北岛介一为什么一直留着李铁匠的命？” 第七十章 目标是北岛介一 洪锋表情一滞，随即醒悟过来，色变道：“你是说，他们留李师叔的命，是为了拿他来威胁师父和我，逼我们交出拳谱？” 李冬梅重重点头。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这确实是唯一可能，否则北岛介一这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显然没有留下李铁匠性命的必要和善心。 “不过，这件事并不是一定的，我们需要进沧州城查清情况，然后再确认是不是能继续用原本的计划来抓北岛介一。”李冬梅再道。 午后，烈日高悬。 一只耳和两个日本兵狼狈地在山间蹒跚而行。 “姜桑！休息，休息一下！”一名日本兵扛不住了，喘息着倚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另一个日本兵也跟着坐下，刚才光顾着逃跑，他们跟高山梁的北岛介一等失散，现在困在了山区里。 “是，太君。你们累了吧？我给你们推拿推拿！”一只耳讨好地绕到一名日本兵身后，抓住他双肩。 那日本兵懂得的中国话非常少，听不懂他的话，正要问他要干什么，蓦地一只耳双手一把托住他下颌位置，猛地朝一侧一扭。 咔嚓！ 那日本兵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命呜呼，脑袋软软垂落！ 旁边另一个日本兵大惊，伸手就想抓枪。 一只耳一记劲踢，把枪踢到一边，随即上前就是一记膝顶，狠狠顶在他肋下。 惨叫声中，那日本兵断了至少七八根肋骨，摔翻在一旁！ “太君，来，给老子学个狗叫！”一只耳抓起地上另一把枪，刺刀逼到那日本兵的喉咙，凶恶地吼了一句。 就是这个日本兵，刚才逼他学狗叫，那屈辱他怎么可能会忘？ 那日本兵惊恐地抬头朝他大叫，但叫的全是日本话。 “妈的！叫你学狗叫！”一只耳骂了一句，刺刀一下扎进那日本兵的左肩。 那日本兵又是一声惨叫，继续对他大叫。 “学不学！学不学！”一只耳一边吼，一边一刀接一刀地刺过去，每一刀都是浅浅扎一下，他不想现在就杀了对方，所以下手时主要还是为了折磨对方。 那日本兵挨了十多刀之后，终于撑不下去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汪……汪……” 一只耳哈哈大笑，一刀狠狠扎进那日本兵的胸膛：“叫得好！” 那日本兵双眼圆睁，喉咙里呃呃作声，渐渐没了声音，变成一具尸体。 一只耳松开了枪，喘息了好几下，才平复下来，冷冷道：“欠我的，我一定会讨回来！” 沧州城，花满楼。 一间和式雅间内，北岛介一穿着黑色武服，盘腿坐着。 两个打扮成日本艺伎模样的浓艳女人，为两人分别斟上清酒后，就退出了房间，留两人在内。 和北岛介一隔桌相对的，是老村长，他也是盘腿坐在那，微微佝着背，看着面前桌上的精美菜肴。 “不要客气，这是我款待老朋友的方式。”北岛介一微笑着将面前的酒杯拿起，轻轻品啜。 “好酒好菜，可惜的是，我没有享受这些的福分。我知道你想拿到拳谱，可惜的是，不在我身上。”老村长平静地道。 “我知道。我徒弟长野川，略施小计，就让你那个笨徒弟洪锋，说出了拳谱的下落。”北岛介一给自己再倒了一杯清酒，不疾不缓地说道。 “看来，你对你的徒弟十分得意，我想请问一下，你那位算计了我的‘笨徒弟’的徒弟，现在在哪？”老村长笑眯眯地问。 北岛介一动作一僵。 长野川和三十余名日本兵，被洪锋烧死在野外，这件事，对他这次来华所带的实力，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他平时最为倚重的得力助手，是死在洪子修的徒弟手中，让原本就对洪子修有心结的他，格外感到耻辱。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徒弟选得不错。不过，今天我宴请你，并不是为了拳谱的事，而是为了让你见一个老熟人。”北岛介一说着，打了个响指。 房门拉开，一个神情委顿的男人站在门外。 老村长终于没法保持冷静，脱口道：“师弟！” 门外的人，正是李大锤，伤势未愈的他，连站稳都有点困难，却被人猛地在后面一推。他踉跄跌了一步，朝地上摔倒。 老村长弹身而起，一把扶着他。 “师兄，我……我没事。”李大锤艰难地道。 “你受苦了！”老村长动情地道。 “这些狗日的日……日本人，早晚会遭到报应！”李大锤怒瞪了北岛介一一眼。 北岛介一挥了挥手，推倒李大锤的那人重新把门拉上，留他们三人在内。 “明人不说暗话，洪子修，你这位师弟的性命，全寄托在你会不会和本人合作、取来拳谱上。”北岛介一从容说道。 “看来我还真的是猜错了。我还以为你会用我师弟的性命，逼我说出拳谱的内容。”老村长扶着李大锤看向他。 “你们支那人在我这里，毫无信用可言，所以对于你对我说出的拳谱是真是假，我很难断定。但是，拳谱不同。”北岛介一淡淡地道。 “哼，你不怕我那个‘笨徒弟’造假？”老村长哼道。 “一本拳谱是真是假，不但可以从内容上判断出来，还可以从材质、文字写法、字体的新旧程度等方面来鉴定。造假，以你徒弟的能力，或许能在内容上造假，但在其它方面，恐怕就困难了。”北岛介一胸有成竹地道。 老村长和李大锤对视一眼，也不禁暗叫厉害。 “怎么样？愿意和我合作吗？”北岛介一将面前的酒杯拿了起来。 “师兄！我死不要紧，不要答应他！”李大锤激动地叫起来。 老村长神色不断变化。 北岛介一平端着那杯清酒，平静地道：“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所以请谨慎你的回答，如果是我不想要的答案，那么我现在就会当着你的面，把他格杀。” 李大锤怒叫道：“你休想威胁我师兄！我和你拼了！”猛地向他扑去！ 北岛介一右手不动，左手一翻，轻轻松松抓住李大锤的右腕，随即一个反扭。 咔嚓！ 李大锤痛叫中，右腕竟然生生被扭断，以一个可怕的角度，向后反扭着！ “师弟！”老村长惊怒交加。 “回答我！”北岛介一仍死死抓着李大锤骨折的手，沉声喝道。 老村长红着眼睛道：“不要再折磨我师弟了，我答应你！” 深夜，沧州城内一间客栈内。 徐仲年悄悄院门，走进了客栈的西跨院。 做了简单伪装、贴上假胡子的刘副团长开了房门，把他迎了过去，随即关上了门。 “两件事，第一，大运河确实有宝藏，清田新助和伊藤井曾经偶尔谈起过，而且非常神秘，但地点我还在查。第二，北岛介一抓到了他要抓的人。”徐仲年低声道。 房间内只有刘副团长一人，他压低声音道：“现在关在哪？” 徐仲年沉声道：“沧州监狱。我不建议强闯救人，那里除了有保安队的人手，还有两个日本兵小队守着，即使能闯进去救出人，也会惊动日军，引来全城范围的防备，以游击队现在的兵力，没有任何逃出去的可能性。” 刘副团长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准备抓人来换人。” 徐仲年愕然道：“抓谁？一般日本兵的话，北岛介一肯定不会换。” 刘副团长肃容道：“所以我们要抓的，是北岛介一自己！” 第七十一章 整治一只耳 “保安队四队副队长姜野，向队长报到！” 保安四队的办公室内，徐仲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着这个新晋的“副队长”。 心里却差点没笑出声。 他才刚刚知道不久，这个姜野就是出卖了老村长的那个叛徒，不曾想北岛介一居然把他安排到了自己麾下！ 虽然一来就是“副队长”，但官高一阶压死人，他不好好整治整治这个一只耳怎么行？ “姜副队长，你这可真是平步青云啊。我徐某人在保安队混了这么久，才坐到这位置，你可好，来这第一天，就成了副队长，啧啧……”徐仲年皮笑肉不笑地道，也没请对方坐下。 “一切全赖太君栽培。”一只耳不卑不亢地道，心说老子是北岛介一的关系，你区区一个保安四队的队长，跟我拽什么拽？ 他从山区逃回沧州后，随便编了个理由，就敷衍过了被他杀死的那两个日本兵的下落，北岛介一交待了一下，让他到保安队四队任职。 他前几天一直在医院里养伤，之后又跟着北岛介一去抓人，这还是第一次正式到保安队报到，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个高高在上的队长。仗着背后有关系，他哪会吃对方这一套？ “哦？听这意思，姜副队长跟哪位太君关系匪浅喽？”徐仲年笑眯眯地道。 “不敢，托北岛太君的福。”一只耳见他始终没让自己坐下，有点不耐烦了，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胆子挺大，我有让你坐吗？”徐仲年脸色一变，声音转冷。 “怎么，我坐不坐，还得徐队长允许？”一只耳也是脸色一沉，针锋相对。 门口处，几个汉奸正躲在外面偷听，无不精神一振。 有好戏看了！ 徐仲年喝道：“姜副队长，你要搞清楚，这保安四队，是我徐某人说了算！” 一只耳不紧不慢地道：“暂时的。” 徐仲年一愣：“什么？” 一只耳眉角一挑，道：“暂时还是你说了算，过几天可就不一定了。” 徐仲年大怒，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门外的几个汉奸登时蜂拥而入，把一只耳围在中间。 一只耳稳坐不动，冷笑道：“我犯了哪条规，徐大队长要把我绑起来？” 徐仲年阴阴地道：“我的地盘，没人敢对我不敬，姜野，想在我这混，你首先得明白，谁才是老大！捆起来！” 一只耳有点没想到对方一来就搞这手下马威，哪会任对方捆绑，霍然起身，左手一拳，把左边想动手的汉奸打得朝后退了两大步。 “谁特么敢动我试试！”一只耳狂叫道。 徐仲年二话不说，手一抬，黑洞洞的枪口指正了他。 一只耳一僵：“你！” 徐仲年阴笑道：“你不是挺能打吗？打啊！” 一只耳是真没想到他敢对自己动枪，气急败坏地道：“姓徐的你有种开枪试试！回头北岛太君不活剥了你！” 徐仲年哂道：“一听就是嫩雏，你真以为太君对你好一点，就是真的在乎你？不怕跟你说，咱们在太君面前，就是条狗！你说，死条狗，太君能有多在乎？” 一只耳气得脸上青红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仲年摆摆枪：“还不捆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几个汉奸过足了拳脚瘾，把捆得结结实实的一只耳，狠狠地揍了一顿。 一只耳原本枪伤就还没痊愈，被这一通收拾，又气又急，伤上加上伤，蜷在地上像虾公一样，狼狈得要命。 “怎么样？姜副队长，兄弟们侍候得你还舒服吗？”徐仲年高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问。 “我……我一定告诉太君！”一只耳咬着后槽牙嘶叫。 “看来收拾得还不够，你还是没明白在咱们保安四队，该怎么做。”徐仲年打了个眼色，几个汉奸又是一通拳脚招呼。 一只耳终于撑不下去，叫道：“别……别打了！我……我错了！徐队长，你大人有大谅，饶……饶兄弟一回吧！” 徐仲年脸一沉：“身为保安队的副队长，你居然这么没骨气！来人，给姜副队长长长骨劲儿！” 一只耳打死都没想到求了饶还要挨揍，张口结舌地看着向他。 几个汉奸嘿嘿坏笑着，就要再次走上前。 “队长！队长！北岛太君和清田太君来了！”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汉奸的叫声。 “快给副队长松绑！”徐仲年一惊，没想到这当口这俩日本人来了，忙向手下使眼色。 “不！谁也不准给我松绑！”一只耳眼睛大亮，躺地上一个乱踢，迫得其它人不敢靠近。 “姜副队长，你这是干嘛，在太君面前不雅！”徐仲年色变道。 “姓徐的，你刚才不是厉害得很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太君交待！哈哈哈……”一只耳狂笑道。 徐仲年心中大骂，正要再说话，外面脚步声传来，不片刻，北岛介一当先走了进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北岛介一惊愕地看着地上的一只耳。 “太君！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照你的吩咐，来向徐队长报到，他说看我不顺眼，就……就叫人打我……”一只耳装出痛苦神情，悲叫了一句。 “不顺眼？为什么？”北岛介一抬眼看向徐仲年。 “没这回事！太君您听小人解释……”徐仲年忙躬腰道。 一只耳打断徐仲年的话，哭着喊着：“我也不知道，我一说我是北岛太君介绍来的，他就叫人把我捆起来打……太君，打狗也得看主人，他明知道我是你介绍来的，还敢打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什么！徐队长！看来，我在徐队长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人物。”北岛介一脸色微变，看向徐仲年的目光凌厉起来。 “冤枉啊！”徐仲年脸色大变，北岛太君，您听我解释，“上次有人在沧州城杀了帝国军人，后来跑去花满楼快活，那个人就只有一只耳朵……” 其实北岛介一不是不知道，徐仲年再大胆，也不敢那样蔑视他，不过他仍然还有用得到一只耳的地方，所以帮一只耳一把。 一只耳原本得意洋洋地看着徐仲年，可一听到徐仲年提起他第一次进沧州城的事，整个人的脸色都垮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清田新助忽然一声轻咦，走上前来：“咦？你不是上次骗我说，小黄山土匪回到山寨的那个支那人吗？” 房间里一静。 几个人全刷地一下看向清田，随即又全看向一只耳，只见他脸色一下剧变，强笑道：“太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北岛介一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是小黄山大当家的人，不禁心中一动。 清田中队长脸色大沉，哼道：“就你这个耳朵，我想认错也办不到！北岛先生，就是这个人上次骗了我！我该不该杀了你他？” 说话间，清田新助猛地拔出枪来，狠狠指向一只耳。 一只耳跟了北岛介一之后，一直没跟清田新助再见过面，刚才又一直没留意跟着北岛介一的是谁，此时不禁慌了，求助地看向北岛介一，叫道：“太君，我……我……” 清田中队长不比徐仲年，北岛介一只能皱眉道：“清田君，这个人我还有用处，能不能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小小责罚一下就好？” 清田中队长这时记起来这的目的，把枪收了起来，阴沉着脸说道：“好，我不杀你，但欺骗皇军的事，不能就这么放了！把他给我拖到外面去，拿鞭子来！” 北岛介一提醒道：“不要影响他的行走能力。” 清田中队长点头道：“北岛先生放心，我有分寸。” 跟着他们来的两名日本兵立刻上前，把惊慌失措的一只耳拽了起来，向外走去。 “太君饶命啊！太君我错了！”一只耳哀叫的声音渐渐远去。 徐仲年表情怪怪地看着这幕，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家伙！没想到太君来了反而更糟糕吧？ 北岛介一冷冷道：“徐队长，有个行动，你配合一下。” 徐仲年忙跑上前来，点头哈腰地道：“太君您说！我们保安队一定全力配合！” 北岛介一缓缓道：“这两天我要在沧州城外宴请一个人，你带领保安四队的人，配合皇军行动！” 第七十二章 狗不能换人的 一只耳被清田新助在保安队的大院子里，吊打了整整一天。 加上有伤，放他下来后，他直接瘫了。 北岛介一原本还想要用他，但看他这模样，只能暂时把事情推后，让他先休养。 到了黄昏，北岛介一宴请清田新助、伊藤井两人。 两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设宴招待，但当然都是欣然答应。 宴上，北岛介一举杯道：“这段时间，两位在军防人手紧张的情况下，还分出人手帮助我办自己的私事，北岛在此向两位致以谢意。” 两人忙纷纷表示哪里哪里，和他举杯一饮而尽。 重新斟满之后，北岛介一才笑道：“如无意外，这次之后，我的事就能完成。届时，我们就可以全力放在宝藏一事上。” 听到“宝藏”二字，两人都是精神一振，伊藤井兴奋地道：“北岛先生终于决定把宝藏取走了吗？” 北岛介一微微一笑，说道：“伊藤君，我知道你一直视这批宝藏为烫手山芋，巴不得它被运走。但，这事仍然不能急，如果贸然行事，说不定走漏风声，引来游击队甚至是红军主力，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恐怕会有麻烦。” 清田新助傲然道：“假如支那游击队胆敢公然来抢，我的精英中队，会让他们带着可笑的梦想一道离开这世界！” 伊藤井撇撇嘴：“清田中队长的精英中队实力怎么样，我还不清楚，但是你的狂妄自大，我却一清二楚。” 清田新助一向跟他不太对头，怒道：“你！好啊，我自大，我不行，那不是还有你嘛，到时候你打前站好了。” 北岛介一赶忙摆了摆手，温声道：“总之，一切照井上大佐上次传回的消息来处理，他在短期内就会回沧州，等他回归之后，我再运走宝藏。宝藏的地点现在只有井上大佐、两位和我，四个人知道，希望也只有我们四人知道。来，干杯！” 再满一杯，清田新助借着酒意问道：“北岛先生，你真的要用人来换那本什么书吗？” 北岛介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缓缓道：“人和拳谱，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不过，这个事稍后再说，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两位一谈。” 两人见他神色严肃起来，也不禁一懔，肃容恭听。 “两位认为，‘宝藏’计划为什么会失败？”北岛介一慢条斯理地问。 两人对视一眼。 宝藏计划失败后，他们也曾不只一次讨论过失败的原因，不过每次都讨论不出结果。这件事，真要说起来，他们确实是到现在也不知道败因何在。 “这……可能是游击队的人太狡猾，看穿了咱们的计划？”清田新助迟疑道。 “这个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了，清楚这个计划的人并不多，有可能是我们哪里露出了破绽，让狡猾的支那人起了疑心。”伊藤井附和道。 “不，这件事，是咱们自己的人泄露的！”北岛介一沉声道。 “什么！”两人失声叫道。 东村村口，林二狗提心吊胆地站在那朝里面张望。 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汉奸，都是他平时的死党，也跟他一样，畏畏缩缩地不敢走进去。 “狗哥，要不把信扔这算了。”一个汉奸提议道。 “怕个毛！咱们有枪！”另一个汉奸按紧了腰上的盒子炮。 “滚蛋！带你们俩来没一个有好主意的！信扔这，皇军还不把我吃了？走进去，人家里面可能有几十号红军在那，咱们三把枪有个屁用！”林二狗没好气地道。 “那该咋办？”两个汉奸面面相觑。 “我有个主意……”林二狗一脸奸猾地来回看着两人。 “不去！”两人异口同声。 “操！我还没说呢你们就不去……算了，不去拉倒，老子今儿关二爷单刀赴会，豁出去了！”林二狗无奈，只能壮起胆子，朝内走去。 两个汉奸战战兢兢地跟在他后面。 “我说狗哥，你咋知道这里面可能有红军的？难不成你拆过太君叫你送的信？”一个汉奸低声问道。 “我哪敢拆啊！”林二狗叹道。 “那你咋知道的？”另一个汉奸奇道。 “因为我跟你们俩狗东西不一样，我有脑子！要是东村没危险，卢队长干嘛不自个儿来？”林二狗反问。 “好像还真有点儿道理……”两个汉奸若有所思。 他们都是保安三队的，卢家望的麾下。北岛介一这次不但调了徐仲年的保安四队帮忙，还调了上次一同去执行宝藏计划的三队一起，并且让卢家望帮忙给东村送信。 那信当然不是给东村，而是要藉东村村民的手，把信交给洪锋。 三个人走了一截，天色已经快黑下来，一路上没遇着人，一直快到村祠堂的时候，前面一座老房内，突然出来一人，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双方都是一愣。 “喂！你们村现在谁负责？出来个人，皇军有信，要带给他！”林二狗回过神来，赶紧叫道。 “大家快来啊！狗汉奸来了！”那人扯起嗓子就是一声吼。 “你特么叫谁狗汉奸，不想活了是……”林二狗大怒，怒骂出声，但只骂到一半，声音就迅速小了下去，有点惊慌地看向周围。 至少三四十人，从周围的房子里哗啦一下涌了出来，把他们围在中间。 “狗汉奸！叫日本人放了我们村长！”一个一脸莽相的男人嚷道。 “对！不把老村长放回来，就把你们几个抓了，拿去换人！” “扯淡！这几条狗能换回老村长？你啥时候见过狗能换人的？” 周围轰然大笑起来。 林二狗和两个汉奸同伙脸上一阵阵胀.红，三个人几乎同时呼地一下，把枪拔了出来。 “妈的！你有种再说一遍！”林二狗枪口一抬，指住了嘲笑他们的那个中年妇人。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二狗得意洋洋地道：“哼，也不看看我是谁，敢骂我？找死！” 周围的人呼啦一下，散开了，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三个汉奸不禁愕然。 不过片刻，周围再次涌来几十个村民，又把他们围住，但这一次，每个人手里都拿上了斧棍刀铲，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个汉奸脸色登时惨白得像纸一样，张口结舌，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狗汉奸，你有种倒是再说一遍啊！”之前骂他们的那中年妇人骂道。 “别……别误会，我就是开个玩笑……”林二狗见势不妙，哪还敢硬嘴，忙陪上笑脸，同时打眼色让同伴把枪放回去。 万万没想到，没遇到红军，居然先被村民给摆一道！ 奇了，以前这些个村民个个蔫头巴脑的，没人敢跟他们保安队的人闹，怎么没了村长，反而变这么横？那个老村长，在他们心里真这么重要？ “行了，少在那胡扯！说，你跑这来干啥？”旁边有人冷冷问道。 第七十三章 当狗也得有狗样 “皇军叫我给你们送封信来着。”林二狗忙把信拿了出来，被人劈手夺去。 “写的啥？” “洪锋亲启，这是给小锋的！”有识字的老者叫道。 “那啥，没啥事我先走了啊。”林二狗强笑着就想溜。 “走啥，有让你走吗？”围着的人没让道。 “你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林二狗惊道。 “你特么真忘了自己是中国人、当自己是日本狗是吧？行！既然这样，那得有个狗样，从这钻过去！”一条大汉走上前，双腿一分，叉开了裆，指了指自己裆下。 “你你你别太过分！”林二狗脸色大变，猛地拔出枪来，指着那大汉。 “有种你开枪！开啊！”那大汉面无惧色，吼了一句。 林二狗哪敢开枪，但要他钻裆，同样不可能。 双方正僵持间，一个男声传来：“乔大哥，放他们走吧。” 众人呼地一下转头看去。 “小锋！你怎么回村了！”有人惊呼道。 “我当然得回来，日本人就是瞧准了我不可能离开咱们村，才会让这狗汉奸把信送这的。”洪锋大步走来，人群迅速分开，给他让道。 到了林二狗跟前，洪锋面无表情地道：“跟我来。”从旁边人手里接过那信，转身就走。 三个汉奸赶紧跟上，出了人群，这才稍松口气。 洪锋一路带着三人出了村子，才停下来，拆了信扫了一眼后便撕个稀巴烂。 “信我已经带到，没事我先走了啊。”林二狗有点不安地道。 眼前这人，虽然身上似乎没带武器，但给他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他十分难受。 洪锋背对着他，道：“该死的北岛介一，你特么给我等着，我会按照赴约的，但是，要是我师父和师叔掉了哪怕一根寒毛，他都甭想换了！” 林二狗撇撇嘴，暗忖你什么玩意儿，太君听你的才奇了！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和两个汉奸同伙从洪锋身边走过。 “我有允许你们走了吗？”洪锋忽然道。 三个人一惊，同时转身，看着两步外的洪锋。 “草！老子走不走，还用得着你允许？”林二狗今天受的气也受够了，勃然大怒，一边骂一边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枪指向他。 洪锋一个抢步，瞬间欺到他面前，劈手就夺走了他手里的枪，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另两人大惊，想要动作，洪锋左一拳右一脚，轻轻松松，把两人打翻在地，全痛得满头大汗，蜷成一团，再起不来。 洪锋跨步上去，利落地缴了三人的枪，才喝道：“你们喜欢给日本人当狗，那么，当狗就得有个狗样，狗有穿衣服的吗？把衣服脱了，然后再滚。” 林二狗三个人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可是面对洪锋冷冽的目光，最终三人还是怂了。不是不想反抗，可是在洪锋面前，稍反抗就是挨打挨踢，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脱了衣服，只留条裤衩子便狼狈地跳起身，亡命奔去。 洪锋盯着他们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转身往村里走。 他主动在村里露面，并不怕林二狗回去说他和乡亲的坏话，因为他清楚，北岛介一的目标只有他。 这个奸诈又厉害的日本人，如果要对东村村民下手，早就下了，而现在其手上又有对付他洪锋最有效的人质，不需要对东村村民动手。 但是，当他的拳谱给了北岛介一之后，就是另一回事了。 记仇的日本人，多半会来东村报复，到时候乡亲们肯定会遇害。 因此，他已经再没其它路可走。 唯有和红军游击队合作，抓北岛介一，才有救下东村的机会！ 北岛介一约定的是后天中午交换拳谱，他绝不相信这个人会光明正大地交换，对方很有可能会布置暗招，人和拳谱都不放过。 但到时候北岛介一会发现，他的阴谋不会得逞！ 宴席上，清田新助和伊藤井脸都青了。 北岛先生这意思，难不成是指有内奸？ 可是，这件事知道真相的只有极少数几个人，今天宴席的意思，难道是自己被怀疑了？ “别误会，这事责任不在两位身上，而是在我。”北岛介一长叹道。 “这……北岛先生这意思是……”伊藤井诧异地问道。 “消息，如果我判断无误，是被我那个不争气的徒弟红仁泄露出去的。当然，他也只是无意之失，并不是要有意破坏宝藏计划。”北岛介一露出少许自责神情。 清田新助和伊藤井又对视了一眼。 “具体的细节，我不想再谈，我想说的是，这件事，是由红仁泄露给了李铁匠，然后李铁匠泄露给了洪锋。奇怪的是，当洪锋逃出沧州之后，游击队就知道了宝藏计划是陷阱，开始攻打沧州。”北岛介一缓缓说道。 “噢，北岛先生是说，那个洪锋，和游击队有勾结！”这下连清田新助都听明白了。 “虽然只是猜测，还没有足够的实证，但宁可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才是成事之道。”北岛介一说道。 “我赞同北岛先生的看法！”伊藤井沉声道。 “我也赞同！”清田新助暗骂你这个马屁精，赶紧也来了一句。 “伊藤君，你明白我提这事的用意吗？”北岛介一看向伊藤井。 “这……北岛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这次交换的事，游击队也会插手？”伊藤井迟疑道。 “哼，游击队要是真敢插手，那是不自量力！”清田新助冷冷说道。北岛介一问伊藤井的意见，让他有点感觉自己这个一直内部竞争的对手，在北岛的眼里，似乎比他聪明，让他忍不住要说几句。 “清田君，你认为游击队有多少人？”北岛介一转头看他，忽然问了句似乎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这……可能有一个中队左右吧。”清田新助答得有点含糊。游击队一向神出鬼没，他哪知道有多少人！ “伊藤君你认为呢？”北岛介一再问。 “我想，可能只有一个小队的人数，一个中队怎么可能打游击战？不过，只是猜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伊藤井谨慎地说道。 “呵呵，伊藤中队长，如果不是了解你，我会以为你是反战分子，对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共荣圈计划心志不坚呢！照你的意思，我们沧州部最多时候超过一个联队的兵力，到现在也没能清剿的游击队，只有区区一个小队？你到底对帝国军队，有多么的轻蔑！”清田新助大声喝道。 不怪他这样生气，一个大队过千人，而一个小队只有数十人，清田新助怎么也不肯相信，沧州地区的游击队，居然只有几十人，而且还把他们耍得团团转，这么长时间几乎在剿赤任务上没有任何进展！ 北岛介一沉下脸来，道：“清田君，他不是轻蔑帝国军队，照我的调查，沧州地区的游击队，人数不超过五十人！” 第七十四章 计外有计 清田新助登时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心里仍不相信，可是话是北岛说出来的，他再不相信，也不敢反驳。 “人数这么少，仍然还能让帝国军队头疼，清田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北岛介一死盯着清田新助。 “我……我明白了，是我太轻视对手。”清田新助低下了头。 “如果赤.匪的游击队要插手，事情就会比较麻烦了。”伊藤井皱眉说道。他们和游击队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种打一枪换个地方的战斗方法，使他们的人数优势常常无法发挥，非常麻烦。 “不，我提这事，正是想说，正是要对方插手，才对我们是大大的好事！”北岛介一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我要藉这次机会，帮两位立一个大功，就是彻底剿灭这伙游击队！” 清田新助精神大振，伊藤井却一震道：“对方即使插手，也一定会分散兵力。如果想要把他们的兵力一网打尽，那北岛先生的意思……” 北岛介一轻轻地道：“没错，我要把沧州城所有的兵力都调动起来，两个帝国中队以及四个保安队，全部用上！” 清田新助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可是这样一来，沧州城等于是变成一座空城，要是红军趁机进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攻下沧州了！” 北岛介一莞尔道：“第一，红军不会攻沧州城，因为一旦夺了城，他们就会从暗转明，不再有游击的优势；第二，红军大部队在前线和帝国主力激战，无力分出兵力来夺城。所以这一点，两位都不用担心。” 清田和伊藤二人哪可能不担心，但听他分析，确实有道理，不禁思索起来。 “而且，游击队恐怕也想不到，我们会倾城而出。而他们人数有限，一定会全力出击。到时候，我们分明、暗两股兵力，以明诱敌，以暗围敌，战果不用我分析了吧。”北岛介一端杯轻啜，从容地说道。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目光渐渐灼热起来。 的确，这个计划，大有可行性！ 要是能把井上大佐坐阵时都未能解决的问题解决掉，这一功，绝非小可！ 原本一直分散的游击队，如果真的被拳谱交易这个诱饵钓上钩，等于从暗处暴露到了明处，己方再凭藉人数和装备的优势，歼灭对方并不是不可能！ 伊藤井突然恍然道：“我懂了！这就是为什么北岛先生要把交换拳谱的地点，放到城外的山谷去！” 清田新助虽然不算聪明，也已经明白过来：“那里不但利于游击队设埋伏，也利于帝国军的掩袭，哈哈！北岛先生，清田新助服了！” “来，让我们再次举杯，为未来的胜利先干一杯！” 宴上，三人热烈举杯，畅怀干杯，一股阴云，却已经浮上了沧州城的天空，似老天在为即将到来的凶险而愁眉不展。 第二天一大早，夏晓妍为洪锋换下伤创处的绷带，给他重新敷上伤药。 “这伤还得好多天才能痊愈呢。”夏晓妍轻轻地道。 “没事，甭担心，这次行动，是冬梅姐他们搞的，我除了露个面，什么也不用做，不会弄到伤口。”洪锋安慰道。 “但是……我总觉得不安心。”夏晓妍低着头，轻轻捏着自己衣角。 “放心吧！上次在小黄山都能大难不死，你这次又及时被游击队的人救下，说明老天有眼，一定不会害好人！”洪锋笑着说道。 “洪锋兄弟，你兄弟胖小到高山梁找你，我把他带来了。”外面传来李冬梅的声音。 “来了！”洪锋精神一振，起身出了山洞。 这几天胖小说要去办事，都不在，今天才回来，并不知道高山梁出了事，还以为洪锋还住在那。 哪曾想到那之后，被游击队巡查的人发现，他才知道原来发生了这么多。 “洪锋哥！老村长他……”外面的胖小一见到洪锋，登时激动起来。 “别着急，这事已经安排好了。”洪锋对他是完全信任，简单地把计划说了一遍。 “那就好！唉，吓死我了。”胖小松了口气。 “胖小兄弟，你在日本人那露过脸，最好不要乱走。”李冬梅提醒道。 “嘿嘿，放心吧，我可不笨。洪锋哥，我有事要跟你单独说。”胖小朝洪锋使了个眼色。 “你们聊，我先去看看装备的准备。”李冬梅识趣地走开了。 “怎么样？打探出来了吗？”洪锋等她走远，才低声问道。 原来这几天胖小不在，是去了他听到的那个地点，去查那里到底放的是什么。洪锋原本也想去，但自己伤势得养，只好留在这边等消息。 “没。”胖小答得没半点犹豫。 “那你去干嘛去了！”洪锋哭笑不得地道。 “别急呀，虽然没探到情况，但是这反而让我更肯定里面就是宝藏了！”胖小煞有介事地道。 “你小子这话透着玄乎，快说！”洪锋听得好奇起来。 “那里有日本人守着！”胖小认真地道。 “日本人？你确定？”洪锋讶道。 “你听我说就知道了，我一走近那里，就发觉窗户里有人盯着我，像看贼似的。我假装走错路敲门，问他们是不是在招工，开门那人说没有，我朝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胖小一脸神秘。 “看到了什么？”洪锋精神大振。 “啥也没看到，哈哈！我就走了。”胖小嘿嘿地笑。 “你这小子耍我！”洪锋朝他脑袋敲了一记。 “哎哟！别急啊，虽然我没看到啥，但是我转身走的时候，听到门背后有人悄悄向开门的那人问话。洪锋哥你知道，我这耳朵，百米之外听猫跑，妥妥的顺风耳，绝对不会听错！那个问话的人，说的是日本话！”胖小加重了语气。 洪锋不禁心思活动起来，又详细追问，已有大概的想法。 那地方有日本人，首先就不正常，看来，必有猫腻！ 而且，照胖小的说法，对方并不像一般日本兵一样，站的明岗，而是暗藏在屋子里，更说明那里有不可告人的事。 “我亲自去看看！”洪锋断然道。 “可你的伤……”胖小吓了一跳。 “只要不激烈动手，我的伤没什么问题。唉，更重要的是，我希望能在明天的交换中，多点筹码。光靠红军游击队，我始终觉得还不够。万一那地方真有宝藏，那就妥当了！”洪锋振奋地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动身！”胖小对他十分信任，立刻说道。 “光咱们还不够，你先回村，把小五和瘦子叫上，我一会儿自己去，咱们在那地方集合，争取今天之内探清情况！” 第七十五章 真正的宝藏 黄昏时候，洪锋坐在东兴码头的一家饭馆二楼的雅间，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就放下筷子，朝窗外望去。 饭菜花了些钱，不过对他来说不是问题，最近从汉奸、小黄山土匪窝等地方，他算是搜了不少钱财。 胖小、小五和瘦子仨人，和他一起围坐在四方桌的周围。不过和他不一样，三人都是吃喝不停，没顾得上看外面的情况。 “跟着洪锋哥就是好，出来也能打顿牙祭，哈哈！” “吃快点，一会儿还得出工干活儿呢！” “好久没尝过肉味儿了！胖哥你尝尝这丸子！” “洪锋哥，你咋不吃了？” “我不饿，你们吃吧。”洪锋随口应了一声，眼睛仍盯着外面。 小饭馆隔着小巷的对面，就是一户人家，房子挺大，光临街的门就是四开，往深了看，里面至少还有两三进。 那里就是胖小所说的“宝藏”所在。 怕惹人怀疑，洪锋没敢找掌柜的问对街的情况，上来后观察了半天，没看出啥问题来。 偶尔会有人进出，但都是普通老百姓打扮，没啥异常，谈吐神情，都是当地人没问题。 假如不是胖小信誓旦旦确实听到了里面有说日本话，他根本不觉得这里有猫腻。 但胖小绝对不会骗他。 如果那里真的藏着什么日本人的东西，那这也太大胆了。东兴码头是沧州上下几十里最常用的码头，人来人往，眼耳都杂，有啥事极易泄露。 不过反过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因为这里人多眼杂，日本人要真的藏点啥在这里，反而没人想得到。 算了，看来只有等到夜深了再进去比较妥当。 为了免人怀疑，四人没有在码头上找客栈，吃了饭就离开了码头，在码头外面等到深夜，才一起潜回码头。 “一会儿我潜进去，你们三个人分散开，帮我接应。”洪锋叮嘱道。 “那怎么行！洪锋哥你还有伤，我进去吧，翻墙我拿手！”小五自告奋勇。 “你就算了吧，这事还得靠我。你们给我接应，我进去！”瘦子捋起袖子。 “你们这是瞧不起我胖是吧？”胖小不干了。 “你们啊，万一里面真有日本人，发现了你们，你们三个谁有本事逃出来？”见三个人争执起来，洪锋一针见血地道。 三个人顿时没话了，你看我我看你。 他们可不比洪锋，虽然也跟着老村长学过拳脚，但打个把普通人还行，要是里面真有日本人，估计进去就出不来了。 “就这么定了，好好给我接应，有危险就按咱们约定的暗号招呼！” 作为沧州附近最重要的水运码头，日本人在这留有一个日军小队守卫，晚上也会派人巡查。不过，那套民宅不在日军的营地附近，洪锋等人避过一组巡查的日本人之后，周围再没动静。 洪锋白天就看好了进去的路线，绕到宅后，从约三米高的院墙处轻巧地翻了进去。 里面是这房子的后院，里面静悄悄的，洪锋先一间间探查了这院子的每一间屋子，察觉其中有两间睡有人，另外几间是柴房、厨房等。 他顺着院门走了出去，悄悄地顺着廊道而寻。 看得出来，这房子的主人应该还是有点钱的，不仅房子大，而且布置比一般房子华贵一些，中间甚至还有一个小荷塘。 房子里的人基本都睡了，偶尔会有一两间屋子点着灯，洪锋逐间听去，都是正宗的当地口音，说的是也是些家常，没有日本人的痕迹。 一路从后面向前找，找遍了整栋房子，洪锋无语了。 胖小信誓旦旦说这有问题，这哪有问题？ “吱呀！” 一声房门推开的轻响忽然传来。 洪锋吓了一跳，赶紧闪身躲到一根大柱子后，偷眼看去，一条窈窕身影，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他当时就是一僵。 那身影只穿着红肚兜和贴身底.裤，赫然是个娇艳的年轻女子，擎着一个烛台，走了出来。 洪锋还是个正宗的大小伙子，面对这种香艳的女子，就算是已经杀过不少人、经历过不少生死关的他，也不禁大为窘迫，赶紧把头缩回来，移开了眼睛。 老祖宗说的，非礼勿视，既然非礼那就别看了。 那年轻女子一路向后院走去，看样子是到后进去了。 洪锋一转身，就想离开。 哪知道刚一转身，忽然听到她出来的那屋子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到底要干什么！” 另一个男声道：“呵呵，我特地提醒你，不能大意，师父再三叮嘱，虽然这里不易惹人怀疑，但仍然还是要谨慎。毕竟，涉及到的是这么大一笔财富。” 前一个男声道：“嘘，等我关上门再说话。” 洪锋登时一震停步。 他记得半盏茶的功夫前，曾经去偷听过她出来的那屋子，只有她和前一个男声在说话，但却没听到后来那个男声。 按说不可能，一男一女在屋子里说话，然后还有一个男的一直没说话，就在那听着他们说？而且先前的那女的明明穿得像在睡觉一样！ 还是后面这个男的，是刚刚才进去的？ 可是洪锋在离那屋子不到十步的地方思考对策已经好一会儿，完全没察觉有人进入那里面！ 而且，前一个男的和那女的都是正宗的本地话，后一个男声，声音听着却有点古怪，不像是本地人。 这时一个赤膊的男人从屋子里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随即把门关上。 洪锋疑心大起，转身溜了过去，伏在门口偷听。 后一个男声这时道：“这里的人都是自己人，有必要那么小心吗？” 前一个男声却道：“这里的人，包括小桃在内，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这里的秘密，不能让任何第三者听到。” 后一个男声带点笑意地说道：“难怪师父会让你负责这件事，的确小心。” 前一个男声转移了话题：“说吧，昨天你才刚离开，怎么今天又回来了，到底有什么事？你刚才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 洪锋心中大感惊异。 居然真是刚刚才进来的，到底对方是怎么进的，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跟个鬼似的。 “师父让我回来传达，在取得拳谱之后，就会立刻运走那笔巨金。”后一个男声缓缓道。 洪锋整颗心登时剧烈跳动起来。 刚才说的“财富”，现在说的“巨金”，难道这里真有宝藏？！ 第七十六章 可怕的对手 “嗯？这话的意思是，不等井上雄男回来就运走那笔财富？”前一个男声明显地诧异了。 “不错，师父说他改变了想法，这笔钱，黑龙会需要。”后一个男声明显地压低了声音。 “这，原本不是说，让这笔财富为天皇陛下的大.东亚共荣伟业贡献吗？军方现在，也需要军费的支援，现在突然取走，万一井上雄男追究，该怎么办？”前一个男声迟疑道。 “黑龙会的事业，也是在为天皇陛下效忠，钱用在军方，还是用在黑龙会，没有区别。至于井上雄男的追究，师父说了，安排成红军游击队袭击盗取的假象，到时候没人知道这钱已经去了黑龙会！”后一个男声低笑道。 洪锋听得半知半解，大感疑惑。 他们口中的“师父”，听前面所言的取得拳谱，难道是北岛介一？ 听说北岛介一是黑龙会的会长，难道和军方不是一伙的？可是，这家伙明明一直在帮着日本兵啊！ 屋子里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前一个男声才说道：“我知道了，替我转达师父，我会随时准备好。” 后一个男声却道：“我明天才会去见师父，今晚还是在这睡吧。” 前一个男声愕然道：“你是想……” 后一个男声露出少许邪邪的意味：“刚才你不是让小桃去客房睡吗？今晚我也睡那吧，她也不用回这了。” 前一个男声登时带上了怒气：“田中俊彦！你不要太过分！小桃是我的女人！” 洪锋终于醒悟过来。 难怪后一个男声中国话说得虽然流利，却有点怪怪的，原来是个日本人！ 那叫田中俊彦的男子道：“我又不是把她抢走，只是借一晚上而已。郑荣师兄，你别忘了，我可帮着你向师父撒了谎，这点回报也不肯给，我看你终究还是不拿我当师兄弟。” 这话一出，那叫郑荣的男子登时语塞。 田中俊彦低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她知道有别的男人碰过她的。” 半晌，郑荣才无奈地道：“好吧，你千万小心，我不希望她认为我对不起她。” 洪锋听得勃然大怒。 这家伙真的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把自己女人让给别的男人睡，还想瞒着她！ 吱呀一声，房门再次打开。 洪锋提前闪到了一边，躲在柱子后面。 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 洪锋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等到脚步声，似乎那个田中俊彦出来之后，就站在门口没动。 他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对方为什么没走？难道是察觉了他？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耐不住了，一咬牙，悄悄探头，朝房门那边张望，登时傻眼。 人呢？ 房门口处，一个人也没有！ 而且，连房子里的火光也灭了，显然里面的郑荣已经睡觉！ 那个田中俊彦，莫不是已经离开？要真是这样，这家伙的脚步也忒轻了，简直比猫儿还轻！ 算了，先办正事再说，对方既然说这里有笔巨金，而且还是能作为军费的钱，那数量一定不一般，先找找它可能放在哪里。 刚才洪锋只是一路听，没进过屋子，现在既然目的不同，进每一间屋子找寻就成了必要。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郑荣的房间，但现在显然没法进去。 洪锋正思索着，忽然听到郑荣的房间又有了动静，房门打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之前关门的那人。 他没有停留，直接离开房间，朝后院而去。 洪锋来不及细想他为什么连烛火都不拿、就去后院，心叫机会来了，等对方走远后，立刻转身扑进了那房间。 不多时，他从房间里失望地出来。 这房子里根本没放着什么巨金。 算了，还是逐间找寻。 目标定下，洪锋立刻行动起来，一间一间地挨着找。幸好这房子虽然大，住人的房间却不多，他先从没人的房间找寻，不多时，已经找完了房子的前半截，到了后院，却一无所获。 等到了后院前的一间燃着烛火的屋子外，他忽然一惊，藏到暗处。 那屋子外面，一个人悄悄一站着，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郑荣！ 洪锋开始没明白过来，但过了一会儿，已经听到屋子里传出奇怪的声响。他一愣，猛地反应过来。 那间屋子，肯定就是那个小桃住的客房，现在屋子里面那奇怪的动静，就是那个叫田中俊彦的人发出的！ 这个郑荣，想必是因为出卖了自己的女人，良心不安，所以跑来查看情况。 洪锋对这个男人相当鄙视，不过有更重要的事，遂转身从暗处潜往另一个没人住的房间。 哪知道他刚刚才把那房间的门推开一线，蓦地一声喝叫传来：“谁！” 洪锋一震，飞快转头，立刻看到郑荣朝这个方向看来！ 这家伙耳朵居然这么灵，隔着这么远，他都听到了开门声！ “怎么回事？咦，你怎么在这？”客房的门随即打开，一个体型削瘦的男子身无寸缕地出现。 “先别管我，那边有动静，我去看看！”郑荣低声喝道，大步朝洪锋这个方向走来。 洪锋心叫不妙，再顾不上查探，一转身，朝着廊道的另一端奔去！ “站住！” 他一跑，郑荣立刻发现了他，也撒开腿追起来！ 洪锋急于逃跑，慌不择路，没跑多远，就发现前面没了路，竟是跑进了死角。 郑荣速度不慢，追到了近处，一拳朝洪锋背后轰去。 洪锋反手一记撩击，挡开了他的攻击，飞快转身，碎步前逼，挤撞向对方。 郑荣一声轻咦，沉掌下拍，起脚弹踢，不但挡下他这攻势，还反攻一记。 洪锋没想到对方身手这么强，但哪会怕他，侧身抢步，迅速贴到了对方右侧。 八极拳的要诣，就在于近身格斗，他一欺近对方身体，立刻从拳到肘、再从肘到肩，连番施展挤靠撩推拨拿，攻击如潮水般疯狂攻去！ 扑噗啪嗒！ 时而清脆时而沉闷的近击中，郑荣虽惊不乱，一次次险险挡下洪锋的攻击，居然寸步不让！ 洪锋亏在身上还有伤，发力只敢发五分，一时间只能和对方缠个旗鼓相当。 一口气连攻了二三十击，他终于找着一个机会，起掌推在对方右肋下。 喀！ 郑荣肋骨处响起一声像要断折的声响，他大吃一惊，立刻抽身向左急退，借退势卸力，避免真的骨折。 洪锋好不容易迫开他，立刻全力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站住！”郑荣再次追来。 这次洪锋认准了来时的路线，决心从进来的那条路逃出去。 哪知道就在他刚刚冲到后院院门处时，右腰突然一凉，随即浅浅刺痛传来！ 有人偷袭！ 洪锋面对小黄山几十个土匪都没怕过，然而这一惊却非同小可。 右侧的偷袭，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震惊中，他强行向左折去，发力过度，原本就没好的伤口，一下子又被挣裂，剧痛中鲜血涌出！ 一道人影，从院门内站了出来，右手一把尖利的利器，踏着奇特的小碎步，飞追向洪锋，速度快到了极点！ 洪锋一转头，已经勉强认出对方就是那个田中俊彦，不过这时对方已经穿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似乎融进了夜色一样，几乎捕捉不到其身影。 最让洪锋震惊的是，对方以这种速度朝他奔扑而来，居然脚底下还是没半点脚步声！ 忽然间，他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个非常可怕的对手！这个人，比郑荣可怕百倍！ 第七十七章 蹊跷 刷刷刷！ 连续三次攻击，每一击都迅快如风！ 洪锋全神以对，左闪右避，最后一记托塔式的托挡，向上挡开对方最后一击，正想反击，田中俊彦却突然向右侧飞身一闪，避到了右侧一株花树后面。 洪锋一个大步追过去，登时一呆。 树后没人！ 细微的掠割声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洪锋一声痛叫，向前跌了好几步，后背已经被不知道哪来的攻击割了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疾涌！ 他跳转身来，眼前却看不到半条人影！ 不可能的！ 又是一声掠割声，从左后方袭来！ 这次洪锋反应快了一点，及时向右侧跨步。 刷地一下，他左肩处的衣衫被生生割破，对方的刃锋还顺带着又给他留了一道血口，不过没上一记深，虽然疼痛，并没有大碍。 “逃得出这个院子，我跟你姓！”偷袭他的人阴森森地道，正是田中俊彦的声音。 洪锋完全把握不到对方的身影，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虽然周围一片黑暗，但他毕竟夜视能力不差，怎么也该能捕捉到对方身形才对！ 但临战之中哪来时间给他多想，田中俊彦像是和黑暗融为一体一样，围在他四周，手里的利刃不断偷袭，迫得洪锋没时间冲向院墙翻出去。 郑荣这时已经追进了后院，不过看田中俊彦显然占据了完全的上风，就停了下来，堵在院门口冷静地看着这一战。 这个偷溜进这里的家伙，身手出奇地强，到底什么来路？ “留他一条命！我要知道他的来历！”郑荣喝道。 “这人很强，我怕没法留手。”田中俊彦回了一句。 说话间，洪锋又挨了三刀，虽然都不太重，但他身上失血渐多，时间一久，肯定吃亏。 旧伤新伤一起，洪锋一时间，陷入逼命险境之中！ 蓦地—— “救火啊！走水了！”外面突然传来惨嚎声。 郑荣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房子前院那边火光熊熊而起！ 他顿时色变，叫道：“出事了！”正要奔过去，突然察觉不对，转头朝右边望去。 右边那个方向，也是火光大起！ 忽然之间，两处起火，就算再笨的人，也想得到绝对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放火！ 田中俊彦也受到影响，攻势一缓。 洪锋趁机向后急退，飞扑到院墙边，全力跳起，攀住墙头，就要翻出去！ “逃得掉吗！”后面传来田中俊彦的阴狠声音。 洪锋双手猛地发力，整个人借力腾起两米，直接落向墙外！ 但人还在半空时，后背突然一痛，被什么东西扎中了！ 洪锋吃痛难忍，落地滚了好几圈，才勉强挣起身，转身就顺着小巷亡命狂奔！ 田中俊彦飞扑上墙，居高远望，看准洪锋逃跑的方向，从墙头跃下，追了上去。 洪锋一路奔逃，刚奔出巷子，迎面就听到厉喝：“你的，什么的干活！” 他抬头一看，赫然是一队巡查的日本兵！ 他急中生智，叫道：“我的，良民的干活！后面，强盗的干活！”说着朝后一指。 那一队日本兵见他浑身是血，无不吃惊，纷纷朝他后面看去，正好看到刚从巷子里追出来的田中俊彦。 这边有灯光照射，田中俊彦再难像之前一样神出鬼没，身形完全显露出来。 “强盗，有枪的干活！”洪锋一边叫，一边朝右侧躲开，好让日本兵和田中俊彦直接对上。 他当然不是觉得日本兵会帮他挡田中俊彦，后者只要说两句日本话，保证日本兵立刻对他洪锋变脸。但这中间总会有几秒的时间间隔，他要趁这时间逃脱！ 哪知道他才闪开没几步，田中俊彦脸色微变，没有说话，反而朝后一退，退回了巷子里。 “站住！站住！”日本兵登时大叫着追了过去。 洪锋一下子愣住了。 奇怪，那个田中俊彦居然跑了！难道他怕被日本兵发现？可是不该啊，日本兵和日本人，尤其是他这个北岛介一的徒弟，该都是一伙的才对啊！ 不过身上的疼痛提醒了他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洪锋回过神，转身朝暗处奔去。 一路小心翼翼，避过了另两组巡逻的日本兵后，洪锋逃出了东兴码头。 到了离码头两里外那约定好的地方后，洪锋喘着粗气坐了下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 田中俊彦在他身上留下的口子超过十道，但其中真正严重的只有两道，需要处理一下，其它的基本上都能自愈。 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神出鬼没的人物。 不过冷静下来细细回想，对方真要和他正面一战，他自信不会输掉。这家伙的真实实力，恐怕和郑荣相比也不见得更厉害，可是在那种特殊环境下，对方占尽优势，让他吃了大亏。 “洪锋哥！”瘦子的声音传来。 “你回来了！胖小和小五呢？”洪锋起身迎前，急问一句。 “在后面，没我跑得快，不过都跑出来了！”瘦子笑道。 “好在有你们在外面接应，不然我麻烦了。”洪锋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刚才叫救火的声音他一听就听出来了，是瘦子和小五的声音，显然是他们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所以纵火接应。 不多时，胖小和小五也赶了回来，洪锋和他们藏在一片树林中，把听到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这些都是他绝对信任的人，不需要隐瞒。 胖小雀跃道：“我就说那里有宝藏吧！” 小五和瘦子也无不动容，兴奋起来。 这要真搞到这批宝藏，那东村以后再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洪锋沉着地道：“但有个问题，就是惊动了他们，要防他们把宝藏转移。小五，你和瘦子都留在这，找机会监视那房子，看有没有大量的人手出入。如果有情况，就搞清楚他们把宝藏搬到哪去，等拳谱交换了之后，我再来搞定这个宝藏！” 两人同时点头：“你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胖小忍不住道：“那我呢？” 洪锋拍拍他肩：“你啊，在日本人那露过脸，不能再随便上街了，避免万一日本人给你发通缉令啥的。你就跟我回去，先好好养你的伤，等有事我再找你。不过，回去前我得处理一下这身伤，免得给红军的人发现问题。” 直到黎明前，重新包扎好伤口、又溜回家里换了套衣服的洪锋，才和胖小一起赶回游击队的藏身点。 胖小直接跑去睡觉，洪锋则往找刘副团长他们，确认拳谱交换的行动方针。 “洪锋兄弟，你总算回来了！” 李冬梅正和刘副团长彻夜未眠，一直在反复确认行动的方针，见他回来，这才松了口气。洪锋突然出去，让他们都有点担心。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洪锋在两人旁边坐下，单刀直入地问。 “大体上已经确定了，到时候我们会埋伏在老沟坝周围的林子里，伺机发动攻击。”刘副团长说道。老沟坝是北岛介一提出的拳谱交换地点，离沧州城不近。 “这是大体的行动方针，你可以看看，有哪里不懂的我给你解释。”李冬梅把简陋的木桌上一张大图纸推到他面前。 在她的指点下，洪锋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完之后，他沉吟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想法你可以提出。”李冬梅说道。 “这，我是不太懂军事方面的事。不过，我觉得北岛介一，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洪锋迟疑道。 第七十八章 我服了 “哦？继续说。”刘副团长饶有兴趣地道。 “这个计划，是预计北岛介一可能只会带一小队日本兵去埋伏，等交换了人质和拳谱之后，就让埋伏的日本兵发动攻击。我觉得，他可能不只派这么点人。”洪锋没有客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来是说这个，其实你可能不太了解情况，预估他会带一个步兵小队，已经是比较高的估计了。因为沧州兵力不足，为了守城，日本人很难派出大量兵力帮他。这一点，我们曾经在高山梁那反复对当时的脚印进行确认分析，可以肯定上次他去高山梁抓老村长，大约只带了二十人左右，甚至连半支步兵小队的编制人数都不到，印证了我们的推测。”李冬梅解释道。 “再加上另一点，就是日本人应该并不知道我们游击队会参与这事，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你和我们有关系，所以即使能抽出更多人手，北岛也应该不会带太多人。”刘副团长接着道。 “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洪锋挠挠头。 “我说洪锋兄弟，你这个人也太死脑筋了吧……已经跟你说了，这是经过仔细调查和深入分析之后的结果，你怎么还……”一旁的小钟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 “小钟！不要这样，这件事洪锋兄弟是要拿生命冒险，他的任何建议和意见，我们都该听取和分析！”李冬梅批评道。 “可是他啥都不懂，左一个我觉得右一个我觉得，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跟咱们唯物主义战士可不符合……”小钟嘟囔道。 “你这家伙可能耐了啊，这会儿大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李冬梅不禁乐了。 “不过真别说，小钟至少这一点还是说得蛮在理的，洪锋兄弟，你为什么会觉得北岛不只会带这点人呢？”刘副团长看着洪锋。 “呃，因为我比较了解老沟坝的地形。”洪锋坦然说道。 “怎么说？”刘副团长追问道。 “老沟坝周围，四面围山，进去出来共有四条路，就在坝子的四个角上。四边的山脚下，都是林子，万一我跑到林子里，要摆脱他们这几十个人的追捕，非常容易。北岛介一这么在乎八极拳拳谱，他为什么要安排这么一个我容易逃跑的地方交换呢？他也有可能是觉得我根本不可能逃得进林子，不过，我始终还是觉得他不可能这么不谨慎。”洪锋把想法说了出来。 “这不还是猜的嘛……这事我们早分析过了，北岛是希望能让你放心，所以才选了离沧州那么远的地方交换拳谱！不然要是选要沧州城里交换，你要是怕不危险不去，他就真的拿不到拳谱了。”小钟忍不住又来了一句。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但我还是觉得他会带更多的人手，先在周围的林子里布置好，避免我有哪怕一丝逃跑机会。不过……算了。”洪锋皱着眉，没继续说下去。 “这样吧，我再多派十个人，就那个环境来说，这人手应该足够了。”刘副团长折衷地道。 他既然这么说，洪锋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点头。 天大亮后，洪锋被夏晓妍叫醒。 “锋哥，冬梅姐找你！”夏晓妍道。 洪锋打着呵欠走了出去，只见外面站着好几个人，刘副团长、李冬梅和小钟都在其中。 看到他，小钟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刘副团长和李冬梅也无不带着惊异的神色。 “你们这是……”洪锋莫名其妙地道。 “洪锋兄弟，我服了！真的什么都给你猜中了！”小钟叹道。 “你到底在说啥？”洪锋更是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的，我们派去沧州的人回来了……”李冬梅忙开始解释。 原来，去沧州探听消息的人已经和徐仲年接头，带回了消息。 北岛介一这次如洪锋所猜测，并不是只带二三十人而已，而是额外又带上了四个保安队的人。 这批人，照计划会埋伏在老沟坝周围的林子里，完全截断洪锋可能的逃生路线。 “真的没想到，洪锋你没打过仗，比咱们打过仗的还要说得准！厉害！”刘副团长边说边笑，朝他伸出大拇指。 “兵未行而先料敌，这一点看来咱们都不如你呢，要是你加入红军，肯定能打得日本人滚回老家！”李冬梅抿嘴一笑。 “哎，我只是瞎猜的……”洪锋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夸得不太好意思。不过，他也听得出来，李冬梅还是想劝他加入红军。 “先不说这个了，既然这样，咱们的计划就得大改，现有计划的人手太少，必须将游击队全部投入进去！这可是个非常非常好的机会啊！”刘副团长兴奋地道。 “机会？”洪锋有点没反应过来。 “对，尽可能削弱对方兵力的机会！保安队的人虽然战斗力方面不怎么样，但是在帮助日本人维持治安方面，起了不少作用。如果能藉这机会，把保安队的人全歼，日本人也会头疼！”李冬梅也是两眼发光。 “这些二狗子，有时候欺负起中国人来比日本人还狠，早就该全杀了！”小钟恨恨地道。 “好，咱们立刻重新议定战斗方针，争取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同一时间，沧州城东南方三十里外，老沟坝。 老沟坝是一块被群山围着的大空地，是沧州外的郊野村镇经常集市的所在。 但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坝子上没有人。 老沟坝周围的山峰都是林木茂盛，此时坝西的林子里，徐仲年躲在一棵大树后，眯着眼扫视着老沟坝其它方向的动静。 保安四队按照日本人的吩咐，已经在坝西埋伏好。而据他的探查，坝子的其它三个方向，沧州城另三个保安队也已经布置好，把老沟坝围死。 而此时此刻，北岛介一想必正在其中某座山峰的峰顶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情势。 老沟坝南侧的山峰峰顶处，北岛介一拿着军用望远镜，扫视着整个地形。 老沟坝就像一个碗，交换拳谱的地方就在碗底。 “碗底”往外的出口有四条道，但都是狭道，只要在坝子的四围的林子里布置人手，只要一个命令，就能在几次呼吸的功夫，从林子里分出人手，把四条道全截断，形成一个完美的包围圈。 这也是这次计划的第一层安排，保安队负责这个截道的角色，随时候命。 但游击队肯定不可能给保安队动手的机会，北岛介一不但清楚这一点，而且还故意把保安队安排在干燥又到处都有障碍物遮挡视线的林子里，给了游击队绝佳的偷袭机会。 “卢队长，听说上次让你往东村送信，你是派人去送的？”北岛介一一边扫视，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 战战兢兢地站在他身后的卢家望，闻声一个哆嗦，慌忙道：“太君，当时我急病，所以自己就没去……” 心里却暗叫坏了，这日本人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他原本不明白为什么北岛介一会单独把他叫到这来，原本他们就不熟，现在才知道，敢情是算账来了！ 第七十九章 一切尽在掌握 北岛介一温和地道：“病好了吗？” 卢家望捂着左腹，愁眉苦脸地道：“不瞒太君，现在这儿还在疼！不过，为了皇军的大事，我怎么也要忍痛上阵！您放心！今儿我们三队绝对不会拉稀！” 北岛介一仍没转头看他：“那就好，对了，你生的是什么病？” 卢家望撒谎有一手，不假思索地道：“去找大夫看过，说是阑尾炎。我也不知道那是个啥病，不过发作的时候就是疼，连走道都走不动。” 北岛介一终于放低望远镜，转头看他一眼，哑然一笑：“这么说，你有两个阑尾？” 卢家望本来就只是把从别人那听来的一个新鲜玩意儿拿出来搪塞，哪知道他在说啥，愣道：“太君，我没听懂……” 北岛介一淡淡地道：“人体的阑尾在右下腹部，但你捂的却是左下腹，这说明你体内有两处阑尾，这是奇症，也是重症啊……” 卢家望没想到在这上面露了馅，忙道：“没事没事，为了皇军的事业，重症也得往后推！” 北岛介一打了个手势。 站在另一侧后方不远处，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大步上前，双手将手里的日本刀奉上。 北岛介一抓着刀把，缓缓拔刀出鞘，目光凝视着渐渐露出全形的刀刃，道：“这怎么行，你为皇军事业不顾一切，皇军也不能亏待你，我看，我就在这里帮你切开肚子，把多的那处阑尾给切了吧！” 卢家望魂飞魄散，猛地跪下，哀叫道：“太君饶命！太君饶命啊！”这要真的在这开肚子，那他哪还有命在？这个日本人显然言下之意，是要杀他！ 北岛介一刀只拔出一半，停了下来。 “哦？为什么要我饶命？你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军的事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坦白！那天我……我是怕死，没敢自己去，所以派了手下去的！”卢家望脸上血色全消，哆哆嗦嗦地说出了实情。 “怕死？送信到一个普通的村子里，有什么好怕的？”北岛介一仍凝视着刀锋，缓缓说道。 “因为我……我听说，那村子里可能有游击队……”卢家望生死之前，再不敢有半点隐瞒。 “你怎么知道的？”北岛介一追问道。 “不瞒太君，我老家就离东村不远，早两天我听老家来的人说，东村的洪锋，和游击队一起灭了小黄山的土匪，所以我……我……太君饶命啊！我真的没做对不起皇军的事，太君饶命啊！”卢家望说着说着，哭了出来，贪生怕死的嘴脸尽现无遗。 呛！ 刀回鞘内。 北岛介一转身微笑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不过，卢队长，我希望皇军给你的命令，你能够忠实地执行，而不是敷衍了事。下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耐心，听你解释完。”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卢家望肩头。 “是是，我一定效忠皇军。”卢家望知道从鬼门关逃过一劫，慌忙答应。 北岛介一挥了挥手：“去吧。” 卢家望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 等他走远后，那拿刀的年轻人才道：“师父，这个人不会是奸细。” 北岛介一淡淡地说道：“没错，但不亲自确认一次，我很难放心。非常时期，必须小心。” 那拿刀的年轻人道：“不过从他身上，弟子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他似乎了解一点西方医学，我在其它保安队的支那人身上，没有见过。” 北岛介一平静地道：“不奇怪，他的酒肉朋友里面，有一位是学西医的。” 拿刀的年轻人心服口服地道：“原来师父早就把一切掌握在手中。” 北岛介一双眼微眯，喃喃道：“一切吗？呵……” 坝西的林子里，徐仲年再次巡查四队的众人所在位置。 深秋时分，枝枯叶燥，他每走一步都不得不小心翼翼，避免踩出动静来。 这个时节，只消一把火，就能把藏在四面的伏兵烧个哭爹喊娘，尤其是保安队这些乌合之众，保证一着火，立刻就溃不成军。 游击队的计划，正是以火攻敌，不然即使只是四个保安小队，也对游击队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正面打没得打。 沿途的汉奸不断向他低声打着招呼，神情都相当轻松。 徐仲年只向他们透露了北岛介一向他透露的情况，那就是这次行动，是要抓洪锋，所以他们基本上都不知道这次事件，背后还有游击队的参与。 对这些汉奸，徐仲年没有任何好感，即使个别人仍然还是良心未泯，也早因为在这乌烟瘴气的染缸中混迹，早已劣迹斑斑，死不足惜。 太阳从东边完全升起来后，李冬梅带着十二名游击队队员，潜伏到了保安三队后方五六里山路外的林子里，静等时机的到来。 这次游击队派上了所有的兵力，第一目标是解救李铁匠和老村长，但因为不清楚日本人会不会把两人都带到现场，甚至说会不会一个也不带，所以第二目标才是真正的目标，那就是抓北岛介一。 然后才是第三个目标，就是尽可能歼灭四个保安小队，这是沧州城现阶段所有的日伪军军力，如果能够尽歼，日本人短期内很难再找到这么多人手帮忙，对沧州地区的控制力度必然大减。 不过，第三个目标建立在第二个目标完成的前提下，而第二个目标真正的难点在，北岛介一会带在身边的一个日军步兵小队。 这个约三十人的步兵小队，只有正常编制一半左右的兵力，但是装备精良，在空旷地区正面交战，游击队再怎么勇猛，也很难赢得过；退一步说，即使能打赢对方，也肯定会付出大量的人员伤亡为代价。 因此作战计划是利用大火，引起混乱，迫日军向最接近沧州的西北方向出口撤退。 而那条约三里地的出口通道，就是真正的作战地点。到时候，游击队会在两侧进行点袭，借山石和林木的掩护，重点冲击对方的队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回报。 最理想当然是全歼对方，但最符合实际的，可能是将北岛介一和日军小队打散，把北岛介一逼向山林间，然后游击队再进行围捉。 想到能在短时间内，有机会对方包括保安队在内近四百人的军力消灭，李冬梅不禁心内一阵砰砰剧跳。 “队长，山顶的信号来了！”旁边一名游击队员提醒道。 第八十章 背后的杀机 李冬梅抬头向峰顶的方向望去，立刻看到约定好的反光信号，有节奏地一闪一闪，最后消失。 这次行动，刘副团长在老沟坝北侧的山峰峰顶指挥，利用的是镜子的反光这虽然原始但相当有效的指挥方式，却来发布行动信号。那里可以将老沟坝这个“碗”内侧的几乎所有情势，全收在眼里，有利全局指挥。 现在这个信号，是暂时不要动作，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待了！ 峰顶处，刘副团长却没有看向“碗”内，反而转身看着“碗”的外围。 倒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而是他长年作战形成的直觉，让他总会下意识观察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 可惜的是，这周围的山峰层层叠叠，虽然都不太高，但却遮挡了他的视线，使他无法看到外围的情况。 不过这倒不影响这次行动，徐仲年那传来的消息，已经知道日本人这次只是带来了四个保安小队和一个日军小队的兵力，现在主力都已经在“碗”内埋伏好，剩下那个日军小队也在西北出口的外面，会随北岛介一进来，踏进他们游击队的包围圈里。 “副团长，你还休息一下吧，从昨晚到现在你还没好好休息过呢。”旁边的警卫兵劝道。 “没事，我精神着哩。”刘副团长笑道。 为了这个计划，他不只是昨晚，事实上从前天晚上到现在，他一共就睡了三个小时，但现在确实是精神抖擞。 因为抓北岛介一，这件事的重要性还在于，那个真正的宝藏的位置。 假如沧州地区有人知道真正的宝藏藏点，那北岛介一一定其中之一，抓到他，不但能救人，还能得到这可观的军费，为抗战事业做出更大的苒！ 不过，这个老狐狸，真会这么容易就被抓到吗？ 刘副团长沉思的时候，北岛介一正坐在老沟坝西北出口外的日军小队中间一辆吉普车上。 “北岛先生，一切准备妥当了！”车外的小队长恭敬地道。 “很好，现在就等洪锋到来，就让好戏开演吧！”北岛介一眯起双眼，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 各位可敬的支那游击队战士们，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几个小时后，你们就该在黄泉路上结伴而行了！ 一切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甚至连游击队的进攻怎样开始都已经设想好，那就是“火”。 等火一起，那些保安队的废物开始逃跑时，游击队的注意力就会全部放到杀保安队的人身上，战斗中他们很难转移位置，会成为明显的目标，届时，就是后方的帝国精英军队动手的最佳时机！ 而游击队开始发动进攻的时间点，就在他北岛介一进入老沟坝之后，他则要等到洪锋来之后，再进去。毕竟，这次计划是两个目标，洪锋也是其中之一。 日头不断上升，终于到了中天。 洪锋坐在一辆马车上，驱赶着马儿从老沟坝东南侧的入口通道，慢悠悠地进了老沟坝。 远远地，他看到了正从对面西北侧入口进来的日本人。前面是一辆吉普车，后面跟着一辆军卡。 双方到了老沟坝正中，还隔着二十来米时，马车和吉普车、军用卡车都停了下来。 北岛介一从车上下来，军卡上下来二三十个日本兵，押着这次交换要用的人质。 “老村长！”洪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着被反绑着双手、站在日本兵中间的李大锤和老村长，双拳死死捏紧。 “小锋！”老村长脸色很难看，叫了一声，神情复杂。 “师兄，不……不要管我！”一旁的李大锤吃力地道。他的腿伤一直没得到正常的治疗，甚至连缠着伤口的绷带，都几天没换，上面尽是渗出来的血渍。 北岛介一是故意这么做的，以增加老村长的压力。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唉。”老村长苦笑道。 洪锋看得怒火迸发，哪还不明白，果然如预料一样，北岛介一用李师叔来迫他师父屈服！ 北岛介一打了个手势，旁边两个日本兵端起步枪，抵住了李大锤和老村长的后背。 “现在开始，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准离开现在这位置，否则的话，我立刻取了他们两个人的性命。”北岛介一温和地说道。 洪锋听得一愕。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准他离开现在站立的位置？ 坝西的林子里，徐仲年远远望着北岛介一，以及他身后的日军小队，一股疑惑忽然浮起。 奇怪，这支小队人人神色警惕，似乎比平时的戒备心要强不少。 仿佛在防备着有人向他们发动攻击一样。 但这按说该不可能。 这次行动，北岛介一已经向他们明说，保安队的任务只是以防万一，他们来这的目的就是把坝子周围封死，其它事都交给他和日军这支小队来处理。 换言之，这支日军小队应该知道，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而已。一个人的目标，以日军的特性，不可能戒备心这么重才对。毕竟，对方可是身无寸铁。 有哪里不太对劲。 “老柯，把你那个破望远镜借我看一下。”徐仲年朝身后不远处一个汉奸招了招手。 “队长，你要看啥？”那汉奸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把一个老旧的军用望远镜递上。 徐仲年没答他，拿起望远镜放在眼睛前。这望远镜是汉奸老柯在黑市上淘来的，镜片都花了，但这个距离上，借着它，徐仲年足够看清楚坝子中间所有人的神情，登时一震，脸色大变。 果然不对劲！ 那伙日本兵，其中有大半眼睛在滴溜溜地转动着，并没有看洪锋，而是在看周围！ 难道他们知道一会儿就会有攻击从周围来到？！ 按说不应该，这些日本人应该知道周围只有他们保安队，怎会戒备？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起，徐仲年额头冷汗层层滚落。 难道，北岛介一早就料到，游击队会趁着这机会，来发动攻击？！ 如果真是这样，那游击队现在等于是踏入了对方的陷阱！ 而最大的问题是，现在他根本没办法去通知游击队情况有异！ 坝北的山峰峰顶，刘副团长注意力全放到了坝中间的双方身上，打了个手势。 旁边的通讯员立刻拿起镜子，走到光线明亮处，开始送信。 下面林子里的游击队员，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李冬梅低声吩咐下去，后面的众人小心地分散开来，开始准备点火。 但他们都没有发现，在他们后方约三四里山路外、山峰的另一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数量不菲的日军，已经将整个老沟坝周围包围住，同时正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游击队的后方抄袭而来！ 老沟坝上，李大锤和老村长也是莫名其妙，北岛介一没有立刻开始交换拳谱，似乎不太符合他的个性。 殊不知北岛介一胸有成竹，知道拳谱今天逃不出掌心，根本不着急。他露出微微笑容，道：“你的游击队朋友们，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准备行动了吧？这周围林叶干燥，要是一把火点上去，我放在林子里的保安队诱饵们，一定立刻溃散。” 这几句话一出，洪锋顿时剧震，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话到一半，他一下刹住了嘴。 北岛介一好整以暇地道：“低估对手，是你们犯下的最大错误。当你的游击队朋友们展开行动时，我已经布置在他们后方的精英部队，会悄无声息地送他们上路！” 事情到了这步，他再没什么顾忌，为了尽情地享受对方的绝望，索性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第八十一章 保安队出的岔子 洪锋浑身冰凉。 忽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和李冬梅等人，都如北岛介一所说，过于低估了对方。 尤其是识破对方宝藏计划，让他们潜意识低估了北岛介一。然而事实上，此人不但参与了宝藏计划这样一个此前沧州日本军没有实施过的陷阱计划，而且还成功抓到了老村长，已经展现出过人的能力。 更何况，他洪锋还知道一件红军也不知道的事，那就是北岛介一私下还在谋算私吞真宝藏一事，没有强大的能力带来的自信，岂敢这么做！ 他猛地一张口，就想大叫出来，提醒暗中的李冬梅他们。 “放弃吧！你在这里大叫，距离这么远，他们也听不到，只会害死自己和这两人。”北岛介一悠悠地道。 洪锋脸色铁青，终于还是没叫出来，浑身微微颤抖。 假如只是一个人的事，他可以现在就扑上去和对方拼了。 然而现在是事关大局，在这场数百人的战事中，他一个人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有限。 等等！ 不对，他还可以起一点作用！ 想到这，洪锋眼睛亮了起来，喝道：“北岛介一！你有胆子和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吗！” 北岛介一没想到他神情恢复得这么快，有点惊讶，上下重新打量了洪锋一番，才道：“从一开始，我就掌握了优势，没看出和你打一场的必要性。” 洪锋冷笑道：“这么说，你也不过就是个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自己没半点本事的懦夫罢了！” 北岛介一失笑道：“小朋友，你当我还是那种三句话就能激怒的毛头小子吗？轻重缓急，我比你分得清。” 洪锋大感失望。 这人十分狡猾，他原本想着假如近身交手，说不定可以抓住对方，扭转局面，但现在看来，北岛介一根本不可能给这机会！ 北岛介一心情大佳，笑眯眯地说道：“一场好戏，我还可以教你怎样看。你等着吧，一会儿周围的林子会先开始冒烟，然后起大火。等火起之后，保安队的人一乱，游击队就会发动攻击，争取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杀掉保安队的人。这之后，我和我身后的帝国战士受到惊吓，会全力往出口那边撤退，游击队则会在这个时候，转而在出口的那条通道处，以地形掩护，截停我们的车子，然后围杀我们。在我们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们确实很容易得手。” 他说话时带着笑意，洪锋却听得遍体生寒。 对方所说的过程，竟然和游击队的计划几乎丝毫不差！ 北岛介一呵呵笑道：“呵呵，不过很可惜，游击队等不到截杀我们了，因为当他们开始专注于杀保安队的人时，我安排在他们后方的精英战士，就会送他们进黄……” 最后一个“泉”字还没出口，一声枪响突然不知道从哪传来！ 砰！ 无论是坝子里的双方，还是林子里的保安队、游击队，以及更后方更悄悄向游击队潜近的日军，无不一惊。 “怎么回事！”北岛介一最先反应过来，脱口道。 按照计划，应该是先起火才对，怎么突然有人开枪了？ 砰砰砰！ 又是连续三枪，这次他终于听清了，是来自坝子西侧的林子里！ 坝子北侧的山峰峰顶，刘副团长吃惊地看向坝子西侧，道：“那边谁在开枪！”一边说，一边拿军用望远镜朝那边看去，只见林子里一片闹腾，埋伏在那的保安四队，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乱穿乱跑。 “草！有埋伏！快跑！”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保安四队的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一窝蜂地冲向老沟坝子。 刘副团长仔细观察，登时一震。 他已经看清，在跑出来的汉奸们中间，徐仲年也在一脸惊慌地逃跑！ 这是不可能的，徐仲年清楚他们的计划，一定会竭尽全力让保安队的人全稳在林子里，等待游击队点火，怎么可能这样惊慌逃跑？ 而且，保安四队一动，其它保安队的人肯定也会受到惊吓，他们要是现在就从林子里跑出来，还没完全准备好的游击队，就算匆忙点火，要形成大火需要时间，根本来不及烧死这些汉奸，这只会坏了游击队的计划！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计划以外的变化？ 想到这，一道灵光突然从刘副团长脑中闪过，他瞬间色变，转头朝通讯兵狂喝道：“立刻通知全队，现在就给我分散撤退！” 那通讯兵吓了一大跳，惊道：“副团，行动还没开始，干嘛要撤……” 刘副团长冲过去一把揪住他：“闭嘴！照做！再废话老子按延误军令处置你！” 那通讯兵从来没见过这平时温和可亲的副团长如此暴怒，骇然之下，哪敢再说，慌忙跑到光线明亮处，拿起镜子，向各个方向发送信号。 刘副团长脸色难看得要命，转头看向老沟坝。 希望来得及！ 坝北的山峰峰腰下，李冬梅吃惊地看着峰顶的信号。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要撤？”她身旁一个游击队员莫名其妙地道。 “这要撤了，那洪锋怎么办？”另一个游击队员皱眉说道。 李冬梅转头望向老沟坝的方向，但林木森森，根本看不到现在正在那边的洪锋。 她猛地一咬牙，道：“撤！” 坝子中央，北岛介一皱眉不语。 这意外的变化，让他也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应该这样才对，意料中的大火，竟然没点，就有了枪声，到底是谁在开枪？难道游击队想要直接交战？可是这样一来，很难收到理想的战果，游击队的领导者，难道比自己预料中要蠢？ 他思索间，更麻烦的事发生了，保安四队这一骚乱，埋伏在其它三个方向的保安队汉奸们，也全都捺不住了，同样开始从林子里奔逃出来。 “卧槽！怎么回事！游击队来了？！” “快跑！保命要紧！” “别特么挤老子！” “逃啊！” …… 洪锋吃惊地转头看着这些保安队的废物们。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对方自乱阵脚了？ 北岛介一脸色渐渐沉凝起来。 并没有紧密的交战枪声追着响起！ 这说明游击队并不是要直接交战！ “徐队长！你们怎么回事！”跟着北岛介一的那个日军小队长已经远远看到惊慌失措的徐仲年，惊怒地吼了一句。 “太……太君！我们有兄弟去……去撒尿，发现后面有……有游击队的人！快，快跑啊！”徐仲年惊慌地边跑边叫道。 北岛介一一僵。 坏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保安队自己出了岔子！ 这样一来，游击队很可能因为没有准备好而不继续动手，甚至有可能直接撤退，那后方的帝国精英部队也会因为时机问题，而无法按预定计划消灭游击队！ 他怒火大起，猛地夺过小队长腰间的枪，对着保安四队一个狂奔的汉奸就是一枪。 砰！ 那汉奸一声惨叫，翻倒在地，原来被打中了右肩，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 “谁再跑，我杀了谁！”北岛介一杀气腾腾地吼道。 第八十二章 他不敢杀我 但一个人的声音哪有什么用，保安队的人很多没看到是他开的枪，只听到又有枪声，更是像惊弓之鸟，大呼小叫着朝着四个角的出口奔逃而去。 “危险！快逃！” “还击啊！还击！” “游击队把咱们围死了！救命啊！” …… 连北岛介一后面的日军小队也不禁有点慌了，他们也没搞清楚状况，纷纷抬起枪，紧张地戒备起来。 北岛介一眼看制止不住这乱势，心知计划再难顺利进行，转身对日军小队长吼道：“通知后方埋伏的部队，立刻提前行动，尽可能把游击队的人给我消灭！” 近三百人的逃跑队伍中，徐仲年暗松口气，跟着大家一块儿亡命飞逃。 他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剩下的就看游击队能不能明白他的用意了！ 坝子上，洪锋目光落回北岛介一身上，哈哈大笑起来，乐不可支，边笑边摇头。 他不但不笨，而且相当聪明，已经大概猜到了北岛介一突然失态的原因。这家伙的“完美计划”，很可能已经失败了！ 北岛介一脸色铁青，狠狠瞪着他，厉声道：“不准笑！”被对方嘲笑，比计划失败更让他恼火。 洪锋乐道：“奇怪了，我笑还碍着你了？” 北岛介一暴怒道：“我杀了你！”猛地一抬手，就是一枪！ 砰！ 老村长和李大锤同时色变：“小锋！” 子弹擦着洪锋耳边而过，没有打中他。 “放心吧，他不敢杀我。拳谱在不在我身上，他都不知道，如果我死了，这世上就再没人给他拳谱了。”洪锋从容不迫地说道。 李大锤尽管精神不佳，仍不由伸出大拇指：“成！你小子能干大事！枪子儿都来了你还这么稳得住！师兄，你眼光确实高！” 老村长也松了口气，笑道：“不然我能传他？” 北岛介一狠狠瞪着洪锋，半晌才把枪扔回给日军小队长，沉着地道：“不要笑得太早，游击队的人未必能够逃脱。” 洪锋笑了起来：“我这个人不太懂军事，但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太了解这周围的地形了。你要把这地方围死，少说也得几千号人才够吧？你这沧州城，有这么多人吗？” 北岛介一张了张嘴，一时没答上来。 他为什么要苦等最佳时机，才敢让日军动手，就是因为人数的问题。 这次他能调动的人手，也就几百人，目标是滑不溜手、拥有非常丰富的游击经验的几十人，有如撒网捕鱼，网眼太大，很难捕得到鱼儿。只有等游击队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才可能趁其不意，一举成功。 然而现在游击队等到保安队的人都快全溜出老沟坝了，还没动手，说明他们十之八九，已经在撤退了。 北岛介一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就算他们都逃了又怎样，我两个目标，也只失去一个而已。而你，已经在我手中了。” 洪锋笑容消失，皱眉道：“你想反悔？” 北岛介一冷冷道：“拳谱，我要，人，我也要。兵不厌诈，你们不也一样想趁这机会袭击我？要是把我抓住，不管是救人还是其它目的，都是轻松可以完成的事。” 说话间，老沟坝上的保安队汉奸们，已经大多从四个出口通道逃了出去，坝上又恢复了平静。 洪锋沉下脸来，道：“终于还是忍不住撕破脸皮了！北岛介一，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北岛介一冷笑道：“游击队一走，就说明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危把你放弃了，我要是你，现在该后悔和这种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的人打交道！” 洪锋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沉着地道：“想玩挑拨离间？呵，我把话挑明了吧！我洪锋原本只是想和村子里的父老乡亲一起，平平静静地活着，不愁吃不愁穿，好好过活。什么日本人，什么红军，我都没兴趣！但是，是你们日本人，活生生地逼着我，还有万万千千像我一样的老百姓，靠向红军！” 李大锤和老村长对视了一眼。 北岛介一喝道：“那又怎么样！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世界不变的道理，就算你们全靠向红军和游击队，也远不是大日本帝国的对手！其实，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支那人积弱难起，唯有靠我大日本帝国，才能实现东亚共荣，你们才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呸！放尼玛的狗臭屁！你们的什么狗屁共荣，就是烧杀抢掠，就是欺弱霸小？” 骂出来的不是洪锋，而是李大锤，这人虽然久伤不愈，身心疲惫，但骂起人来气势当真不差。 他身后的日本兵立刻一脚踹去，踹在他后背上。 李大锤闷哼一声，站立不稳，朝前仆倒。 那日本兵走上前，死死踩在他背上，手里的刺刀晃来晃去，似是随时会扎下去。 “师弟！”老村长惊道。 “只有掌握局势的人，才有资格出言不逊。你，不够资格。”北岛介一冷冷看着地上的李大锤。 洪锋大怒，猛地扑了过去。 有日本兵立刻抬枪，准备朝他射击。 北岛介一一抬手，制止了射击，双手负到身后，冷然看着洪锋。 刚才他不和洪锋动手，一来是局势在自己掌握，二来是不想给对方任何机会，但现在不同，他一肚子火正需要找人发泄，洪锋正是一个合适的沙包！ 转眼扑到近前，洪锋抢步飞拳，去势如虹！ “小锋小心！他非常难缠！”老村长急忙提醒。 “难缠？我会让他明白什么是绝望！”北岛介一霸气一语，右手陡起，一把抓住了洪锋的铁拳。 原本强劲的拳势，瞬间就凝止在半空。 洪锋立刻察觉对方力量惊人，吃了一惊，猛地刹停，向后大力抽手，哪知道一抽之下，居然抽不出来！他的手仿佛被一个铁箍套死，无法摆脱！ “先废你一条胳膊，让你知道何为不自量力！”北岛介一森然一句，右手将洪锋拳头向下一扯。 洪锋整个人立刻被扯得向下俯去。 北岛介一左手仍背在身手，右膝陡然提起，狠狠撞向洪锋右臂肘关节处！ 地上，李大锤脸色大变。 完了！这个日本人身手力量如此之强，这一击洪锋那条胳膊怕是真的要被折断！ 老村长也不禁微微色变。 他亲自领教过北岛介一的实力，霸道无伦，而看洪锋动作间不是那么利落，显然伤势还没痊愈，这下麻烦了！ 第八十三章 狗屁武士道 周围的日本兵也无不露出嘲讽笑容，准备看洪锋被折断手臂之后的可怜模样。 危急一刻，洪锋左臂猛地屈肘，一记肘压，挡在自己右臂被对方右膝顶中前，狠狠撞上了对方的膝盖！ 扑！ 一声沉闷的交击声后，洪锋闷吼一声，借力向上弹跃而起，双脚同时朝对方胸口蹬去！ 北岛介一不得不放开他，右臂横挡，精准挡在对方脚底。 洪锋再次借力，向后一个燕返式翻跃，稳稳落到了三四步外！ “咦？”北岛介一没想到他竟然能够避过这一击，微露讶色。 李大锤和老村长同时松了口气。 好险！ 洪锋也是后背冷汗渗出，暗叫好险。 虽然他因为身上伤上加伤，出手比正常情况下差了很多，但对方不但没动步子，而且还让了他一只手，居然还差点一招就折断他胳膊，实在强得太可怕！ 这家伙，比他的几个徒弟都厉害多了，完全是两个层面的实力。在他面前，什么红仁，什么长野川，什么田中俊彦，都不值一提！ 不过刚才情急之中发力过度，他已经感觉到身上新旧伤口，又被迸裂，开始流血，只不过有绷带缠着，暂时看不出来，但时间一久，对他不利。 一群日本兵也不禁看呆了。 这个支那年轻人，竟然能避过这必得的一击！ “有点意思，支那人中，你算是还不错了。”北岛介一重新审视洪锋。 “不是要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不自量力吗？我怎么没见到？”洪锋一边飞快地转动脑子，一边随口反击。 “哼，年轻人，不要太狂妄了！”北岛介一脸色一沉，一抬脚，主动朝对方迫去。 即使是这时候，他也仍然左手背在身后，摆明了是要单手应敌，一派傲慢之态。 洪锋心知这家伙不可能这么随便罢休，深吸一口气，暂时抛开了其它杂念。 要打，就打个痛快！ 老沟坝北峰峰顶上，刘副团长用军用望远镜看着下面林子里悉悉索索的动静，终于长吁一口气。 下面的日军，初步估计，恐怕人数超过三百人，要是没徐仲年的提醒，游击队恐怕已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则已经在对方的包围网完全合死前，成功逃脱。 “副团，还好你英明！”旁边的通讯兵也是惊魂方定，暗叫侥幸。 “虽然没成功剿灭保安队的人，但也没损失自己的人，太好了！”另一人笑道。 “但这次抓北岛介一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刘副团长没有开心，皱眉说道，同时转头望向老沟坝中间。 那里，洪锋正一个人面对着北岛介一和他身后的一队日本兵。游击队已撤，基本宣告洪锋再没有脱逃的机会。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刘副团长要为手下这些战士考虑。事有轻重缓急，游击队不撤，现在就已经牺牲了，而北岛介一不一定会杀洪锋，可以之后再去营救。 “副团，咱们也该撤了！”通讯兵提醒道。 下面的日军现在还在林子里搜索，没想到到山顶来搜查，等他们开始往山顶上搜时，他们就危险了，必须在那之前撤离。 刘副团长叹了口气，转身朝山顶另一侧走去。 洪锋兄弟，你一定要撑到我们去救你！ 蓬！ 洪锋双臂一架，勉强挡住对方狂轰来的一拳，被震得朝后大步跌退，终于还是没站稳，翻倒在地。 只交手三招，他就已经知道想要打个痛快，是绝对不聪明的做法。 “你确实让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了。”北岛介一缓步继续朝他走去。 “小锋！别管我们，你快跑！”那边李大锤厉吼道。 “师弟你……”老村长一震看他。 “师兄！咱们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不能拖累了小锋！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希望！”李大锤狂叫道。 “八嘎牙路！”他背后的日本兵骂了一句，一脚又一脚狠狠踏在他背心上，手里的刺刀不断比划着，哪知道一不小心，把绑着李大锤手的绳子挑断了。 “老子跟你拼了！”李大锤陡觉手上一松，立刻大叫一声，双脚一记交剪，夹倒了那日本兵。 周围的日本兵吓了一跳，纷纷抬枪。 那边的北岛介一也被惊动，转头看向他。 李大锤豁出去了，连腿上的剧痛一时间都忘记，转身翻了起来，一把抓住倒地那日本兵手里的步枪，猛地夺了下来。 他不懂得怎么开枪，直接把步枪上的刺刀当武器，朝着那日本兵当头扎了下去！ 砰！ 枪声响起！ 李大锤渐身一抖，胸口多了一个血洞，手上的枪几乎要掉落。 但他终于还是抓稳了枪杆，继续扎了下去，把地上那日本兵的胸口扎了个对穿！ “师弟！”老村长撕心裂肺的叫声响起。 “师叔！”洪锋悲痛欲绝。 砰！ 又是一声枪响，李大锤胸口又多了一个血窟窿，终于再站不稳，朝地上倒地。 但临倒一刻，他手一抖，步枪刺刀朝下，深深扎进了地面。他身体一歪，靠在了那步枪上，借力硬是支撑着自己不倒。 周围的日本兵骚动起来，不安地围着他。 “师兄，小……小锋，我……我不能成为你们的拖……拖累，先走一步了！你们……都要好好活着！”李大锤艰难地道，身体不断颤抖，鲜血从他胸口大量涌出，染透了他半身！ 坝子上安静下来，洪锋眼眶大红，双膝一低，跪倒在地。 他和这位李师叔其实接触并不多，但只是这短短的接触，已经知道李大锤是何等铁骨铮铮的大丈夫！ 而今，为了不成为他们的包袱，李大锤选择了慨然赴死。 轰！ 晴空之上，突然一记霹雳！ 地上的人无不一惊，纷纷向天上看去，只见乌云渐渐汇聚，似是暴雨将至，又似连老天爷也不忍再看这悲情一幕。 李大锤的视野渐渐模糊起来。 一时间，眼前似乎闪过了无数人影，这一生走马灯般闪过他脑海。 徒弟们！ 师父这就来陪你们了！ 不远处，北岛介一微微皱眉，道：“毫无意义的死亡，这就是你们支那人的愚蠢之处。” 李大锤的死，给他的计划带来了一点不便，但只要洪子修还在，那影响就不算大。 “你曾经问过我，什么是武士道。”老村长凝视着至死也没倒下的李大锤，缓缓说道。 “嗯？”北岛介一转头看向他，有点奇怪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生命，献给别人。”老村长继续道。 “我也不期望你们支那人能明白武士道的精神。”北岛介一冷然道。 “但现在我明白了……你想知道中国人有没有武士道精神，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就是中国人的武士道！”老村长仍凝视着地上的李大锤，两道老泪，从他眼眶里滚落出来。 北岛介一露出愕然神情。 “八嘎！你们，支那人，不配讲崇高的武士道！”一旁的日军小队长用生疏的中国话骂起来。 “哈哈哈……对，什么狗屁武士道，我师弟不是！”老村长突然带着泪水大笑起来。 周围的日本兵无不愕然。 这老头又哭又笑难道疯了？ 老村长猛地抬起头，嘶声叫道：“我师弟为是为了他人而死，这是中国的武者精神，你们那些狗屁武士道，为的是烧杀掳掠的畜牲行径，根本不配和我师弟的牺牲相提并论！” 最后一个字吐出时，他猛地朝后一退，撞向后面抵在他背上的刺刀！ 第八十四章 你怎么回来了 老村长只是被反绑了双手，双脚并没有受缚，这一退灵快之极，后面的日本兵完全没想到，还以为他想不开要自尽时，老村长却身形一歪，没有撞正刀尖，而是贴着刀锋一面，朝后滑撞而去，锋利的刀刃，立刻割断了他手上的绳索！ 蓬！ 举着枪的那日本兵随即被撞了个满怀，霎时骨折的咔嚓声剧烈响起，那日本兵像是被几十把铁锤同时锤在身处各处，从胸骨到肋骨，尽皆断碎！ 他一声疯狂的惨叫，朝后跌飞出去，撞翻了好几个日本兵！ “阔罗斯！”一旁的日军小队长大惊，用日本话大叫一声，下意识地下了杀令。 周围的日本兵纷纷抬枪。 “师父！”仍跪在地上的洪锋双眼圆睁欲裂，嘶声狂叫。 “牙麦呆！”北岛介一比他还要震惊，色变喝叫。 在得到八极拳之前，洪子修的命他必须留下，否则洪锋万一像他这个师父一样发狂，死在了这里，而八极拳谱又不在他身上的话，他就真的再没机会拿到拳谱了！ 众日本兵听到他的喝令，不敢开枪，纷纷后退。 老村长几下抖散绳子，恢复了自由，红着眼转身扑向另一名日本兵。 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 那日本兵惊慌之中，把刺刀朝他身上猛扎而去。 老村长哪会让他扎中，侧腰轻松闪过时，已抢到他身侧，左肩一记挤靠，顶在对方胸骨处。 骨折声和对方惨叫声同时响起，老村长一拳从下而上，轰在那日本兵喉咙处，瞬间轰碎了对方喉骨！ 和北岛介一依靠的是纯粹的强大肌肉力量不同，他的攻击，更多是技巧的发挥，尽管本身力量并不出众，却能将力量高度集中起来，释放出惊人的威力。 北岛介一急中生智，用日本话喝道：“所有人都退开！”弃了洪锋，转身就要飞扑去制止老村长，否则的话，万一逼急了，有人开起枪来，或者退一步拿刺刀围刺上去，洪子修这条命就没了！ 洪锋猛地从地上弹跃起来，一拳轰向他后背。 北岛介一察觉了追袭来的攻击，停步旋身，一下格开他的攻击，怒道：“你想看着你师父死吗！” 洪锋抢步错身，闪到他左侧，暴喝道：“今天我们师徒一起为我师叔报仇！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北岛介一惊怒交加，一时难以集中精神，竟被洪锋狂猛不顾命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 这两人任何一个都不能死，可是没想到李大锤之死，让他们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使他们一时之间连自己命都不顾了。 另一边，一众日本兵受令于北岛介一，不敢开枪，只能退散开，反而让老村长形成了一追多的局面，转眼间，又有两人倒在他精猛的攻击下。 老村长已经完全豁出去了，杀多赚多，黄泉路下，有这些日本鬼子垫脚，也足够了！ 当他扑到另一个日本兵面前时，那日本兵终于受不了，砰地一声，对着他开了一枪。 但慌乱之中，哪瞄得准，老村长没被打着，反而错身前撞，一肩撞碎对方胸骨，随即扳头扯肩，咔嚓一声，扭断了对方脖子，又结果一个。 “不准开枪！”北岛介一见势不妙，沉吼一声，放弃洪锋，转身扑向老村长。 扑！ 洪锋抓着这机会，一记挤撞，狠狠撞在他后背上。北岛介一闷哼一声，没有回击，反而借力加速扑去，转眼到了老村长面前，一拳轰去。 老村长原本就体虚力乏，因为师弟的死撑了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登时躲闪不及，只能仓促格挡，被震得朝后连着跌退了三四步。 北岛介一趁机抢步上前，一掌劈在他颈侧。 老村长眼前一黑，昏倒下去。 “绑起来！”北岛介一森然一句，霍然转身，正好看到洪锋一拳狂轰而来。 他目光露出寒意，右手瞬间握拳。 没了老村长这后顾之忧，要收拾这臭小子哪还不容易？ 就在这时，枪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砰！砰！砰！ 双眼发红的洪锋也不禁一惊，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坝子北侧的林子里，一片人影晃动。 北岛介一微微一愕。 游击队的人应该已经撤了，怎么还有人开枪？ 不多时，只见清田新助带着一队人从林子里出来，后面绑着一个不屈的女子，不是别人，赫然是李冬梅！ 洪锋大吃一惊，迅速冷静下来。 怎么回事？ 清田新助带着人走近后，以日本话向北岛介一沮丧地道：“北岛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带着人手过来，游击队和保安队的人都不见了？” 北岛介一简单地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个女人是谁？” 清田新助恶狠狠地道：“回头我一定好好收拾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是这样的，本来我带着人在搜查游击队的痕迹，哪知道这个女人突然冲到了我身边，想要挟持我。她懂得开枪，一定是游击队的人！” 洪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吃惊地对李冬梅道：“冬梅姐，你这是……”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只可惜，我原本想抓住清田新助，帮你出去，可惜失败了。”李冬梅叹道。 原来执行了刘副团长的撤退命令后，李冬梅带着人成功撤出了日军的包围圈，但自己却没有离开，潜了回来，想要救洪锋。 然而她一个人哪能成事？最后只能出险招，只是没能成功。 洪锋见她身上没有血迹，显然没受伤，松了口气，又不禁皱眉。 刚才激动下，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但现在冷静下来，又有因为来救他而被捉的李冬梅被捕，他怎也不能再那么自私。 一股感动涌了起来。 换了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怕是早逃了吧？李冬梅和他无亲无故，论交情也不算特别深，但却会为了他回来自投罗网。 北岛介一有点诧异地上下打量了李冬梅一番，换成中国话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冬梅自知必死，昂然道：“姑奶奶的名字，从来不会告诉畜牲，有种，就杀了我！” 清田新助阴阴一笑：“想死？没那么容易！侍候女人，我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手段，嘿嘿！” 李冬梅冷笑道：“有种尽管使来，你姑奶奶皱皱眉头不算是中国人！” 洪锋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泼辣不屈的神色，心中更是暗暗佩服。能做游击队队长的人，果然不一般！ “我绝不会让他们欺负你！”洪锋朝着李冬梅递了一个眼神。 清田新助不屑地道：“连自己都难保，还敢说保护别人？呵呵！” 周围的日本兵无不嘲讽地笑了起来。 李冬梅也只当洪锋是说说而已，大声道：“洪锋兄弟，谢谢你！不过我不怕！下辈子，姐姐还是希望和你是朋友！” 北岛介一来回看着两人，若有所思地道：“你们俩认识，那就更好了。” 洪锋哪会听不懂他的意思，是多了一个胁迫他洪锋屈服的筹码。他一咬牙，沉声道：“田中俊彦托我给你带句话，他会和郑荣按时完成任务，绝对不辜负你！” 事到如今，只有行险一搏了！ 第八十五章 行险一赌 这话一出，北岛介一瞬间表情僵住。 一旁的清田新助也是色变，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 只看两人神色，洪锋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只不过，清田新助只是以为洪锋查到了宝藏的藏点，他却并不知道，洪锋提这个，真正要说的事，不是知道宝藏在哪，而是关于北岛介一背着日军要干的事！ 为什么田中俊彦这么怕被日本兵巡逻队撞见、宁可放过他也要撤退，让洪锋想了很多。再结合田中俊彦在那房子里和郑荣说过的话，他已经大略明白是怎么回事。 北岛介一，想要私吞那笔宝藏！ 北岛介一地位尊崇，是建立在值得日军尊敬的基础上。要是他做出背叛的举动，日本军方还会这么信任他吗？ 答案可能是“会”，但更大可能是“不会”，洪锋赌的就是这一把！ “清田君，让我和他单独一谈。”北岛介一不愧是见惯世面，迅速冷静下来，沉声说道。 “这……北岛先生，这事涉及到重要机密，是不是……”清田新助罕见地没有立刻听从他的命令。 “你不信任我？”北岛介一看向他。 “不不不！那好，你们请便！”清田新助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一旁的李冬梅看得莫名其妙，满心疑惑。 怎么洪锋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就让日本人这么紧张？ 洪锋却是心中大定，跟着北岛介一转身走了二十来步，远离了众人，不必担心被人听到谈话。 “我确实没想到，你能知道宝藏的所在地。”北岛介一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说道。 “你应该明白，我知道的远远不只这点。”洪锋冷冷道。 “哦？你知道多少？”北岛介一眯起双眼，眼中透出杀机。 “不多，只是足够让你和日军翻脸了。”洪锋毫不畏惧地瞪着他。 北岛介一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紧，眼中杀机更盛。 这件事，重要程度比拳谱那事更高。拳谱是他私人的谋图，然而宝藏一事，却是事关整是个黑龙会的事业！ 洪锋猜得没错，他的确是早就在谋划私吞宝藏一事。此事如果让军方知道，那到时候黑龙会一定会遭到军方的怀疑甚至打击！ 黑龙会是军方在国内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但当事情关系到巨大的利益时，这种伙伴关系，随时会破灭。一旦军方翻脸，黑龙会这种主体还是民间性质的组织，根本无法与其对抗！ 这刻他心中的想法，就是杀了洪锋！ “想杀我？呵呵，只要我一死，我保证立刻会有成千上万的传单，印着你这些破事，送遍所有日本人的指挥部！”洪锋哪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露出冰冷笑容。 这话是半虚半实，但北岛介一哪敢不信，心中大骂时，双手松开，露出虚伪的笑容道：“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杀你的想法。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杀你，只希望你能把拳谱给我，可以的话，再指点我一些拳招上的难点，好让贵国正宗的八极拳术，发扬广大，也是好事一件，不是吗？” 洪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枉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慌乱到用这种鬼话来哄我，可见这件事对你的重要性。” 北岛介一不禁表情又是一僵。 的确，他是有点惊吓过度了。 洪锋笑容一收，沉着脸道：“废话不多说，我就说两件事。第一，拳谱你不用想了；第二，放了我们几个！” 这几句话说得相当大声，连不远处的清田新助、李冬梅等人也听得清楚。 清田新助皱起眉，李冬梅却是听得惊异万分。 洪锋居然开出这么霸道的要求，日本人怎么可能会听从！ 那边，北岛介一凝视着洪锋，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拒绝！” 远在二十里之外，刘副团长震惊地道：“什么！李冬梅她又一个人回去了？你们怎么不拦着她！” 小钟嗫嚅着道：“我当时还没和她汇合……” 另一名游击队员激动地道：“不能让队长出事，咱们杀回去救她！” 刘副团长双手握紧了拳，随即松开，接着又握紧，反复重复了好几次，终于才颓然道：“我不能拿大家的命去冒险，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他太了解李冬梅，清楚她为什么回去。以她的性格，会把洪锋丢在那，才叫奇怪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动脚。 刘副团长强行压下心里纷乱的杂念，道：“我改变主意了。” 众人无不精神一振。 刘副团长摆摆手：“别瞎想，不是回去救李队长。我们现在回去，和日本人正面冲突，有输无赢。这次日本人玩了个高的，咱们不能太丢脸，就回他们一招。” 小钟不解道：“回啥招？” 刘副团长看着他：“小钟，刚才日本人来了三百人左右，这个情况，让你想到了啥？” 小钟挠挠头，看看周围的人，众人也是挠头。 过了一会儿，小钟突然一震，道：“日本人把沧州城的兵力全抽空了！” 众人无不吃了一惊。 这怎么可能！ 但算算人数和编制，这似乎是个事实。据情报说，沧州城只剩两个中队外加四个保安小队，现在全部都来了，那沧州城岂不是空了！ 刘副团长狠狠地道：“投桃报李，他们给咱们玩这么狠的招数，咱们也要回礼。我命令，所有人立刻急行军，强袭沧州！” 同一时间，老沟坝外围，卢家望和另两个保安队队长，与徐仲年的四队会合。 “我说，你们谁真看到游击队的人了？”卢家望开门见山地问出来。 “我没见着，嘿！”另一个队长挠挠头。 “这还能见着？真要见着，咱们命都没了！” “那谁特么说有游击队的？连游击队的面都没见着就跑，保安队的脸都丢光了！”卢家望怒道。 “卢队长，你这话啥意思？刚才你特么比谁都跑得快，怎么这会儿这么英勇了？”徐仲年瞪着他。 “徐队长，你可别冤枉我，明明是你们保安四队跑得最快！等等，我记得，枪声就是从你们那边传来的，难道……”卢家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起来，上下打量徐仲年。 “草，有啥难不难道的，就是我们四队最先发现游击队的！这个功劳，你们谁也休想跟我们四队抢！”徐仲年蛮横地道。 “哎哟我去！还‘功劳’？你特么搞了个虚假警报，搞不好坏了太君的大事，还敢说功劳？我现在就等着太君把你宰了！”卢家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难道你是奸细 听到这么一句，徐仲年脸色顿时变了。 “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说到逃，咱们都逃了，太君要宰我，难不成还会放过你们？再说了，你可真是个白眼狼，不是我们四队发现游击队，咱们四个队——包括你卢家望在内……现在怕是全都被游击队灭了，你不念恩，还幸灾乐祸！” “你……”卢家望张口结舌。 “徐队长说得在理！这事，我看有点险……”旁边的另一个队长忧心忡忡地道。 “到底是不是真有游击队？”一队的队长问道。 “我徐仲年以我祖宗十八代发誓，绝对有！我们一个兄弟去撒尿，结果撞到了两个埋藏在那的人，两人还带着枪！可怜我那个兄弟，牺牲在赤.匪枪口下，可恨啊！”徐仲年痛心地道。 事实上，当时他是把一名汉奸叫到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给了那汉奸一枪，然后大叫起来。但现在死无对证，日本人要查，也查不出来。 一队和二队的队长面面相觑。 见他演得这么真，卢家望也不禁多信了几成。他一向最贪生怕死，脑子也活，听到这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压低了声音：“你们说，皇军知不知道那里有游击队的埋伏？” 这正是一、二队队长心里所想的，徐仲年装作愕然道：“皇军要知道，还让咱们埋伏在那干嘛！” 卢家望低骂道：“这不废话嘛！跟以前一样，让咱们当炮灰，在那当诱饵！” 徐仲年震骇道：“你可别胡说八道！要是让太君听到，咱们可就完蛋了！” 心里却大乐，暗忖本来我还想设法把你们引往这个方向去想，现在倒是省事了。 二队队长迟疑道：“不可能吧？皇军虽然不咋的，但也不至于这么不顾咱们的性命。” 卢家望恨恨地道：“上次上小黄山剿匪，皇军让谁打头阵来着？” 二队队长也不禁语塞。 当时就是保安队的人打头阵，幸好小黄山的土匪不在，否则真打起来，他们就是炮灰！ 一队队长骂道：“狗日的小鬼子！老子给他们当狗，没功劳也有苦劳，居然玩这种贱招！” 徐仲年摇头道：“不要急，这件事还没定论，皇军也不一定真知道那里有游击队。” 卢家望骂道：“你特么是当狗当上瘾了是吧？你好好看看，要是他们不知道那里有游击队，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逃出来？他们可有车！要逃，比咱们快多了！” 这话点醒了另两个队长，无不眉头深锁起来。 徐仲年仍是摇头：“说不定太君是准备和游击队决一死战呢？我不信他们这么狠。” 卢家望恨铁不成钢地道：“活该你被日本人坑死！你特么怎么不死在那，真特么死脑筋！” 徐仲年火了，道：“卢家望你狗日的啥意思！你怎么这么希望咱们跟太君翻脸？难道你是红军的奸细？” 这话一出，一、二队队长登时一愣，刷地一下看向卢家望。 卢家望一惊，低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老子要加入红军，就我做过的那档子事儿，红军还不得把我给剥了！” 徐仲年板着脸道：“反正我就是不信太君会害咱们！行了！甭说了，这会儿还没打起来，估计游击队的人也撤了，咱们赶紧回去接应太君们，不然回头有苦头吃！” 老沟坝的坝子上，清田新助暗松了口气。 北岛介一会拒绝，说明一切事情，仍在可掌控的范围内。 李冬梅却是双眉轻蹙。 果然，日本人没这么好对付。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们现在在谈什么，但看北岛介一的反应，就知道谈崩了。 洪锋沉着脸道：“你说什么！” 他怎也没想到，自己占尽上风，北岛介一居然会拒绝！ 北岛介一缓缓道：“真当我蠢吗？我什么都答应你，你照样可以拿那件事来威胁我。我手上有筹码，你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洪锋立刻加大了音量：“既然这样，那咱们同归于尽好了！” 北岛介一厉声道：“别冲动！我没说没有转圜余地！” 洪锋一愕，音量恢复了正常水平：“说清楚，少在那大喘气！” 北岛介一沉声道：“我可以放你离开，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把这件事，泄露给其它人知道！” 洪锋冷笑道：“那你还是把我杀了吧！你觉得我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其他人的人吗？我要是那种人，今天就不来这了！没得商量，我要的几个人，都得放！” 北岛介一对他这反应毫不意外，道：“你们支那人最懂得讨价还价，应该知道寸步不让，什么生意都谈不成。我至少要握有能让你不敢乱来的筹码，否则咱们只能僵持在这里，又或者，我豁出去不要那批宝藏，就说是你们胡说诬陷我的。” 这一招确实也是洪锋一直担心的一点，但表面上他哪会屈服，冷然道：“少在那胡扯了！以这批宝藏对你们黑龙会的重要性，你们肯放弃？” 北岛介一一震，双目寒光再盛：“你到底知道多少！” 洪锋缓缓道：“田中俊彦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这一把仍是狠赌，赌的是田中俊彦知道的事情不少，而北岛介一现在又没办法去向这个徒弟确认，只能屈服。虽然万一赌输，事情就麻烦了，可是原本就已经身在绝路的洪锋，哪还有其它选择？ 北岛介一恶狠狠地瞪着他，没有说话，呼吸却渐渐粗重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着后槽牙道：“你之外，我最多再放那个游击队的女人走，这是我的底限！” 洪锋心知再没可能从他手里多挖点东西出来，断然道：“成交！” 师父！ 徒儿一定会再来救你！ 两人走了回去，清田新助紧张地道：“北岛先生，这件事……” 北岛介一阴沉着脸道：“松开她，放他们两人离开！” 清田新助失声道：“什么！” 李冬梅更是大惊，不能置信地看着洪锋：“洪锋，这是……” 洪锋沉着地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李冬梅张口结舌。 打死她她也没想到，洪锋居然真有能耐办到！ 这个年轻人，每一次她以为已经看透他的时候，都会给她以新的冲击。 北岛介一寒声道：“我说放了他们，没听懂吗！” 洪锋不禁有点紧张起来。 清田新助不会不肯放人吧？毕竟北岛介一不是军方的人，身为军方人员的清田新助不一定非听他的话不可。 第八十七章 惨重的损失 幸好，清田新助反应过来后，没敢再说话，立刻吩咐下去。 日本兵给李冬梅松了绑，北岛介一对洪锋道：“希望你记得自己的承诺，慢走，不送。” 洪锋暗松口气，和李冬梅使个眼色，最后回看了地上的老村长一眼，道：“好好招待我师父，他要是有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北岛介一淡淡地道：“我还可以再送你个人情，这尸体，你们带走吧！”打了个手势。 后面的日本兵立刻让开，露出李大锤兀自倚着步枪没有倒地的尸体。 洪锋暗叫不好，霍然转头，看向李冬梅。 之前日本兵挡住了李大锤的尸体，李冬梅来后一直没发现，直到这刻，她愕然看去的目光，瞬间僵化。 北岛介一留意着她的神情，已经明白过来。 他们早就知道李大锤有个女儿在红军队伍里，但一直不知道她具体的长相，现在才终于第一次见到真容。 这个，就是李大锤的女儿！ “爹……”李冬梅嘴唇颤抖起来，简单一个字，都几乎说不出来。 “冬梅姐你……你节哀顺变……”洪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丧父之痛，他体会不到，但只要想想刚才李大锤这个师叔死时自己那感觉，他就能大概想得得到这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李冬梅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一般，颤巍巍地一步一步朝着李大锤的尸身走去。 两个日本兵上前，把李大锤的尸体拖了起来，朝前走几步，扑地一声扔在地上。 李冬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煞白的脸上，没有半滴眼泪。她俯身将李大锤抱住，越抱越紧，连指节都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洪锋强压心中痛苦，走上前去，低声道：“冬梅姐，先离开再说。” 李冬梅没有理他，抱着李大锤尸身渐渐颤抖起来。 洪锋见她这状况，唯恐她崩溃，急道：“冬梅姐！大局为重！” 简单四个字，令李冬梅身躯一震，颤抖也迅速止歇下来。 她拖着李大锤站起身，转过身去，对洪锋道：“帮我一把。” 洪锋急忙道：“我来背。” 李冬梅异常冷静，道：“不，我来背。” 洪锋不禁一呆。 李大锤一百好几十斤的身体，她这么娇小的人，怎么背得动？ 但看着她坚决的眼神，他知道再怎样说也没用，只得帮她把尸身负到她背上，又用地上之前绑人的绳子，将尸身固定在她身上，避免滑落。 乍一看，就像蚂蚁负石，她娇小的身体似乎随时都会被李大锤的尸身压倒一般。 北岛介一也不禁道：“天伦之痛，令人感慨。” 李冬梅轻轻地道：“你不配谈这个。”再不理他，背着尸身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北岛介一眼角微微一抽，但始终还是没说什么。 洪锋狠狠瞪着北岛介一，斩钉截铁地道：“这笔血债，我一定会让你偿还！”转身跟着李冬梅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清田新助欲言又止。 北岛介一知道他想说什么，道：“这件事等回去再说，先不要……” 话刚到这里，他猛地一顿。 本来是想说先不要搜找游击队了，把兵力立刻抽回沧州，以防游击队偷袭。但话还没说完时，他心中猛地一动。 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清田新助不解地道：“先不要什么？” 北岛介一沉声道：“游击队不可能逃得那么快，立刻把保安队的人重新组织起来，一起搜山！” 清田新助脑子一向比较直，这命令正合他意，他立刻道：“我马上去办！” 大运河上，一艘渔船的船舱内。 这次的船只已经和以前不同，避免被敌人锁定位置，游击队在大运河上的藏身点，也是每次离开过之后就会更换船只。 游击队的人一个都还没回来，但李冬梅此时无心去管那些，坐在舱内，面无表情地抱着李大锤的尸身，仍是半滴眼泪也没流下。 洪锋在一旁看着她，拳头紧握。 一路上，她都没让他帮忙背尸体，一个人硬是背着父亲的尸身，走了十几里地，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到了这里。但无论他怎么和她说话，她都不回应，仿佛失了魂儿一般。 假如她哭起来，可能还好一点，现在她一声不哭，一泪不落，反而更让他担心。 “冬梅！我们回来了！” 舱外传来刘副团长兴奋的声音。 洪锋忙从舱内走了出去。 外面，刘副团长激动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洪锋兄弟！我才知道你们没事，太好了！” 他本以为洪锋和李冬梅肯定已经被北岛介一抓住，没想到回来之后，居然听守在这里的兄弟说，两人竟已经回来。 洪锋脸色凝重地道：“冬梅姐在里面，但……” 刘副团长一震道：“她有事？” 洪锋摇头道：“她没受伤，但是……唉，你进去劝劝她吧。” 跟在刘副团长后面的小钟惊道：“到底出了啥事？你直说啊！算了，我进去看看！”说着就要冲进去。 刘副团长却一把拦着他，道：“没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你们都在外面等着！”一掀舱帘，走了进去。 他的命令，没人敢不遵从，小钟等人只得留在舱外，向洪锋询问事由。 洪锋正要解释，舱内突然“哇”地一声，李冬梅悲恸到极点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 天空中，聚集已久的乌云终于开始落泪，哗哗啦啦地下起雨来。一时间，雨声哭声混杂在一起，听不清辨不明，只剩令人心中憋闷难受的那一股哀痛，在空中漫无边际地延伸开去…… 傍晚时分，没能在老沟坝那搜到游击队的北岛介一和日军才回到沧州城，刚一回去，就惊呆了。 “什么！粮仓和弹药库被抢？！”清田新助陡听这消息，几乎气得吐出血来！ 游击队已经来过这里了！ 这次抽空全城兵力，城内只剩了十几个人留守。但为了避免惹游击队的眼线注意，察觉城内兵力已空，他们没有封锁城门，玩了一出“空城计”。 然而，游击队就是趁着这机会，大摇大摆地溜过了沧州城，直袭城内粮仓和弹药库，大抢特抢，搬空了整个弹药库整个粮仓！ 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弹药库，除了有重锁锁死的内层库，游击队没时间砸开那精铁大锁，只能放弃外，整个外层库里面的武器弹药，全被清空，连一颗子弹都没留下！ 据留守的人回报，游击队自己带走了所有的弹药武器，但粮食却大多都扔在了沧州街头，任由老百姓分抢。 “八嘎牙路！”清田新助气得拳打脚踢。 虽说井上大佐带走大部队时，也一并带走了大量的弹药，可是剩下的这部分，数量也是不菲，就这么白白便宜了游击队！ “没想到，游击队的动作这么快！”北岛介一也是一脸震惊之色。 留守的十几人，没有选择硬拼，而是全躲了起来，直接被清田新助下令拖去枪毙，发泄他一腔怒火。虽然这次被抢，根本原因是北岛介一的拳谱计划，但他可不敢对北岛介一发火。 除了被抢之外，城内保安队、宪兵队和军指挥所等所在，全部被贴满了传单。 在指挥所看到墙上的传单，北岛介一突然一震道：“等等，游击队抢了这里，那其它地方有没有……” 清田新助和伊藤井均是剧震，异口同声地叫出来：“宝藏！” 第八十八章 宝藏被劫 北岛介一霍然转身，暴喝道：“你们立刻跟我一起，去东兴码头！” 要知道，为了避免惹人注意，他们没有在藏宝藏的地方布置兵力，那周围仅有的军队，也只是原本就布置在那、保护东兴码头的一个小队，而这个小队，甚至都不知道在自己的辖管地区里，有这么一笔巨金！ 假如游击队真的连那里也突袭了，有很大把握甚至都不会惊动守在码头上的那支日军小队！ 假如一般情况下，他们并不会担心那里出事，毕竟没人知道宝藏在那里。 可是刚才洪锋说出了田中俊彦和郑荣两个名字，这两人正是负责保护宝藏的人员，说明红军有很大可能，已经掌握了宝藏的所在地！ 但他们还没走出指挥所，一道人影已经从外面扑了进来，直接跪倒在地：“师父！红军把宝藏抢走了！” 北岛介一瞬间脸上血色全消，一屁股坐倒在地。 跪地的不是别人，正是田中俊彦，他骇然道：“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清田新助和伊藤井毕竟是军人，虽然同样震惊，但仍然稳得住，慌忙把北岛介一扶了起来。 北岛介一浑身颤抖着，咬牙切齿地道：“立刻把人都给我派出去，就算把沧州地区的地皮都翻过来，也要把宝藏给我找回来！” 清田新助和伊藤井从来没见过这位黑龙会的会长有过这样的反应，心知这事对他打击必然很大，只能答应下来。 但答应归答应，凭他们现在的人力，别说整个沧州地区，就算只是沧州城，要搜完也得花上好几天，到时游击队怕是早就带着宝藏远走高飞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大锤被安葬。 李冬梅痛哭之后，已经恢复过来，虽然仍然憔悴，但至少能正常说话进食。 由于怕日本人找麻烦，暂时坟上没有立碑。在李大锤的坟前，李冬梅和刘副团长、小钟、洪锋、胖小、夏晓妍等人，长跪在地。 “爹，女儿不孝，生前没能尽孝道。但您放心，女儿一定为您报仇，把日本鬼子全部赶出中国的土地！” 所有一处处理妥当后，众人离开，路上，刘副团长有心打破伤痛氛围，说道：“有件大消息，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小钟抢着道：“我说我说！咱们抢了日本人的粮食和弹药！” 李冬梅一震道：“怎么回事？” 刘副团长把昨天急行军去突袭沧州的事说了一遍，最后笑道：“这次日本人设下埋伏，结果不但没成功，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真的是亏大了！” 总算有个好消息，李冬梅强振笑容，说道：“粮食和弹药武器，都是我们急需的军资。副团，这次你是立下大功了。” 一旁的小钟插嘴道：“这功啊，得谢谢洪锋兄弟。” 洪锋奇道：“这跟我有啥关系？” 小钟嘿嘿一笑：“你知不知道，咱们副团长，原本是想用这些武器弹药，去交换被抓的你们的！结果你这么厉害，居然能从日本人手上安全脱身，现在这批军资，可以直接自用，你说，这功劳不谢你能行？” 李冬梅感动地看向刘副团长，道：“你……” 刘副团长脸上微微一红，正色道：“啥也别说了，现在日本人失了弹药和粮食，肯定会暴跳如雷，最近咱们要小心，避避风头。” 洪锋也是大感意外。 没想到这个刘副团长居然为了他们，带着游击队的人去突袭沧州！虽说沧州兵力空虚，但游击队的人手并不多，这样去抢日本人的东西，始终很冒险。 借着这个好消息，众人暂时打破因为李大锤的死而带来的阴霾，一路说说笑笑下了山。 唯有洪锋一直沉默不语，夏晓妍知道他是担心老村长，不过这事说什么都没用，唯有跟在他身边。 到了山下，胖小悄悄对洪锋道：“那个事，得去看看。” 他没明说，但洪锋知道他指的是宝藏，点了点头，正要找理由跟李冬梅他们道别，却见她走了过来。 “洪锋兄弟，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两人到了僻静处，洪锋看着李冬梅。 “我想问问，为什么你说那两个名字后，北岛介一就把咱们放了？”李冬梅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事跟他一桩丑事有关，但……”洪锋犹豫起来。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李冬梅温和地说道。 “这件事，我确实暂时不想告诉任何人。”洪锋很难对她撒谎，只能坦然道。 “行。对了，关于老村长的营救，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后续的事。”李冬梅识趣地没有多问，转移了话题。 “嗯，好。”她什么也不多问，洪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道。 “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希望用这次夺来的武器弹药来换老村长。但……我不能代表整个队伍。”李冬梅叹道。 洪锋自己反而没想到她会有这想法，微微一愕。 虽说老村长是她父亲的师兄，但彼此间的情谊，恐怕很难凌驾于集体的利益之上，她能有这想法，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不过，更重要的是，洪锋清楚，北岛介一肯定不会答应。 因为北岛介一之所以留老村长，其目的是为了限制他洪锋，避免洪锋说出其秘密。要是真用武器弹药就换回老村长来，届时洪锋想怎么用这秘密就怎么用，北岛介一根本拿他没辙。 “冬梅姐，我理解的。老村长的事，我会设法解决，你不用担心。”洪锋说道。 “你千万别冲动！”李冬梅想到了其它的方面，立刻劝道。 “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冒失地冲进沧州城去劫狱的，哈哈！”洪锋笑了起来，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那就好，你最好先养伤，把伤养好，再考虑救人不迟。拳谱只要在你身上，我想北岛介一就不会杀老村长。”李冬梅说道。 洪锋当然清楚这一点，多说了几句，就找了个藉口，带着夏晓妍和胖小一道离开了。 日头西斜时，洪锋和胖小赶到了东兴码头外。 他们先把夏晓妍送回了家，才转头赶来。哪知道到了码头外一看，懵了。 码头上一片混乱，日军和保安队的人把整个东兴码头都给封锁了！ “坏了，日本人想把宝藏转移！”胖小色变道。 “先找小五他们问清楚再说！”洪锋比较冷静。 第八十九章 小桃妹子 在码头外找了一大圈，没找着小五和瘦子。 胖小不禁紧张起来：“不会是被日本人或者二狗子发现，抓起来了吧？” 洪锋也有点担心，看向东兴码头。 看来，只有进去查查了！ 但到了近处，他们就发现根本不可能进得去。 日本人和保安队把整个码头完全封锁起来，里面的不让出来，外面的不让进去。要是洪锋和胖小走过去，搞不好会直接被抓起来，因为两人都是在日本人那露过脸的。 “麻烦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两人躲在离东兴码头还有几十米远的一块大石后，胖小愁眉苦脸地道。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洪锋一咬牙说道。 “那怎么行！你要过去，日本人还不把你抓了？”胖小反对道。 “不怕，我有护身符，你忘了我是怎么让北岛介一不敢动我和冬梅姐的了吗？” “这……” “我必须得去！不然小五和瘦子万一在里面出了事怎么办？” “那好吧，你小心点。” “放心吧！”洪锋从大石后出来，朝着码头走去。 胖小紧张地在石后张望。 千万不要出事！ “你的，站住！” 洪锋走到封锁码头的日本兵前方，日本兵立刻抬枪指着他，喝斥了一句。 洪锋举起双手，道：“我的，住这！” 日本兵显然不认识他，不耐烦地道：“不能进去！快走！” 洪锋哪肯就这么离开，叫道：“我不进去，今晚住哪？” 另一个日本兵板着脸道：“皇军，有重要的事，快滚！” 洪锋正想再说几句，一辆马车突然从里面出来。 几个日本兵的注意力立刻全转移到马车上，拦下了它。 车帘掀开，里面坐着一个年轻女人，伸手递了张盖着红印的纸出来，日本兵检验之后，又递了回去，让开一条道来。 那马车再次前行，出了码头。 洪锋看得一愣，转身快步追过去。 刚才透过掀起的车帘，他认出了车上的人，赫然是那晚见过的那个“小桃”！ 只不过当时她身上只穿着亵衣，现在穿上了旗袍，少了几分诱惑，但更增艳丽，难怪那个田中俊彦会想要她陪.睡。 马车走得不快，洪锋一溜小跑，跟在后面。 她肯定知道里面的情况，而且以她身为郑荣的女人这层身份，恐怕知道的事也不少！ 一车一人，转眼走出四五里地，再也望不见东兴码头的踪影。 到了一片树林边，洪锋再不犹豫，几个箭步冲过去，飞身跃上马车。 驾车的车夫骇然道：“你是什么人！” 洪锋咧嘴一笑：“劫道的！”一掌劈在他颈后，那车夫连吭都没吭，直接软软倒下。 洪锋一把搂着他，同时拉住缰绳，向旁边一扯，马儿立刻转头朝林子里走去。 车内，小桃吃惊地道：“怎么了？” 洪锋没答她，驾着马车到了林子深处，将车夫扔到车下，停住了马车。 他转身掀开车帘，对着里面脸色煞白的小桃道：“小桃妹子，吓着你了，真不好意思。” 小桃惊道：“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的？你要干什么！” 洪锋不慌不忙地道：“我？我是专跟日本人对着干的！至于怎么知道你，嘿，这个暂时不方便说。不过你也别怕，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为难你。” 小桃一听“专跟日本人对着干的”，居然神情反而放松下来，道：“原来你是游击队的，行，你问吧，我会回答你。不过，我知道的事也不多。” 洪锋奇道：“你怎么好像不怕我伤害你似的？” 小桃不假思索地道：“我虽然没见过红军，但也听过，红军不会伤害无辜，为什么要怕？” 洪锋这才明白过来，看来红军的口碑确实不错，连郑荣的女人也这么信任他们。 “你真的无辜吗？”洪锋故意拉长了语调。 “你别吓唬我，我虽然跟了郑荣，但跟他的时候我不知道他和日本人有关系！”小桃有点急了。 “但你知道他和日本人有关系，还跟着他！”洪锋加重了语气。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在这人慌马乱的年头，如果我不跟着他，不知道会遭多少罪，我一个女人，你知道我的生活有多么无奈吗？”小桃低下了头，声音喃喃中透着无奈。 洪锋也不禁暗暗赞同。 像她这么漂亮，真要是没个靠山，那些个保安队的汉奸和日本人，不知道会受多少人蹂躏。很多事，确实是时事迫人。 “行，那我相信你不是坏人。不过，还得看你老不老实。我先问两个我知道答案的问题试试，郑荣和北岛介一是啥关系？”洪锋诈她道。 小桃定睛打量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啥？”洪锋疑惑地道。 “你一看就不常骗人，根本不知道郑荣和北岛介一两个人是什么关系，诈我来着！但你不用讹，我可以告诉你。郑荣是北岛介一当年在咱们这收的徒弟，对这个日本人一向忠心耿耿，因为被他救过命。”小桃轻快地说道。 洪锋也不禁对这年轻女孩刮目相看，别看年纪轻，但确实厉害，居然看透他只是诈她。 “那北岛介一让他守着的宝藏呢？藏在哪了？”洪锋追着问道。 “宝藏？原来那一个个的铁箱子，里面放的是宝藏？可惜了，我真该早点弄些到手的。”小桃懊恼地道。 “少废话！说！”洪锋喝道。 “你凶什么凶，我说就是了……东西被藏在了郑荣家的地下室里。”小桃吓了一跳，赶紧回答。 洪锋恍然大悟。 难怪那天搜找不到，原本是藏在地下！ “不过，这是以前，今儿东西已经不在了。”小桃接了一句。 “不在？”洪锋一惊。 “晌午过后，据说是你们游击队的人，冲到了郑荣家里，把东西全给抢走了。”小桃瞥着洪锋。 “什么！”洪锋这一惊非同小可。 被游击队的人抢了？这怎么可能！刘副团长只说抢了沧州，难道防着他没说？ 但回心一想，这事不可能，从沧州到东兴码头还有不短的距离，一下午的时间，游击队怎么可能抢了沧州之后，又跑到东兴码头抢宝藏？ 再者，游击队应该不知道宝藏的藏点才对啊。 “看你这个反应，那伙人应该是假装游击队的人没错了。”小桃忽然道。 “假装？”洪锋回过神来，听得一愣。 第九十章 我跟你了 “虽然我没见过游击队的人，那伙人也穿着本地的装束，但除了带头的两个人，其它人根本不开口，像是怕别人听到他们的口音一样，哼，真以为能瞒过我小桃姑奶奶这双招子？”小桃说着说着，一对纤细的眉毛扬了起来。 “招子？啥意思？”洪锋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就是眼睛的意思，江湖话，我小时候跟着跑江湖的混久了，学了不少。”小桃抿嘴一笑。 洪锋皱起眉头，苦思起来。 果然不是游击队的人，难道那伙人是…… 小桃见他没再追问，探问道：“我能走了吗？” 洪锋回过神来，道：“我还有一个问题，田中俊彦是啥人？和北岛介一又是啥关系？” 小桃微微歪着头：“看来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这个人也是北岛介一的徒弟，如果真有定期的话，那他就是负责帮郑荣一起守宝藏的，不过，说是帮，其实我觉得更像是监视。这个人特别好色，你要是想收拾他，最好拿美色诱惑他，保证一拿一个准。” 洪锋仔细打量她半晌，问道：“你不喜欢他？” 小桃不屑地道：“他每次见我都死盯着我，这种男人谁会喜欢？要不是他很厉害，我真想把他那对招子挖掉！对了，你要和他斗，千万不要在夜里或者山林里面，他好像学的是叫什么‘忍术’一样的东西，很难应付。” 洪锋看她这反应，已经明白过来，上次田中俊彦对郑荣说，能让她完全察觉不到被他睡了，这事恐怕是真的。 他想了想，叹道：“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讲，你听了，可能会很难受。” 小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我年轻，真以为我什么都没经历过？你劫持我，我都没难受，还有什么事能让我难受？” 洪锋也是个实在人，想也没想的说道：“其实我曾经潜入过郑荣家里，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情，那天晚上，田中……” 小桃一愣：“你说什么？” 洪锋简单地把那晚上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反正我听到了动静，但我保证没看到里面的情况，这些个踏上中国土地的小鬼子，没有好东西。还有那个郑荣，这种给日本人办事的中国人更不是东西。” 小桃身躯明显地一颤，双眼瞬间红了起来，尖叫道：“郑荣你这个王八蛋！”呼吸急促而粗重起来，一双手紧紧握拳，神情瞬间变得凶恶起来。 洪锋不用问，也知道她信了自己的话，但这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是好，只能默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小桃才转过身去，不再让他看见自己的神情，说道：“你走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 洪锋体谅她的心情，想知道的事情也都问完了，于是转身跳下了车。 就在这时，小桃忽然道：“你觉得我脏吗？” 洪锋下意识地道：“当然不！你是被迫的，自己也不知情。就算是知道，你又能怎么样，这年头……唉！” 诶！ 小桃突然转过身来，从车上跳了下来拉住洪锋，大声道：“那你带我走吧！我以后就跟你了！” 洪锋霎时僵住：“什么！” 东兴码头，郑荣家。 地下室内，北岛介一和郑荣、田中俊彦三人站着。 郑荣身上缠着重重的纱布，连头部都有伤，受创不轻。 相比之下，田中俊彦好多了，但肩头也露出了包扎的痕迹，也受过伤。 “这次辛苦你们俩了。”北岛介一忽然道。 “不辛苦，弟子应该的！”两人异口同声。 “这些伤，虽然是自己弄出来的，但价值不逊色于和敌人战斗所得的伤势。郑荣君，田中君，你们二人的功绩，将来一定会记在黑龙会的会册上，供万众崇仰。等我运送宝藏回国时，你们两人都跟我一道回去吧！”北岛介一温和地道。 “是！”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都透着兴奋。 “不过在那之前，戏仍要演足。这次行动，使军方受损太大，以后我很难再调动大量军力来帮我布置陷阱了。这次虽然没能拿到拳谱，也没能消灭游击队，但是也多亏他们，我才有这么好的机会能够拿走宝藏。现在军方以为宝藏已经被游击队取走，更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北岛介一说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还是师父英明。”郑荣恭敬地道。 “不过，那个小桃，师父你这么容易就答应让她离开，不怕她泄露消息吗？”田中俊彦小心地道。 小桃一说要回家省亲，北岛介一不但没阻止，反而给她开了通行令，这让田中俊彦相当不解。 “她并不知道这次游击队的抢劫事件是假的，再说回老家这事，是几天前就已经定好的，那时师父还没改变原有的计划。”郑荣忍不住说道。 北岛介一点头道：“郑荣君说得没错，这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能透露。再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和我们有关系，游击队的人更不可能知道。现在我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到拿到拳谱上。” 田中俊彦道：“现在该怎么做？” 北岛介一双眼微微眯起，说道：“洪锋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我对宝藏另有所图，还用这来威胁我。但现在宝藏被‘游击队’抢走，他就算还想用这威胁，我也不怕他了。等我准备好将宝藏运走的事务，会让他好好明白，什么是威胁我北岛介一的代价！” 树林内，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我长得不丑，你又不嫌我脏，那我跟你走不好吗？而且，我有不少积蓄，和我一起，只要你好好对我，我们一定能过得很好！”小桃紧紧抓着洪锋胸襟，仰头看着他。 “不不不，我不能要你！”洪锋胀.红了脸，伸手推她，但一碰到她肩头又觉得不妥，吓得把手收了回来。 “为什么？那你就是口是心非，其实心里还嫌我脏！”小桃大叫道。 “真不是！我发誓，我绝对没那么想！”洪锋苦着脸道。 万万没想到，这个小桃会有这么一出！ “我不信！那你证明给我看！”小桃死死贴着他。 “啊？咋证明？”洪锋愕然道。 “咱们上车，这里没人，你要了我的身子，我就相信你！”小桃虽然这方面挺有经验，但毕竟是女孩子，也不禁红了脸。 “什么！”洪锋一下子懵了。 凭心而论，小桃确实漂亮，而且他还见过她衣冠不整的模样，这时听她这么一说，他脑海里立刻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一股小火苗瞬间腾升起来。 我的天！ 这怎么行！ 小桃看着他这反应，还以为他动了心，更是贴上他的身，楚楚可怜地道：“我难道长得不好看吗？” 洪锋脑海里瞬间闪过夏晓妍的容颜，回过神业，一咬牙，猛地把她推开，喝道：“你正经点！” 小桃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推开自己，眼眶一红，蹲了下来，捂着俏脸呜咽起来：“呜……果然你心里还是嫌弃我，被日本人碰过……我还有什么脸，在这世上活下去……呜呜……” 第九十一章 洪锋哥就是有办法 洪锋强压下杂念，正色说道：“我没骗你，我对你只有同情，没有其它想法！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有心上人了！” 小桃抬头看向他，脸上哪有半滴泪！ 洪锋醒悟过来：“原来你骗我！” 小桃嘻嘻一笑，说道：“我哪有那么脆弱，但心灰意冷是真的。郑荣那么喜欢我，都肯把我送给别的男人睡，这世上还有可靠的男人吗？” 看着她又变得忧伤难过甚至还透着少许绝望的神情，洪锋也不禁心一软，说道：“那你看我呗！我就是好男人，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心上人。” 小桃愕然道：“你这是改变了心意，想要哄我跟你吗？” 洪锋吓一跳，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是说，我证明了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你不用伤心难过，将来一定能再找到对你很好的男人！” 小桃默然片刻，突然道：“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也不肯占我便宜。这样吧，假如你肯要我，我就用一个天大的秘密！” 洪锋不满道：“你怎么又来了！我要是要了你，还是好男人吗？” 小桃蹲在地上，抱着双膝又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你说得对，我是太冲动了。唉，我真的没想到郑荣会这样对我，难怪最近他对我都是支支吾吾的。算了，我走啦。” “等等！” 洪锋松了口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你见过这两个人吗？”说着把小五和瘦子的模样描述了一遍。 小桃摇头道：“我没见过，唉，你快走吧，我看着你，就想到自己受过的屈辱。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对小桃这异常的举动，洪锋也能大概理解。 毕竟，她刚刚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难免会有极端的想法。但她显然是那种非常坚强的人，只要冷静下来，仍然还是能好好过下去。 洪锋一路思考着一路往东兴码头而回，离目的地还有两里多地时，前面迎面来了三条人影。 “洪锋哥！”小五的声音传来。 “小五！瘦子！你们没事？”洪锋抬眼看清对方，不禁大喜，迎了上去。 来的正是胖小和小五、瘦子。 “我远远看到你跟着那马车离开，正要跟着来，突然看到这两个家伙顺着大运河上游那边下来。”胖小兴奋地道。 “我们都没事，唉，但你交给我们的任务也毁了！”小五沮丧地道。 “到底发生了啥事？”洪锋问道。 “我和瘦子分头监视那房子，昨天下午，突然看到一群人悄悄潜了过来，冲进那房子。我们也不敢进去看，只见没多久，那些人就从房子里搬出来好多大铁箱子！”瘦子嘴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数以十计的大铁箱，被对方用十来辆马车给运走，整个行动从始至终都是悄悄进行，甚至没惊动码头边的日军。 但日军虽没惊动，整条街的老百姓却全都看在了眼里，带头的人还顺手给周围的人发传单，说这房子里的人跟日本人勾结，而他们是红军，希望大家同心抗日，说了一大啪啦。 正因为这事，街上的老百姓一个都没去报信，游击队的人安安稳稳地把郑家抢了个精光。 之后，小五和瘦子去追，但始终没马车快，跟丢了对方，只得回来，遇上了他们。 洪锋叹道：“大家都被骗了！他们不是游击队的！他们是假装的！” 三人同时失声道：“什么！” 东兴码头上，清田新助脸色铁青地道：“他们怎么会跑得这么快！” 站在他旁边的伊藤井欲言又止。 北岛介一冷静地道：“最快的是陆路，但陆路目标太过明显，至少要有十辆以上的马车，车队容易被人截住。所以他们最好的选择是另一个，伊藤君，你觉得呢？” 伊藤井看他一眼，低下头道：“只要有大船，一到两艘船就能装得下，走水路目标也不明显。” 清田新助一下醒悟过来，道：“那咱们立刻通知下游的人，沿途截船！” 北岛介一点头道：“这是必须的，但与此同时，也要防着他们藏到周围的村落里去，除了守城的人手外，其它人全部都要派出去搜找。” 清田新助心乱如麻，点头道：“就照北岛先生的想法来！” 伊藤井忽然道：“我的中队就留守吧，清田队长你的人马，可以全部派出去。” 北岛介一有点诧异地看他：“只要守城的话，用不着一个中队那么多吧？” 以沧州城的规模，如果封锁了城门，只要有百余人手，死守不出，以游击队现有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攻得破。 更何况，游击队现在不可能再来攻一次城，他们躲还来不及呢！ 伊藤井垂着眼说道：“井上大佐当初离开的时候，就叮嘱我的中队不能离开沧州，这次为了北岛先生的事，我已经破例了一次，真的不能再把人派出城去了。” 北岛介一深深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伊藤队长说得对，那就这样吧！” 伊藤井忽然抬起头来，对北岛介一道：“另外还有件事，这次郑荣和田中俊彦守护不力，导致宝藏被偷。这是大罪，北岛先生看怎样处理他们？” 清田新助不假思索地道：“杀了吧！这么大的事，只是杀了他们，都是便宜他们了！” 北岛介一再次深深地看了伊藤井一眼，才道：“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他们和游击队交过手，我还要从他们那里问出游击队的一些情况。不过，在那之后，我综合考虑军方的情况，以及敝会的会规，对他们施以绝不让两位失望的处罚！” 伊藤井眼中闪过一抹“果然这样”的神情，随即迅速掩没，点头道：“就照北岛先生的话来处理吧。” 入夜，洪锋等四人回到东村，远远地就看到村祠堂围满了人。 “怎么回事！”进村后，四人立刻发现到处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有几处房子都被砸坏了。 “洪锋！你们怎么回来了！日本人和狗汉奸刚走没多久！”晓妍娘气愤又担心地叫道。 “他们来这了？咱们乡亲没事吧？”洪锋吃惊地道。 “人没大事，受了点小伤。日本人说，要搜找游击队的人，把村子里翻了个遍，砸坏了咱们好多东西！还好当时你们不在，不然就危险了。可是，咱们村里仅有的一点存粮，也被抢走了！”夏晓妍也是气愤不已。 洪锋明白过来，日本人因为被抢了粮仓和弹药库，以及宝藏，所以出来搜找。 不过，只要人没事就好。 “这些挨千刀的，抢了咱们最后一点存粮，以后还怎么活啊！”一个老大娘拍着大腿哭叫道。 “连上次锋哥你拿回来的粮食，都被抢光了！这群鬼子和汉奸，是全面搜索，我们在山上藏粮的地方也被找到了。”夏晓妍无奈地道。 “混蛋！狗日的日本鬼子！这特么是逼着人反啊！”胖小气得直跺脚。 “再这样下去，老子干脆参加红军算了，打死他们狗日的！”小五愤怒地道。 “大家别担心！粮食我有办法！”洪锋最为冷静。 “我就知道洪锋哥哥有办法！”一个小女孩雀跃道。 众人眼中露出希望神情，全看着他。 第九十二章 意外的来访者 洪锋苦笑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存粮，而且还不少！不过，地方有点远，咱们趁夜过去，尽可能天亮之前赶回来！原本这些存粮是想送给游击队的，现在我们自己用吧。” 洪锋说的是小黄山后山坳的那批土匪存粮。 上次他原本是想把这粮食，送给红军游击队的，结果当时人手不足，所以准备回来重新找人去运粮。 哪知道回到高山梁，就发现了老村长被劫的事，之后一直忙着救人，游击队和他都无暇去把粮食搬回来。 现在游击队抢了鬼子的粮仓，已经有了粮食，正好小黄山那批存粮留给他们东村自个儿用。 当下村子里凡是青壮劳力，都跟着洪锋一道上路，连夜往小黄山而去。 午夜，沧州城内。 北岛介一负手站在窗前，目光陡然一厉：“他真不在？” 站在他身后的田中俊彦恭敬地道：“我亲自过去确认了，伊藤中队长既不在指挥所，也不在他住处。我还专门去找了他的副官，副官说，他已经回去睡觉了，显然伊藤中队长并没有告诉副官真话。” 北岛介一习惯性地眯起了双眼，喃喃道：“伊藤君，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田中俊彦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北岛介一淡淡地道：“这个人不像清田君那么好掌控，聪明灵活，断事清楚。当初我向井上雄男要人时，拒绝了伊藤井，要了清田君，就是防他坏我的事。但现在看来，他终究还是要跨出那一步啊……” 田中俊彦愕然道：“你的意思是，他会破坏师父的计划？” 北岛介一沉吟道：“这就要看他现在在哪里了。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就藏在他卧室里，等他回来。他回来后，你见机行事，明白吗？” 田中俊彦哪会不知道师父的心意，道：“明白！” 后半夜，洪锋带着人把粮食运回了村。 虽然筋疲力尽，但众人却仍然振奋。照洪锋的吩咐，这次没有运走所有粮食，在小黄山还留了一大半，避免日本人再来抢粮。 让胖小等人负责发粮后，洪锋帮着夏晓妍把分给她家的粮食背回去。 “锋哥，你的伤还没好，叫别人背吧。”夏晓妍看得心疼。 “没事，这点重量哪还用得着别人？”洪锋笑道。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夏晓妍家，正要进去，洪锋突然定住，眼睛刷地一下看向左侧不远处。 那处一条人影站得挺直，夜色下看不清长相。 “谁！”洪锋喝道，警惕起来，将背上的粮食扔到了地上。 夏晓妍也是一惊，转头看去。 “洪桑，我没有恶意。”来人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道。 “日本人！”夏晓妍一惊，一把抓住洪锋的手。 “别怕！有我在，他休想伤害你！”洪锋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会儿有日本人出现。 “不要紧张，我真的没有恶意。”来人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武器。 “晓妍，你先进去。”洪锋把夏晓妍拉到身后。 夏晓妍怕自己成他的负担，忙答应一声，闪进了家门，躲在门后偷瞧。 洪锋缓步走过去，在距离对方还有三步左右时停下来，已经看清对方样貌，是个他没什么印象的男子。 这处周围都没人，静悄悄的，更增危险气氛。 “我叫，伊藤井，是驻沧州井上联队下属步兵中队的中队长。”那人很干脆地道明了自己的身份。 “把你的人叫出来吧！”洪锋朝前面又走了一步，冷冷说道。 竟然是个中队长，这官职可不低！对方不知道带了多少人，得先把对方抓住当人质才行！ “我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人。这次我来这，是为了和你谈一件对你、对皇军都有利的交易。”伊藤井镇定地说道。 “哦？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洪锋笑了起来，暗暗蓄力。 “北岛介一试图背叛军方，这件事，是我身为军方人员不能容忍的事！而你，也要对付北岛介一，对吗？”伊藤井石破天惊一般，说出了这一句。 洪锋一下愣住了。 对方说出任何话，他都不会客气，唯有这一句，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这件事，对方怎会知道的？ “你可能会疑惑，我怎么会怀疑他。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对这个人没有好感。但因为他的地位，我不得不听他的命令。但是，宝藏被抢这件事，让我再不能忍下去了。你可以为私事动用军力，但你不能损害帝国的国家利益！”伊藤井沉声道。 “呵，听着挺大义凛然的，可惜的是，你们的国家利益，可损着我们中国人的国家利益！”洪锋冷笑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吧。如果你和我合作，我们可以一起杀死北岛介一，而且你不会有任何损失，我甚至可以保证，以后勒令帝国军人不得侵犯你们的村子。”伊藤井缓缓说道。 洪锋皱起眉来。 对方的条件并不吸引他，吸引他的是，对方那股杀北岛介一的决心。 “奇怪了，你为什么要杀北岛介一？”洪锋试探道。 “我要先向你确认一件事：他是不是确实有背着皇军私吞宝藏的打算？”伊藤井反问道。 “为啥问我？”洪锋愕然道。 “因为他突然无缘无故放你和那个游击队的女人离开，我相信你知道内情。”伊藤井没有隐瞒。 “原来这样，你相信我的话？”洪锋明白过来。 “当我们有共同的利益立场时，你的话，和我的话，都是可信的。洪锋，原本你是没资格跟我面对面谈条件的，这次我能亲自来找你，已经代表了诚意，你懂的。”伊藤井从容说道。 “呵，行，那我告诉你，这事是真的。我曾经到过你们藏宝藏的那里，偷听到了他徒弟们的对话。”洪锋眼珠子一转，不再客气，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无论伊藤井是什么用意，只要是要针对北岛介一，都值得一试。反正宝藏已经被抢，那个威胁对北岛介一已经没啥用，不如趁着这机会，让日本人自己内斗，不是更好？ “哼，果然如此！”伊藤井眼中露出凶光。 早前去检查宝藏藏点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不了对劲的地方，首先是对方对藏点如此熟悉，居然能在不惊动近在咫尺的日军小队的情况下，把东西抢走；其次是北岛介一非常敷衍地处理郑荣和田中俊彦这两人失职之罪。这两件事，把伊藤井的疑心彻底勾了起来，也促成了他来此，尝试从洪锋那确认真相。 还有一件事，他还记得，当初正是北岛介一，向井上大佐提出这个“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建议，把宝藏藏在了郑荣家里！ 看来那时候，北岛介一就开始谋划了！ 如果当初井上大佐不听他的建议，把那笔数额大得令人震惊的宝藏，放到沧州城内，再派重兵把守，哪会有这种事发生？ “看来，你应该猜到抢宝藏的人，不是游击队了。”洪锋从他脸上看出不少东西来。 “没错，我可肯定，宝藏是他安排人手去抢走的，假冒游击队的名义，试图迷惑皇军的眼目！整个东兴码头，都被我们帝国战士管控着，游击队怎么可能在不惊动军方的情况下，进郑荣家抢东西？难道我们帝国军人都是傻了吗？”伊藤井恶狠狠地道。 第九十三章 怎么试探呢 洪锋暗忖你们内部越多这种蛀虫，老子越开心！ 但他当然不会跟对方对着来，这个日本人似乎真的可以暂时相信，在杀北岛介一这件事上。 伊藤井忽然伸出手来：“现在咱们可以合作了吧。” 洪锋冷冷道：“别得寸进尺了！” 伊藤井讪讪地收回手去，说道：“如果你已经相信我的诚意……” 洪锋打断他的话：“不好意思，我还没看到你的‘诚意’在哪。” 伊藤井微怒道：“我一个人来这里，如果不是有诚意合作，难道是为了来这送死？” 洪锋斜着眼看他：“看来你跟我，对中文的理解有所不同。你来这，想要确认北岛介一是不是有背叛的事实，我帮助你确认了，这是我的诚意才对！” 伊藤井一时哑口无言。 洪锋沉着地道：“我再强调一次：要和我合作，行，先证明你的诚意。我的要求很简单，把我们老村长放回来，我再考虑和你合作！” 伊藤井失声道：“这怎么行！我的计划，就是要利用他想用那个老头与你交换拳谱的机会，安排人手刺杀他，要是先把那个老头给你放回来，这……” 洪锋打断他的话：“那是你的事，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放回我们老村长！而且，你恐怕不答应也不行了。” 伊藤井微微色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洪锋狡黠地道：“你背着北岛介一来找我，这件事，要是让他知道了，你猜他会是啥反应？” 伊藤井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来威胁自己，大怒道：“你！” 洪锋哂道：“你最好不要冲动，因为我就算一个人，也能轻松把你搞定。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最想做的事，到底是啥？” 伊藤井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冲动，沉默了一会儿，才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回去，重新谋划。等我准备好了，会先将那个老头放出来。” 洪锋欣然道：“好，一言为定！只要你办到，你想怎样杀北岛介一，我都会配合你的！” 当然，洪锋心里还补了一句：那北岛介一那么狡滑，真怕你对付不了他反而把自己这条小命也搭进去了。 黎明前，伊藤井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没开灯，就那么和衣而卧，躺在床上苦思不已。 洪锋不像他想象般好合作，或者说中国人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蠢，这不得不让他重新布计，而他手上可动用的资源又有限，事情变得有点麻烦起来。 不过，只要过了这一关，要收拾北岛介一不是难事！ “北岛啊北岛，到底怎样才能从你手上，把那老头放出来呢……”想到深处，伊藤井不知不觉地喃喃自语起来。 就在他最后一个“呢”字刚出口的刹那，一道寒意，突然从喉咙处传来。 伊藤井没太在意，抬手摸了摸，感觉湿湿的。 咦？ 哪来的水？ 他翻身坐了起来，伸手打开电灯。 喀！ 灯光亮起，伊藤井看看手上，瞬间僵住。 血！ 角落里，一道幽幽人影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道：“北岛先生托我向伊藤队长带个话。” 伊藤井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惊慌地站起身，双手一把捂住脖子，试图把正汩汩往外流淌的鲜血捂住。 可是那足足一指多长的伤口，已经彻底断绝了他生机，哪可能捂得住！ 疼痛感这时才涌上来，伊藤井嘶声叫道：“救……救命……”扑向房门，但还没开门，人已经软软倒了下去。 他几次尝试着再爬起来，但一次动作比一次轻微，最终再也挣不起身，在地上不断抽搐，任凭鲜血在他身下渐渐扩散。 角落里的那人这时才把后面的话说完：“太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第二天一大早，才有人发觉伊藤井死在自己房子里。 日军立刻封锁了现场，清田新助震惊地跑来，看着地上圆睁着双眼的伊藤井。后者右手向前伸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但却再也抓不住；他大张着的嘴仿佛要说出什么，但却再也说不出来！ “谁干的！” 吼出声的不是清田新助，而是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北岛介一。 “不……不知道！七点钟，我来叫伊藤中队长，结果就……就……”伊藤的副官战战兢兢地道。 啪！ “八嘎牙路！”清田新助狂吼着反手一耳光搧在他脸上。 这一耳光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恐惧。伊藤井竟然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人杀死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是不是说，如果那人要杀他，也是同样的轻松？ “立刻封锁全城，展开地毯式搜索！任何可疑的人，都不能放过！”北岛介一怒吼道。 “是！”那副官不敢再留在那，慌忙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北岛先生，你觉得这是谁下的手？”清田新助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转头看北岛介一。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清田君，对方能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伊藤君，那就意味着，你和我也同样不安全！从今天起，我希望你能一直随身佩枪和带上护卫，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北岛介一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完了这几句。 见这一向沉稳的人也露出这样的神情，清田新助更是心中一紧，答应起来。 到底动手的是谁？ 难道是红军的人？可是这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北岛介一低头看向地上的伊藤井尸身，眼中露出哀痛之色：“伊藤君为了帝国伟业，奉献了生命，必须厚葬！如此忠诚的人才，竟会惨死于此，帝国不幸，帝国不幸哪！” 随后的几天，洪锋和胖小等人一直藏在山里，一边休养伤势，一边等待沧州城那边的消息。 这天黄昏，瘦子跑上山来，一脸惊容地道：“洪锋哥！那个叫伊藤井的日本人，他已经死了！” 洪锋吃惊地道：“什么！怎么死的？啥时候死的？” 瘦子神秘地道：“就在前几天！这事被瞒了下来，我费了老鼻子劲，才好不容易打听出来的！” 胖小疑惑地道：“死个日本人，为啥要瞒下来？” 小五得意洋洋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所谓报喜不报丧，日本人怕影响士气呗！” 瘦子不屑地道：“少在那瞎扯了！照我估计，那个伊藤井肯定是被游击队的人杀的，所以瞒下来，免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直在凝神思索的洪锋忽然道：“不，这个人很可能是被北岛介一杀的。” 三人无不一惊。 “不然没这么巧，他刚和我约定好杀北岛介一，就被人杀了。”洪锋肯定地道。 越和北岛介一接触，他越了解此人，但仍想不到北岛介一居然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不过这样一来，就没办法把师父救出来了！ “那这个北岛介一可真是够毒的！”胖小倒吸一口冷气。 “那现在该怎么办？没伊藤，咱们怎么救老村长？”小五担心地问道。 “没事，只要拳谱还在我手上，北岛介一就不敢真对老村长动手，咱们先观察观察，同时探探情况。我觉得，北岛介一只要还在沧州一天，宝藏就不可能离开，毕竟这么重要的东西。咱们想办法，探探他藏在哪！”洪锋冷静地道。 “可是怎么探？”胖小皱眉道。 “是啊，怎么探呢……”洪锋若有所思地道。 第九十四章 果然是老狐狸 沧州城，日军指挥所。 徐仲年等四个保安小队的小队长，一字排开，站在清田新助的面前，全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饭桶！这么多天，什么也查不到！”清田新助火大地吼道。 “对对，我们都是饭桶，太君您消消气。”徐仲年巴结地陪着笑脸。 “你特么也太不要脸了！人家骂你饭桶，你还接着……”卢家望低声嘟囔道。 “你要脸，你特么把太君交代的事情办好啊！”徐仲年低声回敬了一句。 “行了！今天我找你们来，还有一件事。”清田新助粗暴地道。 四个人均抬起头来，看向清田新助，随即又转向旁边的北岛介一。 北岛介一双手负在身后，道：“这几天太忙，我一直没时间和各位研究上次计划失败的原因。上次交换拳谱的计划，有的人随便离开岗位，导致了计划的失败。” 扑！ “太君！我知道错了！我当时是真看到了红军为了避免伤亡啊，太君饶命啊！”徐仲年吓得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 清田新助登时笑了起来，边笑边骂：“谁说要杀你了！你倒是挺识相！” 徐仲年伏低着头，哀叫道：“当时我要是知道太君的意思，是不管游击队在不在那，都不能离开林子，我就是死也不会离开啊！而且，我也是冤枉，我手下兄弟开枪也是想打红军的。” 一旁的卢家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活该！天天跟老子做对，这下你特么完犊子了吧！ 北岛介一淡淡地道：“你这是怪我没有事先通知你们，游击队有可能出现是吧？” 徐仲年惶恐地道：“不不不！小人哪敢那么想，都是小人的错！” 卢家望眼看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整死徐仲年，哪会客气，火上浇油地开了口：“太君，这事，我看徐队长说得对。要不是他们四队带头暴露目标，那计划肯定成！” 北岛介一看他一眼：“卢队长觉得该怎么处置徐队长？” 卢家望一脸严肃地道：“法不正不严，我看，干脆把他拖出去，吊起来打他一百棍好了！然后再撤了他的职！照我看，四队副队长姜野，就是个不错的候选人，让他接替队长的职务好了！” 徐仲年心中大骂，这家伙果然要落井下石！ 北岛介一若有所思地道：“卢队长的建议倒是挺有些想法……” 卢家望大喜道：“还是多亏太君栽培，不是天天跟在太君们身边，我这浆糊脑瓜哪想得出这些！” 徐仲年色变道：“卢家望！枉我还替你隐瞒，你居然想害死我！” 这话一出，在场几个人全都愣住了。 清田新助奇道：“隐瞒？隐瞒什么？” 徐仲年决然道：“原本我还念着大家都是替太君办事的，希望大家少点纷争，所以没有说出来。但事到如今，你不仁，那我也不义了！太君，这个卢家望，早就对太君不满了！”说着，把那天在老沟坝的外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卢家望万万没想到那天一时冲动的话，被徐仲年捅了出来，登时脸色大变，几次想要插嘴，都被越听脸色越难看的清田新助制止。 说完后，徐仲年举手朝天，道：“我徐仲年对天发誓，要是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而且，太君，我说的这些话，一队和二队的队长都在场，他们可以为我做证！两位队长，我相信你们在太君面前，不会撒谎吧！” 一旁的两人没想到事情还扯到了自己身上，见清田和北岛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一时慌了。 “这……这确实是真的。” “对对，当时卢队长好像确实说过这些。” 卢家望背心冷汗层层渗出，惊叫道：“太君！我……我冤枉啊！” 徐仲年心内冷笑。 和他徐某人平时爱与人交往不同，卢家望一向仗着和清田新助关系比较近，经常被委以重任，所以对其它保安队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一队和二队的队长，平时和他也就是虚与委蛇的点头交情，自然不可能包庇卢家望。 “八嘎牙路！”清田新助一声怒喝，猛地把腰间的日本刀拔了出来。 “太君饶命啊！”卢家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打死他，他也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有性命之危的会变成自己！ “清田太君，还有一件事我还没说，但又不敢说，我怕说您会……”徐仲年趁机继续开口，不过说话时有些吞吞吐吐。 “说！”清田新助拿刀指向他鼻子，怒气腾腾。 “那我就说了，卢队长私下还说过，他说，为啥你清田太君最喜欢用他？因为你最蠢，最好糊弄，不像伊藤太君，人比你聪明几百倍。他还说，他自从跟了你之后，就不太敢跟你走太近，因为怕被你的蠢传染了……”徐仲年一点也不客气，信口胡扯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我没说过！”卢家望震惊地叫道。 假如徐仲年一开始就这么说，清田新助再蠢也肯定要怀疑，但是他是接在刚刚被两个人证证实了前面那些真话的后面，这一说出来，一时间清田新助直气得七窍生烟，大吼一声，手中的日本刀猛地挥去！ 刷！ “啊！”卢家望惨叫一声，捂着被砍伤的肩膀就倒了下去！ 清田新助没停留，接着又是一刀，狠狠直插，深深刺进他胸膛！ 卢家望在他刀下挣扎了一会儿，叫得跟杀猪一样，但哪挣得起来？不多时，已经奄奄一息，再没挣扎之力。 清田新助猛一拔刀。 卢家望浑身一个抽搐，长长地抽了一声，再没动静。 杀了卢家望，清田新助一腔怒气总算泄掉。他深吸一口气，把刀扔给一边的副官，转头对北岛介一道：“北岛先生，抱歉，我冲动了。” 北岛介一摇头道：“不，这个人侮辱了清田队长，死不足惜。不过，现在保安队缺了一个小队长，我提议让三队的副队长姜野担任。” 清田新助点头道：“好。” 北岛介一转过头来，目光扫过徐仲年等三人，忽然笑了笑，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下一次，如果谁再贸然行事，坏了皇军的行动，卢队长就是下场！去吧！” 三个队长均战战兢兢地答应，转身走了出去。 徐仲年刚要跨出门，北岛介一忽然道：“徐队长，我还有句话要跟你说一说。” 徐仲年慌忙停步：“太君您说。” 北岛介一走到他面前，以只有他能听到的耳语音量道：“假如不是要提拔姜野，你那些胡说八道，只能给你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头。 徐仲年脸上神情瞬间僵化，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北岛介一，果然是老狐狸！ 第九十五章 借你件东西 十来天后，大规模的搜查行动才慢慢停下来。 沧州日军用电话向前方的井上大佐汇报了情况，但由于前线暂时还无法分身，所以临时指定清田新助兼任原属伊藤井的中队的中队长。 对于宝藏丢失事件，井上大佐的反应就比伊藤井中队长身亡，来得要强烈多了。他不但在电话中臭骂了清田新助，甚至还用很不友好的语气，指责了北岛介一。 北岛介一表现出一名应该承担责任的人应有的态度，默然承受了所有的指责，并且还主动替清田新助揽下过失。 这让清田新助对他更是感激涕零，原本因为北岛介一而带来的种种不快，也烟消云散。 最终，无论是伊藤井身亡，还是宝藏丢失的事，都不了了之，沧州城渐渐恢复了过去的状态。 北岛介一一直在耐心等待机会，没有立刻离开。 一来，拳谱还没到手，二来，如果宝藏一丢失，他就立刻离开，也容易惹来怀疑。所以这段时间，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他早就知道不可能有结果的游击队踪迹搜查中。 拳谱的事，已经很难再借助日军的军力，但这件事不完成，他永远都不会甘心。 另一方面，洪锋全力养伤，年轻力壮的他，伤势恢复极快，经过这十多天的休养，已经基本痊愈。 这天午后，胖小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消息，说东兴码头的封锁已经解除了。 洪锋一直想调查宝藏现在的下落，但东兴码头之前一直封锁着，他是想去也办不到。现在听到胖小这消息，他振奋地道：“正好我伤也好差不多了，趁这机会去那边看看！” 胖小精神大振，道：“洪锋哥你不是说过‘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吗？说不定那批宝藏又藏回了郑荣家，我跟你一起去！” 洪锋伸出大拇指来：“你还真会扯！不过……去就去吧，也许真让你蒙对了。” 午后，老村长受邀，到北岛介一的临时府邸赴宴。 被带回沧州后，老村长不久醒来，仿佛变了一个人般，不再像昏迷前那样激动，变得比以前还要平和，甚至也不再拒绝日军的饮食。 加上北岛介一无暇去处理他，因此老村长这些天来，反而养得比之前精神多了。 “洪桑，请坐。”北岛介一打了个手势。 老村长没有客气，坐了下来。 “这些天，在监狱里委屈你了。这些酒菜，就当是我的致歉吧。”北岛介一一脸诚恳地道。 “那就边吃边说吧。”老村长说道，真的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夹菜。 北岛介一反而大感意外。 怎么现在这老头变得这么听话？ 不过一切尽在北岛介一的掌握之中，他微笑着说道：“洪桑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老村长不疾不缓地道：“残忍，恶毒，无耻，卑鄙。” 每说一个词，老村长就吃一口菜，神情间不见丝毫异常。 老村长这么直接，北岛介一也不生气，继续微笑着说道：“很好。今天我请你来这，还是为了拳谱这件事。” 老村长悠悠地道：“我不会告诉你拳谱的内容。” 北岛介一笑了笑：“我并没有想过要从你那问出拳谱的内容来，我希望的是，你能和我商量出一个和平解决的方案。” 老村长轻松地道：“不用商量，你想怎样，直接说出来。” 北岛介一凝视着他，想要看出他真实的想法，但却看不出究竟，只能道：“我希望能和他再谈一次交换拳谱的事。这次，我是诚心诚意，不会再有其它问题。” 老村长点头道：“行。” 北岛介一错愕地看着他。 原本准备了大篇说辞和理由，想要用来劝老村长相信他的诚意，没想到老村长答应得这么爽快！ 老村长抬眼看他，哑然一笑，拿筷子虚指他：“你这个人啊，就是疑心病重。我爽快答应你，你也怀疑，难道非要我三推四拒，你才肯放下疑心？你想怎样安排交换，我可以配合你。不过，不能像上次一样，必须是一个公平的环境。” 北岛介一一时摸不清他的用意，谨慎地道：“这个当然。不过，你该明白，以你我的仇怨，你肯不计前嫌地答应帮我，我不疑心反而才奇怪吧。” 老村长若无其事地道：“谁说我不计前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恢复自由，然后不择手段杀死你，为我师弟报仇，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爽快了。” 北岛介一目光瞬间凌厉起来，点头道：“明白了。那好，我会安排交换的事宜。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老村长微微一笑，道：“现在要说的，才是你今天的真正目的吧。” 北岛介一说道：“我怕洪锋不肯答应，所以需要从你身上借点东西用用。” 老村长一怔：“我身上的东西？啥东西？” 北岛介一一抬手，将一把锋利之极的匕首放在桌上，一字一字地道：“一双眼睛！” 入夜，洪锋潜进了郑荣家。 有过上次的经验，这次他轻车熟路，直接摸往郑荣的房间。 既然肯定了是北岛介一监守自盗，那可以肯定，至少有两个人多半知道宝藏去了哪，那就是一直守着宝藏的郑荣和田中俊彦。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其中之一，逼问宝藏下落！ 但就在他刚刚潜到郑荣房间外时，就听到了里面一声轻笑，一个声音说道：“讨厌！人家不理你啦！” 洪锋一愣。 这声音他不陌生，不是别人，赫然是小桃！ 他还以为，小桃经历过那事之后，会离开郑荣，不想她居然又回来了！ “不要闹，说正经的，如果我要离开中国，你肯跟我一起走吗？”郑荣的声音传了出来。 “离开中国？你要去哪？”小桃诧异地问道。 “我，我可能会去日本。”郑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你是说跟你师父一起去？”小桃明白过来。 “对，师父说，想让我一道回日本，正式加入黑龙会，助他一臂之力。”郑荣说道。 小桃沉默下来。 郑荣再道：“这事还有几天时间，你这段时间都可以考虑。我想过了，在日本，总比在中国强，至少没有打仗。” 小桃轻轻地道：“但我不会说日本话。” 郑荣温声道：“我可以教你。你这么聪明，一定学得很快。” 洪锋正要再继续听下去，蓦地身后传来轻微的破空声！ 洪锋一惊，下意识朝左侧跨了一步，眼角余光，立刻看到一抹利影，划过他刚才所站的地方。要不是他闪得快，现在已经被划伤了！ 刹那间，他已经知道偷袭者是谁。 田中俊彦！ 上次交手，他在对方那神出鬼没的身法下吃了不少亏，但这次不同，他伤势全愈，无论是五感还是反应力，都比当初强得多，哪还会像上次一样！ “咦？躲得倒是挺快！”田中俊彦一声轻咦。 “谁！”屋内，郑荣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暴喝一声，猛地开门而出，擎着个烛台走了出来，左手赫然拿着把枪！ 小桃躲在他身后，从门口探头出来，登时一震。 竟然是他！ 郑荣也看清了洪锋，登时冷笑出来：“又是你！这次，你休想再跑得掉！”一抬手，手中的枪已经指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女人的复仇 田中俊彦却道：“别插手，这个人是我的。” 郑荣皱皱眉，终于还是放下枪来，提醒道：“别杀了他，这是师父要的人！” 田中俊彦一声阴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他，但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洪锋面对着这两人，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嘻嘻地道：“姓洪的，咱们也算是同宗，何必这么狠？” 三个人同时一愣，田中俊彦愕然道：“你叫我什么？姓洪的？” 洪锋一本正经地道：“对啊，你忘了吗？你现在叫洪俊彦，不姓洪姓啥？上次你自己说的，要是我能逃出这院子，就跟我姓，我上次成功逃了出去，所以嘛，你田中俊彦现在应该叫洪俊彦啊！” “扑哧！” 一声忍不住的笑声响起，却是来自郑荣身后的小桃。 田中俊彦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记着这事，脸上大红，又听小桃这笑声，怒火更炽，暗道回头我再好好整治你这女人！ 郑荣也几乎忍不住笑出来，最终还只是轻轻咳了一声，道：“占再多的口头便宜，也改变不了你今天的命运。师弟，少跟他废话，动手吧！” 说话间，郑荣轻轻一吹，把蜡烛给吹灭了。 门外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有隐隐灯火，从不知道哪透出来，照不亮丝毫。 田中俊彦一声冷笑，身形向侧边一隐，已经消失不见。 小桃站在郑荣身后，紧张得抓紧了他的手臂。 郑荣低声安慰道：“别怕！只要没光，这个人没田中师弟厉害，片刻就能收拾了！” 小桃“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黑暗中劲风猎猎，过了不足两分钟后，一声闷哼突然响起！ 郑荣喜道：“完事了！”回身取来洋火，重新点燃了蜡烛。 就在他点火的过程中，外面又是几声闷哼，一声比一声低，最后一声已经几乎听不清。 郑荣有点急了，擎着烛重新走出来，叫道：“师弟！留活口！” 但刚走到门口，他就是一僵，张大了嘴，不能置信地看着前方。 几步之外，田中俊彦直直地站着，面对着这边。 而在他胸口，好几个大血口，正汩汩地朝外面淌着鲜血！ 在心窝处，他自己那把短兵器被插到了底，只留了个把在外面！此时田中俊彦双手无力地抓着那把手，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师……师弟！”郑荣脸色剧变，颤声叫道。 田中俊彦却再没法回答他的话，向前仆倒。 扑！ 他倒在地上，再没半点动静！ 站在他身后的洪锋长舒一口气，道：“还以为会很难应付，没想到这么轻松。看来这段时间的休养和勤奋练功，让我的进步很大，而你们却在原地踏步。郑荣，上次我在你们这个院子里吃了亏，知道为什么这次还敢来吗？其实让你们发现，我也是故意的，我就是要拿你的这个师弟练手，可惜啊，如果注意他那诡异的身法，他的功夫真的不怎么样。” 这话其实是真话，对方上次和他交手，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这次洪锋敢来，就没想过会避开这个田中，尤其是刚才在动手之际，洪锋抢先发难，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瞬间抓住对手破绽，利用八极拳短打技缠住对手，竟然真的快速得手将田中给干掉了。 只不过这时的洪锋也没想到的是，现在的他进步达到这种程度，因为跟日本人对抗，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用武切几次在生死间徘徊，勤练不休，对八极拳的领悟，又再加深一层。再加上伤势痊愈，如今的他，和半个月前与北岛介一交手的他，已经截然不同！ 郑荣这时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抬手，朝洪锋开枪！ 他实力和田中俊彦相仿，但在黑暗的情况下，他在这个师弟面前走不上三五招。而洪锋能轻轻松松在黑暗中把田中俊彦杀死，这人的实力，已经远远不是他郑荣能匹敌！ 这个人，恐怕只有师父才有办法制得住！ 幸好，他手上还有枪！在枪的面前，再厉害的人也只能认输！ 哪知道小桃正死死抓着他这只手，他用力一抬，没能把手抬起来，不禁急了：“小桃你放手，我要杀了他！” 小桃颤声道：“我不……不要！我害怕！” 郑荣急叫道：“我杀了他就不用怕了！” 小桃声音突然停止了颤抖，变得充满了杀气：“我怕的就是你杀了他！你还不动手！”最后一句，却是冲着洪锋叫的。 郑荣一时间魂飞魄散，万万想不到自己日夜在一起的女人，居然会背叛自己！ 洪锋几步抢了过来，劈手一把抓着郑荣双肩，一抓一抖，喀嚓声中，后者双臂已经脱了臼，无力垂下。 洪锋信手一抄，把烛台托住，同时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上，郑荣哪受得起这一脚，登时跪倒在地。洪锋一把按着他肩膀，对小桃惊异地道：“你居然帮我！” 小桃没答他，反而把郑荣手里的枪夺了过来。 郑荣震惊之极，叫道：“小桃你为什么这么做！” 小桃脸上再没半点害怕神情，面若寒霜地道：“把我送给那个日本人睡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那样做！” 郑荣剧震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桃一抬手，枪口指到了郑荣嘴边，另一只手捏着他下巴，使劲把他嘴捏开，将枪管强行塞了进去，还一边塞一边骂：“贱男人！姑奶奶天天侍候你，你还卖我！老娘让你今天好好尝尝当女人的滋味！” 小桃气愤的拿着那枪当棍子一样，在郑荣嘴里胡乱捣弄起来。 郑荣想要挣扎，可是被洪锋死死按住，哪挣得起来？只被枪管捅得嘴里生疼，呜呜作声，却说不出话来。 洪锋惊奇地道：“小桃妹子，你这是在干啥？” 小桃飞了他一眼，颊上微红：“等你变成男人你就懂了！” 话音刚落，蓦地—— 砰！ 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子，从郑荣后脑处迸飞出去！ 洪锋原本以为她只是要折磨郑荣，以发泄心里的怒火，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开枪直接杀了他，也不禁吓得一收手，低吼道：“你怎么杀了他！” 田中俊彦已死，他还指望着从郑荣嘴里问出宝藏的下落来呢！ 小桃显然也吓得不轻，连枪都扔了，惊道：“我……我不知道，我不小心的！唉，死得便宜他了！我本来还想先阉了他，再宰了他的！” 洪锋这才明白，原来她只是失手。 不过这下可惜了，宝藏的下落，真的是再没办法找到了！ “先离开这！一会儿码头的日本兵肯定要过来！”小桃抛下这句，扑进了房间里。 “等等，先告诉我地下室在哪，我看看他们有没有把宝藏放回来。”洪锋还记着胖小那个异想天开的猜测。 “笨蛋！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做，宝藏现在不在这！快走！”小桃又从房间里出来，拎着个匆忙扎成的包袱，拖着他朝外走去。 洪锋却听得心里一动。 她怎么这么肯定宝藏不在这？ “我原来回来就是想找机会报仇，可惜一直没机会，没想到你来了，帮了我这个大忙。” 离东兴码头四五里的林间小路上，三个人一起快步而行时，小桃感激地道。 胖小在旁边上下打量着她，表情古怪。 洪锋拍了胖小脑袋一记，示意他不能盯着人家瞧，然后才道：“我说你怎么回到了那里，原来是这样。唉，不过你这次可害惨我了，宝藏的下落我还没问出来呢！” 小桃抿嘴一笑，说道：“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该回报你。我知道宝藏现在在哪。” 洪锋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胖小也不禁精神一振：“你咋知道的？” 小桃傲然道：“你们这些男人，总是会小瞧我们女人！哼，早在我知道那些抢宝藏的人，是北岛那个日本人安排的之后，我就已经猜到了地方。还记得我说过吗？只要你要了我，我就用一个天大的秘密回报你！” 洪锋对这话还有印象，吃惊地道：“你是说，那个天大的秘密，就是宝藏的下落？” 小桃点头道：“对呀，可惜的是，你太专一了，不肯答应。我回到郑荣身边后，试探过几次，从他嘴里，我终于可以确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洪锋和胖小在黑暗中交换了个眼色，均感振奋。 “在哪？” 第九十七章 血淋淋的信物 清晨，东村祠堂。 一个老头弓着背打着呵欠，拿着扫帚，跨进了祠堂，准备开始打扫。 就在这时，他忽然闻到一抹奇怪的气味。 他吸了两下鼻子，试着转头找寻那气味的来源。 然后就看到了屋内的大桌上，两颗红红的东西静静地放在那。 “啊！” 惊叫声瞬间穿过祠堂大门，远远传了出去！ 日头渐渐拔高，洪锋和胖小才回到山里。 小桃告诉了他们宝藏的地点后，就和他们分开了。洪锋他们是通缉犯，但她并不是，犯不着和他们在一块儿。洪锋问她打算去哪，她也不回答。 洪锋只是出于好心相问，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勉强，就和胖小一道回来。 刚到，两人就看到小五和瘦子脸色难看地在那等他们。 “洪锋哥！你总算回来了！出大事了！”小五快步迎前，手里一个蓝布包递了上去。 “怎么了？”洪锋惊奇地接过。 “你先看看里面的东西。”小五有点咬牙切齿地说道。 “小五你这啥表情，怎么像是谁欠了你钱似的。”胖小奇道。 “看了这里面的东西，你会比我们表情还难看！”瘦子愤愤地道。 洪锋心觉不妙，把布包打开，登时露出里面一对圆溜溜的东西。 “操！这是啥玩意儿！”洪锋大吃一惊，差点没把布包扔掉。 “不对，这好像是……好像是眼睛！”胖小脸色瞬间惨白，失声惊叫出来。 “没错！这……这是老村长的眼睛！”小五眼眶一红，咬着后槽牙道。 “什么！”洪锋浑身剧震！ “那个北岛介一，那个狗杂种，他……他挖了老村长的眼睛，和一封信一起送了过来！洪锋哥，我……我要杀了他！”瘦子哽咽着吼叫道。 周围安静下来。 洪锋双手拿着那布包，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浑身渐渐颤抖起来。 师父…… “我现在就去宰了他！”胖小狂吼一声，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你急个屁！等洪锋哥说怎么做！”小五一把拉住他。 “没错，咱们都听洪锋哥的，洪锋哥，你说吧，咱们怎么做！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算不要了这条命，也跟你上刀山下火海，给老村长报仇！”瘦子擦了擦眼泪，叫道。 “信呢？”洪锋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声音低沉地道。 “在这！”小五掏出一个黄色的信封，递给了他。 洪锋没立刻接过来，先深吸一口气，压下浑身的颤抖，然后将手中的蓝布包重新包好，郑重其事地揣好，然后才接过那信封。 信封上写着四个字——洪锋亲启。上次交换拳谱，他也收到过一封写着这四字的信，但这次的信，内容上没了任何客套，内容相当简单。 “明天中午，沧州北校武台，带上拳谱，否则敝人将亲手格杀洪子修。” 良久，洪锋才缓缓将目光从纸上抬起。 “洪锋哥，现在该怎么办？”胖小问道。 “我去。”洪锋此时没了刚才的激动，神情冷静得可怕。 胖小等人也从没见过洪锋像现在这样冷静，反而更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们都清楚，北岛介一残忍地挖掉老村长的双眼，已经彻底激怒了洪锋。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冷静，也比任何时候都可怕。 “我跟你一起去！”胖小叫道。 “我也是！” “还有我！” “不，你们都不能去。这一次，北岛介一敢动这种残忍手段，肯定是志在必得。带上你们，我没法兼顾你们的安全。”洪锋沉声道，拳头已经握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这刻他恨不得手里抓的是北岛介的喉咙，把那捏碎再撕烂，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要抓住那人的喉咙，他就绝对不能冲动！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过去，那指定是送死！”胖小不答应了。 “要不，咱们找红军帮忙吧？”小五迟疑道。 “你知道在哪找他们？”瘦子反问。 “那个大运河边的茶水铺，说不定能联系上他们呢！”小五挠挠头。 但连他自己都没法相信自己的话，上次抢了沧州之后，游击队为了避风头，已经藏了起来，像大运河边上这么明显的地方，恐怕游击队早就撤走了，很难联系得上。 “靠他们不如靠自己，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洪锋冷静地道。 “不行！我们绝对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的！”胖小激动地道。 “没错！”小五和瘦子也大声附和。 洪锋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心内泛起一阵激荡。 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一辈子能遇到几个？有这些兄弟，就算死，也值了！ 但他更清楚，不能带他们去。不过，现在再拒绝，他们肯定不会答应，只能明天见机行事了。 “好！那明天我们兄弟一起去，同生共死！”洪锋沉喝道。 沧州城内，北岛介一的住处。 一只耳一身汉奸服，笔直地站在北岛介一身后。 “保安三队队长，这算是我完成了自己的承诺。以后你能不能有更好的发展，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北岛介一背着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姜野一定不负北岛先生所望！”一只耳中气十足地道。 养伤养了半个月，他基本上已经恢复过来，而且还接替卢家望，做了保安三队的队长，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这段时间已经大概知道了北岛介一是何许人物，深知成为保安三队的队长，只不过是个开始。如果能巴结好对方，那将来的前途更是大大的！ “在我这里，从来都是靠自己来争取一切。姜队长，明天就是你立功的机会。”北岛介一脸上浮起微微的笑容。 “是！明天我一定让姓洪的来得去不得！”一只耳眼中浮起狰狞之色。 明天洪锋一定会来，到时候，他绝不会让这个毁了他一生的家伙跑掉！ 北岛介一挥了挥手，道：“你去吧，好好准备。” 一只耳恭敬地向他一躬，退出了房间。 北岛介一长吁出一口气，脸色冷肃起来。 可以选择的话，他并不想重用这些汉奸走狗。这些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经过前几次他私调军力却徒劳无功、甚至让沧州城损失了粮草和弹药的事后，井上雄男已经下了严令，绝对不能再乱行事，因此即使清田新助对他仍然是崇敬有加，也不敢随便调动兵力，助他行事。 而他暗藏的那股兵力，不能随便露面，所以现在只有靠一只耳这批窝囊废了。 只是简单行动，应该不至于这都办不到吧？ “师父，人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地道。 “很好，明天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完成这事后，我们就立刻离开沧州，带上东西回国。有了它，黑龙会必能完成从未有人完成过的伟业！”北岛介一眼中厉芒闪过，缓缓说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田中师兄和郑荣师兄，被发现死在住处。”那年轻人沉着地说道。 “谁干的？”北岛介一眉头微微一锁。 “不清楚，有过开枪，驻东兴码头的守军发现了凶杀现场。另外，郑荣师兄的情人，不见了。”那年轻人说道。 “开枪？难道是游击队的人？”北岛介一心中一动。 “弟子认为应该不是，因为杀郑荣师兄的虽然是枪，但杀田中师兄的却是用的他自己的兵器，应该是徒手格杀。游击队里面，暂时没有发现有这种能耐的人。”那年轻人分析道。 “呵，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北岛介一双眼微微眯起。 “洪锋！”那年轻人沉声道。 “郑荣不用管了，支那人这种下等人，没必要处理。田中的尸体，你把它火化了吧，等我们回国时，带回黑龙会供奉。他也算是为黑龙会大业做过巨大的贡献。”北岛介一恢复了正常神情，淡淡地道。 “是！那个郑荣的情人怎么办？”那年轻人连“师兄”也不叫了。 “女人除了坏事，没其它用。不过现在这个阶段，咱们很难分出人手，暂时不用管她。明天，我会为田中报仇！”北岛介一断然道。 第九十八章 格杀勿论 第二天中午，沧州城北校武台。 一向冷清的校武台，今天从上午起就围了不少人，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将在这里发生的“盛事”。 今天早上，最近在沧州城内风头不小的日本人北岛介一，要公开在这里和八极拳传人洪子修一决高下。 对于这位八极拳传人，几乎没人知道他是谁，但事实上也没几个人在乎他是谁，最重要的是，有热闹可看，那就够了。 尤其是最近风声鹤唳，处处都是紧张，难得有点好戏调解一下，日后也有点茶前饭后的谈资。 台下的人群越围越多，议论声也渐渐高涨起来。 “这个北岛介一，前段时间到处踢馆，听说杀了不少人呢！” “对，我亲眼看到，他把几家武馆的馆主都残杀了，连打铁的李大锤好像也没放过！” “真不知道老天爷为啥让这种人活着！”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时势比人强，咱们现在看看热闹就好，别瞎说话，回头连自个儿的命都保不住了。” “人来了！” 随着不知道谁一声大叫，所有人都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老村长在两名保安队汉奸的挟扶下，走上了校武台。 “我的天！看他的眼睛！” 立刻有人发现了不对劲，震惊地叫了起来。 老村长双眼缠着厚厚的纱布，鲜血浸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上了校武台，两个汉奸把老村长往地上一扔，狗仗人势地挺直了腰杆，站在他旁边。 “退后退后！太君驾到！” 十几个汉奸的声音响起，把围在校武台边上的人群往外赶。 北岛介一到了。 人群后，戴着草帽、简单地画黑了脸做了点易容的洪锋双拳狠狠握紧，牙齿咬得喀喀直响。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上午他出发时，没有废话，直接把胖小等人直接敲晕，避免他们跟来。这次救师父，太过危险，他不想害了这几个兄弟。 目光透过人群，看到正踏上台的北岛介一，离自己只隔着十多个人，洪锋差点忍不住要冲过去，把对方抓住，救下老村长。 但理智告诉他，这绝非明智之举。北岛介一的实力就已经非同小可，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击败的对手，而只要不能速战速决，他就会暴露自己，被对方围死！ 北岛介一走上台，到了正中，双手负在身后，对着倒在地上的老村长道：“还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吧，你那个没用的徒弟，绝无胆量来这救你。洪子修，你今天死定了！” 老村长勉强挣起身来，吃力地道：“你总是高估自己的谋算，以为日本人真的比中国人聪明。像这种陷阱，我那徒弟怎会看不透？他要是来了，才真的是没用。” 台下，洪锋藏在人群中，听得心中一颤。 师父这话，是在提醒他吗？ 北岛介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淡淡道：“支那人喜欢将尊师重孝宣之于口，但事实上能做到的却没几个。时间不早了，也差不多该开始了。”说着打了个手势。 两个汉奸立刻上前，把老村长拖了起来，一左一右，挟着他迫他站起来。 北岛介一正要说话，老村长突然道：“等等，我在临死前，还有一句话要说。” 北岛介一点头道：“说。” 老村长缓缓转头，看向人群，道：“师父只有一个遗愿，你要还是我的徒弟，就立刻离开这里，绝对不能现身，否则为师就算在九泉之下，也绝对不会瞑目！” 人群下的议论声一下子低下来，所有人都在左看右看。 “他在跟谁说话？” “好像是跟他徒弟，可是他徒弟来了吗？” “谁是他徒弟？” 人群中，洪锋浑身剧震，终于可以确定，师父是在对自己说话。 师父想必是早就料到，他洪锋一定会来，所以尽管眼不能视物，也还是对着台下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他怎么可能不现身？台上的，是他最亲近和最敬重的师父，他怎么可能坐视师父死在这里！ 台上，北岛介一听到老村长这么一句，也不禁一怔。 但过了片刻，他就笑了起来：“你这几天这么配合，原来就是想等这机会，亲口和你的好徒弟说上这么一句话。可惜的是，他现不现身都一样。动手罢！” 话音刚落，蓦地—— 砰砰砰砰！ 数声枪响，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 校武台下的人群瞬间惊惶，尖叫声大起！ “谁特么敢跑，老子宰了他！” 几乎同时，数个声音从外围响起！ 但慌乱的人群根本不受这声音影响，仓皇地朝四周散逃而去！ 没人想得到，原本只是来看看热闹，结果竟然这么危险！ 台上，北岛介一双眼微微眯起，双手负在身后，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姜野君，你能为我做到哪种程度呢？ 台下，被枪声惊醒的洪锋矮下身，飞快地扫视周围。 透过混乱奔逃的人群，他很快看到了一圈穿着保安队服饰的汉奸，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把校武台周围围死！ 虽然保安队只有不到百人，但每个人手上都配着枪，要围死校武台周围这三四百个老百姓，没有任何问题。 忽然间，洪锋明白过来，北岛介一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奸猾的日本人，根本不在乎他上不上台救老村长，要的只是他来到这里而已！ 只要他洪锋到了校武台旁，北岛让人把周围封死，使的是“围而清之”的策略，到时候把所有人一一排除，他洪锋绝无躲藏的余地！ 这样一来，就算老村长说了那些话，而他洪锋又听从了师命，北岛介一也根本不怕他会跑掉。 想到这，洪锋反而心情放松下来。 听到师父的命令，他陷入矛盾中，一方面是不想抛下师父不管，但另一方面，却是违背师命带来的心理压力，现在发现根本逃无可逃，反而能够定下心来。 既然这样，那就拼了！ 校武台周围，一只耳指挥着保安队三队的人组起严密的包围网，严禁哪怕一个人跑掉。但稍过一会儿，他就发觉麻烦来了，这些受惊的老百姓，惊惶下根本不管不顾，只管冲出去，不听他的威胁！ 看了看台上的北岛介一，一只耳一咬牙，枪口一低。 砰！ “啊！” 惨叫声猛地响起，一人捂着胸倒下！ “谁敢再不听话，就给我格杀勿论！”一只耳狂吼道。 第九十九章 恶贯满盈 “死人了！” 惊叫声疯狂响起，瞬间把一只耳的声音掩盖下来。 原本就慌乱的声音，这下变得更乱了，不少人还冲向保安队的人！ 一只耳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原本以为杀鸡儆猴，有人死了自然大家就怕了，万万没想到居然反而更刺激了众人！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遇到这场景，也不禁犹豫起来，再次朝校武台上看去。 校武台上，北岛介一唇角笑容消失了，目光中透出冷意。 一只耳心中一震，拳头狠狠握紧，转头对着仍有点犹豫的保安队众人，吼道：“都特么聋了是吧？给我杀！谁要是不杀，老子先崩了他！” 说完这句，他枪口一转，对着另外三个老百姓就是砰砰砰三枪！ 惨叫连连中，那三人全倒在了血泊中！ 保安队众汉奸再无顾忌，一时间枪声大起！ 冲向保安队的溃散人群，登时倒了一小片，至少二三十人，丧命在他们枪下！ 这下，溃乱的人群终于止住了逃势，惊呼着向校武台边又缩了回来，靠在台子边上，瑟瑟发抖。 保安队的人有如一张大网，把他们全围在了中间。 而周围的住户，纷纷关上了门窗，不敢再看，怕被连累。 一只耳杀红了眼，狞笑道：“怎么不跑了？跑啊！老子还没杀够呢！”大步冲前，一把把一个老头从人群中揪了出来，推翻在地上，抬手就是一枪。 砰！ 那老头连叫都没叫一声，头上开了个大窟窿，命丧当场！ “不……不！”一个老太太悲叫着扑了出来，伏在老头身上。 “哈哈哈……别怕，老子现在就送你们去团圆！”一只耳疯狂大笑，枪口已经抵上了老太太的后脑勺。 但他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一道人影突然窜到他面前，一抬手，抓住他手腕，大力一扭。 对方动作快得他连反应都几乎来不及，一只耳震惊中十多年的功底展现出来，下意识地一抖腕，想要从对方手中挣脱。 喀嚓！ “啊！” 惨叫声冲天而起，在场几百号人眼睁睁看着他捂着手腕退开了五六步，无不惊愕。 “一只耳，除非我死，否则今天在这里的人，你休想再杀一个！”来人森森地说道，不是别人，正是洪锋。 校武台上，老村长听到了洪锋的声音，颓然一叹。 北岛介一却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洪锋的眼睛都亮了。 一切如预定计划，这小子既然出现了，就休想能逃掉了！ 周围的老百姓无不吃惊地看着洪锋。 “这人是……是谁？” “好英勇，居然敢出头！” “唉，出头有啥用？还不是找死！人家这么多人！” …… “洪锋！我草尼玛！你……你敢断我的手，我……我杀了你！”几步外，一只耳凶性大发，竟忍着右腕被扭断的剧痛，反手从身后一个保安队汉奸手下那夺过枪来，抬枪就指向洪锋。 “呵，有种你就杀！”洪锋傲然挺胸。 “你以为我不敢？”一只耳嘶吼一声，就要开枪。 “杀了他，我就杀了你。”台上，北岛介一的声音传来。 “太君！”一只耳一震，转头看向北岛介一。 “我不希望自己的话说两遍。”北岛介一却没看他，目光只落在洪锋身上，显然在他眼中，洪锋才是更值得关注的人。 一只耳浑身颤抖起来，猛地把枪掼摔在地上，狂吼出来。 说到底，他也只是别人手下的一条狗，岂敢不听别人的话？ “你不敢杀我，可我却敢杀你！”洪锋突然寒声道。 一只耳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洪锋大步朝自己走来。 一只耳瞬间色变，朝后猛退。 北岛介一不让他杀洪锋，等于让他绑起来任对方杀，这怎么行！ “太君！救我！”一只耳边退边嘶叫。 “呵，姜队长，我只说了你不能杀他，并没有说过你不能打伤他。”北岛介一仍是不紧不慢地道。 一只耳猛地醒悟过来，一转身，又从另一个汉奸手上抢过一把枪，转身就想指向洪锋。 哪知道刚一转身，他拿枪的左手还没抬起，就已经被人一把握住。 一只耳看清竟是洪锋已经扑到了面前，登时心中一凉。 完了！ 喀嚓！ 鬼哭狼嚎般的惨厉叫声中，一只耳左手也步了右手后尘，被洪锋生生折断！ 蓬！ 洪锋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他踹翻在地，森然道：“下黄泉去给被你残杀的老百姓陪罪吧！”猛地前踏一步，就要踩向地上一只耳的胸膛。 北岛介一还留一只耳有用处，不能不救，此时见势不妙，立刻沉喝道：“住手！否则我杀了洪子修！” 一只耳剧痛中暗松口气。 果然自己在太君心中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但这念头还没转完，只听一串骨折声响起，随即胸膛处传来剧痛，洪锋一脚已经狠狠踩在他胸膛上！ “不！”一只耳狂呼出来，四肢亡命挣扎，但已经于事无补，这一脚何等力重，直接碎了他胸腔到腹腔的骨骼，里面的五脏尽皆重创！ 鲜血从他七窍之中渗出血来，一只耳的声音和挣扎一样，迅速减弱，最终呼声消失，挣扎完全停下来。 肮脏的一生，就此结束！ 只剩不能闭合的双眼，绝望地望着洪锋，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对方脚下…… 校武台下，数百个老百姓震惊地看着洪锋。 这个人，竟然杀了那个汉奸！那汉奸刚才还亲手和指挥人杀了几十个老百姓，何等嚣张，没想到这么快就恶贯满盈了！ 而且还是在几十把枪的环伺下，不顾那个日本人的威胁动的手！ “你！”北岛介一再没半分笑容，震惊地怒喝道。 “你以为，我会怕你拿师父威胁我？呵呵，老子今天敢来，就已经下定同归于尽的决心了！”洪锋缓缓把脚从一只耳胸膛处移开，转头昂然看向校武台上的北岛介一，目光如同烈日一样，灼热滚烫，恨意满溢！ “哈哈哈哈……”北岛介一大笑起来，但却是有笑声，无笑意。 校武台下的老百姓无不被他笑得心中阵阵发寒。 唯有洪锋，早就置生死于度外的他，此刻不怕对方向他报复。 北岛介一笑声突然刹停，他森然道：“本来我还想过留洪子修一条残命，既然你这么不懂事，那我就成全你，先杀了他！”蓦地一转身，两步跨到了老村长面前，一探手，就抓住了洪子修的喉咙。 他最初的想法，是留下两人的性命，以便万一拳谱上有自己难以领悟的内容时，有筹码来威胁另一方给自己讲解，但此时此刻，他终于彻底被激怒，决心杀死洪子修！ 纵然洪锋早就下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但事情临头，也不禁心中剧震。 师父！ 就在北岛介一要发力捏碎老村长喉咙时，一声冷语响起：“着！” 第一百章 锥心的一击 老村长命悬于北岛介一之手的刹那，原本奄奄一息的他，竟突然右手一探，一记钉拳，用右手屈起的食、中二指第二关节，瞬间击中了北岛介一的胸口正中！ 这一下动作快得其它人都来不及看清，唯有当事人的北岛介一瞬间魂飞魄散，浑体一凉。 没可能的！ 这老东西原本就是快死的状态，怎么可能这么快！ 除非……之前他一直在装！ 而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这个让他北岛介一毫无戒备的时机！ 脑海中瞬间闪过发生过的一切。 从最初老村长出乎意料地被他轻松击败擒住，再到任他挖去双眼，他北岛介一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地对老村长的戒心减弱。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不觉得老村长能对他造成伤害。 难道，这一切都是洪子修的设计？！ 一股刺痛从被击中处涌来，北岛介一闷哼一声，松了捏着对方喉咙的手，朝后连退了四五步。 老村长刹那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由刚才的奄奄一息变得生龙活虎，双肘向外飞快肘击而出，正中左右两个挟着他的汉奸腋下。 两人痛叫出声，捂着被打中的地方弯了下去，倒在地上蜷成一团，再爬不起来。 “师父！”洪锋惊喜之极，脱口而出。 怎也没想到，师父居然还能这么生龙活虎！ 老村长没有答他，一个弹射，两步追到了北岛介一面前。虽然没有了眼睛，但这却像完全没影响他看东西一样，他拳出如风，脚去似洪，一招接一招的凌厉攻击，杀向对方！ 北岛介一最初以为心口处的骨头都会被对方那偷袭的一击打裂，但缓了一口气后，他就发觉对方力量并不足以打碎自己的胸骨，只是一层肌肉伤而已。 他惊喜之极，暗松口气。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个老东西其实就是回光返照，奋力一击，根本没什么余力了！ 心既定，手上就稳起来。他沿着接招，虽然暂时落在下风，但拳起臂格，脚动腿挡，一招一式，稳稳挡下对方凌厉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硬是一步没退！ 校武台下，一众老百姓看得惊奇之极，议论声渐渐再起。 “这个瞎子，原来这么厉害！” “他都看不到，是怎么打到对方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厉害的高手，讲究的是‘听风辨形’，只要靠耳朵，就能听出对方的动作来路！” “有这么厉害？” 洪锋看得既惊又喜，喜的是师父越战越勇，惊的是师父偷袭成功，北岛介一居然像没事人一样还能稳接下后续攻势。这个日本人，确实厉害。 “师父我帮你！”洪锋吼了一声，就要飞身扑上校武台。 砰！ 突然，枪声响起，洪锋下意识一个矮身，正好避过射向他的一颗子弹。 “敢动太君，找死！兄弟们，上！”保安队的汉奸一声招呼，哗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洪锋周围的老百姓无不大惊，下意识朝周围散开，至少半个保安小队的汉奸冲上前，把洪锋围在了中间，三十来把枪全指着他。 洪锋早豁出去了，正要拼死一搏，突然听到台上一声沉喝：“都给我退开！谁敢开枪，我杀了他！” 北岛介一的声音！ 原来保安队其它汉奸这时已经全冲上了校武台，把北岛介一和老村长团团围住，一个个持枪比划，要不是怕误伤北岛介一，早就开枪了。 此时北岛介一连挡老村长两轮急攻，已经彻底稳定下来，扳回劣势。他再无惧意，立时出声喝退众汉奸。 校武台上的汉奸们你看我我看你，只得乖乖退开，给两人让出足够的比斗空间。 蓬！ 北岛介一横臂一挡，震得老村长连退了三大步。偷袭以来，他第一次重握主动，冷笑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老村长两轮急攻下来，也不禁微微喘息起来。他长吁一口气，缓缓道：“小锋，不要冲动。你活着，才能更有价值！” 洪锋原本已经准备不顾一切，这些狗汉奸，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但听到师父的话，他不禁张大了嘴。 北岛介一这时定下心来，恢复了从容神情，微笑道：“你不愧是我念念不忘的武者，垂死的挣扎，也能令我眼前一亮。但可惜的是，你的挣扎，在我面前，什么也不是。” 老村长表情沉静，淡淡道：“八极拳诣，不是你这样的番邦异民能可领悟的。” 洪锋看着老村长的神情，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涛浪。 他从小就认识了老村长，可是老村长从没有一刻，展露过现在这种气势。 乍一看，平静无波，实则势息暗涌，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北岛介一眼内凶芒大盛，道：“这句话我记了这么多年，想不到今天会再从你这听到。可惜的是，当年你说了这句话之后，就打败了我，然而今天说了这话，换来的却只是你的失败！” 老村长撤足沉身，拳起胸前，摆出一个八极起手式，道：“来！” 北岛介一凶性大起，大步急前，一记刚猛铁拳，如捣山破裂海一样，迎头而去！ 就在这时，老村长突然唇角浮起一抹笑容。 北岛介一心生不妥当感觉时，蓦地心口处一下刺痛突然传来！ 他惊得一声大叫，还来不及反应，老村长已经撞进他怀内，一记肩靠，接着肘顶加膝撞，连环三击，分别击中他胸腹！ 换了平时，北岛介一怎也能挡下这三招，可是刚才那记针刺一般的疼痛，令他不但浑身劲力全部消失，更令他心里震骇，一时之间难以反应，只能生生捱下这三招！ 这痛的地方，竟是在最初被偷袭的那位置！ 不可能的！明明对方的力道并不十分强势，自己心窝处也没什么暗伤，怎么可能突然痛起来！ 台下数百百姓无不看得大为振奋。 “打得好！”不知道是谁，突然爆了一句。 “对！打死他！”有人随即附和了一句。 “谁！谁特么在那放屁！”校武台上，几个汉奸勃然大怒，转身看向台下，手里的枪晃来晃去。 台下一下没了声音。 洪锋一直留意着北岛介一的情况，不禁有点奇怪。 这个武技霸横的日本人，怎会突然“失常”？ 台上，北岛介一毕竟见惯世面，连扛三击后，立刻借力后撤几步。 老村长这几下攻击也耗力不浅，没有追击过去，停了下来微微喘气。 “你对我做了什么！”北岛介一惊怒交加。 第一百零一章 惨绝一战 “我说了，八极拳诣，不是你这样的番邦异民，能可领悟。其实，就算拳谱给你，你又能怎样？最终还是没法领悟其中真正的拳诣。”老村长不疾不缓地说道。 尽管他仍微微佝着背，但在台下的人眼中，已是截然不同的观感。这个看似随时都能被人一拳打倒的老者，竟然两次打退这强横霸道的日本人，简直奇迹！ 北岛介一大怒，霍然踏前，再次强攻过去！ 这次他留了心眼，发力并不发全，留了三分，只觉心口正中处微微一痛，但却不像之前那样刺痛得厉害。 砰！ 老村长右肩陡中一拳，顿时向后退了一大步。 但只退一步，他立刻振身回扑，贴身反攻过去！ 台下，洪锋看着这幕心内剧震。 其它人可能还没看懂是怎么回事，但他却已经明白。 老村长为什么连避都不避，要先挨一拳再反击，全因为他的眼睛已经没了，必须靠硬挨对方一拳，才能准确判断对方的位置，进而反击。 甚至连他为什么不追击过去，也是因为他无法看到对方的位置，所以不敢追过去，怕被对方发现这事！ “师父……”洪锋喃喃低语，眼眶红了起来。 北岛介一陡见对方反击，立刻下意识提力，但刚一发力，就觉胸口一痛。 他心里大惊，手上动作慢了一线，立刻被老村长欺近身前，左胸和右腰，接连中招！ 扑扑！ 北岛介一旋步后退，瞬间拉远双方距离到两步开外。 老村长仍没追过去，沉着地道：“看来日本武术，不过如此！难怪你要苦苦追寻我中华武术，呵！” 北岛介一可以忍下其他任何人的嘲讽，唯有无法忍下这个曾经击败过自己之人所说的话，不禁大怒，再次前穿，攻向对方！ 这次他有了前面的经验，出手时发力谨慎下来。但尽管如此，他即使只发五六分力，也是力量胜过常人，出拳虎虎生风！ 砰！ 这一拳再次击中老村长左肩！ 北岛介一登时愣住，怒火稍降。 连续两次，他这第一招都是虚招，原本是迫对方反击后就要立刻变招，可是老村长像是完全无视他的攻击一样，居然两次都是硬捱下来！ 老村长被打得再次朝后退去，这次仍是只退一步，就强行刹止，反扑过去，左拳狂轰而去！ 北岛介一这次没再贸然发力，仍以五分力道，举臂挡格。 蓬蓬蓬！ 连续两拳一脚，老村长攻势如潮，但北岛介一稳扎稳打，半步不退，全数接了下来！ “呵！”北岛介一察觉到对方的一个变化，冷笑突起，一拳攻往老村长右路。 喀！ 老村长闷哼一声，右肩第三次中拳，肩骨发出难听的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后退去！ 然而这一次，他竟又是只退了一步，就再次强行刹停了退势，回身狂扑，反攻如骤雨一般！ 但他的右手，却软软垂在身侧，再也举不起来。 “师父！”洪锋悲恸大叫。 所有人之中，可能只有他最先看出了这必然的结果。 师父每次靠硬捱来辨明对方的来向和位置，然而北岛介一的拳路之刚猛，哪是垂垂老矣的他能够硬扛！ 第一次右肩中拳，老村长右手的动作就明显慢了不少；第二次中拳，老村长右手更是几乎没办法抬起，这怎么可能瞒得过老奸巨滑的北岛介一！ 现在这第三次中拳，老村长的肩骨再也撑不下去，整条右臂已经完全废了！ 尤其是，他每次右肩所挨拳招，原本是可以借后退来减小伤害的，可是他怕一退开就再次丢失对方的位置，硬是强行捱下完整的拳劲，也要及时反击！ 现在的他，不但没了双眼，而且还只能单手比斗，怎么可能斗得过北岛介一！ 蓬！ 北岛介一闪过老村长的反击，一脚痴踹，踹中了几乎失去躲闪能力的老村长下腹。 老村长也不禁痛得脸上抽搐起来，痛叫一声，朝后退去！ 然而奇迹一般，老村长竟然再次只退一步，就刹停势子，反扑回来！ 北岛介一原本预计他至少得退到三步之外，此时也不禁动容，翻手出招，轻松挡下对方左手的攻击。 蓬！ 老村长这次换成左肩挨了一拳，闷哼中再次往后退去！ “看你还怎么反击！” 北岛介一心内冷笑起来，几次出手，他已经大略能掌握好力道，只要发力在五六分，就不会引动心窝处那奇怪的刺痛，出手时渐渐恢复了点水准，面对失去双眼和单臂的对手，已经能稳占上风。 不料老村长竟再次只退一步，就刹停了退势！ 仿佛“一步”，就是他后退的底限，绝对不允许自己多退出哪怕半步一样！ 呼！ 拳势挟风，狂卷而来！ 北岛介一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轻松和笑容，写满了震惊。他信手挡下对方已经不太能成型的攻击，倏然探手，抓住了老村长左肩。 喀嚓！ 老村长痛哼之中，左肩肩骨已经被生生捏断！ “洪子修，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北岛介一大喝一声，大力推了出去。 老村长这次终于无法再坚持一步之限，噌噌噌连退了三大步，才勉强立稳。 连台下的人也都看出来了，无不失声惊呼。 “他的双手！怎么全吊着，像断了一样！” “不是像，是……是真的断了！” “我的老天爷！这还怎么跟日本人打？” 洪锋眼中泪花涌动起来。 “师父！”他再次悲呼出来。 “小锋！不要哭！日本人不够看到咱们中国人哭的资格！在他们面前，宁可流血，也绝不流泪！”老村长喘息着嘶吼起来，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从容和冷静，仿佛受伤的猛兽一役。 “是！”洪锋猛地擦掉了眼里的泪花，大声回应。 “记住师父的话：你活着，远远比你死了有价值！”老村长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出来。 “我……我明白！”洪锋哽咽道，紧握的双拳不断发抖。 如果不是师父的吩咐，他现在就想冲上去，和师父同生共死！ “哼，洪子修，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北岛介一冷笑着朝他缓步迫近。 “我半只脚踏在棺材里的人，早就没想活着了！北岛介一，今天我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中国习武人的气节！”老村长沉声说道。 “连手也用不了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打？拿脚吗？”北岛介一嘲讽地道，人已经到了老村长跟前。 老村长哈哈大笑，辨着对方的声音，大概把握到了对方位置，脚下疾步连踏，瞬间扑到对方左路，提脚就是一击。 北岛介一早料到对方会用脚，一声冷笑，右掌下切，切向老村长膝弯。 哪知道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老村长猛地一个小鸡啄米般的前点头，狠狠撞在北岛介一面门上！ 第一百零二章 痛失恩师 “啊！”北岛介一猝不及防，痛叫着捂脸朝后退去！ 台下的人定睛一看，只见他手捂着的地方鲜血狂涌，原来已经被老村长撞破了鼻子！ “撞得好！” “太厉害了！手和眼都没了，还敢和日本人打！” “不但打，还能让那杂种挂彩呢！” “这才是我们中国人！就算是要输，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议论声渐渐沸腾起来，一众保安队的汉奸注意力全在受伤的北岛介一身上，一时也无暇顾及他们。 “太君！我宰了这老贼！”保安三队的副队长拔枪就指向老村长。 啪！ 离他不远的北岛介一一个箭步跨前，一掌打飞了他的枪。 “太君你这是……”副队长震惊地看着他。 “八嘎牙路！谁也不许动他，我要亲手宰了他！”北岛介一杀气腾腾地道，大步朝老村长走去。 他已经松开了捂着鼻子的手，可以清楚看到鼻子已经塌了，鲜血仍在涌出。 但这伤势虽然看着重，其实远远不如他心窝处受的那伤，根本不影响他的发挥。真正令他震怒的是，居然在完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连续被一个刚刚失去眼睛不久的老头接连创伤！ 可恶！ 这一生之中，他还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老村长一直在听他的声音，不退反进，朝着他碎步迎去。 眼前虽然一片黑暗，无法视物，但凭借着估算，他也能大概估计到对方和自己的距离，约摸隔有一步距离时，他左腿陡然发力，抢食步就要踏出。 蓬！ 这一步还没踏出去，他脸上陡然挨了一拳！ 对方的位置，和他心里估算完全不同，这一拳是从右前方来的！ 老村长痛哼着朝后退去，这次一口气退出了五步之多，才勉强站稳！ 北岛介一阴狠的声音同时传来：“劣等民族的下等人，也敢打我！我让你明白，什么叫找死！” 老村长完全能感觉得到自己鼻梁已经被打断，鲜血正不断淌出，但他却完全不顾这伤，听着对方的声音，就要再次反击。 哪知道他才刚刚兴起这念头，强劲的破风声突然从左侧传来！ 老村长也不禁一震，左腰已经挨了狠狠一拳，整个人根本压不住那势头，朝着右侧噌噌地连跌出七八步，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对方故意放轻了脚步！ 这样一来，他根本不可能再准确判断出对方的位置，更别说反击了！ “师父！”洪锋的悲呼声再次传来。 老村长强提一口气，凭藉着过人的腰力和腿力，艰难地挣起了身，重新站了起来。左腰处疼痛剧烈，不用看他知道，一定是内腑受了创伤。 强劲破风声再次传来，这次是从后面来的！ 老村长竭尽全力，朝后一脚反踹！ 蓬！ 他一脚反踹了个空，后背却被对方一脚踹中，整个人断线风筝一样腾空而起，朝前方飞跃而去！ 无法看到的前方毫无阻挡，身在半空中的老村长至此已经完全明白，再想反击打中北岛介一，已经不可能了！对方不但刻意放轻脚步，而且还狡猾地选择不同的方向进攻，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能攻击北岛介一的机会！ 扑！ 老村长重重摔倒在地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后背处剧痛难忍，他已经知道伤了什么。 他的脊骨，被对方踹断了！ 台下，嘈杂的议论声渐渐激动地起来，不少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耳朵。 “草！好残忍！” “太无耻了！这么欺负一个失去双手双眼的老头！” “你跟日本人讲无耻？他们听得懂人话吗！” 老村长重重地咳了好几下，用头撑着地，慢慢弓起身来。 就算是死，我也要拼尽所有力气！ 就在他身后，不到两步远的距离，北岛介一眼里露出震骇的神情。 刚才几次重击，让他出了口恶气，现在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 但看到老村长断了脊骨，不但没呻吟叫痛，居然还想站起来，他也不禁脸色大变，下意识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台下，洪锋不断擦着自己的双眼，因为只要停下来，眼泪就会淌落。 事实上不只是他，周围的人群中，早已经有不少人的眼泪不知不觉中滚落。 这个他们不认识的老头，这失去双眼又失去双臂的老头，这明明再没还击之力的老头，一次又一次被日本人打倒，可是却又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冲向对方！ 天啊！他到底为啥要这样？ “老……老大爷，您别起来了……”不知道哪里，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得出是个少年。 “咳咳！不……我只要还有一口……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咳咳……绝对不会倒下不起！”老村长靠着头和腰的配合，以超出人想象的惊人毅力，苦忍着背上可怕的剧痛，竟跪起了身！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耗尽了他的力气，让他不断咳出鲜血来。 但，那些缓慢的动作，却透着坚决！ 他要站起来，就算是死，也不会倒下！ 呜呜的哭声渐渐大起来，校武台下，不少人抱头痛哭起来，既是哭老村长的悲壮不幸，更是哭自己的软弱无力！ 扑！ 洪锋双膝跪落，重重着地。 “师父！” 悲愤到极点的呼唤，冲上天空！ 他想冲过去，可是冲过去的结果，就是违背师父的命令，他怎忍心在师父这生命的最后一刻，做出那样的事！ “小……小锋，咳咳咳咳，答应师父，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老村长吃力地道。 他并没有看向洪锋的方向，现在只是跪坐在地上，也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根本没力气再转头。汗水和鲜血已经浸透了他身上的旧衣，缠在他头上的纱布原本就已经松了，这时缓缓从他脸上垮落下来。 被掏掉了双眼的眼眶，霎时露了出来。 “我的天哪！” 台下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再坚强的人，也不禁潸然泪下！ 就是这样一个受过这种可怕经历的老者，竟在刚才拼尽全力，和对方大战了那么久，还打伤了对方！ 校武台下，洪锋终于亲眼看到了师父那黑洞洞中犹带着血迹的眼眶，猛地钢牙咬紧，几乎连牙也咬碎！ 心中的冲击，终于到了极点，那悲痛到了极致之后，他的泪意，反而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无边的恨意，如同台风一般，席卷了他的内心！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师父，小锋答应你，一定不会死！” 第一百零三章 附骨之蛆 连周围的汉奸们，也无不惊呆了，拿着枪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低。 不只是他们，北岛介一这对老村长恨意滔天的日本人，一时之间，也僵在那里，没有了动作。 听到洪锋清楚而有力的回答声，老村长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吃力地道：“我师弟能在你等日本狗贼面前死而不倒，我洪子修岂能丢他的脸！”猛地一挣身！ 喀喀喀…… 骨节错位的声音，在他身上响起！ 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那种痛苦，怎么可能是人能够承受下来的！ 但在所有不能置信的目光中，老村长竟奋力站了起来！ 他身体晃了晃，差点再倒下去，但靠着不知道哪来的毅力，硬生生扛住，站稳！ “师弟！师兄来找你了！” 老村长仰头吼出这一句，随即没了声息，微微颤抖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整个人寂然不动。 数以百计的目光盯在他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汉奸反应过来：“他……他死了？” 北岛介一缓缓绕到老村长身前，抬手试了试老村长的呼吸。 已经断气了。 “啊！” 台下，洪锋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眼前一黑，仰天倒下！ 师父！ 意识迅速消失，眼间再看不清任何事物。 但耳边却还有声音传进来，似乎哪里“轰隆”地响了起来。 接着，好像响起了枪声，然后是慌乱的惊呼声。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洪锋才悠悠睁开眼来。 “你总算醒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洪锋艰难地移动眼珠，看向那人，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赫然是好久不见的何仰。 这个一脸沧桑的人脸上似乎又多了几根皱纹，眼内的沉痛浓得化不去。 “我……我在哪？”洪锋吃力地道。 “在我家，何氏布庄。”何仰说道。 “你救……救了我？”洪锋睁大了眼睛，有点不能相信。 “唉，算是吧，我不能坐看老李的师门，就这样死绝了。更何况，你师父，他要你活着。”何仰沉痛地道。 “师父……师父他……”洪锋一颤。 “他的尸身，被日本人烧了，骨灰洒在了大街上。据说，有人偷偷给扫了起来，但不知道是谁扫的，可能是城里的老百姓吧。”何仰轻轻地说道。 洪锋没再说话，缓缓闭上了眼睛。 师父的骨灰在哪，都不重要。因为他老人家，已经住进了他心里，永远都不会离开！ 入夜，北岛介一的住处。 “师父，那老不死的下手真有这么重吗？”一个年轻人站在塌边，关心地问道。 北岛介一盘腿坐在榻上，轻轻捂着心窝处，微微皱眉，没有回答。 他原本以为被老村长打中的那地方，疼痛感会随着时间而渐渐消失。可是他不断尝试，却发现这想法大错特错。 那股疼痛虽然没有增强，但一直都在！ 就像附骨之蛆，怎也不去。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年轻人迟疑道。 北岛介一长吁一口气，点了点头。 只好这样了。 多睡了大半天，天亮之后，洪锋才能起床。 他身上没受伤，但那精神上的极端冲击，给他带来了极重的影响，尽管能起床，可是却浑身乏力，吃了点东西才慢慢恢复了一些。 何仰看他精神渐渐恢复过来，才把当天的事说出来。 原来他已经昏迷了一天多，校武台的事，已经是前天中午的事了。当时何仰并不在人群中，而是在离校武台不远的一栋民居内偷看。 老村长死后，突然有伙人带着枪弹，冲向了校武台，向保安队的人发动攻击，引起了极大的骚乱。 何仰则趁着这机会，潜到校武台下，把洪锋救了回来。直到他们离开时，校武台那仍是一片混乱。 事后传出消息，当时冲出去的是游击队！ 万万想不到，为了躲避日本人搜查而藏起来的游击队，居然大胆到敢潜进沧州城！ 可惜的是，北岛介一没死在游击队的枪下，后来游击队杀了二十多个汉奸后，就迅速撤离了。 那之后，全城封锁，日本人和汉奸二狗子满城搜查，除了游击队外，还有他洪锋的踪影。 幸好日本人人力有限，搜了一天多，连半座城都没搜完，要搜到这何氏布庄，怕是得好几天之后了。 而老村长之死，给沧州城带来了极大的轰动，酒肆茶坊间，各家各户内，到处都是议论纷纷，原本死寂的沧州城，受到老村长的刺激，变得暗潮涌动起来。 拿何仰的话来说，老村长真的是死得其所，振奋了所有人。 洪锋没想到居然又是被红军所救，托何仰去探探消息，但他自己也不便在日本人面前露面，能探到的消息很少，只知道最近宪兵队那边没什么大的异动，估计可能是还没找到游击队的人。 洪锋放下心来，不再多说什么，开始起身练拳。 师父最初偷袭北岛介一的那一击，他反复思考过，其中必有问题。 北岛介一后面动手时，无论是多生气的时候，都显然有留手，这并不符合常理。而且从他发力的动作来看，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 尤其是他被老村长打中胸口之后，后面连续两次，都突然变得不敢动手，更是让人疑心。 这让洪锋不断思索个中关窍，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北岛介一挨师父的那一记钉拳锥心，恐怕受伤了。 钉拳，比之一般的拳更为削尖。换言之，以同样的力量挥出一记普通的拳和一记钉拳，后者因为和对方的接触面更小，能够释放出更强大的伤害力。 但钉拳这种偏门拳形，并不是八极拳中所教的路子。已经完全掌握杜氏八极拳所有内容的洪锋，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师父用这种拳形，根本不会想去使用这样的打法。 那似乎有违八极拳的路子。 可是洪锋想起师父那句“八极拳诣，不是你这样的番邦异民，能可领悟”，虽然是对北岛介一说的，但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是自己需要思考的。 等力气恢复了三四成，洪锋请何仰为他陪练。 拆招不到三个回合，洪锋拳形一变，一记钉拳，钉打在何仰右臂外侧。 何仰一声闷哼，朝后连退了两步，才吃惊地道：“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拳力，突然之间像是增加了好几倍一样！” 第一百零四章 城外疑影 洪锋没答他，二次抢攻过去。 几招过去，何仰已经感觉到了压力，奋力挡开洪锋另一招后，闪身退开三四步，喝道：“停！” 洪锋停了下来，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身体微微喘息起来。 何仰看看自己手臂手掌等位置，这些地方，刚才都挡格过对方的招数，此时竟然已经微微现出淤青的情况。 “你的招数，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何仰吃惊地道。 “何叔，我好像，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洪锋神情有点激动起来。 “啊？”何仰听呆了。 这是啥意思？ 沧州城军事医院内，北岛介一怒道：“你再说一遍！” 对面那个日军军医吓了一跳，硬着头皮道：“北岛先生你……你只是一点淤伤，没……没什么大事。” 啪！ 北岛介一一耳光搧在他脸上，搧得他转了足足两圈，才头晕眼花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嘴都打破了。 “帝国有你这种庸医，简直耻辱！”北岛介一冷冷道。 他的伤，怎么可能只是一点淤伤！ 鼻子上的伤势好说，只要稍做处理，止了血，顶多就是有点影响观瞻，但并无大碍。可是心窝处的伤，令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完全发力，只要一发力，就会有一股刺痛传来。 这种伤，这军医居然说只是一点淤伤！ 周围还站着几个医生护士，无不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师父，我看，不如去找找支那人的医生吧。”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低声道。 北岛介一深呼吸了几下，让情绪平静下来，开始思考。 良久，他才道：“这件事我会安排。哼，这次因为游击队的破坏，让我们安排的人手没派上用场，算是洪锋命大。但他不可能离开了沧州，借这次搜查的机会，我一定要把他抓住！你让他们随时候命，只要找到洪锋的下落，立刻前往活捉！” 城西一处民宅内。 李冬梅皱着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一旁的小钟看着她来回走了好几圈，终于忍不住了：“队长，到底该咋办？日本人快搜到这边来了！” 李冬梅停了下来，沉稳地道：“他们不一定会搜这里。” 小钟急了：“可是昨晚暗鱼同志不是来说过了吗？虽然这里属于日军征用的私宅，平常情况下不至于搜查这里，可是这次事情闹得大，日本人说不定连自己的地方也不会放过。真要搜来了，咱们咋办？” 李冬梅轻吁一口气，忽然道：“小钟，你是不是怪我贸然决定出手帮洪锋兄弟他们，导致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小钟不悦道：“队长你又来了！我早说过了，洪锋他对咱们有恩，咱们帮他是应该的。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应对日本人的搜查，这才是正事！” 李冬梅歉然道：“那是我想多了，抱歉。现在没有其它办法，离开这里更加危险，只能等暗鱼同志试试他那个计划。如果能够成功，那这危机迎刃而解。实在不行，大不了和日本人拼了！” 原本他们从抢了沧州之后，就一直藏在山区，那是日本人很难搜查完全的地方，也成功地躲了这么久。 可是不久前，听到了北岛介一要公开处决老村长的消息，李冬梅坐不住了，带上了十来个兄弟，潜进了沧州城。 洪锋气急攻心、晕倒过去时，她就带着人从后方偷袭保安队，虚张声势，造成现场的混乱，想要救洪锋。 哪知道等她洪锋昏迷的所在时，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不过好在，不管洪锋是自己醒来，还是被别人所救，现在应该是没了危险。但这样一来，引起了日本人的警觉，展开了全城搜查，她和兄弟们只好找徐仲年，暗藏到了这座早先被日本人征用、现在暂时没人的宅子里。 但随着日本人的搜查越来越深入，现在连这里，徐仲年都没办法保证安全，只能另想办法。 可是，那办法真的能成吗？ 沧州城，日军指挥部。 清田新助恼怒地看着挂在墙上的沧州地区军事地图，一口气骂了二三十个“八嘎”。 他后面的副官，以及几个小队长，均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这次校武台的事件，原本是不会动用到城内日军主力的，但因为后来突袭校武台的人明显是武装势力，极有可能是游击队的人，所以清田新助向前线的井上雄男大佐请示后，展开了全城封锁和搜查。 基本上可以肯定，游击队的人应该还没离开沧州，但在城内搜找了一天多，还是没找到游击队的人，让脾气一向暴躁的清田新助越来越火大。 这些没用的废物！ “报告！保安四队队长徐仲年，有要事向太君报告！”门外，忽然传来徐仲年的声音。 “八嘎！没见中队长正在气头上吗！”一个日军小队长转身就对着门外的徐仲年吼了一句。 “是是是，小的真有要紧事，关于游击队的……”徐仲年吓了一大跳，惶恐地道。 一听是关于游击队的，清田新助登时转过身来，大步走到门口。 “最好是好消息！”他瞪着徐仲年道。 “这……不知道是不是算好消息，城外兄弟发现游击队的踪影，传了消息回来，就在大运河上……”徐仲年小心翼翼地道。 “城外？”清田新助一愣。 “难道游击队已经出了城？”副官凑上前来。 “不可能！城门封锁，游击队不可能出得去！”一个小队长断然道。 “太君，不管是不是城里的游击队出去了，这批城外的游击队咱们是不是也该处理一下？”徐仲年一脸谄笑地道。 “有多少人？”清田新助情绪稍微好了点。 “不太清楚，不过，据回报的兄弟说，起码也有三四十人！”徐仲年煞有介事地道。 “三四十人！好！立刻带上人手，我要让他们一个也逃不掉！”清田新助登时精神大振。 徐仲年心内暗笑。 城外的所谓游击队的人，其实是假消息，目的是为了舒缓城内的搜查压力。 三四十人，日本人至少要派出两个小队的兵力离城，届时城内的搜查力量必然减弱，李冬梅等人也有了更好的机会逃离。 不过，虽然是假消息，徐仲年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假如日本人追查，会发现这消息确实是保安四队的汉奸，在城外大运河上探来的。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徐仲年身后不远处传来：“不能去。” 徐仲年瞬间听出是北岛介一的声音，登时心中剧震。 这老狐狸居然这时候来了！ 这下麻烦了，清田新助脑子简单，好哄，可是北岛介一却是另一回事。 众人慌忙向北岛介一行礼，清田新助疑惑地道：“为什么不能去？” 北岛介一没答他，看了徐仲年一眼，说道：“徐队长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巧，就在皇军搜城的时候，城外出现了敌踪？” 徐队长生出不妙的感觉，后背隐出冷汗。 糟糕，难道北岛介一对他产生了疑心？！ 第一百零五章 全城搜查 “这，我也不知道，是手下兄弟回报的。”徐仲年表面上只是有点疑惑的神情，并没有把心内的紧张透露出来。 “北岛先生，你的意思是说，这中间有不对劲的地方？”清田新助忍不住问道。 “清田君可以试着推演一下，假如你带兵出城剿匪，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北岛介一没有继续看徐仲年，转回头来。 “这，当然是有可能抓得到游击队，也有可能抓不到。”清田新助实在是不擅长这种事。 “不，我说的是城内的情况。”北岛介一知道不提点这人是不行的。 “城内？北岛先生是指搜查游击队的事？”清田新助好歹并不是笨到家，还是能想得到。 “抛开城防的兵力，一旦带兵出城，城内的搜查必然要停下来。这样一来，城里游击队的压力，就会减弱，现在明白了吗？”北岛介一沉着地道。 “我懂了！你是说，城外的游击队，是为了帮助城里的游击队，所以故意露出行踪，好让咱们出去追他们！好奸诈的支那人！”清田新助恍然道。 “那咱们现在……”副官迟疑道。 “八嘎！还用问？不要去理城外的那些人，全力搜查城内，就算把沧州城给拆了，也要找出游击队的人！”清田新助咆哮道。 一旁，徐仲年一颗心直沉下去。 这办法失败了，要通知李冬梅等人，让他们心里有准备才行！ 就在这时，北岛介一突然转头看向他：“徐队长，我正好有点事找你。” 徐仲年心中剧震。 难道这家伙真的看出了什么？！ 自己这身份经营了这么久，要是因为这事而暴露，那就麻烦了！ 两人走到了指挥部外面的天井内，北岛介一停了下来，转身上下打量了徐仲年一番。 徐仲年惶恐地道：“太君，您有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全力给您办好！” 北岛介一哑然一笑，道：“你真这么厉害，只要我想让你帮忙，你就能办好？” 徐仲年拍胸保证：“当然！在这沧州地界，没我徐某人办不了的事！” 北岛介一意味深长地道：“包括抓游击队在内？” 徐仲年一个哆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讪讪地道：“这个，这个当然，咳咳，光靠我一个人也不够……” 北岛介一哈哈一笑，说道：“放心吧，我找你帮的忙，没这么危险。上次在大运河边上，我就听清田中队长说，你属于沧州地界的事务，才让你负责招募渔民。这次，我想要你帮我找几个人。” 徐仲年暗松口气，问道：“找谁？” 北岛介一正色道：“本地最好的中医！” 徐仲年听得一呆：“中医？太君，是谁有病要治吗？那怎么不去医院啊！” 北岛介一也不禁有点无奈，轻吁一口气，道：“军医院那些个饭桶，什么用也帮不上。对于支那国的中医，我一向是久闻其名，也曾受过其惠，有他们帮忙，应该问题不大。” 徐仲年自是答应不迭，又好奇地问道：“太君您曾经看过中医吗？” 他当然不是这么八卦，但情报永远是宜多不宜少。对方既然说“受过其惠”，应该是有经历了。 北岛介一点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患过重病，影响了练武。后来在支那，遇到了一位老神医，得他治疗，我才得以痊愈，终于能够有今天的成就。” 徐仲年忍不住道：“原来北岛太君和咱们支那，还是挺有渊源的嘛。” 北岛介一若无其事地道：“将来大.东亚实现了共荣，我和这里的渊源，会更深。行了！你去办事吧！” 入夜，何氏布庄。 洪锋练了半天拳，体虚神乏，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吃点东西吧。”何仰端着一小锅稀粥走了出来，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麻烦你了何叔。”洪锋感激地道，在桌边坐下，给两人分别盛了碗粥。 “唉，你的身体现在正需要吃点好的，但这两天日本人城禁，市集上都买不到东西，开铺的都暂时关了门，我也不便出去弄吃的，只好将就将就了。”何仰叹道。 “没事，我吃啥都香！”洪锋也不客气，一口喝光了稀粥，又重新盛了一碗。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激烈敲门声响起。 两人一惊，放下碗来。 “开门！皇军查人了！”外面传来一个当地口音。 “不好！怎么这么快就查到这里了！”何仰瞬间色变，低声道。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洪锋霍然站起身。 “不行！你师父希望你活着！”何仰一把拉住他。 “快开门！再不开踹门了啊！”前门那边的声音暴躁起来。 “这样，你先躲柴房里去，我看看情况。”何仰低声说道，冷静下来。 “那怎么行！你也曾经在日本人面前露过脸，万一……”洪锋吃惊地道。 “没事，救你的时候那么混乱，没什么人知道我。前前后后，我也就在红仁那几个人面前露了脸，而且都过了这么久，估计他们也不认识我了。”何仰不由分说，把洪锋往柴房那边推去。 洪锋无奈，只得闪进了柴房。 他自己是绝对不能露面的，只好希望如何仰所说，能混得过去吧！ 他躲在窗下，偷偷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见何仰稍做整理，就匆匆去了布庄前面的铺子，开门去了。 外面传来说话声，接着是翻砸东西的声音，以及日本话的声音。 中间夹杂着何仰惶恐的声音，请对方不要乱来，但没人听他的话。 “你少特么废话！过来！先登记你的材料，叫什么名字，几岁，干啥的，一个也不能漏！”一个当地口音吼道。 洪锋暗觉这声音熟悉，不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这，我的情况，地保那都有登记，不需要再……”何仰迟疑道。 “老子要你登你就登，哪那么多废话！再废话，信不信我让你抄一千遍你名字？”那个当地口音吼道。 吵闹间，几个穿着军服的日本兵进了院子。 洪锋立刻埋低了头，回头了看了看，闪到了柴堆后面。 透过柴垛的缝隙，他还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只要对方不把柴堆掀开，应该发现不了他。 就在这时，何仰和几个保安队的人进了院子，其中一人趾高气昂，却是洪锋认识的。 赫然是汉奸林二狗！ 同一时间，城西的民宅内。 李冬梅和众兄弟藏在宅子的地下室内，紧张地听着上面的动静。 地下室有通风管道，透过管道，上面的动静基本上都能听得清楚。 徐仲年已经传回来消息，计划失败，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在这等着，希望日本人忘了这宅子里还有地下室，简单搜查后就离开。 很快，日本人把上面搜找了一遍。 “太君，我看这里没人。这地方一向都是咱们自己用的地方，游击队的人肯定没这么大胆子躲这！”一个汉奸说道。 “这里，搜完了吗？”一个日本人操着生疏的中国话问道。 “已经搜完了！”那汉奸不假思索地道。 “那好，走吧。”日本人没再多问。 地下室内，李冬梅等人松了口气。 看来，这关是过了。 而且更妙的是，只要搜过，对方多半不会再搜查这里，这里会更加安全。 “噢，对了，太君，我记得这房子里还有个地下室。”另一个汉奸的声音响起。 第一百零六章 暴露了 地下室内的众人瞬间僵住。 “在哪？”那个日本人问道。 “我想想，应该就在后院下面，本来是个酒窖，不大。”那汉奸说道。 “好，去看看。”日本人的声音传了下来。 地下室内，李冬梅脸上血色消失，转头看向小钟等人。 所有人都明白，一切都完了。 只要对方下来，就算他们现在能杀了这些日本人和汉奸，也一定会惊动外面大街上的人，等待他们的，一定是大批日本兵和保安队的围捕！ 李冬梅一咬牙，压着嗓子道：“同志们，是时候为了国家，奉献出咱们的生命了！你们害怕吗？” 众人昂然道：“不怕！” 李冬梅举起手中的枪，决然地道：“那好！咱们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日本人和狗汉奸好过！” 喀喀！ 头顶上，地下室的门被扯动，缓缓向上开启。 何氏布庄内，何仰拉过林二狗，悄悄给他手心里塞了团东西，陪着笑脸说道：“我这小地方，哪可能有啥红军啊。您这辛苦了，一点心意，您拿去买包烟抽。” 林二狗斜眼一看，眼睛顿时一亮。 好一大块银子！ 他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地把银子揣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可说不定，谁知道赤.匪会躲哪。” 何仰见他这神情，眉头微皱起来，道：“我这大大的良民，真要有赤.匪躲这，我指定早就报了！” 林二狗意味深长地道：“或许，是赤.匪躲得深，你老哥没发觉呢。”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似乎不想再理他。 何仰心中暗骂，这家伙收了他的钱，居然…… 他正惊怒时，突然看到林二狗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左手托着右手，右手掌心微微摊开。 何仰一愣，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个狗东西，原来是这意思！ 他一咬牙，又摸出一块银锭子，塞到了林二狗手心里。 林二狗呵呵一笑，把钱又揣了起来，才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哥这良民我是大大地相信。我去跟太君说说，要查的地方还多，在这也不能耽搁太多时间。”说着走到了一个日本兵旁边，低声说起来。 何仰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了柴房一眼。 柴房内，洪锋紧张地看着外面，却见日本兵正挨间地搜着各个房间，不一会儿已经搜到了柴房。 不过，对方只开了此房门，探头扫了一眼，就调头出去了，并没有细查。 洪锋这才松了口气。 这要真的被找到，他只能和对方拼了。先不说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算恢复了，也杀了这里的几个日本兵，但闹出的动静，肯定会惊动更多的日本兵，到时候除了死，再没其它可能性。 他当然不怕死，但师父的临终遗命，让他再不会轻放自己的性命。就算是为了师父，他也要好好活下去，杀北岛介一，为师父、师叔和一干受到迫害而死的中国人报仇！ “好了好了，去下一家吧！”外面传来林二狗的招呼声。 “辛苦了辛苦了！”何仰敷衍的声音传来。 洪锋从柴垛后悄悄闪了出来，又潜到了窗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院内，几个日本兵已经走出了院子，林二狗拍拍何仰的肩，笑眯眯地道：“老哥是明白人，以后有机会，还得多唠唠。” 一般人谁能塞得起这么多钱，他好不容易抓着个有钱的主儿，怎么可能这么就轻放过，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来这盘剥！ 何仰多少年的生意人，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大骂。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日本兵送走！ 他陪着笑脸道：“那当然！能多个朋友，走道儿也好走不是？改天有空，一定好好款待！” 林二狗满意地转身，朝外走去。 就在走过院内的石桌旁时，他突然刹停了脚步，看向桌上。 何仰有点奇怪，也看向石桌上，瞬间色变。 糟了！ 桌上，那小锅稀粥和刚才用过的碗都放在那，此时林二狗转头看向何仰，露出疑色：“何老板你刚才说你这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住？那这桌上怎么会有两个碗？” 柴房内，洪锋也是一震。 糟糕！ 对方来得太急，他们刚才哪有时间考虑这么多！这下露出破绽了！ 何仰强持镇定，叹道：“确实只有我一个人，不过，我和我老妻一辈子相依为命，她前两年重病离世，我始终觉得她还在这里飘荡着，所以每次吃饭，都会给她备一个碗筷。唉，让您笑话了。” 柴房内，洪锋不禁心暗赞。 还是何叔厉害，反应这么快，这么短时间就能编出理由来。林二狗这家伙平时也不见得是什么聪明人，应该能瞒得过。 林二狗一拍脑袋，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老哥还真是个痴情人。不过，你平时也习惯把给嫂子备的米饭，一起吃光吗？” 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把枪掏了出来，冷笑着指向何仰。 何仰和洪锋同时脸色大变，这现编的故事，终究还是没骗过对方！ …… 城西民宅地下室内，李冬梅等人蓄势以待，只等地下室出口的盖板门一打开，立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那盖板是厚石板，对方掀起来非常费力，刚刚掀起来不到两寸，轰然一声，又掉了下来。 “八嘎！”上面传来骂人的声音。 “是是是！太君，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重了，能不能请您搭把手？”说话的汉奸喘着气道。 蓦地，一阵奇怪的哨笛声从外面传来，声音吹得特别急促。 地下室内，李冬梅凝神听了片刻，愕然低声道：“是日本人的警哨！外面好像出事了？” 小钟奇道：“能出啥事？”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听上面脚步声急促远去，转眼没了动静。 李冬梅松了口气，道：“不管是怎么回事，至少帮了咱们一把。” 众人无不点头。 要不是这警哨声，他们可能已经要和日本兵正面冲突了。现在对方闻哨而离，至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来。 “小钟，你先上去确认清楚是不是人已经走光。然后咱们再设法躲到日本兵已经查过的地方，避免对方再回到这……”李冬梅低声说道，刚说到“这字”，她突然一震，表情僵住了，后面的话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队长，怎么了？”小钟吃惊地道。 “我知道那警哨声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洪锋被日本人发现了！”李冬梅脸色惨白地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窑子还是青楼 片刻之前，在何氏布庄内。 林二狗拿枪指着何仰后背，人则躲在何仰后面，紧张地看着几个日本兵重新搜查院子里的每个房间。 何仰后背一层一层的冷汗浸了出来。 怎么办？该怎么办！ 日本兵转眼搜到了柴房门口。 何仰猛地一咬牙，双手陡然摸到腰间！ 几个日本兵一无所觉，推开了柴房的门。 林二狗却清楚看到了他的动作，警惕地道：“你干什么！” 何仰一语不发，双手陡然再次扬起！ 嗖嗖！ 四把飞刀，倏然脱手而去！ 日本兵被林二狗的声音惊动，这时正转头看来，其中三人，登时喉咙被飞刀狠狠刺入，直沉至柄！ 最后一把飞刀稍失准头，擦着另一个日本兵脸颊而过！ “太君！”林二狗大惊，猛地扣下了扳机！ 砰！ 何仰向前一栽，跌了好几步，刚一重新站稳，就是回身扬手，一把飞刀狂射而出！ 三个中了飞刀的日本兵瞪圆眼睛，捂着喉咙咕咕哝哝地倒了下去。剩下的两名日本兵无不大惊，纷纷抬起枪来，指向何仰！ 林二狗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和何仰一个方向，这些太君要是开枪，他怕是也会被殃及！他赶紧缩身，朝右边闪去，闪出了院门。 这巧合的一闪，却让他避过了杀身之祸，何仰射向他的飞刀登时擦着他肩头而过，叮地一声叮在了后面的柱子上。 一道人影，猛地从柴房内扑了出来，一手一个，从后面抓住那两个日本兵的喉咙，大力一捏。 清脆的骨折声中，两人扭曲地痛叫着倒了下去，再没法开枪。 洪锋单脚一挑，把其中一把步枪挑得飞了起来，一把抓住，随即回身连着数刀，将倒地的日本兵全部扎死当场。 已经闪出院门的林二狗看到这幕，震惊之极，哪敢再进来，转身就朝外跑，一边跑一边狂叫：“杀人了！出事了！杀人了！” 洪锋回身就要追向林二狗，但刚跑几步，就看到院门边的何仰身体一软，跪了下去。 “何叔！”洪锋惊叫一声，扑了过去，一把扶住他，只见他后背上血渍迅速扩在。 原来刚才林二狗一枪，正中了他的后背中心。 这一枪，已经断了他的生机，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快……快跑！”何仰抓住洪锋的手臂，吃力地叫道。 “我……我带你去找大夫！”洪锋眼眶一红，转身蹲到何仰面前，想要把他背起来。 哪知道何仰却奋起余力，把他用力推开。 洪锋转身悲叫道：“何叔！” 何仰厉声道：“快走！你要对得起我这条老命！” 洪锋胸中悲恸如潮，浑身颤抖起来。 外面急促而纷杂的脚步声传来，同时响起警哨的声音。 何仰猛地挣起身，扑到了院门口，双手一横，暴喝道：“想要抓人，先过我这关！” 门外冲来的日本兵和保安队无不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林二狗在后面叫道：“他就是包庇洪锋的人，快杀了他！” 刷地一下，十多把枪举了起来。 院内，洪锋猛地一转身，飞身跃起，抓着屋檐向上一翻，灵活地翻到了屋顶上。 砰砰砰砰砰…… 连串的枪声猛地响起！ 洪锋站在屋顶，转头看去，悲愤之极：“何叔！” 院门处，何仰被打了个千窗百孔，浑身上下已经被鲜血染透，但双手却死死抓紧了院门的门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通道，死也不让追兵进来！ 枪声停了下来，有人叫道：“快进去！别被洪锋逃了！” 一股无法压抑的悲痛涌上心头，洪锋仰天一声狂啸。 “啊！” 扑扑！ 院门处，两名日本兵同时起脚，想把已经气绝的何仰尸身踹开，哪知道居然没能把他踹动！ 洪锋强忍着在眼眶内滚动的眼泪，一转身，顺着屋顶没入黑暗中。 一笔又一笔的血仇，他终有一天，会全部清还！ 拂晓时分，洪锋躲在一条窄巷的暗角处，看着不远处一队日本兵过去。 整整一夜，他都在亡命逃亡。日本人和保安队全员出动，像嗅到骨头香的狗，死死追在他后面，几次都差点把他截住。 他一路边躲边逃，还连带着杀了十多人，逃到了这里。 吱呀！ 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开门声。 洪锋一惊，霍然转身，只见不远处一道小门打开，一条娇小身影探了半身出来，朝着他这边招手。 洪锋这下更是吃惊，定睛一看，却是个穿着亵身亵裤的女子，虽然天黑看不清楚长相，但隐约能看出是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见他没反应，急得一跺脚，招手招得更急了。 洪锋听到巷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知道又有日本兵和保安队过来，一咬牙，向那年轻女子扑了过去。 到了近处，他终于看清对方是谁，差点没叫出声来。 那年轻女子一把抓着他的手，把他扯进了门内，飞快地关上了门。 门外，脚步声急匆匆地过去，那些日本人和保安队没有发现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年轻女子对洪锋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扯着他进了一栋小楼，直接上到二楼，进了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内烛火很暗，但已经能够看清对方，不是别人，赫然竟是小桃！ “笨蛋！我冒这么大险去救你，你还犹豫什么？差点被你害死！”小桃嗔道。 “我没看清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那？”洪锋有点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你就躲在我窗户底下，我能看不到你？”小桃抿嘴一笑，妩媚动人。 洪锋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就是他刚才躲藏的暗角的上方，没想到居然是小桃住处！ 他转头看看周围，一声轻咦：“咦？这是哪？怎么有种来过的感觉……” 小桃愕然道：“我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原来你这么不老实，居然来过这里！” 洪锋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里怎么就不老实了？” 小桃反问道：“会进窑子的男人，你觉得老实吗？” 洪锋差点没叫出来：“什么！这里是窑子？！” 小桃嘻嘻一笑：“要是细说起来，那这里确实不是窑子……” 洪锋松了口气。 不料小桃接着来了一句：“……这里是青楼。” 洪锋醒悟过来：“你逗我！这里到底是啥地方！” 小桃被他这反应逗得咯咯直笑，好半晌才道：“看来我误会你了，真要来过这里，男人不可能记不得这是哪。这里呀，是全城最有名的青楼，花满楼！” 第一百零八章 安全的地方 洪锋失声道：“什么！” 他逃了一夜，生死交关的当口，哪会注意逃到了哪，万万想不到居然逃到了花满楼！ 难怪这房间的布置他有印象，因为是典型的花满楼特色，每个房间都差不多。上次为了出城，他跟着林二狗到了花满楼，去过另一个房间，和这间布置得差不多。 “等等，你怎么会在花满楼？难道你……”洪锋猛地反应过来，表情古怪地看着她。 “呸！你想什么呢！姑奶奶怎么可能做窑姐？要钱，姑奶奶从郑荣那搜刮来的钱都够活下半辈子了；要男人，姑奶奶这么年轻标致，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当然，除了你这个痴情种外。”小桃有点幽怨地白了他一眼。 “对不住，那是我误会你了。可是……那你怎么会在这？”洪锋尴尬地道。 “我暂时没住处，所以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而已。花满楼的老鸨，我以前帮过她，这点小忙她当然肯帮我。不然，我一个弱质女流，去住客栈的话，身上又带着大小细软，容易出事。”小桃解释道。 洪锋一想也对，正要说话，忽地外面传来脚步声。 小桃也听到了这动静，比了个“嘘”的手势。 外面的脚步又轻又软，走到她门口停了下来，随即一个女声响起：“小桃，你醒了吗？” “是老鸨，别怕，我应付她。”小桃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扬高了音量，“刚醒，被外面动静吵醒的，有事儿吗？” “有点儿，我进来说，你开开门。”外面那女声说道。 “来啦！”小桃应了一句，低声对洪锋道，“躲起来！” “躲哪？”洪锋看看周围，这房间就是个单间，并不大，连个大柜子都没有，躲哪？ “床上！快！”小桃一边说，一边把他推到了床边，不由分说，将他按倒在床上，随即又拉过精巧的绣花被，把他整个盖住。 一股浓浓的香气涌入洪锋鼻子里，他一时有点发懵。 这……可是她的床啊！ 但此时此刻，他也没了其它选择，只能尽量屏住呼吸，蜷起身子，尽量避免被人发现。 小桃盖好他，这才转身去开了房门。 老鸨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低声道：“外面的动静你也听到了，那是日本人在搜游击队，可能会进来搜这，我跟你先对下口，免得被日本人找麻烦。”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到了床边的椅子处，坐了下来。 小桃怕她察觉床上的异样，忙翻身上了床，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避免老鸨从蓬起的被子上发现里面藏了人。 被子里，洪锋冷不防被一具娇软温香的柔躯贴住，登时热血涌动。 他虽然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毕竟热血方刚，对方又只穿着贴身衣物，这种刺激下，怎可能没半点感觉？ 老鸨这时诧异地道：“你怎么又睡下了。” 小桃故意往床内侧挤了挤，道：“有点凉，怕冻着。不过这还要对什么口，日本人怎么会搜这？” 洪锋这辈子没跟女人这么亲密接触过，尴尬到了极点，却又难以压抑心里的那股无名“火”，一时之间，僵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老鸨这时叹道：“虽说我跟日本人有点关系，但毕竟得防万一不是？唉，只希望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我这花满楼，可经不起折腾。” 小桃诧异地道：“你和那个叫井上的什么官儿，不是挺亲密的吗？有他这个沧州城日本人最大的官儿撑腰，这些日本人敢搜花满楼？” 被子里，洪锋一下惊醒过来，绮念迅速退去。 花满楼的老鸨，居然和井上雄男有关系？ 只听老鸨道：“井上大佐现在不在沧州，县官不如现管，底下的人要干点什么事，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呀，还是对一对比较好。到时候要是进来搜，你就说你是我表侄女儿……” 过了好一会儿，老鸨才离开了房间。 小桃没有立刻起身，把被子掀起来一点，朝里面看：“喂，没事儿了。” 洪锋蜷了这么久，腿都麻了，伸直了身子，长出一口气。 小桃和他并头躺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忽然颊上浮起红云。 洪锋转头看向她，只见红唇粉颊，离自个儿也就一拳之距，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他大觉尴尬，就要挣起身来。 小桃一把把他拉住，低声道：“你逃了一晚上，得好好休息，在这睡觉，保证不会有事。” 脱离危险，洪锋确实感觉体虚力乏神疲，一股倦意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呵欠，道：“你怎么知道我逃了一晚上？” 小桃抿嘴一笑，说道：“昨晚枪响的时候我就醒了，日本人不是那时候就发现你了吗？一夜没睡，我也困了，先睡会儿吧！”说着轻轻捂着芳唇，也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洪锋强打精神，道：“我睡这不太妥，在地上打个地铺吧。”说着又要振起身。 小桃再次拉住他，嗔道：“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死脑筋，要是咱们都睡着了，万一有人进来，你怎么来得及躲？就在这睡，我再把帐子放下来，就算真有人闯进来，至少不掀开被子看不到你，安全些。” 洪锋一想也对，可是他心有所属，这样和一个年轻女人睡一张床上，终究觉得不是很好。 小桃看他这犹豫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现在是性命攸关，大丈夫能屈能伸，懂吗？再说了，你就算不考虑你自己，也要考虑考虑我，你要是出了事，我可也就活不了啦！” 洪锋实在是说不过她，只得点点头，往下缩了缩。 小桃拉起被子，把他头脚盖好，心中泛起涟漪。 看来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他的，原本上次和他分别后，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老天爷是这样的安排。 难不成，自己和他，其实还有缘分？ 胡思乱想中，她睡意袭来，和早已睡着的洪锋一起，沉沉睡去。 天亮后，日军指挥所内。 “一群废物！废物！废物！” 清田新助暴跳如雷，一口气骂了十多个废物。 居然把人追丢了！ 副官低着头不敢作声，手心直冒冷汗。 一旁的北岛介一淡淡地道：“不要着急，只要城门没开，对方就出不了城，继续搜就是了。” 清田新助狠狠瞪了副官一眼，才转头对北岛介一说道：“不过好在，缩小了搜查的范围，相信一两天内，就能有消息。” 北岛介一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徐仲年的声音：“报告！北岛太君，您要我找的人，我找来了！” 北岛介一精神一振，道：“好，那就麻烦徐队长把人带到我的住处，我随后就来。” 第一百零九章 仁医之道 徐仲年给北岛介一找了四个本地有名的老中医。 四人分别为北岛介一诊视之后，有三人都推说他身体健壮，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只有一位长须老中医说了一句让他欣喜的话。 “阁下这伤，我能治。” “老先生才是仁医之道，这三位能医而不医，看来是对大日本帝国心存偏见啊……”北岛介一目光扫向另三个老中医，渐渐转冷。 三人额头冷汗浸落，心叫完了。 长须老中医说道：“北岛先生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能医而不医。” 三人均是一震，全看向他，没想到被这同行补了一刀。 北岛介一冷笑道：“这么说，这三位医德缺失，是没必要继续行医了！为免庸医乱世，我看只有送几位往西方极乐了！” 徐仲年立刻道：“是！我立刻去办！来人，把他们拖出去！” 外面早等着的汉奸立刻涌了进来。 三人惊呼起来。 “且慢！北岛先生可否听老朽一语？” 北岛介一诧异地看向长须老医生。 后者从容道：“北岛先生是误会这几位了，他们确实是能医而不医，但并非是不想为皇军办事，而是怕庸医误事，反而坏了北岛先生的身体。” 北岛介一错愕道：“此话怎讲？” 长须老医生慢条斯理地道：“因为北岛先生的伤，乃是奇伤。这伤伤在心脉，心者人之源，凡阅医书者，皆知其医法，但‘知其法’，并不代表就‘得其理’。若这几位贸然医治，恕老朽直言，以他们的能力，怕是医了，还不如不医，反而容易加剧北岛先生的伤势。这一点，这几位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北岛介一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他们不医我，反而做得对了？” 长须老医生轻扶长须，道：“至少老朽知道一点，贸然而医，他们现在就可以保住性命；不贸然行医，他们岂不知道有性命之危？可是明知是死，他们仍没有选择贸然行医，这才是真正的仁医啊。” 北岛介一沉吟片刻，挥了挥手，道：“那就让这三位离开吧。” 徐仲年愕然道：“太君，这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北岛介一淡淡地道：“徐队长刚刚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希望这么快就失去这份好感。” 徐仲年一个激灵，慌忙道：“是是是！我立刻送这三位大夫离开！” 三个老医生这才松了口气，擦着冷汗在徐仲年等人的护送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所有人离开后，北岛介一才对长须老医生微笑道：“现在我已经送了老先生一个人情，希望老先生能看在这人情份上，好好医治我的伤势。” 长须老医生苦笑道：“阁下明眼之人，看来老朽自以为是的胡诌，瞒不过阁下。” 北岛介一欣然道：“老先生这么坦诚，让鄙人十分赞赏。还没请教老先生高姓大名？” 长须老医生挺直了腰板，傲然道：“免贵姓焦，单名一个素字，字奉国，乃沧州承古医馆之主。北岛先生请放心，你这伤病虽然奇特，但老朽有十足把握，可在三剂之内，令其痊愈！” 清晨时分，花满楼西跨院的残花房。 花满楼的房间安排，充满古香特色，分东南西北四厢跨院，而每院均是二层小楼，分别以“花”、“时”、“美”、“景”四字给每间厢房冠以名号。 小桃所住的就是“残花”房，她一觉醒来时，才发觉洪锋已经不在床上。 她骇然起身，见洪锋正站在床外，这才松了口气，嗔怪地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起来了？” 洪锋歉然道：“我怕惊醒你，所以悄悄起来的。” 小桃白了他一眼：“这么体贴？不过，这才睡了多久，你不困么？”说着伸了个懒腰，娇躯曲线在伸展间尽现无遗。 洪锋也不禁心中怦然一跳，赶紧转过身去，说道：“我有心事，睡不着。你先穿上衣服吧。” 小桃从床上下来，嘻嘻一笑，突然从后面抱住他：“怎么啦？没见过女人穿这么少衣服吗？” 洪锋暗忖你第一次在郑荣被我看到时穿得更少，不过这话当然不能随便说出来。他正色道：“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虽然不得不困在这房间，但还是要守礼。” 小桃失望地松开他，在他背上拍了一记：“真没趣！哼，算了，不准转过身来，姑奶奶要换衣服啦。” 洪锋哪敢转身，背着她不敢稍动。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很快停了下来，小桃在他背后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洪锋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刹那间僵住。 然后飞快地又转了回来，气道：“你不是说好了吗！” 小桃扑哧一笑，道：“逗逗你不行？”这才真的穿好了衣服。 洪锋偷眼确认她确实穿上外衫，这才转过身，轻咳一声，说道：“刚才我不该躲床上的。” 小桃奇道：“你不怕被人发现？” 洪锋挠挠头：“呃，我是想说，刚才我该躲在床下面的……”虽然情况紧急，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和对方同卧一床，实在不方便。 小桃微微歪着头，俏皮地道：“其实呀，你也可以躲床下面，我故意让你躲这上面的，嘻嘻。” 洪锋懵了：“啊？为啥？” 小桃笑眯眯地说道：“因为我想引诱你呀，万一你没能扛住，要了我，那以后还怎么面对你那个心上人？这样一来，我不就可以跟你了吗？” 洪锋懵在那，张了张嘴，脸上腾起了红云，不知道该说啥。 小桃大胆奔放，他实在不是她对手。 看着他这神情，小桃再忍不下去，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笑得前仆后仰，乐不可支。 半晌，她才勉强压住笑意，道：“笨蛋！人家逗你玩儿的！床底下塞着我的箱子，根本躲不下你这么大个人！” 洪锋朝床底下一看，果然，一个大箱子塞在那，把下面几乎占满了。 小桃再道：“你就藏在这，吃的东西我给你弄，但不许出去。等外面风头过了，你再走不迟。除了老鸨，其他人平时也不会来这。” 洪锋定下神来，皱眉道：“万一被那个老鸨发现怎么办？” 小桃错会了他的意思，忙道：“你可不能乱来！她虽然是做这个的，但也是无辜的，你不能杀她！” 洪锋失笑道：“你想哪去了！我是说，她要是发现你窝藏我，去告密的话，会害了你的！” 小桃这才明白，芳心怦然一动，幽幽地道：“原来你也会关心我。” 洪锋不假思索地道：“你救了我，我当然不能只顾自己。” 小桃默然片刻，才道：“你是个好人，不过，既然我决定救你，就已经想过了。放心吧，假如她真的发现你在这，我会说根本不知道这事，你是自己跑进来的，绝不会连累到我。” 洪锋暗忖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只好点头。 小桃走向门口：“好好呆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放心吧，我出去会锁门，不会有人进来。” 第一百一十章 真正的拳诣 北岛介一住处。 “嚯！” 北岛介一一记刚猛之极的铁拳轰出，破空声大得让旁边的徐仲年也不禁色变。 好家伙！ 好在这是隔空打拳，要是打在人身上，怕不是直接就把人打散架了！ 他不是没暗中观察过北岛介一，但一向没什么好机会，这次借着帮忙找医生的事，总算是得了接近这日本人的机会。 对于游击队来说，北岛介一，比沧州城其它日本人都难对付。 北岛介一长出一口气，收拳站直了身体，道：“很好！很好！多亏了焦老先生的良药，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虽然只服了一剂，但他发力时，已经可以比之前更自如，看来对方所言不差，只要三剂药，这伤就能痊愈。 徐仲年忙上前献媚：“太君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我这就让焦老先生再给多开两副补药，给您延年益寿！” 北岛介一莞尔一笑，说道：“徐桑，你有个毛病知道吗？就是太热心了。这样的做法，很容易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别有居心哪！” 徐仲年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咽死在那，他的表现，和其它汉奸相比没啥大差别，竟然也会让北岛介一起疑！ 北岛介一看着他这僵住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吗？” 徐仲年色变道：“太君，我我我哪有啥算盘，都是为太君着想啊！” 北岛介一走到他面前。 正当徐仲年担心这家伙会不会一拳把自己打死在那时，北岛介一忽然哈哈一笑，说道：“但你们支那人有句话，叫做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的盘算，也是人之常情。放心吧，保安三队我已经和清田中队长商议过，暂时就由你指挥。假如将来还能立功，未来的保安中队队长，非你莫属。” 徐仲年惊喜地道：“真的？谢谢太君栽培！我徐仲年赴汤蹈火，也一定要为太君办好事！” 搞半天，原来是一场虚惊！ 北岛介一含笑道：“正好我有件要事，需要你帮忙去办。这件事办妥了，你功劳是大大的！” 花满楼残花房内，洪锋吃惊地看着摆满桌的饭菜。 六菜一汤的饭菜他不是没见过，但所有的菜都是带肉的，连汤也是丸子汤，他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 “吃吧！”小桃关好了门，招呼道。 “这……这有点太丰盛了吧？”洪锋惊异地道。 “嘻嘻，你不是需要补补身子么？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小桃拉着他坐了下来。 “可是你要这么多饭菜，别人不起疑吗？”洪锋迟疑着道。 “不怕，我让宝姨叫人做的，打的是要祭祀亡父的名号。噢，宝姨就是这儿的老鸨。”小桃解释道。 “这，这对你爹是不是不太尊重？”洪锋挠挠头。 “我那个生了我就不知道跑哪去的爹，能帮你这个抗日英雄做点事，是他的福份。”小桃浅浅一笑。 “我哪是什么抗日英雄！我就是个小老百姓！”洪锋有点不好意思。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红军呢！不过，我从认识你的时候起，你就一直在跟日本人做对。就算你不想做抗日英雄，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你。”小桃认真地道。 正说着，洪锋的肚子里已经响起阵阵咕咕咕的声响。 小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肚子在说话！” 洪锋大感尴尬，忙拿起筷子：“吃饭吧！” 随后的两天，日本人继续搜查，但始终没有查出结果来。 洪锋天天躲在小桃的房间里，到了晚上就悄悄出去，以他的身手，花满楼的几个护院也察觉不了他的动静。 他原本想要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师父的骨灰和何仰的尸身找到，妥善安葬，但满街的日本兵和汉奸，大街上可以说是寸步难行，逼得他只好忍了下来。 除此之外，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小桃的房间内琢磨八极拳诣。 老村长给的拳谱，让他完全掌握了杜氏八极拳的精妙之处；而校武台上的一战，则让他有了新的领悟。 老村长偷袭的那一招，招数本身是八极拳中的招数，但他将原本的拳形，变化为钉拳，导致攻击的威力大幅提升。这种变招，对于沉稳庄重的拳路来说，原本是不该做的事。 因为一套拳路，有其自身特点，贸然改拳，最容易走上偏路，影响对拳术本身的理解，甚至严重的走火入魔，自乱拳路，难以窥见其拳术精诣。 但老村长这突然的变招，让洪锋彻底想通了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八极的真正精髓，在于两个字：‘架’和‘势’。” 架和势，是八极拳入门的基础，洪锋从小练拳，就是从这两点开始。 架势起，则拳力拳速拳威自然而来，攻敌甚至慑敌，都能有更好的效果。 当初他和一只耳、胖小、小五等人跟着老村长一起练拳，只有他和一只耳练好了基础的架势，其它人都练得不咋样，长大后差距就显现出来。 在这个基础上，“招式”才有其作用。招式本身决定的是发力的技巧和精准，然而架势决定了你有没有“力”，是更根本的东西。 但是，随着学到的八极拳招越来越多，洪锋自己都渐渐忘了“架势”二字，直到看到老村长那一记变招，他才突然醒悟。 架势为本，招式为表，表象可以变化，只要架势守一，不但不会影响其威力，要是变化得当，甚至还能有所提升！ 洪锋不断琢磨拳诣的时候，小桃每天为他准备饭菜，还帮他带来外面的消息。虽然现在全城封锁，消息极为不流通，但假如全城还有地方有消息能够获得，那花满楼绝对是其中之一。 现在还能到花满楼来玩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在沧州日军面前数得上号的，除了保安队的，还有各地名贾大富，甚至连清田新助都来过这一次，因此内外消息基本上还能得到。 让洪锋欣慰的是，不但游击队的人没有被抓的消息，连胖小等人也没什么消息。现在的情况，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看来胖小等人醒来后，并没有贸然行事。 两天后城禁解除了。 不但如此，连全城搜查的人手也全都撤了回去，似乎是日本人放弃了。 不过洪锋多次和北岛介一交手，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贸然离开花满楼，继续在那呆着，准备多等两天观察清楚情况再说。 这天傍晚，洪锋正在琢磨拳诣，外出的小桃回来，脸色都青了。 “怎么了？”洪锋错愕道。 “出……出事了！日本人在校武台上绑了两个人，还贴了一张公告，说……说是要你在明天中午现身。那个叫北岛介一的日本人，说要和你立一个赌注，只要你和他正大光明地打一场，无论输赢，都会放了那两人。但如果你输了，就要把拳谱交给他。”小桃说道。 “什么？打一场？这家伙是想摆擂？等等，你说他绑了两个人，难道是……”洪锋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胖小他们，莫不是被抓了？！ 小桃欲言又止，脸色难看。 洪锋急了，一把抓着她肩头：“是谁！” 小桃终于说出口来：“我不认识，但是公告上写的是……你爹娘……” 第一百一十一章 摆擂 洪锋如受雷击，松开了小桃，一语不发，转头跃上窗台，直接纵身跳了出去。 “你别冲动！”小桃吓一跳，慌忙扑到窗边一看，只见洪锋已经落在没什么人的巷子里，发足狂奔而去。 北岛介一住处。 清田新助盘腿坐着，腰板挺得笔直，皱眉道：“这能逼出姓洪的那个支那人，这我能理解，但为什么红军也能逼出来？” 北岛介一正慢慢地比划着招式，左一拳，右一跨，赫然是八极拳的路子！ 但他的路数相当凌散，就算是外行如清田新助，也能看出这些拳招无法连贯，很难用来实战。 事实上这些都是北岛介一在和老村长、洪锋交手时，从他们的招数中偷学而来。然而这样的学法，只得皮毛，连招式都不全，更别说基本又根本的架势，除了让他更是心痒难耐，再没其它用处。 “因为上次拳谱交换和校武台救人的事来看，洪锋和红军的关系绝非一般，这次我们抓住洪锋的父母，红军游击队必然还是会出手帮忙。”北岛介一一边慢慢比划，一边缓缓解释。 “但地点放在城里，红军不会怕是陷阱，不肯出现吗？”清田新助皱眉道。 “我也想把地点放在城外，但可惜的是，你奉有井上大佐的军令，不能擅自将兵力外调。”北岛介一想起这件事，就不禁火起。 上次沧州被抢之后，井上雄男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总体而言，就是对他表面上仍十分尊敬，但却再不像过去一样随意分派兵力给他使用。 否则的话，这计划如果是安排在城外，就不用担心游击队不上勾了。 “看来，现在只好希望游击队会冒这个险了。”清田新助叹了口气。 “至少洪锋一定会出现，我会活捉他，取到拳谱后，人留给你作饵，即使这次游击队不出现，以后也一定会设法救洪锋。当然，人给你之前，我会先废了他手脚，避免后患。”北岛介一眼中寒芒一闪，最后一招瞬间改了拳势，恢复了他的狂霸风格，一拳狠狠挥出！ 呼！ 惊人的破风声，令清田新助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良久，他才恢复正常，欣然道：“看来，北岛先生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 北岛介一收了拳，道：“一点小伤而已。对了，保安四队的队长徐仲年，这人办事得力，这次抓洪锋父母就是他的手笔，很是忠心，人手不足的时候，可以重用。” 清田新助点头道：“我明白。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就先回指挥所安排了，等待明天中午的好戏！” 城外，大运河上，一条渔船内。 城门开后，就离开了沧州的李冬梅此时在船舱内，和刘副团长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小钟等人在舱外听着，你看我我看你，神色古怪。 好一会儿，李冬梅掀帘而出，气呼呼地走到船尾，猛地一个鱼跃，扎进了水里，不见了。 “冬梅同志！”刘副团长从舱内出来，拦她不及，只能看着河面涟漪荡起的一圈圈夕阳波光，苦笑起来。 深秋天气，这么跳进河里，不怕冻生病吗？ “副团，这事真的不行吗？”小钟低声道。 刚才两人在里面争吵，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关于明天中午的校武台摆擂。 李冬梅要求游击队出手帮忙救人，但刘副团长却不同意。 “我同样不希望洪锋兄弟出事，但是，我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咱们游击队的所有人，每一位都没有理由为我们自己的私情去冒险。”刘副团长正色道。 “可是队长她……”小钟迟疑着道。 “上次她向我保证过不会动手，我才允许她去校武台，结果呢？差点害死了你们这些兄弟！小钟，部队是有纪律的，等这段时间一过，上次的事会按纪律来处理，而这次，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无论李队长怎么说，游击队所有人都不许跟她去！”刘副团长沉声道。 “可是队长这么倔，她要是非去不可，那不危险吗？”小钟有点急了。 “你应该知道，没有人能比我更在乎她的安危。但是，我还是那句话，绝对不能为了个人的私情，让游击队的其他人陪她去冒险！”刘副团长断然道。 入夜，一轮弯月高悬在夜空中，照亮了大地。 洪锋远远地躲在离校武台足有三四十米的一栋民居墙角处，双拳死死握紧，牙齿咬得喀喀作响。 二十来个保安队的汉奸，荷枪实弹地守在校武台上下，禁止任何人靠近。 不过，经过上次校武台的血案后，这几天本来就没什么老百姓去那，地上斑斑的血渍还在提醒着世人，不久之前这里经历过的悲惨事件。 台上立起了两根柱子，此时两人奄奄一息地被反绑在柱子上。 纵然隔着这么远，洪锋仍然看清两人，因为他对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正是他爹娘！ 原本两人去大运河上帮工，后来因为洪锋多次跟日本人作对，两人索性长期不回家，避免日本人来找麻烦。可是没想到，这样也没避过灾难的降临！ 蓦地，洪锋惊觉身后有人接近，立刻一个旋身，一拳朝对方挥去！ 呼！ 强劲的破风声，吓得对方慌忙抬手挡格，勉强挡住了洪锋的拳头。 扑！ 低沉的交击声中，那人一声低呼，朝后连退了好几步，才低叫道：“是我！” 洪锋早就看清了对方是谁，拳力收了大半，否则刚才这一拳，对方哪来得及挡住？他惊异地道：“冬梅姐！”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冬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李冬梅一把扯住他，转身就走。 洪锋最后看了一眼校武台，决心已下。 爹！娘！孩儿明天，一定要救出你们，绝不让你们再蹈师父的覆辙！ 不一会儿，两人到了一处大树树影下，躲了起来。 “冬梅姐，你咋会在这？”洪锋低声问道。 “我进城来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你。洪锋，我……我……”李冬梅几次想说出口，却怎也说不出来。 “冬梅姐，咱们还有啥话不能说的吗？”洪锋奇道。 “唉，我真的说不出口。”李冬梅想到刘副团长的话，怎也无法告诉洪锋关于明天游击队不能来帮忙的事。 “不好说就别说了，我要先谢谢你们，不是你们帮忙，我现在已经被日本人抓住了。”洪锋由衷地道。 “说到这个，你那天到底是怎么逃脱的？我准备救你的时候，却发现人不见了。”李冬梅暂时抛开了烦恼。 洪锋简单把被何仰救的事说了一遍，说着说着，神情又黯淡下来。 “什么！何叔他被日本人打死了？！”李冬梅剧震道。 “还有林二狗那个狗汉奸！这笔血债，我一定要替何叔报！”洪锋咬牙切齿地道。 李冬梅沉默下来。 洪锋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了情绪，见她不说话，错愕道：“冬梅姐，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李冬梅轻轻地道：“洪锋，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把日本人赶出中国的土地了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错误的下落 洪锋愣了一下，才用力点头：“明白。只有把日本人赶跑，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战乱的问题，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杀，他现在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日本人一日不离开中国的土地，老百姓一日过不上好日子，他过去的让东村乡亲衣食无忧的梦想，永远也成不了现实！ 李冬梅摇头道：“不，赶跑日本人，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真正解决这些外来侵略的战乱问题的办法，乃是自强。只有咱们中国强大起来，才没人敢欺负到咱们头上！” 洪锋并没有深思过这其中的关系，这时听她这么一说，大觉有理。 李冬梅再道：“不过这个离咱们还很远，现在咱们要做的，至少要先治标。只有治了标，才好治本。所以，我想把曾经做过的一件事，再做一次。” 洪锋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不禁紧张起来：“冬梅姐，你说的是啥事？” 李冬梅一字一字地道：“洪锋，我希望你能加入红军，为中国人赶走日本人的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洪锋一震。 这是当初李冬梅曾经向他提出过的邀请，但当时他自有想法，希望固守东村这一隅，所以直接拒绝了这邀请。 但是，回想那之后的种种，现在的他，想法已经不同。 李冬梅殷切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洪锋才道：“这件事，我暂时还没时间考虑，等我救下了我爹娘，再回复你好吗？否则如果我死在了明天，现在答应啥都是白搭。” 李冬梅理解他的心情，点头道：“当然可以。” 洪锋振作精神，道：“不过，有件事我现在就要告诉你，希望冬梅姐你有心理准备。” 李冬梅失笑道：“啥事这么严重，还得有心理准备？” 洪锋神秘一笑，道：“关于运河宝藏的下落，你说够严重吗？” 李冬梅失声道：“什么！” 把宝藏的事情说出来，是洪锋知道李冬梅为了救他、不惜冒险偷袭的事后，才做出的决定。 每多过一天，他就越能感觉到，宝藏在他手上所能起的作用非常有限，而且还有被日本人再夺回去的危险。 尤其是当他的思想，不再只局限于东村之后，就动了让宝藏发挥更大作用的心思。 这批数额巨大的宝藏，如果能在抗日的事业上发挥作用，也等于是为东村的乡亲们做了贡献。 李冬梅说得对，赶走日本人，才是现在的第一等大事。否则，无论他再怎样为乡亲们努力，最终还是敌不过侵略者的破坏。 深夜，城西。 两道人影不断避过巡逻的日军，到了其中一栋民宅的院墙下，灵活地攀着墙翻了进去。 落地后，洪锋才松了口气，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低声道：“虽然知道地方，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 小桃当时只猜到了北岛介一会把宝藏藏在沧州城这个“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但具体的地点，却是她从郑荣那探出来的。 要知道，这里离日军指挥所就几条街的距离，但也是日军最不可能怀疑的所在。 抛开出卖了她，郑荣对她可以说是相当宠爱，不但跟北岛去日本要带上她，而且还把宝藏藏点这个大秘密也告诉了她。 不过，连小桃自己都没来过这，洪锋则一直各种事务缠身，也没机会来探。 一转头，他却看到了李冬梅一脸古怪的表情，不禁愕然道：“你这表情啥意思？” 李冬梅叹道：“我要是告诉你一件事，你表情会跟我差不多。” 洪锋不由笑了起来：“那我还真想听听，到底啥事？” 李冬梅指了指左侧的方向：“全城封锁的这几天，我们几个，就躲在这房子旁边那套房子里。打死我我也想不到，当时我们居然离这宝藏这么近！” 刚才一到这边她就察觉了，他们之前所躲的日军征用房，就在这边。等到洪锋带着她到了这宅子里，她才知道原来宝藏就在咫尺。 洪锋果然登时一脸错愕，随即变得古怪起来。 李冬梅拍了他一下，道：“行了，抓紧时间找宝藏吧！照我估计，这地方肯定和隔壁一样，也有地下室，就从那先开始找吧！” 很快，两人找遍了整栋房子所有地方，别说地下室，连个地洞都没找到。 “没可能的，小桃应该不会骗我才对。”洪锋苦恼地道。 “会不会是那个郑荣骗了小桃？”李冬梅蹙着眉说道。 “这，我现在也不敢肯定了。”洪锋无奈地道。 “仔细想想，宝藏确实不太可能藏在这里才对。你想，平时这里或许不会搜查，但要是遇到上次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要不是当时你惊动了日本兵，让他们中止了对这边的搜查，这里早就被日本兵搜了，最安全的地方立刻就会变回最危险的地方。北岛介一不想让军方知道宝藏在他手里，以他对军方的了解，怎也不可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才对。”李冬梅分析道。 “你越说我越觉得有理，唉，看来是空欢喜一场，小桃被郑荣给骗了。”洪锋失望地道。 “而且还有一点，宝藏的数量巨大，北岛介一要运进城，再送到这里藏起来，想要不惊动所有人，恐怕办不到。”李冬梅继续道。 “别说了，你越说我越觉得自己蠢。”洪锋苦笑起来。 “不要为失败而沮丧，知道自己的失败，才懂得怎样进步。还有一点，就是如果宝藏在这里，北岛介一怎也不可能一个保护的人都不留；而如果这里真有宝藏，他也留了人，那前几天我们藏在这边的事，肯定早就暴露了。现在我们没暴露，反证了这里确实没宝藏才对。”李冬梅沉着地道。 “那现在看来只能回去了，我还要回东村一趟。”洪锋也不得不暂时抛开这事带来的沮丧情绪，沉声说道。 既然宝藏的事没了着落，那他就要先回东村，把事情交待一下。 明天，即使他打赢了北岛介一，也有可能对方会食言，可是纵然知道是这样，他也不能不去。 他不能就这样结束，现在他最想再见的，就是胖小等几个兄弟。 以及他朝思暮想的那人。 晓妍。 李冬梅点头道：“也好，宝藏的事等明天之后再说，你……” 话刚说到这处，外面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 两人同时色变。 这大晚上，谁会来这？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日军也不知的秘密 “你呀，这么急色干嘛！”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嗔怪地道。 “嘿嘿，谁叫你长这么标致？我的小心肝，别躲了，这儿没人，咱们先好好亲热亲热……”一个色眯眯的声音传来。 柴房内，洪锋浑身一震，怒火瞬间腾升，将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这声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再忘记，不是别人，赫然是狗汉奸林二狗！ 李冬梅察觉他的异状，一把抓住他微微颤抖的手。 洪锋一惊回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激动的情绪，低声道：“这是杀死何叔的林二狗！” 李冬梅身躯一震，抓着他的手也不禁用力起来：“是这个狗东西！” 洪锋双目透出杀意：“无论他这次身边有多少人，我都要杀了他！” 李冬梅比他更为冷静，迅速压下情绪，低声道：“不要冲动！不值得为这样的人渣牺牲自己，先看看情况再说。” 说话间，外面动静变得古怪起来，女子的咿唔声和林二狗的急色声交杂，听得房内两人也不禁有点脸上发红。 幸好，没多久，那女子就挣脱了林二狗，非要进房再亲热，林二狗无奈，只得依她，和她一起进了其中一间厢房，点了烛火。 窗上，映出里面两人晃动的影子，洪锋和李冬梅悄悄从柴房出来，先上墙确认了一下，不禁大喜。 这家伙，看来是一个人偷着来偷欢的，居然一个同伙都没带！ 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洪锋杀机再起，大步走向那厢房。 李冬梅则留在外面，为他把风。 洪锋走到门口，才发觉这家伙急色到门也没锁，他只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房门。 里面的亲热声立刻清晰起来，洪锋一个箭步跨了进去，闪电般双掌齐下，同时劈在衣衫不整的两人颈侧，两人同时嘤咛一声，昏迷过去。 找了绳子将两人分别绑紧后，又撕了他们衣衫上的布条塞住了他们的嘴，洪锋才在林二狗人中位置掐了一记，后者悠悠醒转。 “唔唔唔……”林二狗清醒后，看清站在他面前的是谁，登时惊恐地叫了起来。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我。”洪锋眼中怒火狂升。 “唔……别……杀……我！”林二狗急得眼泪都快滚出来了，额头贴着的狗皮膏药都被汗浸了个透，嘴里拼命发出几个字音。 洪锋没理他，转身把一把椅子拿了起来，轻轻松松地把它扯散，只留下椅子的座面木板。 他深吸一口气，骈起食、中二指，猛地一指戳下，把木板戳了个孔出来。 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 林二狗看着他这能生生在木板上戳出洞的指力，七魂都丢了大半，眼前一黑。 完了！这人难道是想用手指戳死自己？ 好半晌，洪锋才收了指，将那木板往桌上一安。 林二狗看向木板，才惊觉原来洪锋是用手指生生在木板上戳出了几个字来，赫然是“何叔之灵位”！ “一百个响头，一个也不能少！每一个都要见血破皮，磕得完，我就放过你！”洪锋寒声道。 林二狗几乎昏过去。 这种响头，就算磕五个，怕是头都震晕了，要他磕一百个，还不得把脑袋都给磕缺掉，哪还有命在！ 洪锋一声冷哼，探手朝他喉咙抓去。 “等等！”李冬梅推门而入。 洪锋转头看向她。 李冬梅脸色难看地道：“我和你一样，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但冷静下来，我希望你能把他交给我。” 洪锋不解道：“交给你？” 李冬梅指着林二狗道：“这个狗汉奸，长期在日本人身边活动，身上说不定会有有价值的信息。杀不杀他，就要看他有没有足够有价值的情报了！” 最后一句，当然是故意说给林二狗听的，他忙不迭地点头，口中唔唔作声。 洪锋脸色变化了好几次，终于点头道：“好，如果没有，那我就杀了他！” 李冬梅伸手扯掉林二狗嘴上塞的布条，冷着脸道：“你只有一次机会，说吧！” 林二狗脱口道：“我知道太君，啊不，我知道鬼子的城防布置和换班！” 李冬梅摇摇头：“这不需要你说。” 林二狗一愣：“不需要？难道你们也知道？” 李冬梅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这方面的信息，游击队自然能从徐仲年那得到。她想要的，是连徐仲年也不知道的情报。 不过，这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而已，毕竟徐仲年远比林二狗这样的人精明，加上位置也更高，能探得到的情报肯定更多。 林二狗急了，道：“我……我还知道日本鬼子的作息时间表！这也不行？那我还知道清田新助喜欢吃什么东西！” 他一口气说了二三十条，李冬梅越听越失望。 终于，就在她准备跟洪锋说算了的时候，林二狗见她脸色不对，猛地一咬牙，叫道：“我还知道沧州城的地道！” 李冬梅和洪锋均是一怔，前者道：“地道？沧州城还有地道？” 林二狗见她终于有个反应不是“我早就知道了”，不禁大喜，忙道：“对对对！我以前也不知道，也是最近巧合，才偶然知道了这件事。要是你们红军，啊不，咱们红军掌握了这条地道，那以后想进出沧州，还不是随便吗？” 李冬梅冷冷道：“你知道有地道，那说明日本人也知道。日本人也知道，你告诉我怎么个随便进出？还有，少在那给我套近乎，你跟我们红军没关系！” 林二狗赶紧道：“是是是，我不说我不说。不过，这事，日本鬼子可不知道，地道也不是他们挖的。” 这下李、洪二人是真的疑惑了，李冬梅奇道：“不是他们挖的？那是谁挖的？” 林二狗暗松口气，道：“这可是咱们中国人的先人挖的，事儿还得从当年沧州大修说起……” 午夜时分，位于沧州城北门边上的承古医馆。 整个医馆灯火全灭，只有后院一间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 徐仲年对着对面的焦老先生深深一揖，道：“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焦叔，这次真的是多谢您帮忙。” 焦老先生轻轻抚着自己长须，含笑道：“实话说，当初你给日本人做事，我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你。直到你这次来找我帮忙，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的小子，并不是那么没出息。那这忙，我怎也要帮你。不过，你还真是胆大，也不担心我怕死，向日本人告发你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地下水道 徐仲年直起身，正色道：“我的身份，即使是在红军方面，也只有几个人知道。但在焦叔的面前，我不需要有任何保留。焦家和我徐家是百年的交情，先父说过，在这世上，假如只剩一个人我可以信任，那一定是您。” 焦老先生点头道：“你爹这一点看得很清。” 徐仲年眼中露出恨意，沉声道：“从他死在日本人手上后，我就决心一定要替他老人家报仇！只要我徐仲年有一口气在，一定会以将日本人赶出中国为己任！” 焦老先生叹道：“他的死，确实是冤。不过，你让我给那个日本人动手脚，不怕事后他发觉，找你麻烦？” 徐仲年默然片刻，才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请你尽快离开沧州的原因。如果北岛活得过明天的擂台，并且发现了你给他治病的方子有问题，那事后他恐怕不是找我的麻烦，而是找你的麻烦。” 焦老先生哑然一笑，说道：“我这一把年纪，早已经活得够了。他要杀我，就由得他吧！但你该好好活下去，继续为驱赶日本人贡献自己的力量。” 徐仲年叹道：“我知道劝焦叔也没用，不过……算了，焦叔大可放心，我有保命的办法，北岛就算想找我的事，也休想能得逞。我先回去了，明天会是关键的一天，还有很多事需要准备。” 城西，民宅内，李、洪两人听着林二狗说出沧州城地道的事情。 原来沧州主城区，还是从前清时期下来的。当时为防运河水患，城区地底下大修泄洪水道，贯穿了城内城外。 但后来年久失修，大多数水道已经损坏。为此，国民政府曾经组织人手，大修了水道。 可惜的是，随后日本人全面侵略，水道只修复了部分，便告终结。 这修复的部分水道，无灾无洪的时候大多数路段都是干的，就是林二狗所谓的“地道”。 “地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李冬梅思索道。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跟了日本人这么久，他们从来没提过地道，我觉得吧，他们很可能不知道！”林二狗小心翼翼地道。 “那你是咋知道的？”洪锋冷冷道。 “不瞒您二位说，我祖上就是干这个的，到了我爹的时候，往年还帮国民政府搞过水利工程。不过您二位也知道，这年头当官的都只顾自个儿腰包，哪会把心思放在这些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儿上？所以我爹几乎也成了闲职。他老人家是心怀百姓的大好人，总觉得在其位而没法谋其职，有心无力，于是就退了，水道的事儿都是从他那听来的。”林二狗陪着笑脸道，有意加重了他爹是大好人的部分，试图博取两人的好感。 “你爹是个大好人？那我就奇了，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洪锋板着脸道。 “咳，识时务者为俊杰呗……”林二狗声音越说越低。 “你为什么没把这情报告诉日本人？以你的德性，不拿这个换功劳，怕是不太可能。”一直在思索什么的李冬梅突然道。 “我说了啊！不过我这很少有机会跟日本人说上话，所以是跟我们保安队卢队长说的，呃，是前队长。咦？不对，是前前队长，咱们新队长姜野这不刚刚上任，也成了前队长了……”林二狗絮絮叨叨地说着。 李冬梅和洪锋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重新燃起的希望。 假如地道的事是真，那宝藏的事就有另一种可能性了！ “地道的入口在哪？”洪锋打断林二狗的话。 “这……”林二狗张大了嘴，没说出来。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洪锋脸一沉。 “不不不！我知道！不过，嘿，我没记下来，得翻一翻。”林二狗陪着笑脸道。 “翻啥？”洪锋喝道。 “翻翻我爹那些个水道图，在……在我家里，离这有点远。”林二狗苦着脸道。 “你家？你家在哪？”李冬梅问道。 “城东，从这过去，得过半个城呢。你们都不太方便露面，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在这等着，我自己去翻出来，然后拿来给你们。”林二狗试探着道。 “你猜我会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洪锋反问道。 林二狗抓耳挠腮了半晌，知道对方不可能任自己一个人离开，只得叹了口气。 “那我带你们去吧。” 同一时间，日军指挥所内。 清田新助一个人坐在桌前，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刚到的一封电报。 他是半夜被副官叫起来的，身上连军装都没来得及穿好，看到电报内容的刹那，他就知道事情大了。 因为电报是以军方专用的加密形式加了密的，机密等级非常高，现在沧州城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对应的密码表，就算是北岛介一，看到这电报也无法知道其内容。 电报是井上大佐发来，这是另一个奇怪之处，沧州城到前线之间的军事电话线路早就搭好，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打电话来通知，但却选择了发电报，清田新助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井上大佐不希望任何其它人知道。 包括他们一直非常尊重的黑龙会会长在内。 直到清田新助屏退其它人，将电报解密，看到了上面真正的内容，他才知道为什么井上大佐要这么做。 “宝藏可能是被北岛介一所盗，抓住他，关起来，等我回来！” 大运河上，渔船内仍点着油灯。 刘副团长坐在舱内，眉头深锁，苦苦思索着下一步。 “副团，队长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儿了？”小钟掀帘而入，担心地道。 “她可能进了沧州城了。”刘副团长没有抬头。 “啊？她真的一个人去找洪锋了？！那就危险了！我要带人去救她！”小钟震惊地道。 “先别急，现在城门也锁了，急也没用。就算我同意了要去救人，不也进不去？明早再说吧。”刘副团长仍低着头。 “副团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那可是你的……”小钟急了。 “现在急有啥用？再说了，如果一切都和我预计的一样，那咱们不用急。”刘副团长终于抬起头，正色说道。 “你的预计？啥预计？”小钟有点懵。 “我跟团长联系过，请他帮忙处理这件事。照时间推算，现在计划应该已经开始了，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晚上，北岛介一就会发觉，他明天的擂台，打不成了。”刘副团长沉着地道。 “你这越说我越糊涂了！到底是啥计划？你别卖关子呀！”小钟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选边站队 “呵，你呀，还需要多历练，老这么沉不住气。行，我告诉你吧，还记得北岛介一监守自盗、偷了宝藏的事吗？我请团长，把这条情报泄露给正和咱们九团展开会战的井上联队，让井上雄男帮咱们收拾北岛介一！”刘副团长笑道。 “我说副团你这么重情重义，怎么可能不着急洪锋和队长的事，原来是早有准备啊！服了！”小钟这才恍然，“不过，井上雄男那日本人肯这么听话，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北岛介一偷自家宝藏的事儿？” “由不得他不相信。据暗鱼同志上次透露的情报，井上雄男因为北岛介一多次擅自调动军方力量来处理私事、反而造成了军方巨大损失，开始对这位黑龙会会长不满起来。再加上北岛介一确实有监守自盗的能力，种种前因后果结合，井上雄男肯定会采取措施。时间上来推算，应该就是今天晚上的事了。”刘副团长解释道。 “这样一来，北岛介一要是被军方处理，起码也是监禁，那明天指定不能打擂，那队长和洪锋兄弟就可以不用露面了！唉，你咋不早点告诉队长这事！”小钟说到最后，又担心起来。 “我是想跟她说来着，但你也知道她的脾气，不听我解释就跳水了。不过不要紧，明早城门一开，你立刻进城通知她，时间上应该来得及。”刘副团长胸有成竹地道。 北岛介一住处。 清田新助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进了客厅。 卧室内，北岛介一披衣而坐，淡淡地道：“清田君深夜来访，想必必有重要的事吧！” 清田新助走到卧室门口，没有开门进去，只沉声道：“北岛先生请答清田新助一个问题。” 北岛介一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处理，隐在窗外暗处的年轻人微一躬身，向后一退，消失不见。 事实上，在清田新助闯进来的时候，北岛介一的人就已经发觉，立刻通知了北岛介一。 甚至，清田新助接到电报的事，北岛介一也早已经知道，只不过电报的内容，他因为没有密码表，无法解读。此时清田新助会来到这里，给了他一股不安的感觉。 似乎有事情不妙。 “这个时候问的问题，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北岛介一从容道。 “运河宝藏，是北岛先生所盗吗？”清田新助没有理会他的反问，直接问了出来。 北岛介一微微一震。 他何等聪明，此刻已经明白电报的内容是什么了，必是井上雄男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宝藏可能是他北岛介一监守自盗的事，发来电报要清田新助将他抓起来！ 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同时又朝窗外打了个手势。 窗外暗处的年轻人也不禁心中一懔。 这个手势，是让他做好准备，可能会随时杀出沧州城！ 忽然间，原本尽在掌握的形势，变得险恶起来，这一点他完全没想到，尤其是事情是发生在明天这关键时刻前夕！ 北岛介一一边穿衣，一边以带着错愕的声音道：“什么？宝藏是我所盗？清田君这个怀疑从何而来？” 清田新助有点暴躁地道：“不要转移话题！直接告诉我，是不是你偷的！” 北岛介一停下了动作，有点惊异地看向房门。 清田新助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他的回答？ 沉吟片刻，他断然道：“如果是别人问我，我不屑于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但既然是一向对我支持有加的清田君，我可以向天皇陛下的荣誉起誓：运河宝藏被我所偷这种事，绝对是无稽之谈！” 蓬！ 卧室门猛地被清田新助一脚踹开！ 北岛介一霍然转身。 窗外暗处的年轻人左手轻按在窗台上，便要穿窗而入，以清田新助的人头作为杀出沧州的第一步。 啪！ 清田新助将手中的电报拍在桌上，沉声道：“北岛先生，这是井上大佐刚刚给我的电报，已经译了出来，你可以看看。” 北岛介一和窗外的年轻人同时一愕，后者立刻收手，退回黑暗中，再次消失不见。 前者愕容消失，凝视着清田新助，缓缓道：“清田君，结合你刚才的问题，我大概可以想得到井上君这封电报中的内容是什么。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清田新助脸上露出无奈神情，道：“可以的话，我希望皇军内部团结如一，永远都不会发生分裂。但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是我法实现了。北岛先生对我帮助很大，井上大佐也是多年提拔，我非常为难，只能选择一边。既然北岛先生说没有偷宝藏的事，那我选择相信你！” 北岛介一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才道：“虽然我问心无愧，但清田君会选择接触更少的我，确实让我相当意外。” 清田新助稍一犹豫，决然道：“既然我选择了相信北岛先生，那也不瞒你了。井上大佐虽然对我有提拔之恩，但是，在他手上，我恐怕已经没了再提升的余地。这半年来，他对伊藤井的重视，远远多于我。就像这次的宝藏计划，如果不是有北岛先生帮忙，井上大佐根本不会接纳我的献策。” 北岛介一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露出笑容，道：“原来是这样，清田君是想要有更大的发展，而不仅仅是局限于沧州城里小小一名中队长，不知道我理解得是不是正确？” 清田新助深深一躬，道：“今后，我在井上大佐这里恐怕是再没办法立足，只能请北岛先生多加帮助了。” 北岛介一哈哈一笑，上前将他扶起，诚恳地道：“清田君可以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你知道我在帝国军方的影响力，处理完拳谱的事之后，我会让你的忠心，得到应有的回报！” 清田新助喜形于色：“感谢北岛先生！那我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明天中午，我一定全力协助你！” 等清田新助离开后，北岛介一的笑容才消失，打了个手势。 窗外的年轻人再次现身。 “为防万一，监视清田新助的行动，有任何异动，可先杀后报。”北岛介一吩咐道。 “是！”那年轻人一躬身，再次消失。 北岛介一脱了外衫，坐回床边，暗叫好险。 万万想不到，井上雄男居然会来这么一手！还好清田新助选择了站他这队，否则就算他能安然脱身，明天的擂台也只能取消了。 想到这，他已经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向井上雄男“告密”的人会是谁？红军？红军别看是与日本军队做战的敌人，可相信红军也一定有渠道能跟井上雄男传递信息的，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 北岛介一明白了，对方既然选择这样做，就说明红军明天是不会到校武台帮洪锋劫人了，想要报这一箭之仇，只能留待日后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地道的入口 城东，林二狗家里。 林二狗家不小，他原本就是西村的一个家民，现在能有这么大的家业，显然是当汉奸的时间里没少捞好处。 “找到了！”林二狗在一个放满杂物的房间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叠至少上百张沧州城的地下水道图，有些结构上大不相同，但更多的只有细节的差异。 李、洪大略翻了一下，都是看得满头雾水。林二狗忍下了嘲笑他们的想法，把其中一张翻了出来，陪着笑脸道：“就是这张，这是最新的，不过也好几年了。” “废话这么多，看来你这舌头是没必要要了。”洪锋冷然道。 “别别别！我没说啥啊……”林二狗委屈地道。 “直接说，下地道的口子在哪？”李冬梅知道洪锋的心情，干脆地道。 “是是，我细看看。”林二狗拿着油灯，对着图仔细地看起来，但只是表面上认真而已，心里在暗暗叫苦。 等这两人利用完他之后，他的小命还是不保，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过了好半晌，李冬梅见他还在“看”，有些不耐烦了：“磨磨蹭蹭，你到底看没看完！” 林二狗猛地把图放下，道：“看完了，但我有个条件。” 李冬梅冷笑起来：“你还跟我讲条件？” 林二狗豁出去了，叫道：“你要不答应，大不了杀了我就是，反正你们也找不到地道的入口！” 李冬梅没想到他居然胆子变这么大，不禁大怒：“你！”一把抓住别在腰后的枪，但却没动手。 林二狗这家伙倒还是有点小聪明，居然懂得拿这个来威胁他们。 林二狗见她没真动手，这才松了口气，道：“我的条件就是，我告诉你们之后，你们必须放了我！不然，打死我我也不说！” 一旁，洪锋忽地冷冷道：“你不怕我们表面答应，事后杀人？” 林二狗一愣，忙道：“没错没错，那你们得先放了我，我再告诉你们！” 洪锋忽然笑了起来：“放了你，我们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告诉我们入口？尤其是，这事涉及到一笔数额巨大的宝藏。” 这话一出，李冬梅登时一震，失声道：“洪锋你怎么告诉他了！” 要是林二狗知道这事涉及到宝藏，就更有恃无恐了！ 果然，林二狗一听“宝藏”二字，登时眼睛一亮，道：“宝藏？啥宝藏？算了，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告诉我，反正你们不放我，打死我，我也不说！” 洪锋慢悠悠地道：“那就打死吧！” 林二狗表情一僵，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想清楚！我要死了，就没人知道地道的入口了！” 李冬梅也是大感奇怪，疑惑地看着突然间变这么强硬的洪锋。 洪锋缓缓道：“你忘了，这些水道的作用，是拿来泄洪的吗？既然当初是用来泄洪用的，那有几个地方就一定有入口。比如说，大运河在城里的这段……” 这话一出，李冬梅登时眼睛一亮。 没错！ 林二狗却是双腿一软，“扑”地一声，瘫倒在地，手里的油灯落向地上。 洪锋一探手，将油灯接住，森然道：“从私，你杀我何叔；从公，你做日本人的汉奸走狗，害了多少中国人！林二狗，下辈子，重新投胎记得做个好人！”猛地一伸手，抓住了对方喉咙。 林二狗想要求饶，但已经晚了，只听“喀嚓”声中，颈椎骨已被洪锋一个错扭，生生扭断！ 看着这狗汉奸断气，李冬梅吸了口气，道：“何叔泉下有知，一定会为大仇得报而欣慰。” 洪锋眼中闪过沉痛之色，松开了林二狗的尸身，转身对李冬梅道：“不说这畜牲了。要是咱们没料错，那北岛介一恐怕是知道地道这回事，宝藏应该是藏在地道里。不过，他肯定有人守着，凭咱们两个人，去找宝藏恐怕会有点危险。” 李冬梅双眉一挑：“战场上这么多生生死死我也过来了，还怕这点危险吗？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先确认入口，然后我再通知游击队，带上足够的人手去抢宝藏。再说，咱们也只是猜测，宝藏是不是在那，现在还不好说。” 洪锋点头道：“冬梅姐你说得对。” 李冬梅欣然道：“那咱们走吧！就城里这段大运河这么长，天亮前能不能找到入口都成问题。” 洪锋胸有成竹地道：“这不用担心，泄洪口子不会少，而且位置也不太可能会藏得隐秘，我认为应该是很容易找的。不过，咱们不用去找了。” 李冬梅愕然道：“为啥？” 洪锋把那图重新拿了起来，说道：“这图已经告诉入口在哪了。” 李冬梅不解地看向那图：“你不是看不懂这图吗？” 洪锋嘿嘿一笑：“我确实看不懂这图，但是起码一样的形状我还是认识的。冬梅姐，你看这些小圆圈，就大运河这段的这些，喏……” 李冬梅凝神看去，确实大运河的一段上，有不少没有标明意义的小圆圈，混杂在纷繁的管线之中。 洪锋见她仍没明白，道：“这些圆圈，每一个都连接着其中某条线路，很有可能，它们就是入口！” 李冬梅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最近的运河入口是……咦？那这些圆圈又是……”却是看到在大运河以外的区域上，也有类似的小圆圈。 洪锋笑道：“冬梅姐你看来明白了！泄洪口肯定不只是在河道上有，其它地方也有很多，咱们根本不需要去河道上找。” 李冬梅欣喜道：“原来是这样！那只要对着这些圆圈的位置找就行了！等等，可是就算知道了入口，要找完这么多的水道，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北岛介一会把宝藏藏在哪呢？” 洪锋早已经想过了，神秘地道：“冬梅姐你忘了吗？早就有人告诉我们位置了。” 李冬梅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过了一会儿，看着洪锋的神情，她猛地一震，道：“你是说，郑荣没骗小桃，宝藏确实是藏在那房子下面？只不过不是什么地下室，而是在地下水道里！” 洪锋指着一个小圆圈：“看这个圈儿的位置，不就正在那房子的院子里吗？” 李冬梅大感振奋，但随即又疑惑道：“可是咱们也找了很久，没看到有这样的口子啊。” 洪锋咧嘴一笑：“不，有的，只不过咱们之前没想那么多而已。还记得院子一角，有个小凉亭吗？凉亭中间，是张石桌，我看过，那桌下面，是口水井，用大条石堵了起来。而且口子不大，很难把东西搬上搬下，所以我之前没多想。” 李冬梅兴奋地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终见宝藏 阴暗潮湿的空间内，十多盏油灯幽幽地亮着。 数十个大铁箱子，静静地在黑暗中躺着，说不出的幽暗神秘。 这里是沧州地下泄洪水道的其中一个交汇点，空间比较大，周围是数以十计的水道口子。不过，在没有发挥作用的时候，这里反而没什么积水，行走起来相当便利。 每一个水道口，都约一人高左右，连通到沧州市的其它区域，其中一个水道口的口子内，洪锋和李冬梅猫着腰藏在黑暗中，紧张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铁箱子们。 洪锋曾经听小桃说过宝藏的大概模样，正和眼前这些铁箱子的外形相似！ 但两人却没有贸然过去检查和确认，因为那些亮着的油灯，说明肯定有人在这地方守着。 然而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在这！ 他们回到城西那民宅后，洪锋把凉亭内的石桌拆掉，下井一探，果然井壁上有横向的入口。他和李冬梅进入之后，走了不片刻，就进了一条泄洪水道，证明猜测无误。 接着就是现在，没走几步，他们就发现了这里，从位置来算，还是在那民宅的范围内，果然郑荣没骗小桃。 洪锋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脑海里闪过的是田中俊彦。 这人有能耐在黑暗中藏住身形，据说是叫什么忍术，说不定其它同伙也行！ 等了好一会儿，李冬梅有点忍不住了，拉着他往后退。 一直退回到水井处的入口那里，李冬梅才压低声音道：“干等没办法，得想办法确认才行！” 洪锋想了想，道：“你打枪准吗？” 李冬梅一怔，道：“还行吧，远了可能不怎么样，但假如是刚才那种距离下，保证一枪一个准儿。” 游击队一向都是弹药缺乏，因此一直致力于提升队员的枪法，减少弹药的浪费，这方面她其实还算谦虚了，在游击队里，她都是神枪手级别。 洪锋断然道：“那你掩护我，我去探探！” 李冬梅想了想，道：“好，那你尽量小心！那些箱子都是铁的，应该能挡子弹，万一有敌人，你可以借箱子挡一下。” 两人重新回到刚才那地方，洪锋没有立刻跳出去，而是先把捡在手里的一块石头，朝着中心处一个箱子扔了出去。 当！ 一声沉闷的大响之后，声音瞬间传到了四面八方，进了各个水道。 但过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动静。 洪锋心内大奇。 难道真是这么巧，对方正好现在离开了？ 他和李冬梅交换了个眼色，一咬牙，飞身从水道口处扑了出去。 就在他刚刚扑到最近一个铁箱子旁边的刹那，连串破空声突然响起！ 嗖嗖嗖…… 至少七八道暗影，映着油灯的灯火光芒，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 洪锋大骇，贴地一个前扑，直接滚到了其中两个箱子中间。 叮叮当当的击打声响了起来，暗影全打在了箱子上！ 李冬梅精神大振，枪口一抬。 果然有人！ 洪锋这招打草惊蛇，看来发挥了作用！ 数道人影，从周围的水道口子里窜了出来，扑向铁箱中间的洪锋！ 李冬梅正要开枪，但瞄了片刻，她就傻眼了。 昏暗的油灯灯光下，这些人每一个身影都是若有若无，根本没办法瞄准！ 洪锋比她还早片刻察觉到自己的失策。 这些人果然和田中俊彦一样，有着能在黑暗中藏匿身形的能力，虽然不如田中俊彦藏得好，但已经足以影响普通人观察他们的行动。 李冬梅虽然是游击队队长，但这方面来说，确实还是“普通人”的行列。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办法瞄准，只能瞎打，浪费子弹，靠运气来打中对手。 而且，一旦开枪，她的位置也会暴露，面对这种对手，非常危险！ 他跳起身，落到其中一个铁箱上，喝道：“今天就让我洪锋一个人宰了你们！” 不远处水道口内的李冬梅微微一震。 洪锋故意叫了这么一声，她能想到的目的至少有两点，一是提醒她不要出来，因为以她的身手，出去恐怕也帮不上忙，二是故意迷惑对手，让对手以为只有他一人在这。 而这两点，均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她怎能不顾他的安危，一个人躲在这？ 毕竟对方有这么多人，说不定还有人藏在暗处没出来！ “停！” 一声清喝，不知道从哪传了出来。 扑向洪锋的众人立刻停步，向后一退，隐在昏暗之处。 李冬梅极尽目力，仍然没办法看清其中任何一个人的位置，心里震骇。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这些人就跟鬼似的，洪锋一个人对上他们，原本就有人数上的极大劣势，现在不是更糟了吗？ 洪锋高站在那箱子上，喝道：“谁！”对方没有动用枪支，这让他松了口气。 不知道从哪个水道口内，传出阴森森的声音，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看来师父和我，都低估了你。不过，敢一个人到这来，只能说明你有勇无谋。看来，会长不需要明天的擂台，今晚就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了。” 洪锋冷笑道：“就这八九个人，也想抓我？”同时心中微微一动。 他已经见过不少北岛介一的手下，但基本上都是叫他师父，眼前这人却不同，叫的是“会长”，似乎并没有师徒关系。 那阴森的声音道：“八九个人不够，那三十个人够吗？” 话音一落，几乎每一个水道口处，都有人影落下，一语不发地站在周围昏暗处！ 李冬梅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竟然有这么多人，足足半个小队的人手，洪锋不可能斗得过！ 洪锋反而没半点异常反应，冷静地扫视周围，缓缓道：“让手下出马，自己做缩头乌龟？” 那阴森的声音笑了起来：“呵呵……让我亲自动手，你还没有那资格！上！” 最后一个“上”字，说的是日本话，话音一落，周围暗处人影，纷纷窜动起来，潮水一般涌扑向洪锋！ 另一侧的李冬梅猫着腰，见众人没有再用暗器远距离攻击，大感奇怪。 对方这么多人，一人扔一件暗器，洪锋想躲都难，为啥不用这法子攻击？ 过了片刻，她突然一震，终于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洪锋之前故意自暴身份的目的。 对方知道他是洪锋，乃是北岛介一的目标，自然不敢动杀着！否则要是真杀了他，万一拳谱不在他身上，北岛介一的目的就会落空！ 铁箱上，洪锋完全冷静下来，有如雕像一般静静地垂手而立，没有半点动作。 最先扑近的两人，身影似幻似魅，从左右两侧，各持一把奇特的短兵器，朝着洪锋左腰和右肩疾划而至！ 就在这刻，洪锋终于动作，双手陡然一探，瞬间抓住两人手腕。 两人同时大骇时，洪锋猛地发力拉扯，两人被拉得撞向对方，手中那尖锥般的兵器瞬间刺穿对方喉咙！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多也没用 洪锋双手一松，自己向后一退，不但避过后面另两人的攻击，而且还撞进对方怀内，双肘同时后顶！ 喀喀嚓嚓的骨折声中，那两人像被上万斤的巨锤锤中，惨叫着向后飞了出去，空中鲜血狂喷！ 洪锋却没停留，左脚点在另一个铁箱子上，那铁箱子补踹得生生向左侧滑出半米多时，他整个人已借力瞬间变向，朝右侧斜扑出去，快得右侧三人连变换动作都来不及！ 砰砰砰！ 膝顶肩撞外加一记头锤，三人先后被击中胸口，每一击都有如巨石砸击，三人没一个例外，口喷鲜血翻飞出去，重重摔撞在几口大铁箱上，再爬不起来！ 最先攻击洪锋的两人直到这时才颓然跪倒，眼中生机迅速消失，却因为相互靠着而无法倒地，鲜血从他们喉间沽沽而出！ 转眼之间，对方三十来人，已经折了七人，后面的人无不大惊，冲势登时放缓。 那不知道从哪来的阴森声音也再不复刚才的冷静，暴喝道：“散开！” 没人想得到，这前后不过一两次呼吸的时间，居然就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人手！ 不远处，李冬梅看得张大了嘴，瞠目结舌。 打死她她也没想到，战况居然是这样的！ 剩下的众人，立刻听命后退，散向四周。 洪锋一声冷笑：“躲得掉吗？”健步如飞，赶上左侧两人。 那两人眼看躲闪不及，同时双手齐出，嗖嗖嗖嗖，四把暗器，同时锁了上中下三路，飞射向洪锋！ 洪锋侧身一让，不但避过对方暗器，而且还斜步疾踏，迫近两人身前，双拳同时轰出！ 那两人被他之前的威势所慑，不敢硬接，同时向左右两边闪躲。 哪知道洪锋这两拳都是虚招，下面陡起一脚，其中一人左腰眼登时中脚。 “啊！” 惨叫似杀猪般响起时，洪锋已经欺至另一人面前，一记狂霸的肩撞，狠狠撞在对方胸膛处！ 蓬！ 那人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整个胸膛被撞得塌了下去，横飞出去！ 洪锋再不看这两人半眼，转身就杀向另一个方向。 忽然间，原本被三十来人围殴的局面，变成了他一个人追杀其它人。在这原本就不大的空间内，对方哪有多少闪避余地，不多时，已经被他追上了十来人，最多的一个也只能挡下他两招而已，大多数几乎是一个照面间就解决了战斗。 “不……不可能！”那阴森的声音用日本话喃喃地道，完全没法相信看到的一切。 这种可怕的实力，除了北岛介一外，他从来没见过第二个人拥有！ 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手下，怕是一个也逃不脱厄运！ 过半人手，转眼失去了战斗能力，其中大多数都是直接丧命，剩下的也离死不远。 嗖嗖嗖嗖…… 蓦地，连串的破空声再起！ 砰砰砰砰…… 亮着的油灯无一例外，纷纷被打了个粉碎，霎时间，整个空间内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洪锋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里不比地面上，地上没了灯光，还有月光。即使是他，夜视方面比一般人要强，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也是睁眼瞎！ 刚才他能掌握优势，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方一来身形隐藏的能力比田中俊彦这种级别要差一些，在油灯的光线下他能够轻松掌握其动作。 可是现在没了油灯，情势立刻变了。 不过好在，他虽然看不到对方，对方应该也看不到他…… 这念头刚刚浮起，身后蓦地有细微的劲风声传来。 洪锋回身一脚，疾踹向声音来处！ “啊！” 那人哀嚎中被踹中了小腹，直接飞了出去。 但与此同时，洪锋被对方叫声影响，没能察觉左侧的动静，左肩一痛，被利器划破！ 他大吃一惊，向右一闪，循着记忆跃过一个铁箱，伏低了身体。 奇怪，为什么对方居然能精准把握自己的位置？！ 一边思索，他一边摸索着翻过了几个铁箱，回到了众铁箱的中间，靠着这数十个铁箱作为障碍来影响对方前进线路，多少能起点阻挡作用。 但这治标不治本，对方如果放慢速度潜近，他一样落在绝对下风！ 蓦地——砰！ 一声枪响骤然响起！ 枪口刹那间的火光，映亮了整个空间！ 那火光来得不但快，而且光线离枪口越远，就大幅减弱，但这已经足以让洪锋看清周围的情况，有两个人已经潜到了他左右不到两步处，正拿着武器，正准备朝他发动攻击！ 光亮随即消失，周围又恢复了完全的黑暗。 他不及多想，回身扑到了其中一人旁边，连抓带扯，生生把那人扯近。 蓬！ 一记膝顶，狠狠顶塌了对方胸腹，对方惨嘶中，鲜血狂喷！ 砰！ 又是一声枪响，再次将周围照亮了一瞬。 洪锋这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没半点犹豫，扑向另一个离他不远的对手！ 是冬梅姐在开枪，为他“照明”！ 砰！ 砰！ 砰！ …… 枪声每隔片刻就响起，响几声就停一会儿，那是李冬梅在更换弹匣，随即又接着响起。除了她自己的枪外，她身上还带着从林二狗那缴来的枪和子弹，足够开上二三十枪的！ 每一声枪响后，洪锋至少能找到一个敌人，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身上又挨了几次刺划伤，但都是皮肉小伤，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这意外的变化，再次打乱了对方的计划，洪锋杀了七人之后，剩下还有两人时，枪声突然停了下来。 痛哼声同时传来，洪锋剧震，叫道：“冬梅姐！” 一声轻响，火柴划燃的声音响起，但却是在他们进来的那个水道入口亮起了火光！ 洪锋朝那边走了两步，就不得不停下，双手紧紧握拳，狠狠瞪着那边。 李冬梅昏迷在地上，手里的枪掉在一边。 在她身后，一条瘦长身影右手拿着火柴，左手拿着刚从她那缴来的枪，枪口正指着她后背！ “原来你还有帮手，哼！束手就擒，否则……” 洪锋狠狠瞪着他，没有说话。 坏了，冬梅姐为了帮他开了枪，但同时也暴露了她的行踪，让这人抓住机会制服了她。 火柴燃尽，那人把残梗扔到一边，再次划燃另一根火柴。 就在火光再次亮起的刹那，霍然只见洪锋已经扑到了他前方，距离已不到三步！ 砰！ 那人毫不犹豫，直接扣下了扳机！ 洪锋瞬间刹停，嘶声狂吼：“冬梅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只能告诉你 “再前进一步，下一枪就不会打偏了，退开！”那人阴森森地道。 洪锋定睛看时，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一枪打在了李冬梅的右侧，这才惊魂未定地朝后退了好几步。 “绑起来！”那人喝道。 仅剩的两人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走上前去。 这时火柴再次燃尽，周围又陷入黑暗。 那人没再点起火柴，道：“你最好不要妄动，就算是在黑暗中，我也能看清你的动作。” 洪锋原本准备再试一次，也只好放弃。对方这不是撒谎，之前他们就能在黑暗中精确找到他的位置了。 他微一犹豫，终于暗叹一声，放弃了反抗。 那两人走上前，摸出两根绳子，将他双臂扭到身后，然后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那是约拇指粗的绳子，非常结实，绑完后，那阴森森的男子才收起枪，重新点了一盏油灯，将同样绑了起来的李冬梅，和洪锋一起扔到了箱子中间。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涌动，压下了原本的潮湿臭味。 “这下麻烦了。”那瘦长男人扫视周围，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被杀的人，正是北岛介一这次带来的秘密力量，也是上次监守自盗时假扮游击队的人。 同时，也是搬运宝藏的人手！ 洪锋大开杀戒，将这批人杀得只剩他们三人，就算再加上北岛介一和他另一名弟子，一共五个人，还怎么把宝藏搬走？ “是否要通知会长？”剩下两人中的一人用日本话问道。 “当然要！你们在这守着他们，我现在就上去，通知会长。”那瘦长男人沉声道。 两人均答应了一声。 洪锋一直冷冷注视着他们，直到那人转身准备离开时，才开口道：“我是你的话，最好还是先不要上去。” 那瘦长男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哦？为什么？” 洪锋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我们来这，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你只要上去，立刻就会惊动游击队的其它人。” 那瘦长男人却阴阴地笑了起来，道：“想用这种招数阻止我去向会长汇报，你真的不够聪明。要想上到地面，可远远不只一个出口。你们是从那边来的，我只要换个出口出去，就算你还有帮手，又能怎样？” 洪锋摇头轻叹：“你真的远远不如北岛介一聪明，恐怕我只要说出我们上面还有人，他就已经想到我真正想说的是啥了。” 那瘦长男人被他嘲讽，却没有生气，只微微一怔，随即猛地醒悟过来。 洪锋笑起来：“看来你总算想通了，只要我们没上去和他们汇合，他们很快就会组织人手下来查看情况。到时候，这里只剩这两个脓包，我看他们怎么守住这些宝藏！而你，能在我们的人下来前，就从北岛介一那带回人手来吗？” 另两人也不禁色变。 那瘦长男人反而沉住了气，道：“你不会是毫无来由地提醒我这一点吧？” 洪锋赞道：“聪明！我要和你做个交易，大家各取所需。” 那瘦长男人断然道：“我绝不会放了你！” 洪锋冷哼道：“哼，谁要你放？我的条件是，放了我爹娘。只要你答应放了他们，我保证在我们其它人下来时，帮你们一把，让游击队的人暂时先离开，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这几句大出那瘦长男人的意料，他不禁道：“我还以为你们红军真的是人人大局为重，想不到你竟然为了私情，做这种事。” 洪锋沉声道：“当然不只是为了私情，我还有一个条件，但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告诉你。” 那瘦长男人看看两个手下，微一沉吟，示意两人走开一点，自己则走到了洪锋面前，将耳朵凑到了洪锋嘴边。 洪锋朝前探了一点，以耳语般的音量道：“我想告诉你，不绑住我双腿，还敢贸然靠近我，是你这辈子最后一个失误。” 那瘦长男人登时剧震，骇然转头看向他时，洪锋右脚一抬，陡然重重跺下！ 咚！ 直震人心的一脚，狠狠跺在地上，洪锋已然聚力而动，一记右肩狂顶，狠狠撞在对方心口处！ “噗！” 鲜血从那瘦长男人嘴里喷涌而出时，他整个人向前斜后方飞了起来，直接撞到了顶上，随即落了下来。 两个手下无不大骇，同时叫了出来，一左一右，朝着洪锋杀来！ 嗖嗖！ 两道暗影从两人手中射出！ 洪锋却是心叫不妙，他原本用尽手段，先分散对方注意力，又骗对方走近，为的就是一击击杀对方，哪知道刚才这一记志在必得的肩撞，竟没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换言之，对方虽然受到重创，伤势却不够致命！这个人，比其它人难杀！ 他顾不上躲避两边的攻击，一个前穿，纵身跃起！ 两下剧痛，从左右腰眼处传来，他已被两边射来的暗器击中！ 但与此同时，洪锋一记强势的头锤，由下而上，狠狠撞在了从空中落下来的瘦长男人后背处！ 喀嚓！ 这次终于响起了清脆的断折声，那瘦长男人脊柱断折！ “啊！”惨叫声破空而起时，他再次被撞得向上飞起，又撞到了顶上，随即二次坠下。 洪锋这时也从空中落下，两边的杀势已近，他左脚一点，斜步闪躲，避过了左侧那人的攻击，回身撞向右侧那人！ 右侧那人没想到他居然自动送死，手上尖锥般的利器更是加倍发力，准备把对方贯穿！ 但洪锋右脚在地上一点，身体一旋，和那人错身而过，瞬间闪出好几步。 那人急忙停步，转过身来，只见洪锋身体一抖，身上的绳子居然松了下来，掉落地上！ 原来刚才错身的刹那，洪锋将身上的绳子凑到了对方手中的利器上，虽然自己也被划伤，但同时也藉机割断了绳子。 正要朝他冲来的两人登时脸色剧变，慌忙刹停脚步，转身就跑。 洪锋脱了束缚，哪会给他们逃生的机会，飞扑而去。 不片刻，最后一人也颓然倒下，脑袋歪在一边，再无生息。 洪锋长吁一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转身走到仰躺在地上、只剩低低痛苦呻吟的瘦长男人面前。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比其它人强得太多，假如洪锋不是突施偷袭得手，要收拾他怕也要费番功夫。 “你……你……”那瘦长男人眼中透出绝望。 “放心吧，黄泉路上，北岛介一很快就会来陪你的。”洪锋冷冷说出这一句，高高抬脚，重重踏在他心窝处。 第一百二十章 最挂心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痛苦呻吟声彻底消失。 洪锋转身扫视周围，遍地尸体提醒他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大步走到李冬梅身边，为她松了绑，在她人中位置用力一掐。 嘤咛一声，李冬梅悠悠醒来，睁开眼睛茫然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清醒过来。洪锋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沉声道：“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批宝藏运走！” 李冬梅点头道：“没错，我立刻回去通知游击队，带上人手来搬东西。但这里哪个通道能直接通往城外呢？” 洪锋转头看着周围密布的水道入口，也有点头大，早知道刚才该留个活口，问清楚哪条路是出去的路了，现在只能道：“没办法了，我们分头找！”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好在时间还早，当下两人立刻分头行事，各选了一个口子，钻了进去。 清晨时分，日军指挥所内。 北岛介一在桌前来回踱步，良久才道：“照清田君估计，井上大佐什么时候会回来？” 清田新助答道：“按照从前线传回的消息，恐怕这一两天内就会回来。不过，不太可能今天之内回来。” 北岛介一沉吟道：“那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等我拿到拳谱，我要你做两件事。第一，守好沧州城，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被游击队抢掠的情况，以免再被井上大佐拿到把柄；第二，用尽所有办法，让井上大佐三天之内，不治你的失职之罪。” 清田新助错愕道：“北岛先生的意思是……” 北岛介一冷然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井上雄男让你抓我，并不是因为什么宝藏的事，而是因为政治立场。具体的情况，等我处理了他，再和你细说，现在说也没用。” 清田新助一时听得懵了，失声道：“什么！那三天之内是什么意思？” 北岛介一森然道：“他要对付我，我岂会坐以待毙？三天内，我就要让他彻底从皇军的军职表上消失！我知道你是军人，不能擅离职守，所以不强求你跟我离开。但只要你在这里撑过三天，他的联队长的职务，就是你的！” 清田新助整个人都似燃烧起来，霍然起身，兴奋地道：“我绝不辜负北岛先生的信任！” 北岛介一欣然道：“这也正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心内却几乎笑出了声。 这个蠢猪，三言两语就被他的话骗过！三天？联队长？呵呵！三天后，你才明白什么是绝望！ 日头高高升起时，大运河上的渔船内。 刘副团长失声道：“什么！你说北岛介一没事？” 小钟心急如焚地道：“绝对没错！我亲眼看到他坐车离开日军指挥所的！副团，是不是事情发生了变故？” 刘副团长也不禁着急起来。 难道之前的计划出了岔子？ 要是北岛介一没事，那中午的校武台打擂一事，就会如期进行，洪锋和李冬梅恐怕都会出事！ “副团！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小钟急了，声音忍不住大起来。 刘副团长一咬牙，就要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清爽的女声从舱外传来：“立刻叫齐人手，咱们去沧州！”一人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李冬梅。 “冬梅！啊不，李队长，你没事太好了！” “队长！你怎么回来了！” 刘、钟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满是惊喜。 李冬梅却没回答他们的话，横了刘副团长一眼，道：“现在起，只许我说，你们两个都不许说话！听着：立刻叫齐所有人手，把能找到的船全部带上，跟我去沧州！对了，另外还要多准备马车，东西到手后，不能一直走水道，得换陆路钻山路，避免被鬼子追上！” 两人同时愕然。 半晌，刘副团长才迟疑道：“这是为啥？啥东西？” 李冬梅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鬼子的宝藏，不，是我们中国人的宝藏，我知道藏在哪了！” 东村村口处，洪锋大步走了进去。 昨夜他整夜都没睡，和李冬梅直到早上，才总算找到了通往城外的水道出口。赫然是在离沧州约五里外的一处运河大堤下，周围都是林子，没什么人烟。 当初北岛介一选择这个地方，也是看中了这里搬东西进去不易被人察觉，行事方便，现在则方便了他们把东西搬出来。 只要在那安排好船只，再找足人手将箱子搬出，借渔船离开，就能在短时间内远离沧州。 不过大运河的水道，现在被日军控制着，光走水道肯定不行，必须在中途改为陆路，走日军未能封锁的山区。虽然搬运辛苦，但获得的回报，却是值得的。 这事，有李冬梅去处理就好，洪锋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两人分别后，他简单清洗和处理身上的伤口，立刻赶回了东村。 还好现在日军沧州守军人手不足，否则东村怕是早就遭殃了。但等日军的大部队回到沧州，还是一样的结果。 所以洪锋必须在那之前，解决掉北岛介一。 “洪锋！你怎么回来了！”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看到洪锋，登时叫了起来。 “我回来有点事，大伙儿还好吗？”洪锋走近去。 “没事，都好！就是担心你来着。唉，阿叔和婶子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些天杀的日本鬼子！”那年轻人愤愤地道。 听到这边的动静，不远处的人家陆续有人出来，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小锋你可千万别冲动！你洪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儿，你要去了，你爹娘就算得救了，也得气死！” “那怎么行！他要不去，叔和婶不就没命了么！” “要不去跟游击队的求救？他们人多啊！” “疯了吧！那可是在日本鬼子的地盘里面，游击队有这能耐在那救人？” “你懂个啥！上次人家游击队不就把沧州给抢了？” …… 洪锋连插个嘴的功夫都没有，哭笑不得地来回看着众人，忽然瞅见人群后一张俏丽的容颜。 他眼睛顿时一亮，嚷道：“大伙儿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从人群里挤了出去，抓住人群后的夏晓妍的手，撒腿就往村外跑去。 众人尽管都忧心忡忡，却仍不由轰然大笑起来。 “看这小子！见到晓妍就啥也不管不顾了！” “赶紧给洪家留个后啊！” “你胡扯啥！看我不扯烂你那张臭贫嘴！” 夏晓妍红着脸跟着洪锋跑到了村子外面，到了一片小树林内才停下。 洪锋一个字也没说，猛地一转身，大力把夏晓妍抱进了怀里，仿佛害怕这辈子再没办法抱她一样。 夏晓妍万万没想到他有这样的举动，最初的羞涩过后，终于微颤着伸手，把他搂住。 她原本有着满腔的话要去安慰他，为洪叔洪婶的事，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想这样抱住他，永远也不松开。 轻风徐过，林子里一片安宁，仿佛与整个世界的战乱都隔离开来。 假如时间能停住，该有多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午时之擂 良久，洪锋才松开了夏晓妍，却仍抓着她双手，诚挚地看着她漂亮的眸子，说道：“晓妍，你信任我吗？” 夏晓妍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用力点头：“嗯！” 洪锋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说道：“那你听着：我洪锋一定会平安回来，然后娶你为妻，一辈子疼爱你的！” 刹那间，夏晓妍如受雷击，浑身剧颤。 她已经听出了他的决定，那就是会去赴北岛介一的约，不会躲避。 她还听出了他的想法，那就是这一趟，会非常凶险，否则何必要说这样的保证？ 但在这些以外，她更听出了他内心的爱意。 好一会儿，夏晓妍才抬起俏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轻地道：“我相信你，锋哥，我一定会等你回来！” 正午时分，沧州城，北校武台。 校武台边，密密麻麻地围了上千人，无不面色不安，又不敢大声说话，全都低声议论着。 这些人都是本地的老百姓，原本经过上次的血案后，根本没人来校武台看热闹，毕竟跟热闹相比，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可是北岛介一这次要在公众面前，当众击败洪锋，哪允许周围没人围观？是以让徐仲年带上两个保安小队的人手，逐家逐户拉人，生生拉了上千人来这，而且还派人守着周围，禁止任何人在比武结束前离开。 台上，北岛介一负手站着，神情沉稳，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在他旁边的徐仲年有点不安地低声道：“太君，那个洪锋，不会怕死不敢来吧？” 北岛介一淡淡地道：“他如果怕死，上次就不会来了。” 徐仲年讪讪地道：“这倒也是，可是，这都到点儿了，怎么人还没出现？” 北岛介一没答他，却道：“这次的事，你办得很好。我已经和清田中队长商议过，这两天就会任命你为保安中队的中队长。” 沧州城一直只有这四个保安小队，由不同的队长负责。现在能升任保安中队的队长，对徐仲年来说，等于手上可掌控的力量一下提升数倍，职务当然也提高不少。 他大喜道：“谢谢太君栽培！” 就在这时，一个汉奸从台上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嚷道：“太君！太君！洪锋那小子，从北门进来了！” 北岛介一精神一振，双眼微微眯起。 终于来了！ 洪锋从北门光明正大地进来时，守门的日本兵都紧张起来，分了四人带着枪隔着几步距离，跟在他周围，警惕地监视着他。 洪锋哪会理睬他们，昂然而入，一路直行，径直到了北校武台。 他甫一现身，校武台周围的老百姓登时沸腾起来。 “天哪！他真的来了！” “这小子还真有种！” “有种有屁用，回头还不照样被打死？日本人那德性，能跟你讲公平？” 台上，徐仲年皱起眉来，向旁边的手下吩咐道：“叫这些家伙闭嘴！谁再对皇军出言不逊，就地正法！” 北岛介一却摆摆手：“不用，让他们说吧。” 徐仲年小心翼翼地道：“可是这些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北岛介一微微冷笑：“他们现在说得越开心，一会儿他们越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和洪锋交过手，对这年轻人的实力高低心中自然有数。或许这个洪锋伤势痊愈后，会变得棘手一些，但那仍然和他有着极大的差距。 若他当着这些人的面，将洪锋打得落花流水，就能把这些对他、对大日本帝国心怀不满的支那人狠狠打脸，那个中的爽快，他一向最为享受。 洪锋甫一踏上校武台，北岛介一微一挥手，跟着他的四个日本兵立刻行礼，转身离开，自回其岗位。 洪锋没理睬他们，缓步走到木桩处。 徐仲年左手按上腰间的盒子炮，一脸警惕。 “小锋……”虚弱的洪母有气无力地叫了出来。 另一边，洪父已经连叫儿子名字的力气都没了，奄奄一息，眼睛半睁半闭。 “爹！娘！是儿子不孝，连累了你们！”洪锋心痛地叫道。 近距离一看，父母二人身上处处血渍鞭痕，可知他们受过多少苦！ “爹娘不……不怪你，你是好孩子……”洪母拼命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露出一点笑容。 洪锋眼眶红了起来，他一伸手，抓住绑着阿娘的绳子，狂吼一声，大力一扯，崩地一下，绳子竟然被硬生生的扯断了。 “住手！”徐仲年带着一脸的色厉内荏，隔着老远大叫道。 “狗汉奸，就是你把我爹娘抓来的吧？等我收拾了北岛介一，再收拾你！”洪锋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 “哟呵你还敢瞪老子，信不信我崩了你！”徐仲年大怒道，却仍是一脸不敢靠近的神情。 “不用管他，人已经来了，这就够了。”北岛介一若无其事地道。 “是，太君！”徐仲年赶紧换成笑脸。 洪锋将母亲靠着木桩轻轻放下，又过去把洪父的绳子扯断，将他也放了下来，靠在木桩上坐着。 洪父颤巍巍地想抬手，却怎也抬不起来。 洪锋忙把父亲的手抓起来：“爹！” 洪父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打……打死那个狗日的日本鬼……子！” 洪锋心中大痛，同时一股莫名的感动狂涌起来。 真正遇到事的时候，爹娘永远都是站在自己这边！ “儿……儿子，别……别丢中国人的脸！”另一边，洪母也叫了一句。 “爹！娘！儿子绝对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洪锋霍然起身，坚定地道。 离校武台三十多米外的一个巷子口处，小桃躲在墙角，远远地望着校武台上的情景，一颗心高悬起来。 昨天洪锋离开后，就再没回花满楼。原本，这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好事才对。可是，她却怎也放心不下，忍不住来这看个究竟。 “郑荣师兄死的时候，你开心吗？”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呀！”小桃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只见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那，离她不到两步远。 “忘了我吗？”那年轻男人唇角浮起一抹邪邪笑意。 “你是……你是北岛介一的徒弟！”小桃记起来了。这个人曾经跟北岛介一去过郑荣家，但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原来你还是记不得我的名字。本人佐佐木良，有点事希望小桃小姐能够回答。”那年轻男人语气平和，但目光却渐渐凌厉起来。 “如果是想问和郑荣的死有关的事，你不用费心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杀他的人，已经在校武台上了。”小桃冷静下来，露出仇恨的神情。 “哦？原来你知道他是谁杀的，那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师父？”佐佐木良有点意外，没想到她居然回答得这么爽快。 “这……我怕。”小桃低下了头，神情复杂起来。 “怕什么？”佐佐木良目光再次凌厉起来。 “我的钱，都是郑荣给的。万一你们……你们要把我的钱拿回去，我就什么也没啦……”小桃怯怯地道。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又到这来？”佐佐木良若有所思地道。 “我这辈子只有一个人真心疼过我，那就是郑荣。他死了，我是最想报仇的人，可是自己又没能耐报仇……幸好老天爷保佑，终于让姓洪的遇到报应了！”小桃抬起头，眼中射出恨火。 假如洪锋现在能看到她，绝对会懵掉，想不到她居然这么能演。 佐佐木良凝视着她，似要确认她说的是真是假。 小桃不禁有点紧张起来。 这家伙，会相信她的话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给我吞回去 “哼，我真希望他把那个日本人打死！” “做梦吧！你是不知道那个北岛介一的能耐，咱们沧州城多少武术名家，都被他一招就杀了！” “不是吧？有这么玄乎？” “可不是嘛！多少人亲眼看到那个日本人踢的馆！” …… 校武台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渐渐形成声浪，看向洪锋的目光都变得忧心起来。 他们和洪锋并不熟悉，但最近屡屡发生的事件，尤其是上次在校武台的血案，已经彻底引起了公愤，现在当然更希望洪锋能赢。 然而，希望归希望，北岛介一的实力，已经不是第一次展现，洪锋这个年轻人再强，能强得过那些武术名家？ 尤其是，他师父也是在这台上被杀的，师父都打不过，徒弟还有什么希望？ 台上的洪锋根本没去管台下的人，此刻在他眼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北岛介一！ 这个害死他师叔、还亲手杀了他师父的日本人，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今天他们两人，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下台去！ 北岛介一欣赏着他眼中的恨火，终于开口：“拳谱呢？” 洪锋冷冷道：“你认为我会带在身上吗？” 北岛介一若无其事地道：“没带在身上也不要紧，我现在只要你当着这些人的面，和我立下赌约。如果有，那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并且拿到我应得的东西；如果没有，那就算了，我也不想再在拳谱这事上多费心思，杀了你，一了百了！” 洪锋寒声道：“你用不着激将我或者威胁我，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是接受你的赌约！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做证，只要公平一战，如果我洪锋死在你手上，那么我身上的八极拳谱就是你的了！” 说话间，刘风伸手入怀，再摸出来时，八极拳谱赫然在手！ 北岛介一费尽心力，为的就是得到这梦寐以求的东西，想不到对方竟真的带来了！他不禁激动起来，向前走了一下，下意识伸出手。 洪锋却把拳谱放回怀内，扎紧了衣服，冷然道：“想拿到它，就光明正大地打死我！” 北岛介一惊醒过来，收回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赐教了。”左手负至背后，右手微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旁的徐仲年适时道：“太君，既然他带了东西来，那还跟他费个啥劲儿，不如我一枪打死他，然后……” 啪！ 北岛介一反手一耳光，搧得徐仲年眼冒金星，打了两转，才一屁股坐倒在地。 “徐桑，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原来却是这么愚蠢。滚下去，没我的命令，谁敢踏上这台子，我将亲手将他格杀！”北岛介一冷冰冰地说道。 “是是是，我马上下去！”徐仲年捂着被搧出五个清晰指印的脸，慌忙连滚带爬地下了台。 周围的人无不低声哄笑，要不是怕他报复，早就大笑起来了。 北岛介一仍看着洪锋：“来吧，我会让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明白，支那武术，根本不堪一击！” 洪锋看着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沉声道：“你以为我还是当日只靠一只手，就能打发的洪锋吗！” 北岛介一轻描淡写地道：“在我眼中，无论是当日还是现在，又或者将来，你都永远只是个一只手就能打发的后生晚辈。” 这话狂妄之极，听得台下的人无不哗然。 “不是吧？他们打过？” “而且听这意思，似乎这个日本人只用一只手就打赢过这个洪锋！” “完了，那还有啥打头，这小子输定了！” …… 嘈杂的声音中，洪锋像没听到一样，一字一字地道：“那我今天就让你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回去！”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他猛地一俯身，左脚一蹬，如箭矢一般，朝着北岛介一飞扑而去！ 呼！ 还隔着两步左右的距离，洪锋右拳已然挥了出去，去势如风！ 北岛介一一声轻笑，右拳一翻，平平挥出，正面迎击。 他的拳路走至刚至猛的路线，正面迎击，即使是同样的刚猛霸道的八极拳，他也丝毫不惧。 要知道，他从小就是力大如牛，远胜常人，后来结合在他的拳路中，这特点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往往能在一招之间，就结束了战斗。 更何况，上次交手，他就发觉了，对方在力量上，并没有他的天赋，正面交手，对方必输无疑！ 就在双拳即将交击的刹那，洪锋忽地一矮身，拳也顺势下压，整个人连着拳一起从对方拳头下穿过，闪电般挥向对方右腋下！ “呵！”北岛介一像早料到他第一拳是虚招一样，右肘陡然下压，正好抓住洪锋矮身的时机，狠狠压向后者头顶！ 在场的老百姓，大多眼睛都跟不上两人招数的变化，但也有少数几位是拳艺不凡的名家，见到洪锋变招时，已是惊叹，再看到北岛介一的变化，更是惊得张口结舌。 “好快！”有人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洪锋脚下斜穿，抢食步瞬间施展出来，不但避过了北岛介一的这一肘，更直接穿到了他右侧，一记肩顶，疾撞向对方右肋！ 这是他第二次变招，速度之快，堪称惊人，然而北岛介一双眉一挑，却是不惊不惧，右臂猛地一个回收，夹臂一挡。 扑！ 两人第一次交击，洪锋这记肩撞狠狠撞在北岛介一右上臂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北岛介一上半身微微晃了一晃，右脚从下往个，一记悄无声息的挑踢，疾攻对手腹部。 洪锋旋身一转，险险避过这一击，已到了北岛介一身后，侧身一记挤靠技，右脚疾蹬地面，借力和身撞向北岛介一后背！ 扑！ 北岛介一反应快得令在场所有人无不震骇，居然及时反应，右手反推，推中了洪锋的左臂，激烈的撞击声中，他竟仍只是上身一晃，并没有被撞得跌出去！ “好大的力量！”有懂行的失声叫了出来。 要知道洪锋是以全身相攻，北岛介一只是一臂之力，居然就成功挡了下来，这力量上的差距，简直天地之别！ 就在这时，洪锋借着这推势，一个铁板桥向后仰身而下，右脚却顺势猛地倒踢而起，正中北岛介一右手上！ 啪！ 北岛介一右手被踢得向上微微扬起，他眼神一变，没有顺势化消这一踢的力量，反而强行发力，右手只扬起少许就向下压去，一把抓住洪锋右脚踝，猛地向上一扯。 呼！ 洪锋整个人登时被扯得离开了地面！ 周围的人无不发出惊呼声。 北岛介一右臂一个大力抢摔，将洪锋在空中抡了足足一圈，猛地砸向地面！ “我的老天！”有人已经吓得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这样砸下去，这人还有命在吗！ 就在这时，洪锋陡然一弯腰，双手瞬间盘抱住北岛介一的熊腰，借着对方摔自己的那股力，横向一扭。 北岛介一登时感觉一股奇大的力量把自己向横里扯动，心中一震时，整个人似要向左侧跌去！ 他当机立断，瞬间松开了洪锋的脚踝，右肘向下狠狠顶撞！ 洪锋抓着他腰再次借力，像缠在大树的灵蛇一般瞬间穿到他身后，双手齐下，一把抓住他到现在仍负在身后没有用上的左手！ 这次北岛介一终于来不及换右手来阻止他，只觉洪锋抓着他左手向上疾扭，似是想强行将他胳膊扭断！ 即使强如北岛介一，也终于微微色变。对方以全身力量这样扭他胳膊，他再不发力，这条胳膊就废了！ 呼！ 洪锋突然像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两圈，稳稳落在三步之外。 台下的声音一下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全落在北岛介一扬起的左臂上。 洪锋傲然道：“老子说过要让你把那句话吞回去，就一定会让你吞回去！有本事，再说一句靠一只手就能打发我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步对八步 北岛介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再没办法保持平时的冷静神情。 上次和这小子动手的时候，从头到尾，他都没用过左手，没想到这次才交手没几个回合，居然就被逼得动了左手！ 尤其是刚刚他才发过大话，现在更是颜面扫地！ “他真的动了左手！” “我还以为他真的厉害到一只手就能摆平人家，原来是吹的！”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小伙子死定了，没想到居然……” 台下，议论声再次响起。 徐仲年更是看得呆了。 他当然打心底里希望洪锋能赢，但自从北岛介一来后，他还没见过哪个武术名家能在北岛介一面前好好走上几个回合，想不到这个年轻人有这么大的惊喜。 不过这对他的计划反而更有利，只要洪锋能多撑一会儿，他费尽心思请焦老先生动的手脚，就会发挥作用，届时以洪锋对北岛介一的仇恨，这日本人必死无疑！ “洪——锋！” 台上，北岛介一几乎是用吼的，将这两个字叫了出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洪锋剑眉高扬，一抬手，指着北岛介一道：“我手脚也活动开了，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北岛介一双拳霎时握紧，一个箭步跨出，一拳似挟风云掠击之势，狂轰向洪锋！ 这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说是刚才只是活动手脚而已，太狂妄了！ 拳势形成的刹那，台下的老百姓们，无不心里一寒，对洪锋刚刚涌起的信心一下子不知道跑到了哪。 好可怕的拳声！ 这一拳出去，就像是龙卷风的动静一样，刮得人心里发颤！ 洪锋也不禁微微色变。 在他的记忆中，从没听过谁的拳风有这么强，还隔着这么远，他已经隐隐感到一股狂霸势头袭来。要不是他心志足够坚毅，怕是光听到这拳声，就已经胆怯了。 但下一刻，他已经彻底把所有杂念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左脚陡然抬起，陡然跺下！ 啪！ 石板台面上，竟微微一颤，裂出了数道裂缝，可见这一脚的聚力之强！ 现在不是拆招，不是比武，而是生死一决，他绝不能后退！ 你强，我就要在你最强的一面，彻彻底底地击败你！ 时间也似缓慢下来，洪锋跺地的同时，身体开始向前俯冲，双手合靠，像下山猛虎一般，迎向对方！ 他清楚对方的力量有多强，但因此更要在力量上挫败对方，在对方强大的信心上生凿出一道裂缝，开启对方饮败的结局！ 对面的北岛介一反而因为他这异常的举动稍稍冷静下来，大感诧异。 刚才一轮交手，他可说在力量上完胜对方，原本以为洪锋会避让这一拳，而他也准备好了后续招数，可是没想到这小子竟正面迎击，这不是找死吗？ 转眼间，两道身形已撞在一起。 蓬！ 一声奇特的交击声中，北岛介一冲势直接刹停，再没办法向前冲出哪怕半步。 然而对面的洪锋，却噌噌噌噌，一口气向后连退了八大步，才终于站稳！ “天啊！这日本人力气原来真这么大！” “完了，这小子完了！” “老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这小子真的麻烦大了！” …… 爆起来的话声中，洪锋脸色难看地看着北岛介一，两条胳膊都麻得难受。 直到这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北岛介一！ 他曾以为上次交手是身上有伤的缘故，自己才完全落在下风，因此现在伤势痊愈后，加上他对八极拳诣又有更深的领悟，不说稳胜北岛介一，起码也是伯仲之间。 可是刚才这一击，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师父输给这个人不是没来由的，这人的自负也是有情可缘。面前这个人，绝对是他所知道的人之中，最强的一个！ 要知道，他还是靠全身力量，以双手来对抗对方的单拳，不但被震得退了这么远，双臂发麻，而且还震得他身上几处早前在地道里受的皮外伤，也同时再次裂开了口子，鲜血渐渐浸了出来。 暂时这并不影响什么，但时间一久，流血一多，必然会影响他的发挥。 北岛介一目露奇光，道：“你确实让我意外。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确实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后生晚辈，而是值得我正视的对手。但，也正因此，你会死得更惨！” 呼！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他已再次飞扑而出。 洪锋一咬牙，没有退让，带着仍还有发麻感觉的双臂，再次迎前。 这一战，会比预料中更加艰难！ 远处，小桃花容泛白，双手紧紧抓住衣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台上交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 一直观察着她神情的佐佐木良冷然道：“你似乎在害怕？你在怕什么？” 小桃一惊，回过神来，道：“只要那家伙一刻不死，我都会害怕，怕他逃得性命！” 佐佐木良似笑非笑地道：“你说的是洪锋，还是我师父？” 小桃暗感这家伙似乎在怀疑自己，哪敢迟疑，忙道：“当然是那个洪锋！” 佐佐木良淡淡地道：“看来，你还真的是对洪锋仇恨很深。不如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亲手杀了他，为郑荣师兄报仇。” 小桃一呆，转头看向他：“他现在在和北岛先生比武，我哪有机会杀他？” 佐佐木良一笑：“师父很快就会打败他，并且抓住他，到时候，你不就有亲手杀他的机会了吗？” 小桃也不禁脸色大变。 洪锋真的会输给北岛介一吗？ 看看刚才两人交手时的结果，或许，这不是一个问题…… 佐佐木良眼睛陡亮，道：“怎么，你似乎对杀洪锋不感兴趣啊……” 小桃心里一震，暗叫糟糕，知道刚才的反应惹来了对方的疑心。她没有反驳，反而露出胆怯的神情，嗫嚅道：“我……我从小到大，连鸡都没杀过一只，突然让我杀人，我……” 佐佐木良笑容消失，微微皱眉。 从一开始，他就对小桃心存怀疑，因此一直在试探她，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仍没找到破绽。 难道，她真的没问题？ 同一时间，沧州城外的大运河上，几艘渔船徐徐而行，顺水而下。 “老江！你今儿这么早就收获这么大啊？船怎么吃水吃这么深！”一艘渔船和这几艘船慢慢错过，船头一个中年渔夫认识其中一艘船的老渔夫，随口打了个招呼。 “嘿嘿，这叫起得早不如起得巧，你们起一大早有啥用，不如我老头子撞上一波大的，哈哈！回头去我家，咱们喝两盅！”老渔夫乐呵乐呵地道。 “好嘞！”中年渔夫爽快地答应一声，转头又看看旁边其中几艘错身而过的渔船，心里微微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这几艘船吃水都这么深，难不成他们今儿运气全这么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伏着起作用了 几艘船错过之后，老渔夫所在那船隔壁一艘大渔船的船舱内，小钟松了口气。 刘副团长看他一眼，不由笑了起来：“小钟你也不是头一天执行危险任务了，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小钟叹道：“但却是第一次执行跟‘钱’关系这么大的任务。副团，我不信你看到刚才那箱子里的东西时，一点也不紧张。” 刘副团长哈哈一笑，道：“当然紧张，我这辈子也是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金砖！但是，也就是在那一刻紧张，当我回到任务后，就完全把紧张抛到脑后了。经验告诉我，你越紧张，任务越容易失败。这，可是你们年轻人要涨的经验啊！” 小钟撇撇嘴：“说得好像你很老似的，副团你也不过大我十来岁而已。” 刘副团长正要说话，外面的老渔夫突然低声急道：“不好！有日本人的军船！” 小钟剧震道：“什么！” 沧州城内，校武台上。 北岛介一步步进逼，出拳如龙腾虎啸，每一记都强劲无比，每一击都压迫十足。 洪锋反而改取游走战略，不再正面迎击，苦苦撑到了手臂麻感消失后，才敢和对方做有限的肢体碰撞，局面才变得有来有往，陷入激烈的僵持中。 但洪锋反而警惕起来。 他能感觉得到，北岛介一并没有像刚才震退他的那一拳一样用出全力，而是有所保留。 按说这不应该才对，对方应该急着打败他、拿到拳谱才是，不可能再随意留力。 数十个回合过去，洪锋一个侧闪身，贴身挤靠上去，提膝疾顶！ 北岛介一反应快极，沉掌下拍，精准挡住他这一顶。 啪！ 北岛介一身体晃了晃，竟没能站稳，朝后退了一大步。 洪锋登时双眼大亮。 北岛介一绝对有问题！ 他哪会放过这机会，立刻揉身直上，一串劲攻猛打，一直以来沉稳如山的北岛介一，竟然在他的抢攻之下开始节节后退，一步又一步，完全没法止住退势！ 洪锋越攻心里越奇。 北岛介一从开始到刚才，都是一直是凭藉着力量的优势强势压制他，然而之后到现在，就像中邪一样，突然力量减弱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台下，绝大多数人都还没看出问题来，只是觉得两人打得热闹。然而个中懂行者，却已经察觉不对劲。 “奇怪，这个北岛介一，好像突然没啥力气了？” “对啊，明明刚才还猛地跟牛似的，现在比刚才差得有点多。” “嘿，这是好事啊！正好让那小子打死他！” …… 徐仲年看着台上的变化，心内一片亮堂。 终于生效了！ 但表面上他并没有露出丝毫欣喜，反而急躁地叫道：“太君加油！打死那小子！你们都给我吼起来，给太君加油！” 其它保安队的汉奸也纷纷跟着他大叫起来，给北岛介一加油打气。 但再怎样加油打气，也没能改变北岛介一的颓势，洪锋越战越勇，气势渐渐占了上风，北岛介一开始还只是挡几招，退一步，打到后来，已经变成了每一次交击几乎都要退一次。 蓬！ 挡下洪锋另一次重拳后，北岛介一终于再撑不住，双手外扬，胸前空门大开！ 洪锋怎么可能错过这机会，暴喝一声：“中！”当胸一脚，狠狠踹在北岛介一胸口！ 噌噌噌！ 北岛介一没能扛下这力量，朝后连退了三大步，脸都青了！ 他确实出了问题，而且是完全没想到的、以为早已经治好的问题！ 胸口那被老村长伤到的地方，原本这几天在不断服药之后，他发力时已经没了痛感。可是刚才震退洪锋的那一拳之后，他再发力时，竟再次感觉到了那刺痛！ 但这带来的直接影响，远不如间接影响来得大。 一察觉自己这伤势仍然没能痊愈，他立刻心态波动起来，再难稳定发挥，导致渐渐落入下风。 “我的天啊！这个日本人被踹了！” “太厉害了！加油啊小伙子！” “打死他！打死他！” …… 周围的声音瞬间暴涨起来，一下把众汉奸的加油打气声全压了下去！这些受够了日本人和汉奸的气的老百姓，看到忘乎所以，已经忘了身在险境，忘我地给洪锋打起气来！ “闭嘴！不准给那小子加油叫好！都给我闭嘴！” 人群中，只有徐仲年一个人在试图阻止众人，然而他一个人的声音，哪压得过上千人的声浪？ 然而没人知道，全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 焦老先生给北岛介一的药，并不是能够治愈伤势的药物，而只能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 药物生效期间，北岛介一即使再怎么发力，也不会有影响；但当药物效力一过，只要全力发力，就会引动伤势！ 而在昨天，北岛介一最后一次服药，今天上午药效就该已经过了，现在则是收到这一着的成果的时候！ 台上，北岛介一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伤势为何再次复发，眼见洪锋再次抢攻而来，他一咬牙，第一次采取了主动闪躲的应对，侧身和洪锋擦身而过，闪出三四步后，才霍然转身，冷冷道：“这是你自找的！”探手入衣，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巧的、黑色的药瓶。 转身正准备要再次攻击的洪锋一下愣住了。 台下，徐仲年也是一愣。 药瓶？那是啥药？ 难道……是压制伤势的药物？！ 大运河上，几艘渔船有惊无险地和那艘军船错身而过。 船舱内，小钟擦了把冷汗，暗叫好险。 还以为这船是来拦他们的，哪知道它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直接往上游而去。 他转过头，正要说话，却见刘副团长皱着眉头，不禁奇道：“怎么了？那不是来追咱们的船，怎么感觉副团你好像并不是很开心一样？” 刘副团长缓缓道：“这船是从哪儿来的？” 小钟一愕，看了看那船来的方向，道：“这个方向来的，而且还是冲着沧州方向去的，难道是……” 刘副团长沉声道：“我们的想法很可能一致，这船，十之八九，是从前线主力战场返回的军用船！” 小钟呆了片刻，才道：“那船上的人难道是……” 刘副团长凝视着远远的船影，道：“井上雄男的联队！” 不过，看这船的体积，也装不下一个联队那么多人，要真是从主力战场回来的日军，只回来一艘船，似乎不太合理，运兵的船，至少还得再多两艘才对。 “算了，这个暂时不用考虑，咱们现在立刻赶往会合地点，弃船上岸！”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外的变化 校武台上，洪锋吃惊地看着北岛介一。 后者仰头喝光了那药瓶中的液体药物之后，眉头就深深锁了起来，抬手死死按着胸口，身体微微颤抖。 但只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他的颤抖就停了下来，深锁的眉头迅速展开，双眼陡然一睁，目光竟是透出一股从没见过的灼热和亢奋！ “想赢我，你还需要多轮回几世！”北岛介一张口就是一句，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狂傲起来。 洪锋目光一沉，倏然前扑。 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试一试才知道。 就在他离北岛介一还有两步距离时，后者突然一屈身，随即猛地纵跃而起，霎时竟跃起超过三米高度！ 洪锋登时色变，猛地刹停，仰头望去。 这家伙居然跳这么高！ 呼！ 北岛介一凌空急坠而下，一脚仿佛泰山压倒，带着呼呼破风声临头踹向洪锋头顶！ 洪锋不惊反笑，正中下怀，右脚陡然一提，随即重重跺下。 喀！ 脚下的石板被他生生跺出裂纹时，他双手向上一架！ 虽然不知道为啥，但他可确定对方已经没了力量优势，怕的是对方采取游斗的方式，消耗时间和体力，那对身上伤口还在慢慢渗血的他来说，并没好处。现在这人居然主动跃空，等于变成了一个没法再生变化的死目标，正中他下怀！ 只要挡下这一脚，将对方掼下来，那就是他近身狂攻、一举取胜的良机！ “还挺嚣张，打死他！” “甭跟他客气，叫他明白啥叫中华武术！” “嘿，这家伙属跳蚤的吧？居然跳这么高” 台下轰隆的叫喊声中，台上两人已然交击！ 扑！ 沉闷的交击声中，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 啪！ 交击的刹那，洪锋瞬间脸色剧变，整个人被一股强霸到极点的力道，有如打桩一般，生生打得整个人向下陷去，不但踩碎了脚下的石板，而且脚还继续向下，直没到脚背！ 北岛介一长声大笑，借力向上翻腾而起，这次跃得更高，随即二次坠下，又是一脚，狂踹下洪锋头顶！ 台下众人一时还没看出关窍，仍在大呼小叫为洪锋打气时，洪锋猛地一提脚，向后一记倒翻，贴地滚出四五步，才弹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稳稳落到他刚才所站之处的北岛介一。 只有少数几人留意到，他的双手无力地下垂着，完全是在力竭失力的状态！ “哈哈哈！再来！”北岛介一狂笑中，这次主动飞扑向洪锋，速度之快，竟比之前又要快上三分！ 洪锋下意识想朝后退，哪知道刚一抬脚，竟是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 徐仲年一颗心登时直沉到底。 北岛介一刚才那一脚，力量之强，竟然让洪锋不仅双手力竭，连腿也受到了影响！ 完了！这日本人到底吃了什么，竟然变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小锋……”一旁木桩旁，洪锋父母看得心焦如焚，却只能虚弱地叫着，无能为力。 呼呼呼呼！ 北岛介一连出四拳，每一拳都快得像闪电一样。洪锋勉力避过其中三拳，第四拳再难躲避，只能屈臂格挡。 蓬！ 洪锋直接被震得向后摔翻出去，啪地一声落地，连滚了三四圈，停在校武台边上！ 台下的老百姓登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全惊呆了。 为洪锋打气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众汉奸们欢呼的声音。 “太君太厉害了！” “打死这小王八蛋！” “叫你敢惹太君生气，现在完了吧！” 洪锋双手撑地，勉强将自己撑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着，喘息如牛。 北岛介一不仅是力量变得比之前要强，而且连速度，也似快了三分。那瓶神秘的药水，到底是啥来路，竟然能让人凭空变强这么多！ “来来来，不要躲！”北岛介一发狂般的笑声迅速接近，洪锋抬眼看去时，只见对方一步不停，朝着自己飞奔而至！ 尤其是对方脸上神情，越来越狰狞，仿佛渐渐变成了只懂肆意杀戮的野兽一样！ 蓬蓬蓬！ 受伤的洪锋来不及挡下对方的攻击，连挨两拳一肘，全部被打在胸膛处，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时，又中了北岛介一一记膝顶，重重顶在他小腹处，整个人朝着空中抛飞上去！ “受死！”地上的北岛介一狂笑着一个旋身，陡然一记高踢，一脚踹在从空中落下的洪锋左肋上！ 洪锋立刻炮弹般弹射出去，从校武台边缘处飞出，越过下面围观的老百姓，重重摔在人圈后方！ 所有人刷地一下转过头，脸色惨白地看向坠地的洪锋，只见他趴在地上，像死了一样再没半点动静，身下则是血渍慢慢扩大。 “老天爷！他……他被打死了！” “不是吧！刚才他还那么厉害，怎么突然就……” “操！真特么丢人，咱们中国人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你还是不是人！他可是为了中国人的脸面而死，没有退缩！换了是你，早吓得尿裤子了吧！” …… 台下的徐仲年一颗心已经凉到了底。 想不到这样设计，北岛介一都不死，难道真的是老天没眼？ “废物就是废物，东亚病夫永远是东亚病夫！”北岛介一傲然站在校武台边缘处，狂妄地吼道，眼神微微透着点凌乱。 台下的老百姓无不低下了头。 没人愿意接受这样的侮辱，可是弱肉强食的时代，除了低头默默接受，还能怎么办？ “不！”木桩处，洪母嘶声叫了出来，泪如雨下。 洪父眼前一黑，直接昏迷过去。 爱子似是被日本人生生打死，这打击远比被日本人和汉奸酷型折磨，还要重得多！ 听到洪母的嘶叫，北岛介一霍然转过头，舔了舔嘴唇，眼中透出骇人的凶芒。他仿佛重新找到猎物的猛兽，抬脚大步走到洪母身边，一伸手，抓着她肩头，把她轻轻松松地平空扯了起来。 “我……跟你……拼……了！”洪母有气无力地抬手，软软地打在对方身上。 “不要急，我这就送你去跟你儿子团聚！”北岛介一狰然一语，另一只手握拳，平平抬起，就要朝一拳砸向她胸口。 以他的拳力，连洪锋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洪母这身板？这一拳下去，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穿胸碎心而死！ 就在台下上千双眼睛都不忍看下去时，一个颤巍巍的声音突然响起：“放……放开我娘！”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石俱焚 上千双眼睛，霎时再次转向，惊愕地看向声音来处，登时纷纷一震。 台上，北岛介一也转过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起来的洪锋：“原来你还没死。” 洪锋半边脸都被自己喷出的鲜血染红，说不出的可怕。此时他微微躬着身，眼睛像在喷火一般，恶狠狠地瞪着北岛介一，咬着后槽牙再吐出一句：“我叫你放开我娘！” 连一众汉奸，都已经停止了给北岛介一欢呼，震惊地看着洪锋。 “这小子是被打傻了吧？” “他还真是撑得住，这都没死？” “居然还敢这样跟太君说话，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 北岛介一没有松手，就那么拧着洪母，嘲讽地道：“我要是不放，你能把我怎样？” 洪锋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一抬脚，慢慢朝校武台走回，越走越快，快到台边时，已经变成了飞奔，猛地扑上校武台，吼声像雷鸣一样：“我－叫－你－放－开－我－娘！” 最后一个“娘”字出口时，他已经到了北岛介一身前，右拳陡然挥去！ 北岛介一一声冷笑，右手仍拧着洪母，只以左手迎去，一把抓住了洪锋的拳头，准得像是洪锋自己故意把拳头送进他大手中一样。 对方身受重创，不堪一击，单手就足够了。 不料就在抓住洪锋拳头的刹那，掌心处突然像被尖锥刺中，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刺痛感，瞬间传来！ 北岛介一一声怪叫，松了洪母，向后猛地跳开一步，一看左手，掌心处一个浅浅的凹坑，居然是掌骨被生生打凹了！ 这怎么可能，对方的力量怎么可能这么强？ 呼！ 劲风声急起，洪锋碎步疾踏，闪到他面前，拳去如龙，只听破风声，劲道之强，竟比之前还要强！ “来得好！”北岛介一不及多想，狂叫一声，右手陡然握拳，狠狠一拳正面迎去！ 一声轻响，双拳交击！ 台下，徐仲年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洪锋这么坚韧，居然没被打死，确实让他大感意外。可是，这样选择正面交手，两人力量这么悬殊，洪锋这不找死吗？这一下，还不直接把他胳膊给震折了！ 就在双拳交击的刹那，清脆的骨折声响起。 喀！ 洪锋整个人朝后翻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才停下，左手在地上一拍，借力一跃而起。 但眼尖的人，都已经看到他不但右手手指别扭地歪着，显然是直接被震断了指骨，而且整条右胳膊都无力地垂着，像是这条胳膊再不受他控制一样。 果然，两人在力量上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这下只要对方追上去强攻，就算洪锋再韧命，也撑不住！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对面北岛介一却没有像之前一样追过去，反而跟洪锋一样，右手软软垂下，整条胳膊像是断了一样！ “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北岛介一不能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垂下的右臂。 台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两败俱伤？ 这该是不可能的才对，之前两人交手时，结果就已经很明显了，这小伙子显然力量上比对方差不少！ 洪锋一语不发，像发狂一般再一次扑去。 右臂虽然没法再用，但左臂却还是完好，他一接近对方，先拳后掌，连肘带撞，狂风暴雨一般狂攻对手！ “想拼命？我陪你！”北岛介一眼中重新燃起癫狂神情，疯狂大笑中左臂挡格反击，竟是一步不退，将洪锋每一记攻击稳稳接下！ 他右臂在刚才那一击被震得脱了臼，左掌则掌心受创，一时之间，实力大受影响，然而整个人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谨慎，照样还是充满了攻击性，面对洪锋的亡命抢攻，丝毫不露惧意。 台下，徐仲年张大了嘴，瞠然看着像疯了一样的洪锋，每一次攻击都像是漫无章法，完全没有套路，再不像之前一样打得灵活多变。 这种打法，除了浪费力气之外，再没其它用处，就算能有效果，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根本没有多少胜算！ 不过对面的北岛介一也非常奇怪，面对对手这样的打法，选择暂时退避该是最明智的做法，然而北岛却像完全忘了什么是退避，招招硬挡，式式强接，用着最不理智的做法接招。 完全不像是那个奸猾的北岛介一，仿佛突然间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和他喝的那药有关系？ 转眼间，两人又过了三四十招，鲜血从洪锋身上不断淌落，但他的攻势不但没有减慢，反而更快了。 蓦地——蓬！ 洪锋一拳打在对方左肩上，左大腿同时挨了对方一记铁腿横扫，被扫得向右侧连跌出五六步，才勉强站稳，但站立的姿势却变得特别奇怪，左腿虚提着，像是只用右腿站立一样。 “咦？他的左腿……” “难道是伤了？这样子好像是完全没办法拿左腿发力啊。” “糟了！肯定是刚才那一脚，踢伤了他左腿！”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这等于半边身子都没用了，还怎么打！” …… 台上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时，徐仲年却吃惊地看着北岛介一。 后者的左臂，步了他右臂的后尘，竟然也软软垂下！ 换句话说，洪锋用自己的左腿，换掉了对方的左臂，现在两人都是半残的状态！ 这根本就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你竟然用这种手段……”北岛介一终于眼中开始露出少许惊怒之色。 “现在，咱们这一架，才真正开始！”洪锋剧烈地喘息着，缓缓说道，眼里透出的利芒似有实质一般。 事实上即使是两败俱伤，目前为止他也是伤得更重的那个，右手的骨折，加上之前就被震伤的内腑，以及原本他就有的淌血伤口，比北岛介一的伤势严重不少。 但他却有一样对方没有的东西。 那就是必胜的信念！今天洪锋不能输，也输不起。 北岛介一可以输，就算输了，顶多也就是拿不到拳谱。但他不能输，他输了，不但师父给自己的宝贵遗物要失去，自己和父母的性命也会丢掉！ 再者，洪锋要比北岛介一年轻太多了，俗话说拳怕少壮，欺负老郎，哪怕上了年纪的人身体练得在好，也不可能跟年轻人相比。 “哼，你要是以为我不用手，就打不过你，那就大错特错了！”北岛介一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冷冷地说道。 他一身所学，虽然拳术是核心，但腿法他也并不陌生。洪锋虽然左臂还能用，但左腿已经基本没用，灵活性上远逊于他，就算再打下去，他也赢定了！ 唯一令他疑惑的是，对方二次上台后，力量似乎比之前强了很多，尤其是刚才打中他左肩那一击，竟然强到直接震脱他的关节，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 “是吗？”洪锋勉力抬脚，朝着北岛介一一步一步走去，每一步左腿都像累赘一样拖着。 “太君！太君你受伤了，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干脆让我一枪崩了他！”台下，徐仲年回过神来，大叫一声。 “谁敢插手，我就宰了谁！”北岛介一眼露凶光，大步迎向洪锋。 对方现在身受重创，他如果还要靠别人才能赢下，他的脸往哪儿搁？ 更重要的是，体内那因为那瓶药物而熊熊燃起的烈焰越来越旺，让他无比渴望杀戮的感觉，怎也不可能把眼前的猎物，让给其他人！ 双方接近至两步距离的刹那，洪锋突然一个倾斜，右脚猛地发力，瞬间穿到对方左侧，左拳挟风而去！ 北岛介一几乎同时动作，左腿陡然疾起，一记高踢，闪电般踢向洪锋左拳！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逆转 沧州城墙墙头堡内，清田新助烦躁地来回走动着。 到现在仍没有红军游击队出现的消息，难道真的如预料一样，红军不会出现了？ 至于校武台上的情况，他半点也不担心，北岛介一是他见过的人之中，武技最高之人，而且对别人的实力压制可以说是档次级别，没有人能接近其实力，那个洪锋再厉害，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输。 无意中走到小窗处，清田新助朝外看了一眼，突然一僵。 过了片刻，他猛地奔出墙头堡，对着城外远处眺望而去。 他的副官跟了出来，顺着他看的方向眺望，愕然道：“有车队接近，咦，好像是……好像是自己人。” 清田新助吼道：“望远镜！” 副官慌忙跑去取来望远镜，递给了他。 清田新助拿起望远镜，只看了一眼，就是手上一松。 啪嗒！ 望远镜掉在地上。 副官大感疑惑，捡起望远镜，朝那边望了一眼，喜道：“是自己人！” 从人数上来看，估计有一个中队，看样子，应该是从前线回来的。 但放下望远镜看向清田新助，他笑容消失，不禁愣住。 奇怪，为什么看到自己人回来了，清田中队长却脸色这么难看？ 就在这时，清田新助霍然转头朝他吼道：“立刻封闭城门！传令下去，所有城门全部封锁，进入战斗状态！” 副官错愕道：“可是，那不是咱们自己人吗？” 清田新助恶狠狠地道：“八嘎！那不是自己人，是游击队假扮皇军，想要杀我们一个出其不意！” 副官一震道：“这怎么……” 清田新助骂了一句，厉声道：“再不执行军令，我就以违背军令处置了你！” 副官吓了一大跳，慌忙应声：“哈依！”转身就跑。 但心里却仍在嘀咕，清田中队长怎会突然间这么厉害，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游击队假扮的？ 清田新助脸色铁青地望着那迅速接近的车队。 原以为井上大佐会晚一两天才回来，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这下麻烦了，北岛介一现在事情还没处理完，要是让井上大佐进城，那不但北岛介一会被抓，他清田新助也会因为没有执行井上大佐的军令而受到牵连！ 可是，封闭城门这招能延阻一时，只要井上大佐露面，他就不得不开门！ 只有赶紧去提醒北岛介一，让他立刻抛下一切，离开沧州！ 想到这，他转身大步而去。 但只走了五六步，他突然停了下来。 等等，情况有点不对，如果是井上大佐，回来的为什么只有一个中队左右的人数？ 啪啪！ 校武台上，北岛介一一脚踢开洪锋左拳，随即来了一记漂亮的旋身连环踢，右腿趁着洪锋胸前空门大开的机会，飞踢向他右肋！ 洪锋右臂不能用，这一踢等于是攻他软肋，必中无疑！ 扑！ 喀！ 这一脚如他所料，狠狠踢正洪锋右肋，肋骨发出难听的声音，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就在这时，洪锋左拳突然回收，猛地一掌，切向北岛介一还来不及收回去的右腿膝盖处！ 北岛介一心中一懔。 看这家伙的动作，好像是早料到自己会这样攻击一样！ 他猜得没错，洪锋出招前，就已经料到北岛介一会攻击自己的弱点，刚才那一记左拳只是虚招，他等的就是对方这一攻！ 啪！ 清脆的碎裂声中，北岛介一也不禁惨嚎出来，右膝盖骨竟然承受不住对方的这一切，碎了！ 蓬！ 两人各自弹开，退开了五六步才站稳。 洪锋痛得满头大汗，为了打碎对方膝盖骨，他付出的代价是至少两根肋骨，现在那可怕的疼痛正疯狂的袭击着他！ 但他却没有倒下去，仍稳稳站着，恶狠狠地瞪着北岛介一！ “你……你不是人！”北岛介一也没倒下，嘶声叫道。 他步了洪锋后尘，现在右腿像洪锋左腿一样，再没法进行攻击或者防守！ “还记得我……我师父说过的话吗？”洪锋忍着剧痛，一步一步，朝着北岛介一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因为疼痛而生的汗水，都会层层滚落，像下雨一样，和着鲜血向地上坠去！ 北岛介一第一次生出恐惧的感觉，下意识地朝后退。但右膝的重创，让他右腿没法正常用力，只有用左腿拖着身体退开。 实际上，他现在仍占着相当的优势，那服下的药物，大幅度减弱了他对疼痛的感觉，无论是脱臼的关节，还是被打凹的掌骨，又或者碎开的膝盖骨，带给他的疼痛感都相对轻微。 但洪锋那玉石俱焚的打法，却让他意识到，即使自己比对方更强，也无法战胜对方！ 台下，老百姓已经完全安静下来，惊呆了。 没人想得到，伤到这种程度的洪锋，居然能一点点扳回劣势，重创对手！这浴血的死战，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一时之间，都忘了说话。 “师父说，八极拳诣，你没法领悟，知道为什么吗？”洪锋一步一句，艰难地拖着身体逼向北岛介一。 “为……为什么？”北岛介一陡然听到自己最关心的事，不由停了下来。 “因为你……怕死！”洪锋石破天惊般吐出一句，一步步拉近双方距离。 “胡说八道！八极拳跟死有什么关系！”北岛介一脱口叫了出来。 “所以说，即使你拿到拳谱，即使你把拳谱上的东西全部练会，你也没法学到真正的八极拳，没办法真正领悟其中的真义！”洪锋说出最后一句时，已经离对方不到三步距离，猛地一纵身，用仅余能发力的右脚一蹬，整个人飞扑向对方！ 北岛介一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大惊下朝后疾退，但已经晚了。 扑！ 洪锋直接扑到了他身上，直接把难以支撑的他压倒在地。 蓬！ 洪锋一个侧身，左肘狂压而下，正中北岛介一的胸膛！ “噗！” 北岛介一一口鲜血狂喷出来。 台下，一汉奸大惊道：“队长！再不动手太君就完了！” 徐仲年回过神来，露出一脸犹豫神情：“可是太君说，谁要上去，他就杀了谁……要不，你上去帮忙！” 那汉奸一个激灵：“不不不！这种功劳，肯定得让给队长你啊！” 徐仲年大怒道：“我早就知道你小子不怀好心，想要害我上去惹怒太君，然后抢我的队长位置是吧？” 那汉奸苦着脸道：“我真没那意思……” 徐仲年翻了翻白眼：“那你还不自己上去？” 那汉奸心里大骂，哪肯上去，更是左推右搪，一时忘了关心台上的情况。 台上，北岛介一受了这重击，情急下左腿陡然屈起，朝洪锋蹬去！ 洪锋刚刚发力的时候扯动了肋骨的伤势，疼得死去活来，眼前一阵模糊，来不及反应，登时被蹬得翻飞出去。 “救我！”北岛介一只剩一条腿能动，连站都没法站起来，嘶声叫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拳中真义 台下的众汉奸无不愕然，你看我我看你。 徐仲年诈作没听清，惊愕地道：“太君刚才叫啥？” 旁边的汉奸道：“好像是‘救我’？” 啪！ 徐仲年抬手就给那汉奸一记耳光，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北岛太君啥人物，怎么可能跟人求救这么丢人！” 那汉奸委屈地捂着脸道：“不是，我真听他好像是在说……” 啪！ 徐仲年抬手又是一耳光，搧得对方惨叫着退开时，才恶狠狠地道：“你特么真是吃里爬外！太君对你不薄啊，你狗日的却上赶着丢太君的脸，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周围的老百姓这时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欢呼声疯狂升起，整个校武台周围彻底沸腾！ “小子别客气！打死那日本人！” “太厉害了！” “打死他！打死他！” …… 嘈杂的声浪，瞬间掩过了台上北岛介一另一次哀叫。 “快救我！快杀了他！” 北岛介一嘶声大叫，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受伤累累的洪锋，竟再一次艰难地爬了起来。 “噗！” 刚刚靠单手撑着自己爬起，洪锋胸腑间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刚才这一脚，北岛介一是拼尽全力的搏命一击，又踹断了他几根肋骨，这刻他受到的伤，换了别人早就痛晕过去，但他却靠着坚强的意志，硬生生撑住了自己。 “八极拳的真义，咳咳，不在拳路，也不在架……咳咳……不在架势，而是在……”洪锋再次艰难地朝着北岛介一慢慢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刀山火海一般，“无论怎样做，都要完成自己目标的决心！” 最初，洪锋悟到老村长变招背后的真义后，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领悟了八极拳的一切。 那就是不拘一格，只要守着基本的架势，抛弃拳路，灵活变化，提升出拳的威力。 但直到他被北岛介一服药后那可怕的提升重创时，他摔到了校武台外，脑子里迷糊了一刻，脑海中竟然不断闪过师父当日偷袭北岛介一的情景。 他突然间明白过来，师父那话，不只是要告诉他灵活变招这一点。这其中另一层意思，超脱于拳术本身，那就是为达目的，可以付出任何的价！ 师父并不是北岛介一的对手，因此他以惊人的代价，换来了另一个杀北岛介一的机会。他任北岛介一夺去他的双眼，就是为了让对手轻视他，然后得到了那个全力一击的机会。 那一瞬，洪锋突然醒悟过来，面对北岛介一这样无耻狠毒的对手，仅靠拳术远远不够。 从那刻起，他才决意变化打法，以命换命！ 占尽优势的北岛介一太过惜命，永远也无法了解这种做法，老天爷给了洪锋他所要的回报。 此时此刻，就是结束这一切的关键时刻！ “救命！救我！徐队长！快……快杀了他！”北岛介一看着浑身是血的洪锋步步逼近，惊慌起来，再次求救。 然而周围声浪滔天，他的声音完全被掩盖下来，台下的徐仲年根本听不到！ 更何况，就算听到了，徐仲年也不会出手帮忙。这个黑龙会会长，现在是游击队的重点目标，怎么也不能让他逃得性命！ 洪锋终于到了北岛介一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抬起右手，慢慢握拳，双眼透出无边的杀意。 “下黄泉去向我师父师叔，还有被你害死的那些中国人，下跪赔罪吧！” 不远处，街角边，小桃捂着自己的小嘴，震惊地看着台上的一切。 她当然希望洪锋赢，可是这也太惨烈了！ 忽然间，她想起了旁边的佐佐木良，不由转头看向他，道：“你……你不去帮北岛先生吗？” 佐佐木良双眼微微眯起，缓缓道：“我师父的事，用不着我插手。” 小桃吃惊地道：“可是他现在已经……已经……” 佐佐木良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快死了。我好像是该帮他，他是我师父啊。可是，我又忍不住要想，如果他死了，黑龙会会长一职空出来，接任的会是谁呢？” 小桃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她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这个家伙，竟然为了黑龙会会长的位置，眼睁睁看着他师父被人杀死！ 还是古话说得对，上梁不正，下梁又怎会不歪？ 佐佐木良朝前缓缓走了两步，眼缝中的亮芒越来越盛，心中灼热起来。他喃喃道：“师父啊！放心吧，你死之后，我会帮你报仇，让你死得瞑目。这也是弟子对师父最后的孝敬了。” 就在这刻，后背突然一凉，随即剧痛迅速升起。 佐佐木良瞬间清醒过来，浑身剧震，反手一摸，立刻摸到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直没至柄，完全插进了他体内！ 他霍然转身。 小桃早已经松手，飞快地躲开了好几步，冲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你真狠毒，平时的话，我巴不得你们这些日本人内讧呢，但可惜的是，我可不能让你帮你师父报仇。那个洪锋是我的，你想杀他，那我只能杀你了，嘻嘻。” 佐佐木良震惊地看着她：“你……你！”朝着她走了几步，眼前已经渐渐黑下去。 小桃退到安全的距离外，才笑嘻嘻地道：“这可是人家防身保命的家伙，上面我还专门抹了剧毒，保证你走得爽快，不会拖泥带水。再见吧，到黄泉去先等着你师父吧！” 佐佐木良倒在地上，嘴边不断呕出黑色的血液，一口接一口，却再说不出半个字。 他从小学武，是北岛介一门下学得最好的弟子之一，正常情况下，像小桃这样的柔弱女子，就算有百八十个，也休想能伤得了他。 然而可笑的是，他却因为一时的兴奋，忘乎所以，死在了她的手上…… 更可笑的是，他以为北岛介一死后，自己能够得到黑龙会会长的位子，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死在了将要把位子给他“让”出来的师父之前！ “不……不要……师父……救我……”佐佐木良喃喃地吐出这几个字，眼前迅速模糊起来，整个世界消失不见。 小桃见佐佐木良再没半点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上前把匕首又拔了出来，看看左右，吐了吐可爱的舌头。 幸好不远处震天的欢呼吼叫声，完全掩盖住了这边的动静，不然要是有人发现她杀了佐佐木良就糟了！ 沧州城城门外，日军车队停了下来。 一个日军军官从吉普车副驾处探出头来，吼道：“快开门！我们是奉井上大佐命令，先回来执行密令的帝国军人！我是野边泉中队长，快开门！” 城墙上，清田新助叫道：“我是清田中队长，奉井上大佐严令，死守沧州，绝不给赤.匪和游击队任何袭击的机会！请问，井上大佐也回来了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打死他 车上的野边泉中队长叫道：“井上大佐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让我先回来！清田中队长，我们是老相识，你不可能不认识我吧，快开门！” 清田新助眼睛一亮。 果然，井上大佐还没回来，时间还来得及！ 他双手按在墙头，大叫道：“野边中队长我当然认识，但是很抱歉，军务不能掺杂私情。除非野边中队长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确实是井上大佐派回来的，否则我绝对不能开门！” 野边泉万万没想到平时进出自如的沧州，居然会出现这种事，不禁急了，吼道：“清田中队长，我回来得仓促，没有带回大佐的军令。但这件事非常紧急，事关重大，请你先给我们开门！” 清田新助摇了摇头：“抱歉，野边中队长，没有证据，我不能给你开门！你也知道，上次游击队用卑鄙的手段偷袭了沧州，我绝对不允许同样的事再发生！” 野边泉终于忍不住了，在车门上狠狠拍了一记，叫道：“清田中队长！耽搁了井上大佐的密令，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等等，井上大佐说已经给你发了加密电报，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清田新助索性装傻装到底：“什么电报？我没有拿到。” 野边泉急了，开了车门跳下车，怒道：“清田新助！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清田新助脸一沉，喝道：“野边泉，你我平级，直呼我的名字，你这是对我极大的不尊重！” 野边泉气道：“别转移话题！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 清田新助转头对着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副官道：“立刻戒备，对方很可能是游击队的人假扮的，只要敢撞门，立刻开枪！” 那副官结结巴巴地道：“可是那……那是野边中队长啊！” 清田新助恶狠狠地道：“说不定，野边泉已经被游击队俘虏，现在为了保命，帮游击队的人掩饰！总之，只要没有井上大佐的命令，就不能放他们进来！” 副官还想说话。 清田新助厉喝道：“你敢用你的性命，来保证他们绝对没有问题吗？” 副官一个哆嗦，闭上了嘴。 的确，如果细细去想，野边中队长突然回来不说，还不肯说出要执行什么密令，确实有点奇怪，难保不是有问题。 清田新助长舒一口气。 这边问题不大，现在就等着北岛介一那边完事了。 就在这时，风中隐约传来了喊声。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清田新助满意地点点头。 徐仲年办事还是挺可靠的，居然能让这些强拉去的支那人喊出这么整齐有序兼充满力量的声音，北岛先生想必也会满意这次的安排。 校武台。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一声声的喊声，渐渐由嘈杂无序，变成了有节奏的呐喊声。 台下的汉奸们已经吓坏了，慌乱地左看右看。 不少汉奸直接溜离了自己的岗位，跑到徐仲年旁边，大声地问他该怎么办，徐仲年则一脸火大地吼：“大点声！我特么听不见！再大点声！” 台上，洪锋一拳狠狠而下！ 扑！ 北岛介一一声惨叫，仿佛又回到了当日被老村长偷袭的那一击，刺痛从心口处不断传来！ “这一拳，是给师父的。而这一拳，是给我师叔的！” 洪锋眼睛喷着仇恨的火光，再次起拳，第二次钉拳狠狠落下！ 扑！ 北岛介一胸口登时凹了一块下去！ “噗！” 他这次连惨叫都没叫出来，先喷了一大口鲜血，这一拳让他不只是胸骨受创，整个腹腔也因此受到重压，严重创伤！ “不……不要杀我……”北岛介一的求救声，变成了哀求声。 打死他，他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求人饶命。然而如洪锋所说，他怕死，只不过一贯的强势，让他自己也没能意识到这一点，直到现在。 “这一拳，是给何叔的！” 洪锋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第三拳抬起。 北岛介一知道一切都完了，哪肯就这么束手待毙，猛地仅剩能正常动作的左腿弹踢而起！ 洪锋眼中厉芒一闪而过，拳头猛下，但不是对着北岛介一的胸口，而是直接狠狠敲在他左膝盖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再次响起，北岛介一杀猪般的惨嚎声瞬间升空，但却被周围“打死他”的声浪轻轻松松压制下来。 呼！ 铁拳再下，仍然是砸在他胸口，胸骨清晰的碎折声，和着他惊天动地的哀叫响起。 然后又一拳。 再一拳。 …… 看着北岛介一随着洪锋的一拳又一拳，渐渐连痛叫声也小了下来，周围校武台下围观的老百姓们情绪愈见高涨，兴奋地狂吼着。 “这最后一拳，是替所有中国人，送给你的！” 洪锋最后一句响起时，北岛介一视线已经变得模糊，疼痛都变得像远离了他。 但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清楚。 一生点滴，纷纷浮现，快得他连看也看不清。 自己的命，原来也是这么容易消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假如自己一直坚持武道，而不执着痴迷于权谋那些事，说不定现在仍然好好地活着……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洪锋俯视着北岛介一，忽然吃力地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藏在沧州城地下泄洪水道里的宝藏，已经被游击队的人抢走了。” 北岛介一浑身剧震，嘴唇哆嗦起来：“不……不……不……” 洪锋看着他这可怜又可笑的模样，生出难以言喻的感觉。他艰难地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将仅存的力量全部贯注在拳上。 这一拳，将了结一切！ 就在这时——砰！ 枪声突然响起，即使是冲天的声浪，也没有把它掩住！ “啊！谁谁谁开枪了！”人群尖叫起来，刚才有节奏的呐喊消失了。 “快跑啊！要死人了！” “我的天呐！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不要杀我！” 一时间，人群混乱起来，所有人都仓皇地朝着四面八方分散逃开，校武台方圆数十米范围内，完全陷入混乱！ 台下，徐仲年也不禁一愕，吼道：“是谁开的枪？！” 这周围有枪的该只有他们保安队的人才对，没他命令，谁敢开枪？ 但没人回答他，周围的汉奸一听枪声，无不吓得面无人色，全蹲在了地上，惊慌地看着四周。 “谁特么开的枪？” “不会是游击队的人又来了吧？” “操！没这么倒霉吧？老子还不想死！” 就在这时，几条人影猛地窜上了校武台，朝着洪锋冲去！ 徐仲年是唯一冷静的一个，不禁色变。 这关键时刻，居然有人想阻止洪锋杀北岛介一，难道这日本人真的这么命大？！ 第一百三十章 最终的一击 渔船在岸边停靠住，岸上林子里，一群人迎出来。 “队长！东西到手了！”小钟扑上岸去。 “太好了！洪锋呢？你们见着他了吗？”林子里出来的人纷纷上船，帮忙卸货时，李冬梅走近小钟。 “没，不过照时间算，他现在应该去赴那个日本人的约了吧？”小钟挠挠头。 “冬梅同志，不用担心，洪锋兄弟既然说了他没事，那他一定有应对的办法。”刘副团长也上了岸，安慰她道。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唉，副团，咱们这次能得到这批宝藏，多亏了洪锋兄弟，现在他有难，我怎也放心不下。不行，我要去确认他的情况。”李冬梅断然道。 “这……”刘副团长犹豫起来。 “你放心吧，只有我一个人去，你们按照原定计划进山就好。回头我会赶上你们的。”李冬梅说道。 “那怎么行！你不能一个人去，我陪你！”小钟急了。 “不行，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事，耽搁了行动。小钟，宝藏远远比我重要，这笔财富，将会换来数不尽的抗日物质和武器！你答应我，不管发生啥，都不会让宝藏出事！”李冬梅严肃地道。 “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刘副团长皱眉道。 “那更不行！我走了，你也走了，那谁来领导游击队？你们两个大男人真是婆婆妈妈，快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李冬梅催促道。 刘副团长和小钟对视一眼，终于叹了口气。 “好吧，你可以去。但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沧州城，墙头上和墙外，形势紧张起来。 墙头上的日军拉开了阵仗，持枪瞄准了下面。 而在墙外，野边泉见势不妙，也下令就地防御，几辆军车全拉开了架势，车上整整一个中队的日本兵，纷纷架枪，和墙上对峙起来。 这正合清田新助的意，他躲到墙垛后，不理睬下面野边泉的大吼大叫，对副官道：“情况紧急，我去请示北岛先生，看怎样处理这事。” 副官紧张地道：“要是野边中队长真开枪怎么办？” 清田新助冷冷道：“他要真的对自己人开枪，就说明他确实有问题。一切敢对皇军开枪的人，都该用子弹回应他，明白吗？出任何事，我来负责！” 北校武台。 多看了几眼，徐仲年看清了上去的人，不禁大喜，刚要举起的枪放了下来，转身对着周围吼了一声：“是游击队的人！快跑！” 不用他喊，其它汉奸一听“游击队”三个字，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跟着散逃的人群跑了，没人去管台上的事。 毕竟，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台上，洪锋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撑到现在，已经濒临他的极限，要不是超强的意志，他早已经昏迷过去。 枪声，他不是听不到；扑上台的人，他也不是没察觉。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了结一切！ 地上奄奄一息的北岛介一，只差一步就能彻底解决了！ “师叔，师父，何叔……你们九泉之下，看着小锋，让这恶徒恶贯满盈吧！” 呼！ 蓄集身体所有残存力量的一拳，狂挥而下！ 拳出的刹那，洪锋终于到了极限，视线迅速模糊起来。 恍惚间，李大锤、老村长和何仰，带着笑容走到了他面前，和他说着什么，却怎也听不清。 洪锋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们，然而他们却一转身，远远而去。 不要走…… “记住，好好活下去！” 老村长那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如此清晰。 “不要死啊！” 洪锋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只见周围都是房子，自己似乎从一个遥远的梦境中醒来，一时间什么也记不得。 “洪锋哥你醒了！太好了！”一个声音激动地响起。 “小点声！别惊动了日本人和二狗子！”另一个声音慌忙提醒。 “别怕，他们现在没头苍蝇一样，应该还没追上来。”又一个声音响起。 洪锋的记忆慢慢回来。 记得一刹那前，最后看到的东西还是北岛介一，而他正要杀了对方。可是现在自己显然没在校武台上了，难道刚才自己终于撑不住、痛晕过去了？ 等等，这几个声音，难道是…… “胖小，是……是你们吗？”洪锋虚弱地道。 “是我们！洪锋哥你吓死我们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哈哈！”胖小的胖脸出现在洪锋视野上方，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 他清楚感觉到身上每一个伤处的疼痛，那让他几乎没法保持清醒。尤其是肋骨的伤势，非常严重，为了杀北岛介一，他付出的代价，远非一般人想象。 等等，北岛介一？ 洪锋猛地振身而起，厉声道：“北岛介一呢？我要杀了他！” 三人吓了一跳，过了片刻，胖小才忙道：“那家伙已经死了！” 一旁的小五点头道：“没错，洪锋哥你不记得了吗？你昏过去前，一拳打穿了那家伙的胸膛，捏爆了他的黑心！” 洪锋刚鼓起的一口气，登时泄了下来，软软倒下。 众人无不吓了一跳，胖小慌忙把他扶住。 “我……我爹娘呢？”洪锋艰难地道。 “小锋，娘……娘在这。”熟悉的声音传来，洪锋勉强转头，才看到母亲靠在一堵墙边，虽然没啥精神，但比他的情况好多了。 “还有洪叔，也在这，不过昏过去了。”一旁的瘦子赶紧说道。 “那……那就好……”洪锋彻底放下了心，喃喃地道，视野再次模糊起来。 “别闲聊了，快找地方躲起来！”小五的声音响起。 “就是，城门已经关了，现在出不去，再不躲起来，回头就完了！”瘦子紧张地道。 “对！不过，躲哪好呢？”胖小挠挠头。 “去……去城西……”洪锋有气无力地道。 “城西？” 三人面面相觑。 周围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北校武台上，清田新助带着十来个日本兵，脸色铁青地看着台上北岛介一的尸体。 他知道会看到尸体，但万万没想到，看到的尸体不是洪锋的，竟是北岛介一的！ 这意味着，他豁出一切的赌搏，彻底赌输了！ 他要面对的，不是光明的前途，而是井上大佐的怒火，和再没半点前途的军涯！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那个支那人洪锋所赐！ “八嘎牙路！到底怎么回事！”清田新助咆哮道。 “太……太君，洪锋杀……杀了北岛太君！是我们失职，来不及救人，太君饶命！”一旁，徐仲年战战兢兢地道。 “我杀了你！”清田新助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一拔枪，霍然指向徐仲年。 徐仲年不禁脸色剧变。 糟糕！ 这家伙这么生气，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他太清楚了，自己等保安队的人，在这些日本人眼里，根本狗屁不如！ 失误了，自己该预料到可能发生这种事，不该这么急着过来献殷勤！ “队长！队长！我知道那些家伙去哪了！” 一个大叫声传来。 清田新助一震，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保安队的汉奸正朝这边飞奔。 徐仲年死里逃生，暗出一背冷汗，忙道：“太君，让我将功赎罪，把那个家伙抓回来给北岛太君报仇！” 清田新助冷冷道：“用不着你！这件事，我亲自处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命在旦夕 一路上，洪锋听胖小说完了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他们三个那天被他打晕，后来醒来后，到沧州城一看，才发现已经城门关闭，他们想进去也没办法。 后来他们在外面等了几天，直到日本人重新开了城门，他们才设法混了进来，结果就知道了北岛介一要在校武台摆擂的事。 洪锋上午找过晓妍后，去找过胖小他们，但却没找到人，现在才知道原来错过了。 三人找不着洪锋，商量了一下，干脆混进了被保安队拉去围观的老百姓中，看到了后来的事。 之后，看到北岛介一将死，三人知道情况紧急，趁着一个汉奸不注意，打倒他抢了他的枪，然后胡乱开了一枪，制造了混乱，然后趁机上台救洪锋一家三口。 “这玩意儿太难耍了，弄半天才打出枪子儿来，还差点打伤我自己。”背着洪锋的胖小心有余悸地道。 “得了吧！胖哥你要是让我来，保管不会出这种事！我可是行家！”背着洪父的小五得意洋洋地道。 “吹！你可劲儿吹！”胖小撇撇嘴。 “咦？你们听后面，是不是有车子的声音？”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瘦子突然道。 三人登时停了下来，凝神听了听，果然听到了隐约的车声。 “不会是来追咱们的吧？”小五色变道。 “跑！这离那地方已经不远了，快跑！”胖小急道，再顾不上洪锋的伤势，发足狂奔起来。 后方三十多米外的街角处，一名一直跟着他们的保安队汉奸不禁急了，眼见他们开始加速，顾不上再躲藏，掏出枪对着天上猛开一枪。 砰！ “站住！给我站住！”那汉奸跑了出来，追向胖小他们。 “糟糕！是保安队的狗汉奸！”小五往回瞄了一眼，脸色大变。 “咱们太大意了！这狗汉奸肯定是早就跟上了咱们！”瘦子气喘吁吁地叫道。 “不要慌！快到了！到那就安全了！”胖小力气最大，跑得最快。 砰！砰！砰！ 后方那汉奸也不敢追得太近，一边跑，一边每隔一会儿就开枪，用枪声为后面已经追来的同伙指示方向。 “到了！”胖小突然惊喜地叫道。 蓬！ 他背着洪锋，直接拿身体撞破前门，扑了进去。 “井……井口！”洪锋艰难地道，一路上的颠簸，每一下都带来他身上的剧痛，但他硬是撑着，一声也不吭。 几个人慌忙跑到院子一角的凉亭处，那入口昨晚洪锋和李冬梅进入后没有封上，正好直接使用。 “瘦子堵住门！小五你先下去，我把洪叔他们一个个送下去，你给我接着！”胖小一边吩咐，一边忙碌起来。 宅外，那追来的汉奸累得气喘吁吁，眼见洪锋等人进了这民宅，不惊反喜，停了下来。 这些家伙慌不择路，跑到这里面去了，这下看他们还怎么逃！ 不片刻，清田新助带着人赶到，一声令下，跟来的保安队立刻把整个宅子全围住。 “太君，他们就在里面，没有出来！”那汉奸点头哈腰地道。 “进去！”清田新助杀气腾腾地道，拔出枪来。 蓬！ 房子的前门再次被撞破，一群日本兵冲了进去。 但房子里却空无一人。 “八嘎！人呢？”清田新助把那跟踪的汉奸扯了过来，怒吼道。 “太太太君，他们真进了这里，我真不骗您……”那汉奸吓坏了。 砰！ 清田新助冲着他脑袋来了一枪，那汉奸连声惨叫都没有，直接一命归西。 “这里有口井，还有血迹！”突然有日本兵叫道。 清田新助眼前一亮，没看那倒下去的汉奸半眼，转身大步走向凉亭。 地道内，胖小等三人背着洪家三口亡命而奔。 瘦子最后一个下井，刚下去就听到了日本人撞门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掉井里。这些要命的恶煞现在就追在后面，尽管他们已经累得半死，也不得不亡命逃跑。 洪锋一路强撑着没昏过去，不断指点胖小路线，快到出口时，胖小突然一下停了下来，色变道：“前面有人！” 井下，清田新助进了地道，吃惊地看着周围。 沧州城下，竟然有这种规模的地道，这要是被游击队的人掌握，绝对是灾难！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洪锋！ “八嘎！给我搜！搜不到人，统统枪毙！”清田新助咆哮着道。 “报告！不用搜……”一个日本兵忙道。 “违抗军令，该死！”清田新助吼叫着直接拿枪指住那日本兵的头。 “不不不！我是说，只要跟着血迹走，就能找到他们，不……不用分散兵力去搜！”那日本兵吓得脸上血色全消，慌忙解释。 清田新助稍微冷静下来，愣了一下。 北岛介一的死，给他带来的打击实在太大，他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过了片刻，他再次吼起来：“那还不赶紧追！” 大运河边，所有铁箱刚刚被装上马车，在河边负责警戒的游击队员突然吹响了口哨。 那表示有异常情况，刘副团长脸色一变，打个手势，小钟忙催促所有马车赶紧进林子。 刘副团长猫着腰小跑到河边，那负责警戒的游击队员伏在岸边的草丛中低声道：“又有日本人的船！” 刘副团长伏在草丛里，朝河上眺望过去，也不禁微微一震。 之前那还只是一艘船而已，现在这居然有三艘之多！ “恐怕是井上联队的主力回来了！”刘副团长沉声道。 “那该怎么办？”旁边的游击队员紧张地道。他们这点人手，平时可以分散游击，可是现在带着这么一大批宝藏，行走既慢，又没办法散开，是明显的打击目标，日本人要是追来，除非不要宝藏，否则他们就完了！ “别急，先观察一下，他们如果不停船，就说明不是针对咱们来的，没事。”刘副团长沉着地道。 就在这时，三艘船中的一艘，突然明显地减慢了船速。 刘副团长登时色变。 糟了！ 对方肯定是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情况！ 沧州城外不远处，胖小等人终于从地道内出来，累得暂时在林子里就地休息。 “累……累死我了！”胖小气喘吁吁地瘫在那，实在是跑不动了。 小五和瘦子跟他差不多，浑身都被汗水浸了个透。 “不能歇，日本人快追上来了！”李冬梅沉着地道。 “我实在特么是跑不动了，先……先休息一会儿。”胖小精疲力尽地道。 李冬梅蹙起双眉，但也只能让他们休息。 背着个大活人，城里跑了几里地不说，地道里又跑几里地，就是个铁人，也受不了啊！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有日本人，没想到是冬梅姐你。”一旁小五放下了背上的人，靠着树边喘边笑。 “我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没想到会撞上你们。洪锋兄弟这伤太重，必须赶紧设法医治，不然久了怕是……”李冬梅忧心忡忡地看着洪锋。她原本是想从地道回沧州，没曾想半道上遇上。 “带着我是……是累赘，要……要还是兄弟，就放下我，自……自己逃。不……不然，都得完蛋……”洪锋吃力地道。 “放屁！我要是抛下你，还特么叫啥兄弟？”胖小火了。 “对！洪锋哥你要再说这话，可别怪我忍不住想揍你！”小五也瞪圆了眼睛。 洪锋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好，那咱们兄弟就同……同生共死！” “行了，再不走，日本人真追上来了。”李冬梅忍不住提醒道。 “围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句，瞬间让众人一僵，同时转头看去时，只见大队人从地道出口处蜂拥而出，迅速散开，把七人团团围住！ 洪锋等人无不心内一沉。 终于还是没能逃出生天，看来老天真的是要亡他们！ 清田新助一脸杀气地站在那，狰然道：“杀了北岛先生，你们还想活着离开？做梦！” 第一百三十二章 意外的援兵 “太君，现在就宰了他们吗？”一个汉奸谄媚地道。 “不要急，这个洪锋和他父母杀掉，其它人都给我抓起来！”清田新助狞笑道。 看到李冬梅时，他猛地记了起来，这个女人，是游击队的人！ 这让他已经绝望的心又有了一丝希望，如果抓到游击队的人交给井上大佐，说不定能将功补过！ 到时候，他就又有希望了！ “是！”那汉奸是保安四队的副队长，因为徐仲年被清田新助斥责而不敢跟来，所以由他带队跟着清田新助。这么好的机会，可以直接向太君讨好，他哪会错过？说不定搞好了事，回去三队那个现在还空缺的队长位置，就是他的了！ 就在这刻，蓦地一声——砰！ 所有人都是一惊时，清田新助双膝一低，跪了下去。 “太君！”旁边的人无不惊呼起来。 只见清田新助额头中心处，赫然一个血窟窿！ 李冬梅等人刚刚绝望的心瞬间复苏，她紧张地朝清田新助对着的方向看去，那边正是子弹来的方向。 扑！ 清田新助向前仆倒，圆睁着双眼，再没半点生息。 “趴下！”李冬梅已经看清怎么回事，登时惊喜地转头对着胖小等人低呼声。 胖小毫不犹豫，按着洪锋的趴到了地上。 周围小五等人虽然同样莫名其妙，但也纷纷跟着趴下。 “怎……怎么回事！是谁杀了太君！”四队的副队长仍没能反应过来，惊恐地叫道。 砰砰砰砰…… 枪声突然大起！ 惨叫声随即疯狂升空，在整个林子里窜飞！ “是……是游击队，啊！” “快还击！快！” “完了！快跑！” …… 鬼哭狼嚎中，猝不及防的保安队和日本兵狼狈奔命，连还击都顾不上！ 胖小等人又喜又惊，趴在地上，死命把头埋低，生怕就被流弹打中。 唯有李冬梅虽然趴在地上，但仍冷静地举枪，东一枪西一枪，将逃窜的敌人消灭了好几个。 洪锋一直苦苦支撑的神经终于再撑不下去，意识迅速模糊。 终于得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洪锋耳边隐约听到了声音。 “……不尽快送医的话，他的性命恐怕……” “但现在日军一直追在后面，哪有办法送他去就医？” “唉，没办法的话，就只能看他自己命够不够硬了。” 随即一切动静消失，他再次昏迷过去。 迷迷糊糊中，似乎又看到了师父等人，脸上带着担忧的神情，不断地对他说着啥，但就是听不清。 他努力想要向师父等人靠近，可是无论他怎么向前走，都没法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他越来越焦急，忍不住叫道：“师父！你们等等我！” “咦？他醒了！”一个女声惊喜地响起。 随即是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接近。 洪锋勉强睁开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看清几张熟悉的面孔。 “洪锋哥！你总算醒了！昏迷了整整两天，吓死我了！”胖小惊喜地道。 “我……我要喝水……”洪锋吃力地道。 “水来了！”李冬梅拿着个金属水壶递来。 等到洪锋喝了水，精神状况稳定了点，一人走到他旁边，笑道：“洪锋兄弟，还认得我吗？” 洪锋凝神看去，立刻记了起来，不由愕然：“是赵叔！” 来的不是别人，赫然是当日被他救过的赵大同！ 那天分别后，赵大同说要去找红军，洪锋以为或许这辈子就再没见面的机会，没想到居然会重逢。 赵大同爽朗一笑，道：“真想不到，洪老弟你命这么硬，还以为你撑不过来呢！” 胖小心有余悸地道：“就是！这两天真吓死我们几个了，洪锋哥你伤这么重，现在又不能送医，唉，幸好没事。” 李冬梅叹道：“现在还不能大意，洪锋你的伤只是简单做了处理，只靠这些山草药远远不够。可惜，现在日本人把山区封锁了，暂时出不去。” 洪锋听得云里雾里，先问清父母，知道两老都没事后，才疑惑地道：“赵叔怎……怎么会在这的？” 胖小眉飞色舞地道：“多亏了他，带着红军来救了咱们，不然那天咱们就完了！” 过了好一会儿，洪锋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天被清田新助带人围住后，竟是赵大同带着人杀到，全歼了那些保安队和日本兵，将他们救下。 他带的人马，赫然是红军的人！ 当日分别后，赵大同带着受伤的女儿去了石家庄，机缘巧合下，解除了红军九团的一个大危机，顺势加入了红军。 之后，在和日军的作战中，他更是屡屡立功，尽管时间还不长，却已积功接替了一位牺牲的排长，手下有三十来位弟兄。 这次会到沧州来，是因为红军方面察觉了井上联队的异动，所以派他先来打探情况。不曾想，却在那林子里巧遇被困住的洪锋和李冬梅等人。 之后，赵大同和李冬梅带着人赶去和刘副团长会合，不想前脚刚刚踏入山区，后脚沧州城的日军就追了上来。 而更麻烦的是，这次来的并不是沧州城之前那些守军，赫然是从前线赶回来的井上联队！ 坐阵的不是别人，正是井上雄男大佐自己。 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正是这批宝藏，井上雄男出动了他能调动的所有军力，超过三千人，将这片山区呈扇形包围，逼着他们红军游击队的人，不断往深山区躲避。 但是，到了山区，马车前进的速度大幅减慢，反而成了拖累。因此，刘副团长当机立断，分出一半人手继续保护宝藏和伤员前行，另一半人手，则由他带着断后，不断游击掩护，混淆敌人的视线。 这一招确实起到了效果，日军错估山里的红军人数，减慢了搜索速度，让他们得到了喘息的空间。否则的话，他们这百人不到的人手，早就被过三千人手的日军联队生吞。 但这也已经到了极限。 “再这样下去，不但宝藏会被夺回去，我们恐怕也……”赵大同说到这里，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不要这么悲观，从上午的枪声来判断，敌人没有找到方向，我们还有缓冲的余地。”李冬梅镇定地道。 “对，李同志你说得对，是我的觉悟还不够！哈哈，就算死了又怎么样？反正我杀过的日本人，早就够本了！”赵大同哈哈大笑。 “等等，小五和……和瘦子呢？”洪锋忽然问道。 “他们自愿跟着刘副团长一起加入断后队伍，你要是想见他们，暂时还不行。”李冬梅说道。 “要不是洪锋哥你需要照顾，这边也需要人手，我也跟着去了！”胖小叹道。 洪锋忽地振身而起。 两边的人慌忙帮忙。 洪锋坐起了身，好一会儿才忍下胸腹间的疼痛，道：“我的伤已经没大碍了，你们需要人手，以后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负责，不用再麻烦你们了。” 胖小失声道：“你胡扯个啥！” 李冬梅却道：“洪锋，我知道你是不想成为拖累，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红军，绝对不会抛下自己人不管！我相信如果换了是你，也一定会这样对待我们！” 洪锋正要说话，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奇异的鸟叫声。 在场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瞬间色变。 李冬梅厉声道：“有敌人靠近，立刻组织防御阵型，无论来的是谁，无论来了多少人，我们都要保住这批宝藏！”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绝命之战 正午时候，从山顶看过去，连绵的山区内，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呵呵，找到了！”野边泉放下望远镜，舔了舔嘴唇，眼里透出贪婪的光。 苦苦追了对方两天，中途多次被其断后的部队迷惑了视线，十多次折转，外加超过五十人因为不熟悉地形而导致的受伤，现在这一切，全都值得了。 对方护送宝藏的队伍，就在前面这个山谷中。 要离开这山谷，一共就三个可能性，从东侧或者西侧的谷口，或者从南侧的矮丘翻山而过。 但现在这三个出口，已经全部被皇军掌控。 这次他带来的人手，除了自己的中队外，还有伊藤井、清田新助两个中队的兵力，加起来超过七百人，将近一个大队的军力，要完成这样一次小围剿，简直绰绰有余！ 尤其是他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从上往下看时，一副军用望远镜，已经能让他清楚掌握到那批宝藏所在的位置，更有利于他的针对性布置。 野边泉抬眼看向远处。 此时，井上大佐应该还带着两个大队，被那批断后的红军牵扯在至少二十多里外的区域，休想能在短时间内赶过来，因此在这里，他野边中队长，就是最高的指挥官。这个功劳，谁也不能从他手里抢走！ 这批宝藏，带给他的可不只是在井上大佐面前立个功而已，这是能够让他在军部那边大大露脸的赫赫巨功！ 深吸一口气，野边泉手一挥。 围猎，开始了！ 山谷中，李冬梅、赵大同等人早已在作战位置就绪。 选择这个山谷做为临时歇脚点，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地形复杂，有多个地点，可以做为守御的堡垒式作战点。 她不是不知道从周围的高峰，可以看到谷中的情况，而是知道对方即使能看到，在这种距离上，也不具备足够的远程攻击能力，在眼下几乎没有多余选择的情况下，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了。 对方只能从地面掩杀过来，那时，他们就会发现，这里天然的防御屏障，会带给他们什么样的灾难！ 以现有的人手，即使对方是十倍于他们的兵力，他们也有把握能守得住！ 蓦地，奇异的鸟叫声响起。 那是游击队独特的联络信号，三长两短，表示东侧已经有敌人进到射程内。 李冬梅长吁一口气，嘬唇为哨。 啾！啾——啾！ 作战开始！ 同一时间，洪锋和胖小等非参战人员，藏在山谷中央的一个小山洞内。 说是山洞，其实也就三米许的深度，只要有人走到洞前，立刻就会发现他们的存在。 而且留守的人员，除了洪锋一家三口和胖小，也只有两名无法参战的伤员，一共就五个人。 其它但凡还有作战能力的人，都已经出去了。 “洪锋哥，你说，咱们能逃脱吗？”胖小忽然问道。 “怎么，你怕了？”洪锋吃力地道。 “胡扯！我胖小怎么可能怕！我就是问问。唉，这些游击队的人，不会为了保命，把咱们扔这儿，自个儿跑了吧？”胖小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怕旁边两个伤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游击队员听到。 “告诉我，咱们被日本人和汉奸围住的时候，是谁救了咱们？”洪锋不答反问。 “是红军。”胖小一愕，但仍答了出来。 “老村长被杀、我被困住的时候，是谁救了我？”洪锋再问。 “是红军。”胖小挠挠头。 “大运河边，你被日本人抓住，是谁救了你？小黄山上，我被一只耳和土匪困住，又是谁救了我？大运河上，我们去偷日本人的粮食，又是谁帮咱们引开日本人的注意力？”洪锋连珠炮一般，一口气问了出来。 “都是红军，你问这些干啥？”胖小愣愣地道。 “在脑子里把这些过一遍，再问问自己，红军会不会把咱们扔这儿，自个儿跑掉。”洪锋闭上了眼睛。 胖小一个人懵在那。 的确，假如他们真是这样的人，当初又怎会做那些事呢？ 砰！ 外面，闷闷的枪声突然传来。 胖小等人一惊时，洪锋没有睁开眼，喃喃地道：“开始了。” 太阳渐渐往西而落，当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时，一轮圆月，自东而起，将山谷内洒上一层银辉。 然而银辉之下，却是遍山遍野的尸首和鲜血！ 枪声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停歇，山谷外围，在游击队的防线外，至少留下了超过二百具日本兵的尸体。 然而与此同时，游击队在这的三十来人，也已经折扣得差不多了。 让李冬梅和赵大同绝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方的强攻，从中午开始就没停过，尽管损失了二百来人，但却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这让他们意识到一件事。 对方这次来的人，恐怕比他们预料中还要多，何只是十倍！ “冬梅同志！这样下去不行啊！”离李冬梅不到十米远的赵大同在掩体下伏低了头，一边把最后的弹匣换上，一边冲着她大吼。 李冬梅作战经验远比他更丰富，哪会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然而，她也没有第二个办法，山谷四周，现在肯定已经被封死，就算抛下宝藏，全力突围，凭他们现在的的兵力，也只有死路一条。 李冬梅转头看向后方，但在林木的遮挡下，她只能听到不同方向传来的枪声，却看不到那些和她同生共死多年的战士兄弟！ 她知道，其中有一些她熟悉的面孔，现在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她，能付出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唯一的路，已经摆在眼前。 “同志们！就算打光最后一发子弹，也绝对不能让鬼子越过我们的防……” 砰！ 十米外，赵大同眼睛瞬间睁到最圆，几乎从眼眶内瞪出来。 “冬梅同志！” 这撕心裂肺的一声，瞬间吸引了近处三名游击队队员的注意，他们全都转头看向话声嘎止的李冬梅。 刹那间，他们周围的世界仿佛全都凝固，连时间也不再前行。 掩体后，李冬梅以一个向后仰头的姿势，僵在那没有动作。她美丽的眼睛，神采正迅速消失，坚毅的被一抹从额头渗落的艳红慢慢覆满。 “队——长！” 悲恸到极致的嘶吼，几乎是同时从三人口中响起，瞬间穿破枪声布成的声网，送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山洞内，洪锋突然一睁眼，猛地振起身，不顾一切地扑到洞外，瞬间石化！ 李冬梅的位置离山洞不到二十米，从他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她。 这一刻，所有一切都被遗忘，在他眼中，只剩那曾经为了他，不惜孤身犯险的女子。 “冬……冬梅姐……”洪锋颤抖着喃喃地道，“扑”地一声，跪落在地。 “老子特么跟你们拼了！”三名游击队员中的一名，胀.红了脸，从掩体后冲了出去，没冲两步，就被十多颗子弹打穿了身体。 但在倒地前，他仍朝着最近的日本兵不断射击，至少三人比他还早倒了地。 赵大同最先清醒过来，吼道：“别冲动！守紧防线！” 另两名游击队的队员一震回神，转头继续向冲上来的日本兵射击，然而眼泪已经滚落脸颊。 洪锋猛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拖着还没好的伤腿，朝前走去。 跟出来的胖小急了，上前想要拉住他：“洪锋哥！前面危险！” 洪锋一甩手，甩开了他，慢慢地一步步走向李冬梅，每一步，脑海中都闪过这位红军女战士、游击队队长的点点滴滴。 从最初帮他们分散日军的注意力，到后来不惜以身犯险，冬梅姐对他洪锋的好，他从没有忘记过。 事实上，她不欠他的，什么救命之恩，她早就还清了。但她仍然对他那样好，就像真的当他是自己亲弟弟一样。 这样的一个好人，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在大好年华，就这样离开这世界！ 不！ 枪声不断响起，每一声都像是追魂的阎王，在洪锋身边掠过。 一步一步，终于到了李冬梅的身后，洪锋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按在她肩上。 李冬梅应触而倒，向后倒进他怀内，被他单臂搂住。 “冬梅姐！”洪锋半跪在地，看着怀内的她，心痛如绞。 双眸仍然睁着的她，额心那团鲜红，仿佛新点的美人朱砂，那样刺眼。 然而生命却已经从她身上离开，他再听不到她的任何回应。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绝处逢生 山洞口，胖小急得直跳脚，想过去，又担心洞里的洪母洪父。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周围的枪声减弱了不少。 胖小一愣，忍不住走出山洞，站在一个大铁箱上，朝周围看去，登时剧震。 从他的位置，能看到过半的游击队防线，此时此刻，纵目所及，已经看不到哪怕一个活着的游击队员！ “完了……”胖小喃喃地道。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枪声减弱。 那是因为游击队的人，已经几乎全都牺牲了，再没人守住防线，日本兵很快就会冲过来。 前方的掩体后，赵大同打出了最后一发子弹，看向周围，这才发觉除了他之外，再没半个游击队的人活着。 他心里一凉，看向不远处抱着李冬梅尸身瘫坐在地上的洪锋，一咬牙，拔出插在靴上的短刀，霍然站起身，扑到了洪锋旁边。 砰砰！ 两声枪响，子弹几乎是擦着他脑袋边上而过。 赵大同挡到洪锋面前，转身对着防线外吼道：“狗日的日本鬼子，有种来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要杀日本鬼子！” 不远处，胖小惊醒过来，再看了周围一眼，钢牙一咬，从铁箱上跳下来，飞快地扑到了赵大同旁边，手里捡了块石头，大声道：“赵大叔，我和你一起死！” 赵大同哈哈一笑：“不！不是一起死，我们一起杀敌！谁敢靠近，我们就宰了他……啊！” 枪声再起时，赵大同一声痛叫，捂着右肩倒地，鲜血从指缝间淌落！ “赵大叔……啊！”胖小惊叫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左腿突然像被巨锤锤中，整个人被子弹的惯性带得摔翻在地，大腿上鲜血狂涌！ 洪锋一个激灵，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抬头看了一眼。 纷杂的脚步声迅速接近，上百日本兵，从四面八方围来，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枪口几乎指在他们身上。 “三个俘虏，抓起来！”一名日军小队长用日本话吼了一句。 五六个日本兵立刻把步枪挎了起来，抢上前去，准备把三人全绑起来。 刷刷刷！ 三声轻快的破空声中，寒影闪过，其中三名日本兵捂着沽沽冒血的喉咙，不能置信地跪倒，随即倒了下去！ 周围的日本兵无不大骇，吓得朝后退了一步。 洪锋单手抓着刚刚从地上捡起的、赵大同中枪后掉落在地的短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目光仿佛带着腊冬寒意，死死盯着那小队长，一字一字地道：“要抓他们，你得先杀了我！” 那小队长惊怒交加，骂了一句“可恶”，猛地抬起手中的枪，指向洪锋额头正中，却触到了他的双眼，登时心中一颤。 那双眼睛，没有害怕，也没有绝望，只剩清冽的杀意，令他即使只是看着，也感觉仿佛正被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割着自己身上的皮肉、筋骨甚至内脏！ 好可怕的目光！ 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又羞又恼，吼道：“不要俘虏，杀了他们！” 周围的日本兵登时手指扣上扳机。 洪锋仿佛没看到这些枪口，沉声道：“胖小！下辈子，咱们还是兄弟！赵大叔，十八年后，我陪你一起再杀小鬼子！” 地上，胖小和赵大同压住了自己的痛叫，拼尽全力，强撑着站了起来，均是眼眶通红。 “好！” 洪锋长舒一口气，一身残余力道，在这刻全部汇集。 就算死，他也要再拉两个陪葬！ 就在他准备前扑的刹那，忽地——砰砰砰砰…… 炒豆子一般的连串枪声，突然从外围传来。 在场的所有日本兵均是大惊，纷纷转头看向后方。 洪锋和胖小、赵大同三人也听到了那动静，同时愣住。 这枪声，难道是…… “戒备！戒备！有敌人！”日本兵中，不知道是谁仓皇地吼叫起来。 “还击！”那日本小队长剧震叫道。 忽然间，刚才还对着洪锋等人的枪口，全部调头向外，上百日本兵仓皇地朝着来路扑去，边跑边开枪。 “是……是援军！我们有救了！”胖小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低呼一声。 “而且听这动静，来的人不少！”赵大同也反应过来，万万没想到，在濒死的绝镜中，竟然看到了希望。 洪锋吃惊地看向周围。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来援？刘副团长？可是他手下也只有几十人而已。 圆月升上中天时，持续了小半夜的战事终告结束。 周围的枪声完全停下来后，周围陷入一片静寂。 赵大同忍着肩伤，出了山洞，出了防线。 走了没多远，前方有人叫道：“赵大同同志！” 赵大同定睛看去，登时大喜道：“刘副团长！果然是你！” 刘副团长健步如飞地迎了过来，关心地道：“你受伤了？” 在他身后，上百名红军战士正逐具确认地上鬼子尸体的情况，避免有漏网之鱼。 赵大同看到这幕，迫不及待地道：“先别管我，说说怎么回事，你从哪调来这么多人手的？” 刘副团长笑道：“不是调来的，是别人给我送来的，哈哈！” 赵大同大惑不解：“啥？送来的？谁？” 刘副团长欣然道：“还有谁，当然是咱们九团的李大团长啊！不过，现在他不在这，他正带着九团的主力，和井上雄男的主力军，在东山那边展开激战。” 原来，刘副团长和他们一样，黄昏的时候陷入了困境。 不过，他们的情况更加凶险，井上雄男带的主力军人数超过二千，围了他们一个水泄不通。 但就在井上雄男还没展开最后的围剿时，李团长突然如神兵天降，出现在日军后方，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井上雄男不得已下，只得重新布置攻防，刘副团长趁带着手下残余的十多人，从包围圈中突围出来，和李团长会合。 之后，李团长直接分三百人，让刘副团长回来支援，险险赶上。 一来野边泉带领的三个中队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二来红军远比这些外来人熟悉地形，占据了地利，数次交手下，歼灭了对手超过三百人，俘虏了近百日军。 连野边泉中队长，也在中枪之后，被红军俘虏。他这样的中层军官，可以说是最好的情报源，俘虏了一个他，比俘虏一百个一般士兵还要有用！ “这一次，李团长决定了，要把井上联队的兵力全歼！”刘副团长最后振奋地道。 “什么！可是九团的兄弟，现在怕也只有千把人吧？井上雄男那家伙手上得有三千来人，怎么个全歼法？”赵大同剧震道。事实上他的估算还乐观了，九团之前是在前线和日军主力缠战，损失不小，而且又分了人手给刘副团长，李团长手上估计也就剩七百来人。 以七百来人对近三千人，还想全歼对方？ 刘副团长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一件事，就是咱们这位李团长，说过的话，绝对会做到！等着吧！最迟明天晚上，主力战场那边就会传来消息了。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保护好宝藏，把它们运走！对了，冬梅同志呢？怎么不见她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重要的事 赵大同一震，张开了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刘副团长看着他这神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赵大同同志！我命令你，告诉我，李冬梅同志在哪呢？她是什么……什么情况！”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已经无法压制地颤抖起来。 赵大同哽咽道：“李冬梅同志她，她，她……” 刘副团长猛地一把推开他，大步朝着堆满铁箱的那边而去。 赵大同眼眶大红，转身跟在他后面。 不多时，刘副团长已经到了山洞前，停了下来。 洞内，借着外面满月的一点光亮，映出众人的轮廓。 洪锋倚着洞壁坐着，怀内抱着一具曾经充满活力、现在却只剩冰冷的躯体。 “不……”刘副团长嘴唇颤抖着，喃喃地吐出这个字。 洪锋慢慢转头，看向他。 “冬梅姐，她……她牺牲了……” 短短几个字，却像千斤重担一样。 刘副团长艰难地抬脚，走进洞内，在洪锋旁边跪下，伸出颤抖的手，将李冬梅的尸身抱了过来。 已经冰冷的身躯，紧紧地靠进了他怀里，仿佛过去无数次那样。只不过，这次她不再有那娇羞的神情。 “冬梅，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两行男儿泪，从刘副团长眼眶中滚落。 恍惚间，又似回到了过去。 洪锋和胖小清楚感觉到他的悲痛，那有泪无声的痛哭中，透出他等闲不外露的铁汉柔情。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钟人还没到，声音先到：“副团！我又抓到一个装死的鬼子！副……” 后面的话没能吐出来，却是小钟已经扑到洞前，看到了眼前这幕，僵在了那儿。 刘副团长没有理睬他，颤巍巍地站起来，将李冬梅的尸身抱起，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山洞。 洪锋心中悲痛难抑，拳头狠狠握紧。 胖小站了起来，走到小钟旁边，低声道：“刘副团长要带冬梅姐到哪去？” 小钟惨然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冬梅姐的死，他一定比我们谁都更伤心。” 胖小吃惊地道：“难道刘副团长喜欢冬梅姐？” 小钟泪水已经滑落，他擦了一把，哽咽道：“副团是小月月的爸爸……他们早就结婚了，因为抗日救国，平时很少谈情说爱。他们约定，等到抗日成功，会一起回到家乡，好好地过日子，可是……可是……现在冬梅姐再回不去了……” 一旁，洪锋听得微微一震，脑海中闪过小月月那可爱的脸蛋，另一股悲恸涌了上来，血气登时翻涌起来。他眼前一黑，斜斜倒下。 恍惚中，他仿佛来到了一处民家，隔窗看到点着油灯的屋子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正拉着一位老妇，追问妈妈在哪…… 等洪锋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们仍在原地没有离开，红军还要收拾残局，残留的枪支弹药甚至钢盔军靴等，全都是重要的军资，不能浪费。 洪锋一醒来，就先问刘副团长和李冬梅的情况，胖小还没回答，却见刘副团长从洞外走了进来，眼中虽然仍然隐着一抹或许永远都没办法抹去的悲痛，但整个人却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刘副团长，你……你没事吧？”洪锋下意识地问道。 “不，我有事。”刘副团长平静地道。 “啊？”洪锋吃惊地看着他。 “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还要去做。这不仅是为我自己，更是为了冬梅。我没有时间继续伤痛，我要把她的遗愿完成。”刘副团长平静得有点令人心颤。 “啥……啥事？”一旁的胖小问道。 “赶走倭寇，还我河山！”刘副团长重重吐出这八个字。 洪锋和胖小均是一震。 没错，这确实是冬梅姐最大的愿望！ 忽然间，一股敬意油然而生。 这要多么大的毅力，才能压下那失去至爱的悲痛，将所有力量，全部投入国家大事中？ 刘副团长默然片刻，才道：“说正事吧，抱歉，洪锋兄弟，胖小兄弟，我来，有一个坏消息要跟你们说。” 两人回过神来，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不安的感觉。 “啥坏消息？”胖小紧张地问道。 刘副团长来回看了看他们两人，沉痛地道：“瘦子兄弟，他……他不幸为了国家，壮烈牺牲了！” 两人同时剧震。 什么！ 东山战役，持续了一天多才告结束。 最终井上联队并没有被全歼，剩了四百来人，狼狈地从东山逃离，龟缩回沧州。 但此役日军连尸体带俘虏，损失了近两千多人，可谓损失惨重。而且，井上雄男大佐也在此役被击杀。借着地利和出其不意，红军方面损伤要远远低于这个数字，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漂亮仗。 战役结束后，李团长亲自带人，将运河宝藏运走。这批数额巨大的沉金，终于要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为红军的抗日行动发光发热。 战役结束后，伤势沉重的洪锋没有回东村，被送到了红军的战地医院，接受了治疗。 与他一同接受治疗的，还有小五。 那天战场上，瘦子不幸罹难，小五运气好一点，没有死在战场上，但却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左腿。 一个多月后，东村村口。 夏晓妍坐在村口的大石上，屈着双腿，将下巴轻轻放在膝盖上，双手抱住了腿。 洪父洪母在半个多月前，就已经回来了。从他们口中，她知道洪锋现在伤势恢复稳定，并没有大碍，但看不到他，她的心里总不踏实。 这些天来，她每天都会到村口张望，希望能看到洪锋回来。但每次等到天黑，都只能失望而归。 看着西边日头快要落到山后，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又要等个空了。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忽然从她后面伸了出来，轻轻捂住她的眼睛，道：“猜猜我是谁？” 吓了一跳的夏晓妍听到那声音，登时僵住。 良久，她才抬起手，抓住那双温暖的大手，颤声道：“锋哥，你终于……终于回来啦！” 身后的洪锋将她轻轻扳入怀内，柔声道：“我回来了！” 夏晓妍顺从地靠在他怀里，两行珠泪滚落过俏丽的脸颊。 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和担忧，终于得到了回报，心爱的人终于平安归来，让她忘了其它一切，只想和他在一起。 洪锋将她轻轻抱着，犹豫了好一会儿，心里还有一句话终于还是没说出来。 算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光明的方向 三个月后，东村后面的河滩上。 呼！呼！呼！ 洪锋一身短打扮，起拳落脚，左掌右肘，一招一招，演练着八极拳。 仗着年轻力壮，加上红军给的一些药物，他的伤势恢复得非常快，基本上已经痊愈。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发力，但日常生活，基本上已经恢复正常。 时已入冬，一旁的夏晓妍都已经穿上了棉袄，看着他心疼地道：“你真不冷么？” 洪锋正好一套拳练过，收了拳，转身走到她面前，笑道：“我真不冷！不信你也打套拳，你就知道冷不冷了。” 夏晓妍嫣然一笑：“我哪会打拳？” 洪锋挠挠头：“这倒是，要不我教你？” 夏晓妍俏皮地吐吐舌头：“那算了吧，我可学不会。” 洪锋看着她可爱的神情，心中一荡，眼珠子一转，突然道：“哎，突然感觉好像冷起来了！” 夏晓妍慌忙道：“那咱们赶紧回去吧！刚才真该多带件衣服过来的。” 洪锋苦着脸道：“回去得走好远，到家我都冻死了！我倒有个办法……” 夏晓妍惊愕地道：“什么办法？” 洪锋笑嘻嘻地凑近她，悄悄地道：“我听我爹说，以前他们进山打猎，要是天冷了，都是相互取暖的。就这样，抱紧点……”说着伸手抱住了夏晓妍，紧紧搂住。 夏晓妍一声惊呼：“呀！你别乱来，被人看见就糟啦！”挣了两下，却是有气无力，根本没怎么使劲。 洪锋哪会感觉不到她的顺从，心中更是激荡起来，看着她俏丽的容颜，几乎忍不住要俯头亲上去。 但在他付诸行动前，久藏在心的一个念头浮了起来，压下了他这冲动。 洪锋一咬牙，终于道：“晓妍，我想，跟你说件事。” 夏晓妍见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有点吃惊：“什么事？” 洪锋沉默下来。 但随着他的伤势渐愈，这件事迟早也要说出来，再拖下去也没用。 他松开了夏晓妍，缓缓道：“我决定参加红军。” 夏晓妍登时一颤，失声叫道：“什么！” 洪锋别过头去，沉痛地道：“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参加红军，可是……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我想要保护的人，我拼尽全力，最终却没保住。师叔，师父，冬梅姐，还有……还有瘦子。” 夏晓妍容色不断变化，一双手抓着自己衣角，咬着唇没有说话。 洪锋吁道：“你知道吗？那天我们被日本人围住，一百多把枪指着我们，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厉害，都没法保住一切。咱们生活的地方，现在正被日本人侵略着，只要他们还在这里一天，我们珍惜的东西，就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我已经失去太多，我真的不能再失去更多的了，尤其是……我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失去你！” 夏晓妍身躯一震，脱口道：“锋哥！” 洪锋伸手轻轻抓着她削瘦的肩头，温声道：“我想要保护你，我想要保护我爹娘，我想要保护咱们东村的乡亲。可是，如果日本人还霸占着中国的土地，我就啥也保护不了。所以，我决定参加红军，去打日本鬼子，把他们赶出中国！” 夏晓妍胸口激烈地起伏起来，良久，她终于低下头，转过身去，背对着洪锋，轻轻地道：“你说你不能失去我，可是你知道吗？我也不能失去你……” 洪锋心中一痛，几乎想说一句“我不参加红军了，我要留下来和你在一起”，但话到嘴边时，终究还是没出口。 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洪锋，清楚知道，他留下来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就在这时，夏晓妍的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洪锋一震，不能置信地看着她。 夏晓妍转过身来，仰起俏颜，脸蛋上赫然已是珠泪挂颊！她凄然说道：“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会活下去。好早好早以前，我就下定了决心，这一辈子，除了你洪锋外，谁也不嫁。你要是死在外面了，我也会去陪你。所以，你为了我，也要好好活着，行吗？” 洪锋再压不下心中的激动，猛地一把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答应你！绝对会好好活着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伏在他胸膛上的夏晓妍才突然低下了螓首，颊上飞起两朵红晕，道：“我会留在这帮你照顾好咱们爹娘，但是在你走之前，你要先为我做一件事。” 洪锋不假思索地道：“别说一件，就算一百件我都做！” 夏晓妍颊上晕色更深了，她羞道：“你要你向我娘提亲，在你离开东村前，我要正式成为洪家的媳妇，行吗？” 洪锋看着她娇羞的俏颜，再难压下心中的爱火，猛地托起她尖尖的下巴，大嘴重重亲了下去。 夏晓妍一颤，却没反抗，只紧紧抓着他胸襟，闭上了双眼。 一旁的河水缓缓淌过，波动的水光中，映出两人的身影，仿佛化为永恒，再也不会分开车。 几天后的清晨，洪锋和胖小一道，离开了东村。 到了村后的小丘上，洪锋停了下来，转头望向一片静谧的村子里。 因为老村长刚过世，他和夏晓妍的婚事没有大办，只简单地操办了一下。新婚过后，短短几天的甜蜜时光，已经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赶走日本人，然后好好回来。 因为这里是他深爱的家乡，有他深爱的人在等他。 他不知道那还需要多久，不过无论需要多久，他都会回到这里，回到他深爱着、也深爱着他的亲人身边。 “舍不得晓妍？”一旁，胖小笑嘻嘻地道。 “多嘴，走吧！”洪锋笑笑，没多说话，转身朝前走去。 朝阳从山巅升起，一抹晨晖，映在他的身上，照在他坚定的步伐上。 未来是怎样，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未来一定是光明的，因为他会朝着光明的方向，一路前行！ “洪锋哥，你猜我将来的媳妇是啥样的？” “这我哪知道，你的媳妇得问你自己。” “嘿，反正吧，其它的都好说，但必须得会做一手好菜！” “那还了得，现在这艰苦条件，你都能胖成这样，将来要真娶了个会做一手好菜的媳妇，还不肥成猪？” “猪就猪呗，宁可像猪一样胖死，也不能像狗一样窝囊死！不过，你说我真的还有机会胖死吗？这日本人只要还在咱们这，我觉着我肥成猪的事就真没啥指望了。” “胖子，听着。” “嗯？” “日本人一定会赶走，你一定会娶到一个会做一手好菜的媳妇，也一定会肥成猪！” “那就承你吉言了，哈哈！” ……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封家书（终章） 三个月后，夏晓妍站在东村的村口，脸上挂着恬静的微笑，她的一只手轻捂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另一只手拿着展开的一张信纸仔细的读着。 就在今天早上，一只红军队伍路过沧州，为他送来一封洪锋的家书。 “晓妍，我真的很想你……”夏晓妍看着信纸上那熟悉的字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干妈，是干爹来信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一个扎着羊角辫子的小女孩，从村里跑了出来，抱着夏晓妍的大腿问道。 这可爱的小丫头，正是小月月，洪锋第一次在洪兴码头上见到那个玩藤球的小家伙，也就是李冬梅和刘副团长的女儿。 因为李冬梅战死，在红军刘副团长离开前，把小月月也留在了东村，并且认晓妍当干妈。 夏晓妍拉起小月月的小手，笑着说道：“是呀，你干爹现在成为一名真正的红军战士了，他去了延安，现在还学会了开枪。你的干爹啊，可了不起了呢，他学枪很快，部队上好多人都羡慕他呢。” “然后呢，然后呢？”小月月继续问道。 夏晓妍很耐心的说道：“然后啊，干爹要跟着部队出发了，他们要去河南打日本鬼子，他说他们一定会胜利的。” 又过了半年后，晓妍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叫洪爱国。 在小爱国三个月大的时候，也就是同年冬天，夏晓妍收到了第二封家书。 “晓妍，我在红军参加了近十几次抗击日寇的战斗，其中正面会战三次，我在战斗中一共杀掉侵略者超过三百人，被称为团部最英勇的战士。” 晓妍看着纸上文字，自然而然的想到洪锋在写这封信时飞扬的神采。而且离开一年有余的洪锋，写字似乎比以前也好看多了。 “晓妍，现在全国抗战情况有些复杂，我军活动范围较大，给你写信的时间也很少，但你一定要知道，你的男人一直心里想着你。”晓妍看到这一段文字后，又笑了，可眼中却有泪水涌出。 当夏晓妍收到第三封家书时，已经是小爱国三岁的时候了。 “晓妍，现在你的男人是红军（八路军）第129师下辖第三团副团长。在这一年里，我们转战多地，参加大小会战一百五十余场，现在你的男人立下的军功，可以记下一个小本子，厉害吧？” 纸下的文字好像洪锋站在晓妍的面前，得意的诉说着自己的战斗英姿一样。 晓妍的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小声喃喃道：“洪锋，你要注意安全，多杀些小鬼子，等国家安定后就早点回来，想你……” “晓妍，在这些年里，我们的军队在日益壮大，好多中国人都在苦难中觉醒了，全国人民的抗战热情在高涨，我越发感觉，我们的国家未来很光明，我们一定会清除所有踏上中国土地的侵略者。等我，等你的男人回来，我回来时，国家必定太平。” 这三封家书，成为了支撑晓妍的精神支柱，不时就被她翻出来看看。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当晓妍和东村乡亲们得知日本投降的消息时，已经距离日本正式投降过了三天的时间。 晓妍左手拉着小月月，右手拉着小爱国站在大运河旁，看着水面泛起的鳞鳞波光，笑盈盈的说道：“战争结束了，应该是彻底结束了吧，你们的爸爸也快回来了。” “爸爸，爸爸……”小爱国不停的重复着爸爸这两个字，脸上挂着小孩子独有的天真浪漫。 小月月已经长成懂事的少女了，她仰着看着晓妍，乖巧的说道：“干妈，我感觉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了呢，因为以后不会在有人来我们村里抢粮食了。” “对呀，不会有人再来抢我们的粮食，我们可以幸福的生活了。”夏晓妍笑着将小月月和小爱国搂在怀里。 中国！ 在那个饱尝着战火硝烟的苦难年代里，人们的思维是那么单纯，对幸福的要求也更为简单，对和平的珍惜和渴望更是那么的真切。 可为了当时四万万中国人的和平愿望，不知道有多少先烈英雄们抛头颅洒热血，不知道多少英灵在战争结束后，连尸骨都无法找到。 又过了半年，整个沧州恢复了没有战争之前的安定，东村的乡亲们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虽然村民们的日子过得依然很辛苦，可这已经是他们想要过的幸福日子了。 “洪锋，你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想你……” 这半年来，每天晓妍都会站在大运河边，看着过往的渡船，看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哪怕每天都没能等到他回来，可晓妍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失望的神色。 “晓妍！” 这一天，晓妍依然看着千年不变的大运河时，他的身后响起了那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 夏晓妍激动得全身颤抖了一下，猛然转回身来。 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出现在晓妍的面前，他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还拿着晓妍一直压在枕头下面的三封家书。 “我回过家了，小月月长成大姑娘了，小爱国长得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晓妍，我不在家的日子里，辛苦你了。我回来了，以后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 夏晓妍的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一头扑进了自己男人的怀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