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城》 没爹的孩子 纷纷扬扬的大雪伴随着呼啸的北风,自由地,毫无羁绊地漫天狂舞着,不拘落处……索菲亚教堂在风雪中承受着;高耸的喇嘛台在风雪中静默着;苏联红军纪念碑在风雪中矗立着;长长的中央大街也包裹满满地风雪情怀!整座城市弥漫在风雪中…… 中国的哈尔滨,最冷最美也最具魅力的隆冬时节。 这是一个数九寒天里的冬夜。 子夜时分,尽管临近火车站铁路宿舍一户人家的窗户还隐隐透出光亮,但这并不能点燃这严寒冬夜里的温暖。突然,一声孱弱的婴儿啼哭声似乎是从发亮的窗户传出,但是很快,这户人家窗子的灯光就消失了…… 清晨,全城的几十座教堂大大小小的钟声响起……走在路上的人们有不加理会匆匆行走的,信众则停下来,面向教堂方向,在胸前划着十字……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婴儿的降生,即使是婴孩的母亲也是不欢迎的心态,但是还是记下他的生日——一九五四年元月五日。 都说人的灵魂是轻盈的,灵光的,剔透的。是不是如这洁白的,晶莹的雪一样呢?那么说,灵魂是不是也如雪一样的冷?难以体味到人间温情呢?可即使是雪,即使是在让白色盖得严严实实的东北老林的雪地里跋涉,那偶尔的栏栅,偶尔的屋角摇曳出如线一样的炊烟,散成白雪中蓝色的雾,那不是雪的温情么? 生孩子的女人名叫杜和,二十一岁,是一名曾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的文艺兵,回国后从部队转业到吉林蛟河矿务局,不到一年,又被调到黑龙江鸡西正阳煤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房产主任。那个年月,当兵尤其是女兵是很高大上的事,杜合的家原本在哈尔滨商铺街(1940年代称商铺街,现在改为花圃街)居住,大杂院,很乱,父亲杜先坤原来是在满州铁路局当差,处于社会底层。后来因杜和参军,家里由原先普通的底层人家一跃成为了光荣的军属,父亲也能进入铁路部门工作,虽然也是受累的活儿,但毕竟是“吃皇粮”啊。 才二十多天,杜和就匆匆回去上班了。喂养的孩子最让人受累操心——估计快饿了,得早早的熬好米粥或米汤,喂得热了,稍微烫了孩子会哭,喂得凉点儿了,就会漾食儿,稍不留神孩子就会闹病,不是胀肚就是拉肚,小孩子一不舒服就不睡大觉,不分白天黑夜地哭闹。 “本来就不遭人待见,还没完没了的哭!哭!再哭,我就把你抱出去送人!这个不省心的玩意儿,真不知是哪一辈子造的孽?” 姥姥是个裹着小脚的女人,她累极了的时候,总爱说几句狠话发发牢骚,但是姥爷却从不这样。 “行了,孩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就别再说难听的话了。” 姥爷时不时地劝着姥姥,同时也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一晃两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尽管精心的喂养,但是这个孩子还是没有像正常孩子那样胖起来。一看就是很瘦弱的样子。奇怪的是,他好像是懂得世事的一样,小小的眼睛里在和姥姥姥爷短时间的对视中,满是惶惑和无奈,让人一看就心疼! “猫冬”的时候快过了,连“锔锅锔碗锔盆锔大缸”和“磨剪子磨菜刀”手艺人的吆喝都渐渐出现了。可家里人对待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的心情,还是“猫着”,无法伸展…… 孩子出生已经快四个月了,还没有取名字,有谁会在乎一个多余的人的出生?人们,有时就是活在这种自欺之中!明明知道该去做什么,但是就是不愿意去做! “锔锅锔碗锔大缸——”一阵悠长的吆喝声,姥姥在屋里都听得真真儿的。她急忙寻出前几天刚刚摔成两半儿的一个瓷盆,戴上手套和帽子武装好,快步走了出去。 锔锅手艺人的摊子就在对面的胡同口。可能是因为天冷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刚支下摊子,似乎活计并不多。 “大兄弟,给补个盆吧。”姥姥将手里两半儿的盆摞着递了过去。师傅看上去年龄不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人看上去少了生意人的精明,却多了手艺人的灵巧与憨厚。 “好嘞。”他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破成两半儿的盆接过去。只见他将破损的瓷片拿着,对着茬口,用很专业的眼光打量着。 “这盆还是新茬儿呢,刚坏的吧?” 锔锅的手艺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姥姥唠嗑: “可不,才几天。着急喂孩子,火急火燎的,把盆儿拐地下了。都是让那小犊子给闹得。” “多大的孩子?” “三个多月。”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就喂啊?没奶吃的孩子那指定老操心了!我那二姑娘一生下来她妈就没奶,孩子遭老罪了。” 手艺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破损的瓷片拼接起来,对好茬口。 “可不是咋的,还爱闹毛病。这几天老哭,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咋的,怎么都弄不好。唉!”姥姥说到此,愁得叹了一口气。 只见手艺人把瓷盆片儿放在用竹片儿做成的弓子钻下面,然后一上一下地用横木杠推动,拧成麻花绳子,在绳子的带动下,钻头便飞速地转动起来。真是“一物降一物”,但见坚硬的瓷盆在钻头下碎末横飞,不一会儿,米粒大的小孔便给钻了出来。手艺人又拿出特制的扁平形铁钉,穿在裂纹左右两侧的小孔里,用铁锤叮叮当当地小心凿平铁钉,最后在钉头部分抹上一点石膏状的东西,隔一段距离巴一个锔子,如此这般,破盆就修好了。 “来,看看补得怎么样?满意不?” 锔锅人将补好的瓷盆递给姥姥。 “嗯,挺好。” 付了钱,姥姥刚要走。锔锅人问了一句: “您刚才不是说家里有个哭闹的孩子吗?指定是吓着了,收收也许就好了。” “我都收过了啊,可就是不见好。”姥姥脸上又漫上了愁云。 “那是没有收回来。我给你个方子一收准好!”手艺人胸有成竹的说。 “真的?那你快说啊!” “真言不传六耳!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来,附耳过来。” 姥姥被锔锅手艺人的神秘表情和语气吸引住了,她情不自禁的探过身去。那人也探过身来,嘴巴凑到姥姥的耳边,神秘而轻声地说: “您记住了,今天晚上,用一小半碗清水放在孩子躺着的头顶正上方……记住了?” “记是记住了,真管用吗?”姥姥疑惑着。 “回家不要跟别人说,只管做就是了!” 姥姥回来进屋的时候,孩子大约是哭累了,已经睡着了,但小脸上依然可见清晰的泪痕,从眼角一直流到耳朵。 姥姥满怀希望着按照锔锅师傅的方法,一五一十地去做了。姥爷吧嗒着烟袋看着老伴儿满屋子转着忙,问了一句: “你这又是鼓捣啥呢?” “你别管!也别问!明天就知道了。” 几乎是奇迹一样的,孩子安安稳稳地睡了。望着熟睡的孩子,姥姥姥爷高兴地什么似的。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来。 “老头子,你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好的么?” “怎么好的?是不是你往外边电线杆子上贴啥‘我家有个夜哭郎’啥的贴好的?” “贴过!没管用!” “啊哦,那就是收魂收好的?” “也收过,也没管用。告诉你吧。街对面的胡同不是来了个锔锅、锔盆的吗?是他告诉我一个法子,这才好的!!你说是碰巧了呢?还是这人真有两下子?明天请他来家里坐坐,感谢一下呗。” “应该的,应该的!” 整整一夜!孩子睡得安安稳稳,姥姥姥爷那个高兴呀!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小姨长叹一口气,说: “家里终于能消停消停,我吃饭也敢说话了,敢出声了,也能睡个好觉了,前些日子天天让他吵得睡不了觉。” 姥姥嗔怪地白了一眼小女儿,拉长声音说: “就你?还睡不着?你每天晚上鼻子眼儿睁着啊?” …… 收拾碗筷,熬米汁儿,换洗褯子,喂孩子,打扫屋子……姥姥一边做着这一系列的家务,一边不时的探起身子伸长脖子透过窗户向马路对面望,怎么那个锔锅锔盆的手艺人出摊儿这么晚呢?姥姥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幸好孩子今天好了,没有哭闹,累是累了些,但是心情挺好。就在她晾好尿布后再次向窗外的马路对面张望时,那个锔锅的年轻人终于出现了!姥姥顾不得腰疼,穿上大棉袄,戴上帽子和手套匆匆忙忙地奔了出去……临出门,她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今天你不是倒班儿吗?先别出去,看一小会儿孩子。”…… 姥姥领着手艺人刚一进屋,姥爷就笑着迎出来,说: “哎呀,孩子这是遇见贵人啦。今天全好了!” “您过奖啦。这到底是我和孩子的缘分!也是孩子自己的福气。” “唉,要说是缘分我信,要说是福气这个孩子可没有啊。”姥爷长叹一声。 “可不能这么说!”手艺人一边纠正姥爷的话,一边随着姥姥走到孩子跟前。孩子刚刚睡醒,正在咿咿呀呀的吃自己的小手,他眼睛一撇也看到了刚刚走到自己跟前的手艺人,瞬时,小孩子专注的盯了一小会儿手艺人,嘴角一翘,笑了!手艺人也高兴了,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您瞧,这孩子长得多周正!长大了指定有出息。” “是啊,是挺好,一般三个多月的孩子还长不出这么好看的模样呢。”姥爷也满脸笑意得端详着,附和着,神情依然流露出心酸。 “看来这孩子真的和你有缘,一看见你就笑了。人家都说,小孩子见谁乐了,谁就能发财走好运!”姥姥高兴的说着。 “是啊,是啊,老话儿都是这么说的。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手艺人显然是想逗一逗孩子。 “还,还没有给他起名呢。”姥姥的话语和神情稍显尴尬。 “这是个姑娘还是小子?” “小子。” “多好呀,我到现在还没有儿子呢。真眼热人啊。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认这个孩子做个义子吧?” 姥姥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狂喜,心想,“这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关于孩子的风声,特意做下个扣儿来想要抱走这个孩子呢?”想到这她急忙忙得说: “哎呀,真是缘分!这孩子和您真是有缘啊。我做主,我替这孩子认下这个义父了。” 姥姥满心满脸地喜悦和希望,她多么期待这个陌生人接下来说:那我带走这个孩子吧!但是这个人没有这么说,只是随口说道: “孩子这么大了,也该起个名儿了。既然我是义父,我就给孩子送个名儿。嗯——”手艺人略一沉思,随口说道: “叫‘大宝’,就叫‘大宝’吧。”他笑盈盈的脱口而出,俨然一副父亲的口气和模样。 “好,好,就叫‘大宝’吧。”姥爷高兴地应和着。 “还‘宝儿’呢?说不定哪天找个合适的人家就送出去了!” 姥姥在旁边不屑的小声嘟囔着,她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想要这个孩子,如果想要,他们家就脱去了一个大累赘。 “这个名字是挺好。其实,名字不名字的倒不重要,关键是孩子得有个着落。” 杜先坤知道老婆子的用意,气愤的看了她一眼!这个老婆子!想啥呢? 但手艺人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只是说: “这个孩子真好,有福相,好好养活着吧,等他长大了,挺有出息呢。” 说来也怪,大宝这一阵儿出奇的欢儿,两只被捆着的小脚使劲儿蹬着,两只小手也挥舞着,似乎对这个喜爱和善待自己的义父特别的欢迎!手艺人待了一小会儿,就没有任何承诺的走了。 这让老两口复杂而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姥姥对姥爷说: “唉,我还寻思他能抱走呢。光认个干爹有啥用?” “别老是想把孩子送人。这样挺好,有个名字了,就容易扎下根儿!也省的老是不结实,三天两头的闹毛病!” 姥爷吧嗒着烟袋慢悠悠地说着,凑到孩子跟前,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线。他对着孩子说: “听你干爹说没?我们的大宝长大了有大出息呢!到时候,姥姥和姥爷都沾你的光!你说行不行呢?大宝?” …… “家里鸡蛋又没有了,下次杜和再回来,跟她多要养活孩子的钱!她可倒省心……” “来啥呀,不是跟你说了吗?姑娘来信说,她跟鸡西矿上一个叫张学信的结婚了,现在又怀孕了。大宝呀,咱得一直带着呢。” “这个不要脸的丫头,这个刚生下来才四个月,就又怀,那身子受得了吗?她这是光管生不管养啊。” “怀了也对,总得对老爷们有个交代不?” “交代,交代!大宝越来越不听话了,把他的时候不尿,刚放下一会,全都装在棉裤里,两条棉裤都不够倒换的!火墙子上那条还没干透呢,这条就又尿湿了。” 姥姥气呼呼的话,几乎真把姥爷的耳朵磨出茧儿。 本就不常回来的杜和,现在更来不了了。每一次来看孩子,娘俩儿总免不了拌嘴。其实姥爷心里知道,老伴儿的牢骚有一多半是因为她心里的怨恨——本来指望着参军的女儿能嫁个高干攀个高枝儿从此改换门庭,可是却落了空!谁家愿意把日子过得越来越抽抽儿?大宝的不好养活,再加上每月因为孩子而增加的开销,让本就不算富裕的日子更加紧紧巴巴。这也是姥姥心情不好的一个原因。相对于姥姥对大宝又爱又恨又怨的复杂心情,姥爷则单纯的多,虽然曾经也很纠结,但是,他对大宝的疼爱超过了一切。 日子在每天精打细算的柴米油盐和吵架拌嘴中,充实而不无艰难的过着。 爸爸在哪 一九五六年八月,哈尔滨市松花江水位突破历年最高水位,防汛工作进入最紧张阶段。八月十三日松花江水位上午上涨;夜十二时又上涨。市里紧急动员起来,姥爷去抗洪了,一连十六七天都没有回来。 大宝发烧了。姥姥找来香菜和香油,给大宝前胸后背的搓。 “怎么这么烫啊?”姥姥小声自言自语着: “也没着凉,咋突然就烧起来了?” 孩子烧的全身抽搐,姥姥害怕了。姥爷正好回来,担心的说: “还是到医院去看看吧。” “还送医院?那得花多少钱?” “他妈远在河南,要是大宝真有个好歹,咋和孩子交代啊?呕气会呕出人命的!” 抱到医院一诊断,大宝是得了肺炎,医生说,幸亏送的及时,再晚一步,就不好说了。 “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可真不易啊。”姥爷心酸的这样想,他觉得自己更有责任保护和照顾好这个孩子! 大宝在蹒跚学步、呀呀学语中渐渐地长大。由于妈妈不在身边,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家里也没有其他小孩儿,大宝不爱说话,性格内向,常常是一副很孤独的样子。姥爷有时端详着着他,偶尔会狐疑地想:这个孩子小小的年纪看上去似乎老是很忧郁,莫非他天生就知道些什么吗?不然,哪里来的忧郁呢? 三岁多的时候,大宝上了托儿所。慢慢地,在邻居比他大一点儿的孩子对他“野孩子”的嘲笑和鄙夷声中,在姥姥的呵斥声中,他自卑得学会了看人眼色。 一次,托儿所快放学了。小朋友们都像一只只小雀儿一样伸长了脖子盼着家长来接自己。 “大宝,怎么老是你姥姥,要不就是姥爷来接你?是不是你妈妈不喜欢你啊?”坐在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儿问。 “我……”大宝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他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小女孩扭头和另外两个小朋友悄声聊起了天儿: “你喜欢让爸爸抱还是妈妈抱?” “当然是喜欢让妈妈抱了,爸爸的胡子太扎人了!” “我也喜欢让妈妈抱,因为爸爸的怀里不如妈妈的怀里软和。” “可是,我喜欢骑在爸爸的脖子上。” “对呀,我也喜欢,我更喜欢和爸爸骑大马。” 大宝羡慕得听着孩子们的对话,但是无论如何是不能参与进去的,他自卑的想: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应该是怎样的呢?爸爸的胡子是怎么扎人的?还有,爸爸的怀里真的不如妈妈的怀里舒服吗?妈妈的怀里又是咋样的呢?他正想的出神,一个小朋友突然问他: “大宝,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不用问他,他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我妈说,不让我跟这样的‘野孩子’玩儿!” 还没等大宝回答,一个邻居家的孩子抢着说。 他被小朋友们冷落在一边,心里边尽是说不出的委屈和孤独。 那天,姥姥接他回家。在路上,他看到同班的一个小朋友被爸爸抱着,高兴的说说笑笑。而自己只是被姥姥牵着手自己走。顿时,他感觉到了冷漠!更觉得无依无靠!他多么盼望有一天,爸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样,他该是多么惊喜啊!他心跳加速地反复想象着爸爸突然出现的一幕,竟哭了,除了激动,更多的是心酸!大宝太渴望父亲,也太渴望父爱了! 在一处燃烧着的熊熊的篝火旁,爸爸骑着高头大马来到身旁!爸爸一身军装,在离他老远时就高兴得裂开嘴笑着!篝火把父亲英俊的脸庞映得闪闪发亮: “大宝!爸爸来接你了!” “爸——爸——!”大宝幸福得哭了,他张开两只小手臂,像只小鸟一样扑向爸爸! 爸爸也笑着弯腰张开宽大的双臂迎接他,一下就把他抱到马背上,啊!爸爸的怀抱真宽阔啊,真温暖啊!大宝高兴又激动地依偎在爸爸的怀里,心里瞬间踏实下来。爸爸带着他在草原上奔驰,他的心也随着大马奔驰起来…… 第二天醒来,大宝“忽”地一下坐起来,眼神在屋里四处寻找着,嘴里不由自主地带着哭腔说: “爸爸呢?” 姥姥和姥爷互相望了一眼,然后都诧异的看着他。 “摸摸他是不是又发烧了?这次还烧的不轻。”姥姥疑惑地对姥爷说。 “孩子,你怎么啦?病啦?”姥爷探过身来,一面用手摸摸大宝的额头,一面关切的问着。 “我没有发烧,我真的看见爸爸了,他来接我了!” 本来,“爸爸”这个词对于大宝来说是那样的遥远和陌生,他根本就叫不出口,可是现在大宝却叫的那么亲切、响亮和自然。 “大宝,你是做梦了吧?梦都是假的,做完了也就过去了,不是真的。”姥爷耐心地对执着的大宝说。而姥姥却没有这样的耐心,只是无奈的说了一句: “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也算烧了高香了。” 大宝失落极了。他多想再做一次这样的梦啊!他实在忍不住失落后的悲伤,偷偷去问姥爷: “姥爷,爸爸会来接我吗?” “嗯。”姥爷应着,手头忙着其他活儿,并没有看他。 “我真的看见爸爸来接我了。”大宝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他很想和姥爷说一说,也很想听姥爷说。 “啊哦。”姥爷想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姥爷,爸爸什么时候能来接我啊?”大宝带着哭腔问。 “孩子!等你长大了,爸爸就来了。”姥爷爱怜地把大手放在他的小脑袋瓜儿上,轻轻拍了拍。 大宝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叹了口气,迷茫地想:我啥时候才能长大呀? 更多的时候,虽然和姥爷也没有多少话说,但是,姥爷的慈爱和耐心让大宝心里更亲近姥爷。 他看着姥爷要出去,就会帮姥爷拿来帽子递到他的手里; 他看着姥爷要洗脚,就赶忙把板凳搬来放好; 他看着姥爷装好烟袋了,就赶忙把洋火盒递到姥爷手里; 他听到姥姥提醒姥爷水快凉了,就忙着把水杯端到姥爷跟前; 每每如此,姥爷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 “嗯,比养个小狗强多了。” 姥姥则又嗔又爱又怨地说: “这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讨好你姥爷!你就忘了姥姥也疼你啦?可千万别跟你妈一个样儿。” 每当这种时候,大宝总是赶紧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姥姥跟前,又是捶腿又是捶背,小嘴还不停的说: “等我长大了,也一定好好疼姥姥!” 姥姥就笑了,那笑既开心又苦涩,然后她会用手指指着大宝对姥爷说: “看看,看看,哄死人的嘴。” 姥爷知足的微微笑着,说: “知道哄人也挺好啊。” …… 快乐对于童年的大宝是吝啬的,哪怕是一个孩子最基本的快乐,都得伴随着沉重的忧郁。 有一次他正在和一个邻家的小女孩儿玩儿,那女孩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吞吞吐吐地说: “我得走了,我不能和你玩了,妈妈不让和你在一块儿玩儿。” “为啥啊?我不会欺负你。”大宝很怕失去这样一个玩儿的小伙伴。 “我妈妈说,你是个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她说,‘野孩子’很坏,会打人的。” …… 回到家,大宝满脸委屈的偷偷问姥爷: “我是个没有爹妈的野孩子吗?” “你不是!记住,你是姥爷心头的宝贝!”姥爷满脸慈爱地说。 大宝从不敢把自己与‘宝贝’沾边,现在听姥爷这么一说,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爸爸妈妈究竟在哪里?…… 对于心中的疑问,大宝在脑子里偶尔会悲哀地飘过,但是却从不敢问姥姥和姥爷。他生怕自己话多了招人烦。他甚至想,在很多人眼中,尤其是在姥姥眼里,自己似乎就是一个多余的人,无论他怎样听话,姥姥好像都不喜欢。在姥姥面前,他从不敢要这要那。一次,姥姥带着他路过松花江江沿,江沿上有一个烤地瓜的老头,透过烤地瓜的热气,街道两边高大的唐槭树仿佛也变得美丽了起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站在那老头儿的跟前,踮起脚尖儿,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些烤熟的地瓜。瞬间,那烤地瓜的香味一下子钻进大宝的鼻子里,再也不愿意出来。它们像是长了钩子一样钩住了大宝的腿,他多么希望姥姥停下来,牵着自己的手也在那里等烤熟的地瓜啊!但是,姥姥并没有停下来,还是一如既往地向前走,并且不断的催促他道: “大宝,磨蹭啥呢?快点走”。 尽管他一再地回头,恋恋不舍的望着那个烤红薯的老头。 “如果是姥爷在身边,一定会给我买烤地瓜的。”大宝失落的这样想。 在家里,他一直能明显得感觉到姥爷是最关心他的。姥爷给他做了不少玩具,这给大宝带来了很多快乐。每当他有哪里不舒服,发烧啊,肚子疼啊,肠胃不好啊,姥爷总是不厌其烦得翻着一本什么旧书,在里面找什么偏方、土方的治疗方法。趁着姥姥不注意,姥爷有时还会偷偷给他买点好吃的,哈尔滨红肠、大列巴(一种俄罗斯面包)。这让小小的大宝偶尔也过一下馋瘾! 一天,姥爷把大宝拉到跟前,笑眯眯地问他: “大宝,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妹妹,咱俩去照顾小妹妹,愿意吗?”大宝点点头。在他的心里,妈妈已经遥远的没有吸引力了。 “妹妹在那儿?” “在河南平顶山,妈妈在那儿上班。” “那里有红肠和大列巴吗?”大宝痴痴地问。 “嘘……,忘了?这个不能说!不能让姥姥知道!”姥爷小声说。 “咋去呢?姥爷?” “坐火车去。” 大宝对妈妈虽然有些生疏,但是心里依旧高兴地“咚咚”直跳。平日里,当他看见别的孩子和妈妈在一起时,他是多么的羡慕啊,他是多么的也想让妈妈抱啊!也想赖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啊!可是当妈妈真的就在眼前时,自己却没有跑过去如平常所想象的那样搂着妈妈的脖子和她说说笑笑;也没有亲亲热热地用小脑袋瓜顶着妈妈的脑门儿和她玩儿,妈妈也没有如大宝所渴望的那样做,只是用手把他拉到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问了一句: “大宝,想妈妈了没有?啊?” 仅此而已。 大宝很失望,他不说话,只是害羞的低下头。他多想也能享受母子之间的亲昵和欢乐,但是这对他来讲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虽然妈妈明明就在眼前!但是,大宝对妈妈却已经明显陌生了……大宝落寞极了,他懵懵懂懂地感觉到,妈妈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大宝的记忆中,平顶山那里还不如姥姥家和那里的托儿所好,妈妈也不如托儿所的阿姨漂亮,但是妈妈上班时穿着的一身警服,让大宝很是骄傲!可妈妈越发不像是妈妈了。自己不是挨她的打就是受她的骂,唯一给他快乐的,是可爱的妹妹。 在平顶山,大宝又上托儿所了。他觉得那里阿姨比妈妈可亲,还要好!大宝哪里知道,他的感受只是一种饮鸩止渴的片刻幸福 ! 大宝喜欢在阿姨笑吟吟的眼神和关切里唱儿歌,做游戏了。 “拔萝卜,拔萝卜。嗨吆嗨吆拔萝卜,嗨吆嗨吆拔不动。老太婆,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 阿姨领着大家一边唱一边做着拔萝卜的样子,小朋友们则一个拽着一个的衣服,或是一个搂着一个的腰,串成一串儿,声音齐齐的唱!大宝很喜欢这种集体游戏中和小朋友之间的嬉闹和亲密!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不会觉得被别人嫌弃的敏感和自卑!也不会感觉孤独! 他最最喜欢这首《小鸭子》的儿歌了。 “我们这里养了一群小鸭子, 我每天早上赶着它们去河塘里。 小鸭子看见我就嘎嘎地叫。 再见吧,小鸭子我要上学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呢?上学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大宝向往地这样想。 人都是这样,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对未来总是抱有不知疲倦的神往!而大宝则是恨不能马上逃出眼下的寂寞…… 一次,大宝看到五、六个街坊邻居的孩子们在一起玩儿推轱辘圈儿,转陀螺。他也很想试着玩儿,就凑了过去。他有些怯生生地推起一个别的孩子放下的轱辘圈儿,走了几步,咦,原来这个细细的轱辘圈这么好玩儿!大宝不禁高兴起来,他兴高采烈的刚想再小跑儿着推着轱辘圈走,就被其中一个大一点儿的男孩子一把推倒,抢过轱辘圈。并且大声质问其他几个: “谁让你们跟他玩儿?” “是他自己来的。没人喊他过来。”其中一个怯怯的回答。 “滚一边去!你这个‘龟孙儿’,‘野种’!”那个大一点儿的男孩子鄙夷的呵斥着。 大宝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开了。常常是这样,他受了别的孩子欺负,由于心里很害怕,也不敢反抗,回家更不敢和妈妈说。他只是不明白,那些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待见地骂自己? 离着平顶山矿务局家属宿舍不远,有一条小河,河水不深,河里除了蔓长飘逸的水草,还有游弋的小鱼小虾。 走在这条河边,不知什么原因,常常会让大宝想起哈尔滨松花江的江沿。他莫名得喜欢那里。可能是因为最初经过那里的时候遇见烤红薯老头儿的缘故吧。冬天,冰冻的松花江上覆盖着白雪,空旷而寂静,火红的落日的沉寂,让大宝的心有一种对美的向往和震动!他尤其喜欢夏天的松花江边。它在大宝心中似乎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既是寂寞也是享受,既非孤独也是寻找…… 有一天临近中午了,大宝又被妈妈给骂出来。他一个人孤独地毫无目的的走着,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与自己相关的东西。他的心更是空荡荡的,孤独和寂寞几乎吞噬了他整个幼小的心灵。突然,他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阵孩子和大人的嬉笑声,猛一抬头,原来已经走到小河边。他顺着那声音望去,原来是有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都被爸爸带着下了水,孩子们在各自父亲的照看下,在清澈的水里尽情的玩耍,嬉戏,练习狗刨,说话声和笑声不时地传过来……大宝站在旁边一声不响地看着,看着,心里羡慕极了。他多想此刻爸爸也能在自己的身边啊,那样,自己就能和这几个孩子一样,在爸爸有力的双手和臂膀的保护下,在水里尽情玩儿了——而且是和爸爸玩儿!那时,再也没有孩子敢骂自己是‘野孩子’了!他想着想着,忍不住走到水边,下了水……啊,真是凉爽啊,原来在水里这么好啊!柔柔的水涌动着,荡漾开来,像一只大手轻轻触摸他的身体……这是大宝第一次下水!他既高兴又兴奋!他想离着那些玩耍的孩子们近一些。情不自禁地往河里走,水深了一些,刚才还是轻微荡漾的水现在忽然变得有了力量,大宝的身体好像有点儿被水左右,他想回转身,才发现自己根本指挥不了身体……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一双大手把他托上来…… 大宝睁开眼,见自己躺在岸上,身边围着十多个大人和孩子,他们都是在水里游泳的人。 “娃儿醒了没?” “醒了醒了,我就说没有事,也就呛了几口水。” “幸亏看见的早,救得及时。” “也够险的!谁家的孩子,也没个大人跟着。” “真悬!” “你爸爸呢?” 大宝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 “你家大人呢?” “孩子,记住了,可不能自己下水,多危险啊。” …… 围过来的人们七嘴八舌的惊叹和嘱咐着。 原来是有个大人看到他溺水,就游过去救了起来。但是在大宝当时的印象中,他明明是看到了爸爸! 那天回到家,妈妈问他衣服为啥湿了? “我……”大宝不知道该怎样说。 “我啥我?是不是掉到水坑里了?”妈妈厉声问。 “是,是不小心跌到水坑里了。” 大宝小声说。 “你说你,满大街都找不到一个水坑,你愣是掉里边。你就怕我闲着,净给我找活干……”杜和望着像是小水鸡一样的大宝,顿时怒气冲天地骂开了。 小小年纪被逼着做饭 一九六零年七月份,杜和因为工作调动,带着孩子们回到黑龙江鸡西二道河子煤矿。 大宝已经七岁了。大宝不知道,他童年的虽不幸福但也并非苦难的时光至此已经走到了尽头!一种悲苦和灾难刚刚开启! 大宝发现鸡西到处都是乌突突、灰乎乎的,就如他的心情一样!似乎头上的天很难晴朗!大街上冷冷清清,没有多少人,但大都是头戴矿工帽、身穿蓝色工服;没有几棵树,但在树上看见几只鸟,通身是黑色!大宝特别好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鸟,就死盯着看。看见一只鸟展翅要飞,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它翅膀下的羽毛,才发现,原来是麻雀!大宝失望极了!刚刚亮堂起来的心情瞬间便有灰暗了下来!大街上看不见漂亮的楼房,车子走过街道上就会扬起一阵尘土,这就更增加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呛人的味道。道路也是坑坑洼洼,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大宝看见有全身上下一身黑的人走过,黑的都看不清模样,妈妈告诉他说,那是刚从井下干活上来的挖煤的工人。路上他还看见了一座大大的煤山,妈妈说,那都是些煤矸石。可啥是煤矸石啊?大宝当时并不知道,他哪里知晓这陌生的煤矸石竟是他日后常打交道的“伙伴”。 鸡西在一九五七年三月七日才刚刚建市,被称为煤城,二道河子矿地处偏僻,离市区较远。 从河南平顶山来到煤城鸡西,大宝很长时间都觉得很不适应—— 他不适应这里肮脏和破烂的环境; 他不适应这里喝的水带有难闻的煤灰味儿; 他不适应这里的孩子们哪怕是玩耍时的野蛮; 他不适应母亲脾气的暴躁; 他不适应这里繁重的、没完没了的家务活儿; 他不适应从被人照顾到照顾弟弟妹妹以及全家; 他不适应自己从文弱必须变为强悍…… 在那个年月,本来物资都是极度贫乏的,什么粮、布、肉、豆腐等东西都凭票供应。其中,粮食的紧张是最要命的。原本,鸡西普通成人每月供应二十七斤粮食,现在,供应的粮食定量减少了!又加上当时家家孩子都有好几个,粮食都不够吃。为了不饿肚子,矿上的人们想尽了办法,有的就用细粮换粗粮,有的偷偷到附近农村买高价粮食,有的就去挖野菜。所以,挖野菜就成了那时的大人和孩子们日常活计。 一次,他无意中听到妈妈和爸爸说话: “河南平顶山那里来信了。” “啊,”爸爸随口应着: “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说家里没得粮食吃了,唉,这年月,谁家能有余食啊?” “唉,也是。咱也帮不上什么忙啊。这老毛子忒他妈的操蛋!说翻脸就翻脸!早晚得整死他们!” “还说,河南的有些地方因为没有粮食吃,就吃野菜、树皮!最后连野菜、树皮都吃光了,只有吃土。” “咱这里附近山上的能吃的野菜不也被人们挖光了吗?还说他们那里。” “还说那里的人们偷偷出去逃荒,都被截回来了。说是呆在家里的都有饿死的人了。” …… 听到这,大宝感到很恐惧!他知道,河南平顶山是小姨的家。 在大宝的记忆中,那是杜和与张学信极少有的一次平静而伤感的对话,尽管他们的语气都很平缓,平缓得甚至有些缓慢,却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大宝虽然不喜欢这里,但是倒是很乐意跟着当地的小伙伴儿们去挖野菜。他很聪明,也留意着伙伴介绍野菜——什么婆婆丁、荠菜、苦菜、刺老芽、柳蒿芽,什么车前子、苋菜、薇菜干、苔干菜,什么姬菇、榆黄蘑、榛蘑……去挖了几次野菜,大宝就记住了它们各自的名字和模样,而且还知道在山里的向阳的地块容易找到蕨菜,蕨菜又叫“拳头菜”,因为早春时新生的叶是卷的,像个拳头。它绿绿的叶子又鲜又嫩,当上面披着白色绒毛,正是蕨菜最好吃的时候!山芹菜则正好相反,它们是长在林荫里的,梗和叶子都能吃,颜色翠绿翠绿的,而且汁儿很多,吃起来清香爽口,听大人们说还很有营养!婆婆丁则是向阳地和林荫下都有,它们的汁儿很稠,是白色的,听说,它们还是药材呢;婆婆丁的花鲜黄鲜黄的,但是等花老了,却全部变成白色,只要是风一吹,刚刚还聚在一起的花儿就纷纷扬扬的飘散了,它们被风吹到天空,很飘逸很自由地飞啊飞啊……大宝很陶醉这样的情景,每逢这个时候,他总是仰着头,眼睛追逐着那白色的、已经是枯老的、却正在飞扬的花瓣,心也随着它们飘到半空中…… “它们会飘到哪儿去呢?它们还会想起原来的家吗?……” 每每想到此,大宝就会想起自己,心中就涌起莫名的伤感。 鸡西缺水,都是挑井水,喝起来有一股子煤灰味。大宝刚来那阵儿抑或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吧,没过几天就病了,发烧,拉肚子,还恶心呕吐。妈妈杜和根本就不管他,或许是顾不上,或许是没有耐心,这让生着病的大宝非常难受和伤心。他想起在哈尔滨的姥姥家时,虽说有些孤独,但是生活上有姥姥姥爷照顾,每逢自己不舒服,姥姥虽然唠叨,但总是和姥爷一起找这弄那,忙前忙后地照顾自己。姥爷除了翻看一本旧书寻找对治的偏方,还会偷偷给他买回哈尔滨红肠和大列巴!然而让大宝更伤心的,是妈妈的一句话。那天,妈妈下班儿回来,看见病歪歪的大宝,生气的说: “你还病?谁有工夫伺候你?起来!干活去!……” 大宝委屈又伤心的哭了,他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就像是大街上要饭的孩子一样孤苦无依,他忽然想起姥姥无意间的一句唠叨: “大宝,跟着我们你还不知足吧,跟了你妈去,以后有你的罪受。” 过了几天,大宝好了。但是胃口好一阵子还是不舒服,吃也吃不下,喝也懒得喝,他忒怵头水里那股子煤灰味儿。而妈妈好像并不知晓,也难怪,大宝又不说,只是自己忍着,难受着。就是告诉妈妈了又能怎样?看着妈妈的忙碌和冷脸,大宝心里很委屈,也很难过。更要命的是,妈妈的脾气很暴躁,动不动的就急眼,每当她心情不好时,就会对大宝没有来由的打骂,扇耳光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他根本不敢奢望妈妈照顾,只要每天能对他有个笑脸、能不逼着他向一个陌生的男人叫爸爸就知足了!大宝从小就没有叫过爸爸,好久张不开口,好在张学信比较厚道,并不强求他。实际上除了上班,张学信回家也没有功夫管他,照顾孩子都是杜和的事。 大宝很新奇鸡西卖东西很多不用秤,大多是用“提溜”,豆油提溜是用铁皮做的,白酒、啤酒、青酱(酱油)、醋的提溜是搪瓷的,并且分一两、半斤、一斤的,附带着有个漏斗,买的自带碗或瓶,卖的用缸用桶。卖家还有个说法,叫紧提酒慢提油。买家也有讲究,买酒要早去,要上面的,买青酱、醋就是下面的好了。买豆腐也不称,做豆腐的木盘是长条的,一盘十斤,分成二十块,论块卖。豆腐有个特别的吃法,用生豆油加上葱和盐拌着吃。这是大宝在邻居家大强子家看到他家这样做着吃的,他回家跟妈妈说了大强子这样吃豆腐,不料妈妈却生气的说: “跟人家能比吗?人家大强子他爸是领导,当然就能吃到豆腐!哪像我们,顿顿吃野菜!都怨你爸没能耐。” “你瞅你天天那么有能耐,怎么不跟个领导呢?那样你就能天天吃豆腐了。” 爸爸张学信也并不示弱,他冷嘲热讽回敬着杜和。 “我要嫁个领导不就没你啥事儿?” “是!没我啥事儿了。我就怀疑哪个领导能看得上你?!” …… 爸爸妈妈又开始吵起来,看样子还要继续吵下去。大宝很后悔自己回家说大强子家吃豆腐的事儿,他没有想到竟惹得爸妈又大干一仗!虽然,他们吵架是再平常不过了,但是大宝还是很后悔! 大宝上学了!那是他渴望已久和梦寐以求的。妈妈告诉他说: “上学必须得有个大名,大名就是把爸爸的姓和名字连在一块儿,是老师和同学们叫的。大宝只是个小名,是家长和邻居们叫的。人从上学起就是大人了,所以你今后就叫张宏宝,记住了……” 大宝认真的听着,郑重的点了点头。望着儿子天真又稚嫩的眼神和脸庞,杜和的心里突然间泛起一阵淡淡的酸楚,她心里清楚,大宝姓张是名不副实的,但是现在只能姓张,这就是这孩子的命!她继续对儿子说: “你爸的老家是保定清苑,以后别人问起来你的老家,就告诉人家说是保定清苑县,记住了。” 大宝所在的鸡西二道河子矿一小(现在叫恒兴小学),离家不是很远。每天,他背着妈妈给手缝的书包,和邻居家的几个孩子一起去上学。他喜欢上学,尤其喜欢写字。作业本上的每页字一笔一划他都写得工工整整!但是在课堂之外,大宝并没有多少学习的时间,因为家里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做!做饭,照看妹妹弟弟……他成了全家人的小保姆。其实,大宝还够不着锅台,但也要踩着凳子给全家人做饭。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那样的一个年代里,从幼小的心灵就知道为大人分忧,哪怕这其中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开始,大宝最怵头做饭了。当妈妈第一次嘱咐他中午把饭做好时,他极不情愿地说。 “怎么做啊,我不会啊?” “谁一下生就啥都会做?学呗!” 大宝望着怒气冲天的母亲,看着不懂事的妹妹弟弟,他不敢反抗。因为从小在姥姥的呵斥声中,他的胆子很小。大宝只好学着懂事,他不懂事不行啊! 妈妈并没有多少耐心和好听的言语: “你没留心我每天怎么做吗?就照着学做就行。” “可我没注意你怎么做。”大宝小声说。 “记住,先往锅里舀上水,然后放上篦子,再把苞米面儿的饽饽放在篦子上面,盖好锅盖。再去灶火坑点火烧火,把锅里的水烧开了,把饽饽拿出锅,往水里调些苞米面儿,再烧开了锅,稀粥和饭就都做好了。” 妈妈说完匆匆上班走了。 别说是做,大宝单单是听,头就已经大了!怎么这么麻烦?更何况,大宝根本就不会划洋火,他怕烧着手。当一切都准备妥当,大宝半跪在灶火旁,硬着头皮拿起一盒火柴。当他推开火柴盒一拿出火柴棍儿,还没有划呢,心就“咚咚咚”地先跳起来。他顿了顿,鼓了鼓勇气,眼一闭,划了一下,睁眼一看,没划着!他又一次使劲划了一下,结果,火柴棍儿却断了!大宝没有气馁,反而不那么心跳加速、慌手慌脚地害怕了,他感觉自己已经适应了快节奏的心率。大宝稳了稳神儿,他再一次拿出一根火柴,使劲却又小心地划下去。 “刺啦——”,火柴终于划着了!而大宝却被它着实吓了一跳,本能地把火柴扔到地上,他还是怕被烧着手。 “哥哥,你怎么又扔了?不是要烧火做饭吗?”站在旁边一直看着他的妹妹说: “我看妈妈划着了洋火,都是放到灶火堂里,火就点着了。” 大宝没有说话,他又急又怕,只得又划了一根——还不错,划着了,可是由于手捏的太靠前了,竟真的烧到了手指!他又一次飞快的扔了,可是被火燎着的手指却在一跳一跳的疼!大宝用嘴对着烧疼的手指使劲吹了吹,居然感觉轻了些。他实在是不敢再划洋火了,可是,他更怕妈妈回家怒气冲天的打骂。无奈,大宝忍着眼泪,又开始捏住火柴棍儿,不过这次,他的手指靠后了许多……洋火终于又一次划着了!大宝眼睛死死盯着那跳动的火苗,陪着巨大的小心把手中的洋火移到灶火里,把它放到柴下。怎奈,那火苗越来越低,最后竟灭了!大宝终于失去了再次去点火的耐心和勇气,他只有等待着妈妈回家,挨妈妈的骂! “大宝,饭做好了吗?”妈妈刚一进门,就看见蹲在灶前的大宝和妹妹弟弟。 “还没有,点不着火。”大宝站起身,低着头小声说。 “我看看。”妈妈说着蹲下身,又气又烦的大声质问说: “柴这么潮,怎么能点着火呢?点不着你就不知道换些干的?你咋这么笨?你就会吃吗?点个火都点不着。” 杜和越说越来气,挥手冲着他的脸就打了一巴掌。霎时,五个手印红通通地印在大宝的脸上! “妈妈你别打哥哥,他都烧到手了!”妹妹吓得哭了,但还是可怜巴巴的望着妈妈给大宝求情。 “还烧着手了?活该!点不着火倒是能烧到手?!”妈妈突然看见地上的洋火盒,她急急地推开看了一下,更加生气了: “咋用了我半盒洋火吗?你真是个败家的玩意儿。” 说着,又要抬手打,吓得早有准备的大宝一溜烟儿地逃到门口。不知所措的他站在门口,心里害怕地“扑通通”直跳,好在这次妈妈没有追出来!我的天! 这是大宝第一次做饭。但是这次做饭,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一次折磨!除非这个孩子是天生的美食家,但是那个时代的那个阶层,却与美食无缘。 第二次、第三次的做饭仍旧失败!做饭像是一个魔咒一样让大宝不得解脱!他接二连三的得到了妈妈这样的“褒奖”: “添了半锅水,这得啥时候烧开锅?小王八犊子,你这是成心气人啊?别杵着了,快舀出些水来吧……” “这水不是自己流到缸里的,是好不容易挑来的,水得节省着用!你不知道啊?” “下次少放苞米面儿,稀粥得做的再稀些,不然月底就没得吃了。” “怎么呕了一屋子烟?你看你,呛得弟弟妹妹又是咳嗽又是流眼泪。柴又是潮的吧?怎么就分不出来是干的还是潮的?” “柴尽量少放,等烧透了再添新柴,这一顿饭烧的太多了。” 每次,大宝都只有含着眼泪在心里记住妈妈这些责骂式的的叮嘱,他终于学会做饭了!不用再烧手,不用再点不着火,不用再呕的满屋子烟……但是,在大宝幼小的心灵里,却烙下了比烧手还疼、比满屋子烟还要让人窒息的伤痛! 大宝郁闷的时候,有时会一个人跑到离家不远的那片密密的白桦林里玩儿。在那里,一个人捧起一大把土,趁着还没有掉下去,赶紧把它们扬向天空……有时候,土扬的太直了,或者是自己跑慢了,就会落到头上和脖子里!痒痒的!凉凉的!他玩儿的很高兴!他喜欢也愿意一个人玩儿,在那里抬头仰望树林上方的天空,天空那么高,那么蓝,那一大片飘在蓝天上的白云是不是很软很软呢?他奔跑和穿梭在那些白桦树之间,发现每一棵桦树身上都长着许多个树疤,像是眼睛一样看着自己,大宝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很高兴!这可是他在哈尔滨的姥姥家时从没有见过的。以后,每当一个人静静的面对白桦树林的时候,大宝觉得好像和好多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就好像又回到幼儿园里一样快乐!一阵山风吹过,光秃秃的树干也是被吹得摇摇晃晃,那“呜呜”作响的山林声,在大宝听来就是在唱儿歌啊! 找啊找啊找朋友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大宝嘴里一边高兴地唱着,一边围着树跑着,欢快的象一只小鸟。他跑累了,就仰面躺倒地上,望着身边四周高高的白桦树。 “它们怎么长的这么高啊?” 大宝痴痴地想: “如果我能爬树爬到树顶上,是不是就可以摸到天了呢?那天上是啥样子的?有没有人住着?那里的人会不会也很饿?” 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宝的心是可以轻松的!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的整个人才可以放松下来。大宝觉得,这里的天空和所仰望的每一棵白桦树都是属于他的,它们都明白他的心意与孤独,也在四周都给予他坚强的保护与守候!他可以坐着或躺在地上毫无顾忌的畅想,他可以享受到天马行空的自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不寂寞,不拘谨,而且很快活…… 或许是因为孩子多,或许是没有心思,反正杜和不愿也很少做家务,只是动嘴指挥。她是一个从不认错也从不认输的人!对于曾经带给现在的一切,她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是杜和明白,自己的暴躁易怒却是过去导致的后遗症!她有时控制不住地对大宝有一种恨,好像只有去折磨他、看着他痛苦,她的恨才会缓解。对男人她也是恨,她无所顾忌地戏弄他们,打骂他们,挑逗他们,才会得到稍许的快乐!男人才他妈的不是东西!啥狗屁感情,啥天长地久,都他妈见鬼去吧!杜和也明白,把现在自己婚姻和生活的不如意都怨到大宝身上,是很滑稽的,他就是一个仅仅六七岁的孩子!但是,生存与生活的压力和曾经那触手可及的如意与幸福,让杜和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如鲠在喉般的横在中间!她必须发泄出来,哪怕是变态的发泄!她的发泄对象最直接的只有大宝!杜和几乎不让大宝闲着,除了照看妹妹弟弟,还要烧火做饭、喂猪、喂鸡、赶羊和捡煤核、拾柴…… 尽管如此,大宝知道,有个家比那些没有家的流浪儿强多了。 年少的大宝哪里知道母亲的暴躁脾气,虽有天生的成分,但并非生来就是如此的,妈妈也有自己的委屈啊! 妈妈对他很刻薄 一九三三年出生的杜和,十五岁参军,做为文工团员,她会唱会跳,一九五零年随部队参加了抗美援朝慰问演出。她身高虽然只有一米五二,但“年轻无丑妇”,加上性格泼辣,口齿伶俐。本来在部队眼瞅着就要飞上高枝儿了,却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的过失被转业到煤矿,虽然不用下井,在矿上机关里大小也是个干部,但是和过去相比,真的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巨大的心理落差使杜和还是不甘心也踏不下心来过平常百姓的日子。 人世间的委屈、无望和无奈有多少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形成的呢? 繁重的家务活儿让小小年纪的大宝难以承受!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家里咋有那么多活儿呢?!为啥自己家里就没有柴垛呢?还得每天去拾柴! “别人家为啥就没有这么多的活儿啊?”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大宝无可奈何的问妈妈。 看到孩子单纯、疑惑或委屈的目光,杜和心里的怨恨瞬时膨胀过那一丝几乎萎缩的愧疚!她顿时怒火冲天,没好气的说: “看别人家干啥?看谁家好就跟谁家去,管人家叫爹叫妈,看别人家要你不?养你不?” 大宝弄不明白妈妈为啥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怒气冲天,他感到很委屈,很失落!他纳闷儿妈妈跟自己说话为啥总是凶巴巴、气呼呼的?难道有话就不能像别的孩子的妈妈那样好好说吗?他看见邻居家的妈妈跟孩子们说话就和幼儿园的阿姨一样,从不连喊带骂的,可自己的妈妈干啥非得虎着个脸大喊大叫呢?他最害怕妈妈这样了!他想讨好妈妈,但是又不敢乱说话,只怕“引祸”上身,又得挨打或挨骂。所以,大宝只有卖力气的干活儿!可是今天干完了,明天这些活儿又得都是从头开始!这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啊?好像永远都干不完!看看常在一起玩儿的其他孩子,人家多轻松啊,哪像自己得干这么多活,还要经常受到妈妈的打骂。 “大宝,你是大的,弟弟妹妹还小,家里就靠你了。” 这是妈妈最常对大宝说的一句话,也是对大宝最温情的一句话。好像天下所有的母子之情,都是妈妈要求儿子来为家里来做付出才是最基本的表达方式!大宝长到十多岁时,还一直是这样理解和接受的!也就是这句话,让心地单纯的大宝倍感压力。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看到妈妈短暂的笑脸…… 邻居们都知道老张家有一个模样周正又懂事的大宝,只是爱干活儿不爱多说话。婶婶阿姨们都很可怜和稀罕这个小大人,她们在背后都数落杜和,怎么能这么对待孩子?! 虽然大宝每天做饭,但是吃饭却是最后一个。饭做好了,得先让要上班的父母,后让年幼的弟弟妹妹,轮到他时,只能吃剩的。至于是不是能吃饱,这当然得取决于剩的多少。就是这样,妈妈对他还是很苛刻。 有一次大宝做好了饭,等着爸爸妈妈都回来后,掀开锅盖开饭了,妈妈突然厉声问: “我记得早上还有五个半苞米饽饽呢,怎么现在还有五个?那半个呢?嗯?” 大宝纳闷儿的用手挠挠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早晨有多少个饽饽他也没数啊! “怎么回事?大宝?怎么少的?”妈妈继续厉声问着。 “不知道啊,是不是有老鼠?”大宝晕头转向的说。 “那得多大的老鼠?!还不得成了精啊!老实说,是不是你偷吃了?嗯?” “我,我没有!”大宝一边说着,委屈的眼泪掉了下来。弟弟妹妹一见哥哥哭了,都吓哭了。过了一小会儿,妹妹一边哭一边说: “妈妈,那一小块儿饽饽是我吃的,我饿了。” 妈妈听了,气好像突然间消了大半。 “好了好了,别问了,就是真少了也不是外人吃的。兴许还是你又记岔了呢。”爸爸不耐烦的说: “别在吃饭的时候弄得孩子们都大哭小叫的,你听听谁家像咱这样?” “咱家啥样了?你要是嫌不好,你就走啊。”妈妈气哼哼的顶了爸爸一句。 孩子们都惊恐的看着爸爸妈妈。每当这个时候,他们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更不要说多说一句话。爸爸张学信则最多叹一口气,接着便埋头吃饭…… 事后,大宝悄悄问妹妹: “真是你吃的吗?” 谁知这一问,竟把妹妹问哭了。她用脏乎乎的小手抹着眼泪儿说: “我没吃,可是我怕妈妈打你……” 这一句话让大宝的心里顿时暖暖的,眼泪不听使唤地掉了下来。他一把把妹妹搂过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家里,他和大妹妹宏玉关系最好,比他小一岁的妹妹也很喜欢他。哥哥做饭,她会帮着舀水;哥哥拣煤,她和哥哥一起抬着煤筐;哥哥赶羊,她会在旁边帮着赶……无论他干什么,妹妹总是跟着,只要是能帮上哥哥的一点儿忙,她绝不会在一旁干看着。在家庭的冷淡中,大宝在妹妹这里找到了亲人间的一丝温暖。 在严厉和劳累中,大宝渐渐长大…… 他时常幻想着他那穿着一身绿色军装的高大威武又英俊的爸爸哪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或是学校课堂上,或者是挖野菜的山上,对他开心得笑着,伸出结实的臂膀,对他说: “来,大宝,到爸爸这里来!跟爸爸走,我们离开这里,你再也不用在这里受冷受饿着干活了!你再也不用挨打挨骂受你妈妈的责备了!你再也不用受这些罪了!你是家里的老大,但是你更是爸爸的孩子!记住,你是爸爸的好儿子!爸爸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被爸爸抱起,高高的举过头顶!旋转着,旋转着,他流着眼泪却笑着,爸爸终于把他接走了……他多想进入西游记里的花果山水帘洞尽情嬉戏,在洞里他对小猴子们尽情指使,就像妈妈指使自己一样,这个猴子端水果,那个猴子倒茶水,大猴子做饭,小猴子出去放风……原来美猴王是这样的威风自在!……他在心里不断编织一个理想的世界——那里有幼儿园亲切的阿姨,有慈祥的姥爷,有自己梦见的那个高大威武的爸爸,有跟屁虫一样的妹妹,还有松花江沿儿上卖烤红薯的老头儿,有大列巴,有哈尔滨红肠…… 不过,再美好的幻想似乎都不能抵御得了饥肠辘辘。当家里把所有的细粮都换成粗粮,当再也买不起大价钱的高价粮以后,就只有到山里去挖野菜了!尽管山上能够叫得出名字来的能吃的山野菜早已经挖光,但是,大宝还是耐心的在绒毛般柔软的草丛里一遍遍仔细去寻找,万一有被人遗漏的呢?万一又有新长出来的呢? 大人们上班去了,大宝便背着小弟弟,领着妹妹和小伙伴们一起到野地里挖野菜。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能吃的野菜可挖,但是一个个又被母亲催促着,就例行公事一般的来了。每一个小家伙都垂头丧气的,没有人对能挖到野菜抱有希望。他们把筐和镰刀扔到一边儿,爬到一棵横卧在空地已经枯死的大树上,有的躺在树干上胡乱望着天,有的坐在树杈上无聊的叹气,是啊,这样回家可怎么交差啊?突然,大宝听到妹妹狂喜的喊了一声: “哥哥,我挖到了!” 伙伴们都突然来了精神,全都跳下大枯树跑向妹妹,嘴里都不断的说: “我看看。” “让我看看!”, “是能吃的菜吗?” 妹妹手里捏着的野菜很陌生,更不知名,也不知有没有毒,它的叶子一重又一重的曲卷着,仿佛在饥饿的时节永远都不愿打开!但是它绿莹莹的很是诱人。 “没见过这个。” “就是,没见过,可是叶子长得挺绿。” “就是不知能不能吃。” “要是尝了就知道了。” “废话呀,谁敢尝?弄不好就给毒死了!” “我怕死,我可不敢尝。” 起初都对这棵绿莹莹的野菜倍感兴趣的孩子们,在经过一阵叽叽喳喳议论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尝。 大宝接过妹妹手里捏着野菜,仔细端详着一会后,问妹妹: “这菜多不多?” “那边有一些。” “你和弟弟把它们全挖来吧。” 妹妹点点头照做了。伙伴们不解的看着大宝,说:“那个能吃吗?你就挖?万一 全家人都中毒了咋办?” 大宝说: “我不怕死,我先尝尝。” 什么?大家一下子都愣住了…… 大宝把那根绿莹莹的野菜坚定而平静的送到嘴里!他仔细又认真的嚼着,并没有尝出啥异常的味道,只是一股青菜味道,稍微带着发苦的余味。大宝不好判断,他没有慌乱,平静地仰面躺在草丛中。眼睛半睁半眯望着天空,他想让时间来验证这野菜到底有没有毒?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得盯住他……二狗子紧张地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过了一小会儿,大宝恍惚着,似乎是睡着了。他好像又梦见了爸爸,爸爸给他带了许多好吃的,其中还有用这个野菜做的菜,爸爸笑着并没有开口,似乎是在对他说: “吃吧,放心!这个菜没有毒。” 他大口的吃着,真清香啊,心里美极了…… 妹妹跑过来跪坐在大宝身边,她吓坏了,她知道毒野菜曾经毒死了邻居家的一个哥哥。而今,天天陪着自己的亲哥哥也吃了不知名的野菜,他是不是也会死?妹妹哭了,她大声的撕心裂肺地喊: “哥哥你不能吃,你不能死!你别死!哥哥,哥哥,你不能死,你快点儿醒醒啊……” 大宝没有被毒死! 他睁开眼,见妹妹、弟弟以及小伙伴都围在自己身边!妹妹的哭喊声和她哭得红红的眼,令大宝心里很难受——在这个冷冰冰的家里,毕竟还有一个人关心他,在乎他。而这个人不是妈妈,却是妹妹!大宝的眼里流下了泪,他一下坐起来,抱住妹妹,一边帮她擦去脸上已经湿了多半张脸的泪水,一边也流着眼泪安慰她说: “没事,没事啊,我没事!” 然而,妹妹哭的更伤心了…… 大宝站了起来,大喊着: “这野菜好吃!能吃!没死!” 瞬间,以生命做代价的实验使得他成了伙伴们眼里的神童!孩子们也欢呼雀跃起来…… 那一次,大宝和弟弟妹妹比起空着筐的伙伴们,可谓满载而归了!这可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大宝一边走一边对垂头丧气的伙伴们说: “记住了!这样的野菜能吃!下次遇到了,别再害怕,一定得挖!” 二狗子气急败坏的说: “不用你嘱咐,有了这一次,我们就都知道了!” 大宝一直模糊地记着是爸爸给他好吃的,是爸爸告诉他,这个菜能吃。但这个爸爸不是现在家中的爸爸。梦中的爸爸是那样得高大,英俊和威武。他由此相信,关键时刻“爸爸”就会来帮他。爸爸是他的依靠! 鸡西虽然是煤矿,但是矿工们的生活用煤和粮食等其他的生活用品一样,也是定量供应的。仅是那点儿供应的煤,自然是家家都不够烧,所以,孩子们都去煤矸石山上拣煤,或者去捡柴。 煤矸石是矿上洗煤后的废煤,但是有时里面会夹带着可以烧的好煤。孩子们到煤矸石山上正是去拣这种废煤中夹藏的很少的可以烧的好煤。但是捡煤却也很危险!有时,正拣着,劈头盖脸倒下一车煤矸石,如果躲闪不及,就会被砸得头破血流。经过几回被砸,大宝有些怵头了。但是又不能不去捡,他就琢磨着:怎么样才能 他恨妈妈 最艰难的冬天总算过去了,迎来了六一年的春天,春天给人们带来了生机,因为春天人们可以采到野菜,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吃。由于人们饱受了饥饿,人们的生命几乎到了垂死的边缘。到了春天,开荒种地成了全矿人的大潮流。光是邻居二狗家就开了三、四块地,听二狗子妈说大约能有二亩地。二狗偷偷对大宝说: “我妈说,有了地,今年一定让我们每月都吃上一顿白面饽饽。” 看着他那个摇头晃脑的得意和高兴劲儿,好像已经吃上了白面饽饽一样。大宝很羡慕,他多希望也被爸妈领着去开荒,妈妈也会对自己和妹妹弟弟们说出二狗妈那样的话啊。但是不知为啥,杜和与张学信并没有像其他的人家那样,在上班之余领着孩子们去开荒。这着实让大宝失落了一场。要知道,大家在山上一起开荒种地的场面多好玩儿、多热闹啊。翻地、播种,在黑土地上播种玉米、黄豆、土豆……后来,大宝才知道原来这是一种危险的行为!因为在那时,所有的自给行为都是被视为资本主义尾巴的。 八岁!这是活泼泼依偎着爹娘撒娇的年龄!但是,他没有可以撒娇的父母,也没有可以依偎的爹娘。而且,他早已经开始为大人分忧了…… 从春天开始,大宝除了去山上挖人吃的野菜,在稍大一些的时候,还要去山上挖猪吃菜,去打羊吃的草。每次去山上挖菜打草回来,圈里的猪和羊都会跑到栅栏边,伸长了脖子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大宝很喜欢也很享受它们的这种眼神,因为他觉得自己被独一无二的需要!大宝也很喜欢喂它们,嘴里不停地说: “等会儿,别急!一会就来喂你们!” “听话,别抢!都有吃的……” 大宝喂它们时都耐心地和它们说话,每次猪拱出了食或者是赶羊时,他都舍不得用棍子真打它们。那样它们一定会觉得很疼,就像妈妈打自己一样!他只是拿着小棍儿吓唬一下它们。羊和羊羔很乖巧,稍微一吓唬就很听话,不过猪却表现的很倔强,以至于大宝不得不真的打它一下才行。 “真是蠢猪!不挨揍是不行啊。” 大宝感到这句骂人的话原来来自真实! 猪和羊都太能吃了,尤其是猪!所以大宝每天至少去挖一次菜,有时就得去两次!去挖猪菜来回路上,有一座吊桥,上面是一根软索,下面是咆哮的大河。软索的格与格之间间隔约75公分,每当经过这里的时候,大宝的心格外沉静。背着猪菜,羊草,听着湍急的水流,再仰头看看蓝蓝的天,他美好得幻想着,那湍流之下未必寒冷,那蓝天之上必定温暖。 学校里实行学分制,宏宝一般都能考到四分,五分的不多。他的字写得特别的工整,在班里是数第一的好!由此也常常得到老师的表扬和夸奖!从四年级开始,大宝便一直负责班里的板报,与每天扫地值日可是有天壤之别的!但是大宝的板报从不糊弄和马虎。而是办的认真又仔细,其间隐隐透漏出稚嫩的艺术特质。在同学们的眼里,办板报可是个高人一等的活儿,由于整天忙于替妈妈照顾弟弟妹妹和家务,大宝放学后没有那么多时间看书。可是那个时候同学中间经常传看的小人书,让他从中找到了极大地乐趣。像《西游记》,《平原枪声》,《敌后武工队》,《铁道游击队》,《渡江侦察记》,都常常让大宝爱不释手,百看不厌。他喜欢小人书的那些英雄人物,尤其崇拜穿军装的英雄!大宝常憧憬和梦想着自己将来有一天也会穿上一身绿绿的军装!神气而威风地成为一个人人喜欢和崇拜的大英雄!而且让大宝大为惊异的是——妈妈年轻时居然也穿过军装?!也是他心目中女英雄的模样?!这简直让大宝难以相信,更难以接受!要不是他曾亲眼看见过妈妈精心珍藏的照片,说什么大宝都不会相信!即使是在看见的那一刻,他都惊呆了!照片上的妈妈穿着军装带着军帽,看起来漂亮又可亲,英姿飒爽的样子精神极了!一点都不像现在这样凶巴巴的,和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他一直很难把照片上一身军装的女英雄和一点都不友善的妈妈联系起来! “妈妈,你当过兵啊?” 那天,当大宝第一次看见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禁不住惊奇的瞪大了眼睛问。 “啊,当过。当兵有什么了不起?真是的,还值得大惊小怪?” 妈妈脸上明显的自豪和语气里的不屑在自我矛盾和扭曲着。 “怎么,怎么……”大宝想在问下去,但是不知道咋问。 “唉,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提它干啥。”妈妈故意装作轻描淡写的应付过去。 奇怪!大宝始终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从穿着军装的女英雄变成了煤矿上的干部了呢?难道是妈妈不愿当英雄?可是妈妈并不喜欢煤矿,她不止一次地跟孩子们说: “等你们长大了,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要当矿工……” 爸爸张学信提醒她说: “这话不能大喊大叫着说,只能在家里小声儿对孩子们说,还得嘱咐他们别处去乱说,不然,你就快成‘现行反革命’了。” 这一次妈妈没有反驳。在大宝的印象里,这种情况几乎是没有的,每一次爸妈说话或争吵,最后总是爸爸不再说话,胜利者总是妈妈。 虽说大宝长在煤矿,可是他却一点都不梦想着将来成为一名矿工。虽然煤矿的宣传鼓动有声有色——井口的黑板报办得活跃,宣传着好人好事,安全知识;墙上的漫画也吸引人;矿区的报纸———《鸡西日报》贴在墙上、供大家阅读;广播大喇叭播放着歌曲——“矿工的房,雪白的墙,墙上挂着毛主席的像……”但是他一点儿都不眼热矿工这个工作!因为大宝常听父母说起矿工之苦,煤矿上死人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 鸡西的矿工,有很多外来务工人员,因为在矿下工作报酬很高,一个月下来能拿到三、五十元的工资。 他们带家属的不多,大都住在集体宿舍。那时人们把集体宿舍叫做大房子。当时被人们称做煤黑子的煤矿工人,从事着最繁重的体力劳动,机械化程度很低。他们每天下井戴着柳条帽,提着嘎斯灯,扛着尖镐。下班时,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根本看不出他们的本来面目。因为在井下工作很危险,煤矿上有一个“黑色十二月”之说,就是每年的十二月都会有事故发生,伤亡是常见的,他们都形象地说“干着阳间的活,挣着阴间的钱!”虽说得很悲凉,但也是实情。 一九六一年九月二十日,鸡西矿务局滴道煤矿三井二斜发生跑车事故,撞坏绞车道电缆,引起煤尘爆炸,五十三人遇难。当这个噩耗传开,整个鸡西笼罩在一片对生命的悲哀和死亡的恐惧与无奈中。本来大宝所在的班级里就有三、五个孩子没有爸爸,这一下子,又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和我一样可怜的人!”在大宝的心目中,爸爸的位置是无比重要的!当看着往日里那些活蹦乱跳的同学在失去爸爸后,他们那无助、孤单的眼神使大宝感到又多了一些与自己境遇相似的伙伴。 妈妈又开始反复的说她曾经嘱咐孩子们的话: “等你们长大了,就是再苦再累也不要下井挖煤,出一次事故死好多人,小命儿都不知捏在谁手里。想想就害怕。” …… 不知是由于天性如此还是受刺激所致,杜和好像还沉浸在列宁装和布拉吉的年轻的享受时代!即使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即使是处在那个衣不果腹的饥荒年代,她依然保持着喜欢享受的个性。哪怕是只有一个苹果,杜和也是把它吃的只剩下核儿了,才给孩子吃。而且,只有她最小的儿子才可以吃到苹果皮儿。其他的几个孩子只有吃苹果核儿的份儿,而小小的大宝从来都不吃妈妈施舍的果核,每当他和妹妹看着妈妈大口大口陶醉一样地嘴里嚼着苹果、忘情地享受的样子,大宝除了馋,就是恨!他发誓,一辈子都不吃苹果!当妈妈的吃苹果肉,却给孩子皮儿和核儿吃,这个让人啼笑皆非和难以置信的事实,几乎成为了邻里之间说起杜和的一个笑谈!成为笑谈的,还有她和一个有妇之夫的风流韵事,这事儿在矿上闹得沸沸扬扬,以致于最后矿上都给杜和记了处分! 贫贱夫妻百事哀。本来就因为妈妈脾气暴躁,爸爸脾气倔,他们经常吵架。这一来,张学信和杜和吵得更凶了!但是杜和却没有一点低头弯腰的示弱表示!大宝看着父母吵得厉害,干着急,又劝不了,他实在是不愿在家里听他们吵吵,干脆挎着煤筐躲出了家门。 “哥哥,等等我!我也跟你去!” 妹妹跑出来,大声喊着,生怕哥哥丢下她。 煤矸山上刚刚倒下来两次废煤,幸亏还有其他人来拣。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兄妹俩便捡了半筐的煤。 “哥哥,咱现在能回家了吗?”妹妹扬起小脸儿问。 “唉!也不知现在爸妈还吵不吵了?再过一会儿吧。”大宝看看妹妹,又看了看筐里的煤。 “可是我都累了,哥哥。”妹妹站在煤筐一边,懒懒地说。 “那你就在这坐一会儿,看着煤筐就行。” 大宝嘱咐好妹妹,自己想再多拣几块儿就回家。他看到靠边处有好煤,就走过去伸手去捡,没想到一脚踩空,整个人从煤矸山的高处咕噜下来。大宝只觉得脚下一滑,身体一沉,大脑一片空白,可耳边还能听见妹妹越来越远的哭喊声: “哥哥!哥哥!哥……” 等到身体自动停下来,大宝一骨碌爬起来,他顾不得头有些疼,赶紧朝正在往下走的妹妹招招手,大声喊着: “小玉,我没事,没事,你别哭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往上面走。却见从上面走下来三、五个比自己大一些的孩子。领头的正是曾经和自己打过架的那个! “就是这个小瘪犊子,老是抢在咱们前面捡煤,害的咱们老是捡不到好煤!” “命还挺大!我以为你得摔死呢。” “就是,至少也得摔折了胳膊、腿的爬不起来啊。还只是头破了,行啊,头上流着血,很像是个英雄啊。” 他们几个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架势。 大宝的心“咚咚”跳着,他有些害怕和紧张。他朝坡上望了望,妹妹冲着他大声喊: “哥哥,咱们回家!” 妹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不安和惊恐!大宝也想着带妹妹和煤筐尽早离开!但是眼前这阵势,好像根本脱不了身!他被几个人的挑衅的杀气裹挟着,变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这时,往日他脸上那天生的一抹忧郁似乎消逝不见了,谁也没有看它到底飞去了哪里? “就是他,老是领着一群小崽子跟咱作对!” “他叫大宝,他妈是个破鞋。” “听我妈说,破鞋就会勾引男人,专偷汉子!” 什么???大宝像是猛地被人在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脸和脖子顿时涨的通红通红! 他此刻忽然忘记了一切,疯了一样地向那个说话的小子扑了过去,厮打在一起。他只想狠狠地揍那个小子一顿!揍得他跪在地上管自己叫爷爷,然后说自己刚才是胡说的!大宝没有了害怕,只有愤怒!他再也不顾忌什么 改名张宏堡 一九六五年,张宏宝顺利地考入鸡西市二道河子矿中学。那一年,他十二岁。 上了初中的张宏宝觉得自己突然间长大了。虽然张张宏宝还要一如既往地照顾弟弟妹妹,但他以课业重为由安排比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弟弟妹妹接替了大部分家务活,他们也应该干了,妈妈开始还管管,后来也默许了,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看书学习了。由于小学就当班长,何况还会办板报和领唱,他又当上了初一(2)班班长。 张宏宝对各科老师都很有好感!他们都很年轻,有朝气,其中语文老师也是音乐老师,又会拉手风琴。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字也漂亮,看她的人和板书简直是一种享受!上她的课大家一般都不会打瞌睡;数学老师是班主任,他不但善于启发大家对数学的兴趣,还经常鼓励同学们从小树立远大理想,将来要做革命事业的接班人,为祖国而学习。那时,还有俄语课,不过是体育老师兼教的,俄语虽算不上主课,但是张宏宝也照样学的认真,照样喜欢,他尤其喜欢老师教的两首俄语歌曲——一首是《卡秋莎》,一首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许多年后,他还会用俄语来哼唱这两首歌曲。体育老师对武术也很有研究,在学校时曾教给他们初级的少林拳,张宏宝很喜欢,学的像模像样。 那时候,张宏宝无论是对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还是《林海雪原》中的英雄杨子荣,还是《铁道游击队》中的刘队长,《烈火金刚》中的史更新等,他都非常的崇敬!保尔的坚韧不拔;刘洪的机智灵活;杨子荣孤身一人打入敌穴,凭着高超的智慧和无比的机灵,在匪巢中来去自如;这些都深深吸引着他。 “如果我生在那个年代,我一定会成为英雄!但我一定不会傻到丢掉性命。” 张宏宝常会入神地自信满满的想。 班上,有一个学习好的女孩引起了张宏宝的注意。她叫余婷婷,长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话不多,爱笑,也许是因为瘦弱,她经常是一副很文静的样子。好像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让人润心的灵气!她很聪明,张宏宝的语文成绩很少能考过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爱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张宏宝也说不清为什么,有时心烦了,只要一看到她,烦躁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这一天余婷婷没有来上学。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张宏宝的心也空荡荡的。婷婷座位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巨大的落寞慢慢蔓延开来,直到充满了整间教室…… “她为啥没来上学呢?是病了?还是家里有其他的事?” 下课的时候,他盯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心里担心地想着,失落极了。整个人一天都无精打采,像霜打了的茄子秧一样。他很想问问班里余婷婷的邻居,但是又怕别人猜到自己的心事,只好作罢了。 第二天,当他看到那个让他高兴让他担忧的余婷婷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落下来。那一天,张宏宝并没有告诉余婷婷自己昨天有多担心。放学了,虽然他和余婷婷的家不在同一个方向,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她的后面,远远的默默的走一段,他很怕别人看到,因为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嘛,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非得说出闲话不可。张宏宝远远的跟着,直到余婷婷快进家门了,他才往自己家走。 一次,他还是跟着走,起初是远远地,走着走着,竟然近了。不知是张宏宝没有察觉到,还是他愿意离得近些。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余婷婷忽然转过身来,羞红着脸坏坏地问了他一句: “嗨,你去哪儿?” 遭到突然袭击的他竟一时语塞,心“扑通通“地跳着,一句话也答不上来。脸红红的,支吾着转过身,飞快地跑掉了。余婷婷笑了,为自己的突袭成功。然而,却也同样羞红了脸……接下来有好几天,张宏宝不敢再跟着她,她也为此很后悔自己的突袭。有时,张宏宝看到高年级班的一个胖小子和余婷婷走在一起,心里很不舒服。后来他才听说那是她的表哥。 大强子还和张宏宝是同班。尽管妈妈嘱咐过不让和他在一起玩,但是张宏宝觉得大强子挺好,为啥就因为他爸是领导就不跟他玩呢?那天,大强子神秘又兴奋地对他说: “我家买来了一台收音机,还是熊猫牌的。一百多块钱呢,还是凭票买的。你有空儿来我家听吧。” “好啊。等我有空儿一定去。” 张宏宝嘴里答应着,心里羡慕极了。 熊猫牌儿的收音机!!在当时就是一种富有的象征。大部分人家是买不起的。不过这次张宏宝回到家没有说,一次“豆腐”风波已经让他牢记在心了!虽然自己已经上初中了,但是家里父母的吵架还一如既往地继续!虽然自己家务做的少了, 但被母亲责骂和挨打还是无厘头地继续!这些,他已经都习惯了,由原先的厌恶到无奈再到麻木!不过,大强子家的收音机,倒是给张宏宝带来了许多的乐趣。他们在喂猪、赶羊的时候,听大师候宝林和郭全宝的相声;听王昆、郭兰英、郭颂、马玉涛歌唱家的歌;听民族音乐《新春乐》、《喜洋洋》、《步步高》等名曲……每当大强子抱着收音机回家了,妹妹总是怅然若失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次她禁不住懒懒的问: “哥哥,咱家啥时候也能有台收音机啊?” 张宏宝看着妹妹笑笑说: “别想了,这怎么可能?!” “为啥呀?”妹妹撅起了嘴。 “不为啥,就因为大强子他爸是干部!你不知道哇?”张宏宝拉着长腔儿对妹妹说。 爸爸经过正好听到他俩的对话,一边走一边生气的说: “这吃饱了才几天?就撑得没处消化食儿了?还收音机!” …… 大强子捡到了一毛钱交给了班主任老师,被老师表扬了,他得意的连路都不会走了。二狗子不屑的看着他,撇着嘴说: “瞧他那幅德行!别以为别人不知道是咋回事。有啥好嘚瑟的?要是我家有钱我也会受老师表扬!” “人家是学雷锋学王杰学得好,跟家里有没有钱有啥关系?”张宏宝不以为然的说。 “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啥学雷锋,啥拾金不昧,都是狗屁!我明白地看见是他自己丢到地上的钱,然后又自己捡起来的!”二狗说着,显然很气愤。 张宏宝听了吃惊的问: “还有这么干的?” “当然了,我都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对于二狗的义愤填膺,张宏宝不置可否。但是,老师布置的学雷锋做好事的任务,他这个当班长的也是必须要做的。 离着张宏宝家不太远,住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娘,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矿难中死了,女儿也嫁人走了,虽说也会回娘家来探望,但平日里经常是大娘孤零零的一个人。张宏宝几次主动上门去帮她扫雪,挑水。身体尚可的大娘虽说自己还能干,但心里也是感激,把张宏宝传扬的街坊尽知,学校听说了,把张宏宝大大表扬了一番,为此,张宏宝评上了市级三好学生。 做好事也引发了张宏宝心中的疑问,而且这个疑问只能是隐隐的,不能够说出来。疑惑的原因来自于这个老太太的邻居。 仅仅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住的也是一个老太太。但她远不是什么光荣家属,也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属于‘地富反坏右’的家属。有一次,张宏宝帮助孤寡老太太挑水,见那个‘地富反坏右’家属的老太太正在一歪一斜的挑着水往家里走,老人的腰已经很弯了,看样子几乎已再也架不起两桶水的重量。 “我应不应该也去帮助她呢?” “好像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她是坏分子的家属啊。” “我可不能因为帮助他而影响了自己。” …… 快放寒假了,可学校里各门学科的课程则越来越“边缘化”了,政治学习开始猛增,用上课时间全校听广播,听社论,听重要文章,还时不时地传达文件,平静安谧的学校开始躁动不安了。 一九六六年五月,文革开始。 夏天,边城鸡西竟也一点都不受地域的影响,也像全国的文革一样,扑面而来的热焰更炙烈得使人窒息。 先是市一中,然后是九中,接着各院校都组建了红卫兵组织,先是校长、老师们遭殃,接着,又开始将矛头对向了政府机关,公安局也被砸了,局长被抓起来挨批斗,最后市委市政府的书记和市长也被抓起来游街批斗。 刚进入八月的第一天,全市各中学学生走上街头宣传毛泽东主席写给清华大学附中“红卫兵”的信,学生开始戴“红卫兵”袖章。接着,全市成立各种名目的“红卫兵”组织及其它群众组织。这一来就更热闹了,月底的时候,鸡西市委机关“红色造反团”和《鸡西日报》社“红色造反团”第一个“揪斗”副市长陈玉德、统战部长张涛,给他们戴高帽游街。同样是在八月底,鸡西市人委公布一批公社、街道、商店、学校、旅店以破四旧立四新为由改换名称,如鸡冠人民公社改名为红卫人民公社,红军路办事处改名为反修办事处等等。 日益变化的革命形势让意想不到从课业和考试的紧张之中“解脱”出来的学生,尤其是初中生一时不知所措。张宏宝也有些发懵,每天看游行,看批斗,看大辩论,看斗殴等等。总之,应接不暇,不愁没有好看的。 街上更是精彩万分。走上了街头的红卫兵,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和力量将全市所有街面上商店的老招牌无一例外的砸了个稀巴烂——路牌被推倒,路名被更改,顿时,鸡西的老百姓一时无法分辨饭店在哪;商店在何处,哪儿是粮店、煤店……也难怪,所有店门上方都高挂着“毛主席万岁!”或“东方红”的匾额,所有的橱窗中展示的都是毛主席及其亲密战友林副统帅的画像以及金光闪闪的毛主席著作和语录,这陡然而来的千篇一律,让人们怎么能一下子分辨得出来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对张宏宝说: “家里的米吃没了,你明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捎带买回来吧。也省的我再去了。” “让弟弟去吧,明天中午我们还得听广播呢。” “他不是找不着粮店吗?别说他一个小孩子,隔壁王婶儿昨天去了两次,愣是没有找着哪是粮店。” “可我中午没有空闲,让他多问几家不就行了。” “那就下午放学去!让你去你就去,别在这穷矫情!记着,苞米面儿要是生虫的、焐了的,就少买。” 张宏宝明白,家里哪次的苦差事还都是他的,这是一条铁打的定律!他也习惯了。何况,这也算不得苦差。 学校里中午的广播听得乱哄哄的。教室中桌椅的摆放每天都要变化好几次,开大会是围成一个大圆圈。写大字报时则按小组分拼成独立的几块,反正也不上课,拼桌子也同样是干革命!只要老师不在,班里像是放羊一样,随便走,随便坐。他和余婷婷说话也少了许多顾忌,不再总是小心翼翼。下午的时候,同学们都出出进进的说笑打闹,余婷婷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很专心的写着什么,张宏宝就是喜欢她读书写字的样子。他禁不住好奇的走过去问: “余婷婷,你在写啥呢?” 婷婷忽然用手捂住所写的字,害羞的说: “不让你看!” “那我就不看呗,有啥呀。”张宏宝说着背过身去。 “唉,其实也没啥。我妈妈给我改了个名字,说是‘婷婷’太资产阶级了。” “是吗?那改成了啥?” 张宏宝接过婷婷递过来的笔记本,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余永革。 “永——革!是永远革命的意思吗?”他问。 “对!”她笑着点点头,接着说: “可是,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 “好听!” “真的吗?” “真的!向毛主席保证!” 余婷婷看着张宏宝笑了,说: “听我妈说,有个叫‘宋彬彬’的,改成‘宋要武’了。要我说,‘要武’哪有‘彬彬’好听嘛。” “你们俩在这偷偷摸摸说啥呢?”二狗突然窜过来说。 “谁偷摸呀?是余婷婷刚改了名字向我汇报一下,往后她叫‘余永革’了!你看。” 张宏宝一改刚才的温情脉脉,大着嗓门对二狗说着,并把余婷婷的笔记本拿给他看。 “嚯,还真是改名了!还‘余——永——革’,就你?搬块儿砖头都费劲,还永革?” “我叫你说!”余婷婷突然一改往日的文静,扬着胳膊追着往外跑的二狗,跑了出去。 余永革,还真有革命的样子!张宏宝心里这样想着不禁偷偷笑了…… 随着革命形势轰轰烈烈,张宏宝觉得自己的名字太俗气,尤其是这个“宝”字,不但陈旧,而且还带着封资修的味道!这怎么行?!他想起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战斗堡垒,遂将“宝”改成“堡”。张宏堡,他在笔记本上端端正正写下自己新改的这个名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他觉得这个新名字才具有革命性,顿时觉得这三个字像八一电影片头里的八一章一样闪闪发光! 进京想见毛主席 在那个被岁月蹉跎了的年代,声嘶力竭的叫喊,义愤填膺的批斗,慷慨激昂的发言,沸腾人心的喊口号,还有放声高唱革命歌曲……这些都已成为了常态。人们仿佛一下子有永远也参加不完的运动要去参加,有永远也学习不完的英雄人物模范人物先进人物要去一个接一个不断去学习。仿佛人生真正、全部的意义体现于此…… 表决心又持续了整整一下午。五点钟,学校终于按时放学了。 路上,同学们三五成群的走着,二狗凑过来神秘的说: “跟你们说件新鲜事儿,知道吗?大强子的爸成了“牛鬼蛇神”了。” “啥?大强子的爸?他不一直是大领导吗?为啥成了‘牛鬼蛇神’啊?” “不知道为啥,反正家被抄了。这下子,看大强子这小子还嘚瑟不!” 看着二狗那得意的样子,张宏堡在吃惊的同时,却突然想:哎呀,那台熊猫牌的收音机,可惜了! “听说了吗?毛主席让革命师生代表免费去北京参观w(文)h(化)d(大)g(革)m(命)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哥成了‘革委会’里的人,啥都知道!” “我还听说,昨天h(红)w(卫)b(兵)还把鸡西市的人民公园,当成封资修产物给毁了。花窖、凉亭、人工湖、杏园、还有里面玩儿的游艺设施都给拆了,把熊、鹿、猴、孔雀也都给宰了,盆花也都砸了,闹得可大扯了。” “真的吗?那咱们去看看。” 张宏堡后来和小伙伴去市里人民公园看了看,动物所剩无几,花也不见了。看着地上大片大片宰杀动物时留下的血迹,张宏堡和小伙伴们一样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这就是砸烂旧世界…… 学校里hwb控制一切,大字报必须人人都写,否则就是抵制whdgm。无一例外地,张宏堡也贴了老师的大字报,虽然他心里觉得老师对他比妈妈还好,但这是革命任务,不能讲人情。大字报写出来后,用绳子串挂起来,开始是各班挂在自己的教室里,还要由学生轮流值守保卫,后来大字报多了,便在学校走廊里,操场上到处都挂。红红绿绿得有很多层,那景象看起来可谓‘壮观’。 “一定不会放过一切牛鬼蛇神,一定要向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线开火,把社会主义whdgm进行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校园的喇叭里广播又结束了,教室内仿佛还弥漫着炮火硝烟,只是静极了。张宏堡心里充满革命的豪情,他庆幸自己终于赶上了一个革命年代。他和大家一样,一动不动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由于紧张,由于激动,大家脸上都失去了往常的自然神情,呈现着僵硬呆板过分的严肃,宛如一尊尊雕塑。接下来,只是跟着老师的要求高喊着: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与(造)时(反)俱(有)进(理)!” 口号一阵赛过一阵高亢。不一会,又雄纠纠气昂昂地唱起了歌: “拿起笔作刀枪,齐心合力打黑帮!谁要敢说党不好,马上叫他见阎王!” …… 杜和性格泼辣,在单位比较活跃,也有些得理不让人,因受到过领导的批评,她心中一直愤愤不平。W(文)g(革)后,杜和见领导纷纷被打倒,心中未免快意!她也参加了先(造)锋(反)队(派),虽然不像年轻人那么狂热,但也很积极。而张学信比较老实忠厚,属于保皇派。对于单位上被打倒的领导,他很是同情!原本因为生活琐事的争吵,已然上升到了政治派性和政见不和的高度。夫妻两谁也看不惯,二人吵架吵得更厉害了,甚至要动起手来,已经闹到离婚的地步。 这天晚上因为电灯泡坏了,只好点蜡烛。 “张宏堡,不是叫你去买灯泡吗?怎么又没买来?” 听妈妈的口气,又是气哼哼的。 “不是没买,是商店里没有。我都去过两次了,人家说过几天才有灯泡。”张宏堡解释着说。 “那就都早些睡吧,别点灯熬油的了,又得费一根蜡。” 孩子们都自己铺好了炕,躺下,吹灭了蜡烛…… 看到孩子们一个个都睡着了,杜和和张学信小声唠嗑: “嗳,听说了没有,张大生两口子离婚了。” “没听说,我哪有你消息灵通啊。几个老娘们儿整一块儿净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老婆舌。” “啥嚼老婆舌?是真的,今天把证明都开了。” “为啥啊?这年月乱哄哄的还离婚?真不知咋想的?肯定是那娘们儿跟别人不清不楚的,张大生的丈母娘就那样,生个姑娘还不随她?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杜和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觉得丈夫是在拐着弯儿的说自己,她没好气的说: “你怎么就知道是他老婆的毛病?你调查啦?还是研究啦?还龙生龙凤生凤?你爹旧社会干过绺子,你现在也应该是土匪啦?” 张学信一听勃然大怒: “你会说人话吗?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爸呢?他充其量也就是流氓无产者。那你妈过去给资本家做过工,你现在也满身资产阶级的臭气?!”杜和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骂道: “佣人咋了,她也是剥削阶级的牺牲品,是万恶的旧社会造成的,是属于劳动人民范畴的,是工人阶级一员。” “佣人就不是‘凤’,你妈不是‘凤’,所以就生不出‘凤’来,你也别再做‘凤’的梦啦!” “行啊,你!你的嘴一点都不笨啊,敢跟老娘呛火了是不是?” “谁笨?平时让着你,你看你知足过吗?你都骑到别人脖子上拉屎了,你知不知道?” “谁稀罕骑你?” “是,你净是惦记着骑别人,也让别人惦记着骑是吧?” …… 素日里笨嘴拙舌、忍气吞声的张学信,也许是自己心中捍卫的政治立场给了他同老婆“斗争”的勇气,这一次,他并没有让着杜和,他再也不愿意忍下去了,他再也不愿意过这种的生活了!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活得像个男子汉!他觉得中国人民终于站起来了!…… 鸡西的十月底,天气已经很冷了。但是wg的热情却还在日益高涨。鸡西市各学校组织了“hwb”、教师去北京串门(联)。 张宏堡所在的二道河子矿中因为只有初中,不像市一中和九中那些高中生那么冲动和疯狂。但还是不能逃离wg的裹挟。 听组织串门(联)的老师讲,八月中旬,毛主席在天安门第一次接见全国各地的革命群众和hwb的时候,身穿着军装,接受并配戴了hwb敬献的袖章。紧接着,又接见了五六次全国各地的hwb呢。这次组织去祖国首都北京串门(联),有可能见到我们最敬爱的领袖毛主席。因为毛主席讲过,他要接见全国三分之一以上的hwb…… 同学们被老师革命的话鼓舞着,心中的革命热情未免激荡起来,他们私底下商量着: “你去不去北京大串门(联)?” “被毛主席接见,那可是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人家胆子大的早就去了,坐火车去,而且都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 “那得多少钱?” “哎呀,凭学生证坐火车是不要票的,吃饭不要钱,只要带点粮票就行了。” “有这样的机会可不容易呀。” “我就怕我妈不让去。” “那你妈不是成了‘反gm’了?” 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张宏堡心中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他从心里已经做好去北京的准备! “去北京大串门(联)?这怎么行?这么远的路,外面这么乱!再说你还小。” 妈妈杜和的反对态度令张宏堡感到意外,他以为妈妈会不在乎他在不在家,或者是去哪里? “我都十三岁了,已经不小了,都上初二了,而且有老师带队。” “路上出点差错咋办?” “老师说,家长反对的都有‘反gm’嫌疑。” 张宏堡搬出的这一招很管用,妈妈不再反对,只好同意了。 平时对他啥也不管的妈妈给她准备了了钱,粮票,带了两件衣服。嘱咐他说: “这些,可千万别弄丢了。路上一定要当心!” “老师说,坐火车,吃饭还有住宿都不用花钱。” “那也得准备着!” 妈妈强硬的态度不容置疑,张宏堡最烦她这样了! 就这样,鸡西一千九百人的串门(联)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每一趟到北京的火车都挤满了人,去北京的学生太多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已然无法控制局面。迎面一个男列车员,他朝学生们高声喊道: “别着忙,别着忙,慢慢来,一个一个上。” 从火车正门根本上不去,这可怎么办?张宏堡前后望望,忽然灵机一动,指挥着他们一行人说: “快,咱们也从窗子爬!” “能行不?”二狗瞅着不远处穿着制服的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问。 “有啥不行?别人行咱就行?别废话了,快爬!”张宏堡机灵的催促着,回头冲伙伴们说: “大家跟上,谁都别落下了啊。” “知道了。” 大家回答得有些紧张。 “你们谁托我一把,我蹿不上去!” “我的包,我的包和你的包挂一块儿了” “我的脚,你踩着我脚了!” “张宏堡,你快拉我一把……” 高矮不齐的十六七个人效仿着别人全部强行从窗子爬进车厢,好不容易进了车厢,这才知道,此时的车厢内,已是人满为患,坐位下躺着人,地板上蹲着人,坐位上挤满人,靠背椅背上坐着人,连厕所里面都站满了人。汗味、臭脚丫味,来自厕所的骚臭味,挤压成高度浓缩的空间,根本无落脚之地。没有座位,只好先站着。火车在一片喧闹声中缓缓出发了。 在拥挤不堪的车厢里,张宏堡站在夹空中,一位看似大学生的姐姐看他小,又长得可爱,就好心得伸过双手把他抱过去,说: “来,小家伙儿,过来,坐到我腿上,省得挤着你。” 被抱的那一瞬间,十三岁的张宏堡感觉很羞涩,很温暖,也很陶醉,但又很生疏。在他自己眼里,觉得自己都已经是个大人了,他都是当别人的大哥哥,怎么会被年轻的姐姐或姑娘抱?这个姐姐也真是,太小瞧人了!他从没被年轻的姐姐或姑娘抱过,恍惚那的一瞬间,他明显感受到了姐姐青春的气息,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幼儿园的阿姨,不,不像!不太像!像是妈妈?更不像!妈妈可从没有这样微笑过,亲切过,温柔过。像是谁呢?张宏堡却竟然想不起来了。 旁边伙伴们异样的眼光,叫张宏堡感到很羞很难堪,他只好强硬地推开那个大姐姐的手,冷冷地说: “不用,我在这挤着挺好。” 周围站着、坐着的人们都笑起来,笑他那样一个小小的人儿被挤在夹空当中还硬挺着,笑他那副好像是蒙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但是张宏堡自己看来,去串门(联)的“hwb”小将怎么能让别人抱着?怎么能坐在别人腿上?特别还是坐在一个年轻姐姐的腿上? 张宏堡很渴望温暖!但是温暖仿佛不是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呈现的!它只能是隐秘的,隐藏的。要在众人大眼瞪小眼的情形下,接受这样的一种温暖,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但是,姐姐的好心和被她抱起那一刻的温暖,却深深印在了张宏堡的脑海里!以至于在他长大成人的多年之后,那温暖还在! 姐姐旁边的一位中年男人对如何解决在拥挤的火车上睡觉很有经验,只见他从包里拿出几张较厚的纸,递给张宏堡,指着座椅下笑着说: “不愿被人抱着坐,就下去睡吧,里面的空间一次可睡五个人呐。另外,”他又指着行李架上说: “上面也可以睡人,只是体重要轻一些才行。” 张宏堡对于这个人的灵活很是佩服,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但是他对于那人递过来的几张厚纸,仍旧拒绝说: “纸就不用了,您留给其他的人用吧。” 他怕接受了会被瞧不起!但是他这次的拒绝表现的很友好。张宏堡要以此拒绝来表现和延展继续他的坚强,就像此前拒绝大学生姐姐一样。 张宏堡钻到车座下面,他永远都会记得在火车上的那一晚,因为就在那车座底下的睡梦中,他所依恋的还是那个温暖的瞬间——梦见了躺在大姐姐怀里…… 捱过了四十多个小时,火车终于到达北京永定门火车站,终于到达了日思夜想的伟大首都北京!多少天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心中的兴奋和激动难以言表。 他们决定先去瞻仰天安门后再找住的地方,快到天安门时,原来只在课本上和电影上见到的天安门如仙境般出现在眼前,望着在灯光照耀下的金灿灿的天安门,上面的红墙和黄瓦分外夺目,仰望天安门城楼上的巨大的毛主席画像,大家仿佛在梦中,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很神圣的感觉在激荡着。十几个人纵情扑向天安门,他们怀着朝圣般的虔诚跃过金水桥,流连在天安门城楼下。红色城门上冰冷的铜钉,有如锅子般大,上下排列成许多行,个个闪耀着皇权威严的金光…… “毛主席接见百万hwb的盛况该是个啥样呢?” 张宏堡在心里问自己。他想象着:毛主席站在城楼上,身穿一身军装,胳膊上带着红袖章,神采奕奕,满面红光,他向着城楼下一挥手,人群顿然沸腾了…… “我要是能站在毛主席身边该有多好啊。” 张宏堡在想象中自言自语着: “那该有多神气呀。” …… 瞻仰完天安门城楼后,他们就近在天安门附近找到了外地学生串门(联)接待站,接待站的工作人员是一些军事学院的学生,一个个长得高大英俊,他们微笑着说: “hwb战友们,你们辛苦了,你们是毛主席的客人,我们热烈的欢迎你们!…… “欢迎大家来北京串门(联),你们都是毛主席的客人,因此,在北京期间的伙食费由毛主席请客,但毛主席的粮食也是定量的,不够接待大家吃,因此每人要交20斤粮票,地方粮票和全国粮票都行。另外,大家外出串门(联)后最好每天都回来,因为中央首长随时会通知接见你们。” …… 张宏堡他们被安排到一个大教室居住,每人发了一件军大衣,一条被子和毛巾就地而睡。还给每人发了一枚毛主席像章和一张外地革命师生免费乘车证,住的教室里因为有暖气,里面温度可达到20多度,热得只能穿单衣,晚上睡觉可以不盖被子。 “这比家里可暖和多了,还是北京好啊。”张宏堡在心里悄悄感叹着。 在北京的十多天里,多半时间都在北大和清华等学校看学生们辨论和抄小(大)字报,抄的内容主要是毛主席一些未发表的著作以及和一些学生代表的讲话。 “我们去故宫去看一看吧。” “这可是古代皇上住的地方!” “可我们是来见毛主席的。” “看看就看看嘛,好不容易来一趟北京。” “就是。” 那时候每人的心中到北京主要是想见毛主席,他们开始天天在接待站等着,没有任何旅游的意识。后来,听说最近没有大的活动,他们一帮伙伴还是在各个接待地点到处打听,终于问到有一个武汉的高中生受到了毛主席检阅,而且,还和他老人家握了手,简直是无上幸福。他们纷纷和这个大哥哥握手,似乎触到了毛主席的指尖,幸福也光临了他们。大哥哥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不无骄傲的说,已经有一千多人和我握过手,我的手都被握肿了。晚上,张宏堡就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向毛主席敬礼,毛主席疼爱的握了他的手…… 在各个大学的接待站转悠的间隙,他们去了军事博物馆、故宫、北海公园、颐和园(当时叫人民公园)。 接待站的伙食特别的好,每天都有馒头、有菜,有肉!有一回,每人还发给粉肠两根,鸡蛋两个,面包两个,这在当时是很高级的伙食。 “真是到了共产主义啊。” 在北京,虽然没有受到毛主席检阅很是遗憾,但他们几次去天安门广场,望着天安门城楼,他能想象出毛主席向大家挥手的情景,也算是望梅止渴了。 从北京回来,张宏堡和同学们跟随大哥哥姐姐们又串门(联)到了沈阳、吉林、长春等地。 在沈阳的北陵,站在被砸毁的皇太极陵墓上,他体会到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豪迈! 在长春的伪皇宫,看他们嘻嘻哈哈把墙上挂的端端正正的溥仪画像给拉下来;“皇宫”中已经空空如也…… 在吉林市北山上的关帝庙,看他们把那些佛像、神仙像砸的东倒西歪,缺胳膊少腿;昔日如来佛的宝座己被hwb夷为平地,四周一片破败景象。 张宏堡被这些革命行动鼓荡着,但他只是跟在后面看,他可不想冒这个险,万一砸着自己怎么办? 他喜欢的女孩走了 张宏堡从北京串联回来了。他一进家门,正在低头做饭的杜和猛一抬头,愣住了! 才仅仅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杜和觉得儿子一下子就长大了,个头儿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最要命的,是她觉得儿子越来越像他的亲生父亲,那脸庞,那眉眼间,那一低头一笑一回首,都像极了!她一下子把儿子抱在怀里,一时间美好和怨恨一起涌上心头,她从心里感叹她不过是没有官太太的运气罢了。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你可回来了!” 连杜和自己都分不清楚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的。张宏堡更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不明所以。 “妈,你怎么了?”张宏堡怯生生的一句问,才把杜和从回忆中拉回来。她抹了一把眼泪,急忙放开张宏堡,又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嘴里说: “妈担心你啊!你走了这么久!” “你没又和爸爸吵架吧?” 张宏堡关切的眼神、语气和问话,都让杜和心里似乎更加心酸,真是越来越像了!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忽然间这么像他爸爸了呢?!怎么过去就没有发现?难道过去不像吗?杜和不知这是老天对她有意的惩罚还是无意的怜悯?每天守着一张熟悉的近乎心痛的脸,但是却又是真实的远离了这张脸所可能带来的富贵和前途!这种拧巴折磨着杜和的内心,让她痛苦和挣扎!是啊,儿子虽然回来了,但那自己曾经多么渴望的高贵,是不会有了!虽然那段扭曲的感情至今还压抑和镌刻在她的心底,虽然那段感情在有形和无形中,都深深地伤害了她一辈子,虽然那段感情的见证还时时真实的晃动在她眼前,但是,杜和可以伤心又落寞的确信——那份遗失的富贵再也得不到了。为此,她迷失了,也放纵了,为了纪念年轻时那份独一无二的感情和追求! 杜和越看张宏堡越欢喜。 “他小的时候,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杜和看着儿子,时不时会这样想,也时不时会想起自己年轻时那场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追求……然而,面对着儿子,杜和想起他小时候跟着姥姥姥爷,到了鸡西,还是个孩子的他又替自己干这样那样的家务。想起这些,杜和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愧疚,觉得自己没怎么管的儿子却突然就长大了,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日益英俊起来的儿子,她的心里愧疚着!也痛苦着!想着从今以后去弥补!而至今还深藏在心里的那段感情和那个人也同样对不起自己! 杜和才发现,儿子的背心和裤衩儿已经破旧的不成样子; 儿子的棉裤已经短了,已经遮不住脚踝骨; 儿子的棉鞋也不保暖了,那是张学信穿旧了替下来的; …… 但是这些,依然遮不住张宏堡渐露的青春气息和俊朗的脸! “有好几年没有给宏堡买件新衣服了!”杜和在心里默默地叹息了一句。 在张宏堡从小的印象里,自己并不招妈妈的待见,她几乎没拿正眼瞅过自己,什么冷啊热啊饱啊饿啊的,妈妈从没有过问过,更别提什么搂搂抱抱的母子之间的亲近了。可是这几天,妈妈忽然很关心自己似的,买了新的棉鞋,还看着他换上,问他暖不暖和,舒不舒服?还买了新的背心裤衩儿,晚上的时候,也要看着他换上。这让张宏堡很害羞,很莫名其妙,更加受宠若惊。他默默的拒绝了,张宏堡不习惯妈妈这样对待他。 “妈妈,我也要新衣服。”弟弟撅着嘴说。 “去,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给你买。” “偏心!”弟弟气愤的回敬了妈妈一句。 晚上,在一铺大炕上,她看着儿子熟睡的面容,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脸庞,当时他看自己的眼睛总是英气逼人,哪像家里这个煤黑子,一点不懂风情。杜和不禁伸出手给他盖盖被子,又轻轻摸摸他的头发,随后把手轻轻放在张宏宝的胸膛上。她越看越看不够,心里满满的,都是被勾起了的许多美好的回忆,想起曾经甜蜜的时光…… 张宏堡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余婷婷长大了,她还叫余婷婷,并没有改名余永革。他和她结婚了,胸前都戴着一朵大红花,两个人进了洞房……婷婷的眼睛晃晃的像是一汪清水,羞涩的看着他,她笑吟吟地伸出双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眼睛,耳朵,鼻子,嘴唇,胳膊,胸膛…… 早晨起来,他觉得内裤湿了一片。糟糕,这可是条新裤衩儿。他隐约觉得这不是尿,赶紧自己找个盆洗了,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自己洗衣服,但是这次很紧张,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上学看到余永革时未免有些别扭,心里却更加喜欢了,但又不敢多看,更不敢说什么。 余永革不是一点不知道,似乎是有所察觉。有时她也会偷偷的瞟他一眼。可每次瞟他,张宏堡都会知道,他能感觉的到!就像小时候捡煤核时能感觉的到有废煤倒下来一样。但这时感觉到的是丝丝的甜蜜……张宏堡更愿意享受在男生们打篮球时,她追随他身影的目光,有时,她会破天荒地一改文静的模样,在球场边喊: “加油,加油,加油!” 到底是在为谁喊加油?只有天知道! 一天晚上,张宏堡又做梦了。他又梦到和余永革在一起。但是这一次她好像是生气了,转身就飞快地跑了。张宏堡着急了,在后面追啊,追啊,就是追不上……他一下子急醒了!醒来却发现妈妈将手放在自己身上,像是抱着自己的样子,他一时觉得既亲切又别扭。他连忙推开妈妈的手,离开妈妈的怀抱,心里竟对妈妈有些隐隐的厌恶和怨恨。也对比着余婷婷的文静和妈妈平时的暴躁。张宏堡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是大男人了,不能让妈妈抱了,再抱,就不合适了。尽管妈妈的怀抱是那样温暖,温暖得使他一生不能忘怀,但是他对这种温暖却十分的敌视,十分的陌生!他恨妈妈!但是在怨恨中却透着些许的原谅与理解! 一九六七年,文革升温到了开始发生武斗。 刚进五月份的第一天,鸡西市两大派群众组织——“红联总”和“革联总”在集会游行时就打起来了,双方大打出手,造成九人死亡,四十多人重伤,一百五十多人轻伤。这就是当时鸡西有名的“五·一”流血事件! 一天吃过晚饭,二狗子妈来串门儿,自然就说起来这个热门话题。 “他张婶,你听说了吗?” “又咋啦?” “我家前院儿的大儿子不是在市里念高中吗?在前几天的武斗中被打伤了!” “啊?伤的厉不厉害?” “厉不厉害也没有人管那。” “妈呀,太吓人了。到底是为啥打起来的?” “两边儿都说自己更忠于毛主席,因为这打起来,也没有争出个高低。可千万管住孩子们,真吃了亏可真就没人管!”二狗妈说着压低了声音: “听说,死了的也白死!虽说毛主席说“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可小命是咱自己个的不是?” “是啊,是啊。” …… 张宏堡心里一直在庆幸!那天有同学来家里撺掇他去参加市里的游行,他正好生病,实际上也不是去不了,只是心里不愿去,他实在是不喜欢“杀气腾腾”那样的热闹,所以就以生病为由推脱了。不然,自己这个身板还不知弄个啥伤回来!真是险啊!在冷眼中,在孤独中,在受虐中,张宏堡逐步学会了保护自己。 日子在喧闹和狂热中一天天的过去。武斗在继续……大概是在六月底的时候,鸡西的原副市长毕勇由于遭受“造反派”的残酷批斗,在滴道河公社“劳动改造”中被折磨致死,死时才四十三岁。直到“九五”命令下达后,武斗才渐渐降温。 学校的课开开停停,工宣队入校,校长、班主任、老师以及张宏堡这个班长不仅都靠边站了,而且造反(多为不好好学习的)的淘气学生欺负老实和学习好的学生,原来的班干部特别地受气。今天学工,明天开会,好多同学都不来学校了,余永革也有一段时间不来了。张宏堡心里很想她,忍不住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她爸爸原来是单位的一个科长,现在也被打倒了,还挨了批斗。他很担心,想跑到她家去看看,结果她家的门上已经落了锁!在附近一打问,才知道她家被下放了,回农村老家了。张宏堡失落的望着门上的锁,呆呆的愣了好半天。 学校老不上课,昔日里的伙伴或好朋友现在因为派性也矛盾重重,现在余永革又走了,学校顿时失去了对张宏堡最后的吸引力。 回到家里,父母的吵架让他头疼。全世界似乎没有一处清静的地方,而张宏堡却只想着找个让自己能够也可以安静下来的地方!但这几乎成为了一种奢求! 又是一年的春去春又回,年轮指向了一九六八年。 那一天,杜和和张学信又因为政见立场不同而吵起来: “当权派都是走资派,没有一个好东西!” “领导都是革命军人,都有战功,怎么会是走资派?” “你眼瞎啊?瞅不见啊?领导住的是小楼,咱住的是小破平房;领导天天坐小轿车,咱天天得骑车。领导应该和群众是一样!” …… 张宏堡实在是想不明白,父母如此热衷的政治为他们带来了什么好处呢?白赚一顿气生罢了。他不愿再在家里呆着听他们吵,感觉自己的耳朵再也不能忍受,于是不顾外面的寒冷,穿上串联发的那件军大衣,躲了出去…… 东北的天气,都四月下旬了,才渐渐暖和起来。 五月份,鸡西市革委会召开了动员城市知识青年和机关干部上山下乡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广播大会。 初中的学生也在城市知识青年之列!张宏堡巴不得早日毕业,早日离开家。当他听说了知青下乡的消息,他很兴奋。高中招生本来就不多,只有八分之一的升学率,况且现在高中都停止招生了,学无可学;家里弟妹多,生活困难,父母几乎天天吵架,家无可恋,再说,妈妈脾气太暴,对自己不好;就是上中专或技校,还不是要分到鸡西矿务局,可能还会下井当煤黑子,况且现在技校和中专都停办了,还不如趁早去农垦兵团,那样就可以穿上黄军装,不能当兵,能当个穿军装的兵团战士也不错,而且还有工资。那样就实现了自己当兵当英雄的梦想,还能离开这个一点不温暖的家。张宏堡这样想着,好像离心中的“父亲”更近了! 他更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开什么! 同“文革”中的许多学生一样,张宏堡此前并不热衷于政治,此后却未能免俗,他身上从那时起就留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浅的政治伤痕,虽然那政治又根本不是为他的任何利益所风起云涌,他只不过因为生逢了那一时代,不可避免地传染上了它所引发的一种疾病。 初到山河农场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边城鸡西和其它城市一样被裹卷着,融入到了革命的洪流之中。 一九六八年十 月二十二日,市革委召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誓师大会”,号召知识青年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 “咱们真的要上山下乡了!?天啊,像是做梦一样!” “知道黑龙江建设兵团吗?知道为什么叫兵团吗?那就和当兵的一样。” “就是,听说就要上前线了,咱们就是去准备打仗的。” “对,要去就去最最艰苦的地方去,最好没有电灯!” “那肯定首选北大荒了。” …… 张hong堡也兴奋地想:“我们这批人,没赶上战争年代,但赶上一个大革命时代,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也算得上是荣幸了!” 十五、六的年龄的少年们,恨不得马上逃脱家长的束缚,他们想一心一意奔向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此时,张hong堡和同学们被心中强烈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激荡,他们热血沸腾,热切和冲动的议论,仿佛再也按捺和压抑不住心中激情的涌动! 其实张hong堡还有一个藏在心里的原因——那就是他急于想逃离母亲带给他的耻辱和自卑!他想着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没有人知道他母亲名声的地方!他要和大家一样!不再被人鄙视和指指点点! 这是张hong堡第二次出远门!临行前两天,妈妈认真而又仔细地为他缝补几件准备带的衣服。直到现在,杜和才发现,儿子真的长大了!在自己的嫌弃、刁难、虐待中,儿子长大了!似乎是在像挑战她一样,他越长越像他的爸爸!自己想要遗忘却永远都忘不了的那个人!让自己有过幸福快乐但却又带来无限悲伤难过的人!仿佛让她一辈子挣扎于此、沉沦于此的那个人!直到现在,面对着相像于父亲的儿子,杜和才察觉到,原来自己还是那么留恋他!这连杜和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甚至也出乎了她的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杜和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了,但是今天她才发现他原来还隐藏在自己的心底!尽管他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多的不幸,尽管自己曾经因为他自暴自弃,但是,自己在心里竟然还有他!自己还是那么爱他如初吗?杜和一时回答不出自己,心里酸涩的难受……看着身旁不时地收拾东西的儿子,想着这些年自己对他的漠不关心,想着儿子就要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了!杜和的心里满是不舍,还有愧疚! 张hong堡并没有注意妈妈的神情,他一心收拾着东西。带着没学完的课本,还有几本小说。其中高尔基的三部曲也只有一本《我的大学》了,其他的两本《童年》和《在人间》,他也都向同学借着看过,这一本是张hong堡最喜欢的。他把这些书都一一装好。 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可带的,只有一个新的铝饭盒,放了好多年,一直都没舍得用,现在算是派上了用场。 一切算是准备停当。 在历史的潮流中,每一个人的命运都不是独立的,它无可避免、无可厚非的带有各自的大时代性,而后才是命运的个体性。张hong堡哪里知道,自己所在的鸡西,一共有十五批,一万一千名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在时代面前,哪一个能不被裹挟呢? 十月二十九日那一天,天气晴朗。一辆列车停靠在鸡西市恒山车站。这是一辆由鸡西开往嫩江的知青专列。确切地说是一辆装载着鸡西知青到山河农场的专列。站台上挤满了送行的亲人,妈妈和妹妹弟弟也挤在中间,目光不断地在搜寻和定格着。 “小宝,照顾好自己。”妈妈的神态满是牵挂,声音竟哽咽了。张hong堡从车窗口探出身子,向妈妈、向弟弟妹妹大声喊: “妈,你放心吧。回去吧。” “哥哥,记得写信!”妹妹也小大人儿一样嘱咐着。 “我一定写。小玉,照顾好弟弟,别惹妈生气。记住了!” 在挥手告别的一瞬间,张hong堡看到妈妈落泪了。他忽然有些惊诧,惊诧于妈妈对于自己的眷恋,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忽的,张hong堡的心头也涌上了伤感,对于一直想逃离的家,也忽然滋生出了一些眷恋,有些舍不得了。 列车徐徐开动,这个时候的车上、车下的人挥手告别、很多人开始哭了…… 列车起动的那一刻,长长的汽笛声卷起站台上的一阵声浪,有锣鼓声,有欢呼声,也有哭声。火车几乎是推开人群走出车站的,先是慢吞吞的,以后便呼啸着奔跑了。改变着近千名的鸡西知青命运专列朝着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地方——北大荒奔驰而去…… 北大荒,一个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似乎是在梦里!但是它却对这些毛头少年们具有无限的吸引力!无限的魅力!和无限的期待! 专列没有固定的停靠站,一路上总是要给正常行驶的客车、货车让路。开起来不停地开,停起来长时间的停。经过两天两夜的走走停停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到了嫩江车站。农场大概是借用部队的敞篷汽车,分别将这批鸡西知青送往各分场。 一开始在路上,大家还激情高昂的高声唱着《世界是你们的》: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 正在兴旺时期 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 地处黑河地区的嫩江县,秋末冬初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加上天已渐黑,气温又降,真正叫一个寒气逼人。激情并没有抵御得住北大荒的寒冷,只是一袋烟的功夫,大家冻得脚也木了,脸也麻了,终于全都不再唱了。虽然张hong堡生长在东北边城鸡西,但是在敞篷汽车上,他也是第一次领略了北大荒的寒冷。敞篷汽车越走越远,也越走越荒凉……张hong堡心想:这是要把我们拉到哪儿啊?汽车载着他们在没有路灯的沙土路上越开越快,颠簸得很厉害,大家就蹲在敞篷汽车的车厢里,车轮甩出的风沙团向空中飘滚而去…… 按照在学校时已经分好的连、排、班建制。张hong堡被分到山河农场一分场一连三排,和二狗、大强子等几个同学还在一起。天完全黑的时候,到了一分场,天上下着小雪,地上薄薄的一层。 下得车来,远处是不多的迎接的人,眼前是一幢大大的房子,“到了、到了!”有人在呼喊着。四周是黑黑的漆一般的夜色。有人把他们领向眼前的这幢大房子。张hong堡拎着旅行包,是第一个跟着进去的,走到这幢大房子的门口,撩开沉沉的棉门帘子,迎面见到一位大汉正要走出来。只见这位大汉,身穿着破旧肮脏的露出棉花的大棉猴,颜色已然无法分辨了,头戴黑糊糊的狗皮帽子,两侧的帽耳朵一个上一个下,不停地晃荡着。他个子高高的胖胖的,头大大的,脸盘儿也是大大的,但是,眼睛却不大,脸上明显挂着一层的尘土,似乎还流着鼻涕。 “哎呦,来到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吧。” 大汉热情招呼着,走了出去。 乍一进来,黑黑压压的感觉,灯泡很大但是灯光不很亮,昏昏暗暗的,忽明忽暗(连队自发电,电压不稳),看不清人。渐渐发现,大房子里的人还真不少,地上床上,姿态各异,神情各异,语言各异。室内空气极度浑浊,烟熏火燎,气味呛人,刺激性极强,顿感呼吸困难,并且还充斥着夹杂着旱烟的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房子的南北两墙边是用木棍木板搭建的通铺,通铺分上下两层,木板即是铺板,上面有一些草,草上铺的是炕席,下一层是可烧的火炕,叫炕,叫铺都可以。炕的里边可以看到一些行李卷,就是说,这里早来的住宿者已占据了“有利地形”安排就绪了。两排通铺的之间的通道有一个用硕大的汽油桶改装的炉子,炉子很旺,窜着火苗。炉子、烟筒的附近周围,鳞次栉比的全是鞋垫儿和棉胶鞋,千式百样。怪不得屋里五味飘逸,气味浓烈,刺激串鼻。这时,那位大汉跑前跑后地张罗着,一会招呼大家把行李放在炕上,安排铺位,一会招呼大家去吃晚饭。后来,才知道他就是一连的连长,名叫张大河。 食堂里没有椅子。晚饭吃的是馒头、炖菜,张hong堡吃得很香,因为这比家里吃的好多了。 “哎,大宝,不是说北大荒挺艰苦的吗?没想到吃的还这样好!”二狗吃着用胳膊肘碰了碰张张hong堡。 “吃得好有啥不好?吃着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以后在这儿咱们都不许叫小名!”张hong堡小声但很严厉的对着二狗说。 “小名咋啦?毛病!”二狗明知自己不对了,但是却依旧嘴硬。 可能是基于北大荒很艰苦的印象,这样的饭菜倒是也让张hong堡感觉到了奢侈,他心中暗暗地知足,像是进了天堂一样知足。 第二天晚上,全分场开欢迎 “知青”大会。两百左右刚来的北京“知青”和鸡西煤矿“知青”都来到青年食堂。欢迎会的最后是连长张大河讲话。他神采飞扬地憧憬着的未来,是这样的: “……你们都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送来的革命小将啊,世界是你们的,北大荒是你们的。你们都看到了,北京的革命小将源源不断地来了,以后北京走空啦,房子都平掉,也种上庄稼。全国所有的城市都种庄稼,这叫消灭城乡差别,工农差别。哪都是大寨田。再过些年,青年们都在这里安了家,我们的红砖房要盖二、三十栋。别看我们现在就四栋砖房。 以后我们还要盖很大、很大的招待所。到时候青年的父母来探亲,就住招待所。那招待所的炕盘得大大的,还得分男女。城市人讲究,男女不能混住。男的住一大间,女的住一大间。火炕烧得热热的,烙屁股,那才是享福哪。 我们这个分场到时候会有酒厂、磨面厂、榨油厂,我们还要做豆腐,还要做粉条子,分场里也要养很多猪。冬天杀了慢慢吃。嘿,数九严冬蹲在炕头上吃粉条子炖肉喝酒。现在分场里才有几百只羊,以后要养几千只羊鸡鸭鹅,家禽、牲口养得多,我们才有粪肥嘛。种庄稼就得上粪,那才有劲长庄稼。对了,还要养鱼。分场附近的泡子(湖)都撒上鱼苗。哈,那时我们这里就成了鱼米之乡嘛。 夏秋忙活完了,大丰收了,冬天好好吃,养身体。来年春天再跟老天爷要粮去。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以粮为纲”,我们要多种粮食。粮食越多越不嫌多,粮越多,我们越富有!哎呀,到那时…也就是十几年后,我们就能提前进入共产主义。帝修反知道了就气死了。他们气死了正好,那里的人们也向我们中国人民学习,种大寨田,过共产主义好日子……” 会场里气氛热烈,烟雾缭绕,气味刺鼻,知青中不时地传来恶作剧的笑声,张扬着“大家庭”的热闹和温暖…… 食堂外有几处昏暗的灯光,落光叶子的树枝在寒冷的风中摇晃。显得非常空旷和寂静…… 这是一个放晴的天,阳光照在地上不太厚的白雪,天空显得格外亮。虽然比较冷,但是大家的心情因为天气的晴朗和空气的清爽而一下子好起来!张hong堡这时才看清分场的面貌,平整的沙石路,路两旁栽的榆树、杨树已经长得比较高了。分场的连部、食堂、小商店是砖房,几排土坯家属房,冒着炊烟。远处的很长的一排家属烧柴大草垛比房子还高。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真正的天高地阔啊!张hong堡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愿望——在这块辽阔的黑土地上施展自我,早日出人头地! 也不知这场雪是不是北大荒的第一场雪?才刚进十一月份,地就已经冻了。知青们政治学习没几天,就说是因为天气原因,大雪将至,需要抢收苞米、大豆。 “就这么冷的天儿还下地干活去?” “就是,还不得冻死?” “冷?听连长说往后还有比这还冷的呢,这才到哪儿啊。” “你以为馒头、炖菜是白吃的?!” “白吃怎么啦?这是什么破饭啊?都没法往下咽!” …… 宿舍里住着北京、天津和鸡西的知青,但是这样的话题还是能说到一起的。北大荒的地太广阔了,一条垅长五六里,好几天都干不到头。 每天坐着由东方红5号拖拉机拉着的雪爬犁下到大田里,先用镰刀把玉米棵子放倒,拢成堆,过了几个星期又从雪堆里刨出来,专门往下掰苞米。 “为啥不直接把苞米收了?”张hong堡觉得这种收获的方法很不符合逻辑。 “这简直是自找活儿干,生怕咱们知青闲着。”二狗子发着牢骚。 比起收苞米来,割黄豆就受罪多了。那豆角和黄豆棵子不但把手扎得生疼,甚至扎得鲜血淋漓都是常有的事儿。最要命的,是清早早起,地上都冻了一层的薄冰,到中午的时候冰化了,地里变得连泥带水的很泥泞,那个时候棉鞋和袜子就都湿透了。午饭通常有人送到地头,馒头装在一米多长的大萝筐里,上头盖着厚厚的棉被子,油渍斑斑,脏得发了黑的。馒头拿到手里,吃第三口就硬了,一般的是白菜土豆或萝卜白菜,偶尔一锅里有几片白肉。 太阳稍微一偏西,就能感觉鞋和袜子就冻在一起了,脚趾头钻心的疼,尤其是太阳落山之后就特别的冷,就盼着收工回去换棉鞋。可是天都大黑了还不收工!割黄豆一垄最短的也有两、三千米,长的有五千米,一眼望不到头,且割不到头呢。虽然担任排长,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张hong堡也和大家干一样的活。有时候,张hong堡都没有勇气抬起头看前面有多远,也不愿意看旁边因为愁和累而坐在地里无望的大哭的同伴,他知道,只要一停下来注意他们,自己就会跟着掉眼泪,他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他只是在用手碰黄豆棵子的时候尽量避开扎手的豆角,只是一个劲儿的弯着腰,撅着屁股,不停的挥动着手里的镰刀,心无杂念地向前!向前!他知道这样的苦累才刚刚开始,自己只能偷偷抹去眼泪,挺起腰杆接着干!这时候,先前咬着牙忍受着脚趾头钻心的疼痛,似乎是减轻了。大概也是麻木了吧,反正,对于为啥能减轻疼痛,张hong堡不愿去想,也不想去想。最糟糕的是下雪的时候,那铺天盖地的大雪,落到身上就被汗水融化了,衣服都湿透了。等到下午气温下降,衣服外面挂上一层冰,像披了铁甲一样,浑身冷得发抖。 一天收工的路上,大家挤坐在爬犁上,突然坐在前面的猛的有人叫起来“狼!快看,狼!”张hong堡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白茫茫的旷野中,离他们几十米远的雪地里坐着一条灰色的大狼,一动不动,定定地望着他们。这条灰狼本身并没有像带给知青们的惊慌那样的恐惧,它只是定定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望着爬犁和爬犁上的人们。张hong堡忽然同情起这条狼来,从大狼的神态中他感觉到了它的寂寞,饥饿和孤独,也蓦地感受到这片荒野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相似…… 为英雄落泪 下乡前曾有宣传说北大荒一到冬天就猫冬,半年干活半年学习,成天躺在炕上吃饺子,快活得没处挠痒痒。到了北大荒之后才知道那么说纯属扯犊子!都十二月份了,还得赶着脱谷。在零下四十度的风雪中,把割下来的豆子和麦子塞进康拜因里,再把涌出的豆粒和麦粒装进麻袋打包,装上汽车运走。 脱粒又脏又累,但是人多还是挺热闹的: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整个场地尘土飞扬。四五个人一起喂一台脱谷机,张hong堡用一根三个齿的木叉子挑起一坨又一坨带着豆夹的黄豆棵子往脱谷机后的大斗里送,机器轰鸣着从另一头把黄豆和豆秸喷出来,他们用围巾把头脸裹得只露着眼睛,他用那把比他还长的大木叉挑起一大坨一大坨的豆秸,双臂高高扬起往脱谷机的大斗里甩,一下又一下,一开始很是过瘾,感觉很是潇洒,像是被学习的英雄一样高大!但若干小时以后就没了知觉,完全变成了机械动作,满头满脸都是机器喷出的灰土和碎屑! 尤其是夜班,灯光下被笼罩在雾蒙蒙的尘埃里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怪模怪样,谁都不能停下来偷懒儿,零下五十度,停下来人马上就会被冻死。上边发了要突击完成战备粮任务的命令,先是二十四小时“大会战”,后来是四十八小时,再后来居然搞了一回七十二小时“大会战”。 只有脱粒机坏的时候,可以稍事休息一会儿。说是休息,可是根本不敢停下来,两脚交替着跳着,或者俩人的脚互相碰撞着。因为从刚刚热火朝天的劳动中停下来实在是太冻人了。大家点起篝火取暖,感受 “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滋味。 北大荒真冷啊!狗皮帽子、破棉袄、大棉裤、棉大氅、棉胶鞋等,还有口罩、耳包、护鼻,这些每个人都离不了。镐头刨在冻土上一镐一个白印。 晚上,张hong堡洗漱过之后,当他将脸盆里的剩水泼出门外,转身返回屋里的一瞬间,脸盆盆壁上就已经挂上了冰碴冰花。宿舍里,几个上海的知青正在炉盖上烤馒头,不一会儿就烤出一层焦黄的硬壳,剥下来冒着热气,屋里顿时飘起来香味。二狗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眼睛直直地瞅着他们一层一层剥着吃的那么香,不禁咽了口水。坐在他身旁的张hong堡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声说: “嗨,别看啦。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 二狗极不情愿的回过头,懒懒的说: “到这个点儿还真是又饿了。” “那就赶紧睡,睡着了就不觉饿了。”张hong堡笑笑说。 “咱俩先去厕所吧,我都憋了半天了,外面太冷,就是懒得去。” “走,打扫完了睡个安稳觉。你可真懒,有尿都憋着。” “屋外太冷嘛。” 俩人说着走出宿舍。走到宿舍的后边,二狗停下脚,说: “别去厕所了,就在这尿吧,反正也没人,我一步都不想多走了。” 二狗边说话边解裤子。张hong堡在黑暗中往四下里看了看,突然,他发现下边(因为宿舍的地基都选在高高的地方,能防潮湿,防大雪封门)离他们二三十米处的黑暗里,闪着不少绿莹莹的光!二狗扭着头也看到了,他边尿边大声说: “宏堡,你看见下边那些绿光了吗?怪渗人的。” “看见了——”张hong堡的话刚一出口,他马上下意识的喊了一句:“是狼!!” “妈呀!” 二狗惊恐地叫了起来,声音都被吓得走了调。他提着裤子就跑,张hong堡也吓得腿都变软了。他俩惊恐万状的逃进宿舍,嘴里变了声调地喊着: “狼!狼!” “快顶上门!” 宿舍里的人也吓坏了,慌忙插上门,又顶上一根大木头桩子。尽管这样,屋里的人还是都很紧张!等到第二天早晨出去一看,宿舍门前的雪地上都是狼爪子的印儿! 发工资了!这应该勉强是算作工资吧,数着那皱巴巴的十八块钱,张hong堡满心的欢喜!但是他没有像北京、上海的知青那样跑到供销社花五块钱去给自己买上一盆冻梨,或者去买饼干和一种叫芦果的点心,或者去买“迎春”、“握手”或“葡萄”牌子的香烟,他都没有舍得!他在心里盘算着要给家里寄去十元,还剩下八元,这八元,除了要吃饭,还想买点书…… 虽然都是在东北黑龙江,但是北大荒却比鸡西冷多了。张hong堡小心着小心着,他的胃病到底还是犯了!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关。也难怪,这天寒地冻的,吃饭也是冷一口热一口地没个准点儿。他的胃口疼得厉害,但是也不请给假,没有办法,他只好忍着!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张hong堡拿个茶缸倒上些开水放在胃口上暖一暖。渐渐地,感觉轻了许多,不那么疼了。张hong堡也睡着了,结果一翻身,“啪”的一声,茶缸歪着滚下来,洒了一被窝的水…… 春天来了!知青们第一次见到那么广袤的土地!它们是那么黑,那么肥沃,似乎都能一把攥出油来! 农忙时各个连队上工的时候都扛着红旗。“早晨三点半、晚上看不见、地里三顿饭”的真实生活已被知青们编成了顺口溜。每天凌晨三点,几声长哨把人在睡梦中催醒。宿舍里没有亮灯,黑灯瞎火的,不少人迷迷糊糊地开始起床,摸黑穿衣服,张hong堡坐起来,穿上裤腿儿未干的裤子(因为昨晚上只洗了裤腿儿),推了推身旁的二狗,说: “胖子,别睡了,吹哨了,到点儿了。” “还没睡醒呢,又要起床,困死了。”二狗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快点,别废话。” 二狗也还没醒过盹儿,闭着眼睛坐起来,机械摸到已滚落下来被压在身子下的衣服,眼睛半睁半闭着就往身上套…… 在田里干了好半天的活儿,太阳才出来。这个时候张hong堡才发现,自己和二狗穿错了衣服。 “我说今天衣服咋这么宽敞呢,早起直往里钻风!原来是你穿了我的。” “讨厌!我刚才还觉着衣服紧呢,差点都系不上扣儿。” “宏堡,快换过来吧,胖子身上有臭咯吱窝味儿。他那天穿错了我的衣服,天哪,好几天那味儿都去不掉。” “滚蛋吧你,别在这扒瞎。” 旁边的人起哄似的说着,让大家哄笑着难辨真假。不过,穿错了衣服倒是经常发生的。 都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太阳还没出呢,知青们就得出工;太阳都已经落了,知青们还没收工呢。只有雨天的时候下不去地才能歇一下。 夏锄大会战是最累人的。一清早,大队人马赶到地头。连长根据人头分配任务。张大河粗声粗气的喊了一嗓子: “一个脑袋一条垄啊,听见了没?” 人们依次排开,在各自的垄上锄草。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还没有动手,张hong堡心里就发怵: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发怵的不光是他一个人。而是大家都发怵。 当然,也有鬼精灵的,等连长一不注意,倒拿锄把,管它是草还是禾苗,拖着就走。到了前面没有人的地方,人躲了起来。但是这一招数,往往很难骗过连长的火眼金睛。大强子就干过这么一回,被连长臭骂一顿: “你这是干的什么玩儿?这是人干的事儿不?都像你这样,北大荒还能打粮不?我看净剩收草了!回去!滚回去!回到原地返工重新再来。下次你小子再敢这么干,非得开会批判你!你这是欺骗毛主席,你知道不?……” 夏天,在田间劳作,头上顶着炎炎的烈日把人晒得头昏眼花、汗流浃背,锄禾的人们最盼望的就是能喝上水。然而在离屯子十几里地的大田中,想喝口水竟也成了奢望:从天一亮就下地,一直干到天快傍黑收工,就硬是没喝上一口水!中午,食堂给地里干活的人们送饭,送来的是馒头,炒菜,没有汤水或稀饭之类,也没有水。 在北大荒野外劳动,最可恨的是小咬,这种小咬特别多,整天嗡嗡地围着你转,赶也赶不走,一天下来浑身被小咬咬得痒痒的。 当开始锄第二遍草的时候,也是夏锄最艰苦最劳累的时候。庄稼苗此时已经长到膝盖高了,清晨的露水挂满了庄稼苗,还没锄进多远,裤腿就被苗上的露水全打湿了,连鞋袜也是湿泸泸的。泥土灌进鞋坑里,成了泥浆泡脚,不一会儿两只脚就磨的生痛。等到日头一上来,地里就成了大蒸笼一样,一丝风也没有,浑身的汗水散发不出去,又闷又热,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因为口渴难耐,感觉就度时如年。 一次,张hong堡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等锄到了地头歇晌时,旁边的老农工问: “还想不想喝水?” 他登时眼珠子都快要出来了: “咋不想呢!哪儿有水?” “跟我来。” 老乡带着他来到离地头不远处的一片荒草甸子。看看那片荒草甸子,也没有水坑水洼之类的,张hong堡正在纳闷,只见老乡拨开一把野草,地面露出巴掌大的小水坑,里面汪着一捧水,原来这是一个陷进泥里的牛蹄印,泥里的水都渗出来聚集到牛蹄印的小坑里了。虽然蹄印坑里的水,颜色是黄褐色的,倒也清亮。 “这水能喝?” “能喝!” 老农工说着趴下身去喝那牛蹄印坑里的水,喝的差不多了,站起来,抹抹嘴对张hong堡说: “我们渴了的时候就总喝这个,啥事也没有,总比没水喝强。” 他说完又拨开一把野草,露出另一个牛蹄印坑,也是汪着一捧渗出来的水。张hong堡犹豫着望着那汪水,最终还是小心地含了一口,那水说不出的一种苦涩,水在嘴里打了几个滚儿,总算是咽了下去。 在离连队基地不远,有一个大水泡子。长约两百多米,百十来米宽。那里的水很干净,又清又凉。下工之余,知青们会三五成群的到那里去游泳、洗澡。 一天下午,北京的两个知青叫上二狗和张hong堡去洗澡。这里真美啊!晚霞映照着水面上,不远处的鸟儿悠闲的盘旋,不时的俯下身去戏着水,淡红的太阳将最后一抹绚丽的余晖从西边徐徐的落下,一轮明月就要升起,黄昏来临了…… 那三个人说着笑着都下去了,张hong堡拿开搭在肩上的旧毛巾,脱掉那件汗津津的背心,还有宽大的裤子,穿个裤衩正准备下,水里的三个人喊起来: “宏堡,你磨蹭啥呢?快点儿!咋还穿着裤衩儿?” “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嘛。瞧瞧我们,多敞亮。” “还穿什么裤衩儿啊?真是的。” 张hong堡让他们说的很不好意思,感觉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改造的还不够,但是,他终究没有做到像他们一样。 水很深,很凉。他没敢太往深处下。躺在上面,可以看到远处那一大片绚丽的晚霞的倒影。黄昏中的水面上吹来了流溢的清风,飘散着温馨的诗意,旁边的白桦林中透出了清新的气息,归了巢的小鸟还不时传来窃窃私语,这里仿佛是人间仙境一般。 一九七零年一月十三号的一天下午。 张hong堡他们正在六号地“归场”,就是用拖拉机拉着大爬犁,将被雪盖在地里带秸秆玉米归到地头,便于脱谷。突然,一个人大声喊叫起来: “快看!大家快看!” 沿着这个知青手指的方向,大家看到分场上空浓烟滚滚。 “坏了,肯定是分场着火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着的火!” “我们快回去救火吧!” 大家七言八语,急急忙忙摘下拖拉机大爬犁,挤在拖拉机驾驶楼里和站在后面的连接板上往分场赶,上了分场大路坡上看到是修配厂着火了。 开始,修配厂里烟火弥漫,大家不顾一切地冲进去,里面装着六台正在冬修的拖拉机和上千件零件,他们非要抢出来,因为那是国家的财产! 后来,火借风势卷着浓烟,吞没了整个修配厂。修配厂房盖顿时塌架,火势窜的更高。压在下面的知青喊着、叫着从大门和窗户往外跑,大车排跑出来的人说,在他们身边救火的李国华没有出来。分场的领导阻止知青继续往里冲。实际上已经进不去人了。有的人分头去宿舍、食堂等地去找,是不是李国华去了别的地方,结果没有。 救火的主要是上夜班的一连、二连知青和后勤连、食堂在家的人员,大约有一百多人。但是分场救火设备一点没有,只靠知青用脸盆、水桶从井里搖水救火。当在外干活的人们陆续赶回分场救火时,火已经基本被扑灭。 知青和当地的职工、老乡用手在发烫的瓦砾中挖着、寻找着被压在瓦砾下面的人。 大约在下午四点钟左右,在瓦砾中挖出一个人,无法辨认。在他的衣服兜里发现领工资的名章,确认是鸡西知青李国华(当时是大车排的政治干事)。一米八左右的大个子已经烧的卷曲在一起。 在场的人都哭了!有几个与李国华熟悉的鸡西知青嚎啕大哭起来…… 受伤的大概有三十多人,多数是轻伤。烧伤最重的是上海女知青蒋美华,那是一个清秀、漂亮的姑娘。在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分不出是男是女了。她的头发都被烧光了,耳朵、鼻子、嘴唇和十个手指还有眼皮、下巴,有的烧掉了,有的烧得不成样子!后脑烧得露出了骨头,同宿舍的几个女知青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身体像魔鬼似的,当场昏倒了。 被知青推出来的有一台等待检修的拖拉机,还有一台拆开链轨板的拖拉机没有推出来。 那一天晚上,山河农场大雪纷飞,大雪中夹杂着雨点。苍天也在为李国华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青春和生命落泪!也在为蒋美华这个美丽坚强的姑娘落泪!苍天在洒洒扬扬地褒奖他们纯洁的灵魂…… 火灾是一连的两名机耕队知青做检修时,用汽油清洗零件,火烤引起的。那段日子,黑色的悲哀覆盖笼罩着整个山河农场…… 晚上,大家一改往日的欢笑和打闹,心情都很沉重。张hong堡钻进被窝里,并不想睡。他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说: “怎么就那么傻?拖拉机能整的动吗?要是换做是我,先跑出来再说!” “唉,烧成那个样子,往后可怎么生活啊。” “就是。想想都可怕。” “为了几台机器搭上一条人命,值得吗?” “嘘,别乱说,小心说你是反革命。” …… 张hong堡也一直在想,如果是我在火灾现场,我一定也会像国华哥和蒋美华那样,奋不顾身的去抢救国家财产的!可是,我要被烧成蒋美华那样该怎么办?他心里打着问号的同时,也感觉出了自身和英雄之间的差距,他这样想着,心里突然间感到一阵羞愧…… “唉,人人仰慕的大英雄真不是好当的。”他正想着,身旁的二狗悄声问他: “小宝,听说,国华哥就哥儿一个,没有兄弟。” “是吗?” 张hong堡随口回答。 “他妈老了该怎么活啊?” 二狗说完,用被子捂上了头,张hong堡知道,二狗哭了,单凭那被子的起伏,他就判定二狗哭的很厉害。瞬间,张hong堡的眼泪也在黑暗中滚落下来,打湿了枕头。 几天过后,繁重的劳动终于把年仅十六岁的他拖垮了,张hong堡的腰突然间疼的厉害,连直都直不起来了,只能歪着身子走路。二狗打趣地说: “这下你可不用喝大茬子粥了,能混到一碗面条的病号饭了。” 要是在平时,张hong堡肯定得回击他。可是现在,他腰疼的都顾不上了。他不想说话,只想静静地躺一会儿,怎奈,那腰一倭一跳地疼着,躺也躺不住。他只好擎着劲儿,歪着身子慢慢下床,心想着溜达溜达是不是会好些。他猜想可能是干活累的,分场的卫生员在检查后也是这么说。给他了几贴膏药,让他贴两天养一养。刚贴上的第一天,疼痛还真是减轻了不少,张hong堡心里也暗自高兴,养病就不用干活了,真好!谁成想第二天的时候,腰比以前疼得更厉害了。分场的卫生员也没了辙,就开了病假条,建议他到总场去检查一下。总场的王大夫给他拍了个X光片,没啥问题啊。他安慰疼的皱着眉头的张hong堡说: “放心,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既不会是增生,也不会是椎间盘突出,可能就是劳损。没事,先养养吧。” 从总场往回返的路上,天已经擦黑了。张hong堡板着腰别扭地走着。他无意间抬头看看天上,恰巧看见一颗流星“唰”的从西南方向飞过,奔着东北去了。张hong堡怔了一下,心想: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四周白茫茫的,静的出奇,他只听到自己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快到了,前面就是一分场了。突然,张hong堡看见在自己左边的不远处有一对儿绿绿的光!他怕是自己看晃了眼,停下脚步再仔细一看,确实是绿色的光!是狼!!顿时,他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飞快的跑了,脚下深一脚浅一脚,两条腿软软的,却跑的从来没有过得快…… 跑进宿舍,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狼!狼!快顶上门!” 同伴们慌忙用大木桩子顶上了宿舍的门。 直到此时,张hong堡才发现自己的脚崴了,而且是满身满头的汗,他知道,那是吓得。 听完了张hong堡遇见狼的经过,二狗纳闷儿的问: “哎,我说,你不是腰疼吗?怎么能跑呢?还跑得把脚崴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大家也都纳闷了,是啊,怎么跑回来的?可更纳闷儿的是张hong堡自己:是啊,咋回事儿啊?刚才怎么腰一点儿都没疼?就跟好的时候一模一样,怎么回事? 这时候,二狗和几个人调侃起来了: “我说张hong堡,你这腰疼不会是装的吧?啊?” “这腰疼可是个慢性活儿,得慢慢儿养着才行。” “什么慢性活儿,不就是泡病号吗?谁不会?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真好意思!且!” “哎呀!我这腰也是直不起来啊,又酸又疼。看来也得养几天!” 几个人哄笑起来。弄得张hong堡又气又羞,就是啊,这是咋回事儿嘛?他自己也糊涂了,明明刚才一点儿都不疼啊,怎么现在腰又开始疼了?而且刚崴的脚也更疼了…… 没办法!即使是被人怀疑、打趣和笑话,他还得养着。后来被说的多了,张hong堡干脆把心一横: “老子就是泡病号了!还能混病号饭吃,爱咋咋地!有本事,你们也泡!” 他神经了 过了几天,张hong堡开始做梦了,而且醒来以后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就跟真的一样!他梦见了姥爷,亲切的摸着他的头说: “你去学学打太极拳吧,这样你的腰就会好得快些。” 他一下子就醒了。这句话还有姥爷的样子似乎是印在他脑子里似的。 “学太极拳?学那玩意儿干啥?不学!再说到哪儿去学?跟谁学?”张hong堡自言自语着,还没有从梦境里出来。 晚上的时候穷极无聊,大强子和二狗俩人开始赌吃豆包。二狗声称自己半个小时内能吃十个大豆包。 “你就吹吧。”大强子不信。 “你敢打赌?”二狗也来了劲。 “怎么不敢?”大强子毫不示弱。 “好!你说赌啥吧?”二狗心里暗自高兴起来,自己是准赢了!他有把握自己的肚子能盛多少东西! “你说吧,随你赌啥都行!”大强子看二狗说话那劲头,心里有些没底: “兴许是他唬我呢。” 他这样想着。 “好,咱也不吭你,就赌一斤芦果点心吧。”二狗气壮山河的说。 “等等,强子!胖子吃十个豆包太少了,得再加五个!这样才公平!” 其他的人起哄说。 “凭啥呀?我们都说好了十个的!又不是和你打赌!”二狗反抗说。 “要不就再加俩吧,以你的实力反正十个是不行!”起哄的人坚持着公平正义。 “行!那就再加俩!但是不能赌一斤芦果了,得加半斤!咋样?”二狗也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始叫板。 “也——行!那一斤半芦果点心的钱我们几个人一起出!怎么样?兄弟们?” “行行行……”有三五个人加入其中。 就这样,一场两个人的赌,变成了几个人的赌。 结果二狗果然了得,十二个豆包在规定时间内被他全部吃到肚子里,虽然看样子二狗也撑得够呛,但是赢得大家心服口服。 张hong堡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那样子,腰和崴的脚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腰还没好利索,腿又疼了!这还不打紧,最厉害的是胃病又犯了!吃啥吐啥。而且吃了药也没管用。 “小宝,你这啥时候成了老病秧子了?”大强子看着他,简直快愁死了。 “他原来在家的时候也不这样式儿的啊。”二狗瞅着大强子,一脸的无奈。 “像他这种弱体质,平时得加强些锻炼,比如打打太极拳什么的,三连有个老陈,是北京的知青,我在家时就跟他练过。以前我也三天两头的闹病,练了一阵子觉得还不错!要搁在过去,现在这么重的体力活儿,我早就累趴下了。”同宿舍的北京知青凑过来说。 尽管人家说完就过去了,但是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了——张hong堡的心里动了一下——练太极拳?这不是梦里姥爷说过的吗? 宿舍里又多了一个病号。原来是一个上海知青修桌子,桌子没有修好,自己的手却被砸伤了。张hong堡斜靠在被上,突然对他说: “嗨,你那手上有个老鼠。” 上海的病号看了看张hong堡,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张hong堡,没好气地说: “这个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真是有个老鼠。”张hong堡认真的说。 “你真是一个神经病!”那病号说着摔门出去了。 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真的不假,张hong堡的腰腿和胃口刚见好转,头又不可名状的开始痛起来。奇怪的是虽然张hong堡并没有觉得感冒,但是却一直流不完的鼻涕。当他被二狗和大强子扶着去卫生所,那里的卫生员看到他都怵头了: “你这个老病号,我们都怕你了。怎么你的病我们治着就不灵呢?先拿点药吃两天看看吧,看头疼是不是感冒引起的。” 药,还是没有太管用。头,该疼还是疼。不过,对于自己的头痛,张hong堡发现它不一样的痛法——有的时候是头痛的整个脑袋快要裂开了一样;有的时候是两个太阳穴周围,尤其是太阳穴“蹦蹦蹦”的跳着疼,感觉就像是自己本身被弹古筝一样;有的时候是头顶还有其周边痛,里面就像是春耕是被翻地一样。不管这其中的哪一种头痛都让张hong堡心生惧怕,因为疼的厉害的时候都能痛到双手抱着脑袋满床打滚、用头去撞墙。每当看到张hong堡这个样子的时候,二狗和大强子都会害怕的躲开,他俩背地里嘀咕:小宝还正常吗?他是不是疯了?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张hong堡常跟他俩说些让人不能接受和无法理解的话,他看见墙角有个人啊;他听见有人在他耳朵前说话啊……如此等等! “小宝一定是头疼的哪根儿神经坏掉了!” “你看他现在也不多说话了,他要是真的疯了可就麻烦了。” 大强子和二狗俩人嘀咕着,很是担心! 下大雪出不了工,宿舍里的人们都很闲暇。干啥的都有,多数人都在折腾着吃——有的把馒头串在筷子上放在炉火旁烤,北京的知青喜欢在烤馒头之前先抹上猪油,再慢慢烤;上海的三、四个知青则把黄豆,菜叶什么的,洗洗涮涮之后,从箱子里掏出个煤油炉,又马上有人拿出了酱油,味精,糖之类的佐料,又是煮又是烧,然后几个人围坐一圈儿,几里哇啦地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得懂的家乡话。——每当这种时候,有个其他连队的北京知青,总是来一连找老乡下围棋。北京知青都喊他“平哥”,后来无论是那里的知青就都这样称呼他了。这个‘平哥’对张hong堡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因为他一下起围棋来就特别着迷,把什么都忘了。张hong堡不懂围棋,但敬佩这个人的痴迷劲儿,常常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在旁边围观,或者帮助他们把饭打来,放在旁边。但是这一天,直到平哥他们“散摊儿”了,张hong堡都没有帮他们打饭,因为他的头又开始不舒服了,感觉乱乱的,心里也说不出来的堵得慌。 那几个上海知青早已经吃完了,但是还围坐在一块儿没有“散摊儿”。一会儿,几个人就唱起来: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大概是越唱越想家,一会儿,又哭起来。张hong堡半躺半坐在他自己的铺位上,静静地看着他们唱歌,看着他们的高兴,也看着他们的悲伤……大强子走过来,关心的说: “是不是让他们闹得又头痛了?” 张hong堡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别看他们了,你饿不饿?我去食堂给你定病号饭吧。” “强子,你看他们的背后,”张hong堡指着那几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上海知青,眼睛怔怔的望着他们说: “他们背后有俩人,一个绿脸儿,一个蓝脸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俩哭的时候他们就哭,这俩笑的时候他们就笑,你说这是为啥啊?” “你说啥?”大强子连连往后退着,他溜下铺,跑着找连长去了。只一会儿的功夫,张连长来了,一进屋就骂了起来: “你们吃了哭,哭了吃,吃啥玩艺儿吃,哭啥玩艺儿哭!”他瞅了一眼张hong堡并快速走过来,接着说: “没见有病号正难受着吗?能不能消停会儿?” 大强子跟在张连长后面,紧张兮兮的看着张hong堡。 “张hong堡,你感觉咋样?”张连长坐在他跟前问。 此时的张hong堡紧闭着的双眼看似很费劲一样的睁开了,他紧缩着眉头,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连长,一声不吭。 “你看我干啥?我有啥好看的?”连长着急地问: “你不会说话吗?” 张hong堡有气无力地回答说: “不是,连长,你不知道,你后边有个老头,还是个白胡子,很生气的瞪着我!我也没惹过他呀……” 连长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也不发烧啊。 “看,连长,我没唬你吧?他刚才也是这么说来着,前些天也这样!”大强子在张连长旁边小声嘀咕着。 “那你怎么不早报告?去通知卫生员,赶紧用车送场部医院!”张连长一听就急了,大手一挥着说。 …… 姥爷来了!跟张hong堡小时候的印象里一模一样!张hong堡一下子就扑过去,把头深深埋在姥爷的怀里,久久的,久久的不愿意离开这个小时候就让他很温暖的怀抱……多少年了?自己可真想姥爷啊!张hong堡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那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让他感觉出了滚烫……姥爷长叹了了一口气,依旧用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张hong堡记得小时候,姥爷就是这样抚摸自己的小脑袋瓜儿的。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张hong堡才感觉出自己是个有家的孩子……他的眼泪“簌簌”的掉下来。半天,他才哽咽着说了一句: “姥爷,你咋来了?” “好孩子,我一直就不放心你,头还疼吗?” “疼啊!姥爷,我的头真疼啊!” “大宝啊,没事,这都是累的,你就趁机好好休养一阵就好了,不用管别人说什么闲话……记住了?过些天我给你去信。” “姥爷别走——”张hong堡大声喊着,一下子醒了!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醒了!醒了!嘴里还叫着姥爷呢。” “肯定是做梦了。” “迷糊了!” “又不发烧咋还会迷糊?” “刚才没听医生说吗?他这可能是癔症。” “他这病真他妈邪性。” …… 张hong堡听见最后这一句是张连长说的,好像是有大强子、二狗、连长,那一个是谁呢?他使劲儿睁开眼,咳!原来是一分场的卫生员!要不怎么没听出声音是谁呢。可眼皮实在是太沉了,似乎都没有撑住它的力气了,他只好闭着眼……他恍惚记起姥爷说的话,心里琢磨着,反正自己有病,这病号的名是落下了,不休白不休,连里也不能把自己咋样! 二狗和大强子守着张hong堡,俩人都无精打采的。同一个病房的还有三个人。 “你俩是陪床的?是知青吧?”一个家属模样的五十多岁的女人问。 “嗯,是知青。” “我说怎么俩愣小子陪病人呢。”那妇女瞅着他俩自顾自地说: “这小伙子我看不是啥癔病,看像是魔怔了。以前我们那也有这么一个人,跟他的症状差不多。” “魔怔?”二狗和强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病在医院里治没有用,找个大仙看看也许能行!”妇女压低了声音对他俩说: “可是这年月,这种事儿不能大喊大叫的。” “那不成了封建迷信、牛鬼蛇神了?”大强子欲言又止的话,被二狗小声说出来。 “得得得,全当我啥都没说,你们爱病就病着吧。反正也不是你们的亲兄弟!用不着在这个时候还上纲上线!” 妇女不耐烦的话,让他俩觉得很难堪。 医院还真让这个人说中了。对张hong堡的头疼,并没有啥好的方法,在吃了止疼药还不管用后,只好带着些止疼片出院了。 回到一分场,才知道这几天出事了。因为在食堂买饭北京知青不排队,与东北的知青三言两语不和,就动手打起来。当时可能是北京的人多一些,就把一个东北知青打得头破血流。谁知东北知青纠集了其他临近分场的东北老乡,共计三百多小伙子,与几十个北京知青们大打出手。北京的寡不敌众,逃进宿舍抵抗,外边东北知青外边层层围住,用七、八杆猎枪装上小米和盐粒进行射击,还扬言要烧了房子;后来总场赶来的民兵连隔离了两地知青。第二天,当地干部和民兵从北京打架斗殴的小子们中抓走了将近十人,宣布他们是“反革命流氓团伙首犯”,押解到总场小号(私牢)关押并拷打,第四天将这“反革命流氓团伙首犯”押上卡车在各个分场游街。 张hong堡他们回来的这天正好是游街的日子。当时已经十一月初,“北大荒”天寒地冻,总场进行游街的车队有三辆卡车和一辆吉普。吉普里自然是总场的干部,还有个播音员坐在里面在大喇叭喊“坚决镇压反革命”等口号。第一辆卡车上是那七、八个“反革命流氓集团主犯”。他们被五花大绑,抵着的头上挂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反革命流氓团伙头子XXX”。每个“主犯”身后是荷枪实弹的两个民兵。民兵们都戴着皮帽子,穿着皮大衣,可“主犯”们都没戴帽子。他们的脸都是又肿又紫…… 张hong堡连续发烧,烧了十来天。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九,三十九度七,一直变化着,但就是不退。 这天夜里紧急集合!并且听到有人说,病号也要起来。张hong堡刚好点儿,心想:如果我去,又发烧怎么办?可是如果真的打起仗来,病号能呆在屋里吗?带着病去上战场也是英雄!他来不及细想,急忙起来,和同志们一起紧急集合。 紧急集合后,指导员说: “同志们,现在有苏修特务来到我连附近,你们看——” 顺着指导员的手往树林里一看,果然看到高高的树林里面,正在升起朦朦胧胧的一缕青烟。 “那是苏修特务生的火,”连长接着说: “我们以排为单位,顺着各自不同的道路,去寻找苏修特务。记住,哪儿难走往哪儿走!” 黑夜里,大家被带路人领着,深一脚浅一脚,昏昏沉沉地领到树坑里、雪坷里,反正好像走越难走的路,越能找到敌人。走了一大圈,跑了大半夜,也没找到人影。 回来后,张hong堡刚刚见好的发烧又开始了……他闭着眼,浑身冷得打颤。好在宿舍里和班里的同志们,又是盖被,又是打水,让他感受到了革命大家庭的温暖。 头还是疼,疼的浑身都没劲儿,还恶心,但又吐不出来,右边疼得厉害,扯得右半拉脸木木的、沉沉的,右边的眼睛又干又疼,右边的鼻子眼儿也有犯了鼻炎一样的难受,右边的牙也疼,耳朵也疼,扁桃体也感觉肿了……吃了两天的止疼药和消炎药,疼痛虽减轻了,但是整个下巴和舌头尖儿忽然又麻又木,就跟打了麻药似的。二狗跑去卫生所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张hong堡的体质问题,卫生员说可能是体质太敏感了,对药物中的某种成分过敏,建议不要再吃这种药了。没有一点办法,张hong堡只好干受着!等到宿舍里的人都上工走了,以前还为逃避干活暗自庆幸和高兴的他,现在却就“呜呜”的哭一顿!太难受了!他在铺上来回折腾,一会儿头朝里,一会儿头朝外……他闭着眼趴在铺上,两只手臂和头都朝下空着,似乎是强点儿,但是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又疼了,而且比刚才疼痛得更厉害!他又一次哭了,只不过这次用嘴咬着被子没有出声。他哭着,无助又无望地睁开眼,一下子看到铺底下脸盆里放着的两三块芦果点心——那是二狗打赌吃豆包赢来的,二狗这两块还没舍得吃呢,不想放在铺下时被老鼠给啃了不少,因为前一阵子说是农场里发生了传染病——“流行性出血热”,传说是通过老鼠传染,听当地的老农工说每隔几年就会来一次,最多的时候一下子死了好几百人,所以好不容易赢来的芦果点心被老鼠啃了谁也不敢再吃了,为此,气得二狗直骂娘,但是也还没舍得扔掉。张hong堡怔怔的瞅着芦果,他再也不愿意、也无法忍受这种病痛的折磨,他想吃了芦果得出血热死了吧!死了,就不用受这个罪了。但是,他的嘴因为牙和耳朵疼的厉害,在加上扁桃体发炎根本就张不开嘴,只能勉强张开一丝小缝儿,所以也吃不了那芦果。张hong堡上来了倔劲儿,他把一块老鼠啃得最多的芦果一巴掌拍碎,用舌头舔着碎末吃了……张hong堡恨不得马上就死!和每天朝气蓬勃的其他知青相比,他觉得自己活着太没有意义了。芦果是吃了,他扳着指头数,但是却一点事都没有。既没有发烧,也没有大口大口地吐血,身上的毛孔里更没往外渗血!各处的疼痛,该咋着还咋着。 姥爷来了,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一点都有没有变。只是看上去有些无奈。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抽着他那旱烟袋。半晌才问: “怎么嘱咐你的话全忘了?忘了?!过些天我给你来信。” “您不是都来了吗?还来啥信呐?”张hong堡的话说出口,似乎还没说完呢,醒了。原来是又做了一个梦。 这一下张hong堡再也睡不着了,他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听着宿舍里的呼噜声,咬牙声,说梦话声,回想着刚才做的梦。呀!这梦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做过一次?对,是做过一次!姥爷让他安心养病。忽然,他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原来他心里真的想姥爷了!张hong堡翻来覆去的,想起了小时候和姥爷在一起时那些点滴的温暖和快乐!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才睡着的。 病号迷上科研 张hong堡的身体好好坏坏,也没个准儿一样的,他的排长是干不了了。连里对他很照顾,让他到厨房帮厨。他病好点的时候,就到食堂去搭把手,也就是洗菜、切菜啥的。 说是洗菜,其实大头菜一般是不用洗的,主要是洗土豆。大头菜只是剥皮而已,剥皮之后直接切成菜块儿,下锅做汤或是炒菜。洗土豆,就是把土豆放入一个很大的大铁盆里,放上水,用很大很大的长把笊篱,在里边搅拌来搅拌去,经过土豆和水的混合搅拌,泥土从土豆上大概其脱落这一批的土豆就洗完了,也不换水,继续第二批,如此洗完全部土豆。下道工序就是切土豆块儿了。 也就刚刚坚持着在食堂干了四、五天,张hong堡的头疼得又让他到了撞墙的份儿了。他感觉整个头疼得像是冒火一样,以至于在宿舍里他要把头伸到凉水里泡着,才会好一些。在众人眼里。这是名副其实的疯了…… 这天,张hong堡正用毛巾擦着刚从凉水里泡湿的头发,一个知青跑进来,大声说: “张hong堡,你的信!” “啥?我的信?” 在宿舍里,他是最少收到信件的一个,尽管在那个时候,家书是抵万金的。但是听到同事的喊声,张hong堡心里一沉。 因为半月前他刚收到大妹妹宏玉的来信,信上说妈妈杜和和爸爸张学信离婚了……对张hong堡来说,这是一个说不上好还是坏的消息。他读完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反而有点同情继父,回信劝宏玉不要和父亲断了往来。 现在张hong堡接过信,一看是姥爷寄来的。他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那个熟悉的梦。在信里,姥爷嘱咐他一定要注意身体,干活不要光凭蛮力,有病不要拖,该休就休。看着姥爷关心的话语,张hong堡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他就向连里请了假,又到团卫生所拿了药,并开了病假条,堂而皇之地养起病来。 一天,正是大家下工的时候,只见张hong堡头部左右两边贴着膏药,在宿舍门口站着。对这个老病号的种种怪形,大家已没有太多的惊奇了。 “快看,这小子神经又犯了!” “有啥好看的?干活这么累,还看他!赶紧去吃饭吧,饿死了……” 被人嘲笑,被人看成是神经病,虽然也害臊,但是这样子就更表明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病人,你们爱说啥就说啥,反正你们累的臭死,我落个清闲…… 一天脱谷,场院上拖拉机像坦克一样碾过两三米高的豆桔垛。 “哎——呀!” 一声惨叫从豆秸垛里传了出来,拖拉机从他腿上轧过去时大叫起来,大家七手八脚把这个人从两三米高厚的豆秸堆里扒出来,惊诧地发现是正在养病的张hong堡! “刚才是不是轧着腿了?还是身子?” “快看看伤着了没有?” “腿有没有被轧折了?” 大家紧张地问着,张hong堡自己也吓得够呛,半天儿才转过魂儿来。 “你小子命真大!”张连长惊奇又高兴地在张hong堡的肩膀上拍了他一巴掌说。听到连长的这一句话,张hong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张hong堡,你怎么跑到豆桔垛里面去了?” 面对连长的问话和众人不解的目光,张hong堡心里暗自叫苦!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好,连长也没再追问,知道他又犯迷糊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好在他年轻,他的胃病、腰疼、头疼都好多了。他又重返了劳动第一线,已经十七岁的他比过去干的更卖力了,但大家也看出来,无论连长还是排长,在给他派活时,都有意的给他派了轻活。张hong堡心里话,我养病不能白养,这就是收获! 春节后的二、三月份,北大荒并没有回暖的迹象。 腰疼,腿疼,胃疼,头疼,牙疼……所有的病都似乎康复了,张hong堡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又被抽到食堂工作的张hong堡除了去菜窖运菜,洗菜,切菜,劈柈子,就是到井台打水。轮到他负责早饭的时候,当大家还在热被窝里酣睡时,张hong堡只好独自早早来到食堂。黎明前的“黑暗”和拂晓前的严寒,让他既冷又怕,于是,就唱歌给自己壮胆儿。 早饭,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做土豆汤或是大头菜汤(卷心菜汤),再把昨日剩下的馒头熥一熥加一下热,就算完成早饭的任务。当时,在广大的知青当中流传着一首民谣:“青菜萝卜白菜汤,咸菜疙瘩吃一缸”,“早上喝汤有方向,中午喝汤有力量,晚上喝汤睡得香”。 汤,几乎每顿饭都有。食堂的锅很大,口径得有一米还要多,汤也好菜也好,一般情况下,一种只做上一锅就基本上满足需求。 很少的时候,早饭是吃“忆苦饭”,那是当时非常流行的政治节目,就是豆粕饼和冻大头菜混合在一起后大锅煮,(豆粕饼其实就是大豆榨过油之后的残渣,俗称“豆饼”,当地把这种豆饼作为添加细料,用来饲养马匹之用)。食堂师傅和张hong堡一早儿就到后勤排的“马号”去挑选豆饼,尽力选择人能够入口的那种。再到菜窖外边儿,挑选那些冻坏了的大头菜,剁吧剁吧切吧切吧,和捣碎的豆饼混合在一起,上锅大火开煮。一会儿,一股酸酸的气味从锅里飞了出来,还轻微地夹杂着微微的淡淡的臭味。 “这不是糊的猪食吗?”看到刚出锅的忆苦饭,张hong堡想起来自己在鸡西喂猪的时候。他在心里这样想,但是却不敢说。 忆苦饭实在是难以下咽。吃不吃,是立场问题;吃多吃少,是态度问题。这是要和政治倾向挂钩的,是和政治联系在一起的,政治上追求进步的人吃得不少。最终剩下的直接去喂猪。 有一天中午,蒸馒头出屉的最后,锅里所剩的水已接近锅底,热气散尽。天呐!在锅底竟然有一只被煮熟的老鼠! 食堂里的三五个人好奇地围过来,一看都惊呆了!这老鼠被锅里的热水煮得皮毛原色已退,不再呈现原本的灰土色,而是灰白色的了。 “我的天啊!它是怎么进去的?” “就是,怎么进去的!?” “这可真是自寻死路啊。” “咱们那一屉一屉的馒头就是在这煮着老鼠的锅里蒸出来的?” “别说了,我吃的馒头都快吐出来了!” “记住了,”食堂的大师傅突然压低声音,很严肃地说: “大家记住了,谁都不许把这事儿往外说!真出点儿啥事,咱们吃不了都得兜着走!听见没?” 张hong堡刚想说另一件事儿,结果被大师傅的严肃给憋回去了。 那是他到库房里的酱油缸里舀酱油,本来已经露出缸底了,在弯腰探底舀那剩下的酱油时,一只硕大的“酱”老鼠龇牙咧嘴地躺在缸底!把个张hong堡吓了一跳!那老鼠被腌得毛色黢黑,令人作呕! “每天吃的就是“腌制”了“酱老鼠”的酱油?” 张hong堡这样疑问着?一时竟不知刚刚舀出来的酱油是拿回食堂?还是就地泼了? …… 沉睡了一冬的黑土地,冰雪消融,大地复苏。四月中旬,经过之前若干天的耙地、整平,黑土地又迎来春播高潮。一望无垠的黑土地,春风凛冽,寒凉刺骨。一排排列整齐的钎杆笔直的向黑土地里延伸,钎杆上的小红旗在风中颤抖。 春耕了,张hong堡被调到机务排开拖拉机。他心里那个乐啊,要知道,在连里能开上拖拉机是多么荣幸啊,那是个高人一等的活儿啊!二狗羡慕地说: “你这泡病号还泡出好命来了!” “去,去,去,瞎白话啥呢?有种你也装病去泡!” “我可没那胆儿。” 一次在工间休息时,二狗要张hong堡教他开拖拉机。可此时张hong堡觉得有些累,想闭眼歇一会儿。可架不住二狗的纠缠,张hong堡迷迷瞪瞪发动起来,开着拖拉机上路了。猛然间拐了一个急弯,后面传来喊声,“宏堡,快停车,刮着人了。”他停下车来,果然看到一个知青打扮的人躺在地上,还好睁着眼,正在挣扎着要站起来,他们匆忙跳下车…… 把伤员送到总场医院安顿好之后,张hong堡才送了一口气。虽然那人只是轻伤,受伤也主要是他自己的责任,但张hong堡心里还是很懊恼,都怪二狗要学车,这不闯祸了,今后就是好朋友也要保持距离,不能轻易答应事儿。 考虑着自己身体不好,每天清晨,他都和一位北京老知青坚持学练太极拳。而张hong堡的身体也一改这疼那疼的状态,又和从前差不多了。这让不知情的连长认为他不务正业,还狠狠地批评过他,可他仍然偷偷地练。即使是大雨天、大雪天,他也不间断。 “你说,张hong堡这小子哪来的这股劲儿呢?” “我看这小子有些邪性!” “他以前不就神经过吗?” “啥神经?没听人说他那是泡病号、混病假呢。” 大强子越听越听不下去了,大着嗓门儿说: “谁泡病号了?你们那才是混病假!去医院前冲瓶热水藏着,掖在口袋里,趁医生不注意把温度计插到热水瓶里,这谁不知道?!你们倒是也像他那样泡病号试试?大冬天的能把头扎到凉水盆里?头疼得能到场部医院开来病假条?” 这一下,人们都不出声了,有人还伸了伸舌头。 在别人的眼里,张hong堡“精神不正常”的帽子一直还若有若无地戴着。但是,聪明的他一直想找机会摆脱繁重的体力劳动,他想干些更加轻松点儿的活儿。 时感无聊的张hong堡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种水陆稻的优良品种,便给那个农科所的赵玉珍老师写了一封信,说他想买点优良稻种做实验。赵老师很慷慨地给他寄来了一包种子。他没想到人家会这样。张hong堡除了高兴,第一次有了被尊重的感觉: “就凭着人家对我的瞧得起,我一定好好做实验!” 张hong堡捧着这包种子,仿佛捧着对方对自己的鼓励与尊重!他数了数,共有10038粒。然后到连里去要了块试验田。农场里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就把门前一块被人们踩踏成板儿的坚硬的土地给了他。他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又是耕又是挖又是刨的,最后用棍子把土块敲打开,又用手仔细地捻碎,整理得苗圃一般,正当他准备种水稻之际,连里却变了卦,将这块地收回做了菜地,给他换成了远处的一块生荒地。这事儿就在连里传开了。 “农场到处都是土地,要用自己去开嘛,干啥非得跟你抢这一块儿?” “我看就多余弄啥试验田!关你啥事啊?还不够生闲气的。” “这不是明摆着耍人玩儿吗?” “就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就该找他们评评理去!” “连里有人说,神经病还搞实验?也不怕白瞎了好地!” …… 在打抱不平中,除了和张hong堡要好的哥们,还有一个北京的女知青。张hong堡看了看她,好像是一个叫宋书娟的。 刚刚升腾起的被人尊重的庄严感,瞬间被打得稀碎!失落之后,张hong堡在心里又倔强起来: “我非得做成了让你看看!” 张hong堡怕误了农时,顾不上跟领导争执,连忙又将那块生荒地开垦出来,他怕连里还变卦,连气都顾不上多喘一口就赶紧种上了水陆稻。这下,张hong堡的心才算是安全着陆。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为了争这一口气,从此,他几乎是没黑没白地守在那里。有时候在夜里,还带一个小马扎去观察水陆稻生长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水陆稻在嫩江大草甸子上培育成功了,由此他获得了“科研标兵”的称号,受到团里的表彰,得了一个印着“奖”字的洗脸盆。张hong堡发现,别人看他时的眼光变了——由从前不屑,变得客气和尊重! 他的初恋 在大家赞许的目光和神情里,张hong堡好像喜欢上了科研,因为他从中找到了被高看一眼的感觉!怪不得宿舍里的一个北京知青常常打趣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本还真是个上等人的东西呢,得多看书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么打架,要么恶搞别人,或者被别人恶搞,哪有个正经事呢。 张hong堡从一位北京知青那里转借来了两本哲学书——列宁的《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国家与革命》。 “别弄丢了,这是我借来的,丢了我可还不起。”那位哥们嘱咐张hong堡说。 “放心吧,我向毛主席保证!一页都丢不了。” 这些在一般人读起来文词晦涩,古怪离奇的书籍,却让张hong堡进入了一个广阔的精神天地…… 然而,令张hong堡惊奇和诧异的,是这书的主人,竟然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这是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知道的。 那天晚上,连里又要开会。因条件有限,会都是在男女宿舍里开。男知青都爱到女宿舍去开会,为啥?他们开玩笑说,因为可以看到女知青们穿得花花绿绿干干净净的样子,另外,女宿舍里有股女人的味儿(也许是毛巾上发出的香皂味儿,也许是雪花膏的味儿),不像男宿舍里臭烘烘的。开会时,女同胞们都会把自己的行李卷好靠在自己的铺位,男知青则排列着坐在外侧的炕沿。 “……毛主席说,阶级斗争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敌人就在你身旁……每时每刻都有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谁是我们的敌人?在知青们的心里一直含混着,一直不太清楚;也没人愿意去想,愿意去听,因为已经疲沓的没有新鲜感了。 张hong堡坐在靠边铺位的炕沿上,发现褥子底下有许多的书籍——《安娜卡列宁娜》、《复活》、《罪与罚》、《战争与和平》,《逻辑学》、《革命的任务》等。 张hong堡一看就乐了——在女知青宿舍里会有这种书?真是奇了怪了!这些书在男宿舍都见不到的!这是谁的铺?他很好奇地扭头看看靠在行李卷上的人——宋书娟!很显然,这是谁的铺就是谁的书了。 张hong堡看着那几本书百爪挠心,他多想跟书的主人把它们借来啊!但是,连里男女知青之间,连平时有条件,有机会面对面时,都只是擦肩而过,谁也不理采谁的常态,所以,跟女同志说话,张hong堡还真是张不开口! 一连的连长张大河,对男女关系问题特别的敏感,动不动就被他质疑资产阶级严重,乱搞男女关系,或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所以,弄得大家这根弦儿都绷得很紧。 可是今天,张hong堡顾不得这些了,他太渴望借到那几本书了! 张hong堡扭头惊奇地小声问了那女孩一句: “你的书?” “是啊。” 宋书娟歪着头,俏皮的回答。这个时候,开会的张连长伸长了脖子,眼睛瞪着张hong堡,粗着嗓门说: “注意注意了!开会的时候男女间别勾勾搭搭!” “那不开会的时候男女间就可以勾搭了呗!” 不知是哪个小子在起哄,大家伙跟着就嘻嘻哈哈笑起来。 张hong堡红了脸,低下了头,好不容易熬到了散会。他顺手就拿起一本,翻看着。 “瞎勾搭个啥?!你别‘电线杆子插鸡毛———愣充大尾巴鹰’了,看得懂吗?”二狗学着领导刚才开会的架势和口气打趣他: “一个女的看这种哲学书,真了不起!”张hong堡不理他,自顾自地无不赞叹又惊奇地自言自语。 “你真是个土著,哲学不分男女!人家父母都是教师,学问可大了去了!上次你从我那借的书,就是我向她借的。”那个借给他书的北京的哥们不屑地撇着张hong堡说: “就您这思想高度还想学哲学?还是歇会吧。” 每天晚上开完会回来,别人一个个累得倒头便睡,他就点起小油灯看书。看文学小说,看哲学著作,看农业科技报刊,看从宋书娟那里借来的书,记下一本本笔记直至深夜。随着学习和了解的越多,他就越发现原来自己懂得的这样少! 偶尔,他的脑袋会走神儿——怔怔地,他会想一小会儿宋书娟,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惦记书?还是惦记人?反正,张hong堡的心里多了一份儿牵挂! 清晨,张hong堡早早起床去跑步打太极,往往是他锻炼回来,大家才陆续起来。 一天早晨他跑步回来,大家都看着他大笑。原来,小油灯里是张hong堡从机务排要的柴油,灯光挺亮,可烟特别大,用它看一会儿书,鼻子眼里就都会熏得黑乎乎的,像个唱花脸的一样。再看挨着他睡的二狗和大强子,也是满脸的油烟灰。 快过春节了!连队有些“知青”没有回家,干部们决定“知青”春节那几天吃饺子,不过得由没回家过节的青年们自己包。在春节前就包好,冻在仓库里,到春节的时候吃。包饺子采取义务劳动的形式,晚上知青们到食堂包。这可是好事儿啊,男女青年有机会凑在一起了。男女“知青”们一边包饺子一边快活的聊大天。 有天晚上,饺子包好冻在外边,屋子里欢声笑语。很晚了,该回宿舍睡觉了。 “把外边冻着的饺子收起来吧。” 可出门一看,几百饺子无影无踪!人们面面相觑。 “饺子被人偷了?!” “什么时候?怎么一点动静没听到?” “白忙活了!他妈的,冻饺子被人不声不响地偷走了?” “会不会是连队成家的职工?还是路过的“盲流子”? “盲流子”就是辽宁农村活得太艰难的老农民。他们的日子实在太苦,就拉家带口地偷偷跑到黑龙江北部山林中私自开荒种地过活。因为他们不是政府组织来垦荒的,所以被称为“盲流子”——盲目流动人口。 “唉,真的是女人是祸水,要不是因为聊得时间太长了,饺子哪会被偷走?” “这都是因为‘骒马’!她们一撩尾巴我们就情不自禁,走不动道了。” “就是!就是!” 几个知青坏小子们又起哄。 大年三十除夕夜,宿舍里的知青们想家想得眼泪汪汪,他们有的借酒浇忧愁,端着碗里自酿的小烧把碗撞得“当当”响,嘴里不停喊着:“干!干!” 还有不敢喝酒的凑在一块儿听广播里的《红灯记》选段: “……咱们祖孙三代本不是一家人啊,你姓陈,我姓李,你爹他姓张!” 喝多了的人们因为嫌大年三十没有鞭炮,就拿根小棍举着脸盆敲个够!还有唱的,有跳的,更有坐在铺上又叫又骂打扑克的!…… 嫩江的流水冻了又融,融了又冻,几易寒水,几度春秋, 无论是学习还是尝试,张hong堡骨子里似乎是有一种自信,而且这种自信越来越稳,越来越强,并且逐渐成为他向上的强势资本!隐约之间,张hong堡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心机和跃跃欲试的冲动。他不甘心就窝在这片土地上脸朝黑土背朝天! 有一次,连里要上政治课,找人讲《共产党宣言》,谁能讲呢?这可不是一件闹着玩儿的事。张hong堡听说了这个消息,心里掂量着,这是个机会,自己得试试。他主动找到排长说了自己的想法,排长也知道他平时喜欢看点儿马列哲学的书,正愁手下没人,就向连里推举了他。连长一听,喜出望外,没成想这个小神经还有这般本领,就把他叫了去: “张hong堡,这讲马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行吗?” “连长,我虽然没有登台讲过,但我看过不少书,我想试试。” “也好,那你就好好准备吧,别给我丢脸!” 其实,说是试试,张hong堡他心里有底!他想尝试一下自己的水平和能力!他想让平时的学习积淀有所呈现和发挥!他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当众演讲!紧张归紧张,他并不怵头,只是心里偶尔打打鼓罢了。他又到指导员那里去请示备课的事。指导员拿出了一本四合一的《毛泽东选集》。这本“四合一”可不得了,它已不再简单是一本书,而是一种荣誉,一种政治身份的体现。张hong堡羡慕地盯着那本“四合一”,哪怕在他那里放一放,也是一种荣耀啊!指导员从头翻到底,自言自语道: “没有《共产党宣言》啊 !” 他一听,心一沉。继而乐开了花,心里: “哈哈,也不过如此啊!” 但是,张hong堡还是装作很谦卑、平静的样子,提醒式的对这位领导说: “《共产党宣言》不是毛主席写的吧,好像是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 “噢,噢,看我这记性儿!” 那位领导大悟一样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张hong堡的胆子壮了。 讲课那天,来了许多人,连总场的领导也都来了。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张hong堡的心紧张得“扑通通”加速直跳!他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在心里狠狠的想: “这没什么,你不行,台下这些人更不行。你肚子里还装了几本书,他们肚子里全是草!这仅是个开始,小试牛刀而已。” 张hong堡霎时又恢复了信心!他身穿着破棉袄,腰里扎着根草绳子,心里充盈着一种“流氓无产者”的情怀,和阶级斗争的愤懑情愫,挺胸走上了讲台…… 那一天讲课的效果出乎意料地好,不久,他就被任命为连里的文化业校付校长,虽然是兼职的,但他心里有了底。几年的不顾死活的傻干苦干并没有使他成为英雄,但一场哲学课却让他体会到了在台上的滋味,他不会再那么傻了,他要做人中之龙凤,他要成为《战争与和平的》里的安德烈那样的上流人物去干一番事业。 张hong堡在全分场出了名,许多人敬慕他,也有大胆的女知青向他频送秋波……尽管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明令规定,严禁知青谈恋爱,并且是作为一项铁的纪律来约束大家的。但是张hong堡的优秀和出众让女知青们多了一份关注他的心思和目光,当然,他只是在意宋书娟,可张hong堡哪里知道还有一个目光更在意着他…… 外边又刮起了大烟炮儿,雪花象小刀一样割着人的脸。下午没事洗洗衣服,吃过晚饭,闲得无聊,宿舍里,三四个北京知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听说了吗?林立果可真牛,全国到处‘选妃’呢。” “‘选妃’?咱谈个恋爱都不允许,他他妈的就全国到处‘选妃’?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是听谁说的?” “不是有休病假的哥们刚从北京回来吗?听他说的,千真万确!” “他现在牛了,当初上学时的那个熊样你们都没见过,不就是仗着老子么?切!有什么本事?” …… 张hong堡听着都新鲜。上等人就这么有优先权么? 第二天,这几个人让同宿舍的人给告发了,倒霉的家伙们被全连批判,罪名是“攻击毛主席最亲密的伙伴,最信任的人”,还被总场来人带走了。知青们的心里一片悲哀…… 这些天,张hong堡的心里总是沉沉的,开始他以为是被“告密事件”的不安全感造成的,可是后来才发现不是因为那个。有意无意地,他似乎总是会想起宋书娟,她的影子和脸庞总是不经意地的飘进他的脑海里,赶也赶不走,挥也挥不去……他一天到晚时不时的莫名烦恼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张hong堡知道了自己遭遇到了一个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问题——他暗暗喜欢上了宋书娟!但是却又不愿承认——哪怕是对自己承认,他都不愿意! “不!不是,不会!”他无力地摇摇头,貌似坚决地回答着自己。甚至内心里在责怪自己,他同自己做着思想斗争! 宋书娟的心也被张hong堡打乱了!她的头脑中,张hong堡就一直在讲台上大大方方甚至有时是激扬地讲《共产党宣言》!她不得不对这个个子不高,长相出众但却显得瘦弱的他刮目相看了!张hong堡为什么能讲得那么好?宋书娟怀着少有的好奇心想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甚至打探了。 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也就是一九七一年九月十三日,林彪摔死在蒙古温度尔汗,用北京知青的话来说,就是哏屁朝凉了。那几个因为在宿舍里议论“选妃”被抓走的人又被放了回来,当时的“反革命们”如今成了理所当然的“英雄”!所有的人都敬仰他们,就连连长和指导员都让他们三分。 春暖花开,又到了播种的时节,小卖店被盗了,有人在夜里从后墙挖了一个洞,钻进来偷走了十几块钱和一些烟酒。分场里一下子就炸了窝。大家都纷纷猜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干的? “是不是有人报复?” “报复啥?” “你忘啦,前些天大家买了小卖部进的几筐柿饼,结果集体拉肚子,这才几天的事儿?” “是呀,大家一起排队抢厕所。我可能是吃的最多,拉的最厉害。” “这么说,是你偷的咯?” “这种事儿可别瞎说。” “就是,这可不是乱开玩笑的时候。” 张hong堡没钱买柿子,自然也就没有拉肚子!不过,爱看书的他倒是觉得看书是一件最省钱、也最远离是非的高尚的事。 那次集体拉肚子,有一个特别厉害的,找兽医给开了一包马吃的呋喃西林,吃了才见好。 这次小卖店被盗,总场也派来公安组成调查组一起调查,一连几天勘验、分析、排队都没有头绪,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批林批孔”运动开始了。分场的高音喇叭,每天的中午都播放着: “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发动批林批孔的伟大运动…… ” “孔子不是圣人,是秕糠,是丧家犬,打倒孔老二!” “抓革命,促生产,大批促大干!” …… 人们也开始厌烦了永无休止的各种政治运动,对政治学习不那么热情了。还有的个别知青返城了,当初的那种激情渐渐消退了,没有几个人打算一辈子扎根北大荒了。 “宏堡,我们以后咋办呢?真的就在这山河农场呆一辈子?”大强子问他。 “谁知道呢?人家知青可以返城,咱去哪儿?回鸡西?那还不如呆在这儿呢!我可不想回去挖煤!让人瞧不起!” “回去是没啥出息,可是那是家啊。” “一想起我那个家,我就头疼,反正我是不回去。” 大伙儿在地头休息,张连长讲述了半天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之类的动员大家好好干活的话,谁知其中的一个刚被放回来的“英雄”站在地头四肢朝下,从裤裆里反瞧着连长说: “您划拉着一根蜡烛,就愣说曙光就在前头!” 张连长一愣,半开玩笑半生气地说: “看在你小子是“批林批孔”的急先锋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其中的另一个“英雄”连忙解围说: “连长,这小子有些神经不正常了,您别见怪,别见怪!” “走啊,大家都别磨蹭,干完活好回家。” 连长借坡下驴地喊了一嗓子。 大家懒懒散散站起来。张hong堡抬眼望望就在旁边的宋书娟,恰巧她也在看他,四目凝视,又突然躲闪开,张hong堡只觉得身体内的魂魄整个都荡漾了,心“怦怦”地狂跳不止。 这段时间张hong堡更加烦恼了,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认,他已经喜欢上了宋书娟!或者说,已经爱上了她,而且他发觉自己对宋书娟尽管压抑在心中已久,但是,越是压抑那种情感就越是强烈甚至于接近疯狂!张hong堡并不太敢确定宋书娟是不是也同样喜欢自己,但是,从她的眼神里,他能感觉的到!于是,他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可是,张hong堡的心里有一个深深的忧虑,在当地一部分人的意识中,农场里各大城市来的 “知青”早晚都是要返城的,因为去年开始有“工农兵上大学”,今年也有“知青”被“推荐”上大学了。 “将来有一天,宋书娟是不是也会走呢?”张hong堡脑子里蹦出的这个疑问,几乎让他彻夜难眠。 对于未来,他不敢想,因为觉得太遥远了,连眼前这个自己喜欢的女孩都会因未来而变得遥不可及。未来,像梦一样飘渺……张hong堡知道,之所以不敢想未来,是因为最大的不确定是宋书娟!她是不是最终还是会返城呢?他不愿去猜,更不愿去想……他怕有一天会失去她! 放映队来了。两根木杆撑起一块幕布,再加上扩音机喇叭就能看电影了。那晚放映的影片是《南征北战》,一个老掉牙的、甚至有的情节和对白许多人已经能倒背如流了,但是大家还是兴高采烈地拿着小板凳到空地等着看电影。谁都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电影是男女约会的最佳场地了。而且不会被连长怀疑和训斥。 “你的字那么好,帮我写两页字帖吧。我也练练字。” “那,写啥内容呢?” “就抄一首普希金的诗吧。” “你喜欢哪一首呢?” “你就看着抄吧,只要是你欣赏的,肯定是不错。” “行。” “你说,保尔是喜欢冬妮娅还是更喜欢丽达? “你说呢?” “应该是更喜欢冬妮娅吧。” “我也这么认为,可丽达更爱保尔。” “……” “你讲《共产党宣言》讲的那么好,怎么平时这么少言寡语?反差也太大了。” “是吗?” …… 尽管也没有多少话,但是只要是俩人相互能离得近,看得到,彼此就能默默感受的到那份无语的关爱和倾注!爱,不需要太多的语言的!只要是对方都能懂就好…… 过了几天,下工以后,张hong堡把写好的三页字帖给书娟送去。还没到宿舍门口,远远就看见书娟披散着长发,弯着腰在晾衣服,夏天了,宽大的衣服也包裹不住婀娜的身材,在冬天,她们穿上大棉袄,跟男的没什么两样。 这是张hong堡第一次看见宋书娟这样本色的样子,只是在那瞬间,女孩子的自然美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长大,也一下子勇敢了!他有了一种少有体验的冲动! “宋书娟,你的字帖!” “这么快就写好了?谢谢。” “不客气。”看了看四下里没人,他又补充了一句: “刚才,你的样子很迷人!” “瞎说!”她用字帖挡住脸,羞涩地笑着,飞快地逃进屋里。 一朵小花 普希金 我看见一朵被遗忘在书本里的小花, 它早已干枯,失去了芳香; 就在这时,我的心灵里 充满了一个奇怪的幻想: 它开在哪儿?什么时候?是哪一个春天? 它开得很久吗?是谁摘下来的, 是陌生的或者还是熟识的人的手? 为什么又会被放到这来? 是为了纪念温存的相会, 或者是为了命中注定的离别之情, 还是为了纪念孤独的漫步 在田野的僻静处,在森林之荫? 他是否还活着,她也还活着么? 他们现在栖身的一角又在哪儿? 或者他们也都早已枯萎, 就正像这朵无人知的小花? 望着刚劲舒缓,犹如行云流水一样的字,她几乎感动得要落泪。她喜欢这样的字体,更喜欢写字的人!尤其是张hong堡刚才的话,让她甜蜜了半天! 夭折的爱情 同宿舍的鸡西知青刘艳看着宋书娟自我陶醉的样子很来气。她在暗地里也很喜欢张hong堡,已经偷偷喜欢他好多年了!算起来,应该在小学时就有一种喜欢吧。但是因为刘艳老是觉得自己比他大,就像在鸡西时二狗逗她说, “女大三抱金砖,你数一数,小宝抱了几块金砖?” 其实哪有那么夸张?该死的二狗只是嘴碎罢了! 刘艳觉得俩人之间的差距大,不光是年龄,关键是张hong堡现在比她强,所以刘艳不敢冒险,只是默默地关注和关心着张hong堡。但是最近刘艳发现,宋书娟和张hong堡有了来往,虽说是在人前除了借书还书也没有其他,但是刘艳心里还是不痛快,谁知道在没有人的时候他们会说些啥?干些啥? 夏天,北大荒的夜晚蚊子很多,上厕所都要抱一捆干草,再顺手拔些青草,到厕所里点着了,这样才不会让蚊子咬。 这天晚上,宋书娟和战友就伴儿上厕所,俩人便抱了一大捆干草,又拔了些青草,到厕所里点了起来。 “这回可好了,不用怕蚊子咬了。” “是啊,昨天干草抱少了,到现在蚊子咬的这些包还痒呢。” 俩人正小声说着话,突然发现火苗一下窜了起来,也可能是干草放多了吧。 没想到的是厕所上面是用树条搭成的,窜起来的火苗一下子就着了起来,她俩狼狈的提着裤子跑了出来,很快厕所的房盖就给烧毁了…… 连部里张连长气得脸都绿了,他怒气冲冲地对宋书娟她俩说: “你俩这是净给我整事儿!明天的休息日你们俩都不准休息,自己去找人给我上林子里砍树条把厕所盖起来!” 第二天,张hong堡一声不响地加入了几个北京男知青盖厕所的行列。 “张hong堡,你怎么也来了?”一个北京知青惊奇地问。 “他还不应该来啊?老是借人家书看。”其中一个知青说。 “好!重情重义,是个爷们!” 面对战友们的打趣和调侃,张hong堡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又是去砍条子,又是运条子回来,又是和泥……整整忙了一天才算把厕所盖好!末了,他偷偷地对她说了一句: “往后啥事都自己要当心!记住了,安全第一!” 宋书娟虽没有说什么,却对这些来帮忙的“哥们儿”心生感激!尤其是对张hong堡! 有一次在谷场里打麦子,宋书娟刚用钢叉挑开麦堆最上面一层时,一群老鼠受到惊吓从里面跑出来,可能是老鼠吓蒙了,竟掉头跑到她的脚面上,结果吓得书娟连钢叉都扔了,大叫一声胡乱地跑,竟一头撞到张hong堡身上,众人哄笑起来,宋书娟也顾不得了,抓着他的手臂躲到他的身后直哆嗦,张hong堡安慰她说: “没事儿,这有这么多人呢。” 结果发现眼泪在她的眼圈里打转转,她喘着气,脸都憋红了。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刘艳却黑了脸,心里生气地想:不就是几只老鼠吗?没见过吗?至于吓成这样吗?真能装! 没多久,连里就开始传出这样的消息:张hong堡和宋书娟搞对象。很快连长就找张hong堡谈了话,让他有的话坚决停止,没有的话也不要再接触了。张hong堡心里是又怕又恨,是哪个长舌头乱传的。但他也从心里对自己说,还要和宋书娟暗暗好下去。 …… 朦胧的爱情都没有表白,只是欲说还休地在心里暗暗地感觉着对方的好以及心灵的跳动。 从此,虽然减少了直接见面,宋书娟和张hong堡相互间都开始追寻。追寻那双欲说还休、深邃绵远的眼睛。繁重的劳作也不觉得辛苦,漂泊异乡的孤独感也不复存在了。只要有那双甜美的眼睛,一个眼神,就能激动好几天;上工时,只要见到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一天的活儿干得轻轻松松;要是没有那双充满青春活力的眼睛,他(她)一天就似蔫了的茄子,打不起精神。 晚上,二狗有些神秘地凑过来对张hong堡说: “告诉你个新鲜事,想听不?” “我是不想听,可你不说能受得了不?”张hong堡挖苦他说。 “嘘,小声点儿。你知道我看见啥了?” “啥?你说吧,卖啥关子。” “刚才我去厕所,路上怕有蚊子咬就拿着草帽边走边扇。手拿滑了,草帽掉地下了,突然来了一阵小风,刮着草帽跑,我就追。没有想到在草垛后面,一男一女正在搂着亲哪,吓得我赶快走开,草帽也送給他们了!他们就不嫌有蚊子咬啊?”二狗满脸的羡慕。 “你还吓一跳?人家那一对才吓一跳呢。” “我这泡尿还憋着呢。” “那你去尿呗,又没人拦你。” “可惜了了我的草帽。” 二狗说着话,从铺上溜下来,一脚踩在盛有剩水的脸盆,弄得一地水,一脚湿。 “这他妈谁的盆?这么懒,洗漱完了也不倒掉……”二狗刚想扯着嗓子骂,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他自己的。 马号长年住着一个赵老头,人很随和,是个单身汉,青年们也爱去马号玩,有时用他的锅来做点什么好吃的东西。到了那里最常提到的话题是‘媳妇’。这次,大强子和二狗又说: “你有什么条件,我们帮你找一个媳妇怎么样?” “你活这辈子才亏呢,连女人什么味都没有尝过。” 老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哼着哈着不说话,而是一反常态回味无穷地说: “尝过尝过 。” 他们一听,顿时眼睛里放出绿光,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尝的?在哪尝过?” “快跟我们讲讲。” 赵老头吱吱吾吾不肯细说。又气又急的大强子他们将老头儿的铺盖扔到外边的雪沟里。 离马号不算远,是连队指导员的家。这一天,指导员的老婆匆匆跑来马号,急急地问赵老头: “听说,有一个漂亮的女知青老往连部跑,你说她跟俺家那口子是不是有一腿……” “这种事我哪儿知道哇,谁会跟一个孤老头子说这个?你去问别人吧。”赵老头有些惊慌。 “你这里不是常有小青年们来吗?没听他们说过?” “没有。” …… 这一天,张hong堡去场部取邮包,那是姥爷寄来的。回来的时候,他搭上了一辆牛车。牛车慢慢悠悠,摇来晃去,冬日的太阳正在缓缓沉落,斜射的夕阳把林间的树叶染成了桔黄色,桦树林银白的枝杆和覆盖了大地的皑皑白雪反射着着橙红色的光,晶莹,透明。除了牛车轧在雪地上的沙沙声和牛喘气喷鼻的声音再无声响,万籁寂静。张hong堡大口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吸入了灵魂一样,清凉畅快无比…… 晚间连里照例去女宿舍开会。开会前,大家窃窃私语: “喂,今天连长有大事件要公布!” “啥大事件?关俺们屁事!” “听说是哪个分场的连长把一个上海女知青搞大了肚子,不但抓了,还给判了三四年呢。” “哼,现在哪个回城的女同胞还是大姑娘?” “这种事儿他妈的到处都是!听着都过瘾!” “怎么着,你也想上啊?啊?!” …… 男知青这堆儿正嚷嚷着,女知青那头不知是谁发现了一个蜘蛛就大喊: “快来看呀,这儿有一个喜蛛。” 于是女知青们都围了过去,看着它最后往哪里爬。结果那蜘蛛一路向南边爬去。 “啊——好兆头,可以回家喽!” 大家高兴地欢呼起来。因为向南是回家的路。刚一进女宿舍门的张hong堡,看见宋书娟那种高兴雀跃的神情和样子,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她终究还是要走的!这是张hong堡从一个人平时无意中的真情流露中做出判断!他擅长于这个!但是这个结论令他像是要马上就失去她一样地难受! 整个一个晚上开的啥会,张hong堡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张hong堡渴望见到她,想知道她对未来的想法和打算;但是又怕见到她,怕听她说,她其实一直都想回家;见不到她时,又很想她。但是见到了,又不能说什么,也就是多看两眼,也不敢正眼看,怕别人再看出啥来。集体生活,人的一言一行一动都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任何掩饰,任何遮掩,只能是暂时的,只有正常的才可能长久延续。 初恋时节,是不是都不懂得爱情?…… 北大荒漫长的冬天又来临了。天黑的很早,夜晚,时间像凝固了一样。那天是个休息日,知青们依旧躲在暖和的宿舍里打牌的打牌,洗澡的洗澡,听广播的听广播,还有一哥们吹着口琴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张hong堡突然发觉,那个时不时就来一连找老乡下棋的北京知青“平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宿舍下围棋了。就是回家探亲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吧,他好奇起来。 “老四,怎么那个‘平哥’不来找你们下围棋了呢。” “你说的是哪个‘平哥’?我们北京这一堆儿里有仨‘平哥’呢。” “我说的是戴眼镜的那个,个子也不算高。”张hong堡两手比划着。 “嗨,聂卫平吧?他呀,人家前些日子走了,就跟返城一样,不回来了。你怎么就想起他来了?给他打饭没打够是吧?” 张hong堡的心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疼!他担心起来。宋书娟,这么一个有才气的女子,无论如何在北大荒是待不下去的,她不应该成为北大荒的新移民,新土著,那也一定不是她所愿……可是,他多么希望她愿意留下来! 那几天的夜里,张hong堡总是感觉睡不踏实。似睡非睡,朦朦胧胧,恍恍惚惚,又清清楚楚……突然,他的脑袋里“轰——”地一声巨响,感觉半个北大荒都炸开了一样。张hong堡“噌”的一下就坐起来,迅速地蹬上裤子,抓起大棉袄就往外跑,他紧张地喘着粗气,边跑边喊: “快!快!快跑,有情况!大家快起来啊,爆炸了!” 睡得死的,根本就没有动,有几个听张hong堡这么一喊,不明就里的赶紧穿好衣服往外跑,还跟着大喊: “快跑!爆炸了!” “哪儿炸了?啊?谁啊?” “不知道啊,可能是阶级敌人!也可能是边境的敌人!” …… 几个人跑到外面,北大荒的夜晚,漆黑如墨,静得瘮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啥玩意儿没有啊。张hong堡纳闷了,咋回事儿啊?刚才明明听见巨大的爆炸声啊。 “张hong堡,你拿我们哥几个开涮是不是?” “深更半夜的,往后别开这种玩笑!” “我看他是神经病又犯了!” …… 一场虚惊!张hong堡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啥也想不明白是咋回事儿! 也不知是谁打的小报告,第二天一大早,张连长找到他,气呼呼地问: “谁说的爆炸?这可不是闹着玩儿!严重了说这是谎报军情,要受军法处理的!” “连长,我知道错了。可能是我耳朵出现幻听了,往后一定注意改正。” 远离父母、前途迷茫、生活枯燥的小青年来说,用扑克算卦是许多人所喜欢的娱乐活动。大家都想通过算卦来得知自己将来的命运。最好的命是:扣着的牌全部翻开,找出的对牌一有贵人指路,二有六六大顺,三有一心一意的朋友,四是有衣穿有酒喝有钱花,五是无小人挡路等等。这天中午,大强子算了一个好的卦,心情非常高兴。张hong堡笑笑说: “你还真信这个呀。” “当然了,有时候还挺灵的。” 俩人正在说话,宿舍门口有人喊了一句: “张hong堡,外面有人找!” “谁呀?不会是哪位姑娘吧。”大强子起哄了。 “知道了。”张hong堡应着,心里也纳闷: “是宋书娟?” 他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位男知青,长得高大,但算不上英俊。 “你是张hong堡?” “啊。” “我是三连的,北京知青,我能同你出去谈谈吗?不打扰吧?” 对方虽然很客气,但是却让张hong堡的心一沉,他有一种预感:一定和宋书娟有关。 果不其然,那男的很直率,开门见山: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和书娟儿是一块儿从北京来北大荒的,我们在学校里是同班同学……” 张hong堡的心里乱糟糟的,他已经明白这个人的意思了,可这个人还像个苍蝇一样嗡嗡乱叫着围着他: “我知道你有才华,全分场人也都知道!可是有才华能到北京吗?我们早晚是要返城的,没人会真在这儿扎根一辈子。我们不可能留在这儿,你也不可能去北京。书娟儿也有才华,但你们俩是不可能的。我们家正在给她跑回城的手续,宋书娟离开我,是回不去的。我很早就喜欢她了,我想带她离开这里。希望你能理解……也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张hong堡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一般的疼!他耐心听完,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静,再平静。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和宋书娟之间是有些小小的来往,但也只是因为借书还书,没有其他。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找我谈啥,是你小题大做了。”张hong堡说的很平静,他自信自己伪装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也许是我多虑了,也许是别人瞎说。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 那个人走了。而张hong堡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今天来的这个人,说的这番话,正好戳中了他心里最自卑、最软弱的地方。自己虽然有人们所说的才华,但是却又一无所有,他不能给予自己所爱的人什么,哪怕,一个小小的承诺都没有!他痛痛快快的哭着,哭这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的爱情,哭这没有实力,仅有青春和才华的爱情,它那么真,那么纯,那么脆弱,那么酸涩,那么不能经风雨。 放手了这样一个可心的姑娘,是因为自己没有好的家境,没有可以帮自己的老子!……这段无助又无奈的感情,让张hong堡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干出个人样来! 此后,张hong堡从不给自己和宋书娟任何单独接触的机会,他理智地躲避着宋书娟幽怨的眼神。可能是上天理解他的苦楚,一九七四年夏天的时候,在领导和同志们眼里能讲会写又肯钻研肯吃苦的张hong堡,被调到了场部,成了总场宣传科的一名理论宣传干事。 再也不会让人看不起了!张hong堡终于扬眉吐出了一口气!总场比起分场,理论干事比起体力活儿,已经是高人一等了!这种感觉很快治愈了他失去爱情的悲伤,张hong堡终于明白,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原来不是什么爱情,而是出人头地! 闲暇之际,张hong堡就到平顶山脚下的科洛河畔去,据说,山河农场之“河”,就是由科洛河得名。河面不宽,清清澈澈的水里,水草在随着涓涓细流婀娜着腰姿跳舞。河岸近旁长满了浓而密的苇子、水草和野花,有厚厚的河芹,五花草和小叶樟。 站在高处远眺,会看见很多“泡子”,有很多野鸭子。或许还会有几只丹顶鹤在水边栖息,白色的身体非常醒目,当地人叫它们“长脖老等”,因为它们总像是动也不动地站在水里等鱼游过来吃掉。站在河边,有时候会看见科洛河面上漂下来一段“木头”。到眼前才看清是水獭。一只懒洋洋的水獭,它长着胡须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河对岸的草丛冒出了胆小的狍子,它东张西望,一下注意到岸边站着一个人,顿时吃了一惊,转身就跑,留下一片飞奔的声响。 傍晚时分,科洛河边会有三五成群的知青,找个长长的大沙滩钓鱼。在沙滩上没有蚊子,趁着天亮要割很多草,到时候用草点燃篝火烤鱼吃。鱼烤好了,把白酒拿出来,就着烤鱼喝白干儿,醉了就引吭高歌。 张hong堡有时候也参与其中,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喜欢这条科洛河,尤其月光在夜幕下的水面上闪着光,河面上升起雾气…… 过了大约多半年的时间,宋书娟被推荐上学返城了。当张hong堡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他默默的拿出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份他精心为宋书娟写好的字帖: 我曾经爱过你 普希金 也许在我的心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读完这首诗,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打湿了字迹……一段青春的感情,虽然也算尘埃落定,但是它终于凝结,成为了心中的痛! 参加高考 一九七五年年初,张hong堡被调到了总场科研站。 家里来信了。信是大妹妹宏玉写来的,刚看前两行,张hong堡还觉得挺高兴,因为信上说,有人给出落成大姑娘的她介绍对象了。而且,她已经相中了一个叫付汉玉的,这个人是妈妈单位安排搞帮扶的,星期礼拜的就会到家里来劈柴啊,弄煤啥的,就是年龄偏大一些。但是再往下看直到把信看完,却让张hong堡又气又恨又恼又羞。 原来,妹妹宏玉在鸡西市里上班,不是每个星期天都回二道河子的家。这个付汉玉,人很老实,又不爱说话,到家里来时,当然会受到准丈母娘杜和的热情款待。有几次宏玉没回家,没想到杜和的款待“热”过头儿,把未来的女婿“款待”到炕头上去了!可张宏玉还被蒙在鼓里。开始杜和还瞒着女儿,后来渐渐地掩不住了,干脆和张宏玉敞开说了,气的张宏玉住到了单位宿舍,自此很少回家。但是这并没有妨碍杜和与付汉玉结婚。 看完了信,张hong堡将信撕得粉碎。他了解母亲,这事她完全能做得出来!咋就这么……他不愿意从自己的嘴里说出难听的话,试想,这世上又有哪一个儿子来咒骂自己的母亲?张hong堡气呼呼地坐在床上,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呆愣了半天,想到自己从小因为母亲而受到的邻里和玩伴儿的羞辱;想到自己的不明不白的身世;想到从小受到的母亲的轻蔑和伤害;想到母亲如何打他、骂他……张hong堡想到了很多,但是眼下却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给大妹妹写封回信,但是却又不知怎样写,写什么,怎么老天让他们兄妹遭遇到这样一位天下少有的母亲呢?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种让人费解甚至接受不了的事情呢?天下的好男人都死绝了不成?以至于让她竟然去撬自己亲生女儿的对象?这在鸡西煤矿,肯定成了一桩奇闻!张hong堡生气的这样想。本来他春节放假时就犹豫着,这回他更下了决心,今后绝不回家。 这件事对于杜和来说,有很大程度的意外。那一个礼拜天,大姑娘张宏玉在鸡西没回来,付汗玉偏偏又到家里来帮着劈柴。杜和挺高兴,就炒了俩菜弄了瓶酒来招待付汗玉。杜和看着付汗玉人老实,也不爱说,觉得挺喜欢,就一个劲儿地跟他唠磕。当她得知付汗玉的老娘才比自己大五岁,就高兴地说: “哎呀,看来你和我姑娘这门亲事挺合适啊,连双方母亲年龄都差不多!” 付汗玉木讷地笑笑,跟了句: “只要是宏玉不嫌我年龄大就行!” 杜和能喝,一个劲儿地劝付汗玉多喝点儿。她想让这小伙儿喝多了,多说点儿实话,自己替姑娘张宏玉好好考察一下,把把关。 杜和和张学信离婚后一直单着,四十出头的年龄,过得也很煎熬。她十四五岁就当文艺兵,对于男女之事,她很看得开,传统的婚姻道德对她已形不成约束!她精力旺盛,年轻时虽不妩媚但却妖娆而豪放!她喜欢男人,离不开男人,她把男人当成是一种享受!就像男人享受女人一样!都是人,为啥男人能享用女人?女人就不能享受男人?去他妈的,啥贞洁妇道,以为那点儿事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生孩子吗?都是糊弄约束那些傻乎乎小老百姓的!老娘才不听那一套呢!也别管男人女人,二者谁是老大,谁比谁强,谁就顺从谁,享受谁!都是一样的事! 看着付汗玉酒后那副憨憨的模样,杜和喜不自禁,回归了本性,浑然忘了自己是个准丈母娘的庄重身份,眼前只是一个高大,憨态,木讷又青春十足的男人!她的言语开始变得轻佻起来。而老实的付汗玉问啥说啥,眼睛只在酒和菜上,没察觉出杜和对他的引诱和挑逗!甚至都没正眼看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杜和和付汗玉都有些喝高了。两个喝大了的酒鬼滚在一起…… 清醒过来,两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付汗玉,简直吓傻了。 “没啥大不了。过一阵子再说。”杜和倒是很镇定。 “我走了。” “记得下次再来,我等你……” 谁知这一来竟如胶似漆的不可分离。杜和其实也在盘算,看这样子,把他再说给张宏玉是不合适了。这么好的小伙,这么容易被勾搭,日后真是张宏玉嫁给他,被别的女人一勾引还不就跑了啊。与其把他给别人,还不如把这块鲜肉留给自己享用!他妈的这么禁不住勾引,将来得让多少浪娘们儿给祸害?还是我来守住他吧,也省得别人再惦记!幸亏遇到我,能保得住这一方的平安!杜和这样想着,自己都乐了,这个理由咋这么可笑呢?…… 这桩被别人耻笑甚至鄙夷的婚姻,两个人却一直过了下来。杜和毕竟年龄大了,没有再为这个新任小丈夫生儿育女,不仅如此,付汗玉还在杜和的鼓动下做了结扎手术!从此,杜和可以紧紧地把付汗玉抓在手里了,婚姻本来是用以保证延绵子嗣的,不想老付反而因为婚姻绝了后!这世上,有多少人,多少事,并不是按着套路来走的呢? 这在当地顿时成了一段“惊世骇俗”的婚姻!!不过,杜和不在乎——有能耐说去呗,我就看看谁敢他妈的冲着老娘说!! …… 过了几天,张hong堡去打饭,背后有两个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声音很轻,但是足能飘进他的耳朵: “看,就是他妈,在当地都成了笑话了。” “老牛吃嫩草!听说他妈只比她新任的婆婆小一岁!……” “啊?真是老不正经!” “还有朝着自己女婿下手的!没听说过,哈哈!” 张hong堡一时间无地自容,真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张hong堡的心也难以恢复平静。他常常想,宏玉在人前背后承受的白眼、伤害得有多大啊!一个姑娘家,这让她在众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可是这些,母亲杜和就没有想过吗?她对儿女就这么的轻视和不负责任吗?他由母亲想到其他女人,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母亲这样风流?即使不全是,但女人就是这么贱!他又想到了宋书娟,虽然是自己主动撤出的,但宋书娟为了返城不也轻易就抛弃自己了吗?他恨她们,他恨女人!贱人就得被作践! 知青返城的风潮一直是起起落落地刮着,尤其是北京、天津和上海等大城市来的知青,每天谈论的、关注的就只有“返城”这一件事情。为了返城,各种的关系、各式的招数全都用上了。有托门子找关系推荐上大学的,招工的,当兵的,甚至还有为了回城自残的,等等,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再也留不住知青们的心了。 动荡的历史,动荡的岁月,动荡的青春…… 张hong堡依然保持着他清晨早起跑步或者是打太极拳的晨练习惯;也依然喜欢学习和钻研。由于张hong堡的勤奋和好学,尤其是他在各种运动中都能写出有分量的批判文章,他也得到不断升迁——总场宣传科理论干事、总场工作组组长、科研站科研室负责人、科技科主管干事等。 文革结束了,知青返城风更加猛烈,甚至一日强过一日,知青们一个个归心似箭。施展种种伎俩拼命地寻求可以创造的被他们视为的最后的机遇。于是“病退”就成了所有知青堂而皇之的理由,一夜之间所有的知青几乎都成了身患“绝症”不能从事艰苦环境作业的“病人”。办“病退”的“伎俩”几乎众所周知,在验尿的时候,带根大头针扎一下手指头,再把大头针放在尿里涮一下,严重尿血的症状就会出现了,或者是随身带一枚鸡蛋,用大头针扎出点蛋清掺在尿液里,化验出的结果就是严重的尿蛋白,不过有时也会闹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情景,加得太多了,尿血尿蛋白的化验单结果超出了人体承受值的几百倍,结果弄巧成拙漏了馅。市级医院的证明、诊断、病历成了知青回城的救命稻草,而农场医院的证明诊断和病历更是具有一定说服力的补充。 一时间场部医院大夫和大权在握的各级领导家的门槛简直就要被知青们送礼品的脚所踏破。 据说有一位北京知青自知送礼无钱、求人无势,就在裤腰带上别了两把菜刀,到场部医院检查,说是腰肌劳损,常年腰痛,大夫见他面无表情大义凛然的样子,用手一摸没敢吱声,乖乖的给他开了诊断证明。 张hong堡对于返城倒不像北京、天津和上海的知青们那样强烈,因为他在场部已经脱产,属于干部了。但是对于能被推荐上大学的,却非常羡慕。他也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迈进大学校园之门!他在等待属于他的,足以改变命运的时机的到来…… 一九七七年八月,当张hong堡听说全国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后,他感觉离着自己上大学的梦近了!属于他的机会来了! 张hong堡是既渴望,又犹豫。爱学习的他确实想进一步提升自己,不想只吃政治饭,只上过初中的他又担心自己基础差,底子薄,怕考不上。但他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几年来在农场搞宣传搞科研搞教学风生水起的他,深知自己知识基础的薄弱,自己应该迎头赶上。他在高考报名表上郑重的填上了相当于高中毕业,这是一九七七年高考为下乡知青尤其是老三届开的特例。十年光阴,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这其中有多少汗水,有多少血泪,有多少辛酸,有多少绝望。严寒退去,春潮涌来,人们对未来有了无限的向往! 他写信给姥爷,求姥爷在哈尔滨淘换来在场部都找不全的初中和高中的课本,离预考的时间很短,预考之前的复习,顶多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只是初中基础的他,虽然当知青多年来一直在学习,但高中的数学物理还是掌握的不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抓大放小,他集中精力主要将语文全面复习了两遍,数学物理向总场中学的老师请教了重点难点。他知道机会越好,压力就越大。如果抓不住机会,一切将付诸东流。 大兴安岭的冬夜总是来得这么快又这么早。张hong堡一夜只睡两三个小时的觉,他真的是拼了! 参加预考的人太多,年纪最大的已经三十多岁,山河农场中学的教室都不够用了,只好将学校操场当成了考场,天气太冷,露天地点上了火把,大家考的热火朝天,考完了却是一片片唉声叹气。命运往往垂青有准备的人,张hong堡顺利地通过了十一月二十日的预考。一个月之后,也就是十二月的二十四号到二十六号,他在山河农场场部参加了全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场高考! 毕竟他只是个初中生,数学物理基本不行,全靠文科上分,一九七八年一月分数下来了,才考了贰佰叁拾多分,张hong堡对录取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二月来了通知书,被哈尔滨冶金测量学校录取了,喜悦、激动、兴奋使得张hong堡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下来。总场领导过来劝他说,就是一个中专,你现在这里已经是总场科委委员了,属于国家干部编制,去上学,毕业分配了又得重新开始,就在农场干得了。 张hong堡心想,无论干啥还得靠知识,今后自己一定还要争取上大学。领导看挽留不住,就给他办理了带薪上学的手续,这使他很受感动。 他站在冰封的科洛河边,望着平顶山,不无感慨。 成功入党 一九七八年二月底,张hong堡终于离开生活了近十年的山河农场,带着大多是书的沉重行李,到哈尔滨冶金测量专科学校入学了!命运将张hong堡重新送回到这座久违已久的美丽城市!童年的许多记忆还在——江边烤红薯的老头;幼儿园阿姨的笑脸;姥爷买的红肠和大列巴;还有邻居家的小妹妹……想起这些星星点点,张hong堡浅浅地笑了,心底里涌出从未有过的温馨和舒适。中央大街,索菲亚教堂,太阳岛,秋林商场……当再次投入到自己无数次向往和给自己的童年带来无限温情的哈尔滨的怀抱,他领略到的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哈尔滨的俄罗斯风情和她有若飘零般的浪漫…… 三月的哈尔滨还是被寒冷包裹着,松花江依然冰封雪盖,但春天毕竟近了…… 哈尔滨冶金测量专科学校位于哈尔滨南岗区中山路上,离着学校不远就是省公安厅,在公安厅与冶金测量学校之间,有一个小邮局,这是学子们和家里联系的纽带。 张hong堡所在的班级是78级选矿二班(黑色金属选矿),有将近60人。宋希连老师是班主任,他中等的个头,四十多岁,说话和讲课都是大嗓门儿,他很喜欢年轻人,对于年轻人和专业,宋希连仿佛有着永远都用不完的热情! 才入学一个多星期,人还都没认全呢,宋老师提出让大家踊跃参与二班班长的竞选。 “竞选是个啥玩意儿?” “不知道,没听说过。” 刚从文革过来的同学们虽然都觉得这是个新鲜事,但敢照量的不多。 “竞选?不就是几个人争着上吗?”张hong堡从心里非常不屑大家的新鲜表情: “这有啥啊?还值得大惊小怪。”但是他没有说话,他从不参与大家日常的聊天议论。虽说这是他的性情,但也是在山河农场被人排斥养成的一种自卑习惯。 张hong堡非常想当这个班长!在山河农场锻炼了多年,他已经知道了干部的重要性。但是,咋样才能稳稳当当地当上这个班长呢?论能力,自己能说能写,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张hong堡知道,有能力只是一个前提和基础,能不能当得上,那得另当别论! 陈杰和张hong堡在同一寝室,陈杰在上铺,张hong堡在下铺,俩人经常一起吃饭、活动。在陈杰眼里,老三届出身的张hong堡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很沉稳。陈杰发现,当宋老师在班里宣布完竞选班长一事后,张hong堡那几天好像突然变得心思重了些。在去食堂的路上,陈杰问: “宏堡,你想好了没?” “想好了什么?”张hong堡佯装不解的问陈杰。 “别和我装了!竞选班长你想好了没?参加吗?” “当然参加了!这个还用想?我是在想,怎样才能竞选成功!” “都投你的票,你当然就竞选成功了。” “可咋样才能让班里的同学投我的票?” “这——”陈杰说不出了。 接下来,张hong堡的举动着实让陈杰吃了一惊。为了拉票,他请了二十多个同学吃饭,整了两大桌子,足足花了将近二百块钱!要知道当时一个学生每月的生活费也就是十元左右,而且吃得不错。虽然张hong堡是带薪上学,生活条件较好,在班级也属于中上等水平,但是这二百元钱,等于提前透支了他半年的工资! “你就那么想当班长啊?值得吗?当心二百块钱打了水漂!”陈杰心疼张hong堡花的钱了。 “你不懂。”张hong堡只是淡淡地说: “就是真的白瞎了钱,也得努力争取一把不是?努力过了,要是还不成,那就不是我的错了!要是我不去努力的话,我会后悔!” “不就一个班长嘛,至于花这么多钱!?”陈杰摇摇头,表示不理解。 还真让陈杰给说中了,张hong堡的钱真的打了水漂!班长最后由年龄最大的马宏当选。这大大出乎了张hong堡的预料!虽然他也心疼为拉票请客的二百块钱,但是也不算太失意——张hong堡凭着自己一手漂亮的魏体字板书和不错的文笔,当上了二班团支部书记,杨敬明担任体育委员。这时张hong堡才明白,所谓的竞选只是个说辞而已!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多此一举。嘴上不承认后悔的张hong堡心里更心疼那二百多块钱!他第一次为自己天生的小聪明付出了不谓不惨痛的代价! “你以为你在政治上成熟了?熟透了,现在知道了吧,不还是个青瓜蛋子?!”宿舍里,张hong堡对着镜子自嘲地说:“幼稚!”…… 学校经常组织一些排球篮球比赛,二班的排球在学校里是数一数二的打得好,张hong堡却从来不参加。自从他因为竞选班长请客,同学们就都知道他手里有钱,可他从不参与同学们组织的吃吃喝喝的聚会。即使在下课的时候,他也不跟其他同学一起出去抽烟、聊天。张hong堡的情感和交际中的需求似乎很少,他不需要每天呼朋唤友!张hong堡有他自己的心思,他才不去参与和投资那些无用的活动!他以一颗敛熟的心,来冷漠地看待同学间的交往!成为人上人才是他的目标和硬道理! “张hong堡好像很内向,有些孤僻。” “是啊,他与同学们都没有过多的交往。” “张hong堡小时候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受过什么挫折?” “但是他做事很有心计。” “我觉得他挺有社会经验的,爱琢磨事儿。” “怎么张hong堡的眼睛像是睡眼,总是睡不醒的样子。” “对对,我看他老像是睡不醒一样。” 一次几个同班同学和班长马宏悄悄议论着张hong堡。 张hong堡的字写得好,负责举办活动时的板报书写,他只是醉心于练字,其他班里及学校的活动都不太热情。但是,对于学习,张hong堡还是很用心。下课的时候也总是愿意围着宋老师请教,而且一定要问个明白才行。 “在晶体结构中,支点之间的相互维系力称为化学键,化学键分为四种:分子键,离子键,共价键和金属键。什么是共价键呢?” “共价键啊,就是……” 宋老师耐心的给他讲解着,但心里也不禁生疑——咋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张hong堡要么是基础太差,逻辑思维欠缺,要么是有意接近自己?多年以后,他听说这个学生成了气功大师,他才看出张hong堡的精明。 除了问老师,他也经常问同学高等数学以及专业课方面的知识,只上过初中的他数学底子比较薄弱,他学起高数来很吃力。 在学校,张hong堡无论从外形到言语都很严谨,他一直穿中山装,就是夏天穿衬衣,风纪扣也系得紧紧的,他很注意这些细节。平时他话不多,也从不大声说笑,从不随便在公众场合表达自己的看法。 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一日,《光明日报》以特约评论员名义刊登了由胡耀邦审定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全国掀起了学习高潮。学校里也开展了真理标准大讨论,在班里组织的讨论会上,张hong堡很少发言。 “张hong堡,这是真理标准大讨论,又不是篮球排球赛,你怎么不发言啊?”陈杰不解地问。 “就是!现在的关于真理标准的问题引发的是一场全国性的大讨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从根本理论上对‘两个凡是’的否定。这篇文章在全国引起了强烈反响。你怎么这么无动于衷呢?”张秉谊有些激动地说。 “不急,先等等看。”张hong堡淡淡地说。 “你等啥啊?看啥啊?”陈杰不解地问。 张hong堡笑了笑,说:“看风向呗,还能看啥。” 张hong堡历经文革大批判、批林批孔、批右倾翻案风,做过几年总场理论干事,他经历过政治的瞬间变化,导致的翻云覆雨!运动经验丰富的他,虽然从社论中敏锐地感觉到,国家政策即将发生大的变化。但他对此还是半信半疑,他深知政治太微妙,毕竟一开始仅仅是光明日报发表,人民日报只是转载,他不太确定局势风向。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八~二十二日,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举行。全会中心议题是讨论把全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全会作出了从一九七九年起,把全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邓小平在此前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式上做的题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讲话成了三中全会的主题报告。 张hong堡逐句逐段的反复阅读讲话,认为邓小平无疑是会议的核心和灵魂,他正在带领中国从此前的闭关锁国走向开放,这是一次伟大的转折。张hong堡从农场的北京知青中早就听说了邓小平的种种传闻,对邓小平颇有好感。于是,他不再犹豫——在学校和班里组织的领会三中全会精神的讨论会上,张hong堡不但一改以前不发一言的样子,而且充分运用自己多年积累的哲学知识,引经据典,慷慨陈词,极力赞颂拨乱反正和实行改革开放的伟大意义。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发挥和状态都非常好,就像当年在山河农场讲《共产党宣言》一样,这使得大家眼前一亮,对张hong堡这个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张hong堡通过这一惊人之举给自己入党打下了良好基础。 一个星期天,陈杰想同张hong堡一起上附近的兆麟公园转转,可张hong堡说什么也不愿去。陈杰问他: “你不想上街,是不是去你姥姥家?” “不是。”张hong堡随口说着,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女朋友刘艳又来学校找你?” “哪是什么女朋友,我们只是同学,是老乡。”张hong堡纠正着。 “拉倒吧,别不承认了。同学会给你洗衣服?老乡会隔三差五来看你?” “真不是啥女朋友,你爱信不信吧!”张hong堡有些不耐烦。 宿舍里的同学都知道,有个叫刘艳的女的隔一段时间就来学校找张hong堡,除了带些吃的,就是给他洗衣服,不仅如此,还给寝室里的其他同学洗。边洗,她还边数落他们,你们也注意点个人卫生,再不洗都成狗窝了。刘艳的开朗性格让大家都很喜欢,也引起了大多没有对象的同学们对张hong堡的羡慕。刘艳被同学们公认为是张hong堡的女朋友,可张hong堡从来都不承认,这让大家很纳闷。 真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俩正说着,刘艳真的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兜水果,笑嘻嘻地出现在大家眼前。 “我说你为啥不出去呢?原来真是约好了啊。你还在这儿一本正经地骗哥们儿,啊?”陈杰看着刚刚进来的刘艳,冲着张hong堡大声嚷嚷着。 “我不知道她来!是碰巧了!”张hong堡试图辩解。 “行了行了,啥也别说了,我们几个出去,给你俩腾地儿,可是,刘艳儿得帮我们把衬衣洗了,行不行?”陈杰闹着。 “行啊,这个不错。我们响应。” “还有,得一人分一个橘子。” 同寝室的三四个人也来起哄。 “行行行,不就洗个衣服、吃个橘子吗?”刘艳爽快地答应着,伸手拿出四五个橘子分别扔给他们,张hong堡则神情木木地看着…… 一九七九年三月,张hong堡这一期的学生进入在校的第三学期。因为是文革后首次招生,由于课程设置和国家需要,学制由正规的两年压缩为一年半,所以这也是他们在校的最后的一个学期。 “知道吗,学校准备发展预备党员呢。”担任学生会主席的杜老师说。 “真的吗?”得到这一消息时,张hong堡心里很兴奋,他想抓住这个机会入党。 如果是党员了,就可以分配到人们公认的“好单位”,如果是党员,就登上了以后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台阶,如果是党员,就可以……张hong堡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入党是很重要的!”杜老师说: “所以名额有限。” “有几个?”张hong堡追问道? “还几个?有一个就不错了。”杜老师说。 张hong堡比谁看得都明白。在山河农场十年,他几乎年年被评先进,因为不是英模,也没有后门关系,最终也没有入了党,这次再不能错过了。但是,只有一个的名额让他觉得这事儿挺难! “杜老师,你看我能不能争取一下?” “当然能了!你得自己去努力啊。” 张hong堡开始积极参加班里的活动了。 从不打排球的他走上了球场…… 更新板报…… 在各种班会和团会上踊跃发言…… 但是,当张hong堡得知二年级改选的班长张秉谊和自己一样,也在争取入党的 时候,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担心。以自己的声誉和威望,都不会争过身为班长的张秉谊。怎么办呢?张hong堡为这事儿苦恼了好几天。 “宏堡,走啊,吃饭去。”陈杰喊了一声。 “等等,着啥急啊?” “晚了,饭菜就没了。” “好好,来了来了。” 俩人边说边走出宿舍。 “这个礼拜天,刘艳儿来不?”陈杰问。 “不知道,干啥?你盼她来有啥事儿?”张hong堡看着陈杰问。 “还能有啥事?衬衣懒得洗呗。” “她不来,你自己洗!”张hong堡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哈,小气了不是?”陈杰笑着,突然,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前面的一个女生神秘的对张hong堡说: “哎,快看,就那个!看见了没有?那个女的,对,就是她,是张秉谊的女朋友!听说是个哈尔滨姑娘!是来看老张的。” “班长有女朋友了?!”张hong堡吃惊地问。 “怎么?就兴你有?真是!” 张秉谊的女朋友在哈尔滨!这个偶然间看似不经意的消息,不由得让张hong堡心里一动! 他装作随口一样地问道: “他俩感情好吗?” “哎呀,那可不是一般的好!秉谊拿着女朋友当宝儿一样!那可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喽。” “这么好?” “那是!哪像你?” 张hong堡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如果入了党,虽然能到好单位,但是也要服从分配!那样,张秉谊就有可能分不到哈尔滨,到不了女朋友的身边。毕业就面临着成家立业,谁愿意劳燕分飞呢?可是张秉谊究竟看重哪一方面?会不会因为女朋友放弃在学校争取入党的机会呢? 连着两个礼拜天了,张hong堡都请杜老师下馆子吃饭。好像就是哥俩儿好闲聊,但是杜老师断定他一定是有事儿! “宏堡,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杜老师,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说的,说起来这也不叫个事儿。我就是想请您帮个忙。” “是入党的事儿吧?” “杜老师你真是火眼金睛,咋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这样老是请我吃饭,也不说是为啥,我也受不了哇。你直说不就得了。” “我不也是不好意思嘛。” “咋帮你啊,你想让我?” “秉谊不是也在争取入党吗?我想让老师……” 过了几天,杜老师找班长张秉谊谈了一次半组织半私人性质的话,委婉的探寻和表达了“你女朋友在哈尔滨,想把你分配到距哈很近的松江铜矿(宾县),入党的事可以到单位再争取”的意思。张秉谊考虑再三,最终放弃了在校入党的打算。 “宏堡,这个事儿我可给你办妥了。我没白吃你的饭!” “哎哟哟,杜老师,你可是我的恩人那。哪是吃个饭就可以感谢的!大恩不言谢!大恩不言谢啊。” “别说得那么夸张,我也只是帮你问问,放弃入党是秉谊自己的选择!为了女朋友嘛,可以理解。” “是是是,感情好嘛。” 心花怒放的张hong堡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这是他最想要的结果!送走了杜老师,张hong堡都有点不相信这事儿这么轻易就成了! “张秉谊就这么傻?还真就重色轻‘党票’?”他自己嘟囔着: “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 因为张秉谊的放弃,张hong堡入党没有了竞争的对手!入党基本上已经十拿九稳!宿舍里没有其他的人,张hong堡斜着身子半倚半靠在床头的被褥上,独自想着想着,终于高兴得笑出声来。是啊,入党毕竟是一件大事,如果真的入了党,肯定会分到一个好单位,挣得也一定少不了!到时候,就给姥爷寄钱去,好好孝敬孝敬他老人家!到了单位上,就凭自己的实力和水平——能说能写,好好表现个一两年,哈!一定会出人头地、平步青云的!科长,处长,局长……那个时候,自己可是真正的叫一个年轻有为!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赌钱,四不……到时候,人们一提起自己的名字都会交口称赞——啊?你是说那个某某领导张hong堡吧?这个人啊,可真是共产党的好干部哇,他真是难得的好人啊…… 张hong堡头枕着向上环绕的双手,闭着眼睛,高兴地畅想着。突然,他的眼前闪过童年梦里的那个父亲——高大,英俊,微笑,身穿一身绿军装,还骑着高头大马……这个曾经给予童年和少年的张hong堡无数次温暖和希望的父亲,这个在从孩童时代起就在心里被尊为神一样存在的父亲,如今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父亲!张hong堡的心有一些颤动,他想:自己的才华和相貌一定是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因为他长得一点都不随母亲杜和!可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呢?他现在又在哪里呢?他是做啥工作的?他知道世间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亲生儿子存在么?如果知道,他会在偶尔的时候想起儿子在哪里吗?他会惦记着吗?想到此,张hong堡不禁满怀惆怅 …… 面临着稳操胜券的入党,张hong堡还是很小心。在快进行入党考评的时候,他找到学生会干部任华。 “任华,我知道你正直。你也是明白人,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你也知道,我要求进步争取入党也挺不容易的,咱也没啥背景,只能靠大家,这快到最后一关了,到时候请你帮我说说话……” “张hong堡,你真是大大的‘狡猾’,也太有城府了。” 任华打趣他说。 “哪里哪里,你又要说请客拉选票的事?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放心!我会实话实说,不会为难你。” 终于,张hong堡成了选矿二班唯一一个在校入党的人。虽然还只是预备党员,但这已经使他开始踏上了人生的快车道! 曲线上升 成了预备党员的张hong堡兴奋地独自来到松花江边,他出神地望着慢慢流淌的松花江水,畅想着未来。他吟诵起岳飞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回到寝室,张hong堡仍然沉浸在豪情壮志之中不能自已!他拉着陈杰大声唱起来: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好!这次的神经病犯得不错!有水平啊,比上几次强多了!”室友陈杰调侃并赞赏着。 “你们都不懂欣赏!我都被自己的激昂慷慨感染了!为啥在哈尔滨吟唱岳飞的《满江红》会别有豪情?因为这是当年大金国的故土!” “嚯,我还以为是岳飞的冤魂回来了呢!走了,你自己陶醉吧。”陈杰说着出去了。 没有欣赏者,张hong堡自己仍然醉在其中,因为在这种豪情里,他觉得高人一等,傲视天下是何等畅快!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毕业了。却发生了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 张hong堡的同桌王国志,爸爸是记者,妈妈是工程师,每月都会有一百元的生活费。后来母亲在他上学期间去世了,生活费降到每月只有四十元钱,无法支撑王国志的开销,他就开始了盗窃,两个月竟然实施了一百多起。快毕业的时候,在一九七九年七月二十三号开的公审大会上,被判刑五年。 所有的同学都很震惊!张hong堡的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他为王国志惋惜和痛心,没有想到昔日的同桌竟然会走这一步!生活,真的是太能改变人了!王国志的人生整个都毁了!但是,这又能够怪谁呢?路,终究是自己走的!张hong堡暗下决心,自己将来既不要为五斗米折腰,又要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挣得高工资。 学校放暑假了。刘艳也和张hong堡约好一起回到了鸡西,并跟着到了位于正阳煤矿的杜和的新家。家里的情况让张hong堡很尴尬——因为杜和又与付汉玉结了婚,这个老付比张hong堡也大不了多少。怎么称呼他?张hong堡肯定不会叫他爸!也不会叫他叔!但是,真论起辈分来,付汉玉就是他的继父! “这是哪门子的继父?他妈的!”张hong堡心里狠狠地骂着,心里更增加了对母亲杜和的怨恨。 “好好的一个家,愣是给整乱套了。” 杜和对张hong堡的怨气不是没有察觉,她心里明镜似的。但是,她不允许儿子挑战她在家里的地位和尊严!杜和决心想打一打儿子心里的不满所带来的傲气和嚣张。她轻易就找到了突击点。 “宏堡,你这是给我带回来个啥玩意?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直接带回来了!”杜和一脸的不满。 “这个还用商量?我寻思着不用商量呢。” “儿女的婚姻是大事,咋还能不商量?” “那爹妈的婚姻是不是大事?涉及到全家这么多人,你又离婚又结婚的,跟我商量过啊?” “跟你商量?滚犊子!老娘现在还用不着你来管!” “我现在是成人了,也不用你像小时候那样来管我!” 心虚的杜和听出了儿子话语里的怨恨: “你是在怪我?” “怪你啥?你有啥可怪的?”张hong堡反问杜和。 “我把你养大成人,你翅膀刚硬,就回家指责我?我是为你好,张hong堡,你别不知好歹!刘艳比你大了整整三岁,性子又强,将来能有好么?我不同意!”杜和开始提高了嗓门儿。 “为我好?从小到大我们的‘好’不都是你带来的吗?你还嫌带来的‘好’不够多、不够麻烦吗?”像是有一头一直蜷缩在张hong堡心里的狮子,它现在强壮了,再也不愿受软弱时的凌辱,他一下子暴怒起来,大声吼道: “大咋了?大三岁咋了?你不是比人家大了十好几岁?我看挺好。刘艳有多关心我你都不知道。就她了!”张hong堡心里觉得与母亲杜和拧着劲儿真是痛快! 看着张hong堡怒气冲天的、毫不示弱的架势,听着他挑战自己的刺儿话,杜和知道,以前懦弱的儿子一去不复返了,他再也不怕自己了。杜和在与儿子的对峙中,心里竟突然感到了少有的怯懦!但她还是强撑着以往的威风和强硬,说: “不行!我看不行!” “我看行!”张hong堡再也不是那个当年那个瑟瑟发抖、只是害怕和顺从的小孩子了,他第一次仰头冲破杜和的压制和威严,这样强有力的反驳和抗争!他觉得自己在母亲面前第一次站了起来!也第一次显示自己是个男子汉! “你真是不知好歹!”杜和感觉自己败了,扔下一句话走了。 东风终于压倒了西风!杜和知道,大儿子性格中的不屈和倔强,是死死地随了自己! 家里在门前的空地上盖仓房。上午,张hong堡领着几个弟弟又是拉土,又是和泥,辛辛苦苦刚刚脱好的坯,没想到下午就被邻居家的小孩子给踩烂了。二弟找来那俩孩子,训斥着他们: “没看见那是刚脱好的坯吗?一点儿还没干呢就上去踩,不都踩坏了?我们不白干、白忙活了吗?你们成心折腾人是不是?说话!” 两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显然吓得够呛,他们怯懦地说: “我们不知道土坯还是湿的,就想踩踩试试。” “试一个还不行?咋踩坏了这老多?” “就,就是觉着踩着好玩儿。” “下次不许这样了,听见没?” 两个孩子不住地点头。 …… 没办法,张hong堡只好再领着弟弟们把踩坏的坯修补好。没想到这俩孩子又给踩坏了!张hong堡真是气极了,带着几个弟弟赶到邻居家中, “你家的孩子你们还管不管了?你要不管可有人替你管了?” “脱坯容易不?刚脱好就给踩坏了,没让你家去重新脱坯就是面子了,还想咋着啊?” “好好管管你家小犊子行不行?你拿我家脱坯当玩儿呢?我家人都没事干了是不是?” …… 邻居见三四个大小伙子到自己家里来翻蹄亮掌,也自知理亏,不住地说好话,最后,兄弟几个仍然将泥巴扔在人家炕上,才算完事儿。 那一次,大家都见识到了张hong堡的暴脾气! 也是在脱坯事件之后,刘艳的父亲心疼地对女儿说,张hong堡哪都好,就怕他将来发达了会抛妻弃子。但是面对女儿的执着,父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看着已经二十八岁的女儿,父亲巴不得她早日嫁出去,也了了一桩心事。 一九七九年八月,张hong堡从冶金测量学校毕业了,他和另外六个同学一起都被分配到了位于黑龙江省黑河市的冶金部黑河金矿局。 那个时候,单位的劳资制度是八月十六日以后报到,给开半个月工资,八月十五日之前报到给开一个月工资。所以七个人约好,八月十四号在哈尔滨集合一起去黑河报到。 八月十四号这天,陈杰等其他的五个同学全都到了哈尔滨火车站,唯独不见张hong堡。 “张hong堡不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啊,他不会迟到啊。” “这小子咋回事儿?” “按说,坐再晚的车,这个点儿也该到了。” “去单位报到可是件大事,他咋会不守时呢?” “是啊,是啊,他不会。” “是不是遇到啥意外了?再等等他吧。” 当时的通讯条件落后,无法联系到他,只好傻傻地等着。他们几个左等不见人,右等人不来,没办法,六个人只好坐晚车去了黑河。到了黑河才知道,张hong堡早在三天前就到黑河金矿局报到了!这六个人见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嘿。这个张hong堡也真是,跟咱们还虚晃一枪,约好的大家一起去单位报到,咱们在哈尔滨那么傻等他,还担心他,他可倒好,自己提前跑去了。” “哈哈,咱们几个真傻。” “就是,没有一个透气儿的。” “他这么干可真没意思!晃我们那。” “就是,聪明的人得谁耍谁,咱们六个人让他一个人涮了!” …… 精明的张hong堡之所以撇开他们提前去,就是想提前了解局里哪个分矿好,哪个地方更适合他的发展。这种考察,当然是时间越早越好,人员越少越好!关系越早建立越好! 张hong堡如愿被分到了条件较好的五道沟分矿,当上了选矿技术员。他知道搞技术必须靠成果说话,找金矿的人太多,自己还是就黑河的地质条件找点冷门。他通过查资料,并实地考察,终于发现了朱砂矿,受到黑河金矿局的表扬。为此张hong堡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后来他发现金矿局论资排辈严重,采矿一线并不重视他们这些没有实际经验的年轻知识分子,技术员发展空间太小,一时半会上不去。他琢磨着得改改行,经过积极争取,再加上学校正缺人,他被选派到五道沟矿中学任物理老师。他下决心,一定要拿出工作成绩让领导看看! 第一堂课,张hong堡就出题考试。没想到全班学生,绝大多数不及格。他心都凉了,就这样的成绩,这样的底子,还想干出显眼的工作业绩?再说,这些学生将来怎么办?底子打不好,基础不牢靠,将来再想继续学,可就太难了。于是,张hong堡开始挨家挨户去家访和登门补课…… “我是贾石头同学的物理老师,请问,你们平时督促孩子学习吗?” “……” “你知道物理和化学对咱们矿上的学生有多重要吗?知识对于他们的未来有多重要吗?” “不能忽略了他们的学习,不能让他们只做家务,得鼓励他们学习才对。” …… 正值深秋季节,在黑河已经是很冷了。家长们看到这个新来的张老师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风里奔走,如此关心学生,他们挺感动!第二天便送来了好几套线衣、绒衣,还送来了用肉炒的咸菜。张hong堡又一次感觉到了被尊重和重视!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上课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好好听讲。还有什么问题?” “老师,我从来对物理都不感兴趣。” “王学芬,要学习科学文化,基础物理是非常重要的。你不感兴趣,是因为还没有真正学进去,有不懂的问题要及时问老师,不要让问题积攒下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期中考试,绝大多数学生成绩优异。五道沟矿中学校长大为惊异,这是文革后学校恢复正常教学以来最好的教绩,他马上向矿上做了汇报。张hong堡心里也甭提有多高兴了!他用自己微薄的工资,买来了笔记本和糖果,请来了学生家长,张榜公布学生的成绩,当场发奖。学生们感动了,家长们流泪了,这在当地引起了轰动。 不久,黑河金矿局局长张喜仁来五道沟分矿视察工作。在工作座谈会之后,他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写得一手好字又有口才的张老师,于是和学校的张主任说: “昨天,代表学校发言的,那个年轻的教师。他叫什么?” “他叫张hong堡,是哈尔滨测量学校毕业的,我们这儿太缺人了,就把他从矿上抽到学校当老师去了。” “这个年轻教师,我看他说话呀,发言啊,都很有哲理,分析问题透彻明确。我们局里呀,办公室正缺个秘书,我打算把他调到局里当秘书。” “不行,不行。”赵主任连忙拒绝: “学校本来就缺人手,我这好不容易来了个责任心强、对工作认真的——” “不要这么小气,也不要这么紧张,到哪不都是一样干咱矿上的工作?再说了,我不会白要你的人。我给组织部说一下,用两个人换你一个,给你派两个教师,把他换来。这总归行了吧?” “行吧。” 赵主任无奈地说: “那就通知宏堡同志一周内到局里报到!好吧,就这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主任就来找张hong堡了。远远地,就见他正在宿舍门前劈木头绊子。 “嗬,这么一大早就忙着?”赵主任走过去,坐在一旁看着张hong堡问。 “是赵主任,你先坐会儿,我把这点儿活干完。”张hong堡边说,边把一块木头放正,然后双手举起斧头,用力落下,木头块一下子就劈开了。 “吃饭了吗?”赵主任问。 “吃了。”张hong堡回答说。 赵主任从衣兜里掏出烟,一边点,一边看着正在劈木头的张hong堡。心想:要不说人得有运气呢,让张局长看上,说挑走就挑走了。他悠悠地吐出烟圈,招呼张hong堡说: “你先歇会儿,我跟你说点儿事儿。” “赵主任,您说。” “张局长找我谈过了,说是准备把你调到局里,到党委办公室去工作,你有什么意见吗?” 张hong堡一怔,手中的活儿不禁停了下来。调到局里?到党委办公室去工作?那是多少人想去又去不了的地方啊!幸福来得太突然,张hong堡心里很高兴,表面上强作镇定,但开心还是在脸上明显流露出来,他笑着说: “我没什么意见,听从组织分配。” “你要是没什么意见,就明天到学校,找郝校长把工作交代一下,下个星期之内,到金矿局报到。” 张hong堡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信心了!他不愿意过这种平庸的生活,尽管他一直平庸着;在张hong堡的骨子里,他一直清高地向往一种轰轰烈烈的人生,他认为那样才活得有滋有味!所以,他精心和努力于仕途!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轨迹正在按着自己既定的目标方向顺利而缓步地向前行进着……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张hong堡还像往常一样认真地给大家上了课,最后,当张hong堡向孩子们告别的时候,他们都依依不舍地围过来: “老师,你别走。” “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老师,我还想跟你好好学习物理呢。” “……” 面对学生们那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的真诚与挽留,张hong堡心里一点也不后悔,人往高处走,做孩子王毕竟不是自己的人生追求。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安慰学生们说: “同学们,我也很舍不得你们,但是,我得服从组织分配是不是?” …… 没有当上副书记 一九七九年年底,刚刚从学校毕业不到半年,就从下属分矿进入局机关任局党委秘书,张hong堡可谓平步青云,他知道这是机遇也是挑战。虽然曾经在山河农场总场工作过的张hong堡对机关工作并不陌生,但那时是在科室工作,现在却要在主要领导身边,说的俗气一点,秘书就是侍候领导的,所以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勤快,要有眼力劲,要搞好人际关系。一段时间下来,他给大家留下了没有抽烟喝酒赌博等不良嗜好,工作细致、责任心强的好印象。另外他还有坚持早起锻炼身体的好习惯,即使是在冬天,大家也会看到他头上顶着雪花经常在河边跑步和练武术。尤其让张喜仁局长欣赏的是,张hong堡不仅能很好的领会领导意图,各种报告讲话写得精彩,俗话说,三分干七分描,这报告写的好,使得局里的工作受到了冶金部的嘉奖;而且他对自己毕恭毕敬,从不打折扣,有时还能给自己补台。张局长对这个年轻人是越来越喜欢,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更让人刮目相看。 正当一九七九年十一月“渤海二号事件”发生不久,全国上下都在抓安全、防事故,黑河金矿局下属的位于罕达气金矿的振兴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毒气窜到正常的工作面上,造成了人员死亡,整个矿区人心惶惶,死亡的恐怖阴森森地笼罩着…… 煤矿只得先暂时停产。这个煤矿,负担着三个金矿的工作用煤和生活用煤。必须迅速恢复生产。可是毒气排不出去,谁也不敢下井。生产科长不能下!总工程师也不能下!局长压力非常大,急得吃不好,睡不着。谁也找不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和办法。 其实,这些天张hong堡已经从一本书中受到启发,把测试井下毒气的法子想出来了,但是,他没有马上说!他想,急啥?有啥可急的?反正都已经停产了,井下的毒气一两天也散不出去,让你们领导着两天急,担几天责任吧。看着生产科长、总工程师局长出出进进焦急、哭丧的脸,张hong堡心里暗自好笑: “有啥呀?就这点儿难题就把你们给难住了?出事的时候才是表现你们领导能力的时候,这个时候都蔫儿了,都熊了,都完犊子了?平时一个个的那个牛气冲天、吆五喝六的劲头都哪去了?最后我再出手,方显出我的能力!谁让你们平时对我颐指气使的?我凭啥主动一下子就给你们解决了?” 张hong堡闷了两天,看他们实在没招了,才主动找到局长,说: “局长,我刚刚想出个办法,让我来试试看。” “你?” 局长吃惊地看着他,不信任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好几遍,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啥办法?伤了人可不行!要保证生命财产的安全!”局长的话似乎有点官腔,但又是实情,他咽下去、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却都是大实话: “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真是稍微有点儿缓儿,你就‘官大一级压死人’那!”张hong堡看着局长脸上的变化,在心里骂道: “这两天就活该急死你!” 不过,表面上,张hong堡还是很谦虚、很诚恳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局长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大手一挥: “来人!” 总工和科长屁颠儿屁颠儿来到局长跟前,他们惊愕地看着局长,又看看站在旁边的张hong堡。那一刻,张hong堡感到自己很荣光!因为他和局长站在同一高度来指挥那几个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他的腰板刻意地挺了挺,直了直。 “快去买兔子和鸡,找来测量仪器。” “还有其他吗?局长?” 局长转向身旁的张hong堡,语气变得亲切而客气: “宏堡,具体你就去操作吧。” “局长你就放心吧。” …… 张hong堡让人们站到三百米外等待着,自己来到竖井口,将有刻度标志的绳子系住鸡腿,然后将鸡沿着竖井垂放下去,从鸡发出的异常叫声中测定毒气的位置。之后,他又把兔子放在矿车内,从斜井放下去,在井下二百米处测得了瓦斯的浓度。井下的情况摸清后,他开始从斜井往里通风,从竖井往上排气…… 一个星期后,毒气排尽,恢复了生产。矿局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的青年秘书有内秀。张局长也对张hong堡是赞赏有加,很快就提名他兼局信访办公室主任,荣升正科级。张hong堡借矿区事故又迈上了一个台阶,这离真正的仕途更近了。 自从那一次回家因刘艳和母亲杜和言语不和后,张hong堡心里拴的疙瘩就更大了。对于自己的那个家,和那个家的尴尬,张hong堡永远都不愿意去想,更别说回去。从他记事开始,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家或者确切地说,是母亲带给他的自卑和伤害。家里少有的温暖,刘艳却带给了他!张hong堡知道,刘艳这么多年,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她真的喜欢自己,可张hong堡总是觉得结婚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遥远的几乎与自己无关。是因为刘艳太过强悍?是自己更喜欢温柔型的女子?还是刘艳对自己的仕途无补?张hong堡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他不愿对自己说出那个答案。但是刘艳对自己的付出和执着,似乎让他已经不能再做任何选择!可张hong堡心里的那种对婚姻的遥远,无论如何都拉不到眼前! 母亲杜和又来信了,看得张hong堡一个心闷!信里主要是说他和刘艳的事。杜和明确表态不同意,嫌刘艳岁数大,又厉害,她要求儿子找个年轻点的,信里还说: “男人,不都是喜欢年轻的?” “你也太了解男人了,”张hong堡嘴里鄙夷地自言自语说: “我就不喜欢年轻的?我就是喜欢大的,年长的,咋着吧?” 就因为杜和的反对,他的犹豫反而减少了。 但心里对母亲的反感更加剧了。 张hong堡不能说对刘艳没有感情,但其中又有多少是喜欢呢?他不愿意去想!更多的,他是感激这么多年刘艳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从农场到学校,又从学校到金矿局!时至今日,他俩都成了大龄青年了。刘艳对他有情有义,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不好辜负!终于在一次酒后的第一次,刘艳的心里彻底踏实了!张hong堡却有一百个口都讲不清楚!本来张局长还说给他介绍自己的什么亲戚来着,这下全完了。男女的归宿终归还是婚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张hong堡和刘艳在黑河金矿局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二人居住在单位提供的约四十平方的平房内。漂泊多年的张hong堡这才算是有了自己的家!两人手里没有多少钱,家具也不多。唯一的大件就是张hong堡给刘艳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张hong堡娶了刘艳,可在心里一直存有一块儿抹不去的阴影——张hong堡一直隐约觉得自己的婚姻像是老天和他开的一个玩笑——因为母亲杜和就是用这种办法将付汉玉入赘家门。虽然自己同知晓这件事的人们一样鄙夷、痛恨和嘲笑,但是现在,自己不是又步母亲的后尘吗?想起这些就让张hong堡如鲠在喉,也让他内心更加自卑。张hong堡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圈里。 从一九八零年到一九八二年,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张hong堡已经从普通职工当上了金矿局的中层正职,而一起分配去的六个同学,大多还只是普通的技术员。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满足,因为他知道成为正县级以上的局领导才算进入仕途,他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在改革开放后强调干部年轻化知识化的大环境中,他深知自己这个中专文凭对于晋升是极为不利的,一九八一年,他报考了黑河地区职工业余大学中文专业,又参加了日语中级班的培训,但最后终于因工作调动而未全部完成学业,还有四科没有修完,只获得结业。没有上大学,对于想踏上仕途的张hong堡来说,是个终生的遗憾!正因为如此,他一直渴望通过学习拿到大学文凭!即使是在婚姻的围城里,也没有放弃学习! 刘艳的强势在婚后毫无掩饰,这也挑战着张hong堡忍让的底限。虽然张hong堡也明白刘艳是在一心一意经营着这个小家庭,但两个强势的人在一起,时间一长,婚姻都不会平静,即使是再好的感情也会被双方的强势撞击得灰飞烟灭,想逃都无处可逃! 张hong堡加班时有不回家,就是在家,也看书到深夜。但刘艳还是觉得眼前的生活还可以,谁家的日子不是这么平平常常的过呢?买洗衣机是当时的头等大事,刘艳多想也买一台啊。 “哎,宏堡,咱家也买台洗衣机吧。” “嗯?”张hong堡的眼睛并没有离开书,只是轻轻应付了一个字。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过了一会儿,刘艳见丈夫没有反应,语调顿时成了高八度。 “又咋了?没见我在看书吗?” “看书、看书!看书能看出洗衣机来?没见咱左右两家邻居啊?一个有电视机,一个有洗衣机,天天都有串门的,多热闹呀!哪像咱家冷冷清清的,我也想买台洗衣机。” “用啥买?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没有钱啊?” “那你就不会先紧紧手,别买书?你在家又不洗衣服,都是我洗,多累啊。” “女人家洗个衣服就累了?以前全宿舍人的衬衣你都洗,咋不喊累呢?” “你——” “你都不懂我多有压力!你都不知道想要进局党委的人有多少!我懒得跟你吵吵。” “谁愿意跟你吵吵?真是的!” 刘艳生气的顶了他一句。面对丈夫的清高和婚内冷淡,刘艳也只好自己寻求乐趣,她喜欢上了电视。当时家里还买不起,她就经常到别家串门去看,有一阵子刘艳都着了迷,为看电视剧《霍元甲》都顾不上吃晚饭,就甭说做家务了。张hong堡有时回家,冷冷清清,连一口热饭都没有。他说了几次仍然无效后,也只好听之任之。你看你的电视,我看我的书,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刘艳怀了孕,家里好像才重新热乎起来,刘艳出去串门少了,张hong堡对刘艳也宽容、用心了许多,但争吵还是时常发生。 黑河金矿局是百年老矿,人事复杂,竞争职务相对激烈,往往一个位子就有十来个人盯着。所以张hong堡就在一九八三年随当时的黑河金矿局张喜仁局长一起分到了新成立的呼玛金矿局创业,开始任职金矿局团委书记。 经历了艰难的十月怀胎,十二月十九日,刘艳生了!张hong堡冒着风雪兴冲冲地赶回来,望着虚弱的妻子和熟睡的儿子,他满心满怀的欢喜和愧疚!初为人父的欢欣和喜悦让他激动不已。而当年,却没有人这样迎接过自己的降生!想到此,张hong堡的心五味杂陈。 “来,你这当爹的得给孩子起个名字!” 刘艳的母亲高兴地对他说。 “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小——龙!咋样?好听不?”张hong堡端详着襁褓中的儿子,满脸笑意的似乎是在问他。 “小龙?好听,就叫小龙!”看到丈夫的高兴劲儿,刘艳觉得得意和幸福!其实这是张hong堡早就为儿子起好的一个名字,骨子里,他喜欢儿子,更喜欢龙!他也相信龙的神威的存在!所以,儿子的名字当然得叫“龙”了!他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后会像龙一样,叱咤风云! 母亲杜和早就从张hong堡的信里知道刘艳怀孕的消息,但也没有打算过来。孩子出生后,杜和只是打了个电话问问。 不久,张hong堡从局机关调到呼玛金矿局所属的,国内最大最先进的300立升荷兰引进的采金船当付船长,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到基层锻炼一下,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张局长的有意安排。他看到采金船的维修进度很慢,感觉问题就出在工作程序老套,还没有摸清这个洋玩意的脾气,就和王船长还有几个维修技术员了解进度情况。 “老王,你看这个月这些活儿能不能干完?” “我看,这很难说呀。电气方面差不多了,还要电焊那,机械维修啦,清洗啦,最后还要刷油漆,工作量还是很大的。我看……”王船长扳着手指头一项一项数着。 “那一会儿,大家抓紧干,辛苦点儿,晚上,我请大家喝酒。”张hong堡鼓励大家说。 “好,喝酒。” “就爱喝酒!” 大家一听说喝酒,都高兴了…… 过了几天,张hong堡发觉维修的进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他着急了,再这样下去,月底是完不成局里给下的维修任务的,局里还等着采金船尽快开车运行,突破全年指标呢。他找到王船长交换意见,但王船长一听又是进度的事儿,显得很不耐烦。他听闻有传言说,张hong堡是来镀金的,所以王船长多少对他有些看法——觉得张hong堡刚来船上,就急于完成任务,未免太急功近利了。 “王船长,我看这样干法,进度实在是太慢了。” “不慢,你刚到船上,不了解情况!”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情况?” “是什么情况?你自己不会看?” “王船长,你对我个人有意见可以,但这个是局里规定的死任务,在这个月底是一定要完成的。” “你别拿上边来压我,要干你干!谁规定的死任务不得一项一项干?着急往上也不是这么个爬法。” “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一句,有什么问题,大家都一起坐下来,慢慢儿的一起商量,再不行,咱们到矿上去,和矿领导一起去商量。”李主任见俩人话不投机,赶紧过来打着圆场,他生怕这俩人再打起来。 …… 过了些日子,局领导郝书记来采金船上视察,张hong堡也来汇报工作,末了他问: “张hong堡同志,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工作还可以,就是王船长这个人有点难对付。” 张hong堡说。 “有什么问题,就和郝书记说吧。”李主任说,又接着讲: “我们也听到风言风语,说你到船上是来镀金的。” 张hong堡听到这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哪有的事儿?怎么说的这样有鼻子有眼儿?他倒是希望自己是来镀金的,那样的话,自己心里会更有底!郝书记看着张hong堡,知道他被同事们误会了,说: “工作当中误会是难免的,有分歧也正常。是啊,王船长这个人的牛脾气一 上来是很难对付的,要不就把他调走?”张hong堡听了一怔。他心里想,要真是把王船长调走,自己接了这个摊子就一时半会动不了了,不利于发展;再说他也确实没有把船长这个位置看在眼里,犯不上去顶这个杠。 “不用,我想我会用实际行动,改变他对我的看法的。” 张hong堡说。 “那好,有事到矿上找我。” 郝书记说: “那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 “好,再见。” …… 空旷的野外,巨大的采金船在落日的余晖中孤独的矗立着。维修工作还在紧张进行着。 “这条传送带快修完了吧?” “快修完了。” “好,那就明天开始油刷。” 张hong堡明白,对于王船长,自己没必要和他对峙,只要低下身来配合他,再多喝几顿酒,不信拿不下他!他协助王船长,深入到维修第一线,细致的做好每一项工作,发现问题及时解决,从不拖拖拉拉。看到张hong堡的踏实和认真,王船长才渐渐转变了对他的态度。 在采金船呆了不到半年,张hong堡又被调回局里,应验了人们说他镀金的传言。张hong堡并不争辩,对于这个传言只是听之任之。不过,对于自己的前途,有一种隐藏着的光明似乎在若隐若现!张hong堡又一次心花开放! 这一次回到局里,他被任命为局企业整顿办公室主任,没进党委,没啥实权,可以说和秘书一样,不过还是局领导的参谋,对此他很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他不甘心,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古人说三十而立,林彪二十三岁就当上了军长,胡耀邦二十五岁就担任了纵队政委。自己再这样在中层耗下去,这一辈子就算是交代了。 张hong堡和张局长关系很好!一则张局长是自己的伯乐,二则自己在局里没有背景,没有根基,只有一个张局长可以依附。他认为,在中国的官场,没有人际关系,是丁点希望都没有的!何况,自己根本不算个‘官’,连个‘吏’都算不上!既然一开始张局长就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那么就一直让他“贵”下去吧。 那天去张局长家串门,发现他家的电视机还是一台老式黑白的。张hong堡正不知送他啥东西好呢。但是送台彩电,血本是不是太大了?要知道,一台进口的彩电得两千来块钱呢!张hong堡思前想后,当年为了竞选班长自己就花了二百块钱请客,现在为了升官,花二千值得!最后他终于狠了狠心,四处借了些钱,给张局长家买去并安好了一台进口的大彩电!这当然不能告诉刘艳。张局长回家看到了新彩电,很是惊喜! “小张又是安装,又是调试的,忙活了大半天呢。” “这个张hong堡啊,又懂事,又聪明。” “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是不好?” “你懂个啥?我会白收吗?过些日子就要选拔局党委副书记了,我本来就打算推荐他,谁不希望培养自己的人呢?这下,更得推荐他了!要不我说他这个人懂事呢。” “你在这个位置上呢,人家当然得巴结你。” “你可错了!他跟别人可不这样!清高着呢。” …… 金矿局作为行政和企业双重管理体制,是党委领导下的局长负责制,而党委书记和局长是一个人,所以党委副书记实际上是二把手,就显得尤为重要。竞争中尽管得到了局长的极力推荐,尽管张hong堡也借钱打点了各方面关系,但他毕竟是一个外来户,根基太浅,上面又没有比张局长更硬的关系,最后还是被人给顶了!对于这个结果,张hong堡很气愤!也很沮丧!他很看不上那些只善于搞关系而没啥实际能力的官虫子,他视他们为酒囊饭袋,一个个都是草包却官运亨通。在他心里本来已是稳拿的事儿,却突然地变了,变得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张hong堡感觉自己多年的努力全都化为了泡影,突然之间这些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那种指日可待的人上人的威风八面和辉煌,全都像头上的一片云一样,一阵风就给吹走了!多么的脆弱,多么的虚无,只是在眨眼间,就全都没有了……张hong堡呆呆地坐在床上,感觉自己就像《渔夫的故事》里那个渔夫的老婆子一样,追求这,追求那,眼看着马上就要成为海上的女王了,却在瞬间,才发现面前摆着的,还是那只破木盆。自己是不是太贪了?平时很少喝酒的他也借酒浇愁,并向朋友倾诉不满。 “老陈你说,凭什么把我顶了?他哪里比我强?不就是仗着……我的成绩是 辛辛苦苦干出来的!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不是我张hong堡自己吹出来的……” “他们有啥呀?个顶个的都是他妈的草包!蠢猪!你说他们哪一个能干点儿 事?不就是仗着有点儿关系吗?你说他们哪一个比我强?论说?论写?” “真想干点儿事,出把力的,他们还真就不让进那个圈子!他们排挤我,不 待见我,我还瞧不上他们呢?都是群啥人哪?都是些草包、废物点心、猪!……” 那一天,他牢骚满腹,喝得酩酊大醉。 从这件事以后,张hong堡开始变得有些颓废,无论生活与工作都不再积极,也没有了热情,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再加上刘艳最终得知他为升官花了两千元给局长买彩电,从而造成了家庭经济的巨大亏空,连她也跟着一起还账,为此两个人大打一架,张hong堡是万念俱灰。 过大年了!张hong堡的心情并没有随着好起来。被刘艳拉去看春晚,陈佩斯的《吃面条》的小品让他觉得做作,气功表演节目《砸核桃 踩鸡蛋 撅铁柱》也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沈阳大仙的指点 一九八四年,呼玛金矿局分到一个前往北京钢铁学院进修学习的名额,这是改革开放后全国黄金管理系统第一批干部培训,张hong堡报了名,当然获得了局党委的一致通过,因为这个培训的名额给了张hong堡,就少了一个潜在并强大的竞争者。只是张局长有些惋惜,他本来觉得张hong堡还可能担任副局长,虽然比不上副书记,但也进入了局领导班子,可张hong堡自己没有信心再等下去了。 整个黑河金矿局就去了他一个人。由于全国各地的培训人员的学习基础不同,所以需要张hong堡在沈阳黄金学院先学习半年的基础业务知识。他是被列为局级领导干部第三梯队成员,送至中国黄金学院继续深造的。 中国黄金学院,位于沈阳市东陵区文化东路,校区不大,但当时是冶金部下属的重点院校,为中国黄金产业培养了大批人才。 远离了单位里的是非恩怨,远离了家庭的斗气争吵,张hong堡的心逐渐地平静下来。一九八四年的沈阳,比起偏远的黑河,到处洋溢着改革开放的现代气息,理想、激情、希望、浪漫……他对于社会上所流行的一切事务都感到新鲜!张hong堡的求知欲望又被重新点燃了!他一面进修专业知识,一面报读了中国科学院心理学函授大学管理心理学专业(即“行为科学”)。学校的图书馆成了他最爱去的地方。 在进修学习之余,闲暇的时间他会去游览沈阳的一些名胜古迹。故宫、北陵去过了,他没觉得有什么辉煌,倒有些苍凉。 这天,仕途失意的他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慈恩寺。第一次到慈恩寺,张hong堡看到寺院的破败状况,心中深为感叹着,不觉有了落寞。走进寺门,看到寺院里游人不多,稀稀拉拉的。他来到最前面的弥勒殿跟前,张hong堡发觉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好像是一路在跟着他,让他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这个妇女却走上前,旁若无人地跪下来,表情虔诚地很熟练地磕了几个头。正在张hong堡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起身后用手示意着,对张hong堡说: “不拜拜吗?其实你才应该拜一拜。” “我?” “对啊。” “为啥我应该拜?” “你最近不得意。”妇人小声说。 张hong堡听了一惊,他没有跪下磕头,只是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起眼睛…… 妇人和张hong堡一起走出弥勒殿。 “大兄弟,你的这个‘相’长得好啊,你是个有仙根的人,以后前途无量啊!” 妇女赞叹地说。 张hong堡听了不觉一愣,并没有立即答话,心想: “仙根什么意思?这个人怎么知道?” “大兄弟,你不用猜我,能在慈恩寺这遇到,你说能是一般的缘分吗?” “……” 两个人攀谈了起来。 “你家是沈阳的吗?” “不是,我是来沈阳学习的。” “就一个人在沈阳?” “对,是一个人。” “这样吧,我家就在慈恩寺的附近住,我看你这个人特别的有仙缘,你有时间的话,到我家里坐坐,唠唠嗑咋样?” 面对妇人的热情相邀,张hong堡犹豫了一下,还是爽快地答应了。他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妇女——大约五十岁上下的样子,短发,头发微微有些自来卷,个子不高,胖墩墩的。说话爽快,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有什么吸力似的。 “我姓沈,沈阳的沈,我看你比我孩子也大不了几岁,你就叫我沈姨吧。” “……” 对于沈姨对自己的热情,张hong堡感到久违一样的熟悉和温暖。 到了家里,沈姨引他看了一个小小的供台,沈姨把这叫做仙堂。张hong堡并没有反感,相反倒觉得有些亲切。他这会儿才明白,原来沈姨是个烧香看事儿的人,在东北俗称“大仙儿”。 “我刚才在慈恩寺,跟着你走了好一会儿了。”沈姨笑着说。 “是吗?”张hong堡佯装着不知道。 “我一眼就看出你的不一般了,所以,才让你拜拜弥勒菩萨。” 沈姨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关切的一连串儿地问: “你知道你今生是来干啥的吧?有没有人给你点破过?” “没有,没有,今天就麻烦你和我仔细说说吧。”张hong堡的话说得很真诚。 “好,好。今天,该点破的我一定给你点开。” 沈姨说着,在仙堂燃上三炷香,又恭恭敬敬地跪地磕了头。然后盘腿坐定,闭目,嘴里似乎是在轻轻念着什么。过了一小会儿,她开口说话了,但是依旧闭着眼睛: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头疼?你是不是爱做梦?” “是。”他心里很惊异于沈姨话语的准确性。 “你这个人是不是喜欢龙?” “是啊。” “你知道为啥你喜欢它们?” “不知道。” “好,我今天告诉你——因为你是能做大官干大事的人,所以有天龙八部给你护法!” “啊?我能当大官?可我连副书记都没有当上!” “那是时候不到。” “我的运气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仕途,当大官,一条是财路,干大事。” “我能当多大的官?” “最起码会超过地级,剩下的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我是黑河金矿局的,现在在沈阳进修,下一步还要到北京上学。你看我今后怎么样?” “黑河地方太小,装不下你这条大鱼。你以后适合在北京发展。” …… 原来是这样!黑河那个小地方装不下我!张hong堡豁然开朗。沈姨一番话让他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就像救命稻草一样,他要借此建立重新拼搏的信心,一定要走上仕途! 渐渐地,张hong堡成了沈姨家的常客。沈姨给他讲了不少有关仙家的事,什么禁忌啊,规矩啊,沟通啊,基本功啊,等等之类的,这些都是张hong堡从没有听说过和接触过的。听说他一直习练太极拳,沈姨就劝他学学气功,她说,气功比太极拳层次高,有的还和仙家有渊源。张hong堡应承着,虽然沈姨并不是事事都说得很准确,但他感念于沈姨对他的热情,这时沈姨几乎成了他的人生导师一般! 沈姨有一个女儿,比张hong堡小六七岁,名字叫若玉。她人长得和她的名字一 样,一副超凡脱俗的模样,叫人看一眼就喜欢——白白净净的皮肤,不染纤尘,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一样。她不苟言笑,温柔得让人心生怜爱——沈姨说,她这女儿,是天上的嫦娥下凡到她家的,刚一听的时候,张hong堡还不以为然,后来渐渐地,张hong堡觉得沈姨这话也许并不假。 张hong堡每次去,她几乎都在旁听。但是从不多言多语,不是默默地为他们烧开水沏茶,就是把水果洗净切好,要不就是低头摆弄她养的那只白色的小猫,偶尔看似不经意似地看一眼张hong堡,后又飞快地转向别处……张hong堡也喜欢若玉的文静和温柔,他觉得她就像是一汪干干净净的清水一样——恬静,清澈,灵动……!若玉的身上有宋书娟的影子,但比书娟更亲切。在沈姨家里,张hong堡眼睛的余光很少离开若玉,哪怕是停留在她的影子上,他也会很知足。渐渐地,张hong堡发现,无论在宿舍里,在课堂上,在图书馆,自己都会随时想起她!而每当想到她时,就会不自觉地停下手中的一切,呆呆的、傻傻的、愣愣的。张hong堡觉得这是老天在和他开一个巨大的、让他无法挽回的玩笑!若玉才是他可心的那个意中人。但是,张hong堡想制止自己这种可怕的想法,他试着不去沈姨那里。但是在沈姨家里,这对母女带给他的,是不一样的沉淀和享受! 礼拜天,张hong堡独自闷在宿舍里,斜靠在床上,但是却想着若玉温柔地靠在自己的肩上,说着让他心醉的情话;想着她看自己的眼神,幽怨、恍惚又热切;想着自己和她的千般温柔和缠绵;想着有一天会娶她进门,和她生儿育女,度过那种诗一样的平静而知心的生命时光…… 终于,他忍不住了,拔腿跑出了学校,奔向沈姨家。 若玉也很喜欢张hong堡——他堂堂的相貌、文质彬彬的气质和潇洒不凡的谈吐都令若玉着迷,不过,每当四目相遇时,若玉总是故意躲闪,她眼睛里的羞涩,更让张hong堡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甜蜜和怦然心动!情愫暗生时,张hong堡的心里除了甜蜜,也时常背负着良心和道德的自责!然而,若玉仿佛在张hong堡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无论如何是挥不去和抹不掉的。他们之间似乎不用过多地说什么,只要对方瞅一眼,一个就明白另一个的意思。对于这样的心心相印,两个人都很享受。沈姨对此也不说什么,因为她早就说过,张hong堡和刘艳过不长,和若玉有缘分。但是,若玉常常因为张hong堡已经结婚成家而暗自忧愁和神伤,这让张hong堡觉得很对不住若玉。离开沈阳的时候,一向不言不语的若玉,脸上写满忧郁,她深情地望着张hong堡,只问了一句: “你还会来吗?” 这一句话扎得张hong堡心里好疼,他轻轻抓住若玉的两只胳膊,安慰她说: “会的,会来!” 若玉没再说什么,只是在转身离开的瞬间,张hong堡看见若玉的眼里突然滚落下两行眼泪,晶莹如她…… 若玉的温柔和深情让难舍难分的张hong堡下定了离婚的决心! 回到呼玛之后,张hong堡越发受不了刘艳的霸道和乖张,他对刘艳冷到了极点。二人的吵架不断升级,甚至大打出手。张hong堡提出了离婚,刘艳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坚决不干,他也只好暂时作罢。但他一直和若玉保持联系,让她等等。 一九八五年的春节,张hong堡和刘艳带着孩子回了鸡西。鸡西是个让张hong堡感到尴尬和难为情的地方。在这个巴掌大的煤矿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杜和曾经和现在的故事。而做为这个家里长子的他,只和那个付汉玉差十岁。两人见面都很尴尬,杜和只好里里外外招呼着打着圆场。妹妹弟弟们都长大了,为了在他们跟前照顾母亲的面子,张hong堡尽量压着肚子里的这股憋屈火!可“知子莫若母”,杜和明明白白地看出了儿子挂在脸上的不痛快,还有丈夫在张hong堡面前的缩头缩脑,杜和知道付汉玉从心里怵头张hong堡,她一边恨恨地骂着“窝囊废!”,一边盼着大儿子一家三口早些滚蛋!滚到他丈母娘家去!实际上张hong堡全家并不会在这里住下,他们三口都是住在刘艳的娘家,尽管刘艳娘家离这里四十里地。 几年没有回家了,张hong堡忙着去会同学,见插友,看老师,串亲戚。当然,也去看了看他的继父——张学信。张学信没有想到张hong堡会来看自己——他望着已经出息的张hong堡,心里很不是滋味,感动地说: “大宝哇,你总算是出息了!你这孩子仁义!你小时候我也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了不少苦,你不记恨我就罢了,现在还来看我!” “您就别说了,不是都过去了吗?再说,又不是您的错。您把我们拉扯大也不容易……” “可你妈有多少不应该啊。那一年,你还那么小,连锅都端不动,你妹妹宏玉都知道帮你搬一搬,可她,就在旁边看着,就那么杵在那,一动都不带动的看着你们兄妹俩做饭!稍微不顺心了,不是打就是骂……哎呀,你妈在你身上可缺了大德了!” “当初,你们就不能凑合着过?”张hong堡的言语中流露出对继父的眷恋。 “要说啊,在你跟前,不应该说你妈的不是,可是,杜和这个人太不让人省心了,今天跟这个一出儿,明儿再跟那个一出儿,让我都抬不起头!跟她离了倒也没啥,我就是放心不下孩子们……真是舍不得啊!”张学信说着,眼里竟然留下了泪: “好在也都大了。要说你们这些孩子都不错,宏玉也常常偷偷来看我。” “好了,咱不说了,我们都知道您不容易……” 张hong堡说着安慰的话,自己却差点掉下泪来。已经成家的张hong堡很心疼张学信,毕竟,他和这位父亲生活过多年,还是有感情的。 在家里,杜和在人前对刘艳也不冷不热的,人后更没给刘艳多少好脸。对于小龙,她连抱都不抱,私下里,她对大儿子讲:“我怎么觉得这孩子长得不像你啊!” 张hong堡对母亲的话很反感,半天才答了一句——“可能是随他妈吧。” 张hong堡听别人说,杜和和付汉玉结婚后,就鼓动付汉玉做了结扎手术,并将老六张宏桥改名为付忠林,这几年,俩人又领养了一个儿子,叫常凌。张hong堡对这些佯装不知,家里也没有一个人对他讲。他对此虽也不闻不问,但想起这些就来气,后来再回鸡西,干脆一家三口都住在孩子姥姥那里。 气功是个机会 一九八五年九月,在中国黄金学院进修顺利结业之后,张hong堡来到北京钢铁学院,带薪学习经济管理专业。八十年代中期的首都北京,国门已开,世界通过这里走近中国,各种新鲜一下子都涌到人们面前!比起沈阳,北京更为新潮。街上到处跑着黄面的,不时有年轻人骑着摩托拎着录音机放着港台歌曲穿街而过,北京似乎到处在建设,扩马路,建大楼,大中校园里兴起了排球热、足球热 又一次来到北京!虽然是在初秋,张hong堡的心头却涌上一种久违的温暖……距离第一次到北京,有多少个年头了?他在心里计算着。那是六六年,是在冬天,多年来,对北京最深的印象就是暖和!……张hong堡回忆着,感慨着,不禁笑了。时隔多年,却还这样清晰得历历在目!可那时的纯真岁月和激情懵懂的少年,已一去不复返了……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来往往的车辆,已消失了当年革命小将们的激情和狂热!张hong堡心头忽然涌上来一种难言的怅然,当年,所有的革命激情都是为了毛主席!如今,即便是有一种理想存在,又是为了谁呢?张hong堡的心里有了一种失落的伤感,他想起了山河农场,想起了宋书娟!如今她怎样了?成家了吗?会不会有一天遇到她?她会认出自己吗?张hong堡有些难过地想着,心底忽然升腾起一种想去寻找什么的冲动!前门,大栅拉,王府井,西单……他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但是,尽管寻寻觅觅却终究没有遇到,也不可能遇到!张hong堡也知道,自己寻找的不仅仅是那个人,而是那段让人怀恋的青葱岁月!那段时光中懵懂,激扬,纯真,矛盾和备受折磨的青春…… 北京钢铁学院当时被称为北京市八大院校之一,学院专门在经济管理专业上给黄金系统开设了一个班,就是为了给矿山和基层单位培养第三梯队接班人的。所以他们这个会计学八五班,基本上是一个干部班。学生中有矿党委书记,矿长,黄金部队的团长,还有一些矿务局的中层干部。年纪大的有四十多接近五十的,小的有二十二、三岁的,张hong堡属于年轻人当中年龄偏大一点的。在这个“干部班”里,张hong堡作为一名普通的学生,职位不算高,心理上虽有点儿压力,但是对眼前班里的这些所谓的干部,这些基层推荐上来的精英,心里还是有很多不屑,除了几个人还算有点能力,其余大部分他根本看不上。而这些不屑,也是对自己的——虽然是被作为第三梯队进入北京钢铁学院的,但是,不到北京还真不知官小!自己曾经耿耿于怀的呼玛金矿局的党委副书记,到北京一看才算个啥?连个啥都算不上!张hong堡想平静下来,给自己的心一个落处,可究竟落在哪里?他不清楚,也思考不出个什么结果,年少时那种久违的忧郁和忧伤又回到了他的心里…… 会计学八五班没有班主任,在任课老师当中,龙林炎副教授的课相对多一些,学生们和她相处得也很好,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她谈。很快,学生们也就把她视为了班主任。 到了钢院,张hong堡就听说他们有个老师姓龙!第一次见到龙林炎老师,他就觉得特别好感于这位优雅、漂亮、慈祥的五十多岁的女老师!就觉得她很亲近,没有一点陌生感!在受了沈姨的点拨之后,他更喜欢龙了,现在偏偏又遇上了一位姓龙的老师,这不是一种缘分么? “她姓龙!是不是护法神来了?她今后会不会帮助到自己?” 当张hong堡的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时,他不禁也哑然失笑了,他在心里嘲笑自己说: “张hong堡啊张hong堡,你是不是有些神经了?!你是信神还是信唯物?人家可是副教授!丈夫是钢院的党委书记!副部级!还你的护法神?不过,要真能‘护’着我在北京立住脚跟,那就真‘神’了!” 想到此,他不觉为自己这个不可能的漫天畅想笑出声来! “就这么可笑?” “当然!” 他自问自答着,不知为啥,笑的更加生动和灿烂! 龙林炎发现,班里有个叫张hong堡的学生有些个别,他很安静,似乎不太活跃,平时不言不语,上课好像也很专心。但是等到下课以后,也不和别的同学说话,总是坐在那闭着眼睛。她很奇怪,咦,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有点心理不太好啊?她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有一天下课了,她看见张hong堡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低垂着眼帘,就走过去问道: “小张啊,你怎么总爱闭着眼睛?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没事,龙老师,我有点头疼。” 张hong堡被问得不太好意思,连忙睁开眼睛。 “你有什么困难,需要老师帮助的,一定要说出来。”龙林炎关心地说。 “没事儿,龙老师。我挺好,您不用操心。” 望着和母亲岁数差不多的龙老师慈祥的目光,张hong堡有些感动,他在心里又一次确认着初次见面时的亲近感,要是自己的母亲像龙老师一样就好了。 虽说张hong堡解释自己有些头疼,但龙林炎还是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回事呢?随即专门检查他的作业。每次让他把作业拿出来,结果几次都没做。 “你为什么不做作业?”龙林炎不高兴地问。 “嗨,这没什么,没什么。”张hong堡满脸讨好地笑。 “那不行,你不做作业可过不了关那。”龙林炎一脸严肃。 “好吧,这就做。”张hong堡有些尴尬地说。 被龙老师问过几次,张hong堡也就不好意思了,只得先把眼前的作业基本上应付过去。 尽管作业能够完成,可是龙林炎还是觉得张hong堡这个学生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儿。看他也不是个来混学历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过了一阵子,龙林炎决定到宿舍里去看看,了解了解情况。 张hong堡住在钢院九斋314宿舍,一个屋里住八个人,张hong堡住在上铺。龙林炎注意到他床边的墙上贴的都是用于针炙的人体穴位图。他坐在上铺上,龙林炎在他对面的下铺坐下来,看着那些挂图好奇地问他: “哎,小张,你对医学这方面是不是很感兴趣?你是不是想学中医啊?……” “是。”张hong堡回答说。 “这些让我看,太玄了。”龙林炎感叹着。 “这个挺有意思的,里面有很多人体的奥妙。” “你还有时间来搞这些?你将来出去以后不是要当单位的领导吗?哪还有 时间干这个?”龙林炎不解地问。 “嗨,那还不好办?挤时间呗。”他笑着回答。 …… 来北京将近四个月了,开阔了眼界的张hong堡渐渐喜欢上了北京和北京的生活状态。 “如果能留在北京,该多好哇!”他暗暗想: “去过一种脱离了原生阶层,上等人的生活!” 可是,这是定向培养,哪来的回哪儿去。但他再也不想回到呼玛那个偏远的小地方了。 “咋样才能留在北京呢?”张hong堡开始走心思了。 在张hong堡的眼里,龙老师善良,端庄,博学,平和,具有现代和传统几乎所有知识女性的优点,更重要的是她是高干家属,自己要是能攀上这棵大树该有多好啊!但自己级别不高,来自小地方,年龄说老不老说年轻也不年轻,又没什么背景,又凭什么接近龙老师呢?靠什么能引起龙老师的注意呢?一个学期下来,他终于发现龙老师对时下流行的气功特别感兴趣,还经常去听各种气功报告,这会不会是个突破口? 在龙林炎的印象中,张hong堡性格是有点儿孤僻,但是却是个好学而且兴趣广泛的人。无形中,龙林炎对张hong堡有了些许好感,毕竟,他们这个干部班 来混文凭的多,真好学的少。 在一次偶然的与学生干部的交流中,龙林炎听到有反映说,张hong堡这个人好像不太合群,性格有点古怪,既不和大家多说话,也不跟大家多接近,好像很清高、很孤僻的样子。跟张hong堡同宿舍的人还说,有时候天刚刚亮他就起来出去了,有时候晚上下了晚自习出去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他在搞些什么?龙林炎一听心里也很纳闷,咦?这个张hong堡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来班上有个人好奇,就悄悄跟着他,看他究竟干什么去了。这一看才知道,原来,张hong堡跑到钢铁学院前面的小树林里练功去了!有的时候,张hong堡还拿着一个长长的木棒子,抡起来也是虎虎生风。啊,这个谜终于解开了!龙林炎知道后,对他的好感顿增。她把张hong堡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张,听说你一直在练气功?” “也算是吧,我过去一直练太极拳和武术,来北京后,才开始习练气功。” “现在气功和特异功能可是个新生事物,钱老是很支持的,不过也有反对的声音。马克思的辩证法嘛,有支持就有反对的。” “我觉得气功挺深奥的,我很喜欢。” “是吗?”龙林炎很是惊喜,重新打量着这个经常不做作业的学生,笑着说: “难得,以后我们可要多交流啦。不过,作业必须得完成。” “是是是,作业完成。”张hong堡不禁佩服龙老师的记忆力这么好。咋就记住我了呢?还是以不做作业来标签儿的! “龙老师,您最近还去参加气功课吗?” “只要有送票的我就去听。你看过《现实和我们身边的神话》吗?。” “没有哇。” “我建议你看看,现在严新引起全国的关注了。就前些日子,钱老在接受香港记者采访时说,人体特异功能是真的,不是假的。他还说,它远远超出现代科学的范围。看看,这还真是一项科学呦。” “对,他提出了‘唯象气功学’,说这是气功科学研究的一项任务。” “看来你还真是对气功有兴趣。年轻人就该多关注一下新生事物,要不然赶不上社会前进的步子了。” “好的。龙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气功将来会发展成一种国家的科研项目?” “小张,你真是有眼光啊。现在我也判断不好,多关注多参与吧。” …… 在学习和练功的同时,张hong堡很关注气功界的动向。多年的历练使他深知在中国任何新生事物没有领导的支持是行不通的,尤其像气功和特异功能这种出于传统并和宗教沾边的敏感事物。 一九八六年二月二十三日,中国气功科学研究会在北京成立。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彭冲出任名誉理事长,国防科工委的张震寰任理事长。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在会上作了长篇发言。他指出:“我国有十亿人口,如果每一百个当中就有一个练功,就是一千万,每百个练功的人就有一个人去教,就需要十万个气功师,把这十万个气功师提高提高,就是一件大事。……还有一个尖锐问题,就是实践表明,气功可以练出特异功能来。……到那时,我们这些炎黄子孙也就无愧于自己的祖先,应闻名于世了。” 张hong堡敏锐地意识到这是气功大发展的前奏,将来气功绝对可以作为一条路子!张hong堡准备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判断付出行动。他欣喜万分: “这是老天给我的一次绝佳的机会!” …… “小张,你过来。”在教室门口,龙林炎喊住张hong堡。 “龙老师,有事儿您吩咐。”他快步走过来,笑吟吟地说。 “还吩咐?我是有事。今天有朋友送给我三张票,邀请我和符荣书记去,正好他忙,去不了。你不是对气功感兴趣吗?送给你吧。明天的票,来得及!” “哎呀,太谢谢您了,我这就找俩同学去。要不,我找张振海,您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那,好吧,明天一起去。” 又到了星期天,为了感谢龙老师对自己的关心,再加上他心里一直隐隐觉得她将是他命中的贵人,张hong堡就约上两个同学一起到她家去玩。这是他头一次到高干家中,他四处打量着,心里禁不住和自己的家做着对比,无声感慨着: “这才是上流社会啊。阶层真是没法比啊!” “来来来,我们包饺子。馅儿我都买好了。” 龙林炎招呼着,对自己喜爱的学生一点儿也没有高干家属的架子,只有老师的热情和亲切。师生几个人拉着家常,包着饺子,谈论着: “龙老师,一会儿我再给您调理一下身体吧。这种气功的效果可好了。” “上几次调理,你那哪是气功啊,我看跟中医按摩差不多。” “那是配合手法。辅助的……加上那些,气血运行会更通畅。” “嗯,感觉这周是不错。进口的西药我也不吃那么多了” …… 正在和龙老师说话间,突然张hong堡愣了一会儿,对她脱口而出地说道: “符荣书记有个弟弟得了重病。”在给龙老师的几次调理中,就听她讲过符荣的弟弟身体不太好,这次更感觉到他的病加重了,张hong堡不惜冒险一试。 符荣是北京钢铁学院的党委书记,龙林炎的丈夫。张hong堡的这话把屋里的人都说愣了!龙林炎有点不大高兴,心想:“哪有到别人家做客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的。”接下来的气氛有些尴尬,但是,张hong堡稍一停顿,还接着说: “最好让他去医院查一查。” “好,防患于未然嘛。” 龙林炎心口不一地应和着,她想让这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赶紧过去…… 谁料到,仅仅几天就接到电话,符书记在四川的弟弟被查出得了癌症。龙林炎夫妇开始对这个小张另眼相看了。 “你不是说过,张hong堡在练气功?”符书记问。 “是啊,莫非练气功真的能有特异功能?不然,他怎么提前就能知道……” “难怪钱学森这么支持特异功能,看来这确实是存在的啊,只不过,人们对 这个了解太少了!” 符书记感叹着说。 “平时这个小张就经常练气功,练的还挺迷的,没想到他还真有东西!”龙教授对张hong堡一直就很欣赏,不过对于他的特异功能,还是第一次见识! 龙林炎的儿子却不相信母亲这个平平常常的学生能有什么超人的本领。尽管在社会上特异功能已经成为一个很热的话题,但是他却不相信!当张hong堡又一次去到老师家里,得知了她儿子的这一想法,微微笑了笑,心想:“今后我要在北钢站住脚,符书记家的人不相信还行?!”于是,张hong堡轻轻闭眼略展其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龙林炎的儿子立即脸色煞白,头冒虚汗,站立不住,几乎晕过去,连连说: “我信了,我服了!” 张hong堡轻轻将两眼睁开,收功,连忙将他扶起来。 在场的人都惊异地张大了眼睛,惊慕又敬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都在感叹气功的厉害…… 这件事随着《大气功师出山》的发行而流传很广,这使得龙林炎的儿子百口莫辩。回头想起来,当时就是头疼那么个感觉,反正一会儿就好了,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大学校园的生活虽说课业紧张,但是生活也很有规律。日子在这快慢有序的节拍中静悄悄的与每一个人擦肩而过…… 寻师访友 张hong堡比以前更努力地钻研、习练气功了!因为他对气功注入了自己的未来和希望!甚至说,他要以此为赌注! 在宿舍里,每天子夜坚持打坐练功,住在下铺的张振海觉得好奇有时也跟着练,张hong堡就告诉他意守下丹田,渐渐的多年的胃病似乎好多了!他发现后既高兴又疑惑,跟同班同学戴海树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都说是胃病难好,我这也没吃药是怎么好的呢?咦,怪事儿!”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每晚在你的上铺打坐练子时功,你以为那是白练的?气功的气场连你这个离得最近的下铺都影响不到?”张hong堡自信又不屑地说。 “啊?原来是你的功劳?!”张振海惊奇了: “要不,我也跟你学练气功吧。” “学气功要看毅力,而且要有所取舍,你先把烟戒了。放暑假回来再说吧。” 张hong堡练功治好了下铺同学的病!这个消息不经意就传开了,张hong堡成了半仙,许多人来找他治病,来学气功。跟着张hong堡一块去大操场站桩的张振海和戴海树练得更起劲儿了,星期天也去。龙林炎嘱咐他们说: “你们天天出去练功,我已经知道了,我认为注重锻炼身体,这样很好,不过,班上有些活动还得参加,还得要照顾。” “放心吧,龙老师。我们都会照顾到!” “您也和我们一起练练吧。” “不行,我可没时间。” “就您这体弱多病的身体状况,我们帮您调理是一方面,自己练功才能治本。” “我看看吧。” 清晨的北京钢铁学院内,有不少人三五成群的在一起晨练…… 张hong堡和戴海树两个人也刚刚跑完步,他对身旁的戴海树说: “海树,明天我想到少林寺去一趟,老师要是问起来,你帮我找个借口请个假。” “好。” 戴海树对于帮这样的忙,已帮过多少次了。 一脚踏进绿树掩映下的古刹,似乎能使人暂时远离和忘记尘世的喧嚣与烦恼, 张hong堡顾不得享受这短暂的宁静,他急于找到世外高人来印证自己的功能功力。对于在寺院里忙碌的年轻僧人他是不屑一顾的,他终于找到了一位身着衲衣的老和尚。 “请问师傅,修炼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哪有什么最高,高就是低,低就是高。” “没有最高,还修个什么?” “无心最好。” “怎样达到无心?” “无欲无求。但你现在做不到。你名利心太重,修炼只是你的敲门砖!” …… 从少林寺回来,张hong堡并不死心,他又去了一趟四川峨眉山、湖北武当山…… 少林寺和武当山之行,张hong堡觉得没什么收获。本来,他想去印证自己的功夫,并寻找这个领域自古以来的一些真谛和思想,可是,他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为什么没有呢?难道寺院道观里没有高人吗?张hong堡为此很苦恼,也很失落…… 暑假,同学们都回家了。尽管刘艳也一再来信催问张hong堡回去,但是他已经顾不得了。对于已经一脚踏进气功世界的张hong堡来说,他一心所求,就是拥有更高的功夫,这样才能在气功界站住脚,也才能更让龙老师信服!八大处,白云观,卧佛寺,颐和园,圆明园,紫竹院,白龙潭…… 整个假期,张hong堡自由得如同飞上天的鸟儿一样,他再也不用顾忌学校同学们和老师看自己的目光,再也不用考虑怎么千方百计地请假,更不用担心落下太多的功课,但是唯一需要继续考虑的,是钱! 第二学年上半学期开学眨眼间一个多月了。晚上,张hong堡将戴海树叫到操场,说: “海树,你不是一直想要学气功吗?” “你同意教我了?”戴海树惊喜地问。 “你现在按标准要求做少林剑指桩(马步中位桩),二十一分钟。”说实话,未受 训练的人能站十分钟就够累的了,而张hong堡开始就要求不能少于二十一分钟,站了一会儿,戴海树感到腿和手臂受不了,累了不敢动也不敢朝后望,因为张hong堡就在他后面,又过了一会儿脚手不听使唤了,全身颤抖。 “马上要我收功了吧。”戴海树在心里祈祷说。哪知张hong堡却说了一句: “咬紧牙关,坚持一个小时。” 终于站够了一个半小时!戴海树手脚都不好使了。张hong堡拿出了师父的架势和威严,丢下一句: “从明天早晨起,每天早晚各站桩一次,早上六点起床,三次迟到就别练了。 …… “海树,振海,我要到青城山去一趟,三四天才能回来。” “这几天学校布置要做毕业论文,走了可不太合适啊。”戴海树说。 “你们把课堂上的笔记详细地记录下来,等我回来,借我看看,啊。” “这可是毕业论文!和平时的作业是不一样的。”戴海树加重了语气提醒他说。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要去解决的问题比毕业论文还重要!” “好,好,那就去吧。” 恭列道家八十一洞天第五位的道教发源地之一的青城山,不愧以幽静而闻名。古树,清涧和拾级而上的青石路,通向庄严的上清宫。 眼前的目光能及之处,无不被清幽浸润,仿佛只要碰一下就可以滴出清水和神奇的传说来……在这样一个充满灵气的地方,在这诱人的清幽背后,一定会藏着世外高人吧?张hong堡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大口清新的空气…… 当与上清宫的师父对面而坐,张hong堡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期待和不安,人都说四川出神仙,神仙就在青城山,在这里,自己能否找到困扰已久的答案? “师傅,修炼小周天必须通过武火才能打通吗?” “文火只是意通,要想出功夫,必须练武火。” “练武火是不是有危险?” “是有些危险,但掌握好火候和技巧就比较安全,比如可以做俯卧撑助推武火。初学者练练文火就行了。” “谢谢师傅!” …… 张hong堡有一段时间没给沈阳的沈姨写信了。虽说是写给沈姨,但每次一想起若玉,张hong堡的心里就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辜负了她。若玉在他的心里就像是一尊玉菩萨一样的洁美和玲珑剔透,他时常会想,和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一定是要有生儿育女的结果吗?张hong堡在惆怅中不敢肯定!他偶尔会想起沈姨说过的一句话,“你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但是,终究心里没底,更不敢确定。而社会上已日渐火热的气功和特异功能,仿佛成了让张hong堡相信沈姨的最大最充分的理由! 除了戴海树,张hong堡又收了张振海为弟子,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师父了!练功初期,为了增强他俩的体力,着重了高位撑(比俯卧撑略高)的训练。一开始是每次做二十个、五十个、一百个,以后一直增加到每次做二百、三百个,戴海树和张振海都练得害怕了。初期腰酸背痛,后来才逐渐适应,体力精力增加了不少。看到他们练得起劲,张hong堡心里想,再磨他们一阵,就可以教他们小周天了,有了长期做俯卧撑的基础,他们肯定通的快,这样他们就更信服了,再说还可以借此说服龙老师。 张hong堡开始劝龙老师练气功了,他觉得自己日后无论留北京还是搞气功,都必然离不开龙老师的帮助和扶持! “龙老师,您的身体不太好,您应该好好地练一练气功。” “哪有时间练功啊?一天这么忙,没有功夫啊。” “嗨,这个练功不用那么多的时间,只要你知道、掌握了一些要领,天天抽出一点时间,将来形成了习惯,并不需要很多的时间来练。” “气功我也练过,就觉得效率很低,时间又长,效果不是很明显,所以练练就没有信心了,就给扔了。” “你可以换一种功法嘛,根据你的自身情况来学,我来教你吧。我们一边给你调理,一边教你功法。” 被张hong堡这么一鼓动,再加上急于改变自己的身体状况,龙林炎有些动心了。 有时,他还抽出几分钟时间单独教龙林炎一些易筋经里面的简单动作,叮嘱她说: “龙老师,这些动作你一定坚持练,你得先从体力上好好恢复。” “好,坚持。” 从此,张hong堡他们一练功,不管清晨还是晚上,龙林炎都跟着去。但是张hong堡对她很照顾,不像对其他人那样要求严格。 “龙老师你就站在这吧,你看着我们练就行。” “你跟着我们,你也可以这样站着。” …… 看到张hong堡总是隔三差五的外出,龙林炎十分不解。有一次晨练之后,她忍不住地问张hong堡: “练气功就练了,你为什么要不停地外出呢?” “因为气功来自于传统,就需要到各处寻找高僧大德或世外高人,他们往往就在寺院或道观里,找他们是为了来比对和印证一下自己的功境认知和灵悟程度,这样才能快速提高功能,增长见地……”张hong堡回答说。 “看来寻师访友挺重要的,那一直都是这样下去了吗?”龙林炎接着问。 “不用,这只是一个阶段。老是出去,我也去不起啊。”张hong堡虽是说的玩笑话,却也是实情。 “那,你有需要老师帮忙的,尽管说。”龙林炎爽快地说。 “龙老师,我们自己能解决的,一定不会去麻烦你。但是实在不行了,我会去找你的。” 张hong堡看看戴海树和张振海,笑了笑说。 “好,好的,我会支持你!” …… 过了几天,张hong堡还真去找龙老师了!原来,不知是谁给了他一张票,是北京香山举办全国《易经》学习班的票!他赶紧跑去联系,结果被对方拒绝,因为他拿到票的时候,易经班就已经开始三、四天了。怎么办?不能让这么一个大好的学习机会白白错失了!于是,张hong堡就去磨,就去求,跟主办者说尽好话。对方一看没办法,就收了。但是却告诉他说,由于已经开课好几天了,以后跟不上课,听不懂,学费概不退还!张hong堡一看人家同意收自己,并且知道这个学习班时间短不了,要耽误一些课程,张hong堡就赶紧跑来求龙老师帮忙请假。 “龙老师,这是很难得的一次机会,我争取到也不容易,您能不能帮我一下?” “既然机会很难得,你就去吧,请假的事我来给你办。” “好,谢谢您了,龙老师。” “我们仨能不能也去听一听?”龙林炎瞅着戴海树和张振海问。 “你们啊,现在去了也听不懂,以后再说。” 龙教授对张hong堡这样的帮助,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学习的机会是争取到了,可张hong堡刚刚从外地寻师访友回来,囊中艰涩,交了学费便没有了住宿费。于是,他将随身携带的一床薄毯子铺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打算在那里过夜,不巧,被保卫人员发现了: “哎,同志,这里是不许过夜的,请你立即出去。” “可我——”张hong堡想解释。 “出去!” 无奈,张hong堡只好卷起毯子,准备走。这时,正好主持易经学习班的一位教授经过这里,被这个年轻人的好学感动了,免费给他安排了住宿。张hong堡那个高兴啊!他买了一大堆不带调料的方便面,每天三顿白开水泡方便面拌黄酱充饥,食而不知其味。他着意品味的是《易经》的意旨和内涵。 就是在这个班上,张hong堡对易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和认识,他更感兴趣的是老师提到的鬼谷子,其纵横捭阖术和权谋之说给有一定政治修养的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易经班结束的时候,在香山体育场举行了结业典礼。参加的人除了班上的学员和其它的观众,还请到一些气功界的人。龙林炎和丈夫也来参加了。典礼最后有各种各样的表演,空中取药,轻功……当到做意念制动时,台上的人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他们都不去做,当点到张hong堡时,他就做了这个表演——意念制动。只见张hong堡似乎随便叫上来几个人,让他们站成一排,他站在后面,突然一挥手,那些人马上就东倒西歪。在场的人都看傻了眼,一个个小声说: “神了!真是神了!” “他功力好高,我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 …… 张hong堡心里清楚,虽然意念制动只是个小术,但对于经络敏感类型的人特别管用,人们往往容易被小术折服。在大家的掌声中,张hong堡更有自信了。 天气渐渐冷了,可是一点也挡不住张hong堡学习气功的热情,他非常热衷于参加各门各派的气功报告会和人体科学的座谈会,他要尽快进入气功界,要抓住机会出名。 一次,在八大处举行人体生命科学的报告会,会场有200多人,做报告的人讲到人体特异功能,讲到场能这个问题,下面就有人给递条子,希望他能给示范一下。主讲人感到有点为难,就对与会者讲: “在座的各位藏龙卧虎,有哪位同志上台来展示一下?”连说了几次,台下并没有回应,主持人很尴尬。 刚刚进入会场的张hong堡一看这正是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走上台来,对大家说: “我来给大家试着做一次”。主持人既惊又喜,连忙带头鼓起掌来。 说着张hong堡就开始讲人体特异功能,讲人体场,他说:“光知道人体能发光 还不行,我马上让你们几分钟之内能够看光。” 说完,他就让大家将手掌伸向暗处,眯眼看手指,说是要诱发看光功能。 “看到了,看到了!” “真的有光啊。快看!” 这些能看见的人高兴得不行。 “没有啊,我怎么看不见啊。” “你眯着眼睛看,光就出现了,像白雾一样。” “好像有,影影绰绰的,也不清楚啊。” “哪有什么光啊?!纯粹是骗人!” 有人激动起来,高兴地鼓起掌来,而看不见光的人,漠然地看着他们,低下头,悄声交流着: “你看见了吗?” “没有!” “是不是咱们不适合练气功?” “我看他们这些人是神经病!” 张hong堡面对躁动着的人们说: “这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希望大家能够了解人体科学的真谛和奥秘,希望大家理解和支持。”他讲完之后,主讲人表示了感谢。听众的心里还是毁誉参半,到底人体光有没有,争议了多年,现在还没有定论。 …… 由于经常外出和参学,花钱较多,张hong堡将生活水准压得很低,他的饭具是一个很大的汤盘,常常是早餐多买几个馒头,中午或晚上由两个弟子代买一点菜,方便面经常不断。一九八六年下半年和八七年上半年两学期,张hong堡多次外出,缺课很多,离校时间累计九十天以上。他外出访友的去向,两个弟子是清楚的,常常要在校长和老师面前给他打掩护。 眼看就到八六年年底了,还有半年就毕业了。经过将近一年的寻师访友和四处学习,张hong堡对和修炼相关的宗教界和气功界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鱼龙混杂,骗子很多,高手很少。自己和这些人相比,有思想有文笔有口才有形象,他们根本不是个儿!他越来越想在气功这个领域一展身手,可单位那头呢?究竟回还是不回?他心里有些矛盾。虽然呼玛是个偏远的小地方,但金矿局毕竟是国家单位,万一回去有空缺的好位置呢?再说自己的家还在那里,不回去,家怎么办?另外,如果不回去,怎么在北京站住脚?要知道,北京是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个外地的小干部都算不上九牛一毛! 思前想后,张hong堡就给张喜仁局长打了个电话,想了解些局里的情况。 “张局长!您好。” “啊,是宏堡啊,咋样,学习快结束了吧?” “是啊,还有半年就结束了。” “哎呀,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是啊是啊,张局长,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局里有啥‘缺儿’没有?” “哎呀,当初我就不愿意叫你走。现在,副局和副书记哪有空缺啊。你回来,也就做个办公室副主任先等着。” “嗨,是这样啊,……” 张hong堡一听,心就凉了。他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情况和他预想得差不多。如果是这样,还在中层晃悠,有多大的意思? 八七年的春节,张hong堡仍然在北京度过。本来他要回家看看,刘艳年前来信说,五岁的儿子在幼儿园开始学拼音了,他很想孩子。他清楚地记得,两年前离家时,儿子挥着小手向他再见的情景。儿子现在一定长高了,将来肯定超过自己。如果回去过年了,见到领导、同事、家人,肯定得问起回金矿局这些事,自己可咋回答啊?还是不回去了。 苦恼的张hong堡把自己闷在宿舍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想不出个好招儿。“如果现在钢院有个位置就好了,最好和气功相关的!什么位置啊,能不能成立个‘气功研究会’之类的?正好钢院现在也没有‘气功研究会’!但是,龙老师会不会帮这个忙呢?” 张hong堡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分析着—— “按说呢,成立个什么‘气功研究会’之类的,对于钢院来说并不是个难事儿,关键是龙老师的丈夫——钢院的党委书记,会不会给自己帮这个忙呢?要说单纯地给一个学生帮忙,或者给妻子认为不错的学生帮忙,这都不可能!看这风头,气功是大有人支持的!而且有很好的发展前景!党委书记都是有眼光的人,他能不知道这个?而且他对气功并不排斥,还隔三差五的和龙老师一起去参加这个那个的气功座谈会。可见,他也是看好气功的!那么,他愿不愿意去做一次‘投资’呢?!应该愿意!只要是有机会,谁会放弃眼见的收益呢?不行!我得试试!” 当上了理事长 八七年新学期一开始,也是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学期,他同龙老师讲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她欣然同意。 “小张啊,这个提法很好,但是我也拿不准。我的力量也有限,我们争取一下看看吧。” “好好。您看,我们是不是需要先做些准备?” “先走第一步,如果有希望,我们再做其它的。”龙林炎的话总是保持着进退有度。 张hong堡随即以一个进修学生的身份向北京钢铁学院党委打了一个报告,提出申请成立“北京钢铁学院气功研究会”。在报告中,他写道,他想在“离开学校以前,把学到的各种健身之术献给母校,促进学校教职工身体素质的提高。” 报告交上去之后,张hong堡很是忐忑。如果批下来,就一切按计划往下进行,可如果不批怎么办? “那就没辙了,就全他妈完了!”张hong堡斩钉截铁地这样回答着自己。 这一天,龙林炎找到张hong堡,面露喜色: “小张,报告估计十天半月就批下来!现在我们可以做点铺垫工作了!” “真的?” “真的!” 为了展示自己在气功方面的专业和实力,张hong堡在龙林炎的帮助下准备在钢院搞一次气功讲座。张hong堡深知这次讲座的重要性,因为这是为下一步成立气功研究会打基础的。他深知钢院这个知识分子遍地的地方很挑剔,经反复思索,他将系统工程、现代管理方法都运用进来,虽然很粗糙,但是起码有现代的元素在其中啊。张hong堡把演讲稿交给龙林炎,不无信心地问道: “龙老师,您看行吗?给他们讲这个?” 龙林炎看过,赞赏地说:“太好了,很精彩。” 那天的气功讲座在钢院主楼的大阶梯教室举行,来了二百多人,都是钢院教工,院、系许多领导,包括符书记和龙林炎也来了。张hong堡讲了气功的一般知识及对强身健体的作用;当人们看到用系统工程的图表讲解气功机理时,都大为震惊,有几个熟人悄悄问龙林炎: “这是他自己画的吗?” “当然啦!”龙林炎有些骄傲地回答说。 张hong堡还在讲座中加上了表演,先让戴海树发气,又做了提水桶等轻功方面的表演。他自己则表演了缩骨术——他让人用绳子把自己捆结实,一用功便滑脱出来,绳子松松地掉在地上,惊得很多人目瞪口呆。 “没想到我们的学生中还有这样的人才!” “是啊,是啊,真不错。” “听说,听说龙教授的这个学生很早就练气功了!” “是吗?怪不得这么厉害。” 但也有人问:“这是魔术还是功夫?” …… 一场气功讲座让张hong堡一夜成名,连对门的地质大学都知道钢院出了个青年气功师。 气功研究会正式成立了!却在钢院引起了一场风波。因为做为钢院成立的气研会,要吸收各个门派、各种功法的人参与进来。其中有一位很有资历的副教授,是搞先天自然功的,曾经担任过北京市气功研究会的理事。还有一位,是搞过先天自然功培训的,也是钢院的教练员。他们一听说钢院气功研究会是一个来进修的学生提出的建议,党委居然同意了!而且还让工会来配合进行,心里就不服气!在讨论谁当理事长的会议上,当龙林炎提出来,让张hong堡当气功研究会的理事长,他们就用不屑的口气,反对说: “钢院的气功研究会,怎么能让学生来当理事长?” “就是!理所当然应该是老师来当理事长!” “我不同意你们的这种看法。”龙林炎明确表态。 “气功研究会到底搞的是什么?” “中国的裙带风就是厉害,都刮到气功领域里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张hong堡是有实力的!” “实力?有真本事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 “……” 大家在会上争论起来,工会主席最后说: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争了,也不要吵了,这个事情就报到党委去,最后到底该怎么办?请党委去决定!” 在随后的一次钢院党委会上,党委一班人就气功研究会理事长的人选问题专门做了讨论,最后党委书记符荣在会上讲了话: “这样,这个领域里面是不论资格什么的,也不要管什么老师学生的,那就是“能者为师”!” 这一下,大家都不说话了! 一九八七年春天,年轻的钢院进修生张hong堡担任了北京钢铁学院气功研究会理事长,一下子荣登北京钢铁学院的中层干部序列,在行政级别上已经超过呼玛金矿局局长!在别人看来是来之不易,但在他自己看来,除了比别人看起来的更加不容易,还有一点就是似乎是他把握之中的事! “气功真是一条捷径啊!眼前的这个位置,得比别人少奋斗多少年啊!如果不是气功,我咋会上得这么快啊!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原本失去的东西,没想到在这失而复得!” 有了逆流而上进入上层社会感觉的张hong堡,终于欣喜地笑了!他如愿以偿了!他为自己的正确判断和及时出手而倍感荣幸!他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这次政治运作的成功让他有了睥睨过去、重塑自身的决心和勇气。当然,他知道自己不能停步,他还要为了留在北京而继续努力!随后,龙林炎也拜了师,对昔日的学生张hong堡改称为老师。 为了使气功研究会尽快开展工作,钢院党委给划拨了三千块钱。开始先花了一千块钱引进了张明武的自控疗法,其余二千元就用来做宣传,搞广告。 张hong堡和已经身为气研会理事的龙林炎开始筹划和商量办气功学习班。 “我们先办一个传统形式的班,要用传统的班来实践,以练为主,以学为辅。必须保证效果,争取一炮走红。” “好啊,这第一个班很关键。”龙林炎附和着说。 “这个班就在钢院招生,在招生的时候,我们这个班要和别的班不一样,主要是面对知识分子,参加条件要高,起码是大专以上,最好是本科,欢迎教授、讲师报名。我们预计招三十个人,每人收学费十块。” “十块钱?是不是高了?”龙林炎担心地问。 的确,那个时候十块钱还是很值钱的,一般工人每月收入才五六十元。 “不高,招生广告就这么写!”张hong堡似乎很有信心。 广告一贴出来,在钢院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他们怎么搞的?气功研究会搞的这个班怎么这么高的条件?”“就是!又 是要求大专本科的,又是要有职称的,而且还收十块钱!” 当时在钢院里面,工会组织的气功班收的都是三块、两块,因为工会给补贴。每一个气功门派到钢院来传功的时候,工会都会出面给一些资助,所以对学员个人来讲就是收几块钱。张hong堡打破了老规矩,开始就收十块!他就是要吊大家的胃口!我就是要和别人不一样,质优当然价高!虽然有人反对,但这样一来反而也有些人就很好奇,越是条件高,报名的人还越多,一下子就有一百多人报名。 收谁不收谁呢?张hong堡想出了个办法来考验考验他们,让他们站低位桩,而且是马步桩,就在钢院的灯光球场铺的草坪上进行考试。当时戴海树等几个人都是监考,看着大伙站桩。开始是说考二十分钟,结果有二十来个人支持不住,走了;还有八十个人在坚持,再加十分钟!有些人又支持不住了,走了,还有七十多人在那站着。再加十分钟!!又有几个人放弃走了。四十分钟以后,这七十来个人站得有的人腿都都动不了了,还在那坚持,张hong堡一看也只好叫停,心里不禁赞叹这些人还真有耐心和毅力,都收下来得了。 经和工会协商,这个实验班就在钢院的老干部活动办的会议厅举行,基本上是按传统的方法来训练。每天早晨五点多钟集体站桩,而且是站低位的剑指桩,几十分钟下来大家都是大汗淋漓,像洗过澡一样。张hong堡对练功的人要求非常严格,有几个人偷懒,不愿吃苦,站桩的时候,站着站着手就松下来了,腿的弯度也很小,他看到,马上径直走过去,“啪”的就打了一掌,提醒他。如果腿要站得不直,不是低位桩的时候,过去就踢他一脚。有时候早上练俯卧撑,高位撑,一开始要求50,增加到100,然后到200、300,逐渐增长到500,就是这样苦练。 白天大家都有事,要上课,要工作,除了早晨练功之外,就是晚上参加学习班。一般开始是张hong堡讲课,然后带功习练,龙林炎等几个人负责护场。这个大班预计进行三个月,实际上举办了两个半月,学员们经过苦练,身体素质普遍得到提高,有些人的陈年久病得到了康复。 通过这个班的实践,张hong堡觉得传统的功法虽然很好,但是时间太长。这么长时间很多人不容易坚持下来,有些人要出差,有些人工作调动,还有些人因身体原因实在坚持不下去,所以这个班由开始的70多人,慢慢的到最后只剩下30多个人了,这些人大部分成了他后来创业的骨干。根据大家的建议,他总结说:“气功班必须速成,不然难以推广。” 张hong堡所在的干部班是毕业班,班上的同学除了他都到山东张家庄矿山去实习了。经龙林炎提出申请,院系批准,张hong堡就留下来专门办气功学习班。晚上办班,白天张hong堡还是经常到外边去学习,参加各门派的气功座谈会或报告会,来进行学习和比较。平时一有空闲,他就和龙林炎交流,他知道只有牢牢抓住她,他这个气研会理事长才会做实做长,他才可能在北京留下来,进而实现他人生的再次飞跃! “我到中山公园去了四五次,我仔细参研了郭林气功。发现张明武的自控气功实际上来源于郭林气功,郭林气功的优点在于强调呼吸,这一点可以拿出来!我叫它体呼吸 。” “王瑞亭的少林内劲一指禅,里面最重要的是站桩!无桩不养生。特别是一指禅提高功法中的虚步桩的剑指很有作用,它如果和站桩结合起来,再将保健按摩功和自我拍打功放到收功之中,动静结合,虚实相配,就会大大提高健身效果。 另外,少林内劲一指禅的振抖催气功很不错,如果和禅密功的洗髓观想结合起来,我们可以叫它颤抖功。” “刘汉文主办的中国禅密功进修班、高级班我参加了,禅密之所以名为禅密,确实已经进入炼气化神的修炼环节,但没有真正进行化神的引导。它的筑基功之蛹动还有双云功的主动运动都很好……禅密功的洗心法的辩质和论证可以吸收,禅密功的摄本归周和洗髓观想都很不错,慧功也有实际的效果……” 看着张hong堡如数家珍一样的熟练和投入,龙林炎才发现昔日的学生已经成为她学习的老师了。她认定,张hong堡在气功的领域绝对已经成长为行家了! “小张,往后你可不要再谦虚了!你善于学习,善于总结,气功这一行可是被你玩儿转了。” “我想整一套全新的、易于人们接受、习练、效果明显,而且见效快的气功功法。” “你绝对行!老师会支持你!” 听到龙林炎这句话,张hong堡心里踏实了。他就是为了让龙老师了解自己对各家气功掌握的情况,然后获得她的支持! “目的达到了!”离开龙老师的家,张hong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必须还要更上一层楼,他要把当前在社会已经推出的有名的气功了解、学习个遍才放心! 他在北京几次参加傅伟中亲自授课的峨眉临济气功班,通过交流,傅伟中不禁对这位兵团战友刮目相看,并将密不外传的几本秘本古籍借给了他。张hong堡一面学习,一面感受着。 在北京和沈阳,张hong堡三次参加王力平的讲座和学习班,他认为王力平的灵宝通智能内功术一起步就在进行炼气化神的引导,功法层次较高,可受限于传播者的文化层次,功法的编排不尽合理,大多习练者不能得其妙处。他总结着,思悟着。 四月份了,北京已经是暖暖的春意。张hong堡专程赶往仍有寒意的沈阳,参加了严新的报告会。回来后,他和龙老师交流说: “严新是气功师中的佼佼者,他的九步莲花功直接从炼气化神入手,并通过长时间的带功报告将部分习练者带向炼神还虚层次……” “目前国内出山的气功师大多没有现代的知识,一般也没有什么理论和思想。既然气功是一门科学,没有这些怎么行呢?我们还不如自己创编一套新型现代的功法! “严新的九守功法,李少波的真气运行法,还有马礼堂的养气功,都有可以借鉴的东西在。我们要推出自己的小周天功。” “严新的《气功的十大基本原理》和《气功的七大本质学说》很有道理,再加上钱学森人体科学的一些观点,我们可以推出自己的气功功理。” 龙林炎听得直点头,连连说:“我赞同!我举双手支持!” 张hong堡欣慰地笑了,他知道龙林炎已经成了他的马前卒,留京不用发愁了。 研究功法之余,张hong堡抽出时间完成了毕业论文。当外出实习回来的戴海树听张hong堡说他的毕业论文写完了,叫什么“帅才理论浅探”。他不解地问: “这个论文能通过吗?我们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 “这样的论文与我们所学的课程能直接联系上吗?” 张hong堡没有回答。说实在的,论文与经济管理专业没有多大关系,究竟能不能通过,他心里也没底,也无暇顾及,交上去再说吧。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气功功理功法。 在龙林炎看来,论文实在精彩。可按照本专业的要求,这篇论文虽然观点新颖,论述也不少,但路子不对,很难及格。龙林炎力排众议,运用她“导师”的影响力,大笔一挥给了个良好。于是,这位入学以来累计旷课九十余天的学生顺利毕业了!如果不是龙林炎,毕业论文根本无法通过!每个人心里都明镜一样! 在两个半月的超长班结束后,他就举行了整月班。传功内容上也做了较大改变,完全突破了自控气功的框架,一方面大大充实了功理的讲解,另一方面,他加强了静功的习练。结果,这个班还没有结束,就有人来报名要学下一个班,可见效果不错,已经风闻钢院。 这下,张hong堡心里更有底了,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创编新功法。但马上就要面临毕业,如果离开了学院就失去了阵地,回到金矿局还怎么搞气功班呢? 这次,如果钢院不愿意再提供机会怎么办?以龙老师对自己的了解,还有她对气功的兴趣,以社会对气功的热度,他们应该还是有兴趣再做一次“投资”的! 张hong堡掂量着,判断着,虽然在办班中几乎天天和龙老师在一起,但他还是和龙教授郑重地谈了一个想法。 “……龙老师,你看能否以主持钢院气功研究会继续开办气功班的名义,申请留校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对我很重要!” 龙林炎一听,打心眼里高兴。这两年下来,她已经对这个昔日的学生现在的师父产生了深深的敬服,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依祜之情,她当然舍不得张hong堡离开。 “你怎么不早提呢?!” “我也是没办法了,眼看着就要半途而废啊。” “我试试吧。” 在龙林炎的努力争取下,气功研究会研究并报党委批准,张hong堡被北京钢铁学院留校一年,继续传功,这在钢院是破天荒的事,又引起了种种非议。张hong堡知道,这一年的时间对自己很关键,成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干好了,要么继续传功,要么趁着有名,把工作调到北京;如果干不好,那可能就要卷铺盖卷走人了。 一九八七年七月下旬,暑假已经开始了,校园里很安静。不顾伏天的闷热,张hong堡找来了校医室的大夫,还有几位副教授,一共十三个人,将气功班进一步缩短为六天!在龙林炎和戴海树的协助下,举办了史上最短的气功班。张hong堡很激动,觉得达到了预期效果,他编创的功法终于成型了。 在喜悦和兴奋之中,张hong堡骑车来到颐和园,疾步登上佛香阁。俯瞰昆明湖,只见水天一色,浩淼无垠。他忽然有了一种“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感觉。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一定要像伟人一样成就一番大事业!我要做人上之人!” 他成了大师 傍晚,张hong堡行走在九斋和工会之间曲折亦不宽敞的校园小路上。半年来,这条路他已经不知走过多少回了,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都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但是,张hong堡忽然发现钢铁学院的校园景致其实很美……不知不觉走到工会大楼前,一抬眼,活动室的灯没有亮。错愕之下,张hong堡才想起一周的气功短训班已经结束了。他无意折回老旧而又闷热的九斋,走到北钢主楼前的广场上。 望着假期里依然灯光闪亮的教学楼,记起半年来四个气功实验班的点点滴滴,张hong堡很是激动和兴奋,他觉得自己完成的简直就是一项创举!以后要走的路似乎是很明确了,曾经让张hong堡最为纠结的去留问题也迎刃而解了!但是具体到怎么前行,能干多大,会干多久,却又很模糊。心思缜密的张hong堡反复考虑后,为了减少日后的麻烦,应该首先到北京钢铁学院的上级单位——冶金部去开一个气功学习班!这当然还得龙教授去联系和组织。 不出所料,效果当然是一如预计的那样好,虽然人不算多,但是当张hong堡看到冶金部的学员们——大都是领导干部的赞许的目光和神情,他心里有种莫大的满足和骄傲!这时他又仿佛回到了山河农场,腰里扎着草绳讲《共产党宣言》的讲台上,二者是何等的相似啊!相似的气魄!相似的俯视!相似的一览众小!相似的站立起来的灵魂!高人一等! “如果当初我毕业就回去,即使我当上了呼玛金矿局党委副书记,何以让这些人在我的面前这么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呢?他们可都是些让呼玛金矿局的人想见都见不着的顶头上司的上司啊!” 张hong堡的自我感慨中,夹杂着一丝难言的苦涩和一种眼眉吐气的畅快!虽然,他在以往的气功学习班,也同样面对的是高级知识分子们的赞许和感激,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这是在冶金部!张hong堡曾经所在的单位和现在所在的北钢都属于冶金部管理! “我得先治服了你们,你们都得臣服在我的脚下!” 他如释重负! “别看我其他方面不如你们,但是在气功这个行当里,你谁都不行!” 过去的一切应该结束了。 张hong堡暗自庆幸着自己的这种以传播气功功法为道路的新生!结业的那天正好是礼拜六,八月八号。对于张hong堡来说,这是一个永远都值得纪念的日子!虽然这一天并非开学日期,但他从传统数理考虑,八是成功之数,为了他的功法必成,为了他的事业必成,所以他还是将这一天定为自己的出山日。在他原本的想象中,自己的出山应该是轰轰烈烈、气势非凡的!几十人的小班是有些寒碜,但比起释迦牟尼佛在鹿野苑初转法轮仅仅有五比丘,这已经强多了。风起于青萍之末,豪杰来自民间,他认为属于他的机遇来了! 既然想把气功班开下去,那就无可避免的涉及到了钱的问题!但当时的气功学习班都是免费的。 “我们以后办班是不是还继续收费?”龙林炎问。 “当然了,不然怎么发展?”张hong堡说得很决绝。 “可是,有些人一听收费就不来了,就去学不收费的功法了。”戴海树小声说。 “不用管它,不来就不来了。我们不是国家行政单位,有财政支持,我们只能靠自己。我们也不是做一场报告就拉倒,所以必须收费。不然,租场地、宣传、人员补助等等各项费用从哪里出?”他有些急了: “行了,关于收费的问题就别再磨叽了,怎么就理解不了呢?动动脑子,不用脑子跟猪有什么区别?!” 张hong堡每每发现,在许多的问题上,手下的这几个人都跟不上自己的思路,这让他很着急,也越发的看不上他们!他很多的时候也意识到,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的思维太快太敏捷了。如果说,无论是农场抑或是金矿局,都算是穷乡僻壤,没有几人能入他的法眼;那么到了北京,这个人尖子汇集的地方,开始他还是谨小慎微的;但几年下来,他满眼所见,也没有几个聪明人,这下他放心了。对此,他更多的不是欣喜而是无奈。 尽管张hong堡知道了根源所在,他还是没有耐心,也没有时间去和手下的弟子们商讨和解释——他觉得没有必要!也太耽误时间了。他只要求他们服从!服从高于一切! 学气功收费,这在当时可是石破天惊的事情,一时间气功界非议的很多: “气功是传统文化瑰宝,是无价的,怎么可以当做商品收费呢?” “气功再是瑰宝,不收费怎么知道它的价值?” “放着免费的气功不去学,干吗非得去学收费的?” “不收费他吃什么呀?气功师也不是光靠采气活着……” “……” 满天飞舞的言论让张hong堡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但他不想退却,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自己想借气功干一番事业,没有钱怎么发展,难道去喝西北风?跟他们计较什么!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早晚有说够了的时候!张hong堡心里这样鄙夷着别人,也这样安慰着自己。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无财不足以养道’,气功也是一种商品,气功也是一项事业!对于学员来讲,有舍才有得,有付出才有回报!……” 课堂上,在讲授成功八要素时,张hong堡专门强调了“财”,看到这些理念被大多数学员们接受,张hong堡不再担心了,人家从兜里往外掏钱学气功的都心甘情愿,你们站在旁边的、又和你不相干的,还在那瞎叨叨个啥劲呢? 在龙林炎的上下公关之下,在钢院党委的大力支持下,张hong堡办完两个小班之后,紧接着就在钢院开了二个三百多人的大班。开始他还有些顾虑,怕效果不好,怕人多出现意外,但处于气功大潮之中的学员的热情很快就把他抬了起来,仅仅才过去两个多月,他已经成了气功大师。 几个班办下来,有不少人问,你们功法的名称是什么?这个事,张hong堡早考虑过,也有人提出过建议,他总觉得不取是不取,要取就取个宏伟大气的。 功法取个什么名字最好呢?按后来他自己的说法:因为起步和本意是为中华民族来着想的,为提高民族的素质,又是把古老的传统文化和现代的科学技术融合在一块儿,是符合现代节奏的新的功法,所以要冠以“中华”的名字。另外,考虑到气功的效应,一则养生,面向中老年,一则益智,面向青少年,这就把人群都涵盖了,所以定名——中华养生益智功。再有功法名称七个字符合数理要求,七是吉数,可以保证名闻天下。当然,这都是对外公开说的,但他心里有数:自己的功法实际上是各门各派的综合,不能说是传承自那一家,如果那样说,有些功法就会找自己的麻烦;起这个名,就是要站在各门各派之上,说心里话,我根本就看不上他们! “有没有预约来邀请上课的人和单位?”张hong堡问。 “来电话问的不少,真正定下来的没有。”张振海说。 “龙老师咋没来?” “她这两天家里有点儿事,没过来。” 张hong堡马上抄起电话拨通了龙林炎家的电话: “喂,龙老师嘛。家里事办得怎么样?……你还是要把重心放在气功班上。我们开班不能断档。我们不仅要在钢院开,还要走出去。请您赶紧敲定几个单位!现在没有主动联系我们的,我们就要主动联系别人!光靠口碑和治病,那太慢了!还是要依靠组织的力量。请您发动上层关系,也请符荣书记过问一下,领导出面就好办多了。” 联系并组织办班成了龙林炎的专项工作,她充分利用各种关系推荐张hong堡和他的气功班。看着办班的效果好,龙林炎更有底气了。在她多方努力之下,北大、清华、中国科学院、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央党校、公安部等等,一排队就有三十多个!这是张hong堡始料未及的!他从没有想到搞气功班这一招这么灵!望着长长的一溜儿单位名单,这可都是国家重量级单位,张hong堡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他心中波涛汹涌一样地狂喜着!高人一等的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国防科工委和中国气功科学研究会力推形成的这一波强大的气功热潮,对我们的发展太有利了。”龙老师高兴地说。 “不是单对我们有利,是对气功的各门各派都有利。龙老师,每个学习班结束后善后工作要做好,这样就有可能继续组织下一个班。再有,舆论宣传一定要跟上!对于媒体单位,该公关就公关,能办班就办班,要和他们搞好关系,让社会上多看到咱们zhong功的消息,现在出山的气功一家接一家,不要丢失战场!要高瞻远瞩!” “但有些记者是要红包的,怎么办?” “该花钱就花钱,该请客就请客,我们就这点钱,要花在刀刃上。” “好,这就去办!”龙老师答应着。 十一月十八日,《中国文化报》在显著位置报道:“北京一些高等院校、科研机关出现了‘中华养生益智功’热潮,大批中高级知识分子争相参与而格外引人注目”。 十一月二十四日,《人民日报》(海外版)题为《未名湖畔气功热,燕院师生受益多》报道“zhong功”热:近日来,北京大学校园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气功热。全校1400余人参加了著名气功家张hong堡传授的“中华养生益智功一步功”活动。校长丁石孙教授等学校领导也参加了速成班学习。 在外人看来,张hong堡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成了气功名人,就像那些一夜暴富的人一样;而他自己看,这都来自于自己的谋划和努力。巨大的名利,对张hong堡来说是突如其来的!他甚至都没有做好准备怎样去面对!狂喜之余,他告诫和勉励自己说:“张hong堡!你现在最多是个小名人,离真正的高人一等还差得远,要更加努力!” 随着办班,学员也在不断增加,有人就提出了拜师的请求,张hong堡往往谦虚地说: “我的功夫不高,修行不深,还不想收徒。” 后来,请求拜师的人越来越多,身边的龙老师也建议说: “收徒的事情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其实张hong堡也一直在暗自思量这件事。在北钢实验班开始前自己心里确实还是没底,但经过了七、八个正式班,张hong堡已经很有信心了。 “别看我只是大学进修生结业,但就愣是收了这些高级知识分子甚至一些干部当徒弟!在气功这个行当,他们只有做小学生的份儿。”张hong堡洋洋得意地想着: “最主要的是,zhong功发展的形势这么好,眼下正需要大量辅助人员——办班时需要护场人员,早起晨练需要带功人员,游泳池门诊需要治病人员,气功班也还需要管理和宣传人员等等。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人呢?再说要正式聘用得花多少钱啊!也许收徒不失为一个筛选人的大好方法!拜师收徒是气功界里无可非议的一种最好、最传统的发展事业的方式。师父对徒弟可以要求他们随叫随到,义务奉献,这样既可靠又省钱,不是很好吗?” 于是,十一月在北大开班结束时,当面对学员再次提出的拜师请求,张hong堡欣然接受了,当场收徒两百多人。可很快张hong堡就发现,这些人虽然拜了师,但是和没有拜师几乎没什么两样,没多少人能帮上忙。思来想去他觉得问题就出在没有收费上。 “收钱!以后拜师必须收钱!要不,根本不拿“师父”当回事,纯粹是水过地皮湿。”张hong堡当即作出调整。 “那怎么弄?以后想拜师的,就收费?”龙林炎追问。 “有‘舍’才有‘得’,这些人,一不明理,二和我也没感情,三没有付出,问题就出在这儿!”张hong堡找到了症结。 在以后的气功班里,张hong堡第一天就强调舍得,强调商品经济的特点,讲解气功事业的宏伟蓝图,从而给学员打下付出的底子。结业时,不等学员提出拜师的请求,班主任龙老师就动员大家拜师了,当然是要收费的,价格是一百元,这在当时大家工资只有几十最多几百元的情况下,价格不菲! 训斥龙林炎 确如张hong堡所料,交了拜师费的徒弟们比起以前没交费的虔诚得多,而且也很听话。基本上保证了随叫随到,而且基本上是属于义务奉献!这对于刚刚起步的zhong功事业和张hong堡来说,无疑是一大幸事!面对弟子对自己的谨小慎微和言听计从,还有他们怯懦和崇拜的目光,张hong堡这个时候才有了真正当师父的感觉——师道尊严!高大威猛!说一不二!目空一切!他觉得这些首先是当师父的必须具备的先决条件——因为这些素质是一种强大的场能,更是一种强大的势能!没有气场,没有气势,怎么能做更大的事情呢? 刚刚踏进一九八八年,《冶金报》《北京青年报》《人民日报》《中国电子报》《天津日报》都相继报道了张hong堡和zhong功的新闻或消息。 在一处幽静的小院内。 “学气功的方法跟学其他一样,居高临下才能看得清楚,才能在短时间内得法。比如学习马列,有人研究了一辈子,隔几年就上一次当,你总是上当,总是检讨自己,这不太好吧!你应当追究一下原因,问一声为什么。我认为经常上当者,主要是犯了‘仰视’的错误,你总是照本宣科,机械地套用马克思主义而不结合实际,不顾历史条件已经发生了变化,你只读马克思主义的书而不兼学其他,不犯错误那才叫怪哩。如果换个角度,把‘仰视’变成‘俯视’这并不影响你依旧是马克思主义的忠实信徒,把老庄、孔子、黑格尔、马克思、恩格斯······放在一起去研究,最后得出马克思主义较之其他更为科学,但又不是一成不变,你的头脑可能就会更清醒······” 听到开院门的声响,弟子小王急忙按停了录音机,迎了出来。 “师父,您回来啦?” “啊,回来啦。”张hong堡随口答应着,进了屋,问: “你在干啥呢?” “在整理师父在中央党校的讲课录音啊。”小王高兴地说。 “整理到哪了?” “刚刚开始。” “这么慢?得加快些!“ “是!师父!” “嗯。”张hong堡对于小王的机灵和服从很满意。 “师父,您讲课真有气势,讲得太好了。” 张hong堡笑了笑,说道: “这里面是有秘诀的。” “啊?什么秘诀?” “所有讲课的秘诀就在于你别把台下的人当做人,要把他们当做萝卜青菜,当作猪,你在台上讲,就是在对着台下的若干头猪讲。不光讲课,表演也是这么回事。” “什么?对着猪讲?!”小王对于自己得到的这句“真传”彻底懵了…… 公安部、中央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司法部、高等法院,还有检察院,六个单位联合举办一个大班。在开班之前,张hong堡思前想后: “这些毕竟是国家的专政机关,正是他们担负着扫除封建迷信的职责,气功和特异功能再怎么讲科学,其核心毕竟离不开“有神”,将“有神”堂而皇之的去迎面 “无神”,这总归是冒风险的!不过,这层窗户纸暂时是无人能识破的!他们没这个能力。”张hong堡独自想着,反复思虑着: “如果想取得更大的成功,这一关是无论如何要闯过的!它不会是永远的禁区!去这些地方讲课,必定也是一种势!那无疑对气功事业的发展会起很大的推动作用,会将阻力化为一种动力。” 为讲好这一课,张hong堡翻阅了大量的国内外资料,做足了准备。 开班那天,来参加的领导人不少,都是坐着高级小轿车来的,其中还有部级领导。几个弟子被这浩浩荡荡的阵势惊到了,他们跑到外面数了数,回来跟龙林炎说: “龙老师,你猜外边有多少辆小轿车?” “多少?”龙老师也被那几个年轻人的惊喜和惊奇所感染了。 “六十多辆!”那人边说边伸出了手指头比划: “都是高级小汽车!你想想得有多少领导?” “坐着小汽车来学功的,肯定都是高级人物!” “对啊,对啊,指不定有多高呢。” 这几个人悄悄议论着,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讲台上,张hong堡旁征博引,着重介绍了气功和特异功能在刑事侦察,安全保 卫、破案审案中的特殊作用,这让台下的人大跌眼镜,本来很神秘的气功让张hong堡这么一说,觉得离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并不遥远。 夜半,累了一天的张hong堡依然很兴奋!他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办zhong功学习班。光给人治病,层次太低了!我研究出来的zhong功属于科研项目,老这么光是到处跑着办班,就跟跑江湖卖艺的一样,将来咋着?应该申请成立个科研所!这样,不但现在说出去好听、有面子,而且为将来转型成为国家的科研项目做个铺垫! 张hong堡没有睡意。黑夜里他睁着眼,思虑良久…… “龙老师,申请研究所的报告咋样了?啥时候才能批下来啊?” “嗨,我都忙昏了头了!正想跟你说呢。” “你总是不知大小,不知轻重,那些小事儿先放放,这个事儿多重要啊。快说吧,啥情况?” “我也是刚刚才问过情况。科委那边说,申请人的名字得改成我的!” “为啥?”张hong堡一听,满肚子的不痛快。 “因为只有副教授以上职称的才有申请研究所的资格!” 张hong堡愣了一下!他随即改口说: “那就改成你的!不都一样吗?先申请下来再说!还有别的差头吗?” “海淀区科委说,我们研究所的名字他们批不了!得北京市科委批!市科委那边有难度。” “那咋行?我要的就是‘北京’这个冠名。起个其它花名有啥意思!” 电话那头的龙老师说: “如果加上海淀俩字,他们就可以批了。咱找的是海淀区的科委啊。” “那行吧。” …… 研究所批下来了!张hong堡觉得自己瞬间因为信心而高大了许多! “龙教授真是师父的贵人!她啥事总能帮到您。”身边的弟子小王也高兴地说。 “不,她是我的护法神!”张hong堡立刻一脸严肃地更正道。 “啊?啊,对不起师父,是我表达不准确。”弟子小王意识到说错了。 “你是定位不准确!这不怪你,慢慢你就明白了。忙去吧。” “是,师父。” 一九八八年二月,北京海淀气功科学研究所在北京五道口东升小学正式成立了。让张hong堡津津乐道的是: “这是中国第一所自筹资金创办且已初具规模的气功实业机构。” 在张hong堡心里,他引以为豪地感叹着: “在北京终于混出个样儿来了!” 在外人看来,张hong堡成了名,挣了钱,翅膀也就硬了!就不想再寄人篱下,给人当小媳妇了。实际上气功研究所仍然挂靠在由北钢改名后的北京科技大学,属于集体所有制,他还是科技大学气功研究会的理事长。 没过多久,气研所所长就换成了张hong堡。这无论是在张hong堡还是龙林炎的心里,都认为是必然的,必须的,应该的。因为在以传统的师徒关系完全取代了现代社会意义中的师生关系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人格的平等和尊严!有的,只是服从和付出!无条件的服从和不计代价的付出!对于任何弟子,张hong堡都是按这个统一的标准来要求的!师父在徒弟面前任何时候都是金口玉言、至高无上的! 刚成立的研究所的工作一如预想到的那样忙乱。什么事都堆在一起,什么事都是急需解决的。 “让你写的广告稿弄出来了吗?”张hong堡问龙林炎。 “还没呢,这几天事儿多,静不下来写,今天一定赶出来。”龙林炎如实回答。 “那哪行?我交代过的事儿,必须马上去做!别的事儿先放一放。” “放一放?哪个能放呀,明天就要上课了,我正在排课表,还得……” “怎么不能放?我让你干啥你就先干啥!” 张hong堡不等龙林炎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 “那也得一件一件地干啊。”龙林炎继续分辨着,分明有些火了。 “够了!”张hong堡心里的火骤然窜到头顶,你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小弟子居然还敢和我顶嘴?分辨?你有什么资格?就因为你曾经是我的老师,曾经帮过我?你现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吗?他感到他做师父的权威和尊严被挑战了,张hong堡顿觉怒气冲天,他大声吼道: “出去!你给我出去!猪!简直就是没脑子的猪!” 望着满脸怒气的张hong堡,龙林炎呆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直百般迁就,全心全力帮助的学生如今竟用这么难听和粗俗的恶语来骂自己!这是教了一辈子书的她第一次被人骂!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学生骂!更荒唐的,还是被自己一直帮助的和看好的学生骂!龙林炎的心霎时凉了!随着眼泪也不争气地瞬间涌出来,龙林炎万般伤心地奔出房门! 一踏进自己的办公室,龙林炎就反锁了门,她委屈得再也憋不住地哭出了声。自己这是怎么啦?就因为他治好了自己的病?这么帮他,自己图什么啊?虽然不图什么回报,但也不图他这么骂自己啊!张hong堡啊张hong堡,你人前和人后的反差也太大了!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 “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龙林炎没有理会。 “开门,是我!”门外是张hong堡的声音。 龙林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张hong堡走进来,重又把门重重地撞上。听声音,他也还带着气啊!龙林炎不说话,也不抬眼看他,气氛有些尴尬。 “还真生气啊?老师骂学生两句在功夫界不是常有的事吗?这就受不了了?” “功夫界也不能脱离社会啊,我是你老师的时候可从没有骂过你。”龙林炎心里愤愤然地这样想,但是嘴上并没有说出来。 “功夫界里这叫磨性!只有先磨性才能后长功,性子磨不下来那哪行呢?你知道吗,别人想让我这么骂,我还不骂呢,这是他们想得也得不到的。”张hong堡说话的语气,温软了许多。 “有哪一个人,一边干着工作一边找挨骂呢?”龙林炎心里依旧愤然。 “好了,别哭了,工作该干还得干。先把广告弄出来好不好?报社已经催了。” 龙林炎坐在那里没说一句话。 “别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你有委屈跟我耍,我有委屈去和谁耍脾气呢?大家都这么耍的话,工作还干不干呢?好了,听话!赶紧去弄广告吧。” 龙林炎还是没有动。 “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听见了就去!我哪有时间跟你磨叽。快去!” 几乎是命令一样的,张hong堡嗔怒地说完快速拉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走出门去的张hong堡,龙林炎很是伤心。昔日里他曾经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护哪里去了?张hong堡的软语温存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尊重!然而,在中国气功界传统的观念中,师徒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平等!没有平等,哪里有尊重可言呢? “可能是杂事儿、乱事儿一直都太多了,他心情不好吧。”善解人意的龙林炎总是愿意换位思考,她总是愿意为他人着想。 要说起来也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哪一天消停过呢?讲课,治病的正事儿都忙不过来,还要面对和处理比如停水,停电,停暖气等这些琐碎的杂乱问题,原因是“房东”想多要钱。因为物价涨了,房租、水电也就得跟着涨!这些都好说,还有各种各样的“举报”呢,要么是 “搞迷信活动”,要么是偷税漏税,这些怎么能让张hong堡不大伤脑筋?怎么能让张hong堡不心浮气躁?肝火大盛?人压力大的时候脾气也就大,她这样想心倒是宽慰了些,也平静了些。 不过,这位聪明的现代知识女性倒是因为这件事彻底体会了一把中国的古训——伴君如伴虎啊!虽然张hong堡离着“君”还遥远得很,但是,在这个传统色调和味道都相当浓烈的行业里,自己的这个昔日的学生显然是在以“君”自居了!她想起离现在不远的昔日,张hong堡还口口声声在多种场合称把自己视为亲人和家人!自己还真就当真了!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傻啊,他张hong堡对他自己的家人会是这种态度吗?自己的丈夫还是钢院的党委书记呢,但是却从没耍过“官腔儿”!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子,他的家人,根本就用不着!可是眼下,这个自己也是视为家人的学生,却对自己摆出了架子!这哪里是拿我当家人、亲人?分明都是花架子啊!怪 只怪,自己心眼儿太实了!他张hong堡毕竟不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再怎么全心全意为了zhong功,那也是白搭!想当初,刚刚开始推广zhong功的时候,自己和丈夫都动用了工作关系,以北钢的名义和各个高校和单位联系,请他们出面,组织,然后邀请张hong堡过去传授zhong功,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在其中付出的辛苦!竟让张hong堡以他的一句“布局法布阵法”给淹没了!这些也可以理解,zhong功发展的需要嘛,要树立起创始人的形象!自己的辛劳淹没就淹没了!可是,总不能过河拆桥吧?现在你张hong堡不再是一个从偏远小城来京的无依无靠的小进修生了!如今的他,已成了人人敬仰的名人和大师,他现在对人是气盖长虹,号令天下了,怎么可以容忍身边的人,尤其是以前依附过的人对自己说话有半点不恭敬呢?哪怕是没有一点私心,哪怕是完全是对的,那也不行!如果事事儿都听从别人的意见,那怎么显示他自己的威严呢? 原籍湖南身带辣妹子风格的龙林炎从此后也不得不长了心眼儿。 乖巧的保姆 zhong功的功理之基,是意念是一种力。据说,这得证于一个实验结果。 中国科学院的化学研究员朱晓光对张hong堡像其他的弟子一样很虔诚,他向张hong堡请示进行意念力致动实验——把所里的十万分之一的天平秤准备好,在一种密闭基本无干扰的环境里,如果是一发功,天平就会显示变化的情况,那就证明,气可以是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对物质发生作用,同时也可以说明,意念是一种力,是一种可以转化为机械力的力——当然,没有试验证实之前,这些只是假设。既然有机会也有人愿意做这个直观的实验,那就做呗。 “那就今晚八点,先让我徒弟樊东光发功,两三分钟之内,有变化就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再发功。”张hong堡说。 “还绕个弯子?师父直接发功多好!” “让你咋做你就咋做!”张hong堡拿出了师父的威严! 朱晓光心想:“谱”摆得可真大啊。 已经亲自办过几十个大班,拥有几千名弟子的张hong堡在这件事儿上并不是故意“摆谱”,而是心里“没谱”。 实际上,对于意念能不能使天平致动,张hong堡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先让弟子发功,如果天平有变化,他再发功也肯定有变化;如果小樊发功后天平没有变化,他再借故推脱了事。如此这般,进退有据,一定不能影响大师的声望。 晚上,八点过了,天平没有动静。朱晓光很着急,他看了看表,眼睛始终紧张地盯着天平指针,不敢离开。一会终于动了一点。 “动了,动了!”他马上给张hong堡电话汇报。 “知道了,”张hong堡的语气里没有兴奋,他命令式地说: “刚才是小樊发的功,你不要挂电话,现在你注意排除外界的任何干扰,我开始发功,你看着天平,一分钟之内会有变化。” “好的。” 朱晓光紧盯着天平!结果,天平指针真的动得更大了。他很激动: “动了,动了!动得更大了!” …… 这个实验后来成了zhong功意念力理论的著名科学依据,但也遭到了别人的质疑。朱晓光也明白,所谓科学实验,是要反复不断的实验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的!他要求再做一次实验时,张hong堡不耐烦了: “别人信不信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我又不是负责开发猪头的,哪有那么多的时间陪着你们玩儿?” “科学实验是需要严谨的!……”还没等朱晓光说完,张hong堡就挂了电话。 气功实验有相当一部分是不可重复的,尽管做的这个实验谈不上什么层次,而且也可能有重复性,但是越是面对那些不相信气功的人,张hong堡越是不愿意给他们证明什么!我可不愿意充当被他们瞧不起的小白鼠呢?我张hong堡是堂堂的大气功师,又不是被你们耍着玩儿的猴!让你们在那儿人模狗样地议论和甄别特异功能的真假!笑话! 谁有工夫陪着你们玩儿?!乐意玩儿自己玩儿吧! 多年以后,已经退休的朱晓光曾就此事声言: “我是和张hong堡进行过这样的实验,这个实验说明不了问题,证实不了意念力存在。要是有那么大的意义我早就写论文了,可至今连《气功》一类杂志,我也没投过稿。他不应该把这样一个游戏一样的“实验结果”用到zhong功的教材里,而且还打着‘中国科学院’的旗号!这样太儿戏了。” 时时被称为气功大师的张hong堡曾自豪地对龙林炎讲: “我这个大师,要在春秋战国时期就被称为子,那时有老子、庄子、孔子等, 气功就叫家,那时有儒家、法家、墨家等。” “原来‘气功’只是个名头!不只是教教功法就完事儿了。”龙老师恍然大悟。 “真正的大气功师应该是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演说家,甚至是实业家、政治家。老子、释迦牟尼,还有,孔子、孟子都是这样的。我们是来开创时代的。” “原来如此啊!”看着张hong堡一本正经地说,龙林炎感叹着。但是她又有了一个疑问:你这是要和圣人并列吗?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她不知道的是,在张hong堡内心深处,这些圣人也不在话下。短短一年,自己已经气盖京华,他甚至觉得超过了古往今来的圣哲,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真好! 张hong堡每天越来越忙,弟子们也越来越多,他被弟子们传得也越来越神!每天对着他们越来越崇敬、崇拜和虔诚的眼神,张hong堡开始还是很享受的。但时间一长,习惯独处的他在弟子的热情中就有些烦躁,但又不能表露。他越发地想逃离!成了名人的他渴望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不想天天在人前绷着,装着。但是,学员和弟子们的围绕根本让他无法放松!也只有回到住处,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小李,水,水准备好了没有?”张hong堡一进院门就大呼小叫的。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小李欢快地答应着,只是听声音,她就听出来还未进门的张hong堡有些微醉了。小李名叫李婷,是张hong堡聘用的专门照料他生活的保姆。 一九八七年张hong堡留校后,曾经找人将刘艳的人事关系从单位调了出来,想把她调到北京,以便全家团聚。但因为某种情况,关系没有落到北京,刘艳来京也 就没有办成。工作忙乱的张hong堡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生活,只好聘请了一个保姆。这个来自河南农村,年龄刚刚二十岁的女孩子,已经有了一年多“保”龄了。她身材高挑,长相甜美,一笑两个酒窝,只是皮肤有点儿黑。 别看李婷年龄不大,但是勤快,利落,也心细。每日都留意着张hong堡爱吃啥?有啥样的生活习惯和口味偏爱,对张hong堡可以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她的眼里,张hong堡不是什么神秘的气功大师,就是一个忙于工作的、顾不上吃饭睡觉的、脾气时好时坏的大哥哥。张hong堡也很喜欢这个小保姆,但不仅仅是因为她乖巧、漂亮,主要是这个李婷机灵,踏实,没有城市青年的浮躁和自以为是,甚至,李婷还时而表露出自卑,这大概是农村女孩子在大城市里生存的特有心境吧。但是李婷的那时隐时现的自卑,常会刺痛敏感的张hong堡!让他寻见自己昔日的影子。随着自己越来越有名,他更愿意在弱小面前显示强大!也愿意保护眼前的弱小!张hong堡很乐得享受小保姆看自己的眼光——亲近里透着依赖、依靠和仰望!她不像学员和弟子那样对自己有所求才对自己敬仰和虔诚,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全部!绝对的利益会导致形成绝对的亲情!这一点,张hong堡比谁都明白。这对主仆之间,更像是一种亲人!这不仅仅是相处的一种境界,还因为他们有相通的东西——曾经一样的弱小,一样的无助,一样的迷茫,一样的寻找依赖! 今晚张hong堡因为应酬,确实有点喝多了。他刚一进来,走路都摇晃了一下,李婷立即上前扶住他,笑着问: “喝多了,是不是?” “哪多呀?你可真是多事儿。” “好,没喝多,是我多事。” 李婷关切地迁就着他,扶他坐下,立即麻利地沏上热茶。 “不喝茶!喝茶睡不着觉。”张hong堡摇摇手说。 “茶不是能解酒吗?”小李小声嘟囔说。 “能解酒可睡不好觉!这就叫弊大于利,所以就不能喝!”张hong堡一字一板地强调说。 “那,喝什么呢?”李婷犯难地问。 “白开水。” “好,马上。” 李婷端来了一杯白开水,张hong堡接过来,一饮而尽。说道: “干死了。” 小李又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打趣地说: “你不是气功大师么?大师还会喝醉啊?” “大师也是人,咋就不会喝醉?再说了,要不是我有两下子,恐怕早就给撂倒起不来了。” 李婷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带着一脸亲昵的神情听张hong堡孩子一样吹牛的酒话。过了一小会儿,她端来一碗热的小米粥。关切地说: “还是喝粥吧。喝了酒肯定没怎么吃饭,喝粥还能当饭。” 那一刻,李婷的尽心让张hong堡很感动,他知道,小李对自己的贴心没有一点的敷衍。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一句: “我必不会负你。” 但是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把粥一口口喝完。 善良的小李确实是拿张hong堡当家人对待的。 “如果有一天我嫁了个丈夫,也是这样对待他!”李婷望着张hong堡独自这样漫天飞舞地想: “将来我会嫁个啥样的丈夫呢?会是和大师一样的吗?怎么会?!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啊,也许,连个小人物都算不上呢。再说,像大师这样的人咋会喜欢一个乡下人呢。”想到此,她感到重重地失落…… 女人,年轻的时候,身边的暖男她一般都不在乎,她们更喜欢那些能征服世界的男人,那些能征服世界的男人也想征服全世界的女人! “胃里是不是好受些?”李婷眼巴巴地问。 “嗯,好多了。差点儿忘了,”张hong堡拍拍脑门儿说: “明天上午,我又有几个重要的客人要来,你一定要把里里外外收拾妥当,别给我丢人。” “知道了,放心吧。” “那只兔子咋样了?” “按照你的嘱咐,没喂它,都饿了它好几顿了,只是给它点水喝,蔫儿蔫儿的。” “好,明天它就该派上用场了。洗澡水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 第二天上午,真的来了几个人,看着都是大干部。小李忙着沏茶倒水接待着一脸虔诚模样的他们。他们同张hong堡聊着,请教着,一会儿说气功治病,一会儿说意念大战,小李忙里忙外,出出进进的。 “意念是很厉害的,尤其是场能强的人。意念能治病救人,也能害人。”张hong堡侃侃而谈: “咱们可以做个试验,小李,你去把兔子抱来。” “哎,马上就来。” 小李答应着,马上就把兔子抱来放在众人面前,小李用手逮着它。 “现在,我就用意念把这只兔子杀死。”张hong堡言毕,微微的闭上眼睛。 在众人眼里,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竟然蔫儿的半死了。 那几个人先是吃惊,紧接着就鼓起掌来。 “意念太厉害了!” “张大师可真了不得啊!” …… 在这些大干部的夸奖和惊叹声中,张hong堡对着门口向外挥一挥手,示意李婷把兔子弄走。 李婷心中暗自好笑:就这还高级人物?我看就是一群傻子!她往外走时,听见张hong堡对那几个人说: “我实际是在搞思想。” “……共产主义已经没人信了。” “哈哈,还是信我的zhong功文化。” 大多的时候,张hong堡对李婷不错,不过,李婷也有被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龙林炎深知张hong堡的脾气,也会有事常到这儿来,和李婷也很熟,她大概也能猜到李婷的处境。但是令龙林炎奇怪的是,李婷从未对她说起自己受过什么委屈。李婷的忍受和沉默让龙林炎很是喜欢,她喜欢这个从农村来的懂事肯吃苦能受委屈的女孩儿,李婷也很喜欢和敬重龙林炎,一来二去两个人很投缘,聪明的小李就认龙林炎做了自己的干妈。二人母女相称好不亲切和热闹,这让张hong堡多少有些尴尬,都是自己的弟子又都和自己有这么近的关系,再整上个母女,自己是哪一辈呀。后来,做为师父的张hong堡便明确提出,zhong功门内只允许存在同门师兄弟师姐妹的关系。 和刘艳离婚 随着不断开班,张hong堡身边逐渐聚集了一批人才,其中有大学生、教授、科研人员以及文化、新闻单位的公务员。他们很虔诚,也很服从,负担着讲课、护场、治病等多样工作。 疾病或好奇心使得他们投身进来,大多对气功毫不质疑。 张hong堡对这些人最强调磨性。因为他觉得这些人研究气功思维太狭隘,有很深的所知障。他们往往只是从自身的视角出发,这样,就是研究一辈子也不会有啥出息! 张hong堡看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思维固化的!他感觉他们蠢到家了!思维一 点儿灵性都没有,纯粹的行尸走肉!还个顶个地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人啊,简直是太可笑了! 在众人的虔诚和顺从中,张hong堡更感觉自己聪明绝伦,高高在上,似乎成了天才或超人一样的存在。在众人赋予他的神、仙、佛、圣种种光环之中,他越来越陶醉其中,但他也从心底里更加嘲笑大家,一帮蠢材,我不是什么神佛,神佛为我所用,你们为我所用,我是最高的!表面上极力推崇有神的的张hong堡所以这样,正是由于他从小接受的无神唯物教育所形成的思想底色,他有的是对神的利用,而不是对神的虔诚。处于造神和被造神中心的张hong堡实际上在利用神,对于他的弟子而言这是个天大的秘密,这似乎是个悖论,但也是事实,可悲而不可笑! 仲夏季节,刘艳请了假带着孩子来了。这次来到北京,刘艳对丈夫张hong堡心中是有不满和疑虑的。她真的想不明白,他进修完了为啥就不回黑河了?将近三年了,他都没回过家了!他会不会在外边……刘艳不敢往下想!张hong堡对妻儿的到来表现出特别的高兴!他把儿子小龙抱起来举过头顶,连声问: “乖儿子,想不想爸爸?” 小龙显然是和爸爸眼生了,只是怯怯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儿子,说话呀,到底想不想爸爸?”刘艳温和地问。 “想。”聪明的小龙小声说。 “哪想爸爸?”张hong堡又用头顶着儿子的小脑袋瓜,满心欢喜的追问着。 “是这儿——”小龙用小手拍了拍胸前。 “哈,我儿子想我了,小龙用心在想我呢!”张hong堡仰起头高兴地笑起来。 离开家已经好几年的张hong堡很想家,更挂念妻子和儿子,但是他根本抽不出时间来顾及,每当他想起家,就会觉得满心愧疚。 “明天让司机开车带你娘俩出去好好玩一玩儿,转一转!” “嚯,你都有车了?花多少钱买的?” “哪是买的?是江西的一个弟子送我的。又拉人,又拉资料,这一年可多亏这辆车了。” “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吗?”刘艳问。 “那得看我的时间,只要我有时间的话,就一定陪你们。” 刘艳听了这话多少有些伤心,自己带着孩子千里迢迢奔着丈夫来了,可人家还要看时间,难道真的像外面所传的那样,他已经不打算要家了吗?她多希望自己在北京的日子里,丈夫能天天陪在自己和孩子身边啊! “走,今晚我们出去吃!”张hong堡兴致勃勃地对刘艳说。 夜晚,夫妻团聚的热烈和温存让似乎曾经搁浅的情感陡然升温…… 一连两天,张hong堡都陪着刘艳和小龙,刘艳心里很满足,心中的顾虑也打消了许多,看来外人的传言都是唯恐世界不乱啊。她这样窃窃地想。 “晚上你和儿子早些睡,我还有些事儿需要处理一下,别等我了,我还不知啥时候回来。” “你就这么忙吗?” “干事业嘛,哪能不忙?哪能总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还没见我忙的时候呢,连吃饭睡觉的空儿都没有!不说了,我先走了。” 看着匆匆走远的丈夫,刘艳心里一阵惆怅。 一眨眼母子俩来北京已经十多天了。为了能多陪一会儿老婆孩子,张hong堡出去讲课时也带着她们娘俩。可是,当刘艳看到张hong堡的身边老是围着好多人,女人还不少,尤其是看到那些女人对自己的丈夫那种亲近、热烈和崇拜的眼神时,她受不了了!她愤怒地想——张hong堡是我刘艳的丈夫!又不是你们的大众情人,你们凭啥这样亲热地对待他?当张hong堡再因为没空儿,让徒弟陪着刘艳和小龙到处转的时候,刘艳心里开始长草了。 那一晚,她等到很晚,他才回来,孩子已经睡了。刘艳小声说: “成天过这种忙忙叨叨的日子真让人受不了。” “是啊,常人难以忍受。”张hong堡说话的声音有些疲惫。 “还有,你跟前的那些女人,我看恨不得跟你钻一个被窝儿里。当着我的面儿 还那么贱。”刘艳不满地发着牢骚。 “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她们大多都不认识你。再说,那些人大多都有病——心理的,身体的。别跟她们计较这些。” “就像你是她们的丈夫一样……”刘艳自顾自地说着: “还不如回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呢。” “回家?回去干啥?接着去上班?” “你这留校一年也到期了,张局长还问我,你啥时候回去呢?上班有啥不好的?” “我这事业刚刚干出个眉目来,你就拖我回家?”张hong堡的嗓门突然提高了八度。 “气功能叫个啥事业?还不是下九流的玩意儿!”刘艳也来了气。 “下九流?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那我应该咋看你?不用眼睛看?” “你应该用心看我!”张hong堡耐着性子说。 “是不是你身边的女人都用心看你?” “又来了——我告诉你,她们不是用心看我,而是用心仰视我!懂吧?” “不懂!”刘艳顶了丈夫一句,倔强地背过身去,眼泪“唰”地一下流下来。 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但是,她还是以少有的耐心说: “宏堡,咱们回家,你回你的单位安安稳稳地上班,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咱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吗?我真就不明白了。啊?” “你不明白就不要说了!让我再回单位那是不可能的!再说,我回单位干啥?还去看人家脸色去?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是不是看我过两天舒心日子你就不舒服?” 那一夜,刘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丈夫竟然有些陌生了。 …… 在刘艳的眼里,自己的丈夫变了!过去的文弱内敛一去不复返了,代之而来的是霸道,刘艳已经完全不能理解张hong堡了!她觉得他像换了个人,有时甚至是不可理喻,简直让刘艳受不了。 “爸爸,今天你得陪我出去玩。”儿子小龙嘟着小嘴,对爸爸要求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hong堡讨厌任何一个人用命令式的口吻对他说话。今天即使是儿子,也不例外。 “不行!爸爸没有时间。别跟你妈一样的,爸爸有自己的事业,让你妈陪你吧。”张hong堡的口气不容商量 “啥事业?不就是你那下九流的事业吗?还以为自己是干啥的?”刘艳明显在斗气。 “我先走了,我还有个重要的事!”张hong堡强忍着,极力躲避着刘艳的锋芒,他不想再与她吵吵,这种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 “啥重要事儿?不就是给这高干治病、跟那领导聊聊大天儿吗?别老以为你自己像个啥人物似的,不就是人家随叫随到的一个被耍的猴吗?我就不明白,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非得愿意当个耍猴的。” “你——”刘艳的一席话戳中了张hong堡的痛处。 “你啥啊,你!我说的不对吗?只要是有眼的都看得出来!” “你说得都对!我就是一个耍猴的!也是一个被人耍的猴子!这样你满意了是吗?那你还跟我干啥?跟个猴子干啥?” “我跟的是张hong堡,是个人!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回家,好好过日子,要不,咱也别过了,直接离婚!”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还就告诉你——张hong堡已经不是人了!他就是一个耍人和被人耍的猴子!你不是也瞧不起他吗?好,你给我滚!远远地滚!” “滚就滚,你有啥可稀罕的?!” …… 为什么会这样?尽管刘艳在心里无数次地问自己,但她从没有认为自己有错! 她觉得从前与丈夫的触手可及突然间就被一种隔阂拉大了距离,而这种隔阂形成的障碍就像天上的王母给牛郎织女设下的翻滚的天河水一样,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对他尽管还有百般的爱,千般的怨,还有万般的留恋,但却没有恨,对自己曾经付出全部,爱过的男人,她恨不起来,尽管现在或以后只能在远处,更远处,牵挂地望着他……昔日恩爱随着日子,风一般地飘逝了,任凭她怎么眷恋,怎么想要死死地抓住不愿放手,它都一去不复返了!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托尔斯泰说过的这句名言,张hong堡痛苦地感受到了。这个在报纸、电视、新闻里的名人名家,在外俨然的“人上之人”,人们眼里有大能的“神”,对于自己和刘艳这么短命的婚姻,同样是痛苦!同样也很无奈!但是,却也是一种解脱!等他完全平静下来,想起马克思给挚友恩格斯信中写的一句话——“对于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来说,最愚蠢的莫过于结婚生子,使自己被家庭琐碎的小事束缚起来。” 一九八八年八月,张hong堡和刘艳悄悄办理了离婚手续。 离婚对于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张hong堡的打击是不可言状的,他近乎玩命式地忙于工作掩盖内心的痛苦和焦灼。终于一直以来风风火火闯荡京华的张hong堡病倒了,发起了高烧,这可把李婷急坏了,她马上给龙林炎打了电话。龙林炎赶了过来,执意要送他去医院,张hong堡死活不肯,他怕人们知道他得病坏了自己的名声。龙林炎心疼地看着他,无奈之下,她只好找了一个医生朋友到张hong堡的住处,给他看病开了药。几天之后,在李婷的精心照顾下,张hong堡烧才退了,但还是打不起精神。 一场重病让张hong堡想了很多,他知道,虽然离婚好像是他和刘艳一气之下的率性而为,但限于两个人的观念和追求已经大相径庭,也是早晚的事。大概自己以后结婚的可能性不大了,因为家庭也是一种束缚。他清楚,自己离上流社会还有不小的差距,也许正像刘艳所说,自己通过气功这个行当想晋级上层只能被耍猴,抑或自己的出身也决定了自己可能永远无缘上流。 在小院里闷了几日,他还是放心不下工作。来到研究所,大家都围拢过来,虽然他们不知道张hong堡得了病,但几日不见,觉得分外亲切。在众人的关心中,张hong堡渐渐恢复了元气,他想明白了,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道,有了名气,有了人脉,有了队伍,无论回呼玛还是回钢院,都不如这个起点高,虽然自己可能被耍, 但自己也可以耍人啊!天生我才必有用,要与天公试比高! 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分别给张局长和龙老师打了电话,请他们帮忙保留自己的工作身份。张局长还是对他很惋惜,劝他回头;而龙林炎也答应给办继续留校。打完电话,张hong堡也不禁为自己的退路自嘲地笑笑:“也许没什么用?!管他呢!” 在气功大潮中,各个气功门派出于竞争的需要,再加上媒体的导向和宣传,特异功能几乎成了气功的代名词。所以当听说或面对一个气功师的时候,先得打听或了解一下这个大师有没有特异功能?这几乎成了人们判别大师们功力高低强弱的一个重要而唯一的指标!哪怕仅是听说的、传说的,人们都还是愿意去相信这种不实!或是抱着不知所以的神秘和诚惶诚恐来调自己的胃口。为了迎合大众的口味,更准确地说,是为吸引更多的人来关注和学习zhong功,张hong堡和大多数气功师一样,无论在打出的广告内容里还是与门外人的接触中,他都会有意无意显示、强调、夸大或暗示自己有很玄妙的特异功能!他愿意人们以一种崇拜神、敬畏神的眼光来崇拜和敬畏他!说来也是,一个从偏远小地儿只身来京的、毫无背景的年轻人,不用些手段,技巧和方法,如何能在这泱泱且背景复杂的京城立得住脚跟呢?直到王桂爱的出现,张hong堡才觉得轻松了一些。 王桂爱是八八年七月师从于张hong堡的。乍一看,这个人胖墩墩的,短发,小眼睛,矮个子,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在几次面试之后,张hong堡就认定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徒弟将会对他的事业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张hong堡内心暗自狂喜不已!显然,王桂爱就是张hong堡期待已久、幻想已久和盼望已久出现的人!但是,王桂爱的形象却很难入张hong堡的法眼。不过,这倒有一个好处——如果这师徒俩都是属于俊男靓女型的,整日的在一起东奔西走地作报告,肯定会惹人非议,可现实情况是这师徒俩,虽是一男一女,却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又屯又土!省去了人后的许多口舌和遐想。张hong堡不完全是个以貌取人的人,省略了对王桂爱外形的评价,对于她的功能,张hong堡是完全看好的!看着胖胖的王桂爱,张hong堡想:自己对外虽然大讲特讲特异功能,但是许多还是无法做得出来的!王桂爱的出现正好弥补了我的不足!不管别人说真说假,只要有人信就行!这一下,再也不用担心别人问起自己有啥特异功能了,这徒弟都能做到的,都能会的,师父还能不会吗?徒弟的本事可都是师父教给的啊!想到此,张hong堡不禁哑然失笑——真是天助我也! 从王桂爱加入之后,身为师父的张hong堡很少再显示或提示自己有啥特异功能; 所以,才有了后来他的另一女弟子严婵娟的那番话——“师父(指张hong堡)本身并没有多少功能,但能开发他人的潜在功能,使没有功能的人出功能,使小功能的人出大功能,使单一功能的人出多层次、多种类型的功能。这,被称之为‘佛眼功’。”当然,这也是后话。 如果说在此之前,张hong堡无论办班讲课还是作报告,主要还是靠功理功法取胜,那么将王桂爱纳入麾下之后,张hong堡则如虎添翼,王桂爱的现场示法大大增强了报告会的影响力,自此,zhong功的报告会就形成了演讲配合示法的模式。随着到处示法,王桂爱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她也渐渐骄傲起来,也是,谁让你们没有我这么大的能耐呢? 初识阎庆新 随着学功的人越来越多,仅仅靠张hong堡一个人讲课是忙不过来了。龙林炎小心翼翼地建议是否可以培训一批一部功教师,结果惹得他勃然大怒: “我又不是干不过来,再说,让谁教能达到我的效果?!” 最后还是符书记打来电话,劝导他说: “事业干大了,就要培养后备力量,一部功让别人讲,你可以讲更高级的功法嘛。” 张hong堡听了为之一振,就是啊,虽然更高的功法自己心里还没谱,但不就是拿来主义,天下功法一大编嘛!他把龙老师叫来,吩咐她,集中精力尽快拿出一部功教师培训讲义。 一九八八年下半年,张hong堡开始亲自主讲zhong功一部功教师培训班(后称二部功)。在开场白中,张hong堡讲道: “有人讲,中华民族想要振兴!怎么振兴呢?还有,两岸怎么统一呢?用中国文化统一,用中国的文化振兴中华。听起来好像有一定见地。但仔细分析一下:你用道家的思想来统一中国,振兴中华,这行吗?用佛家的行吗?或者说,用最普及 的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纲五常、伦理道德,能行吗?你把那些三纲五常、仁义道德拿出来作为现代社会民族统一的一种途径,作为民族振兴的一种思想,这能行吗?肯定不行!…… 历史把这个重任交给了我们zhong功,万法归宗,归到zhong功。不是简单的功法上的归,你看,我们zhong功文化体系,它的哲学思想、生命科学思想、实业管理思想都不是简单的气功这点东西。佛、道、医、儒、武的哲学思想、办事的方法,这里全都有。东方的易理象数框架的东西,这里面有。西方呢,现代科学文明,老三论、新三论这些东西,我们这里都有。天、地、生、数、理、化的最新研究成果,我们这里都有,西方的哲学思想,费尔巴哈的,黑格尔的、马克思的,列宁的,加上现代东方的一些哲学思想——毛泽东思想,我们这里都有。” 就这样,zhong功不再是单纯的一种气功功法,而是掺上了文化、哲学甚至政治味道!而这味儿,既是契机!也是风险!对于这些,张hong堡很明白!自己和zhong功就像上市公司的一个很小的下属单位一样!他想借助着头上的上市公司,想借助当下的机会和舞台,赌一把!搏一搏!他已经不甘心仅仅做一个气功师,他要借助气功进入文化乃至政治领域,所以他经常讲,气功仅仅是一块敲门砖! 时令已入一九八八年的深秋,张hong堡早已随着zhong功走出北京。海淀气功科学研究所的业务量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已经忙不过来了,除了办班讲课,正常的管理无暇顾及,已经从钢院退下来并全身心投入的龙老师虽然能做一些工作,但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他想到,既然是搞实业就得招入企业管理人才。但是,到哪里去找对自己可靠的人呢?亲不亲,故乡人,他想起了自己在东北夜大的同学,现在山东泰安搞广告公司的陈文彬,就邀请他来北京共同干气功实业。陈文彬对企业管理可不外行,而且有实际操作的经验,但是一听说是搞气功实业,不免有些怵头和为难了。张hong堡给他打气说: “实业那,还有啥两样么?搞经营,就要追求利润最大化,抓管理,不让钱跑了不就行吗?有啥不懂的?” 陈文彬一想也是,又忐忑地问道:“气功这行能干长吗?” “放心,咱们上面有人,再说,咱就是做一个实业,只要合法经营,咱谁也不怕。”张hong堡自信地答道。 “那就去吧。”陈文彬半信半疑地应承了下来。 从此,陈文彬就步入了zhong功,成就了日后的大名鼎鼎却又狼藉满地,褒贬不一。包括龙老师在内的大部分员工和陈文彬相处下来,觉得他不仅英俊潇洒,还不乏东北男人的干练和豪爽。但是,恃宠而骄的王桂爱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作为管理者的陈文彬放在眼里。因为,对于整日跟着张hong堡到处示法的王桂爱来说,她啥人都看不上!是啊,任何一个男人,在张hong堡的照人光彩下,怎能不黯然失色呢?王桂爱的眼里只有师父张hong堡,她只服这一个人管!其他人在她看来,屁都不算一个!只有敬着她的份儿!师父宠着她,惯着她,也护着她,这个,她自己心里有数!谁让她是zhong功门里独一无二的人物呢? 一九八八年十月十日,张hong堡带队回东北传功,到黑河、呼玛和山河农场,风风光光地转了一圈,此行被拍摄剪辑成了《一个现代神话》的纪录片。他早已将这片曾经抛洒过汗水,收获过爱情、友情和事业成功的土地当作了自己的故乡,而他真正的故乡——充满灰色记忆的鸡西却被远远抛在了一边。 久别的白桦林,黑土地,还有熟悉的乡音都使他感到分外的亲切!这才算真的放松!连呼吸都觉得这么舒畅!回家的感觉太好了!然而,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想到这儿,张hong堡的心头掠过丝丝的悲凉。 “宏堡,怎么几年没见你就成了大师了?真的假的?” “你说真的假的?” “可不真的咋的?那报纸,电视上到处都是,你没看见啊?” “咋的,又长个儿了?咋看着比以前高了?” “净瞎扯,都多大了还长个儿?” “烫头发显得呗。” “穿的衣冠楚楚的,跟个人似的,显摆啥呀?” “嗨,你说话注意点儿啊,人家现在可是气功大师了!” “啥大师不大师的,能把我怎的?” “还能把你怎的?宏堡,一会让这小子头疼!” “哈哈……” 久违的兄弟情,让他心里很踏实。但是他似乎更喜欢被市领导老局长众星捧月般的围绕着吆五喝六,即使虚伪透顶,充满羡慕嫉妒恨,却让他深深的感受到出人头地衣锦还乡的畅快淋漓!一个党委副书记和气功大师相比算个啥!人生何所求?不做人上人誓不罢休! …… 一九八八年年末,张hong堡收到了几封信,其中三封是出版社要编辑气功家传略,来信索稿,张hong堡不感兴趣。还有一封信,是北京科学院要编一本《北京百科辞黄》(科学卷),要求介绍北京海淀气功科学研究所。龙林炎在旁边介绍说:“这类书都是拉赞助的。你看我们应不应?” “就是花几个钱的事,干嘛不应?!我们就是要花钱出名。名气大了,学功的人更多,我们就能挣更多的钱。” 张hong堡黑着脸不满的说,临走还甩下一句话:“真是愚蠢!”龙林炎无奈而又机械地答应着。 再有一封是成都科学技术服务中心的邀请书: “……传统医学和现代科学的结晶——中华养生益智功,对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对知识分子及脑力劳动者养生防病和治疗有着重大意义,为了推广这一成果,促进气功学术交流,我们特此邀请贵所张hong堡同志于3月中旬至4月中旬来蓉作报告,并同时举办学习班。” 看完这封信,张hong堡又高兴了,他继续用手敲着桌子上面的信,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全屋子里的人说: “看看!他们把‘zhong功’作为传统医学和现代科技的结晶,多有眼光!这算是沾着边了!既然成都科学技术服务中心对zhong功有这么高的定位,在那里就一定能打拼出一片新的市场。” 一九八九年三月中旬,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成都广播电视局、成都科技服务中心、四川中医学院骨伤科门诊部联合邀请张hong堡到四川传功一个月。 短短一个月,又是作报告,又是办班,他的种种传闻被越传越神。要说收获,在张hong堡看来,经济收入倒在其次,主要是收纳了几个骨干,这为日后建立四川 市场奠定了基础。但在他心里觉得更重要的是认识了阎庆新。 初识阎庆新,张hong堡对这个四十岁出点头的职业女性并无多少特别的好感,只是觉得不陌生,还有些熟悉,可能她的干练是与母亲杜合和前妻刘艳的泼辣有些相似之处吧,张hong堡心里这样想着,不觉地笑了笑。但是,这个人身上表现出的,还有女强人的大度!这一点,令张hong堡颇为欣赏。而阎庆新看见张hong堡时,却不止是这些。 出身于高干家庭的阎庆新,中学毕业后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张家口外语学院无线电系选中,之后在总参三部工作近十四年,期间曾参加出国派遣训练。从部队复员后,到地方任成都广播事业局的人事处长,办公室主任等职。从小到大,她接触的大多是火药味十足的老爷们儿,说起话来糙声糙气,除了争争斗斗,就是勾心斗角。而当阎庆新见到这个在北京很红的气功师,感觉他仿佛是一股清流,直接流到自己的心里……这个人仿佛与争斗无关,与江湖无关,尽管数年以后她才明白,这个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江湖与争斗!但是那时候的张hong堡说话语调缓和,清秀的眉目间甚至还隐约着一丝羞涩,他侃侃而谈,这更脱俗出他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好一个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啊! 张hong堡察觉出阎庆新异样的目光和神情,他矜持着,佯装不知。从北京知青宋书娟到刘艳,再到沈阳的若玉,遭遇了这些情感的无奈和打击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感情看淡了。他的心里再也没有可装的人了!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一种苦!一种男人的苦! …… “当时我没去学功,你讲课时,就忙其他事了。拜师那天晚上,我就要往里进,可把在门口的人说不是zhong功弟子的不许进,这我才发现还有个名堂。才觉得这个行业和其它行业有一种不同的特殊性。当时真是没有悟性,不让进就算了。” “所以,就错过了第一次?” “是啊,后来,第二次拜师我才参加。” 阎庆新和张hong堡笑着说起自己学功前后的事儿,他听着不紧不慢地搭上一句。他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学功。可以说,能够触动张hong堡的女人不多,即使是有,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但是阎庆新却真的让他心动了,可让张hong堡心动的,不是她的容貌,更不是她对自己表达的情意,而是这个女人的社会活动能力和人脉!这是他最最看重的!因为他需要!他开创事业的需要!他觉得这样的女人可用!张hong堡明白,抓住这个人很重要,抓住她就可能抓住这一片。 当温柔不再是一种私人产品,而成为一种手段的时候,使用者就变得很可怕了。 其实,当初阎庆新不是来学气功的,因为是她弟弟他们单位请张hong堡来的,她弟弟就请她帮忙搞宣传。她原来对气功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在见过一面之后却对张hong堡大感兴趣!之所以学功,不夸张地说,纯粹是因为张hong堡这个人!她不想与他有距离,她要接近他!要与他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和话题!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气功师,让阎庆新心里明白自己遭遇到了什么,那就是历来被她嗤之以鼻的——爱情!这个一向都十分谨慎与理智的女人,这次却无论如何也理智不起来了。 阎庆新属鸡,一九四五年生人,比一九五四年出生的张hong堡整整大了九岁。只是她保养得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张hong堡学过易经,很讲究人和人之间的生克制化。他推算过,自己属蛇,在四柱中地支为巳,阎庆新属鸡,在四柱中地支为酉,巳酉合金,属鸡的正是能帮他的。包括已经在北京的陈文彬也是属鸡,这二人后来被称为zhong功两大帅才。 张hong堡回北京了,阎庆新的心也空了。不过她相信他会回来!毫无由头地喜欢上一个人让阎庆新自己都觉得很滑稽,很可笑,有些不知所措和晕头转向! “为什么?为什么啊?”她不断地问自己。 “不为什么!什么都不为!”她这样回答着自己。 “那你这是干什么?”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嘛。” “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怎么会知道?!” “总归得要有一个理由吧?”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 《大话西游》真是个魔!里面的经典台词都成了精!居然可以自己穿越到世间来了! 穿越到阎庆新的心里! 想办法避税 五月中旬,眼见着龙林炎调动了一切可能调动的力量,历经半年时间,气功大学在北京还是批不了。看来在北京是无望了!学习过五行八卦的张hong堡知道,自己从东北艮地来,从命局来看,西南坤地才是真正的财宝福地。本来执拗于继续在北京大展手脚的他,不得不调转方向,计划下个月再去四川。既然京畿重地容不下自己,那不如找个世外桃源,四川山清水秀!也不错!张hong堡给阎庆新打了电话: “我需要这样一个地方,你看看那边有没有……” “好的,你说!” …… 阎庆新放下电话,就找朋友去打听……只有几天,她就回电了: “师父,我找过了,有个地方环境很优美,气场特别强。感觉上像自己的家一样。” “啊,这就好!我尽快过去看看。” 阎庆新只跑了两次,就说好了。合同的草稿都写好了,就等张hong堡来最后签字生效了。 刚刚进入六月份,张hong堡紧着处理手头的事情,随时准备着启程。他实在是太兴奋了!在北京努力了很久没实现的,在四川竟然十多天就搞定了! 六月三号晚上,张hong堡动身前往四川。 坐了一夜的火车, 张hong堡到了成都。当阎庆新看见张hong堡一个人出了站台,把她吓了一跳,她急忙迎着他跑过去,她已经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 人的那种快乐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怎么不带几个保卫呢?成都太乱了。” “北京更乱。” “这太危险了,万一有个啥事,都——” “好了,别担心!我这不挺好的吗?不会有事儿的,你忘了我是谁了?” 被张hong堡这么一说,她到真是不那么紧张了,不过还是嗔怪了一句: “你办事总是让人揪着心。” “你不也是一样一个人出来的嘛。”张hong堡安慰她。 “嗨!你不知道,刚才可险了!今天早上,我特别找了个部队的朋友,一开始答应出车,后来又怕烧军车,就不出了。我又找了个朋友从单位偷偷开出一辆小车,就我和司机两个人。路上到处都是一伙一伙儿的人,中间被一伙人强行拦下,也不听我们说,就掀车,说‘官倒官倒’,就把汽车掀起来了,右边轮子腾空,只有左边两个轮子着地。就要点火烧汽车了。当时把我吓坏了。我偷偷让人把车开出来,真要烧了,我到哪儿拿钱赔?”阎庆新急匆匆地说着: “我急中生智,功到用时方知有,我说‘师父保佑我!一定要度过这个难关!我就觉得好像你在讲,没事。于是心马上就静下来了,我把记者证也掏出来了,这时,一个好心人给说了两句话,他可能是他们的头头。这样就把汽车放下来了,那人还说,不准往前走,往后退!我们赶快上车把车子开回去了。我再也不敢找车,骑自行车到车站,这不,找了个出租车才把你接到。”阎庆新一口气讲完刚才冒险的经过,又忙不迭地问: “你知道喔噢?” “我知道了,没事。” 刚才阎庆新的一句‘师父保佑我’,让张hong堡明白,他已在她的心里成了神! 看着表情淡定的张hong堡,还有些紧张的阎庆新在心里赞叹道: “还真有临危不惧的人啊,太有魄力了!” 稍事休息,六月四号下午,阎庆新和124大院的邱科长就陪着张hong堡赶到了道教圣地青城山后的幽静山谷之中。从都江堰到中兴镇,再到金井村,山路蜿蜒向上。 “好一块风水宝地啊!”张hong堡不觉赞叹道。 “怎么好?说说看。”阎庆新笑着问他。 “这可是五龙饮水之地!是卧龙山脉!一到这里,心霎时就平静了!就像多年的游子回到家一样,太难得,也太久违了!” 张hong堡的感叹让阎庆新很是感动,她知道,表面上风光无限的他实际上内心已经厌倦了所谓上流社会的喧闹和繁华! “你再有名也就是人家随叫随到的一个被耍的猴,撑死了你还是个弼马温!” 他突然想起刘艳刺耳的话。 “也许她说得对,在大人物眼里,气功再“神”终归还是下九流。还是要回归山林的。” 张hong堡望着山谷感叹着。他这时才有些明白了古来佛道大德所以“云深不知处,长居山野中“的妙处。 “将来在这里我就是王,就是圣,有事你们就得来山里拜见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呼来喝去。” 仲夏季节,四川盆地难得的艳阳高照,即使是下午五点多了,也让人觉得有些燥热。世代居住在金井村六组的村民周观云正光着膀子,在自家门前的石孟江河中挖沙淘金。 “老周,淘金呢?”邱科长招呼着: “今天咋样?淘金多少?” “唉,今天一丁点儿都没淘到!”周观云失望地叹了口气。 张hong堡凭着自己在金矿局多年的经验,手指周观云淘金木船附近的一堆石沙说: “那里面有黄金。” 周观云苦笑了一下:“我上午才翻过那堆石沙的。” “你去淘一下嘛。” 张hong堡坚持说。 为了给初次见面的客人一个面子,周观云半信半疑地有些不情愿地再去淘那 堆石沙,结果不过十来分钟,淘金木船上竟留下了6克多沙金! “怪啊,好生奇怪。真是有金啊!” 周观云惊喜地望着自己手里淘到的金沙, 高兴地对旁边的两个人说。 “哈哈哈……”看着周观云惊奇地神情,邱仕木和张hong堡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我就是干金矿出身的,这点专业的手眼还是有的。” 一直跟随在身旁的阎庆新更是佩服的看着张hong堡,她可不认为张hong堡露的是专业水平,他太谦虚了,分明是特异功能。 …… 踏勘完毕,绕了好远的路才回到成都。因为到晚上,出租车也开始被烧了。到处是烧剩的铁架子。 第二天,在阎庆新的安排下,张hong堡就和部队留守处草签了协议,顺顺利利把占地四十六亩的124大院拿下来了,他们都很高兴。阎庆新感谢张hong堡对她的信任,张hong堡也很欣赏她的公关能力。看事办完了,张hong堡打算马上回北京。 “再多呆一两天吧,外边乱乱哄哄的。”阎庆新柔情挽留师父张hong堡。 “我那边还有些事急着要处理呢。” “就多呆一天!” “怎么?不干事业了?光儿女情长了?” “没有……” “过些天我不还得回来吗?再过俩月,等这边都安排好了,我就在四川不走了。” “嗯……” 成为大师以后,女人的投怀送抱和在大学进修期间清心寡欲的生活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尤其成名之后,张hong堡觉得他和女人的关系不再是感情问题,而是驾驭问题。虽然那些女性追随者对他的始发,是源于感情,可是,她们对于自己的虔诚和恭敬,还有她们在自己面前的顺从和卑微,越发使得张hong堡感觉自己高大和尊贵起来!他喜欢用这种大男子主义的气势来对待女人!从骨子里,他对女人有一种由来已久的鄙视与憎恨!她们越是对他恭恭敬敬唯唯诺诺,他就越觉得她们贱!但是对于那些愿意追随自己的女人,张hong堡不会把她们捡到筐里都是菜,他很清楚自己的俊朗外貌对她们的吸引力,更清楚要驾驭她们,就要从性上开始,因为有了性关系就是他的女人,她们对自己就更忠诚。性,是他同女人们之间远近标准的一种区分,甚至是作为一种恩赐,藏密的双修里不也是有此一说吗? 宾馆房间里,侧边的玻璃窗透进来的阳光,柔和了张hong堡的侧脸,萦绕着淡淡的光晕,瞬间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唯有他是最瞩目的,像一颗星辰!阎庆新感觉上有些恍惚和朦胧,那一刻世上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知道中国为啥在古代被叫做‘神州’?” “神州?是不是因为有太多的‘神’!?” “最起码和‘神’有不解的渊源。” 张hong堡说话的时候眼神偶尔瞟到她,这让她更加欣喜, “可为什么又没有了?” “共产党是讲无神论的么。” “毛泽东打倒了一切牛鬼蛇神,却被人树立成了神!你觉得可笑么?” “嗯,是有点儿。” “但是,你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阎庆新一直都很新奇张hong堡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不同寻常和过人之处,除了聪明、博学、有气魄,仿佛他的脑子时刻不闲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冒出新的想法, “从来也没想过。” “其实中国一直是多神文化,因为它从古以来就属于农耕文明。长期靠天吃饭、 依赖自然恩赐的小农经济特别需要神的呵护,万物皆有灵的思想深入人心, 什么灶神河神山神土地神等等,这些民间信仰才真正体现了人们真实的信仰生态——实用哲学。” “但是——”阎庆新刚想插嘴,张hong堡对她摆一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啥,真正的无神是在文革之后,毛泽东去世之后,人们心中的神倒了,对他的信仰也倒塌了,形成了空白期。但是当心中真的无神了,人们还真就受不了!心里还保持着有神文化的那种惯性,希望,追寻或者说期待‘神’的出现来填补……”阎庆新听得是晕晕乎乎,但对他的崇拜更加深了。张hong堡心里却很清楚,他没有说出来的一句话就是,我就是毛泽东之后的另一个人们需要树立的神! 六月六号张hong堡坐上返回北京的火车。 清高的阎庆新对张hong堡再也割舍不下,对他,究竟是佩服?是尊敬?还是热爱?喜爱?她自己也分不利索是什么!阎庆新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他在的时候,她很欢喜,他一走,她心中就空落落的,虽然她还有家庭,但张hong堡在她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正如张小娴所说——“爱情是一个一百年的孤独,直到遇上那个矢志不渝守护你的人,那一刻,所有苦涩的孤独,都有了归途。”但是,他是不是那个矢志不渝守护自己的人呢?她不知道!反正,她觉得他是她孤独的终结!他是她的归途…… 一个信仰无神的理性女人被一个引领有神信仰的男人所征服,这究竟是无神匍匐在有神的脚下?还是情欲输给了信仰?阎庆新没去想那么多,她也不愿意去想。但是在张hong堡看来,拿下这个女人,是他张hong堡决定性的胜利! 从四川青城山选址回来,张hong堡的心情一直不错!可是这几天,听说最近又有不少对海淀气功研究所偷税漏税的举报。张hong堡认为,问题是出在“钱”上。本来研究所就是自负盈亏,不挣钱时啥事没有,可挣到钱了眼红心气的人就多,想当婆婆的自然也就多。虽然海淀气功科学研究所挂靠在北京科技大学,属于民办科研机构,研究所每年向科技大学上交一定的管理费,好像不涉及交税问题。但研究所半教学半企业的经营性质,在实现盈利之后,交税也说得过去。可这个税,张hong堡是不打算交的。面对来势汹汹的举报,聚拢在张hong堡身边的身在有关部门的高 参出了点子,还不如申办公司,而且要办中外合资公司,在交税上,国家给予优惠,免三减二。 有了高参的点子,再加上各部门弟子的鼎力相助,中美合资的北京国际气功服务有限公司顺利申办下来了。这一下子就堵住了举报他“偷税漏税”的那些人的嘴,龙林炎直夸他棋高一着。作为一直跟随张hong堡创业的元老级人物,龙老师深知zhong功两年多以来的飞速发展来之不易,她是看着张hong堡成长起来的,她已经由开始的帮忙变成了甘于奉献的zhong功传人。虽然她历经政治运动,老于世故,但对于他,她是既崇拜,又喜欢,母性的慈爱让他的一切在她心里都是一个好,无论他的脾气还是他对其他女性的宠爱,以及对她的冷落,她甚至也不允许别人说他一个不好。她知道他忙,许多时候,她只是远远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如果偶尔接到他的一个电话,她会激动好多天。 七月,位于丰台六里桥小井的公司大楼租用到手。 空楼一座,黄沙遍地,院里院外杂草丛生,里里外外都需要收拾和装修,各种设备要购置。即使还是租的,可这里比起东升小学那几排平房可强多了,张hong堡要把这里经营成一个家。他亲自指挥和参加装修工程,同时他每天还要接待来访的众多人士,又要亲自讲课……就是有时忙得吃不上饭,睡不上觉,他也打心眼里高兴。虽然在北京建不了大学,但有了这个中美合资的招牌,有了地处北京的这座大楼,他顿时觉得高人一头!纵览气功界,他当占头把交椅! 十月,装修一新的北京公司正式营业。张hong堡站在三楼办公室里望着从大门陆陆续续涌入的人流,心里美滋滋的。 “你去向学员了解一下来公司学功的信息渠道来源,是在哪家电台、报刊上看到的广告,都整理好了给我!我们好把有限的钱,用在那个打出效果最好的单位的广告上!” “是,师父!” “还有,这一期学员用的被单之类的必备物品,你去前台和仓库核对一下,看够用不?要是这一期够用就别再买了。” “下一期呢?这一期人少下一期就不办了吗?” “乌鸦嘴!下一期再说下一期的,等收了下一期的学费再买。” “是,师父!” 员工哪里知道张hong堡的心思,为租用和装修北京公司,张hong堡花了他有生以来最大一笔钱,直花得他心疼,仿佛这院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连着他的肉。他这时才体会到葛朗台吝啬的原由,哎,挣钱不易啊!反正已经开门营业了,挣到手的钱能少花就少花,除了自己,这个大院里还有谁能给我省钱?! 学来的理论 这一天,张hong堡在公司四下溜达。到食堂时,看到地上有一个只被咬了一口的馒头。 “就这么糟蹋东西啊?这还不是大家大业,就开始造了?我今天非得找出是哪个小犊子干的!”他一下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让所有的员工都到食堂集合!”张hong堡喊了一嗓子。 上百号人都不知所措,不知为啥突然集合。张hong堡举起手里那个馒头,问: “这个馒头是谁扔的?” 大家面面相窥,望着气哼哼的师父,开始议论起来: “不知道啊。谁仍的?谁啊?” “说,这是谁扔的?不行,这不是欺师灭祖吗?” “是谁惹师父生气,是谁扔的,说!” “师父,我发誓,不是我扔的。” …… 扔馒头的人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儿,他叫李庆福。开始本想站出来承认,而且他还想说: “师父,是我,我今天心情不好,我以后改。” 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错了,又很难为情。 “要不一会等大家散了,我再去找师父承认?” 他正犹豫着,气氛就变了,众人的指责和愤怒让他不能站出来,也不敢站出来了。而且,他也很忿怒,心想: “有啥啊?不就扔个馒头吗?欺师灭祖!这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想扔就扔!管得着吗!真多事儿!” 他横下心来,说啥也不能承认!就算当时有人指出是他,他也不会承认的,打死他,他也不承认! 张hong堡见没有人站出来承认,更加来气了,心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就不信,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连个弟子都整不了。我还咋当大宗师?” 面对眼前的群情激奋,张hong堡平静了一下,刚才严厉的口气也缓和了许多。他摆了摆手说: “馒头这个事儿,我相信他也是无意识的。你们这些人当中,不见得有人挨过饿……如果我们每人每天每顿饭扔一个馒头的话,大家想一想,这是一个啥样的问题?“养不教,父之过,徒不教,师之惰”,发生这种事情,是做为师父的我对大家督导不够,我来负这个责任。” 说罢,张hong堡张嘴就吃!大家都愣住了!李庆福也惊呆了!那可是在地上滚过,被自己用脚踢过的脏馒头! 李庆福受不了了,他真受不了了,跑出来一手死死地把住张hong堡往嘴里送馒头的手,就势给张hong堡跪下了,哭着说: “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张hong堡喘了一口气,心里说: “终于有人承认了!” …… 从北京公司筹备乃至开业运营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实际上一直是陈文彬在具体管理,跑前跑后。看着因到全国各地传功,大部分时间不在北京公司的张hong堡只要一回到公司,就事必躬亲,陈文彬开始是很佩服的,但时间一长,他从管理的角度又觉得张hong堡似乎有些做秀。一代宗师,何必这么婆婆妈妈的,这些小事有自己来管就行了。 到北京协助张hong堡已经一年半了,开始说的合作已经渐渐不提了,只剩下执令,陈文彬有些憋气。但他看到公司大把大把地进钱,zhong功已经发展到全国二十多个省、上百个城市,年收入已达上千万,又觉得很有前途。 陈文彬一直没有拜师,也没有完整的学过zhong功的一二部功,他认为没那个必要,自己做好管理就行了。但他对张hong堡的经营决策还是比较佩服的。 “只要老张决策得对,跟着干就行了!”陈文彬劝慰着自己。 北京国际气功服务有限公司,就其经营范围——中国气功的演出、培训、保健及相关服务而言,与任何一个社团性质的气功组织没有什么区别,但张hong堡让zhong功挂上了公司的招牌,就使得它不受国家对于社团管理的限制,也撇开了国家对于中医药的管理。这样,既避了税,又减少了麻烦,张hong堡为此很得意。 一九八九年十月十九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布《关于加强气功医疗管理的若干规定(试行)》,明确指出,这一规定仅限于“对他人传授和使用气功疗法开展的医疗活动”。 “这是要规范气功管理啊?我们公司怕是会受影响。”陈文彬说。 “没事。如果不以“医疗”的名义进行气功活动,不就不属于这个规定的管理范围吗?比如说“硬气功、武术气功和特异功能”。”张hong堡说: “想管,又不会管,这么不统一和模糊,根本不碍事。” “可是咱北京公司开设的气功门诊——” 没等陈文彬说完,张hong堡就笑了,回答说: “这还不简单!改成‘内部保健室’,开展特异功能保健服务或特异功能服务。 这样,名称一改,管理部门就无能为力了。” “对啊,多简单的事儿啊。我咋就没想到呢。”陈文彬也笑了。 陈文彬的话,让张hong堡老大的不痛快!咋地?你还想和我平起平坐啊?没拜师就是不行!对我连zhong功门内最起码的尊敬和规矩都不懂!还以为和以前一样,和我是拍肩膀的兄弟呢?那是以前!没见别的弟子都对我毕恭毕敬的吗?你自己也不主动要求学功拜师,这还非得让我当做要求提出来?你也有点儿太不懂事儿了吧?我不会要求你拜师,我就看着你要等到啥时候? 张hong堡见招拆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打擦边球。曾在山河农场总场担任宣传干事及以后在金矿局局党委工作的他,深谙政策执行艺术。对于气功这样一个新鲜事物,国家的政策法规还是很不健全的,也在摸着石头过河。要想干成一番事业,张hong堡懂得,有政策,就绕着干,没政策,就甩着干! 北京城区西南部小井甲六号,一座三层新建筑,就是北京国际气功服务有限公司的大楼,楼顶树立着“国际气功”四个大字,远远就可以看见,非常醒目。张hong堡很喜欢这个新家,他住在三楼,三楼专门间隔了半层给他专用,从二楼往上都是铺的红地毯,尽显华贵。五道口海淀气功研究所和自己住的那个小院,他自此就很少去了。 虽然在北京,可他常常想起阎庆新,他忘不了这个对他很温柔体贴又尽显忠诚的四川女人,他喜欢她那像红透了的柿子一样成熟女性的芳香,和像压弯了枝头的果实般的对他的低眉顺从。各地的传功邀请不断,让他脱不开身,但无论多忙,他和阎庆新每天必通一个电话。 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但这个时间对于忙碌的张hong堡算不上晚,他已形成了习惯,忙到凌晨一两点也是常有的。和往常一样,他还处在兴奋的工作状态中。推开宿舍的门,他低头换上拖鞋。咦,怎么自己的鞋旁边还有一双女人的鞋?他抬头往床上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张hong堡愣住了!一个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女人躺在他的床上,神情和姿势都充满惊艳和诱惑……以至于让这个久经风雨的人竟一时没缓过神儿来。瞬间,张hong堡的脑子里闪过几个疑问——是谁?胆子咋这么大?会不会有病?被粘上咋整?是不是圈套?是谁派来的?短暂的犹疑之后,他还是笑纳了弟子的奉献…… 清晨,公司大院里播放的鸟鸣声让他苏醒了,他一直为自己在中央广播电台上万本磁带中亲自选定的带功音乐而自豪。他伸了伸懒腰,睁开眼睛,宽宽的大床上除了他,旁边空无一人。他恍然记起昨夜的疾风暴雨,想必得了自己的加持,她满意而归了。若干年后,他在被自己俘获的一个个女性面前仍然毫不顾忌津津乐道于这深夜不期而至的“白条”。“白条”让他尝到了名人效应的甜处,李婷在他心里越来越远。当然,他不会仅仅以性爱来解释“白条”现象,习惯于整体思维的他必须将白条和修炼结合起来,这不光是单向加持,更是双修,是通往性力的捷径。这样想着,他心安了,他不知道的是未来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很远很远....... 一九八九年年底,林清泉出版了《灵魂学手记》。张hong堡偶然看到之后,觉得很受启发,尤其是书中提出的阴阳物质的思想,让他大为折服。 “《易经》中的阴阳学说思想认为宇宙中一切事物。都有阴阳两个矛盾对立的方面存在,从自然物到生命体,没有一处不存在阴阳对立统一的现象。 如果把我们熟知的物质叫做阳性物质,那么必然存在着与它对立的另一种阴性物质。这样,阴阳两类物质正好组成宇宙的物质总体。 猜想—下阴性物质的特性将是有趣的。 (1)如果说它是“超光速粒子”的话,那它的“粒子”含义绝对不相似于已知众粒子,否则它又应列入粒子的行列而成为阳性物质的小兄弟了。我们还不如假定它是—种信息波,指它具有超光速的波动性,即它的运动速度光速是下限。 (2)光的波动性告诉我们,有媒介才能传播光波。宇宙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作光波的媒介呢?以前有人提出一种“光媒介以太”的观念,可是“以太”又是什么呢;巧得很,我们又来假设这种媒介物质就是阴性物质——信息波组成的海洋,光波就是在茫茫“宇宙海”里由阴性物质传播的。于是得出另一结论:阴性物质必定充满宇宙空间,却又不占有空间位置。因此它没有大小体积概念。 (3)可以推导出它的第三特性是没有重量概念,故不服从万有引力定律以及其它运动力学定律。它任意穿透第—物质,游弋于宇宙或渗透于阳性物质之中。” 精彩!实在精彩!阴性物质不就是过去说的“神”吗?!但被林清泉用物理学语言描绘出来,真让人拍案叫绝! 历来主张兼容并蓄的张hong堡毫不客气地将阴阳物质思想纳入到自己的zhong功文化体系之中,他觉得自己的思想越来越成型了。 “我早就说过,我是搞文化的。” 张hong堡自我感叹和惊喜着。 纪一对于张hong堡来说,可是个贵人!因为若不是他写的那本《大气功师出山》,张hong堡就不会一下子红遍大江南北,更不会一下子从人变成神! 纪一是位作家,原名姬学统。按他自己后来在《健康革命》宣传材料里说的,他是个32岁的瘦老头,身体状况一度很差。因为风湿性心脏病要做手术,他很害怕,经朋友介绍学习zhong功。自负小有名气,他不甘心在六里桥听张hong堡弟子的鹦鹉学舌,要学就学顶尖的。当时,张hong堡正在密云传功,于是,纪一从六里桥追到密云,仅听一课就入迷了。于是接连听下去。碰巧的是,学功期间他和张hong堡住在同一个招待所,而且是斜对门。晚上,他觉得机不可失,遂自报家门拜访张hong堡。经过交流,张hong堡说他很有悟性。纪一要拜师,张说,不行,你学好了,以后可以拜。 第二天,纪一和张hong堡共进早餐,他问: “我从报刊上看到不少写你的文章,怎么没有人写关于你的书呢?” “悟性不高的人是写不了的。” “我能吗?”纪一毫无思索地追问。 “你能!”张hong堡肯定地回答道:“我昨晚把你的《非权力影响力》看了一遍。”“ “我想我一定能!”纪一兴奋地说。 经过zhong功一二部功的学习,再加上张hong堡的亲自点化,平时缺乏锻炼体弱多病的纪一不仅没做手术,还像吹了气似的换了一个人,他很庆幸自己迈进了zhong功的大门。于是张hong堡的种种神迹出现在纪一撰写的《大气功师出山》一书中: 张hong堡的的汽车在长安街上行走的时候,长安街上的红绿灯都变成了绿色; 张hong堡大师的汽车没有汽油了,他就让司机跟着前面的汽车走,张hong堡一个意念过去,没有油的汽车有了油; 张hong堡根据戈尔巴乔夫的头上的胎记,“准确”地预测了欧洲局势…… 据纪一后来吹嘘,《大气功师出山》发行千万,影响力很大。盛名之下,也就没有人考证这些神迹的真假了。反正这些只有气功爱好者相信,受过现代科学训练的理性人群是不会相信的。 在北京国际气功服务有限公司成立以后,鉴于zhong功业已推出的一二部功所产生的巨大反响,张hong堡一直酝酿着要展开更大的宣传攻势。临近一九八九年年底,北京公司和海淀研究所共同在《气功与科学》等杂志上推出了zhong功八部功法的整页广告。 “中华养生益智功简称zhong功,融佛、道、医、儒各家气功于一炉,博采众家之长,自成体系,由“九妙法门”、念力训练﹔定力训练、慧力训练、灵力训练、法力训练、性力训练、神通神变八部功法组成,迄今为止全国有800多万人习练...... 截止这份广告首发之时,张hong堡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推出几部功。他对自己的特异功能是心中有数的,自己尚且不具备多少神通和神变,何以传授他人。再说,按功夫界历来的规矩,涉及到神通神变是要择人而授的,宁可失传也不误传,根本就不是可以大面积传授的。 这份极具诱惑力的广告将zhong功的声望推向了一个巅峰,也在广大气功爱好者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时间这些登载zhong功广告的杂志洛阳纸贵。 “有些哗众取宠了!” 张hong堡顾虑地说。 “广告嘛,要的就是效应,这就是宣传之道!” 阎庆新不以为然,因为这份广告就是她亲自设计的。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虚假广告的传播所造成的狂热,使人们身心俱损! 赏识阎庆新 转眼之间,时间到了一九九零年。一月十九日晚上,北京国际气功服务有限公司三楼的会议室,进京参加三、四部功学习和开会的四川zhong功骨干阎庆新、牛家学等正在聆听张hong堡的指示: “……九零年工作的重点,在西南在四川……也就是说,我们九零年抓两件事,一个是通过度人,发现人才,尤其是处级以上干部、或者讲师教授中上层干部,办学、办基地,必须有人才;二是筹集资金,办事没有钱不行。但是,在四川筹集资金,创收,我个人不要一分钱,也不往北京带一分钱,在西南在四川的创收就用于在四川建立基地,建立研究机构,建立学校……” 在这个三四部功班上,北京国际气功服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陈文彬与成都zhong功辅导总站站长阎庆新首次相见,虽然他俩对彼此的名字已经都非常熟悉,但照面还是第一次。也许是由于时间的关系,两个人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陈文彬只是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隐约觉得这个人城府很深,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就望穿的人;他觉得她一层层包裹得太多,也不知道里面包裹的是啥玩意儿,而且对方似乎平和的目光里透着审视和傲慢。他想提醒张hong堡,南方人心眼太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大家同是弟子,可阎庆新却表现出明显的自我优越感!无论大家聚餐还是工作,她都会径直坐在张hong堡的身边。以前,只有龙老师才有这种优先权的,龙老师的贡献有目共睹,她阎庆新,一个新来的,凭什么?甚至大家都在长三四部功,阎庆新却时时不去,而是去做其他的工作。她凭啥和大家不一样?到了我的这一亩三分地儿来摆的哪门子谱?尤其是zhong功刚刚入川不到一年就要在那里建立基地,是不是也是阎庆新捣的鬼?这着实让陈文彬嫉妒!由此可见张hong堡对她的信任和倚重,陈文彬心里不免又生起疑虑——不会吧?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比他大了九岁的老女人?要找总得找年轻漂亮的吧?无论是啥情况,反正陈文彬心里不是滋味,他想着未来最大的对手就是她了。 而阎庆新看到陈文彬,虽说是他常面带着笑,但阎庆新明白,那是职业性的。或许是因为他大块头、高个儿的缘故,她感觉陈文彬看人总是用眼角看,一副对谁都不屑的神情,好像他是这里的老大一样!最可气的,是这种神情里还带着一丝笑,那是轻蔑的笑吗?等着,别着急,慢慢儿来,一切才刚刚开始!阎庆新心想,对于你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我打过交道的多了,你要真有两下子,咱有的是时间过招! 尤其当她知道陈文彬也是为了学三四部刚刚拜的师,她心里不免一丝窃笑,论进门早晚你还不如我呢?! 这些人里,最属原部队团级干部牛家学直爽。心里有啥说啥: “师父搞的生命科学,也就是讲阳性物质,又讲阴性物质,毛泽东都说过,彻底的唯物主义是无所畏惧的。我当了四十多年共产党员,我是一半的无知,唯物主义,我对阳性物质看得清,阴性物质看不到。现在我们跟着师父走,才对阴阳物质全面的了解,我们才是真正的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我们干事是无所畏惧的,对不对? ” “嗬,老牛开悟了。” “当然了,跟着师父走,就会不断开悟。” 说实话,阎庆新一点都瞧不上他!老牛也就是个大炮筒子。这些人当中,她只注意了陈文彬,觉得他以后会是个人物,但是,陈文彬的高大所投射给她的傲慢让她很反感,陈文彬的豪爽又让她嫉妒! 三月中旬,有人密告张hong堡,他已经被人以强奸罪控告,警方正在调查。 “他妈的,什么强奸?我用得着吗?都是她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张hong堡心里骂着,有些愤愤不平,但心里也不免打鼓,哪个半推半就的告你强奸,你也没招。 “不管怎样,还是先躲躲。到四川来吧。”阎庆新听说后马上劝解道。 出了北京,张hong堡在阎庆新的协助下一头扎在西南精耕细作。成都,西昌,马尔康,广元,昆明,贵州,广西……他走了个遍。 九零年四月三号,张hong堡在成都军区大礼堂做了大型带功报告。在阎庆新的精心安排之下,张hong堡住进了成都军区第一招待所高干楼1号楼二层36号。住那以后,真是贵客迎门、日夜接待,忙得团团转。他所以住在军区高干搂,就是要广泛结交军界上层。从租用青城山124大院,他看到了部队的巨大潜力,部队的闲置房产很多,自己目前有限的资金就可以派上大用场。另外,有了部队领导的支持自己的腰杆子就更硬了! 在退役和在职的众多将校们的围绕和崇拜之中,张hong堡再次体会到了出人头 地的畅快。哼,这些平时牛气冲天的将军还不是一样臣服在我的神威之下,我要让他们听我的指挥。从此,他更加注意吸收军队离退休人员加入zhong功机构,陆续加入的有团职牛家学、师职阎志仁、军职方其顺等等。 这个时期,他每次出行都会很小心,都由专人安排。在未到目的地时,就要由当地把各种情况调查清楚,不能有反对面,以免受到当场停课、指责。这一切大都是由阎庆新来操持安排的。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张hong堡的行踪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阎庆新俨然已经成了张hong堡的办公室主任或经纪人。 四月,按张hong堡的指示,阎庆新全力投入气功大学的申办工作。阎庆新是北京、四川两头跑,申请了中国气功大学,四川气功大学,国际气功大学,都没有得到批准,气功学院也拿不下来,各主管单位都说没有先例。 四月十号,正好是阴历三月十五,牛家学陪同张hong堡再次来到石孟江畔已经租用的部队124大院。张hong堡感慨地说: “我小时候,有人给我测过名字,得出了一句话。” “什么话?”牛家学问。 “麟趾春深步玉堂。”张hong堡故作神秘地说。 “麟趾春深步玉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和我们zhong功又有什么联系呢?” “三月十五,正是春深呀!步玉堂,青城桥一跨过不就是玉堂镇么!” “啊哦,是玉堂。” “玉堂过来是什么镇呀?” “中兴镇!” “对嘛,中兴!!中华文明复兴之地!!这是偶然,也是必然!你相信不?” “相信!当然相信!怪不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那么高兴呢,原来如此啊。怎么不早说呢?” 张hong堡短短几句话,一副天定的口气,让老牛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 “我带着特医反复做了公关,才打开了口子——四川省科委的领导讲,可以考虑批,不要叫‘国际’吧,这已是大着胆子批了,就叫‘都江堰’或‘成都生命科学院’。”阎庆新说。 “我就要‘国际生命科学院’的牌子。”张hong堡执拗地说。 “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为难别人了?非要搞那么大,树大招风嘛。”阎庆新劝他。 “就按我说的,一次到位,咱搞就搞最大的。” 三天后,也就是一九九零年的四月二十五号,四川省科委正式批准成立了“国际生命科学院”。 张hong堡乐坏了。 “看看,看看,‘国际生命科学院’,谁能批得下来?我,张hong堡就批下来了!哈哈!他们还嫌名字太大!大啥?小的有啥意思?就是要的这个‘大’!咋的?不服?我就批下来了!”张hong堡有些手舞足蹈了。 “这一下,zhong功在各大气功门派中就处于‘鹤立鸡群’之势了!” “那当然了!”张hong堡很自豪: “在这个事上,咱俩的配合和默契真是天衣无缝啊。” “是你有这个宏伟气魄!敢作敢当!” “要是没有你公关上的锲而不舍、敢打敢拼,再大的气魄那也是白搭。” “行了,咱俩别在这卖瓜了。”阎庆新开心地说。 “卖瓜?” “对啊,自卖自夸啊。” “哈哈哈……” 通过科学院的申办,阎庆新的执令顺从尤其让张hong堡满意,阎庆新事后处处将功劳推给张hong堡,更使她在张hong堡的心里重重加了分。 国际生命科学院的成立惊动了都江堰市,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四 大班子专门召开了盛大的欢迎会。对于都江堰这样一个西南省份的县级市,与其说是欢迎zhong功文化,毋宁说是对zhong功的大笔投资感兴趣。张hong堡也在和市领导的心照不宣中,尽尝财大气粗的威风。如果你仅仅是一个传授免费功法的穷酸气功师,你再有文化,谁理你啊! 五月份,东北边陲的鸡西,天气才刚刚暖和,得知大儿子在北京办了一个合资公司,杜和心花怒放: “这肯定是挣了大钱了!” 带着小儿子,杜和迫不及待地来北京了!她径自找到了北京国际气功公司。张hong堡刚刚从四川回来,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也明白她来干啥,就让陈文彬把母亲和弟弟安顿在公司附近的一个旅馆里。杜和知道儿子忙,但是对于他这样的安顿,她大为不满。 “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北京,最起码也得住个大酒店啊。你也不是没赚钱!”可是转念一想, “等见面再说吧,也许儿子会给自己很多钱呢!” 想到此,杜和不禁有些高兴。 张hong堡确实是忙!他也真的不愿来见母亲!不过,既然她大老远的来了,总归得见一面吧。无奈之下,张hong堡来到旅馆。 娘俩刚一见面,杜和就数落上儿子了。 “我说大宝,你这成了大师了,跟你妈还摆上谱了,我们大老远来了,你咋才来?你是真忙还是假忙?” “我可不是真忙咋的!我这还没忙完呐。” “忙好哇,不忙的话咋挣钱!”杜和永远都是强势的。 “家里有啥事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行了,还跑这么一趟干啥。”张hong堡岔开了话头。 “那哪行?这不是电话里能解决的事”杜和的嗓门儿低了下来: “你是我儿子,我说话也不用跟你绕弯子。这不你也出息了,家里人都知道你挣着大钱了,咋着你也得帮帮我们!给我支点钱。再者,你弟弟在家也没个挣钱的地儿,我看就让他在北京你的公司里干吧。总归是你弟弟,他不会坑你,里外也帮你照应着些。” “这咋行?这样不行 !”张hong堡一口就拒绝了。 “咋不行?咋就不行了?”杜和急了。 “我这儿是气功公司,不是每个人都能干得了的!再说,这公司也不是我个人的,它是大家的。”张hong堡解释说。 “你别在这儿给我绕,公司是谁的,也得首先是你这当师父的。大宝,我就想让你弟在这儿干,这没啥不对吧?” “他不能在这儿干!” “为啥?就因为他是你弟弟?可他不是你亲弟弟,跟个外人也没多大区别!怎么外人都能在这干,他就不能?你倒是说给我听听!”杜和撒起了泼劲儿,她的这股泼劲儿恰恰激起了张hong堡童年里最寒冷的记忆。 “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别再说了!” “嗬,你还知道你有妈呀?我还以为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你说你,成了名,挣了钱,离了婚,又不管弟弟,你还能干点儿人事不?” “公司员工都是我的弟子,公司也是弟子们的,不是我张hong堡一个人的,家里人不能掺和进来。” “那这样,让你弟也拜你为师,那他也是你弟子。只要你能把他留下,让他在这挣钱糊口,别说让他管你叫师父,就是叫爹,也都同意!” “你!”杜和的话彻底激怒了张hong堡,他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甩手离开了。 本来就很尴尬的母子三人不欢而散…… 张hong堡的吝啬 过了些日子,杜和又来到了北京。她还是不死心,想再跟张hong堡给小儿子说说情,让他来气功公司上班,结果,张hong堡都没在北京,更别说见她。只是派人管了她的吃住。杜和气得大骂张hong堡是白眼狼。最后还是陈文彬看不过去,偷偷给了杜和一笔钱将她送了回去。他觉得张hong堡没必要这么六亲不认,毕竟我们不是政府机关。他怎能知道张hong堡的良苦用心? 心思缜密的张hong堡并非仅仅因为母亲早年对自己的虐待和离婚再婚风波而对母亲没有一点亲情。他深知作为一个气功实业,如果家人参与进来,久而久之就会引起弟子们的反感,许多家族企业就是这样垮的!实际上自从他七九年上班之后,逢年过节都会给母亲和继父寄钱。尤其这两年,事业发展壮大,自己手头的钱也多起来,自然他就给母亲多寄了一些,谁知道强悍的母亲还不满足,总是嫌给得太少,她哪知道儿子的苦衷啊! 张hong堡的儿子小龙该上小学了。有一个鸡西的zhong功学员主动找到杜和,想为张蛟上重点小学的事帮忙,却被杜和拒绝。她说: “张hong堡自己都不管儿子,你们管的哪门子闲事?再说了,你们也没有资格管。” 这位热心的弟子不知所措。后来,他又找到刘艳,跟她说了被杜和拒绝的事,刘艳虽与张hong堡离了婚,但是她还是极力维护着张hong堡,她就劝说道: “别在意,别在意她说啥,该操心的你还得操心。张hong堡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跟他妈杜和决裂了。” 结果,还没等张hong堡说决裂,杜和先出了一个书面声明,称与张hong堡断绝母子关系。 张hong堡听说了不禁连连叫苦,凄然泪下,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妈?!阎庆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就悄悄与杜和联系上了。在阎庆新看来,杜和再蛮,还是张hong堡的妈,有什么大不了的?用钱抹呗!处理这类小事,尤其是和张hong堡的家人打交道,阎庆新愿意从中调和。在杜和看来,阎庆新很懂事,很贴心。她也猜到了阎庆新和儿子的关系,对于阎庆新的明理和大度,杜和很满意,也愿意把她当成儿媳妇来待。在中国的伦理关系中,掌握了男人的妈就掌握了男人的大半,后来的事实证明,杜和相信阎庆新胜过他人。这让阎庆新在张hong堡的后院占得了先机。 经过三年的发展,张hong堡已经开办了一、二、三、四部功,建立了北京和青城山两个基地,积累了几千万的资金。和过去边缘小城的普通中层干部相比,现在他有钱了,但是他并没有改变省钱的习惯,他不愿意花的是一个子都不掏! 七月,北京首次举办亚运会的前夕,全国上上下下都在为举办亚运会捐款,在方方面面的动员之下,北京公司却没有一点动静。实际上,陈文彬已经多次向他申请,应该捐一些,这样上下也好交代,可总被他以一句“我们挣钱不易”给回绝了,这让陈文彬很为难。尤其当他听说还有记者来到公司拉捐款时,他更是火冒三丈: “钱我有的是!我自己愿意出行,就你?一个小小的破记者,也想来逼迫我出钱?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平时我们搞公关就没少喂你们,咋着?尝着甜头了?还自己上门来要了!你还嫩了点儿!老子平时最烦的就是被人逼迫!不管是谁,只要逼迫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好欺的!” 不久,zhong功非法行医的消息见诸报端,搞得陈文彬焦头烂额。 “何必呢?本来花钱可以免灾,何必太抠门儿呢?这下好了,你砸下的烂摊子,还得我来收拾!真是没事找事儿!” 常驻北京的陈文彬,心里不免有怨气!毕竟方方面面的压力都要扛着,好不容易营造的和谐关系和氛围打破了不是一下子就能补救好的。陈文彬从心里觉得张hong堡有些不通情理。 遥控指挥的张hong堡在电话里听出陈文彬有情绪,心里不免气恼,但对这个老同学,他还是有些硬不起来,他很喜欢他的才干。他说: “文彬呢,我不是心疼这点钱,我是怕他们吃顺了嘴,老来要。我们不能开这个口子!” 陈文彬心里嘀咕着没有应声,他心里话,我们反正也不交税,捐点也是应该的。你可以在青城山躲清闲,这里还不得我盯着。 七月流火,张hong堡远遁西南,他亲自坐镇,指挥一班人马,投入资金,将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的原124大院整修一新。七月下旬,国际生命科学院正式挂牌运营。 说起来,一开始牛家学是很有顾虑的。他曾经很随便的对张hong堡说: “你看,这里二十年没人用啊。路程这么远,谁到这儿来?” “怎么说呢?老牛啊!过去荒凉是因为它真正的主人没有到,主人一到它就兴旺发达起来了。” 张hong堡煞有介事故作庄重地回应道。 老牛听了顿觉开窍,原来张hong堡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自己过去在这呆几十年就是待业,现在才开始从业?!真是“圣人”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眼见得短短几个月,科学院整修竣工,真是旧貌换新颜,他对张hong堡更加敬重,从此不敢在张hong堡面前随便讲话。 新落成的国际生命科学院,绿树葱茏,溪流潺潺……每天清晨和黄昏,住在2号楼的张hong堡,都要出来遛狗散步。短暂的闲暇里,他在此享受着主人应有的自在和平静,北京那边的硝烟弥漫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阎庆新很佩服张hong堡的定力。她很奇怪,张hong堡那些功法和思想,还有理论,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自从认识张hong堡以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认为那是博览群书学来的,融会贯通嘛。可是这个看法却在突然间就改变了。 那天傍晚,张hong堡散步回来,说是要同她商量些事儿。 “什么事儿啊?这一个月之外的工作都布置好了,还要增加吗?”老阎打趣地问。 “随时,随地调整。你看,咱们不能就仅仅叫zhong功文化,它得有个体系,咱们得把这个体系完善起来。” “是啊,你得尽快完善这个文化思想。” “不单是我,应该是我们一起的。” “我们?我能做啥?你需要看啥书,我去准备。” “不用准备书!我先拟出个提纲框架,你再整理放大一下。” “行啊。”她答应着,只觉得今天他有点说不出来的怪。 张hong堡半躺着靠在沙发上,闭着眼。 “你累了吗?”阎庆新关切地问。 张hong堡没有说话,只是朝她轻轻摆了摆手。然后把左手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别再说话。 房间静悄悄的。 一会儿,张hong堡说: “你按着刚才的提纲,开始问吧。” “啊,刚才是说文化体系应该完善……” “对,确实应该完善起来……”哪知这一开口,他起先还有点说东拉西,不着边际,阎庆新没太在意,十来分钟之后,张hong堡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她赶紧做记录——阴阳物质,生命旋回,八德八念……之后,张hong堡按她整理的材料在青城山生科院给弟子们讲了两次,越讲越精彩,越讲越完整。阎庆新这才知道这个文化体系叫做麒麟文化,这才知道张hong堡的功法和思想是如此“创造”出来的。这也就是被广大zhong功弟子传为神话的麒麟文化诞生在青城山的由来,但除了阎庆新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奥秘! “你这是……这是随口功?”阎庆新诧异地问。 “嗨,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咋回事?是灵感,还是随口胡诌?但是,这种随口说出来的东西别人还很崇拜!起初我没在意,觉得就和在山河农场贴膏药差不多,自己也说不清。可是,这个在行外人看起来的‘神经病’,却是我们这个行当里的资本!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 “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自己都说不清楚?”阎庆新新奇极了。 “说不清。真的说不清!好像是灵感,又好像是顺嘴胡说。反正就是愿意说,说出来很畅快。不说就憋得慌!”张hong堡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问: “你看,是不是有些不正常?神经病呢?” 阎庆新眼里含着眼泪,摇了摇头,说: “太神秘了!你放心,在我眼里,你就是个神!” “你说对了!神秘,神秘!有秘才有神!公开了就不神了!‘神’从哪里来?‘神’是闷出来的!不见人,不说话!‘闷’着才有神!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了这不就是神经病吗?啊?”看着张hong堡像是放光一样的两眼,和眼神里的孩子气,阎庆新笑了,说: “不说!一定不说!” 让阎庆新兴奋的是张hong堡对各大宗教的评点: 释迦牟尼不过是一个几万人的小国的王子,在王位争夺中败下阵来。他的学说太讲思辨,出世太消极,所以历来佛教在政治上难成大气。 耶稣不过是一个木匠,功能也不够,连自己的弟子背叛和罗马人来抓他都预见不到,太可悲。 老子好赖是图书馆馆长,博学多闻,但也只留下道德经五千言就隐了,太可惜。道家的太极图道出了阴阳,但就是太封闭。 孔子一生奔波,也只有三千门徒,七十二贤人,再说论语也未成体系。 他们比起我们来都差远了。我们才干了三年,已经传功几百万,弟子几十万,我们还有了麒麟文化体系,哈哈哈! 阎庆新自此更加崇拜和喜欢张hong堡了,她很惊奇他得功的方式,感觉很神秘!她由此认定张hong堡就是神,就是佛!这完全颠覆了她过去的三观。如果说过去张hong堡是采用查资料、思考、冥想、追记、整理,往往要多次反复。现在时间紧, 争取一气呵成,此时对话人很关键,既要有才学,又要极端忠诚和保密,阎庆新成了他的不二人选。张hong堡也是以此有意考验她,看她能否接受这样的方式!从此,俩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以至于没人可以超过! 当然,关于麒麟文化,张hong堡可以给阎庆新和大家讲的是麒麟是中国传统吉祥物,汇集八大动物精华;他不能说的是麒麟还是仙家的大护法,更不能说的是自己本是真龙,为避官家之讳,不得已而说是麒麟。 眼见得国际生命科学院正常运营,张hong堡还是有个心事放不下,阎庆新猜透了他的心思。 “我看你这几天心思很重,有什么想法吗?” 张hong堡看了看她,笑了。说: “你让我想起一个故事。说是苏轼因为在诗词中畅论政见,得罪了权贵,几次遭贬。一天他退朝回家,饭后捧着肚子慢走,对着他那些个妻妾问,你们说,我的肚子里装的是啥?一个妾回答说,都是文章。又一个回答说,满腹都是见识。苏轼仍不满意。一个叫朝云的妾说了一句,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正中了苏轼的下怀,惹得他哈哈大笑。所以,在后来只有这个朝云始终如一跟着他。苏轼为了感念朝云,在墓上建筑了六如亭纪念她,在亭柱上题联——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欣赏彼此的好,也懂得彼此的苦!我喜欢这种状态。” “还是你了解我啊。” “哈哈,谢谢夸奖。”阎庆新很开心。 “我的确有心思——我还是想成立一所大学!我们已经在成都成立了国际生命科学院,成都是成功之都,预示着我们的事业必成;现在我们要建大学,就要在重庆,重庆是双喜之庆,预示着我们的事业锦上添花。” …… 做为外人眼中的师徒俩,他们配合已经相当默契。和以前一样,先由徒弟去筹办,再由师父出面。 重庆的三伏天,又潮又闷又热。每次阎庆新从成都到重庆,仅在路上都要花费二十多个小时!为了在重庆办大学,为了满足张hong堡的这个心愿,阎庆新真的是拼了!她觉得,无论自己受苦受累,只要能为张hong堡分担分忧,她就很快乐!她跑了九次,最后一次,花了三十七个小时,才把重庆生命科技大学旳校址拿下来。选来选去,最后定在十三军驻地。为此她还先请示了张hong堡: “十三这个数字是不是不太好?我看你平时很讲究数理的。” “我们和基督教不一样,十三对zhong功是个吉祥的数字,你忘啦,好多大事都是十三办成的。再说13军驻地壮门面,又有天然的保卫,”阎庆新很信服张hong堡,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她只要想起来就想笑。 “关键是租金低,花钱少。” “太会算计了。”她笑着在心里说。 “我们进钱的路子是越多越好,出钱的路子越少越好。进钱要一万一万的挣,但花钱要一分一分的花。”张hong堡说起钱来精神百倍。 “那不都成了你家的了吗?”她笑着逗他。 “我们还要干大事,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呀!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们要以最小的投入达到最大的收益。” 八月十二日,重庆市教委正式批准成立了重庆国际生命科技大学,张hong堡担任了校长。他觉得自己终于实现了梦寐以求的高人一等的愿望,把那些大学教授,把那些同行踩在了脚底下! “看,又有人‘出山’了 。”阎庆新打趣地说。 “啥情况?”张hong堡饶有兴趣地问。 “八月十日,在中国科普研究所所长郭正谊组织下,北京科学会堂举办了一个“弘扬科学气功,揭露封建迷信”报告会,会上,张洪林作了《神化气功探源》的报告,司马南表演了意念认字、抖药片、白水变味、一指禅停电扇,电气功等特异功能,表演完毕,司马南声明他的表演不是特异功能,对气功及特异功能进行了全面否定。”阎庆新读着手里的一份报纸。 “好你个司马南,你仕途不顺,就到气功界来搅和,你不过是一个‘干掉名家,你就是名家’的跳梁小丑。还学过zhong功,吃肉不吐骨头的东西。” “以为气功界没有真人了?可以任意欺辱?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我们应该有所应战!不能让他影响了士气。” 我是真龙 一九九零年十一月三日,就在司马南发表反气功表演的会场——北京科学会堂,张hong堡举行了《大道之理与生命科学》报告会!小样儿!让你们反对!我张hong堡就还在这里作报告,你们哪一个敢吱声?我倒要瞧瞧看看! 会议在陈文彬气宇轩昂的开幕词中开始了: “张hong堡先生是大家都熟悉的我国当代三大气功名家之一。他在气功方面的造诣和贡献是众所周知的,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从事气功的宗旨。在张先生看来,气功只不过是探求人体科学、生命奧秘和宇宙大道的方法和途径而已。真正大彻大悟,大觉大慧者所追求的是把握宇宙大道之理,掌握并能自觉运用自然、社会、生命三大领域的真谛,获得身心两方面的高层次的自由解放。这才是孜孜以求的目标…… 这个开幕词是由阎庆新执笔,张hong堡最后定稿的,他给了自己崇高的评价。他认定自己是来创造历史的。但他真的会永载史册吗? 整个会议是由北京国际气功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文彬一手筹备的。 十月二十七日,张hong堡才从四川回到北京。 “文彬,会议的工作人员全部由北京公司的弟子来承当吧。” “好,我来安排。” 会议开幕前三天,却出了点儿意外。有几个八八年拜张hong堡为师的人闻风赶来,扬言说: “我们要张hong堡给个说法!我们也跟他辛苦过,现在他风光了,我们也要沾下光,不给二十万元就让你这个会开不好”。这是要砸场子啊。 “是我大意了!”阎庆新暗自后悔: “我早就应该调青城山的人当护卫!” “没事儿!还来得及调人。”张hong堡对阎庆新说。 在旁边的陈文彬心里很不舒服,心想: “这叫啥话?北京公司的人就这么靠不住?” 但是,眼前的意外让他无法反驳。 阎庆新马上通知从青城山调来保卫乘飞机赶到北京,而且直接安排在了张hong堡的最跟前,把陈文彬安排的北京公司的工作人员挤到了外围。陈文彬好不气恼,但也没有办法,他只得生生憋下了一口气。 会议主要从北京和全国各地请了一些名人和离退休老领导!对于请高层人物来参加会议,陈文彬很赞同。按张hong堡的指示,请的人地位层次越高越好。为此,陈文彬费尽了心思,他是请不到正职请副职,请不到领导请夫人……为了举行这场到会三百余人的报告会,整整花费了十万块钱!得为他们报销来回机票和在京食宿啊。一个民营公司如此花钱,陈文彬又很心疼,张hong堡却说: “我们这是投资!声势越大越好!后期是有回报的!钱要花在刀刃上,这笔钱花得值!” 对于报告会的内容,陈文彬也有些疑问,按张hong堡修订的讲稿,在他致的开幕词中,声言张hong堡大彻大悟大觉大慧,这应该是佛的境界,但张hong堡在报告中推出的是麒麟文化,这个麒麟和佛是什么关系?张hong堡曾经说自己是金麒麟,可麒麟再高也不是佛,那么麒麟文化就没有达到佛的境界;要说张hong堡已经成佛了,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叫麒麟文化,这不把自己降低了吗?他把这个疑问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其实此次报告会还有一段流传至今的“佳话”:每次演讲结束,张hong堡刚一离去,就有不少老同志争着去喝张hong堡喝剩的茶水,坐张hong堡的座椅,都想沾沾大气功师的福分。由此可见人们对“神”的渴望。 张hong堡在报告会结束时就宣布了归隐!他对外讲,自己已经功成名就,无需再干下去。因为气功事业和其他事业一样,干久了就会形成一套僵化的东西,而弟子的发展不能靠我把他们拉大,所以要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候锻炼。另外,由于出山几年,自己的功能功力也需要进一步修炼,因此,决定隐退。退不等于不再出来,在需要的时候,还是有可能第二次第三次出山的。 事实上,他隐退的主要原因是,他干得太大,引起了同行的嫉妒和猜忌,再加上所得罪过指责过的气功界一些人对他进行报复,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以归隐为名,可以避其锋芒。 “于光远在《自然辩证法通讯》第六期上发表《论科学与伪科学》一文,把气功和特异功能定性为伪科学了。”阎庆新汇报说。 “他说的话,不算数!重庆生科大(注:重庆生命科技大学的简称)的开学典礼,定在哪一天?” “十二月二十八号。怎么,你还想去参加?” “我已经归隐了,就不能露面了。你们一定要搞得隆重一些。” “那没问题,你就放心吧。” zhong功机构所有的人员都知道张hong堡归隐了。但是归隐到哪里?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可是青城山生科院的员工们想给张hong堡过个生日!趁着他还在生科院,就只好临时决定在十二月三十日这天提前过了。一是时间紧,再者也是为了避开广大弟子的朝拜。 当发现卧室门口摆着几件礼品,张hong堡笑了,看来就是归隐了,大家心里还有我啊!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尤其在zhong功各个节日前后,弟子们有敬献的衣服、锦旗的,也有敬献奇珍异石、金银珠宝的,以此表达对张hong堡如神一般的崇拜之情,为此生科院专门安排了一个房间保管这些贡品。 晚上,他身边的zhong功高级干部自发地举办了一场简单的晚会,张hong堡特意穿上大家送的新皮鞋,充满激情地为大家演唱了一首他平时最爱唱的歌:“ 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 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 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 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 这是一首毛泽东写于一九六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的《冬云》,他特别喜欢毛泽东诗词里面对严冬傲立苍穹的伟大气势。他唱这首歌是鼓励大家,也是鼓舞自己,自己的归隐一定是暂时的。 在生日晚会上,大家都喝了些酒,张hong堡很激动,看着对自己崇拜有加跟他摸爬滚打的一班高级干部,他敞开了胸臆。他谈到自己小时候躺在树林里看天,等待死神降临;他谈到大串联时到天安门广场要见毛主席;他谈到当知青时受苦受累,…… “你们不知道,有一本古代预言《龙华经》,就是写我的,我是真龙,我和毛主席一样,是来改天换地的,我和毛主席正好差一个甲子,你看斯大林是十二月二十一日出生,耶稣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毛主席是十二月二十六日,我是一月五日,尼克松是一月九日……” “呵呵,看来我喝多了,说漏了,这些你们不要对外讲,对家里人也不要讲,要在过去,讲这些是要杀头的。” “我实际是在搞意识形态。” “ 共产党的一套我早就看透了。我是真龙”。 张hong堡说的既是酒话,也是心里话。三年来zhong功事业轰轰烈烈的发展让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伟大。他曾经跟大家说:“不是我张hong堡,也会有李宏堡、王宏堡出现,这是定数。”但他现在却通过阎庆新一再教育大家“一切功德归师父(指他自己)”。在众人的崇拜中,他已经不愿意弄清自己在事业中到底起多大作用,他也不愿意大家把他和神分离开来。从此他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即佛即道,即龙即麒麟。龙是要掌管天下的,难道自己有皇帝命?这时,有一定政治头脑的他还不敢确定,是做隐居山林的宗师,还是做教化大众的素王,甚至…… 张hong堡借着酒劲说的句句似真,一众弟子也听得飘飘欲仙,有的激动得泪流满面,打心眼里觉得跟对了人。他们期盼着,到成功之日,被论功行赏,加官进爵,今生今世不做人杰不罢休。 拿破仑说过——凡人追寻伟人,不是因其本身,而是因其影响。而伟人出于虚荣和需要,欣然接受。 不甘寂寞 自古,归隐于山林,辟一清净处,仿佛是每一个修炼人最后注定的选择和宿命。而张hong堡似乎也是谨记古训,顺应了功成身退的天道。可是他内心里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归隐与其说是功成身退,倒不如说是一场交易——或者说,是一种谋略,一种以退为进的攻略!对他个人而言,是隐退。但是对整体的zhong功事业来说,是一种从未退却的进! 从成都到重庆,九零年的时候还没有开通高速,经老成渝公路,足足要开二十多个小时,山路漫漫,人车混行,车速如蚁。张hong堡仿佛一下子回到从前普通人的时光…… 那个时候,自己满腹才华无处施展;那个时候,自己清高落寞;那个时候,自己还一心想在仕途上攀展;那个时候,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多人的热爱……张hong堡把头向后靠了靠,可是怎么调整,都不舒服。他已经习惯了坐自己的专车出行,一则彰显身份,二则安全,也不那么劳累。现在小车陷入了在山路上爬行的长途车的前后夹击中,进退不得,这让急躁的他有些心烦。张hong堡只好坐直了身子,眼睛无聊地望着车窗外,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总算是得以清净了,总算是可以安安静静地自己待上一会儿。总是被人关注和追逐,其实也是很让人厌烦和劳累的! 面对学员们狂热式的崇拜与爱戴,张hong堡已经由开始的欣喜、兴奋和万丈荣光的感受中,逐步演变为时有的厌烦!他受不了那些神经质或疯子一样的女人们大胆又惊艳的目光!更受不了各种口气从一张张热情得发光的脸上直冲着自己喷发出来!有时他竟恶心得想吐!相对于这些,张hong堡更喜欢寺院里的檀香味和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他也受不了各种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抓住他的手指、胳膊,拉扯他的衣角,甚至还有人摸他的头发。一场报告下来,面对热情的人群,他的手只要一伸出去,就不再是他自己的,就再也收不回来,无数双手在那等着呢,能收回来吗?等到再收回来的时候,胳膊都已经被学员拽得肿了。本来挺刮刮的衣服也都被挤得、拽得、拉扯得邹巴巴的。回到驻地,张hong堡不得不反复洗手再用热水浸泡,刚穿过的衣服也被本来节俭的他扔在一边,再不会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气味、对洁净、对整齐的要求到了严酷的程度,连张hong堡自己都感到奇怪,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有洁癖或有强迫症,但是从心理上,他是想尽量远离记忆中煤城鸡西式的脏污和杂乱。 汽车在颠颠簸簸中行进着。望着前面曲折延伸的山路,张hong堡的心,忽然变得空落落的。捋了半天的心思,也没有梳理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已经踏上了旅途,也对外界大张旗鼓地表明了自己的归隐,但实际上,张hong堡是不甘心的。因为自己风华正茂,事业蒸蒸日上,本来还有那么多宏伟计划! 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没办法,只好暂避锋芒吧。除了放心不下事业和工作,其实,张hong堡还有隐隐地担忧。事实上,当他宣布归隐后,有些早期弟子正在蠢蠢欲动,像苏耀文、沈昌、蒋长吉等人已经自立门派,试图瓜分zhong功的市场,各个机构和辅导站也有些人心浮动,离职人员增多,这时候,不打打气是不行的。好在有阎庆新和陈文彬这两个自己最得意和器重的人张罗和支撑着,这让张hong堡放心了不少。不过,这两个人比较起来,张hong堡还是更倾向于阎庆新。 自九零年下半年以来,张hong堡在青城山,阎庆新在重庆,可是他们俩基本上天天通电话。由开始的张hong堡要求阎庆新必须每天的工作进度汇报,演变为后来他主动打电话询问商量。几次短兵相见式的公关与交往,张hong堡愈加觉得这个女人在公关及宣传方面很有见长,甚至超过自己。说心里话,张hong堡是最不愿意,也最不擅长去办事公关的。因为他认为那是在求人,他讨厌那些政府衙门的官员居高临下的神态和审慎的目光,他更怕暴露自己出身的卑微和早年生活的艰辛,以至于让他们瞧不起。他和大部分人一样在心里认为,在中国,平民和权贵之间,是有一条很深的鸿沟的。而阎庆新和张hong堡正好相反,高干家庭出身给她带来的贵气和多年工作历练所养成的霸气使她所向披靡,在官场她是如鱼得水和游刃有余的!她温和的外表下的不可一世,在这一点上,他和她是共通的。但是阎庆新对张hong堡的那种虔诚的崇拜,使得她在张hong堡面前贵气和霸气全无,对他绝对服从,以弟子礼执妻子仪。 “有时候,我都恍惚觉得你是另外一个我一样!” 张hong堡对阎庆新说。 “是吗?为啥会有这种感觉?”她反问他。 “因为你最懂我,最了解我啊。” “真的?我都有些不敢当了!”她轻声玩笑他。 她能细心揣摩张hong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她知道如何爱他,尊重他。她从不触及他早年的伤痛以及和母亲的矛盾,而且在二者之间,她还尽量加以弥合和缝补——过年过节都是她给杜和汇款和打电话问候,以至于在杜和心里,已经把阎庆新当成了张hong堡的第二任妻子,当然刘艳就被撇在了一边。这让张hong堡的心理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在阎庆新身上他找到了家的感觉。 “这种清净的日子还过得习惯不?” “嗯,还可以。这人啊,一下子闲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就当歇一歇,休养休养,说不定过了这一阵儿,你就又该忙了!” “我也没到歇着的年龄。这么早就退了?成了闲人了!” “你哪闲了?还不是一样得操心着。哪儿不都需要你啊?!” “这一阵子那些‘山头’咋样了?有啥动静?” “……” 言谈话语中,阎庆新感受到了张hong堡在归隐后的落寞和担忧。她太了解让一个工作狂闲下来的滋味了。突然间,她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她爱他!崇拜他!不想让一丝不良的情绪影响他的心情。 光阴的故事中,人来人往。这般山高水长的人生中,又有多少人愿意费尽心思地去懂另一个人呢? “重庆生科大筹备好了。在重庆举办一次zhong功机构全员培训怎么样?你出面,鼓鼓士气!” “行吗?我已经归隐了,再露面好不好?另外,不会惹麻烦吧?”张hong堡一听虽说也很高兴,但又很担心。 阎庆新安慰他说: “这是内部活动,归隐了是对外不露面!再说西南地区山高皇帝远,生科大又处于军部大院,绝对保险。” 张hong堡听了很开心: “还是你懂我的心思啊。” “可以再开一次全国性的会议,……” “行,你就看着安排吧。” 当然,阎庆新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重庆生科大是她一手申办起来的,也是继北京公司、成都生科院之后,张hong堡出山后在国内建立的第三大实业机构。在这里培训和开会,都是zhong功实业历史上第一次,她就是要创造这第一次!这将大大提高她的威信!这样我老阎便不再是偏安于一隅的藩王,而是有了全国的知名度! 九零年底,北京公司、成都生科院所有的员工,整装开赴山城重庆。 重庆生科大坐落在十三集团军位于重庆南岸区的军部大院内,门口有战士站岗,戒备森严,进入的人员要有通行证。而到重庆生科大求学的四面八方的zhong功学员和zhong功机构的员工却享受了特殊的待遇——进出自由,这里的特殊氛围,给生科大增添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生科大的欢迎会是在教学大楼的慧法厅进行的,慧法厅在三楼顶头一侧,张hong堡就住在二楼东侧。欢迎会上,三大实业机构的全体人员首次聚会一堂,开始了zhong功实业机构的首次整顿、培训。 培训分为军训和业务培训。张hong堡第一次上课是在二楼他住处旁边的接待室内进行的。 “听我这一堂课,胜过你们在大学里学三年,这都是直接在给,把有用的东西,提出来,一下子都给你们了……”。 张hong堡以他惯用的气势和口气进行了速成干部培训,他像以前一样,偏重于应用而非知识储备。这种速成,虽说不扎实有漏洞,但对于创业型的企业也还是够用的。他的目空一切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 陈文彬心里却是一百个不痛快。北京公司经自己苦心经营两年多,早已是zhong功机构最大的创利单位,尤其在九零年十一月三日张hong堡宣布归隐之后,他更是因其主持《大道之理和生命科学》报告会并做开场白而名闻全国,俨然已经成为zhong功里的二号人物。他也很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为了继续也为了更有资格让人崇拜,从不讲课的陈文彬也想一探深浅地开始讲课。他多么希望老板就这样归隐下去,zhong功由此就会进入陈文彬时代。他在心里一直是以老板称呼张hong堡的,他总觉得叫师父太别扭。结果十二月中旬的一纸通知打破了他的美梦。 “将全员拉到重庆集训,这是老板更看重重庆啊。”他心里不自在地想。 “肯定是阎庆新搞的把戏。” “生科大刚刚成立,很多工作没有走上正轨,条件肯定比北京公司差远了,凭什么去重庆?” “要集训,何必拉到重庆,就是不在北京,那也完全可以在北京指导区找一个地方,就是到青城山也行。” “所以到重庆,不就是为了抬高她阎庆新吗?” 路上,两三个自己的亲信在嘀咕着打抱不平,陈文彬看了他们一眼,把头转向车窗外。 九零年初,在北京公司,陈文彬第一次见到阎庆新的时候,还没有明确察觉她和张hong堡的关系。可这次来到重庆,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张hong堡和阎庆新的亲密,这个亲密不用说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表现出来。马克思说的好——唯有爱情与咳嗽无法掩饰。但是他们好像并不刻意掩饰。可是他们俩之间会是爱情?见鬼去吧。他张hong堡会对一个大了他九岁的老女人产生爱情?除非他有病!陈文彬这样捉弄又恨恨地想,不知这个阎庆新给老板吹了多少枕边风。靠女人的手段,又没有啥真才实学,无论形象与气质,哪一样比得上我老陈?陈文彬心里一百个不服。他最看不上阎庆新讲话时的阴沉和拖沓,总觉得张hong堡和她长不了,阎庆新正比自己大一轮,女人四十豆腐渣,何况都已经四十多了!已经人老珠黄了,张hong堡怎么看上她的? 暗自腹诽的陈文彬对于来重庆,表面上不好说什么,他是拖了不能再拖了才最后一个参加的研究生班,上课时也从没有积极发言,但却尽力表现的很认真。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和培训,眼看着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重要的工作又传达了下来,张hong堡要召开首次全国zhong功工作会议,全国各地的zhong功辅导站站长都要参加,会址还是定在重庆生科大。 这让陈文彬再也忍不住,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冠冕堂皇地向张hong堡提出了不同意见: “我认为这个时候不宜开大会,搞得动静这么大,还是谨慎点好。” “动静的大小我会掌握,你只要执行就行了。都像你这么小心翼翼的,我们的事业啥时候才能做起来?……” 这是张hong堡第一次这么对待他这个作为老同学的合作伙伴。 大会在二月初如期举行,情绪高涨的各地骨干都沉浸在如同节日般喜庆的气 氛里,直到会议的最高潮,张hong堡亲自到会讲话: “任何一种文化的出现,以及它的创始人的出现,都是不依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必然……麒麟文化的出现标志着什么?麒麟文化的出现标志着中华文明的伟大复兴。” “任何一种伟大理论的出现,都会出现墙内开花、墙外香这样一个过程,这是一种规律,马克思理论的兴起,最初也不是在德国、而是在欧洲轰轰烈烈了以后,才为本国的政府所重视,才又回到本国去的,麒麟文化也将重演这一规律。” 每次讲到麒麟文化,张hong堡都会有一种创造历史,开创时代的感觉,今天依然是如此!在全国zhong功骨干们的热情激荡之下,他更处于一种伟大的情怀中! 做为宗师的张hong堡面对自己的弟子们,从历史和使命的角度为他的不得不归隐做了恢宏大气的说明!会场上的掌声像潮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冲走了他压抑在心底的不甘与落寞…… 云游创“神迹” 这是张hong堡宣布归隐后召开的zhong功首次全国会议,会议结束马上就过春节了。张hong堡并没有在重庆过年,而是从此开始了他的云游之旅。何为云游呢?大概是取它四海揽胜行踪不定之意吧。 临行前张hong堡征求了大家的意见,传人中只有阎庆新和严婵娟表示要跟随他云游,张hong堡以此考验了大家对权力和对师恩的比重。他心里有数了,最后他选定了阎庆新及几个随从。 阎庆新是聪明的,她不像有的人那样,误以为去独挡一面重要,实际上在张hong堡身边本身就是权力!说是云游,不一样遥控指挥吗?!那些人啊,都太短视!过去在基地,事务繁杂,能够和张hong堡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现在正好可以和他相濡以沫。阎庆新的心情突然放晴了!她对云游的日子很憧憬,很期待。她想象着与张hong堡在一起云游,就像海子的诗中写的那样—— 从明天起做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自此以后的九年里(1991-1999),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一九九一年与其说是张hong堡云游的开始,不如说是他和阎庆新共同生活的开端。二人由一开始的遮遮掩掩到以后的半公开同居。 在对云游的憧憬中,阎庆新的苦旅也开始了! 身为国家机关处级干部,人到中年,家境很好,已经养尊处优惯了的阎庆新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云游不是旅游,尤其跟随张hong堡云游不是一趟美差,简直就是在受罪! 从开始云游,张hong堡外出一般都是不公开行动,随行人员也就是二、三个,一般除了阎庆新,还要带上一两个负责保卫和打杂的男女弟子。 专车是没有的,也不会坐飞机,只好挤火车或长途车。张hong堡工作雷厉风行,云游也不悠哉,他是赶上啥车就坐啥车,以尽快到达目的地为重。那时候,火车卧铺是很难买的,小地方在车站窗口甚至买不到,往往凭关系,所以他们大多数是坐硬座,个别时候甚至是站票。白天还好说,就怕坐夜车,张hong堡还要求大家轮班睡觉。这可真苦了阎庆新,一宿硬座下来,她是腰酸背疼又困又累;早晨,到了地儿,还要强打精神安排行程。最让她有怨气的是,张hong堡从来不着急住下来,而是立即赶往景点,美其名曰节省时间。阎庆新知道,他是为了省钱。九十年代初期,旅游刚刚兴起,名胜古迹附近开始出现了一些小型旅馆,价格比起市区的正规宾馆要便宜得多,有时在附近农家他们也凑合住。不过,张hong堡对她老阎还是很关心的,起初,他会问她: “咋样?住的还习惯不?我这吃苦受罪的都已经习惯了,就怕你会受不了。”这让阎庆新感觉很安慰,也很暖心,毕竟他对自己还有一份情意在…… “你说我们挣钱多不容易,都是zhong功弟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汗钱,所以花钱要省。” 以前,阎庆新就知道张hong堡会算账,这一云游,才真正体会到他把账都算到了骨头里,真是抠门啊。可是让阎庆新没想到的是,张hong堡不仅对别人抠,对自己也一样抠,他和大家一起挤硬座一起住便宜旅馆,他甚至还住过五元一夜的旅馆,一间大房子里面摆了二十张床,每张床上挂了个黑乎乎的蚊帐。与其说这是树立榜样,不如说这是张hong堡的习惯,小时候的清贫经历让他分外珍惜和看重钱财。 吃住也就算了,就是到了景点,张hong堡也是能省就省,登山基本靠脚,远行不雇车马,他从不坐滑竿,也不骑马代步,一天下来,张hong堡还是兴致勃勃,阎庆新可早已筋骨散架了。 可也别说,张hong堡唯一的奢侈就是摄影。自认为精通摄影技术的他,为了拍出好照片,照相机是日本尼康的,配有长焦镜头,胶卷当然也用最好的。也难怪,张hong堡也真上镜,一张张都那么英俊潇洒,虽然他个子不是很高,也就是一米七,但稍微仰角一拍,立显高大。让阎庆新遗憾的是,她和张hong堡从来没有一张二个人单独的合影照,她心里想象着,依偎在他身边,自己还并不显老,也算般配。 坐在火车上,其他两个人都睡了,阎庆新睁着眼睛斜靠在车窗边,看着从眼前呼啸而过的村落,树林和山影,她知道这不叫看风景,只是打发无聊罢了。 “你咋不眯一会儿?”坐在身边的张hong堡轻声问她。 “睡不着。” “天一黑就凉点儿了,身上搭件衣服吧。” “不凉。” 张hong堡一边拿起自己的衣服给她搭上,一边说: “我知道你现在想啥。” “是吗?说说看!” “嗨——你是不是在想,这颠颠簸簸的,啥时是个头儿啊?” “他心通又用上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 “我小时候,在煤山上捡煤渣,在雪地里捡柴,在山河农场割麦子,那苦巴苦熬的滋味,当时我就想——嗨,啥时是个头儿啊?现在才明白,人生永远都没有尽头,刚到终点又是起点,啥时真到尽头了,人生啊,日子啊,岁月啊,都统统到尽头了。你说,是不是这回事儿?嗯?” 张hong堡一边说,一边用胳膊碰了碰阎庆新。 阎庆新知道也明白他这个小动作所表达和传递出的亲昵和温柔,她向他身边更紧地依偎了一下,张hong堡继续自言自语一样地说: “你从小不缺吃,不缺穿,衣食无忧,不知没钱人家的日子是咋过的,那个难劲儿啊……” 阎庆新撒娇一样地柔声问: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啥吗?” “不知道,你说。” “虽然颠簸,虽然苦,但是——”她把嘴巴凑到他耳边: “我愿意!” 她很轻的声音,却让他心里一阵感动。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揽过她的腰,并轻拍着说: “放心吧,我们的好时候在后头呢。” …… 九一年二月七号,张hong堡一行三人乘车来到昆明。他们先游了西山,回到市区,左找右找,看见一个三十元一天的旅馆。开始张hong堡觉得两人一间设施不错,就是有点贵,阎庆新看着还算干净,就劝说着住下了。 二月八日下午,游完滇池,等候公交车无望的他们不得不打了一辆出租车。 “掠过富有诗情画意的天鹅桥头,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端坐在车内的张hong堡眉心舒展,微闭双眼,面部呈现着惯有的祥和表情,似乎又进入了禅悟之境。几个随行者不敢打扰,也静静地坐着,任凭汽车时快时慢地驶向下榻的宾馆。 突然,一个农家打扮的青年妇女从大街对面的快车道上,向我们坐的出租汽车的左前方横冲过来。坏了,司机紧急刹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眨眼问,妇女已被撞出七八米外,横卧在地,汽车的左前灯已被撞得粉碎。这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黄泉路上不给人一点犹豫的时间。马路两边的人一面惊叫一面蜂拥而上,象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一下子把受难者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我们和宗师穿过人群,见那妇女侧卧着,已不省人事。她面色苍白,口吐白沫,不时地翻着白眼,身体变成虾形,两条腿抽搐不已,其惨状就和被杀后的鸡放血后扔在地上垂死挣扎地蹬腿一样。 ‘完了……’司机沮丧地说,围观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哀叹。 这时只见宗师蹲下身去,拿起她的手腕,脉膊已无;翻开两眼,瞳孔已散。围观者向前挪动,把希望的、怀疑的、询问的种种目光一齐投向宗师。宗师对受难者凝视了几秒钟,随即用一手捂住她的头部,一手捂住她的命门。数秒钟后,脚的抽搐停止了, 快抬上汽车! 宗师冷静地指挥着。” 在化名张星的阎庆新的笔下——《行人撞车气绝身亡 宗师施法佛手回春》,张hong堡恰似起死回生的神仙。但二十年后,远在美国的阎庆新回忆起这段往事,她模糊地记得医生肯定地说,被撞的青年妇女只是有点轻微脑震荡,根本没有生死之伤。同一件事前后都是阎庆新说的,到底哪个是真? 三月,张hong堡从广西来到广州,并将王桂爱从北京叫到了身边。 几个月没见,王桂爱又胖了。张hong堡打趣道: “你可真能养膘啊!” “看师父说的,我这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吗?!” 王桂爱不好意思地小心抢白着。在张hong堡为数不多的传人中,王桂爱还是有这个资本的。 张hong堡所以让王桂爱过来,一是听陈文彬告状说她不服管理,在北京,说不来上班就不来,说不去公关就耍赖,他管不了;二是王桂爱迄今为止还是zhong功特异功能示法的台柱子,但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功能还有相当的局限性,仅仅限于查病治病。 为了挫其锐气,张hong堡对王桂爱是不管不问,二十天过去了,王桂爱等急了。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呀?” “看看再说吧。” 张hong堡回答得很含糊。 再问,张hong堡连理都不理这个茬儿了。王桂爱脾气也大, 心想: “这叫啥师父?问问啥时候回家都不回答!谁家一出来有这么长时间?干脆不干了,回家!明天就走!” 主意一拿定的王桂爱不再问了,也不再跟任何人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后边,但心里是越想越气。 吃饭时,她的肝胆部位突然疼了起来,而且疼得很厉害,连凳子也坐不住,一下子出溜到桌子下面去了。在回招待所的路上,阎庆新见她疼得发抖,要扶她,可张hong堡却说: “别扶她, 让她自己走?” “就不!”王桂爱也犯了倔,心里仍然狠狠地想。她东倒西歪勉强走回了招待所。谁知疼得更厉害了,满床上打滚。这时,正在旁边的,时任zhong功广州指导区主任的严婵娟就劝她: “你给师父磕头认个错吧。” 本来头脑就不那么灵光的王桂爱疼痛难忍,这才想到可能是张hong堡在治她。 无可奈何之际,她捂着痛处,小心地敲开张hong堡的房门,进来就给张hong堡跪下了: “师父,我错了!我不想回家了,你饶了我吧。” 张hong堡没有说话,只是轻蔑似地看了她一眼。王桂爱低着头,仔细体会着疼痛的部位。哎! 好像一下子就不太疼了。虽然后来又有些疼了,但她总认为是张hong堡在治她,张hong堡意念致死兔子的神话对她来说就是紧箍咒! 张hong堡对她并不放过,常常借题发挥,以此为例,对大家说: “这是传功的需要,既是约束,也是磨性,磨好性,位置不低下来,高功夫就传不过去。” 这回王桂爱再也不提回家了,整天缠着张hong堡,赶也赶不走。阎庆新看着又好笑又嫉妒,难不成这个傻大妞还能把张hong堡占住,她心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张hong堡更看重的是智慧,王桂爱充其量是个前锋。 有一天,张hong堡叫王桂爱去散步,特地嘱咐她道: “你要想长功,就得低位,就得听话,在北京就要听陈总的,不然的话,我就让他治你。” 王桂爱吓得忙说: “师父,我再也不敢了!” 据说,这次广州之行让王桂爱从张hong堡那里得了高功夫,以后,王桂爱再做示法时,就多了空中取药和意念断钢针的项目。但也有许多知情人说,她纯粹是在造假。 早在一九八九年,zhong功就打出了八部功的广告。但是从出山至自己归隐,zhong功最高就只推出了四部功。往下的几部功法还出不出?何时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弄个半截子是不是?那可就成了一个大笑话了!张hong堡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就很着急。如果老是停留在一二三四部功法上,对老弟子、老学员就没有新鲜感和吸引力了。现在气功的市场竞争这么激烈,都说自己的功法好,可是学员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得陇望蜀。再这么下去,新学员进不来多少,老学员也就走得差不多了。不行!得尽快推出五部功!张hong堡总觉得经过过这几年的历练,自己也有了相当的修为,推出一套功法应该是不在话下。于是,他仔细思考着五部功法的内容:胎息法 、调元神出入法 、金刚勇猛法、勾招法 ...... 在养生修炼方面,不论学识抑或修证,张hong堡对自己还是很有一番自信的。看到这些他从未亲身涉足和实证的功法:如勾招法 ,禁足法 ,敬爱法等内容,张hong堡并没有把握。谨慎的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和王桂爱演练了几番,除了拨云见日法不太理想之外,勾招法,禁足法等内容对于王桂爱这种头脑简单、对他很服从、接受信息指令快的人很管用。张hong堡心里有点儿底后,他对阎庆新侧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有些老学员想学五部功怎么办?” “三四部功刚刚推出一年,要说五部还不着急。但如果你对五部有了打算,先讲了,录制下来备用也无妨。” 堪称人精的阎庆新一点就透,对功法不甚了解的她对张hong堡确有异乎寻常的崇拜,另外,她也不希望张hong堡和王桂爱继续演练下去。张hong堡听了点了点头。 为了拨云见日法的成功,他将五部功讲学地点定在了海南。四月底,北方大都还带有明显的凉意,而处于中国最南端的的海南岛却已是40℃左右的酷热了,张hong堡需要的就是这里的云雨天气。照例,阎庆新按他的吩咐找了一家简陋的招待所。房间内既不隔音,也无风扇。为了避免外界噪声地干扰,只能晚上到夜深人静时进行讲课录像,门窗关严,还有两千瓦的聚光灯照着…… 在讲“灵力八法”的时候,张hong堡出去摘了几个花骨朵进来,插在他身旁的小黑板上,并交待阎庆新要把花骨朵和他始终录在一个画面内。讲着讲着,突然花骨朵就开了,欣喜万分的阎庆新竟然忘记了正在录教学录像带,惊喜地说: “花开了,花开了!” 谁知这一下打断了张hong堡的功态,他一时讲不下去了,只得停机,阎庆新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张hong堡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在他讲话时插话,尤其现在是录制五部功的关键时刻,他气得甩了阎庆新一个巴掌,阎庆新一下子愣住了,哭着跑了出去。阎庆新哪里受过这个,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的,连父母都没有动过她一个手指头。云游以来,她跟着张hong堡吃苦受累也就罢了,有时还要被心情不好的张hong堡训斥和辱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翻起脸来跟个恶魔一样?她想走,你张hong堡就是师父也不能打人啊!况且我还比你大。我又没犯啥大错?至于吗? 阎庆新委屈地哭着,越想越难受,真想一走了之!管你他妈的什么zhong功事业,什么大道之理,都统统见鬼去吧! 一会儿,张hong堡走过来,说: “赶紧的,别再耽误时间!” 她没听他的!故意磨蹭了一会。她渐渐冷静下来了。谁让自己选了这条路,跟了这个满头光环的大师呢?!当时单位领导和家里都苦劝自己要慎重,现在自己还能说什么?再说,张hong堡也不容易,做这么大的事业,现在年纪轻轻的就归隐,他心里也不舒服。就是这样,他还要讲五部功,我这不给他添乱吗?想到这里,阎庆新不哭了,她洗了一把脸,梳好散乱的头发,蹑手蹑脚的走回录像的房间。只见张hong堡在屋里站着,手里捏着几个花骨朵,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看见阎庆新走进来,张hong堡抬起头说: “回来了,还疼吗?” 听了这句话,阎庆新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摇摇头。 张hong堡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 “哪一个徒弟不受磨性?我遭的罪比你多多了。别伤心了,啊。” 阎庆新含住眼泪点了点头,她心里想,我到底是你的弟子还是你的妻子?是弟子要接受磨性,是妻子就要挨打吗? 阎庆新打开摄像机,接过张hong堡手中的花骨朵插在小黑板上,重新开始录制。 张hong堡就这样一边讲灵力,一边施灵力令花骨朵开,仅十多分钟花就开放了。而在院子里树上的花骨朵直到第二天上午九点以后才开始慢慢打开。阎庆新明明知道室内温度高达四十二度,而且聚光灯犹如太阳一般照在花骨朵上,但她还是宁愿相信这是张hong堡灵力作用的结果。她想,即使不完全是灵力让花开放的,这样做也是事业的需要! 就在这样酷热难当的条件下,阎庆新配合张hong堡录制了几十个学时的五部功教学带。其中拨云见日也是录了几次才成功的。前几次特地选了气象预报的连阴天,结果都因为雨太大而没有成功,最后找了一个半阴天,反正太阳是露出了脸,不知是云动还是心动?!阎庆新再一次为张hong堡的智慧和功能所折服,心中的委屈渐渐消散了,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这个男人这个师父她跟定了! 五部功虽然讲录完了,但张hong堡一直没有正式推出,只是给门内高层干部播放了几回。他总觉得不太满意,好像还缺少些什么。他想有机会再增加以使之更完整,但是到了都没有补足缺少的东西。究竟是缺什么呢?张hong堡也说不清楚。他心里最怕的是有人说五部功层次不够。对于当前中国出山的两百多家气功门派,他大多没有瞧上眼,但王力平的古典灵宝通智能内功术和几个密宗功法,张hong堡还真觉得不能小视。还有,他通过身边的弟子就可以察知,zhong功学员大多忙于工作,怠于实修,美其名曰入世修炼,就是传授五部功,他们一时半会也达不到灵力的层次,反而会影响五部功乃至整个zhong功的声誉。zhong功出山已经近四年了,到现在连张hong堡自己也不得不承认,zhong功说是速成,那只是对于入门来说,真要学到高功夫达到高层次,没有古人说的百日筑基三年哺乳九年面壁的长期修炼还是不行的。种种顾虑之下,五部功录像带只好先放起来,没想到当时的束之高阁,竟再也无缘世人。 我也有紫光阁 九一年四月,由阎庆新组稿,杨少平主编的《自然的箫声—张hong堡和他的麒麟文化体系》大型画册由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其中一大半都是张hong堡在青城山以及重庆的画面,而北京公司只占了较少的篇幅。再有,十几个zhong功传人中,北京这边只占了三个。这让陈文彬看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无处发作。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北京公司火遍全国! 张hong堡学过四柱八卦,并对此深信不已。他熟记自己的八字,知道自己本命属金,身弱,所以一定要向西发展。那么,西安、成都是必选、而且西安是六朝古都,乃龙兴之地,占住西安就可以成就王气。所以,他对在西安以及周边的投资绝不吝啬。 五月,张hong堡指挥西安指导区主任奉麟购买了一座实用面积超过八千平米的六层大楼,创建成立了中华传统文化进修大学(西安麒麟大厦),随后又陆续建立了中大三部、杜公祠、渭南印刷厂、终南山基地等等,总投资上亿!这让陈文彬火冒三丈,因为他知道购买麒麟大厦的一千八百万就是从北京公司调去的,也就是说,西安指导区本身没挣什么钱,却买了大楼,而北京国际气功大楼至今还是租的,面积也比人家小很多。陈文彬心里不服,他私下里和龙林炎发着牢骚,想让龙老师给张hong堡打个电话说道说道,龙老师好说歹说给劝住了。他心里还是堵得慌,又带着北京公司指导部主任蔡丹出去喝了一顿闷酒。伶俐的哈尔滨姑娘蔡丹早就对陈文彬仰慕已久,当然乐得和他一起出去。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老乡大哥,蔡丹摈起了52度北京二锅头,趁着酒劲,她劝说道: “陈总呦,师父是神也是人,也有偏向,干事业也不能太实,得自己留个心眼儿。” 东北人都说,论喝酒,女的不能喝是不能喝,真能喝的,两个男的捆在一起都不行。陈文彬总算见识了这个东北老妹蔡丹的酒量,在强大的攻势下,他喝高了,浑浊的脑子里只记得蔡丹说: “你喝多了,这个样子不能回公司了” …… 在海南录制完五部功后,张hong堡北上山西陕西,陆续云游了恒山、五台山、华山、终南山,看到一些寺院、道观的衰败状况,他认定佛道大势已去,他心中的美好画卷是zhong功的基地一定会成为未来的圣地。其间,他在给青城山生科院打电话询问工作进展时,牛家学向他汇报说: “在一号楼东北头,也就是您曾经住过的房子,好多人都看到有紫光。大家都叫它‘紫光阁’呢。” “紫光阁?好好好!”张hong堡连声说。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北京中南海不是有个的“紫光阁“吗,那可是皇上呆的地方!看来我真有帝王相啊!呵呵,虽说我那不是中南海,但一样是‘冒着紫光的阁!’你那还只是个名儿,我这儿可是真的冒紫光!是老天给的!哈哈,谁是真龙一下不就分晓出来了?自带的光芒,真是想遮都遮不住啊。 虽说云游之初张hong堡是想静静心,但是,真的踏上云游之途才切身知道,几乎是每天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只是饱受了颠簸之苦,哪里有啥清静之地? 八月底,张hong堡云游来到正在装修中的西安麒麟大厦,看到鹤立鸡群的大楼,他很兴奋。他带人楼上楼下走了几遍,给装修提出了很多要求,他强调一定要有zhong功的特色。 在麒麟大厦住下来,暂时不用奔波了,张hong堡觉得仍然清静不下来。几天过去,他才渐渐明白,是事业,是工作,让他放心不下。从十五岁上山下乡就开始工作,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习惯于日常工作的节奏。再说现在自己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放下火热的工作谈何容易?正好,西安指导区的工作一直很薄弱,在西区负责的奉麟,虽是高工出身,但驾驭全局和开拓创收的能力有所不足。既然在西安投下巨资买下这个大楼,下这么大本钱,就一定要把西区的工作搞上去。这只好自己坐镇于此了。 阎庆新看出了张hong堡的心思,她也想歇歇了。从二月开始云游,一直到八月,整整半年多,虽然筋骨得到了锻炼,但自己的胃口和体能着实受不了,毕竟年龄不饶人。 “在西安休整一段时间也好。” 她顺势建议说。 “休啥啊,在这里大干一场。” 张hong堡笑着说: “我要把麒麟文化和这座麒麟大厦一起建设起来。” 培训部的徐友新正准备讲课资料。突然内线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传来张hong堡平静的声音: “有空吗?有空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他心里一阵激动,是师父!他放下电话立即赶到六楼。站在张hong堡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 他进门后向师父行礼。张hong堡点了下头,问道: “你知道zhong功的功礼吗?” 一句问话,把徐友新问得有点糊涂了,zhong功的功礼不是合十礼吗?这谁还不知道?他答道: “知道呀!” “知道你做一下。” 这有何难,徐友新就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张hong堡问: “你认为做得标准吗?” “合十礼肯定标准呀。” 张hong堡笑了笑说: “你讲一下功礼的含义以及和佛教的不同。” 这下把徐友新难住了,功礼会做,但讲里面的含义,他还确实没系统的想过。 张hong堡又笑了,说: “连你这一级别的人都讲不出子午卯酉,大家怎么办?现在我给你讲一遍,你记住了,晚上要给麒麟大厦的全体员工讲解示范。” “是,师父。” “佛教的礼,双手合十‘手心’是虚空的,佛教讲究唯‘空’为上。我们的双手是实的,讲究实心实意。另外,zhong功要求行礼的人双手合十,两个小臂基本上要水平。但佛教的两小臂有角度。我们要求行礼时两小臂基本水平……” 一个简单的合十礼蕴含着如此深奥的道理?!不至于吧?徐友新听了有点儿汗颜,他退了出去。心想,这明明就是佛家的合十礼,干啥要加上那些说法?晚上,在员工会议上,他就给大家做了讲解。zhong功合十礼的要求和内涵就这样传了出去。但也有人提出了疑问: “平时大家见面,如此行礼,两小臂基本水平,双手实心合十,身体显得很僵硬,很紧张。不是常说放松才容易出功能吗?” “一个合十礼本来就是源自佛教,何必非得与众不同?” “像这样做合十礼是和佛教的不同,这不同好像有点儿贬低佛教的味道。” “我也这么觉得。” “大家平时行合十礼大多做不到要求的标准。” …… 大家的七嘴八舌,和这些疑问张hong堡当然是听不到的。实际上,徐友新也解释不了。 按照张hong堡的指示,中华传统文化进修大学的楼顶在“麒麟大厦”四个大字两边各安装了一只麒麟,一到夜晚,霓虹闪亮,很远都可以看到,这成了麒麟大厦的标志。有个曾经学佛的zhong功学员向三部功辅导老师提出了疑问: “这麒麟在这里是代表师父还是仅仅是zhong功的护法?师父不是曾经自称是金麒麟吗?” 老师觉得不好回答,辗转将问题提到了张hong堡那里,他说: “麒麟既是整体也是个体,既是文化也是场能,它不是护法这么简单。” 大家听了解答,还是在云里雾里,有的觉得张hong堡更高了。 就在张hong堡四海云游的同时,北京国际气功公司在陈文彬的领导下,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他要做出个样子给张hong堡和《自然的箫声》画册里的zhong功传人们看看,给广大zhong功弟子看看,他不是在吃张hong堡留下的老本,领头羊不是继承的,不是白给的,而是真抓实干得来的。从张hong堡九零年十一月隐退不到一年,河北、北京、吉林、辽宁、湖南、山东等地申办了一大批zhong功辅导站,随着各地zhong功一部功学员的迅速增加,大家对在当地学习二部功提出了很多请求。陈文彬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动向,他觉得这是提高创收的好机会,他有所放大的向张hong堡汇报了这一情况。 自一九八八年以来,二部功除了他自己和他的个别传人去全国各地传授之外,就只是在各大zhong功基地传授,这要将二部功下放,不经过严格的训练,会不会造成二部功教学质量下降?另外,二部功揭破了许多气功界的秘密,会不会出现更多的沈昌式的篡改功法的不法弟子?会不会形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山头?看张hong堡犹豫不决,阎庆新趁机进言道: “要是让文彬那儿先把二部功放下去,他可真是如虎添翼啊!” 张hong堡听出来浓浓的酸味,他思虑再三,沉沉地说到: “西安、成都、重庆三大基地,到处都在花钱,今年预计还要追加投资一千万,这还得靠老陈挣钱,让他选好人就是了。” “那他选的人即使能传二部功,也不能被授予传人,毕竟他们和我们这些创业的不同。”阎庆新矫情地说道。 张hong堡看着她,无奈地笑笑,点了点头。谁承想她这一句话截断了很多人的zhong功传人之路。 张hong堡早就看出阎庆新在和陈文彬较劲,他俩彼此都有些嫉妒。他并不为此担忧,相反他很喜欢他们彼此争斗,他深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如此他才能坐山观虎斗,得渔翁之利。他不喜欢下面铁板一块,他深得解放军司令员政委互相制约之妙,他相信毛泽东的斗争哲学,下面斗得欢,上面才安稳。这逐步形成了他的领导艺术,但后来他也受累于此。 金秋十月,北京香山的枫叶红了。陈文彬在北京国际气功有限公司举办了zhong功历史上首次二部功教师培训班,共有二十人参加。实际上,从九一年上半年他就开始进行了高端人才的储备。这次培训的对象大都是大专以上文化程度,有教师,科研人员,也有地方上的中高层干部。培训和实习整整进行了一个半月,期间,张hong堡发来了贺电和录音,对全体学员寄予厚望,并告诫大家,要做好二传手,不要私自更改二部功内容。培训班结束后,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号,公司立即成立了各省传功纪检巡视团,这些受培人员作为北京公司的中层干部——巡视团团长带队赶往所属省市。由此,北京公司在北到黑龙江南到福建共十五个省市,开启了轰轰烈烈的传功活动。 这些巡视团说是以传功为主,其实二部功学费七十元,除去辅导站租场地等费用,只能收取50%,二部功结束后都要组织拜师,而拜师费二百元是要全额上交的,这才是北京公司在各地的主要利润来源。原则上只有二部功学员才可以拜师,因为拜了师才可以学三部功,但对于一些老人和小孩一般会网开一面,学了一部功就可以。就这样,往往在一个地方组织一次拜师起码要有五十人以上,北京公司派出的代师收徒的接引师在一个省各个地区一圈转下来,就能给公司提回几十万的现金。所以用现金而不用银行卡,因为在九十年代初期,私人银行卡的流水太大会引起关注,另外,这些现金肯定也不入公司的明账。拜师一直是zhong功被各方面诟质疑的原因之一,而zhong功实业也从未放弃,就在于这一块收入太大了。短短几个月,作为北京公司派出机构的巡视团让陈文彬赚了个盆满钵满,他好不畅快! 我就是要搞个人崇拜 “归隐已经整整一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张hong堡感叹着。 让他欣慰和没想到的是,北京公司以及京区在总经理陈文彬的带领下,不但丝毫没受他归隐的影响,反而干得热火朝天!九一年的创收比起去年几乎翻了一番,把其它三个指导区都落下一大截。望着北京公司内部办的刊物——《国际气功》小报上陈文彬整版的报道以及他意气风发的照片,说实话,张hong堡的心里既高兴,又不是滋味!高兴,是因为京区的zhong功事业没有受到自己归隐的影响,而照常轰轰烈烈地往前干;不是滋味,是因为他想起来自己刚出山传功那一年的盛况,如果不归隐,这些风光和荣誉哪会轮到别人呢?九零年归隐前的那场报告会,捎带着让陈文彬也出了风头,从此,他在zhong功门内算是声名鹊起。难道说,他就是那个自己一直寻找却又不愿确定的第二代掌门人么?张hong堡想到这儿,心里忽然觉得多了几分失落,难道自己的这场原本只是借假炼真的归隐要假戏真做了吗? 不得不承认,陈文彬的能力很强!虽说这个事实是张hong堡最不愿意承认的!!虽说他只是一味地强调zhong功干事靠的是场能,谁领着干都一样,但是为啥其他的指导区就不如北京呢?这不,在九二年春节前京区召开的辅导站工作会议上,陈文彬还写了一副春联送给大家——“金猴横扫人间妖气,……”会议的热烈气氛和程度自然不用说,单看《国际气功》上刊登的照片和报道就足以知道了一切。还“横扫人间妖气”?哪一个是妖?谁是妖? 九二年三月份,又是一个春天,经过陈文彬的多次请求,张hong堡批准了他可以带着王桂爱和龙林炎做带功报告。阎庆新不无担心,试图劝阻,张hong堡说: “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来溜溜,该来的总会来。我这一云游一放权,正好可以让大家各显神通,也是对他们的考验。不光文彬可以做报告,其它指导区的头头儿都得做。一些发展缓慢的地区必须靠报告会轰开。” 从北京走向各地,从没有做过大报告的陈文彬开始还有些照本宣科。几场下来,他逐步有了自信,原来做带功报告没有那么神秘,这些气功学员比其它会议的听众老实听话得多,因为他们想治病,想得东西。通过报告会,他也充分认识到了王桂爱的作用,别看就那么几招,还真能服人。对付牛气冲天的王桂爱,陈文彬也找到了窍门,他知道工农兵学员出身的王桂爱小时候家里穷,特别贪财,他投其所好,重重奖励,学气功的常说心诚则灵,在王桂爱这里是有钱就灵。当然,老陈也很会做人,把她简直捧上了天,什么师父!什么大道!在王桂爱的眼里,就只有钱是最亲的! 三月八日,张hong堡被世界气功名家联谊会推为终身荣誉会长,同时亦被世界气功研究会推为名誉会长。普通学员不知道的是这两个会都是以zhong功为主体在香港申办的,牌子很大,实际上都是空壳。陈文彬清楚这是宣传的需要,虽然近于自吹自擂,但对外的效果很好。 一年多的归隐,仿佛并不影响张hong堡的名利双收。他的心情已经不像一年前刚刚归隐时那样低落了,还是该干啥干啥,只是不公开露面罢了。令张hong堡没想到的是,他的归隐,随着阎庆新撰写的《大气功师云游记》的发表,让他在弟子们的心中更加神秘了,因为神秘,也就更加深不可测!这更应验了他对阎庆新说过的话:神都是“闷”出来的! 五月下旬,zhong功北京指导区在廊坊召开的三千人一部功传人大会正在热烈进行。夏天虽然还没有完全来到,但是不断升高的气温仿佛加剧了zhong功弟子心中的圣人情愫,加之陈文彬在会议上洋洋洒洒的讲话,已经把张hong堡在这些人的心中稳稳地供上了神龛!虽然陈文彬把这些现在及未来的辅导站站长们心中对zhong功事业和对张hong堡的热情之火点燃了,但是他自己却保持着难得的理智和冷静——台下三千人都热得脱下外套,有的干脆穿半袖衫了,但是站在台上的陈文彬却依然是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带打得严丝合缝!在座的弟子们无不称奇——陈总为什么就不热呢?他笑着说: “这叫心静自然凉啊。” “这么热烈的气氛还能保持心静?!陈总的修持功夫了得呀!” “真是功夫到家啊。” …… 面对弟子们的赞叹,陈文彬自然感觉很是得意。 对于这个迄今为止参加人数最多的zhong功基层培训会议,张hong堡予以了极大的关注和支持。会议中张hong堡通过电话,向他的弟子们用现代的语言传递了有神之说: “师父的东西一次拿过去,越正确越好。要一字不差地拿过去。我的话是我的信息,是我的能量……讲我的话是传经,讲你的话是教学,这就是区别。通过你的语言作载体把我的信息、我的能量传给他人,教师就是起这个作用。” 讲话中,张hong堡首次公开将他的功法和文化命名为“经”,这是划时代的。在佛教历史上,只有释加牟尼讲的话才是“经”,张hong堡此时起码已经将自己和佛陀列为同侪。说是“经”,就意味着不可更改,谨遵教诲。如果说九零年十一月一日《大道之理与生命科学》报告会开幕词中的“大彻大悟大觉大慧”还是以陈文彬之口给他戴的桂冠,那么这一次就是他自己通过这个大型会议向整个世界的宣言——张hong堡已经成佛!从此他真的可以睥睨天下了。 参会的三千名学员听了讲话兴奋异常,在许多人心中,师父是佛,自己最起码也接近罗汉了。张hong堡趁热打铁,接着鼓励道: “一部功到六部功都属于zhong功的高级功法。这几部功法在长功方式上不是靠自己练,而是靠干,给你安排个事,你回去做,不管是治病还是度人,你只要做了,功能功力就自然往上长,而不是像别的门派那样全靠自己晚间静坐,或第二天练动功,靠这个来长功,zhong功不是靠这个。zhong功是在干的过程中,东西自然出,干得越多,你得东西越多。前六部我给了你之后,你多治病,功能功力就长;你多度人,开慧就快。” 这里,张hong堡揭示了zhong功发展迅速的诀窍,就是很快将zhong功学员转变为zhong功工作人员——传功老师或治病人员,治病长功度人开慧一下子就拿住了很多人的心。他不像许多气功门派为了所谓秘诀和质量,严格控制传功。他认为有数量才有质量,他常说办事靠场能,什么是场能?就是要人多。人多力量大,人多了才有气势,人多了才能排山倒海,人多了才能扭转乾坤。虽然他已经自称为佛,但群众运动历练过来的他依然特别相信集体的威力,只不过过去的群众变成了zhong功学员而已。他经常勉励zhong功实业的各级干部,一头狮子可以带一群羊,他相信zhong功学员这些羊在以他为首的大大小小的狮子带领下,完全可以改变社会,从而实现他的真龙的梦想。 这次三千人传人大会因其规模和张hong堡的讲话影响zhong功全门,陈文彬也随之更加声名远扬。在大会结束后北京公司召开的十五省巡视团庆功会上,陈文彬志得意满地对大家说: “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大会圆满成功,你们都是功臣,三千人大会必将载入zhong功的史册。我们京区一定会创造更大的辉煌!” 看了陈文彬上交的大会总结汇报,张hong堡沉思起来。他把汇报推给阎庆新,阎庆新看了一遍,抬头说道: “文彬这是在向你表功啊!” 张hong堡意味深长地回应道:“文彬是个能干大事,也想干大事的人!” 阎庆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张hong堡接着说:“下半年,你要在除了京区之外的三个指导区讲解八德八念,还要制成录像带发往全门” 阎庆新会意地笑了,不无娇媚地赞道: “还是师父想得周到!我一定在讲座中强调将聚光灯永远聚在师父身上,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师父。” 说着,她顿了一下,看着张hong堡鼓励的眼神,继续进言: “我们过去只有麒麟像章,现在应该制作有你头像的像章,这样弟子们才会时时把你放在心上,尤其在你归隐时期。” “会不会太显眼?” “我们只在内部对弟子发行,一定要挫挫文彬的气焰!” 最后,张hong堡只说了一句话:“你看着办吧!” 很快,阎庆新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传遍成都、广州和西安指导区,北京公司也收到了她讲的《八德八念》录像带。 而公司只是组织员工观看了一次,大家普遍反映阎庆新讲话太慢,声音太低,一点没有气势,比起陈总差远了。陈文彬乐得这种结果,他指示蔡丹: “将录像带收起来,不要下发到各省。” “是,陈总!” 陈文彬也有他的小九九——你能讲八德八念,我也能讲。 不久,陈文彬铿锵有力的宣讲录像发到京区所辖的各个省市巡视团和重点辅导站,大家纷纷称赞陈总德高功高。他心里话, “你一个老娘们,跑到我的地盘儿,跟我比,差远了。” 阎庆新听说了她的录像带在京区被截留,心里很窝火,但碍于张hong堡对陈文彬的器重,她没有发作,她是个能忍的人, “好你个陈文彬,咱们走着瞧,看谁斗过谁?!” 不管怎么说,虽然阎庆新在和陈文彬的这一次较量中败下阵来,但从此阎庆新还是以内部用名“阎沁馨”在zhong功门内“知名”起来。即使读起来有些拗口,阎庆新还是很为自己这个化名自豪的,因为这是张hong堡给改的,沁者浸润,她要融入张hong堡,和他融为一体,馨者芳香,张hong堡是喜欢她身上的香气的,所以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不忘带上法国名贵香水香奈儿。 大家渐渐都知道了她就在张hong堡身边,从而对她的身份产生了种种猜疑,是秘书还是办公室主任?朴实的zhong功弟子从来不会想到比张hong堡大九岁的阎庆新实际上和张hong堡已经是同居状态。这个秘密也只有zhong功上层的一部分人知道。陈文彬虽没有看见和听说,但他凭直觉早就感到了他们的亲密,这可不是能随便议论的,他不敢和龙老师说,他只是和蔡丹说了,蔡丹这个机灵鬼一点就透,二十多岁的她也不看好这对“姐弟恋”。 阎庆新的录像带在京区没有传播开,但张hong堡的像章不论在京区还是全国,不论在城市还是乡村,开始作为信息物迅速销售。对于配合学功练功购买的书刊音像、茶叶、像章等等,zhong功学员和佛教徒一样,从不叫“买”,而是说“请”。许多zhong功学员在已经佩戴麒麟章的同时又戴上了张hong堡的像章,并且引以为荣,这在已经没人佩戴共青团章的九十年代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文革结束刚刚十余年,有人从张hong堡像章看到了希望,但也有人从中看到了疯狂。有好心人通过陈文彬向张hong堡传话,搞气功养生是可以的,但还是不要搞个人崇拜,那是一条绝路。张hong堡听了火冒三丈!他妈的懂啥?气功这个行业就是要师道尊严,我就是要搞个人崇拜!我就是要搞贤明独裁! 重庆国际生命科技大学院报《生命科学报》的记者,采访了时任国际生命科学院副院长——曾经是张hong堡在北京科技大学实习时的老师、已经年过半百的黄国均,她从另一个角度诠释了zhong功高级干部对张hong堡的个人崇拜。 问:听说您的个性很强,却能做到对宗师唯命是从。 答:每个人都有个性,出生书香门第的我,犯有一种知识分子的“通病” ——自命不凡,清高自傲,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在辽阔的广漠的宇宙空间,作为某一个体,只不过是沧海中的一滴水,这个道理,是我在跟随宗师这五年多的时间里逐渐领悟到的。与宗师的大智大慧相比,自己又算得了什么?他的思想是超时空的,他的思维速度是超常的,因此按他的构思和安排去做一定能成功。 问:难道他没有错的时候? 答:是的,他能做出很多神奇的事。当然有时有缺陷或不足,太完美了也就失去真实。但我个人体会,他大事永远不糊涂。另外,我想他对人类的付出的确太多太多,即使有些话或事有什么缺点甚至错误,又何须计较?!相比而言,与他的功绩是无法比拟的。如果偏要拿着放大镜、甚至是显微镜来找毛病,那叫“吹毛求疵”,用这种态度对待宗师必会错过机缘,抱憾终生。 问:听说师父对您的磨性很严厉? 答:比起zhong功其他几位领导就不算什么了,宗师有一条原则:“近厉远宽”。他的严厉其实是为了教育,也是培养干部的特殊方法,寓意很深。有幸直接接受点化和训导,应该说这是一种福分。不过对我来说,有时候的确是够受的。我这个人进zhong功以前是“两门”(家门、校门)干部,未涉足过社会。现在其他院领导忙别的事去了,把科学院这么大的担子交给我,没有一定的承受能力是不行的。实际上师父虽然不在院里,我却感觉到科学院的事似乎都是师父亲自在指挥。具体来讲是他在指挥着我的大脑在行事。尽管我的悟性没有那么高,但常常是在不知不觉中能按照他所制定的轨道运行。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联系,关于这一点我还说不清楚(沉思)…… 黄国均的认识在zhong功实业的干部员工群体中绝不是个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培养一支令行禁止能打硬仗的队伍。其实,不仅是张hong堡身边的人,就是一般的学员也对他很热爱,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反而更加相信,相信得如痴如醉! 七月下旬,张hong堡正在西安麒麟大厦,那里在准备纪念zhong功出山五周年。大厦内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zhong功传人严婵娟、方其顺、阎志仁、牛家学、曹树律、张先政、戴海树,还有阎庆新都在这里。 为了安全起见,张hong堡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有一天他打开窗户,想透透气,刚往外看,却被一位正在大厦楼顶平台练功的中年女弟子看到,四目相对,激动的那位弟子双膝跪地,眼含热泪没有说一句话。张hong堡微笑着朝她挥挥手,又关上窗户,心想:弟子里面还真有懂事的啊!一会儿,阎庆新有事进来,张hong堡笑笑对她说: “这人与人之间要是真有缘分,躲都躲不掉!” “怎么?又和谁有躲不开的缘啦?”阎庆新酸溜溜地说。 “刚才,我打开窗户透气,正好被在楼顶平台练功的弟子看到了。” “啊哦,一面之缘啊,我当是什么呢。” “是啊,一面之缘。”张hong堡想起刚才那个女弟子双膝跪地的虔诚的样子,有些感慨。 “不过,因为你这‘一面之缘’,学员们很快就会知道你在这里啦。白天你还是躲出去吧,以防万一!等晚上再回来。怎么样?” “好,那你去准备吧!” ……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张hong堡坐着车回来了。大厦前厅有几个学员正在闲谈。张hong堡随同车上的人一同走下来,混迹在中间。不过还是被一位眼尖的弟子发现,他大喊了一声: “师父,是师父!”几个人马上合掌致礼。 在保卫的护送下,张hong堡赶紧健步如飞地走过前厅,向楼上走去…… 这一天,张hong堡正在召开会议,不想被住在隔壁宿舍的学习三四部功的学员发现了: “师父,真是师父!” 弟子们都激动万分,跑向窗台向会议室张望。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为了更好的看到师父,竟爬到一米多高的窗台上了,情急之下,张hong堡大声说: “大家要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只听“扑通”一声,这个老太太仰面摔倒在地!她揉了一下后脑勺,笑嘻嘻地说: “师父给我长功呢。”说完还要爬上窗台。大家哄堂大笑。 看到这纷乱的局面,严婵娟过来说道: “大家要有悟性,赶紧接功啊” 那天在众多的弟子强烈要求下,张hong堡决定会后和大家见面。会议刚一结束,张hong堡就快步走出来,弟子站在两旁欢迎他,不少弟子都哭喊着: “师父,我们想您啊!” “谢谢师父啊!” 有位七十多岁的老学员甚至冲出人群,一把抱住张hong堡…… 被人热爱和崇拜很享受,但是有时也很痛苦。 除了必须出面的场合,只要在zhong功基地,为了躲避学员,张hong堡基本上是昼伏夜出,因为往往他一露面,就被大量学员围观,进退不得,这时候,面对大家的问候和追捧,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做什么好。所以有时为了减少麻烦,他干脆住在外面的宾馆。但住在宾馆,他又很纠结于吃住花钱多,还有安全问题。另外住在外面也有住在外面的烦恼。 有一次,张hong堡和几个随从在广州火车站等候上车,忽听得有人大喊: “师父。”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中年妇女挥着手向他们这边跑来,边跑边喊。考虑到安全,张hong堡使眼色想让她静下来,结果对方根本反应不过来。张hong堡只得带着几个人跑着躲开,那位女士就在后边喊着追着。最后好不容易才甩掉,火车没赶上,火车票也废了。 一天中午,张hong堡在一个很小的餐厅吃饭,就觉得有几个人老是看他。后来他们就过来了,又是行礼又是鞠躬的,他只好劝他们不要太张扬。结果那些人还是热情有加,不仅问他的行踪,还问他的身体状况,当然他们是关心。但这恰恰是他最忌讳的。在好不耐烦之下,张hong堡最后以有急事为由才脱身。时有凑巧,阎庆新并没在身边,她听说此事之后,就给张hong堡立下一个“规矩”,今后不能单独外出,就是外出也必须有人跟随。从此之后,可以说张hong堡就失去了独自外出的自由和乐趣。 个人崇拜是不平等的境遇催生的人格矮化,它和宗教情结、伟人情结、英雄史观是相匹配的。个人崇拜使人将平等寄托于来世,或者以自己占上位的新的不平等代替自己占下位的旧的不平等。现代社会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已经式微的种种不平等仍然是个人崇拜的温床,中国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气功热潮给人们提供了这种可能。 个人崇拜往往生发于被崇拜者的有意引导,以后就逐步演变为崇拜者,有时甚至包括被崇拜者的一场集体无意识的狂欢。 没考虑继承人 张hong堡归隐很长时间了,zhong功门内忽然疯传第二代掌门人的消息,传到他这儿,心里不免一惊。难道是因为一直没确定第二代掌门人?可掂量掂量手头上的这几个人,谁也不太满意——论能力,阎庆新和陈文彬当属前列,老阎的能力没人能比,对自己和这个事业的忠诚也同样没人能比,但是,她比自己大了整整九岁!既然是第二代掌门,就一定是得比自己年轻的,哪能越来越老呢?陈文彬能力也不差,但是他只是会管理经营,对气功这个领域的深入,可以说至今仍然是个门外汉!而且,无论是忠诚还是恭敬,他都差的不是一点!严婵娟、周乾三和奉麟呢……张hong堡对于选二代掌门人的问题犯难了!这可是以前已经对外公布了的!可是如果确定了继承人,自己还会有再出山之日吗?自己还这么年轻就要永远的退居幕后了吗?另外,是不是有人看我归隐时间长了,等得有些着急了,在背后做手脚?不行!这无论如何也不行!可是如何去圆回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八月底,张hong堡在西安主持召开zhong功高层管理研习班。开始两天是全国弘法年中总结,由戴海树和阎庆新分别主持。二十九号晚,北京的陈文彬、重庆的周乾三才到西安。三十号深夜十一点半,“zhong功高层管理研习班”开始讲课,参加人员有总会阎庆新、戴海树、严婵娟,北京陈文彬,重庆周乾三,西安奉麟,山西孙炳才等共十六人。 在研习班即将结束前,三十一号凌晨,张hong堡做了总结。他首先讲了中国传统哲学,讲老子、张道陵、孔子这些儒、道创始人的起、落、隐。然后又讲当前国内的气功形势,对各门派进行了分析。当时刚刚出山的法轮功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鉴于国内形势的特殊性,各大区的负责人要做好各种思想准备,在大区主要负责人(一把手)出现变故时,副职(二把手)要主动站出来承担统领大区管理的责任。如果副职出了事,下边的按照职务顺序依次顶上来……。 关于zhong功的传承问题,可以说我没有考虑过,最起码现在还没有到该考虑的时候。甚至十五年内不用考虑将来的衣钵传承问题,当然,有较多的时间去观察、考验。除了阴性的感知,还要参考阳性的考察。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不可能有一个人来领导统领zhong功,将会有八个人组成一个集体班子作为过渡,八个人里面会有一个人胜出。这种胜出是要靠德、威、能、慧做基础的。我们的原则是:要官不给,自封的不承认。zhong功的传承不要搬社会上的那一套,不要搞什么选举、竞选,不要把修炼与世俗挂钩,用世俗的东西统领修炼团体绝对行不通……” 大部分人对于张hong堡讲这个话题虽都很感意外和突然,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只是意外本来很隐秘的事,今天怎么会放到桌面上来讲?在大家心里,陈文彬一直是以zhong功接班人的形象存在的。今天这么一听,张hong堡眼里根本就没有接班人!换句话说,就是谁都看不上眼!话说得多明啊,你们将来八个人也不顶我现在一个!陈文彬也听明白了,心里想,今天参会的老的老小的小,年富力强的只有自己和周乾三,周就是一介书生,难当大任,这简直是针对自己说的;看来张hong堡一时半会不会放权,自己近期内接班是不可能的了,他很灰心。阎庆新很高兴,张hong堡的这番话意思不明摆着吗?别人拿你陈总当个人物,当个接班人,你差远了!想都不用想了。你根本就不够格! 张hong堡接着还讲了许多,陈文彬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只是在心里自嘲道: “文彬啊文彬,你就是再咋使劲干,不行终归是不行!说你不行就不行!有时候,你不努力一下,就不知道啥叫绝望!” 天渐渐亮了,张hong堡还在侃侃而谈,阎庆新深信他现在正处于功态,说出来的话就是真言。为了保密起见,这次会议并没有录音,她迅速记下张hong堡说的每一个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养成了随时随地记录张hong堡讲话的习惯,像对待伟人一样,尤其是重要讲话,她更是一字不落下。《自然地箫声》画册中的许多话大都是她在和张hong堡接触过程中随时记录下来的。她相信这些将来都会载入历史,被作为经典和语录传承,她为自己成为历史的见证人而自豪。 通过和张hong堡一年多的朝夕相处,阎庆新虽也挨过打和骂,但更为张hong堡所吸引。有时她心里总隐隐忧虑,自己毕竟比张hong堡大九岁,而且很快会变老,可还有很多女的,尤其是年轻女子被他折服,向他靠拢。这不,九零年在贵阳学功的樊吕梁凭借她并不出色的画技,给张hong堡画了几幅油画,就把他给迷住了,非要调她到总会,到身边。前些日子还有一个叫刘丽娟的,三十来岁,是武术界的,曾获得女子花剑第二,张hong堡给她大讲中国的武术,谈到日本的柔道,谈到泰国的泰拳,谈到世界四大搏击,刘丽娟一下就傻眼了,看张hong堡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对张hong堡佩服得五体投地。阎庆新看得很明白,所以她很有危机感。她要让自己年轻起来,她要吸引住张hong堡!她不想失去他!现在他虽然是归隐,但是丝毫不影响zhong功事业越干越大!九月份,特医研究中心在陕西省西安成立了!国际生命科学院附属医院也成立了!往后,他身边的女人也会越来越多!不行,不能再等了! 处于个人崇拜中心的张hong堡是很有历史感的,他一直试图找到自己和zhong功的历史定位及其证据。早在九一年,他就安排青城山生科院内部印刷了《中国预言七种》,这并非是让大家从中看清国运,其实是向大家暗示zhong功的前景。虽然他从未说清,也不想说清zhong功的未来,说的只是复兴造福之类的大方向。预言种种,历来是事前无人说清说准,而事后才会出现很多人附会。这本只有zhong功三部功以上学员才可以购买的内部资料,似乎暗藏着诸多玄机,对大家充满了诱惑。无法说清的zhong功前景依靠预言给人一种zhong功一定是历史上的大事的印象,这无形中坚定了学员的信念。无独有偶,各大宗教和许多气功门派也都特别重视预言,这在现代社会简直是一个个奇葩。 《推背图》是《中国预言七种》之重要篇章,它是唐朝著名的大预言家袁天罡、李淳风所撰写的,以六十四幅图颂卦象的形式,据说预言了从唐朝〈公元六百一十八年〉一直到现代社会,跨越一千多年的历史。张hong堡仔细研究了《推背图》,认定自己就是其中的历史人物之一!六十幅图颂卦象中,已有四十二卦象被已发生的历史事实所验证。所特指自己的那一卦象,会不灵验吗?张hong堡的心里一阵激动: “袁天罡、李淳风真的太伟大了!我要去修缮他们的墓地,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激和帮助我!” 十月,天气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这天刚下过雨,通往高地的机耕道路,满是泥泞,汽车爬不上坡,张hong堡和随行的人只得下车,踩着泥水,一脚高一脚低地登上了高地。袁天罡和李淳风之墓都在高如脊墚的塬上。站在塬上,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县城,还可以听到隐约飘来的鸡犬之声。 “看,这个地方,像一只大鸟的头,当地人称为凤岭。”原长安县农业局退休局长范老比划着说。 从朦胧的薄雾中向西望去,山下是一片广袤连天的平川,那是肥沃的神禾塬。再回头向后看,高塬几乎对称的沿着“鸟头”向后弯进去,很像大鸟正展翅飞翔。袁天罡的墓正在鸟翅的右弯上,而李淳风的墓则是在鸟翅左弯上,两墓相距大约两公里。在凤岭下,有一眼泉水,终日流淌,当地老百姓常取此水喝,据说是可以治病。 “预言家能躺卧在这里,真是好风水呵。”张hong堡感叹着,心想: “若能占住这里,花大价钱也值得啊。” 穿过农田和空地,已能远远地望见袁天罡的墓了。墓堆上竖立着一根高高的柱子,走到墓前才看清楚,这墓只剩下约五平方米直径,两米多高的原始土堆了,没有任何修饰,连一块墓围方石都看不到。 “要不是县人防办公室在墓堆上插上柱子,安装上防空警报器,恐怕早已如周围一样被推为平地了。”范老惋惜地说。 张hong堡一边听范老介绍,一边绕着墓堆走,时而弯腰查看墓土的断面,时而用手抓起墓堆泥土和石片仔细观看。 去李淳风墓地的路上经过一片松林,范老指着松林坡下面说: “半坡上是一座荒废已久的杜甫祠堂,还有十多个山洞,若能投资修复、租用,就可以住人,从那儿有条小路上山来更近便。” 这次实地考查后,张hong堡拍板了!一下子就投资了三百多万。当地政府很感谢张hong堡对文物的保护,他们不知道的是张hong堡所以给这里投资,并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文物,更重要的是占住这里的风水。张hong堡相信,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墓葬之地一定是好风水,而经过重新修建,就成了zhong功的风水宝地。人们常讲得人心者得天下,他们不清楚的是前面还有一句话,得风水者得天下!但是这句话,张hong堡却深信不疑……有了好风水可以换斗移星,改变命运、家运、事业运,甚至国运。 可惜的是,也许是张hong堡的风水造诣尚浅,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墓葬之地经过一千多年的风雨变迁,李墓早就被盗,“鸟头”几乎已平,不再有昂昂之态,大鸟显然已经飞不起来。袁天罡和李淳风的墓在兴盛几年后,最终又归于破败了。 不仅对古代的预言家,就是对现代的预测大师,张hong堡也很关注。曾经有一个弟子结识了《四柱预测学入门》的作者邵伟华,邵表达了学功的意愿。当他向张hong堡汇报后,张hong堡略显谦虚地讲:“邵先生是一代名人,学习zhong功可以,拜师的事以后再说,他的亲属学功拜师可以安排西安基地跟进。”后来邵伟华的儿子、女儿都参加了zhong功的学习,也都拜了师,他的女儿还担任了西安某工厂zhong功辅导站的站长。但是,多年以后,邵伟华的女儿还是女承父业,做起了算命起名的行当。 正当张hong堡以云游之名行历史定位之实的时候,他也被传得越来越神! 青城山生科院,人们经常盯着张hong堡住过的一号楼看,晨雾中,雨过天晴后,有人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光,大家就兴奋异常。有人推断,无论走到哪里,张hong堡都有化身在青城山,这更增加了他的神秘感! 北京六里桥国际气功公司,近一年来,已经有不下十人找到北京公司,声称张hong堡给他们托梦,让他们到北京来找他,或是学功,或是工作,更有甚者,有两个女的还说张hong堡是她的丈夫。对于这些人,陈文彬是不屑一顾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交代给蔡丹,他们交费学功可以,其它的一概免谈。 临近年底,创收不断增加,学功收费、拜师捐款收入加上资料销售,今年将达到五千万,肯定又要超过去年,但财务却连连告急。陈文彬很清楚,是因为钱都让zhong功总会给抽走了。短短一年,就陈文彬所知,青城山生科院扩建,成都、南充基地租建,陕西购买杜公祠、常宁宫、蓝田基地,重庆筹办产品生产基地,广州租建白云山基地,广州购买龙园等等,哪个都要花钱,总会真是到处投资,就是不投资在北京和京区。不比不知道,越比越生气,陈文彬给总会戴海树打了个电话诉苦。 “我这里是光挣钱不让花钱!挣了一年的钱,到年底财务还告急!就是拿着我当个傻小子耍。不比你啊。” “老陈啊,你快别说了,我能比你好到哪儿去?各个单位都伸手要钱,实际上我根本做不了主。虽然老板云游,居无定处,但财务大权一直牢牢还抓在手里。人事更不用说,大区以下的中层干部的任免必须经过他的批准。财务超过五千以上的支出得等他电话批复。你不知道吧,今年收益能达到上亿,都出现财务危机了!” “挣这么多钱还财务危机?” “那也架不住投资太多啊,创收项目又不足,有时候吧,觉得他就像个地主,有钱了就买宅子买地,作为现代企业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是啊,是啊,可谁又能说服他呢,谁又敢去说?” “别提了,现在都明白,只有一个人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 八九年年底被张hong堡又召回来的戴海树,作为财务主管,和陈文彬吐着一肚子的苦水。 传功一直是zhong功实业创收的主体。zhong功在最早推出三四部功的时候,它们是连在一起的,学习时间一共是十五天。为了更吸引学员,当然,更多还是出于经济利益上的考虑,在戴海树、陈文彬等人的建议下,张hong堡决定对三四部功进行改革,主要是把三四部功分开来,各自分别是十五天的学习时间,这样,无论学费还是食宿的费用都成倍地增加了。 个人崇拜受到冲击 九十年代初,中国汹涌的商业大潮缔造了许多实业集团,张hong堡和他的zhong功是其中的一个。不得不提及的还有托普。 托普是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开始建立的。九二年三月,成都电子科技大学年轻的副教授宋如华和两个青年教师以五千元创办了托普公司,开始只是做一些倒卖电脑的生意,后来做了实达公司西南总代理,也没有带来多少利润,甚至有被实达收编的可能。宋如华越来越觉得不安。 与国际生命科学院毗邻而居的,曾经是某部队的一个小型研究所,占地几十亩。由于部队搬迁,研究所处于闲置状态。 九二年年底,广元市城市建设综合开发总公司耀华投资分公司以很低的价格取得了该所土地使用权,接着又购买了附近三溪村的二百多亩土地,据说成本价不过每亩1万元。宋如华通过朋友得到了这个消息,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经过他对耀华投资分公司的策划和游说,一个宏伟的计划出炉了。 时隔不久,便有风声陆续传到生科院:“隔壁”的新老板将投资八千万元兴建一个大型娱乐场所,包括夜总会、按摩、桑拿、卡拉OK等“特色”服务。 时间进入九三年,按农历来说是鸡年。这一年,阎庆新、陈文彬、纪一三个属鸡的,都是本命年。按中国传统的说法,本命年注定要发生点什么。那么他们都是zhong功实业的高层,zhong功似乎也得经历些什么。 新年伊始,就在张hong堡的生日,一月五日,zhong功被世界气功名家联谊会首推为“当代中国气功第一大家”。这预示着开年吉祥,当然这仍然是自己运作的杰作。 要过春节了,张hong堡特地将陈文彬、奉麟、严婵娟等各个指导区的领导召到西安。说心里话,张hong堡对陈文彬的工作是满意的,京区的创收占了整个zhong功机构的65%,虽然有自己打的底子,但陈文彬也是功不可没的。可张hong堡总觉得陈文彬对自己不够崇拜,不够服从,甚至有时还和自己争执,这哪像个弟子的样子?好像要和师父平起平坐似的,这让张hong堡一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在单独接见陈文彬时,张hong堡先是大大赞赏了一番,也指出他要戒骄戒躁。随后,他拿出一个皮包,说: “根据你去年的贡献,决定给你发十万奖金。” 陈文彬一听,心里一惊。他记得去年只给了两万奖金,当时他给张hong堡鞠了一个躬。今年怎么比去年大方了?一个有了名的光进不出的人,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他看了看张hong堡,又迅速扫了一眼那个皮包,惊喜油然而起。 张hong堡呢,他本来不想给这十万块钱,但要是按社会上企业的奖惩制度,陈文彬应该得的更多;但是,如果按传统的门规管理,你陈文彬就是个弟子,为本门、为师父做贡献是应该的,还谈何回报与索取?算了,既然打着现代管理与传统门规管理结合的旗号,总该也得做做样子,看看他陈文彬是社会人?还是门内人? 我倒要看看他收不收?张hong堡心里自我感觉淡然地想。 看来对我的工作很满意呀。本来嘛,今年我京区的创收又上了一层楼,她阎庆新再能写会说,可不如我能挣钱啊!比起我挣的钱来,你给的也不算多啊。怎么说也应该得个三十万!算了,既然你张hong堡已经说了,也不好再要求了,十万就十万吧。陈文彬这样想着,双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接过奖金,说: “谢师父!” 说完,双膝跪在张hong堡面前,行了个大礼。 这是陈文彬第一次给张hong堡行师徒大礼,但是,他却选择了这个时候!张hong堡笑了,但是心也凉了——为了钱给我下跪?不是因为崇拜!不是因为恭敬!不是因为信仰!而是为了钱!张hong堡笑着扶起他,说: “起来,我们之间不要这样。” 陈文彬出去了,张hong堡心里却很失望,给他奖金是个考验,结果他还真收了, “唉,不过是一个贪财之人,今后不可重用。” 不过陈文彬心里却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好多人都给张hong堡磕过头了,他还一直没跪过。他知道张hong堡的疑心比较重,怕他觉得自己另类,所以,一直想找个机会。但是他对于气功并不是很痴迷,好好地给人磕头,他还真不习惯,说白了,是真不好意思!现在,总算是和别人一样了,又叫师父又磕头的,你张hong堡对我也挑不出啥理来了!不过,他恰恰错了!错在他选错了磕头表现的时候!对于那十万的奖金,他对张hong堡并没有多少感激感恩之情——本来嘛,说好是兄弟之间相互帮衬着经营挣钱,怎么挣来挣去成了他对自己的施舍了?还磕头下跪的?弄得这叫啥事儿?这本来就是我该得的! 张hong堡后来和阎庆新说起来这个事,对陈文彬充满鄙夷。阎庆新心领神会,开始在管理上加紧对京区的控制。她首先给北京公司派去了监事和机要员,这不仅让陈文彬如芒在背,也使相当于办公室主任的指导部主任蔡丹的权力大大缩水。 陈文彬后来也问了严婵娟,她说师父给了奖金,不过她没要。陈文彬这才知道这是张hong堡对大家的考验。连发奖金都成了考验,真没有意思。这之后他也对张hong堡有了芥蒂,他想着自己应该开辟财源了。 两年来,和张hong堡朝夕相处,阎庆新度过了自己幸福的时光。她时时被张hong堡所筹划和描述的未来愿景激动着,越发从心底里不可遏制地更加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她愿意放弃一切追随他,和他一起勇闯世界。可是一回到基地,她就感到了威胁,这种威胁来自很多年轻女人对张hong堡的热爱。 阎庆新心里很清楚自己比张hong堡大九岁,而且女人更易老,进入更年期的自己眼角额头已经出现了皱纹。越是在镜子里苛刻地端详自己这张不再年轻的脸,阎庆新心里就越烦躁,也越对自己厌恶!她很担心受到比自己小九岁的张hong堡的嫌弃,害怕失去他。那一天,一向不怎么化妆的她突然对化妆大感兴趣,但是即使是再怎么画,终究是不年轻了。她很失望,呆呆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脸的落寞。张hong堡看他怪怪的样子,就过去问: “老阎,你咋啦?” 她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话。 “我说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儿啊。你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张hong堡越发奇怪了。 “你以前说过的返老还童术还记得不?”阎庆新低着头问。 “当然记得!” “那,那是真的吗?”她追问。 “是真的!你咋今天问起了这个?”他不解地问。 “那你就教我吧!我不想老,我想年轻一些!”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无奈而倔强。 “呕,原来是为了这个!”张hong堡如释重负地笑了。 “这个不重要吗?” 阎庆新仰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质疑与无奈: “你的那个返老还童术是不是舍不得传给我?” “不是我舍不得!给你还会舍不得?是这个要求太高,你不见得能做到!” “什么要求?” “首先要禁欲一百天!然后我再传给你下一步!” “禁欲一百天?!!”这个要求对她来说确实高了点儿,她受不了。如果真这样,这不是拱手把自己的心爱之人往别人怀里送吗?不行! 可这个心结一直伴随着她…… 阎庆新和张hong堡在俄罗斯和韩国游历时,注意到了整容,她心里一亮,顿觉看到了新的希望! 在枕边,她向张hong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张hong堡笑了: “整吧,在我心里,你还不老。” “我要更年轻!” 阎庆新撒娇的说。 春节后,阎庆新就悄悄地去香港做了整容手术。爱美的她,为此戴了大半年的墨镜,这给广大zhong功人留下了神秘的印象。 九三年春天,为了扩大规模,重庆生科大进行了搬迁。在这个人心动摇的时刻,阎庆新说动张hong堡该出面给大家打打气了。 他决定在重庆召开成都指导区工作会议。开会前,主持人要求大家收功后,突然宣布: “我们的师父来到了大学、来到了我们的慧法厅!” 会场一下子沸腾了,立时响起了“师父、师父!”呼喊声和哭泣声。 张hong堡走上台来,问候之后,他富有激情又极具煽动性的讲: “我国古代大预言家袁天罡的墓地已经被咱们zhong功买下来了。香港一家电影公司的导演要拍一部‘横空出世金麒麟’的电影,在座的每一位都会被记入历史的镜头……”大家纷纷鼓掌。 接下来张hong堡讲了五行新论,以及大学在机构设置上运用五行思想的相互制衡的关系。最后他告诉大家,总会要对大学进行整体的规划,共有教学区、生活区等五个功能区,要建成一个生命科学大学城。这个宏伟蓝图使与会者激动无比,他的讲话被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所打断。 zhong功在全国划分的四个指导区中,西安指导区是奉麟负责,成都指导区仍然是阎庆新挂帅,广州指导区是严婵娟主持,北京指导区是陈文彬领衔。而张hong堡在zhong功机构设置上首次提出运用五行思想中的生克和制衡,稍微一走心的人就可以看出是意有所指——在大区这个层面,除了陈文彬,其他都是女传人,其中奉麟和严婵娟还都是技术工作出身,年龄都较大。在这种情况下谈制衡,是制谁的衡呢? 重庆生科大的士气刚刚提起,与zhong功相关的官司却接二连三地来了。这一年的三月,对于张hong堡来说,真的是一个多事之春。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三月末,南京《青春》杂志社收到了一篇题为《神秘帝国》的作品,作者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艺术学院图书馆工作人员金乌,作品全文四万四千字。作品以“我”在大师身边工作期间的所见所闻所思为主线,翔实而生动地塑造了一个寡廉鲜耻、欺世盗名的气功师的形象。随后《青春》杂志以《气功大师》为名在九三年第七期青春纪实栏目首篇推出。 当看到《青春》杂志登载的《气功大师》一文,张hong堡也不禁为作者绘声绘色的描写气得笑了: “他这文章的名字就差叫《揭露张hong堡》了,哪有这么整的?我这点儿‘家底’哪能让你这小犊子都给抖搂出去?”联想到沈昌、苏跃文、狄玉明,他感叹说: “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狗,一帮白眼狼。没办法,别怪我出手,都是你自找的!这个事我一定光明正大地给你个‘好看’!” 已经几年没和刘艳联系了,张hong堡一直都是通过母亲杜和了解儿子的情况。离婚之后,刘艳带着孩子从黑河转回了鸡西二道河子,靠娘家姐妹帮衬着,日子过得很是艰涩。张蛟大了,马上要上小学四年级了,开销也大了些,刘艳是苦不堪言。好在孩子还算听话,让人操心的是没爸的孩子老受欺负。接到张hong堡的电话,刘艳又惊又喜,没说几句话,她就哭了。电话那头张hong堡的心里也不是滋味,除了心酸,还有内疚。 “这些年,你受苦了……”张hong堡就怕女人哭,电话里刘艳的啜泣声,让他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她。他愧疚地劝慰她说: “我现在事业干大了,自己手里也有了家底儿,今后你不用再为你们娘俩的生活发愁了。过去我没能力的时候没有管你们,现在我全管!” 张hong堡的话让刘艳心里更加难过!这个要强的女人,再苦再难都没有流过眼泪,如今却无法抑制自己了。她知道,自己从心底里还没有放手这个曾经伤害过她和儿子的男人! “再苦不能苦孩子!小龙咋样?” “孩子挺好的,只是总有人说他没有爸爸,老是受欺负……” 张hong堡一听说孩子受欺负,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顿时火往上撞: “你去找孩子的三叔、四叔,咱又不是家里没人撑腰,好好收拾那些欺负人的坏小子,一定要给小龙出气。” 张hong堡的话虽让刘艳心里得到些许安慰,但是能去找他们吗?都离婚了,还去找人家的弟弟干啥?刘艳擦了擦眼泪,问道: “你打电话是有啥事儿吧?有事儿你就直说。” 张hong堡这才向刘艳简单介绍了《气功大师》的内容,并说,他准备打官司,要刘艳配合。 刘艳对张hong堡还是有感情的,回到鸡西后,一直有人给她介绍对象,父母说,兄妹劝,都被她一口回绝了。如今张hong堡有事相求,再加上有关两个人的名声,她觉得责无旁贷,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看到刘艳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自己,张hong堡心里越发内疚。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刘艳和儿子生活得这样拮据!以前咋就没关心关心她们呢? 还有李婷,原以为,自己今生都不会和她有啥交集了,她像是自己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样,随着时光流逝了,不想,她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关注中!而且这么重要!张hong堡不得不慨叹之间缘分的奇妙!兴许是自己欠她的吧?那就正好以打官司的名义该补偿的补偿! 在刘艳动身前往南京之前,他就给她打了一万块钱,以后也是按季度给娘俩寄钱。不想这事后来还是被多疑的杜和摸着了边儿,在阎庆新来电话时,她撒泼式地对张hong堡不依不饶,阎庆新左劝右劝,最终还是答应给杜和一笔钱才了事。阎庆新受了杜和的气,忍不住向张hong堡发牢骚,张hong堡烦得甩了她一巴掌。这下,阎庆新并没有把帐记在张hong堡头上,而是记在了刘艳的账上。 这边说动了刘艳,那边他指示陈文彬找到李婷夫妻,做他们的工作。李婷在离开张hong堡的身边之后,一直还在zhong功机构里工作。后来经她的干妈龙林炎介绍,和一个同在机构里工作的同事结了婚。她很珍惜自己的婚姻,很怕打官司会破坏家庭。最后,陈文彬只好开出了大价钱,打官司期间,他们不用上班,而且在全国旅游,想去哪儿去哪儿,想买啥买啥。李婷终于同意出面和刘艳一起到南京打官司。 八月二日,在陈文彬的直接安排之下,张hong堡的前妻刘艳和保姆李婷正式向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起诉,要求《青春》杂志社和金乌停止侵害,赔礼道歉,并分别赔偿经济和名誉损失费十万和五万元。法院于八月十六日决定立案受理。一时间,较量难分胜负。直到整整两年后,这个官司才迎来了一审判决,原告方小胜。这已是后话了。并未得到广泛传播的《气功大师》早已淹没在zhong功学员对张hong堡无比热爱的海洋里,没有引起一点波澜。 节气已过立秋,时隔两年多,第二届全国zhong功工作会议又在重庆召开了。也许是因为官司的影响,此时的张hong堡反而不希望继续被神化了,他想把自己还原成为一个平平常常的正常人。他说: “那些歪嘴和尚为了抬高自己,才把事情搞神秘化……你把你崇拜的偶像想成没有人性味了,那可能吗?人所具有的都无不具有,七情六欲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七情六欲都没了,那社会就不发展了。看来只有我不当圣人了,大家才能同登彼岸了。” “只要还在人世,还穿着这身衣服。差错,错误就免不了……我把我的事干完我就走,我就不在这儿遭罪了”。 个人崇拜的极致就是神化,神化使得崇拜者和被崇拜者都有一定的非人化。过去,即使出现错误,张hong堡也会自然地责备下属,轻则罚款,重则打骂,对此,大家大多也没有怨言。但九三年以来的官司及其它,似乎大大减弱了张hong堡所谓大智大慧的光环的亮度,甚至对他自己的自信心也有影响。他在此的讲话既是对大家疑问的解答,也是对社会的妥协。 赶走纪一,气走戴树海 正在北京公司的官司进行时,以托普公司做中介,以广元市城市建设综合开发总公司耀华投资分公司为主体,在青城山生科院旁边搞娱乐城的传闻越传越响。生科院是广大zhong功弟子心目中的圣地,若是圣地的旁边有个红男绿女、酒色飘香的娱乐城,那当然会大煞神圣的风景。但是别人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搞经营活动,法律很难干涉。 九月的一天,在张hong堡的指挥下,周乾三辗转找来中间人——三溪村负责人王泽林和书记田福贵,开始和托普公司商谈购买三溪一组土地一事。双方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最终达成协议。广元市城市建设综合开发总公司耀华投资分公司将所买到的二百四十八亩土地(即“规划”中的“娱乐城”),谎称七百二十亩,以及房产,以三千零七十三万卖给了青城山生科院。十月,生科院就支付了耀华和拓普共一千二百二十四万,仍有一千七百万待付。 很快,张hong堡就得知了被骗内幕,他大为恼火。这个宋如华是一个啥样的人?究竟有没有背景?如果有,会是谁的人?为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专门设套弄我的钱?知不知道我是干啥的?这个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咋样的背景,我都会让他没有好下场的?我的护法神是吃干饭的么?笑话!宋如华,是你先下手的,你敢骗我的钱,等着吧……他放下狠话:“宋如华敢和zhong功抢钱,一定有恶报。” 周乾三为此被撤销了生科院院长的职务,自此再也没有得到重用。青城山生科院和耀华以及托普公司打了两年官司,先由乐山市人民法院判决耀华投资分公司和托普公司胜,再由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决生科院胜。虽然官司败了,但宋如华此举以中介和劳务之名,轻松获得了百万净利。zhong功使宋如华获得了开创实业以来的第一桶金,从此,托普踏上了企业发展的快车道。但后来进入福布斯富豪榜的宋如华对此讳莫如深,毕竟是不光彩的一段原始记录。十年以后,托普公司真的像中了张hong堡的诅咒一样,不得善终。 被耀华和托普一下子骗走了一千多万,让张hong堡心疼了好久。他吃不好睡不香,越想越窝囊,越想越来气!这要是传出去,不得让zhong功的弟子和学员们笑掉大牙啊?上层人员都是干啥吃的?都是些傻子吗?你张hong堡的特异功能呢?你阎庆新的英明决策呢?你zhong功的场能呢?护法神呢?都哪儿去了? “行了,别心疼了!该罚的也罚了,该骂的也骂了,想办法挽回损失是正事儿。”阎庆新劝他。要说这女人还真是执着,明明不知何时就会招来打骂,但是她还是劝说他。 张hong堡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说半句留半句的。” “设计个项目,发动弟子们搞搞捐款。” “我还真这么想了,就是还没成熟!我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儿。” “看这接二连三的官司,光靠场能是不够的。必须从弟子中吸收、培养组建自己的律师团。”张hong堡说。 “对。你注意到今年五月份,于光远在《炎黄春秋》上发表了《毛泽东与科学规划》的文章了吗?” “咋啦?你就直说吧。” “文章谈到大跃进时,《人民日报》曾发表有人根据阳光辐射的数量来计算粮食产量的文章,来证明亩产十万斤是可能的,并把这事与特异功能相联系。文章暗指钱学森不过是一个打着科学旗号的投机者,既然过去钱学森曾经论证的亩产十万斤是不可能的,那么如今钱学森支持的特异功能也是假的。” “所以,你想说钱学森失势了,气功和特异功能不受宠了。” “对,是这么个意思。” “那就早作打算吧。我们还是要尽快向海外发展。” …… 在阎庆新周密布置下,张hong堡和她一起落户在陕西省蒲城县,张hong堡改名“王行祥”,阎庆新改名“田静”。同年十二月又迁到了广东省佛山市。 同时,以青城山生科院为中心,建设九大宫殿,号称麒麟城的宏伟蓝图在zhong功门内广泛宣传,随后,为建设麒麟城捐款的热潮被声势浩大地推进。听着各地汇报捐款的数额,张hong堡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子,被托普骗去的钱不很快就回来了嘛!而陈文彬对执行这个任务很有抵触,青城山生科院那里就是一条山沟,平地很少,根本不适合搞大型建设,本来就不能建也不想建什么麒麟城,干嘛要给大家画这么大的一个饼?收回被骗去的钱是小,失信于全门是大!这肯定是阎庆新出的馊主意,张hong堡也疯了! 要说外部官司还不是让张hong堡最烦心的,内部鼓包使得他更忧虑。他对他的骨干越来越不放心了。首先跳出来的是纪一。 《大气功师出山》出版后,纪一转眼之间从一个普通作家成了张hong堡的红人,也为许多“zhong功”弟子所羡慕。在九一年出版的《自然的萧声:张hong堡和他的麒麟文化体系》中,还专门介绍了纪一并配发了照片。虽然没有和那些zhong功传人放在一起,但他独特而超然的地位跃然纸上。随着《大气功师出山》的强势发行,紧接着,纪一又连续出版了宣传zhong功的《大气功师出山系列之二悟到得道》和《大气功师出山系列之三大气功师答疑》,这大大推动了zhong功的传播,也给纪一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和利益。 纪一的功劳被张hong堡看在眼里,作为奖励,他被安排主持位于河南洛阳的一个省级传功基地——“河洛气功院”工作。开始,在纪一管理下,河洛气功院还是能够像青城山生科院等其它zhong功基地一样正常地传授zhong功一——四部功。但不到一年,河洛气功院就变了个样,首先纪一将张hong堡的zhong功改头换面,弄出个《河洛神功》,在气功院传授,zhong功反而放在了一边,学员们从此只知神功不知zhong功,只知纪一,不知张hong堡。更为严重的是他将人事权和财务权牢牢抓在手里,人用自己的人,传功挣的钱也不上交,zhong功总会几次催交,纪一置之不理。另外,他的触角还从洛阳伸向全省,和河南zhong功辅导总站顶起了牛。 消息传到张hong堡那里,张hong堡怒斥纪一“数典忘祖”、“叛师逆道”。此前,张hong堡知道纪一有些大权独揽,这个他觉得可以通过加强监督解决。最不能让他容忍的是纪一竟敢篡改功法,这触犯了他的底线,他认为这是大逆不道的恶行。他没有给纪一申辩的机会,一方面派西安指导区副主任何运林接管了河洛气功院,另一方面让纪一交出五十万罚款。纪一深知张hong堡的手段,只好灰溜溜的交钱走人。纪一后来将这一段称为“一次不成功的经商经历”,那次经商让他“赔了五十万”。九三年十月,zhong功总会发布对纪一“清门”的消息,并在门内小范围通报,今后不准再卖纪一写的《大气功师出山》一书,修订后的新版本将取代纪一写的版本。 在李健新、郑勤所写的《1995:气功大论战》一书中,纪录了一段纪一和李健新的一次谈话,说到和张hong堡的关系,纪一给自己辩解道: “我和他(指张hong堡)之间的误会,是他隐退以后,他手下的工作人员制造的。这件事,他给我道过歉了,我们已经清楚了。” 在纪一的心里,他对自己的《大气功师出山》也是情有独钟的。直到一九九五年他还自豪而幸福地宣称:“没有《大气功师出山》这本书就没有我以后的书。这是我最引以为自豪的一本书,它的总印数超过了一千万册” 虽然被踢出zhong功,但纪一通过写zhong功和干zhong功,聪明的他学到了张hong堡传功经商的秘诀,张hong堡的思维方式和处事方法对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纪一是不甘寂寞的,九四年下半年,他凭借对zhong功照猫画虎而形成的大佛功在北京出山,风行一时。 纪一走后没有多久,没容得张hong堡从愤怒中缓过劲来,张hong堡最早的弟子、zhong功总会财务主管戴海树也离他而去,这给了他当头一棒。戴海树是以他原来的单位——黄金公司让他复职为由离开的。实际上,他是因为受不了张hong堡越来越频繁的责骂,以及意见不合。 在青城山生科院被骗一案中,张hong堡认为戴海树负有把关不力的重大责任,戴海树被当众训斥,并罚款两万。戴海树觉得很委屈,本来是你张hong堡一直督战的,怎么成了我的错误?我不过是代师受过。再有,他一直认为张hong堡一言堂式的管理方式不适合现代企业,张hong堡一点儿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让他感到很无力,很窝囊。张hong堡身边大都是一些党政干部出身的人,总体缺乏现代管理意识和经营理念。还有,他从经济学角度,认为zhong功这种靠传功和销售练功资料的经营模式走不长,内部的计划经济管理模式和外部的市场经济大环境是相冲突的。张hong堡曾经说过搞股份制,但那只是说说,其骨子里还是从农场到金矿局的那一套计划经济思想,麒麟城不就是这样的吗?张hong堡虽然讲公私兼顾,但更讲集体,讲奉献,说到底,不就是大家为你打工吗?不说基层,就是高层都没有股份或分红,后顾堪忧啊! 如果说开除纪一张hong堡并不觉得惋惜,但戴海树的离去着实让他心痛。他心里不痛快,成天阴沉着脸。阎庆新看在眼里,很是心疼,于是宽慰他说: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张hong堡正憋着气没处发泄,听到阎庆新的一句学舌,他更来了气: “你啥时候成了毛泽东了?你也配!?” 话一出口,他没来由的挥手扇了阎庆新一嘴巴,大骂道: “都走了,就剩下我这个光杆司令,你就高兴了?” 阎庆新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宽心话反而招来了一个大嘴巴,成了他的出气筒。她知道他的脾气又来了,谁也挡不住,委屈地哭着躲开了。 张hong堡打了阎庆新,不仅没有后悔,反而觉得畅快,一种暴力虐待后的轻松!一种居高临下的威风!哼,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不管谁谁,敢和我叫板,敢和我平等,没门!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这种虐待正是他童年受虐的翻版,深埋在心底的对母亲的恨以对女人的暴力表现出来,打人就是恨的释放!从此,打骂身边女人似乎成了他的标配,还被他美其名曰磨性! 纪一和戴海树的事并没有让张hong堡醒悟出点什么,相反,他从此得出一个结论,男的靠不住,尤其中青年,野心太大,还是女的听话可靠,打都不走。他从中国传统的帝王之术琢磨出点味来,皇上的身边所以除了女人就是太监,就是因为他们听话,野心小。 烦心事不断,现在唯一能给张hong堡安慰的就是樊吕梁了。 一九九三年,除了北京国际气功公司总经理陈文彬忙,还有一个人也是相当忙碌的,那就是——樊吕梁。她作为电影《横空出世金麒麟》的制片人,从春到秋,带领香港吴导演到鸡西、嫩江、黑河、哈尔滨、吉林、沈阳、北京、成都、重庆等各处采景,试图重现张hong堡的经历。影片中,樊吕梁用电影艺术大大的神话了她心目中的“神”——张hong堡! 刚刚进入zhong功两年的她何以能主导这部电影?除了她个人的能力和才华,这完全得之于张hong堡的青睐。 可以说,没有几个女人能入得了张hong堡的法眼,但他对这个樊吕梁就是不一样。樊吕梁是画画的出身,她的言谈举止无不透露出艺术的气质与天分,她身材娇小,面容妩媚,性情温良,可是还透着一股子知识与艺术的清高,可谓傲骨温情!她的浪漫深深吸引了张hong堡。同阎庆新相比,樊吕梁更可人,更有女人味,也更让他倾心……张hong堡无法自持。他此时对此的唯一解释,就是缘分!他相信自己除了喜爱这个女人的人,更重要的还是喜欢她的灵魂!爱情不就是一件与灵魂相关的事情么?这仿佛没有唯一正确的答案。但爱情究竟是什么?也没人说得清楚。徐志摩说:“我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也许爱情本来就这么简单,根本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原因或理由,简单到问题的本身即是案底。如是!直见本来! 张hong堡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里没有爱情,所以对于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开始是谨慎紧张,怕她们是“钓鱼者”;慢慢的,才知道她们大部分是单纯,这是她们大胆的一种表达热爱的方式;他不爱她们,那只是因为寂寞久了荷尔蒙的一种飚飞!所以就漫不经心,甚至是鄙视。时间长了,渐渐地,觉得这是应该,由女人主动到他主动猎取,中间想突破双修,但始终没有突破的了。为此他很苦恼,搞不清楚为什么? 于男人而言,一生爱过几个女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有那么一个女人,无论何时何地想起,都满心欢喜,忍不住想去见她……张hong堡似乎并没有刻意的去想念樊吕梁,因为他知道,无论人与物,路过了就需要释怀。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只是在很多很小的瞬间,他会想起她。比如,一抹夕阳,一缕晨雾,一株野花,一溪流水……那天,她像个孩子,依偎在他怀里,自言自语: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你觉得生命很美好吗?” “是啊。” “可我咋觉得活着就是受罪。” “现在吗?” “……”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嗯,挺有诗意。” “这是一个诗人说的,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不知道。谁说的?” “嗯,不告诉你。” …… 张hong堡喜欢这种淡出红尘的时光,樊吕梁对自己的仰视和眷恋令他感受到了男子汉的强悍与尊严,他感到很幸福也很快乐;尽管老阎也很崇拜他,但是与阎庆新在一起,他总是在心底隐约着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感。他喜欢樊吕梁已经超过了阎庆新!一个是爱他的!一个是他爱的! 幸福往往是短暂的,而从神回归到人的生活肯定是烦恼的,佛家说烦恼即菩提,但是,这些日子张hong堡却怎么也没能把烦恼转换为菩提。而且,二者还差着足足有十万八千里! 整治陈文彬 眼看着成都指导区和西安指导区的基地一个一个的地买,陈文彬再也按捺不住想在北京买基地的冲动了!尽管他知道张hong堡不会同意,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张hong堡会生气,但是,自己一直在生着气呢,谁问过?谁又关心过?再说了,北京指导区的工作一直是干得热火朝天、有声有色,但是,在京区,zhong功自己买下来的基地却一处都没有!包括北京公司都是租的地方。看着西南那边的基地一处又一处地买,而且青城山因为买地还被骗了。陈文彬实在是太不服气了!凭啥?凭啥我挣钱的不给买基地,那不挣钱的,倒是一处处的买?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陈文彬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左思右想:不行,北京必须买基地!我挣的钱为啥我不能做主?事事都得听别人的?你们不同意也白搭!反正钱买了基地,我又没有装到自己腰包里! 陈文彬强行截留了几个月的上交款,买下了占地几十亩的长辛店基地。这是北京唯一一处zhong功自己购买的基地! 其实,张hong堡不同意在北京购置基地,是有他的打算和理由的。其一,是因为北京的环境敏感又复杂,在这里买基地过于扎眼,收入及其他的一些情况会引起各方面的注意,承担的风险太大太高了 ;其二,以他张hong堡自己的命理,他是适合在西部发展的,再加之有阎庆新在军界和政界的关系与人脉,所以,从整体上张hong堡看好西面的发展。但是,陈文彬并不了解自己的意思,只是以个人的观点和私欲来猜测,并独自下决断买下北京长辛店的基地,这让张hong堡终于下决心收拾陈文彬了!虽然,同《青春》杂志社的官司还不置可否,虽然眼下还不是处理他的最佳时机,但是,张hong堡顾不得这些了,因为陈文彬已经和自己分庭抗礼了! 九四年春节前,还是在重庆生科大,张hong堡举行了九四年管理工作会议。京区由陈文彬带领全部中层干部开赴重庆参加会议。北京公司的这些骨干大多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过师父张hong堡了,他们都很兴奋!路上,陈文彬一直希望有机会和张hong堡单独谈谈心,谈谈工作,聊一聊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会议的主题是学习刚刚出版不久的《麒麟哲学导读》,主要是学习《五行新论》,不过,陈文彬凭着他敏锐的直觉,还是嗅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书中有帝王之术,有智谋术,政治色彩太重了,张hong堡这是要干什么?要干政还是要当国师?我们不过是一个气功实业,好好经营就是了,不能野心这么大啊! 在这次会议期间,张hong堡还专门召开了有大区领导参加的小会。张hong堡在会上讲,打算自上而下建立全国性的连锁机构。这就需要大量培训员工来填充。陈文彬对这一规划明确表示不同意! “有这个必要吗?我一个省放一个四五个人的巡视团不照样能挣钱创收吗?京区这几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如果省、地、县都建立机构,那得花多少钱养活这些人?这样搞一刀切,实际意义大不大?我们京区现在的经营模式就挺好,既省心又挣钱,也省钱……” “是啊,陈总的话也有道理啊。” …… 张hong堡低垂着眼脸,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右手在不停地摆弄着桌上的一个火柴盒,目光和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被他不停地横放竖放的火柴盒上。他认为陈文彬这是成心在搅局!总会都已经定好了的事,你怎么能随便表示不同意呢?而且还说出那样一大堆看似合理的理由!啥狗屁理由! 你光看到创收,没看到我们的危机。zhong功发展到今天,虽然创收在增加,但学员人数增加不大,在一些地区,包括京区的一些省份,甚至已经出现下降趋势,为什么?在功法越来越多的今天,受zhong功的速成模式带动和影响,许多功法也形成了规模,整个气功市场已经出现饱和状态。像目前这样粗放式管理,zhong功市场只会逐步萎缩。所以必须扩张,通过连锁经营细化管理,广泛打捞基层学员,如此才能形成第二次zhong功热潮! 这些你陈文彬懂吗?除了钱你还知道啥?以为自己负责的京区这两年挣了点儿钱你就牛气冲天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个人看来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之后,张hong堡让阎庆新代表总会和陈文彬谈了话,希望他能到zhong功西安指导区负责,把落后的西区工作抓起来。陈文彬一听就火了,心想,说得多好听呀,还代表总会?你代表的了吗?不就是想让我离开北京吗?你凭啥让我离开北京?是不是看我挣钱太多了不放心?让我到西安指导区?谁去那种小地方?我根本就不想离开北京!他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他心里对张hong堡老大的不满。心想:跟我还摆上谱了!合着我在你眼里连个老女人都不如!你张hong堡就不能自己和我谈一谈,聊一聊?你眼里就这么没人吗?她阎庆新算个啥?还找我谈,我找她谈谈还差不多!你张hong堡拿着她当个宝儿,在我眼里她屁也不是!还跟我在这充啥大尾巴鹰?! 陈文彬的拒绝使张hong堡很恼火。本来他想在陈文彬答应到西安指导区后再和他单独谈一谈,既然调不动你,也没有再谈的必要了!张hong堡认为陈文彬已经将京区十五个省变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他心里思量着,从古以来,功高盖主不是好事,必须尽快解决。 三月四日,在成都指导区九四年工作会议闭幕式上,张hong堡突然出现并讲了话。他最后讲了自己身边工作人员的8351条例:即,以造福人类社会,复兴中华文明的这一光鲜目标,对弟子提出了“无条件执行命令、保密”等八条标准、三项要求、五项保证。 台下对张hong堡无限忠诚的弟子们连连鼓掌,他们认为师父就是他们的一切。会场上一个角落里有人小声议论着: “8351?毛主席可是有个8341部队啊!” “看来师父比毛泽东还多一个咧。” “瞎扯,只是凑巧罢了,你咋这么多事儿啊。” “师父讲话呢,你们不要在这说话,影响大家。”旁边有人制止了他们。 这几个部队出身的学员停止了交谈,但他们心里不禁替张hong堡捏了一把汗,张hong堡这是要和毛主席平起平坐啊! 随着改革开放,八九十年代,涌现出牟其中,禹作敏等一批成功人士。刚刚经历过文革的中国人一成功就容易得 “伟人病”——办公室挂大幅世界地图,披着军大衣踱步,沉思,围着火炉跟青年谈话,谈到老区就流泪,对亚非拉都很牵挂,这就是革命年代遗留下来的胸怀祖国,放眼世界。也许张hong堡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他的有神理想,比“伟人病”还要厉害。无论什么问题,他都从天命、阴阳、时空点来看待和处理。同时他又很崇拜毛泽东,有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情怀。 不能否认,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的事业所以做大是因为理想,理想给了他极大的热情;他所以失败也是因为理想,空泛的理想脱离了现实,最后往往成为悲剧。 理想应该是贴近现实的,否则很容易成为空中楼阁,异化为理想主义。说好听了是理想主义,说不好听了就是极端主义。而极端主义在思想上表现为单一,在政治上表现为极权,独裁,在经济上表现为垄断。 中国传统文化因其多神色彩本来是不存在理想主义的。近代以来,随着一神信仰的天主教的传入,中国也就有了理想主义,张hong堡亦不能脱俗,这离他所倡导的以中为度、中而不庸相距甚远。 张hong堡在青城山讲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全国,zhong功学员纷纷议论,师父又出山了! 三月八号这天,牛家学去汇报麒麟城建设有关问题,说着说着,都十二点多了。张hong堡就说: “老牛留下来吃饭。” “哎呀,几年没跟师父在一块吃饭了。早想吃,没有机会吃。这一下好了,太幸福了。” 周乾三,黄国均,阎庆新,跟着张hong堡一块进了小餐厅。 “哎,老牛你们坐,乾三你们坐,我盛饭。”张hong堡高兴地说。 “这是信息饭,好不容易呀。今天肯定大吃一顿。”老牛说。 结果一看桌子上就是四个菜,一个干煸豇豆,一个是粉条,第三个凉拌白萝卜丝,第四个随后上来一个韭黄炒肉丝,还有一大碗豆腐汤。 张hong堡给他们每一个人舀了一碗饭。 “接功啊,不容易啊!” “和师父在一起,就是喝口冷水也是甜的。” 张hong堡听了这些话,心里很受用。但看着他们,他不禁又想起陈文彬,心里沉沉的,不是滋味,同样是弟子,为什么文彬就从来没有像他们这样对自己崇拜呢? 师徒几个人一起谈笑风生…… 三月九日,张hong堡在生科院召开了关于湖北生科院整顿及全机构整顿的工作会议。包括陈文彬在内的四个指导区的主任都参加了。张hong堡说: “前些年,我们大量播种,播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播下去了,现在到了铲草的阶段,这草也长起来苗也长起来了,现在必须把草铲净,将来很可能成才的人在长的同时,枝枝杈杈也长出来了,现在也需要修枝打杈了。 我们有很多原因,不能使上下级之间保持正常联系,在这一点上,经历过风风雨雨的人都心照不宣,但有些人没有这种觉悟,他以为总会领导和下面断了联系、就以为事业垮了、就没人管了?现在呢?又到联系正常的时候了,我就露露面,今年春季到夏季交换这段时间,咱们来一个铲一个,把这些杂草往外清一清,一边把有些细菌消消毒…… ……这次整顿不全是湖北生科院搞,都要搞。接下来呢可能是国际生科院,就咱们这里边事也不少,然后掉过头去西安、广州、北京指导区都要整,我带队整。前几天这个重庆生命科技大学,这一铲已经结束了,铲下去二十五颗苗,这二十五人我已经把他们集中到一个地方洗脑袋去了,去接受思想教育,把作风换一换。 国际生科院呢……光买就四千多万,以后再装修,建设,咱们准备投资二、三个亿。这么大一片,按照现在我们职工队伍状况和干部能力、德才,我们掂量一下,还是感到心里不托底。所以必须回来一趟,不然这三个亿不得泡汤?风气不正,礼规不严,有人就会浑水摸鱼,西安中大三部装修工作那么点小工程,我们查了就有人贪污,利用一点点职权在里面捞好处……” 陈文彬有些不安了,他觉得这次整顿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张hong堡这是在杀鸡给猴看。从上次二月份在重庆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太对劲儿,又是讲独立王国,又是讲制衡生克的,说谁呢?你以为去年给了我十万块钱,就可以对我呼来喝去的啦?今年的啥时候给?反正我也不指望了。我陈文彬是为你张hong堡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当初说的是兄弟齐心,协力挣钱,现在你又说是全门所有,啥全门,还不是你那一两个人说了算?糊弄谁呢?经营中有不同的想法很正常,但是你没有给我表达和沟通的机会,净听那个老女人的了。我就看你又能把我咋样?! 从青城山回来后,陈文彬的心更凉了…… 三月中旬,张hong堡派何运林来到了京区,担任京区副主任。说是协助,其实是监督陈文彬的工作情况。哪成想陈文彬还真有一套——他把何运林放到了北京长辛店基地,美其名曰让他把基地工作抓起来,实际是坐起了冷板凳,六里桥这边的北京指导区以及国际气功公司的整体管理情况都不让他知道,更别说参与和监督。何运林向阎庆新汇报了这一情况,阎庆新冷静的说道: “没关系,派你去之前,咱们就预料到了。你要像一根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北京,让陈文彬不得安宁!” 陈文彬被挤走 北京指导区在陈文彬的指挥下,继续大抓传功抓创收。而此时,成都指导区、西安指导区却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地搞起了从业培训,并开始建立地县级zhong功机构。 三月十五日,青城山生科院,张hong堡面对已经培训了一周的上千名参加从业培训的学员,发出了号召: “大家在这个时空点来到人世间是偶然的吗?不,不是的。在坐的每一个人,从你一降生这人世间开始,你的生命运行轨迹就已经注定了你在今天这个时空点上,来听我讲这个使命的…… 我们并不是靠有一批精壮的帅才、将才,不是靠这个。来的时候,可以说都是一些玉石,还并不成器,在的过程中一边雕一边器就出来了,人才就这么产生的,靠什么呢?靠的是场能,军事上管他叫势能,叫造势。借场行事嘛。 今天,我就在这里插一根大葱,招兵买马了!大家干不干?” 台下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好!师父,我们干!” “师父,我们跟着你干!” “谢谢师父!” …… “我觉得你用‘招兵买马’不恰当,古代的人举起大旗造反,才说‘招兵买马’呢。”阎庆新提醒张hong堡说。 “我就是要用!老子就是举起大旗来了,咋着吧?” 之所以敢这样说,张hong堡实际已经有了退路了。 张hong堡喜欢青城山的山水,把这里视为是自己的福地!他住的那个院子是封闭起来的,成了名副其实的隐居。这个当口,阎庆新也趁机回到成都家里安顿一下。 除了身边工作人员,张hong堡已经几年没有接触zhong功学员了。他想从档案中了解一下员工和骨干的情况。 翻看着生科院的工作人员档案,以及院里报上来的一大摞拜师表,他好像看到了一颗颗崇拜的心。每到一个zhong功机构,他都要查看档案和拜师表,他把这些称为徒库,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很注重从中发现人才。他发现有几个女员工和学员在表格中的“丈夫”一栏都填写了“张hong堡”三个字,他既惊又喜。看来在这些女子心里,她们已经属于他。 张hong堡思考着,从密宗双修看,不论阎庆新还是樊吕梁,以及身边的几个人,都不是理想的双修对象。过去双修所以没有突破,还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明妃。 现在有闲,正可以找年轻女子双修一番…… 开始,他从填写丈夫是张hong堡的女子中挑选,后来干脆只要是年轻、可人的就行,以谈话为名,把她们分别叫到自己的房间里。在治病、长功、解脱,缘分和使命的光环普照中,在崇拜、感恩、热爱、献身的情愫里,在张hong堡英俊外表的吸引下,她们和以前的“白条”一样纷纷投入张hong堡的怀抱,享受着“双修”的愉悦。张hong堡也充分释放着阎庆新走后所带来的孤独、寂寞以及荷尔蒙的积累,他沉浸在没有阎庆新跟随和管束的放松之中。只有一次例外,生科院特医院的特医小黄,被几次叫到他的房间,她不能把言必称解脱的zhong功大宗师和眼前这个讲双修的中年男人联系在一起,仍是处女的她不能接受这种被张hong堡称作“随缘而遇”式的开放,跑了出去。从此,张hong堡没有再叫她。也正因为此,小黄在不到一年后就离开了zhong功机构。 三月末,zhong功总会给北京公司分配了一批在成都从业培训过的员工。陈文彬站在远处一看,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群人且不说什么气质,就连长相和身材没有一个可以过关的!一个个又矮又黑。她阎庆新就这眼光水平啊?这些人还是留着让她自己在她的成都指导区慢慢消化吧,我这儿可不用这样的人! “蔡丹,告诉培训部的人,把这些人好生招待一下,立刻全部打发他们回去!” “回去?回哪儿?”蔡丹问。 “从哪来的回哪儿去。” “这就打发回去?他们可是总会分过来的!” “就是天王老子分来的,我可得用的上啊。就他们那个磕碜样儿,往哪儿放?” “要不——”机灵的蔡丹转了转眼珠: “要不,就放在食堂?或打扫卫生?强塞下呗。” “这一批塞下,下一拨来了呢?你养活这些人啊?少废话,退回去!” 蔡丹见老陈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下去通知人照办了。 于是,这些人被一个不落的全部退还原处! 陈文彬和张hong堡阎庆新隔空较起了劲! 五月,张hong堡不顾一段时间以来陈文彬对自己的挑战,主持买下了坐落于重庆南川金佛山北麓的占地近三百亩的一个废弃的三线工厂。至此,他已经在陕西四川重庆购买了大大小小十余处基地。他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他认为这些基地都是西南西北的风水宝地,它们占据中国龙脉之中段,已成犄角之势,在中国西高东低的地势中,俯瞰中原、华北、华东乃至华南;只要静待天时,zhong功必成大器,谁奈我何?!只有阎庆新知道这个秘密,她不仅不阻止他,相反,不管叫野心还是雄心,她都支持他! zhong功机构从业培训的声势越来越大,即使如此,张hong堡还是对国内市场忧心忡忡,他知道,扩张可能带来发展,但也可能导致毁灭。在阎庆新一手安排之下,他们的户口从陕西迁到广东佛山,并申请了护照和签证。六月十七号,张hong堡和阎庆新相伴走出罗湖桥头,试图在海外建立zhong功市场。 七月流火,北京指导区的半年工作会议在易县清西陵召开。参会的各省巡视团团长们很奇怪,往年没有,怎么今年开这么个半年会,是不是因为春节以后已经几个月没有开月总结会了?大家纷纷猜测着。 自从二月在重庆见过张hong堡后,陈文彬的心情就一直很郁闷。在听了各团的汇报并简单总结之后,他领着大家是又玩又吃。望着自己的亲信和跟着自己这两年打拼的干将们,陈文彬不再隐忍,大发对张hong堡不满和牢骚以及对阎清新的愤恨: “师父现在就听她一个人的,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你们说说,老阎有啥能的?谁能和我们京区比?” “你们说,我们每天没日没夜的干,为的是什么?现在来看,我们这么干还有啥意义吗?” “除了遭人怀疑,就是遭人算计,这些不都是因为嫉妒我陈文彬的能力吗?” …… 易县秀美的风景没有给他舒畅的好心情,眼前滔滔东流的易水河反而给他带来了忧郁和伤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吟诵着诗句,眼里流露出无限惆怅与辛酸。 即使在国外,陈文彬的牢骚还是很快就传到了张hong堡的耳朵里。 “反了!真是反了!这个人不可救药了。”张hong堡心中一点残存的怜惜之情也荡然无存了。 北方的九月中旬,已经有了秋的凉意!特别是在早晨和晚间,甚至都让陈文彬感到了秋寒! 在拖延了半年之后,北京指导区的从业培训还是开始了!这些活跃在基层的传功骨干多想见见陈总,陈文彬也想见见大家,但他并没有被邀请参加。来北京负责培训的,是新上任的人事部部长樊吕梁,她秉承张hong堡的旨意,就是要冷处理陈文彬,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倔强而高傲的陈文彬终于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虽然他心里有百般的委屈,但是,涉及到和张hong堡的冲突和分歧,哪一个敢说啥啊?不过,龙林炎还是劝他了。 “陈总,你也领导我们这些年了,大家对你也有感情了。突然间说走,说实话,我真是舍不得。”老龙的声音有些哽咽。 “龙老师,我们在一起呆了这些年,我的为人你也了解。我宁可不干,也不再受这个气了。现在,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你啊,还是年轻。怎么就这么容易冲动呢?” “干了这么多年,我就不信你对大家没有感情,走,舍得吗?” “龙老师,这不是明着逼我走吗?我还能在这干吗?” “……” 看着去意已决的陈文彬,龙林炎还能挽留什么呢?大家在北京国际气功公司的食堂——“国际列车”里包了一顿饺子,算是为老陈送行!陈文彬说啥也没料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一种离开!面对着和自己朝夕相处、一起努力奋斗的同事及兄弟们,他难过地流下了无奈的眼泪…… 陈文彬终于走了!蔡丹和公司会计以及其他几个亲信也一起跟着走了,据说还带走了一些钱。张hong堡在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终于透亮起来,像是去了积郁已久的一块心病!但是,紧紧随着而来的是重重的担心!前车之鉴还少吗?狄玉明,沈昌,李洪志,纪一,一个个的不都自己另立山头了吗? 在长辛店基地受冷遇的何运林第一时间赶到北京公司,马上接管了公司和京区的管理大权。受阎庆新的指派,他将各省巡视团立即召回北京,开了三天三夜的会议,重点是让大家和陈文彬决裂,要人人表态,人人过关,大有文革批判会的架势。一些骨干看此情形,也心灰意冷地走了。自此,陈文彬就淡出了zhong功,zhong功历史上有关陈文彬的一页翻过去了……但在阎庆新心里,只要跟过陈文彬的人都要打上标签,打入另类,不予重用! 日子就在辗转中匆匆而过…… 半年来,张hong堡身在国外,拜谒了尼泊尔的蓝毗尼,看到佛教在这里只剩下了遗迹,他感慨甚深。他走访了泰国的很多寺院,观看了人妖表演,感受着佛教和世俗的交集。他来到了俄罗斯海参崴,体会着苏联帝国解体之后的衰落。 家乡近在咫尺,虽不想回家,但离开祖国的他倍感孤独。时处寒冬,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纷飞的雪花,他仿佛站在了季节之外……在这个落雪之夜,他突然很怀念从前的那些时光,那些丝丝缕缕,还有那个有月的夜,还有说可以看见墙角里叠放着寂寞的温柔的樊吕梁,她好像总是幽居在他的心底……想到此,张hong堡不禁感受到重重的落寞。这些情绪,他想挥洒掉,也想挽留着。他矛盾地来回踱着步子,来来回回。一会儿,他坐下来,在烧着木头绊子的壁炉旁睡着了。 清门陈文彬 在光阴的禅意里,一切功过是非都如烟旖旎而落,如同一朵悄悄盛开在佛祖指间的花,散出它们本自具有的淡淡禅香之气,但只是忽而一过,就栖息、灭度在了它们各自本该消失的时空位置,却在不知不觉中渲染了世间法的褪色与斑驳…… 在九五年春节前难得的宁静里,张hong堡思索着几年来的过往,纪一赶跑了,戴海树走了,阎志仁撤了,最可恼的是陈文彬也溜了。这些自己当初选定的高层骨干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错误,肯定不是企业的问题,更不是我的问题!我怎么会有错呢?要说错,就是我太心慈手软、姑息迁就了。如果我早就动手,就不会造成那些损失。哎,我待他们不薄啊,他们为什么都离我而去甚至背叛我呢?说到底,还是他们缘浅福薄,又经不起磨性。咳,离了孙二娘,我照样蒸包子! 反过来想,我们的实业也确实遇到了问题,发展遇到了瓶颈,市场饱和,产品老化,扩张不力。现在看,扩张似乎并不能阻挡企业走下坡路的趋势,反而可能加速。综合看来,想掀起第二次学功和发展高潮很难做到。 把修炼和养生做成企业,经营信仰,以道德盈利,张hong堡的实业发展不可谓不快,规模不可谓不大,起码在气功界可占头牌。但气功,究竟算是哪个行当呢?他自己昵称其为第三百六十一行。 zhong功虽然打着人体生命科学的旗号,但是细究起来,却显得不伦不类。既非哪一家哪一门的传承,又非宗教信仰的分支,更被正统的佛家斥之为附佛外道。但是,因为出山的时空点,正是在中国文革之后精神最贫瘠的时代,借助着这样一个需要尽快走出沉重的时机,与中国传统文化息息相关的气功理所当然的成了抚慰和对治的良药,而被大肆传播开来。但是,气功的身世和历史是谁也无法遮掩和改变的——你再说它不是宗教,但是它的静坐和冥想可以说和宗教同源!你再说它不是过去的会道门,或者叫民间宗教,但它就是有自己的门理门规和门派管理法。在中国,会道门历来就是和政治纠缠不清的,无论是白莲教,还是义和团,就是在国外,它们往往也是政变的始作俑者。 当一阵悲哀袭上心头,张hong堡的心底涌出一缕缕的无奈和落寞,他压抑着它们,从不敢放任,他怕它们像从漂流瓶里飘出的妖魔一样,变得越来越强大。张hong堡虽然相信自己的定力,他要境随心转,但失落还是弥漫在胸,久久不能自已。 “这个月各个区的财务报表又显示出生源的减少,连续四、五个月的时间了,咋办?咱们干的可是企业!企业就得要生存,要利润。利润是咋来的?加紧开辟生源啊。” “学员的减少也是多方面的,同行的竞争,政策的限制,舆论的质疑,这些都加剧了气功市场的萎缩。” “是啊,咱们刚把我们的省级管理模式复制到了地、县,建立起分支机构,试图打开更大的市场。可是,由于各地政策不一,这种扩张却引起了各级部门的检查,尤其是各级机构和拜师的合法性频频受到质疑。但是我们的摊子已经铺到这么大了,只能走下去了。” 各地呈现出的市场萎靡,让张hong堡很是头疼!他并不认为是由于zhong功自身出现的问题。一直以为掌握了宇宙规律的张hong堡,这个时候却没有掌握企业的发展规律——九四年初的几十个直属机构到了年底就扩张到二千多个!这已毫无规律可遵循!而且带来了多个不良的后效应——实业快速膨胀所引发的教学质量下降,急速涌进的员工能力和素质较差,书刊、磁带、养生产品质量低劣……但是,他将市场萎靡的原因都算到了陈文彬头上。 “是陈文彬私自购买北京长辛店基地,暴露了咱们zhong功的实力!所以政府才会检查。这是显而易见的。” “陈文彬是因为心怀不满走的,他有没有可能向有关部门透露我们的秘密?尤其是财务情况?有关部门掌握了我们利润情况,而我们纳税很少。”阎庆新也顺着张hong堡的这条思路捋下来。 “要是这样,这个陈文彬就太小人、太可恶了!”张hong堡恼怒地说。 “他这是欺师灭祖!另外,他临走还卷走了一些钱。看来,我们不能对他太客气了,得警告警告他!”阎庆新也是狠狠地说: “你不是说过吗?欺师灭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要灭掉!” …… 时隔不久,也就在九五年春节前,北方各省的zhong功机构内疯传陈文彬在北京被几个人围住,用铁链子打断了腿。有人高兴,有人同情。传说,这一切都是阎庆新安排高级保卫干的。习惯于单向思维的弟子们不愿意相信慈悲的师父也有很严厉的一面。当然,也有人想,即使是阎庆新让人干的,难道张hong堡不知道吗?…… 四月份,天气日渐变得暖和起来。张hong堡的心情却一直很压抑。 上个月,中国科学院一百多名院士联名签发希望通过普及科学知识来反对伪科学的“科普倡议书”,科学界都起来了,这对气功来说可是一个不好的信号。这一天,阎庆新手里拿着一沓传真件兴冲冲地闯进他的办公室,气儿都没有轻松喘一口,直接说: “好消息!好消息!” “啥好消息,至于这样?” 张hong堡很少见到沉稳的老阎手舞足蹈喜形于色的样子。 “我们申请的‘麒麟集团’,在天津批下来了!” “真的?我看看!这么快,不是说要等到下个月吗?”张hong堡接过阎庆新递过来的那些文件,惊喜地摊开翻看着,说: “我还担心受啥影响呢,看来支持的还是支持!” “你以为我的公关是白做的啊?公关就是攻关!上一次去301医院探望的张老还真给使劲!这些老头儿们的威力可真是不能忽视。看看,是经过国家体制改革委员会批准的,正式登记注册。” “嗯,不错不错,这事儿办得漂亮。这是给那些‘反伪斗士们’强有力的回击!打一打他们的嚣张气焰!” 截止到一九九五年四月,zhong功在全国各省都建立了泰威克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都是杨锦芳。其实她只是个挂名的,她一直是西安麒麟大厦三医室的一名特医师。之所以选择她,是觉得她忠诚、放心。在此之前,张hong堡专门将杨锦芳召到蓝田,对她勉励有加,杨锦芳觉得自己仅仅是一个特医,能担此大任,很荣耀,她感谢张hong堡的信任。 至此,zhong功实业的养生教学,产品销售,基地服务三个大系统全部置于麒麟集团之下,共有三千多个机构,三十个大中小型养生基地,员工上万。 麒麟集团成立后,张hong堡也就成了董事长。虽然他早已移居海外,但为了保密和稳定队伍起见,对外宣称常住在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的“中华传统文化进修大学第三培训部”(简称“中大三部”),他的办公室里有几十部电话,一省一台,都是专线,俨然国家领导一般。 带着大使命前来的人,会主宰整个时代的潮流,主流也会因为他而形成!他是超越世人高人一等的,他是无往而不胜的,他是勇往而直前的。历史因他而书写!他是执掌天盘运转的!他是三界的圣人!他是人间广种福田的彻悟者,是种植信仰的人! 张hong堡越来越确信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他显然漠视了这样一个事实:中国人从来都是将信仰和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对大部分中国人而言,信仰不是必需品,只有最底层的人、最落魄失意的人才会想起神仙鬼怪,才会向他们靠拢,乞求得到他们的庇护!但是,这离信仰还有十万八千里!信仰这个东西,还不如利益更具色彩,更加诱人!回顾历史,中国历来不会对所谓精神信仰放任自流,荒芜了会天下大乱,坚定了就会走向极端,形成太平天国、义和团式的狂热,造成社会动荡。 五月份,刚刚成立的麒麟集团董事会发布了对原北京国际气功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文彬和原重庆国际生命科技实业总公司总经理马福德的清门令。 两个清门令,看似让阎庆新遂了心,张hong堡也解了恨,但无论如何,陈文彬出走和马福德潜逃还是给张hong堡很大的打击。 “师父不是明察秋毫吗?怎么不早发现他们(陈、马)的问题?” “是啊,师父的五眼六神通哪里去了嘛?怎么到关键的时候用不上了呢?” “对啊,马福德卷走了几百万,为什么不去报案呢?” “你傻啊?能去报案吗?这是咱门内的事,自己处理就行。” “得了吧,我看是不敢报案,那样,就让人知道了门内的收入了,这么大的数额!从来都没对社会公开过。” “哼,看你们说的,哪个企业原始积累阶段没有猫腻?现今中国哪个民营企业不是两本账?再说,我们干的这么大,还让人天天盯着,能公开、能报案吗?” …… 这些话传到阎庆新的耳朵里,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直在国外,离开了他的机构和弟子,就像鱼儿离开了水,张hong堡心情很不好,经常发脾气,在三月的一次会议上,因为汇报的创收数字不准确,张hong堡不顾众多下属在跟前,一脚将西安指导区主任奉麟踹倒在地。阎庆新就像是一个过滤器,尽量地把这些不必要的东西过滤下,以避免张hong堡心里的更大的负面情绪,她小心翼翼地替他分担着。 对命运笃信不疑的张hong堡,虽自持已经掌握了宇宙真理,但还是想从自身的改变来改改运势,于是自一九九五年五月起,张hong堡对内的文件签名都改成了张洪宝。他年命属水,身弱,运势不畅,故需补水,改宏为洪。另外,他觉得仅仅建立这些堡垒——机构和基地,还不足以抵御风浪,还是要借场能;借谁的场能?只能借“大宝”——上天神佛、天下王者的场能。 其实,张hong堡心里很明白zhong功机构的员工大都是老弱病残,少有成器的弟子,尽管是这样,他还是相信zhong功的场能,能够让自己和这个事业渡过难关。 张hong堡耐心细致,手把手地教大家对付各部门检查的技巧和方法,以至于都弄了一个标准、统一的答案。但是,因为机构的庞大,人员的复杂,加上素质的参差不齐,差异太大,以至于面对调查询问时,回答者距离曾经下发的标准答案还是差之千里,说什么的都有。这让深谙政治规则的阎庆新很担心,她相信张hong堡,但她信不过这些大多来自社会底层的歪嘴和尚。 七月的天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儿来。而且那种闷,似乎是凝固了一样,没有半丝风。张hong堡的心,也闷得好像到了谷底! “那个何祚庥在《北京日报》又‘反伪’了!看看,《该揭露伪气功和‘特异功能’了》。”张hong堡说: “真可笑!一个二流核物理学家,又号称马列专家,时不时地‘反伪’,这是要改行啊?”他嘲讽着。 “再改也就是一杆枪。” 阎庆新下了断言。 “还有更厉害的‘枪’呢,司马南的《神功内幕》,一举将zhong功上升到政治层面。听说他背后有国家科委的支持。” “想当年,还不是我们zhong功派人给一些高干治病保健,老头子们也说了zhong功的好话。这怎么也不管用了呢?”张hong堡一听很来气。 “没办法,风向变了。” “他们懂啥?几个不学无术的跳梁小丑而已!”但是他依然没有抑制住从心里流露出对他们的鄙夷: “搭理他们干啥!‘八年草创’的会议准备得咋样了?” “准备得差不多了。省以上干部三十多人,从昆明到瑞丽,进入缅甸,一路旅游,已经到达仰光。” “好!记住,在开会之前,我要亲自分别接见他们,现在市场这么萎靡,这些骨干不能再失去信心了!” …… 来开会的这些干部分批到达了仰光。当大家听说董事长要亲自接见他们,都很激动和忐忑。因为有的是第一次见张hong堡,有的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了。在等待接见的空挡,有三两个人小声议论: “一会儿见了师父如何行礼呢?” “合十礼肯定不合适!” “对师父要像对神佛一样,行五体投地大礼。” “怎么行啊?” “我给你做做看。” …… 这次见张hong堡和以前不同的是,不是被单独接见了,而是和阎庆新一起接见。张hong堡身着白衬衣,脸上带着微微的笑,阎庆新也终于摘下了戴了几年的大墨镜,似显年轻。张hong堡问话,阎庆新在旁记录,偶尔插话。在干部弟子们行大礼的时候,张hong堡站起,单掌受礼,而旁边的阎庆新既不受礼亦不起座。大家可以明显看出张hong堡和阎庆新二人不一般的师徒关系。 在二楼的会议室,大会召开了。张hong堡身着白西服走入会场,他做了《辞送草创,迎接调整,全面完成创业》的讲话。 通过讲话,张hong堡向与会者传递着他对有关部门对气功加强管理的气愤,无形中他把企业发展处于低迷状态的原因全部推到了社会大环境上,这样大家就只能指望他了,这更加强了大家对他的信心。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张hong堡自九四年六月起就一直在海外,他们只是臆想着他仍然在国内指挥着他们。 从与这些干部的交谈中,张hong堡更加意识到企业本身出了问题!学过经济管理的他知道企业在创业期依靠领导人个人能力和魅力还是可以推进的,而进入成长期,规模增大,产品更新,部门增加,人才是决定企业发展的根本。而现在麒麟集团的这些中高层干部老的老,小的小,最高学历才是大本,没有一个经济专家。指望这样的干部群体做大做强是不可能的,能维持企业运营就不错了。但是如果到社会上招些博士、硕士或专家,一个是花费高,一个是是否忠诚,光有能力,最后像陈文彬一样和自己分庭抗礼,那是自己不能容忍的! 多年的管理实践已经让张hong堡形成了他独特的用人哲学,一定要用自己人!这个自己人的标准就是要拜师入门,拜了师才可能忠诚可靠,拜了师才能在我之下,为我所用。他将拜师作为一个试金石,作为一个道德标准,并且将道德凌驾于制度之上。从骨子里,他不相信有人能超过他,从用人上,他也不允许有人比他强。这样的思想和实践大大限制了麒麟集团对于高级人才的引进,其发展不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龙凤图的秘密 临近深秋,麒麟集团向各分支机构下发了八年草创总结大会的录像和报告文本。报告印刷本白皮红字,封面印有龙和凤交织在一起的圆形图案。表面上,大家谁也不说什么,可私底下却炸了窝一样: “弄这个龙凤图啥意思?它和修炼有啥关系?” “这是不是表示师父和阎庆新?” “这代表着阎庆新位高权重,和师父平起平坐啊。” “龙凤呈祥,这在过去可是只有皇家才可以用的,董事长这是要逆天啊!!” “你们尽是瞎扯,龙凤呈祥老百姓都能用,董事长咋就不能用?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多道道?” “师父肯定是被架空了。这个‘龙凤图’用的也太愚蠢了!” “嘘,诸位,今天的话到此为止,咱们谁都不许往外传。” “知道,知道,我们都知道。” …… 秋,已经深了,虽有暖阳,也抵挡不住一些薄凉。走在路上,有风卷起叶子旋转着。冷气也时不时的袭来,张hong堡走在小路上不禁裹紧了大衣。晚秋的雨,似乎是滴在他心上,那些被枫叶染红的情怀和理想,萦绕在心头…… 十一月,麒麟集团在浙江金华召开了九五年全国工作会议,张hong堡、阎庆新遥控指挥,何运林主持,龙林炎、严婵娟、奉麟以及各省负责人参加了会议。为了进一步肃清陈文彬的影响,在行政上削弱他的势力,张hong堡将过去的北京指导区一分为二,划为北京长沙两块。全国成立五个办事处,分别为北京办事处、长沙办事处、成都办事处、西安办事处、广州办事处。詹卓、杨文杰、唐杰、黄中和、严婵娟分别任第一副主任,何运林任麒麟集团执委会主任。 “今后一定要吸取陈文彬和马福德的教训,考虑到要应对低谷,所以在人员安排上,”张hong堡看了看阎庆新,顿了顿,说: “要多用一些从政府和部队离退休或转业的中老年干部。虽然他们传功和功能方面不足,但他们有一定社会地位,管理经验丰富,用他们做低谷的挡箭牌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对,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野心不大。” “对于年富力强确有才干的人,就作为省以上干部副职使用,以防止一倒一大片的事件发生。” “是。” 十二月,中国气功科学研究会召开了第二届理事会第一次会议,新任理事长黄静波做了《弘扬优秀传统文化 发展现代气功科学》的工作报告。报告中明确要求各功派不准建立垂直的基层组织,不准发展组织和会员。各基层辅导站,必须在当地气功组织统一领导下进行活动。各功派活动,必须遵守“传功不传教,立说不结派。尊师不拜师,取酬不敛财”的原则。 对此,张hong堡根本是不屑一顾的,他认为这是管理者在瞎指挥,要把气功管死。 岁月,在花开花落之间,染了斑驳。那些隐藏在光阴缝隙中的章节,已然泛黄。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了,在这来去之间,是每一个人匆匆的人生。 时下,社会上对伪科学、伪气功的批判越来越激烈,虽然依旧有人在为气功站脚助威,但张hong堡并不乐观,对zhong功、对自己,他有一种深深地担忧和不祥的预感。 他明白,气功本来就是借特异功能研究的热潮而兴起的,现在特异功能基本上被科学界全面否定,那么国内气功市场肯定是不行了。正好,全心全意地开拓国外市场吧。但开发市场是需要人才和资金的,对,首先要解决资金的问题。 一九九六年,张hong堡在香港建立了办事处。由他的生活秘书史毅芳负责。史毅芳是中国东北黑龙江省黑河人,和张hong堡是老乡,自一九九五年下半年,开始来到他身边,负责照顾张hong堡的吃、住、行和小财务等核心机密。像这样在张hong堡身边工作的人,集团员工对他们都有一种神秘感,即使她只是个分公司经理级别,那就是集团的部长级干部见了都得畏惧三分。史毅芳虔诚,顺从,尽心,细心,在钱财上没有出过差错,这一点尤其让张hong堡放心和满意;此外,她做的饭菜,整理的衣服,也都让张hong堡很满意,但是史毅芳不练功,也不爱学习,她还有一个让张hong堡最烦的毛病——爱哭。遇到不顺心的事时,就哭。挨批评了,哭,与同事有点小纠纷了,也要到张hong堡那里去哭。 史毅芳和阎庆新一起在张hong堡的左右,史毅芳负责管理他的钱财和后勤,阎庆新则负责管理他的行政和日常事务。 半老徐娘的史毅芳,时间一长,就对张hong堡动了爱慕的心思。她时时精心打扮自己,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私底下,张hong堡对阎庆新说: “史毅芳这个人对权力看得很重。” “你还知道这个?看来你很明白嘛。”阎庆新的调侃中有些醋意。 “我是谁?我能不明白?”张hong堡憨憨一笑,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退让一步,不去招惹她,还会去哄她: “吃醋了?不应该啊。你是阎老大!老大应该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行了行了!你有完没完?”没等他说完,阎庆新就打断了他。明明是自己心里有短,还这么多废话!老阎心里恨恨地,开骂了: “明明是喜欢女人,非要说成是实验的需要,不是房中术,就是双修,到了弄出了什么名堂?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干啥?真是!” …… 面对国家对气功加强管理的大气候,从市场定位来讲,zhong功和麒麟集团在中国的发展应该收缩。但面对麒麟集团的一万多员工、十几万教学组,要生存,要小康,从经济上来讲,zhong功和麒麟集团在中国的发展应该加快。这一对矛盾,令张hong堡内心左右为难,很是纠结。对此,他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国内稳步前进,不再冒进;二是加快发展海外。 也是在这一年,除了新加坡,张hong堡或是亲自或是派人到韩国、泰国、尼泊尔、缅甸、斯里兰卡、澳大利亚、俄罗斯等国家进行了考察,并在这些国家展开了zhong功的拓荒工作,先后在泰国、尼泊尔、澳大利亚、俄罗斯建立了中小基地。 深信神佛的张hong堡,根据zhong功的功法来源和特点,首先进军韩国、泰国、尼泊尔、斯里兰卡这些与佛教基础深厚的国家;其次进军澳大利亚和俄罗斯。几个国家的实践证明,即使是在华人聚居地,即使在佛教国家,由于语言、宗教等障碍,人们对气功乃至对zhong功接受很慢。要知道zhong功在中国大陆是在气功热潮中诞生的,大多是学了其它功法的人再来学zhong功,提高较快。而在国外,没有气功热的大环境,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接触过气功,根本不了解,再按原来的速成班教学,很难达到效果。 六月,在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麒麟集团派出三人小组,租下了一座二层小楼。其中一个中年女特医,以免费治病开道。由于语言障碍,只是在当地不多的华人中艰难推进。 张hong堡特意来看望大家,鼓励他们坚持下去。女特医第一次见到张hong堡,由于都是东北人,她觉得很亲切,很激动。三个人特地包了饺子迎接张hong堡,他很高兴也很受用。随后张hong堡单独接见了女特医,并和特医做了深入交谈。特医说话很直,“泰威克这个名头对你很不利。” “怎么不利?”张hong堡忐忑的问道。 “‘威’下一女将影响你的事业。”特医干净利落的回复道。 张hong堡沉默了,没有再问什么。‘威’下一女是不是指的是老阎?目前看对自己还是挺忠心的…… 说话间,女特医眉目传情,张hong堡注意到了她的情意,但老阎在身边,无法释怀。后来,斯里兰卡传功小组因女特医和经办人打起来,草草收场,无功而返。 鉴于国内市场环境,张hong堡一方面不再投资,另一方面,开始逐步将巨额资金转移到香港和新加坡。银行账户都是张hong堡和阎庆新二人共同盖章签字,张hong堡用的名字是王行祥,阎庆新用的名字是田静。 在香港逐步安顿下来的张hong堡,租了两处房子,一处在香港盐业银行大厦西区,他自己住,一处在九龙,阎庆新和其他工作人员居住。毕竟他和阎不是正式夫妻,总得有所顾忌。实际上,阎庆新常以外出工作为名到张hong堡住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 “资金运转还是和以前一样,各市县机构的资金每月月底全部集中到省公司,各地县机构不留现金和存单,现收现支;省公司只留当月工资,其余全部上缴到市场部,接下来从市场部集中到广州龙园,最后从深圳分期分批的运送到香港,这其中都是现金,从来不用银行卡。” “青城山那边儿情况呢?” “青城山运送的资金数额还是很大,几千万现金吧,都是用卡车送出来,由几个保卫押送。” “一定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多加派几个人手。” “是。” “其他关于资金的情况呢?” “吉林省泰司出纳,半夜偷开保险柜,偷出第二天要交购房款的八十万现金,连夜打出租窜往外省,幸好被会计半夜察知,随即通知各地zhong功机构拦截,最后在四平高速路口截住。” “这些人真他妈疯了!” “是啊,幸亏被截住了,那八十万没有损失。真是有惊无险!” “像这种人就应该送他们去大牢。” “不行啊,一旦报案,就会被有关部门掌握了咱们集团的实际收支情况。以前zhong功机构出现盗取现金三十万——一百万的案件多起,咱们都是门内处理的,从未报过案!” “这些个人,咋啥钱都敢动?都敢拿?” 阎庆新望着气恼的张hong堡在房间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心里竟好笑的想:啥钱?啥钱不是钱啊? 想是这样想,对于转移资金,阎庆新是一点不敢怠慢。几年下来,陆陆续续向海外转移了五个亿的巨额资金,当然,这个秘密只有张hong堡和阎庆新两个人知道。广大员工和基层教学组人员却不知道他们默默奉献的背后是成了人家赚钱的工具。 六月六日,为了应对中国气功研究会的管理要求,张hong堡发布了《关于进一步进行zhong功现代化改革的决定》: 一、我们自身不成立任何帮会、社团组织…… 二、zhong功不设门规。 三、不搞拜师活动。 四、不收拜师费或接缘费。 …… 阎庆新看了改革的内容,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很不屑的那种笑!她对这个改革提出过不同意见,可张hong堡听不进去!其中的不可能性不明摆着吗? 其一,集团有可能不搞拜师活动吗?如果取消了拜师,哪来的巨额资金?哪来的集团凝聚力? 其二,虽说自身不成立任何帮会、社团组织,但是zhong功本身就具有统一的文化、统一的信仰、追求,这本身就是一个准社团组织,不是你自己说不是就不是的。 张hong堡觉得阎庆新在这件事上有些死心眼儿。说归说,做归做。先吆喝出去再说,双方就跟做游戏一样,何必这么较真儿呢?这只是官面文章,拜师照样进行,不搞拜师,哪来的钱?改革无非就是披上一层世间法的烟火色而已,当啥真呐! 虽然不太同意,阎庆新随后还是对这个决定做了补救,她通知各级机构: “地、县级zhong功机构不再保留弟子、学员及教学组名单,没有书号、无批文的书刊,宗教类书画,有个人崇拜嫌疑的像章都停止销售。 为对付财务检查,zhong功机构全部建两本帐,一本对外,是假账,一本对内,是真账。” 六月下旬,重庆市教委以“教学上有问题”为名,取缔了zhong功干部培训基地——重庆国际生命科技大学!张hong堡和阎庆新都傻了! “当初做出渐渐撤出中国的决定是正确的!” 张hong堡庆幸地说! “看吧,诺米骨牌效应马上就会来了!”阎庆新悲哀极了: “到时候,国内的一切就都付诸东流了。” 他想尽快挽救!在七月一日——二日的麒麟集团工作会议上,他宣布生产性的黄河公司公开账目,经营性的泰威克公司逐步公开,主要是指销售资料这一块。而纯教学的zhong功机构则无法公开化,一旦公开,学员人数和拜师收入将会是惊人的。 会议上还传达了张hong堡对干部的多项要求,其中的六敢精神之一是敢掉脑袋,这被干部们悄悄的热议。大家觉得很敏感,有个别人觉得这怎么有点拼命的架势,就悄悄的离开了zhong功机构。 八月六日,中宣部、国家体委、卫生部、民政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联合下发了《关于加强社会气功管理的通知》。 阎庆新将这个通知的传真件交给张hong堡时,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给气功套紧箍咒啊。” 张hong堡仔细看了后说:“他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就是要以发展求生存。再说,这么多部门不会是铁板一块,我们的每个机构都要在当地聘几个有声望级别高的老干部做顾问,看他们谁敢查?” 阎庆新马上拟了通知对下作了传达和要求。 想尽办法抓钱 张hong堡自一九九零年推出zhong功三四部功以来,一直没有推出新的功法,造成老学员长功无望,不断流失。这给开辟新生源不易的zhong功市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最起码当初被自己招兵买马来的zhong功机构的这群人得养活啊!要知道,每年zhong功机构光支出员工工资就将近上亿!九一年自己讲的五部功由于包含灵力八法,目前形势下不适宜推出,再推出其它新的功法,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怎么办? 办公室里,阎庆新正在等着他。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我想推出个总辅导。就是在原有的功法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下混搭和汇总,弄出个1—4部功总辅导,这样可解一下当前的燃眉之急。” “老学员们会买账吗?”阎庆新有点担心。 “嗨,哄小孩子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哄小孩子?功法可是普度众生的法器,引他们入门儿的。” “在‘神‘的眼里,芸芸众生都是小孩子。暂时的不得已而为之的为之!” “可是 ‘明知不可为而为,是为下也’。” “这是个下策,可现在你还有上、中策可选吗?” “怎么讲?” “你从功法起步,还得用功法解忧!我们的产品就是功法呀。” “听说,最近法轮功闹的挺欢,跟咱们争学员也争得厉害,去学他们的不收学费,而且排斥咱们也排斥的厉害。凡是学过其它功的再去学他们的,必须先得把原来的书烧了,磁带毁了,才能学他们的,这手也有点儿太损了。” “咱们的学员有过去的?” “有!主要是咱们的老学员。这些人,怎么就不定性,来回跑。” “学员里有几个识货的?那边一说能上层次,就都跑过去了。这个李洪志也真他妈的,偷学了人家的东西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挖墙角。他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看来得给他揭揭盖子了,充啥大尾巴鹰啊?说白了,法轮不就一个聚气法吗?……” “就是嘛,早就该揭揭他的老底了,还想跟咱们比,他算个五还是个六啊。” “太上老君的青牛偷了法宝下界作乱,早晚要收拾他!” “对了,最近何祚庥、司马南也很猖狂,出书、作报告,到处打假揭伪。” “都是些‘池中之物’,让他们折腾吧。” 九月上旬,麒麟集团推出zhong功一——四部功总辅导,主要以张hong堡的录音讲话进行教学。在五部功解惑部分,张hong堡一改不公开评价其它门派的作风,重点讲到了法轮功。 “第一个,法轮功,它本身只是聚气的功法……它在zhong功里面只是一部功的层次,而且只是处于辅助功法的地位。气在腹腔里作均匀的运行,这是—种文火运动的状态,产生不了中子撞击原子核那种效应,不会出现超级特异功能的,也更不会有什么法练人。法练人呢,明眼人一看都懂,这是迎合学功人的需要,编出来的一个谎言……法练人充其量是这个,帮你聚气。但如果说法练人能够达到出高级功能的,这就是愚弄练功者的妄语了。 第二个呢,法轮功是在腹内作气的旋转运动,虽有这个聚气效应,但是不可不停地旋转……如果在二十四小时内都强化气在腹腔里旋转,这就会形成体内外的气都在腹腔运动,人体各部气流纵横交错的有序化运动就会被破坏,造成—处气实而处处气虚的状况,使人心神不宁,这种违反自然规律的做法呢,不要说出什么功能,就连正常的生活工作都要受到影响。 第三个,把腹腔周天的运气,说成是可以代替一切的功法。这不仅是错误,而且看出对气功的高层功理他并不清楚……如果只在腹腔转,就会得不到随意调气于各处的这种效果,各功能点就会形成无电源供应的电器。所以说,讲腹腔运气能代替中脉运气或任督运气,不是无知,便是有意欺骗。 第四个,如果讲到出功能的关键运作时,只说一句入定时间越长越好就结束了……这又是一个无知的叫法,只知入定的皮毛,却不知入定出功的内里奥妙。不知道很多人走火入魔,就是在入定前后发生的……理法都不通,那就是以盲带盲了。 第五个呢,有人学了我们开放型大周天的理法,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开始自编一套类似的整体运气的周天功,并且用它去唬人,说什么远远超出了一般的通脉法,那就很滑稽可笑。太上老君的青牛偷了他的法宝下界作乱,老君自然会有惩治他的办法。 第六,听说这个法轮功的学员要求这个编创人给做做示范,编创人常讲呢,“慧而不用,用而不慧”,这件事怎么来识别?以此为推辞,既不肯作任何示法,又不肯以功能济世活人,连病都不治,那你练就的功能又有什么用呢?……揭露这种气功界骗子,有一个简单的方法,那就是实践。他如果说可以知道什么什么样的高级功法,我们就看着他那功法的理和法,是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没有这种功能。却称自己有这种功能,那就是欺世盗名了。” 在总辅导最后,张hong堡没忘了抨击一下他深恶痛绝的司马南: “第五部分,属于伪功的,我们给他揭露一下,准备挑几种最流行的告诉大伙,这是假的,为什么假?假在哪?这个气功揭伪呢,你不能是自己找来本魔术书,然后练了几招之后,出息不大,说我开始进行气功表演了。老百姓把一些看不明白的事,神奇的事,都当作特异功能表演,甚至有很多高级干部参加,做完之后他马上就说这不是特异功能,这是假的,现在我来给揭穿他的内幕,然后把魔术书里介绍的各种法门哪一步哪一步都给揭穿出来,然后立刻引起震动,大伙觉得:“哎呀,这真是大师,这真是揭伪的斗士”。其实,这是贼喊捉贼,这才是真正的大伪呢,因为他并不是说看了这人做假把他揭露了,是他为了哗众取宠,为了托这个门路去成名……” 本来张hong堡还有些担心,1—4部功总辅导这一个大拼盘学员能否解渴?没成想就是它又唤起了大家对zhong功的激情和热爱,大批老学员来到基地学习,麒麟集团的创利在经历了九五年的低落之后又上了新高。还是他说得对,这群孩子好哄!本来新闻媒体打假揭伪等一些沸沸扬扬的报道,足以让痴爱、迷信气功的人们望而却步,但是总辅导又给了zhong功人一支强心剂,让他们亢奋了起来。 九七年三月初,一年一度的麒麟集团工作会议在广州长寿村基地召开了。何运林主持会议,张hong堡全程遥控指挥。 在这次会议上,总结了一九九六年的工作,作为八年草创后三年调整第一年,创收虽不理想,也达到了三个亿,虽然主要还是依靠原来的京区和四川,但已经超过由于刚刚建立几千家直属机构支出大增的一九九五年。会议指出,各地发展很不平均,有的机构甚至长期亏损,市场状况堪忧。会议要求除了大力推广总辅导之外,还要开展特医、云游等多种形式班,想尽各种办法提高创收,努力扭转部分机构的亏损状况,这成为了各个公司的最主要的任务。 大会进行了人事调整,杨文杰升任执委会副主任,陈国胜成为主任助理。在继续重点任用离退休老干部的同时,对一批年轻干部进行了处罚。陈文彬所造成的阴影在张hong堡这里仍然很深,原来跟随陈的人员也是疑人不用。自九七年开始,张hong堡重点启用了黑龙江尤其黑河出身的干部,有着浓重故乡情结的他,还是觉得老乡更可靠。 三月中旬,历时五个年头,标的高达人民币三千多万元的国际生命科学院房地产官司,一审对方胜诉。面对败局,张hong堡反而来劲了。 “我还真就不信了!如果连这样的官司都输了,中国哪里还有公正可言了?!” 他亲自撰写了两万字的长篇报道大造舆论,并组织并聘请律师团,直接指挥诉讼进程,终于取得连律师都不敢想的二审胜诉。他认为这不是人力所为,乃是神力!就在他沾沾自喜时,阎庆新得来的内部消息又让他吃了一惊,据称有关部门认定‘zhong功’、‘元极功’、‘华夏智能功’等气功组织,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违法活动。还说,发现利用气功进行违法犯罪活动的,应严厉打击,坚决取缔。 “哎,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幸亏我们留了后手!就目前这个市场状况,真不知道能干到啥时候。反正我们在国内也不投资了,干一天就赚一天。这正好让大家知道,将来有一天干不下去不是我们自身的原因,是政府不让干了!这些人可别怨我恨我,要怨要恨都找共产党去!” “我们的员工不知啥时候就要失业了。” “那没办法!这是为了信仰付出的代价!” 看张hong堡说的如此轻松,阎庆新忽然来了气: “你能说这一万多员工的命运不是你造成的吗?我们拿了多少人的生存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全国各地的zhong功机构正如张hong堡所言,说是以传功为主为民造福,实际上就是围绕创收打转转,热火朝天的挣钱。在市场萎缩、机构扩张、自负盈亏的多重压力下,各机构争相举办五花八门的讲座和集训,易经、八卦、奇门、风水、针灸、按摩、药疗、食疗、中医、道医等等纷纷登场。这些班主要吸引了长功无望的老学员的眼球,也一轮轮的掏空了他们的口袋。开始人们还很有兴趣,但时间长了,几个班学下来,名头不同,内容却大同小异,都是七拼八凑,好像很丰富,可大都不实用。有人更形象的说这些班是刮地皮,就是要让老学员掏了这钱掏那钱。通过这些班,zhong功各级机构短期内确实增加了创收,但也伤了很多人的心,造成了学员流失。机构盲目扩张导致的过分商业化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本来外部环境不好市场已经萎缩,这样一搞更萎缩了。 才刚刚进入七月,离着zhong功的“八.八”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往年的这个时候,阎庆新都在考虑庆祝节日的方案了。可今年,空气这么紧张,要像往年那样大张旗鼓地聚在一起搞庆祝,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学员和弟子们已经习惯了以往的那种热烈和热闹,今年若是不搞,肯定让人觉得zhong功不行了,怎么才能两全呢? “这个好说,‘从哪里来归到哪里去’。”张hong堡回答的很轻松。 “什么?”老阎显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想,zhong功面世十年了,商业化越来越重。虽然我们在不断地开辟新市场,实际上,老学员流失严重,经济效益下降。我们现在需要凝聚人心。可是现在反气功声浪不断增长,各气功门派均有所收缩。我们呢,表面也不能再搞啥大动作,只要能拢住人心就行。弟子和学员们最感兴趣的是功法,是长功。在全国范围内,各地集中静修是个不错的选择,另外还可以造势,以此表明zhong功事业蓬勃发展,人气兴旺。” “不作壁上观,敢作弄潮儿,这是你的风格!” “这可不仅仅是表面弄潮那么简单。” “还有什么深意?”阎庆新不解的问道。 “你想,全国各地几千万人在同一时间打坐静修,定中生慧,神佛来助,这会有多大的场能?!人心齐,泰山移嘛!从官方和民间来讲,硬碰硬我们拼不过他们,我们要靠神力!”张hong堡自信满满地说。 阎庆新望着他,满脸满心的崇拜和赞许! 七月十六日,麒麟集团下发了张hong堡关于“静修节”的提议:从今年起,每年的八月八日改为“静修节”,其主要内容为:静坐修炼,组场会功,辟谷清肠,带功遥治。 八月八日,静修正式启动,张hong堡发表了讲话,他鼓励大家要做千里马不要做百里牛,要争当敢闯千关的勇将不要做经不起风雨的懦夫。他期待通过静修给低迷的市场再注入一支兴奋剂。 就在张hong堡不遗余力的鼓励zhong功弟子的同时,从一九七九年以来就一直反对特异功能的于光远,在九月份的一个会议上,对着广大共产党员大声疾呼: “身为共产党员,抛弃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的根本立场,不再履行为社会进步,为人民服务的责任,却去相信鬼神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相信所谓特异功能,相信占卜、算命、风水和各种骗术、邪术,为社会上那些借伪科学——伪人体科学,伪生命科学、伪气功——所谓人体特异功能等,骗取人民钱财,危害群众生命健康,毒害人们思想的坏分子张目,为这些坏分子的活动创造条件……这样的思想行为,算不算一种腐败?” 于光远感到了有神思想对共产党的严重侵蚀,身为共产党员的张hong堡却还在有神的路上疾驰,这是无神和有神的无限制角力,这是唯物和唯心的生死搏斗。与其说他们陷入了气功漩涡,毋宁说是他正处于传统与现代、感性与理性、有神与无神的交叉点上。 樊吕梁的苦心 自九二年主持拍摄《横空出世金麒麟》之后,樊吕梁在九四年主持了zhong功的全国从业培训,九五年八月顺理成章担任了麒麟集团人事部长。九六年后,她好像没了踪影,实际上,业已荣升为集团董事会董事的她已经被张hong堡委派去泰国建立基地。感恩于张hong堡对自己的信任和予以重用,樊吕梁尽心尽力地工作着。她知道张hong堡会来这里,她像打造家一样精心选择,精心装修。 基地选在曼谷东南“空堤”附近的一个大社区里。那是坐落在一条河边的很大的一个院落。 “他喜欢水,一定惊喜会有一条河流从院子里穿过。院子里的草坪,弯曲的小路,那三只名犬和它们住的小木屋,还有东南亚独特的高脚木房……他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樊吕梁这样看着,想着,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院落——楼房外面树木簇拥,每棵大树下有环形花坛围绕。大门进去,穿过草坪间弯弯曲曲的小路,约四、五分钟就能到达主楼。那是一栋两层的西式别墅小洋房。地砖铺的路,从主楼伸向其它建筑。每幢建筑周围都是草坪。楼门外,是凉棚架子,架子有两米多高,上面吊着一个一个的果子,那是一种酸甜酸甜,叫做白香果的水果。 樊吕梁跑前跑后,全力筹备着。知道他喜欢川菜和东北菜,就精心挑选了一个烧菜很好的员工在这里办伙食。知道他喜欢狗,就专门买了三只名犬养起来。知道他喜欢睡硬床,就特别买了一张大床,但细心的樊还是在床上铺上了软和的床垫。她像新娘一样迎接着张hong堡的到来。 九月,樊吕梁终于在这个精心打造的美丽世界迎来了张hong堡。这次,他没有带老阎和史毅芳过来,她们还在香港。临走时,他对阎庆新说: “我要闭关修炼一段,管理上你就多抓一抓。” 阎庆新虽然对他的话已经不再是深信不疑,但是她还是点点头,关切又深情地说: “到了那边儿,千万要注意安全!” …… 来到花园一样的基地,张hong堡总算是放松下来,觉得又到了家。从一进大门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院子里精心布置的艺术气息。 二楼张hong堡的卧房里,有两个大开窗,一个朝东,一个朝南,光线很好。站在东面窗户边,视野很开阔,能够看到两个由小路隔开的大草坪,和从大门过来的道路,也远远地看到了那排工作人员住的平房。站在南面的窗户边上,就可以欣赏那条流动的小河和河对岸的吊脚楼风光,还可以一眼看到河边那条林荫道和花园。 这当然都是樊吕梁的精心之作!这其中包含着她对自己的美化,神化,虔诚,忠心,尽心和那份愈浓的情意。这些,早在《横空出世金麒麟》的影片里,都被张hong堡解读过了,他喜欢被人崇拜,也享受其中。她是不是等了很久了呢? “董事长,您感觉这儿怎么样?还喜欢这个地方吗?” “嗯,不错。一看就知道这是你的手笔。像是个童话的世界。” 听到张hong堡的赞赏,樊吕梁一颗不安的心才算落下来。 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师父了。虽说几年前的温存,她也早已将自己当作了他的女人。但是,他的身边围绕着史毅芳和阎庆新,一个会哭着撒娇,一个专横霸道,这都是众所周知的,自己在他眼里又算得上什么呢?樊吕梁拿不准。不过,这次幸好没有带别人来,否则,自己就更没有机会了!可是,他还喜欢自己吗?他会给自己机会吗?若是自己硬过去,万一被拒绝了,那该有多难为情?再说,他是因为形势不好才到泰国来的,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吗? 樊吕梁一想起这个,心里不免又有些隐隐地忧心。如果他走的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为什么中间还会那般的轰轰烈烈?如果是对的,又怎么会这么艰难凶险? 她坐在本色的藤条沙发上继续东想西想着。以前,刚知道张hong堡身边还有别的女人时,除了生气吃醋,她很想为张hong堡生个孩子,然后自己静静的在一边远离这些烦人的是是非非。因为她知道他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儿子。但是,当她发现令她吃醋的那几个女人没一个是比自己强的,有的甚至比自己还差得远时,她又打消了退出的想法,凭什么?再说,生孩子的可能性有多大?一是自己也不年轻了;二是张hong堡绝不会让哪个女人轻易怀上他的孩子!因为,他的忍精不射通过众多女人的淬炼已经炉火纯青,这几乎成了张hong堡身边女人圈公开的秘密,他的这个房中术是练到了家的。樊吕梁曾一度自信的认为,这几个人中,张hong堡真正喜欢的是自己!她们的优势有的只是工作需要,为了拉拢;有的只不过是年轻一些;要气质没气质,要模样没模样,那个史毅芳也只是身材不错罢了。唉,也不知张hong堡看上她们什么了?要不,就是像张hong堡自己所说——他的场能和能量太强了,身边自然会有多重的阴性能量来被吸引、融合,这只是一种能量的平衡!可是,这与喜欢到底有无关系?张hong堡究竟喜不喜欢她们几个?还是她们故意勾引的师父?按说,不能啊,那她们的胆子得有多大啊?樊吕梁正胡思乱想地出神,刚出去一会儿的张hong堡推门走进来,吓了她一跳。 “师父,都,都收拾妥了,您看还缺啥我马上叫人去拿。”樊吕梁慌忙站起身,说着掩饰着刚才的失态。 “辛苦你了!” 樊吕梁多想张hong堡给个暗示啊,那样自己就会从容一些,胆大一些。但是,张hong堡只是客气似地说了一句,让她很是失望。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感觉很尴尬。 “师父,早些休息吧。” “啊,你是不是累了啊?”张hong堡反问她。 “不,不是,我是怕你累了。” “怎么啦这是?你舍得走吗?把我一扔就走?” “我以为你会,会嫌弃我。……”说着,樊吕梁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委屈,眼里噙满了泪花。 “怎么会?”他笑着张开双臂,樊吕梁流着眼泪扑进她渴望已久的怀里。 “豪情万丈,如果没有了风情万种和风花雪夜,就缺少了唯美浪漫!有了你,我身处的才是一个妖娆的江湖啊。” …… 第二天,太阳从东方出来,穿过树丛射进了窗口。打开纱窗和玻璃窗,清新的空气透进房间。张hong堡站在窗前,扬起脸,让阳光照射在自己的身上、脸上,他伸展开双臂,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面对国内严峻的市场形势,张hong堡不无忧虑。虽然对弟子们他能够气势磅礴,但坐在大房间里,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他不知道zhong功能干到多久?谁让他一意孤行的要二次出山,偶露峥嵘呢? 国家对气功的管理越来越严格,气功的昔日风光已经不再,市场低迷以及萎缩是长期的,虽然自己已经考虑了退路,但国内zhong功机构退到哪里?一万多员工、十几万教学组怎么办?唉,干一天算一天! 自九二年后,张hong堡没有再讲过继承人的问题,一个陈文彬已经把他伤了。眼看机构里,老的老,小的小,俗称老弱病残,年富力强堪当重任的很少。男的有野心,女的大多能力不足,阎庆新樊吕梁史毅芳又都比自己岁数大。虽然自己还不到五十岁,似乎来日方长,但继承人的问题不得不重视!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张蛟,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到自己六十岁的时候,儿子也有三十了,正是干事的时候,不如带到身边,早作培养。 提起前妻刘艳和儿子张蛟,张hong堡心里总觉得愧疚,对不起他们。虽说,自九四年刘艳帮他打完官司之后也开始寄钱给他们,但是孤儿寡母的日子他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如果可以接到泰国一起生活,最起码是一种弥补,而自己也就可以安心、放心了。九七年年底,他悄悄安排刘艳和张蛟来到了泰国。 为了不让这个消息扩散,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张hong堡没有将前妻和孩子安排在麒麟集团泰国基地居住,而是住在了附近的一个宾馆里。 满心欢喜的刘艳这下才真正确定了张hong堡心里是有自己和儿子的,才确信前夫不会把她们扔了或轻易打发了不管!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呐,何况,她还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 张hong堡终于见到了已经九年没见的儿子,他长高了,并不粗壮,见到他很有些陌生,始终没叫爸爸。 张hong堡很相信曾国藩的《冰鉴》,他习惯性的将其中的观人观心术也用到了儿子身上。经过几番考察,他对儿子有些失望,既无勇气,也不聪明,和自己当年相比相差很远,这可能是长期只在母亲身边长大的缘故。对儿子,他总觉得他还太柔弱,将来能当大任吗? 张hong堡很忙,随后他就去了澳大利亚、越南,他安排樊吕梁给刘艳母子办理在泰国长期居住的手续。樊吕梁心里翻腾着,说到底还是原配,还是儿子亲啊!虽然不乐意,她还是磨磨蹭蹭的申办着。 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泰国的基地却发生了爆炸!这让刚刚接到报告的张hong堡有些发懵,谁干的? “不要慌,”他在电话里听出了樊吕梁的紧张,安慰着她,说: “可能是泰国的黑社会,也可能是其他对手。” “会不会是冲着刘艳和张蛟来的?还是冲着您来的?”樊吕梁的心里稍稍镇定了些。 “都有可能!” “那您就先别回来了,以免……”樊吕梁咽下了后面的话,她说话最忌讳不吉利了,她又马上想起什么似的,说: “你也得马上去别处躲一躲,等弄清楚了再说!现在泰国太危险了,这个不足巴掌大的小国家,啥问题都可能出现!” 她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张hong堡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很想和儿子在一起,但是现在确实太危险了,这个时候,还是别感情用事的好。也要为她们母子的安危着想。还有机会见的。” “那就先让她们回去吧,毕竟鸡西那个地方还是安稳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张hong堡很无奈地说。他很清楚不能再回到泰国看看刘艳他们娘俩,便急匆匆地折返去了别国…… 没人跟刘艳说明原因,这是阎庆新嘱咐的!只是说基地发生了爆炸,让她们赶紧离开。 “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要不他咋会让我们回去?” 刘艳从张hong堡离开后一直傻傻地等着,足足等了两个星期,从欢天喜地到眼巴眼望,但是等来的却是要他们马上离开泰国!她很想亲耳听听那个使她伤透了心的前夫怎么说?咋说变就变?是不是他被架空了?不然他咋会这么狠心?连见都不愿再见自己一面!连儿子都不要了? “妈,我爸为啥不来看咱了呢?” “你不是说他忙过几天就会来看咱吗?” “妈,咱为啥回家呀?” 儿子一连串的问话,让刘艳无言以对。 “一定是有人阻挠他见我们!”刘艳心里愤愤地想: “一定是他在zhong功组织内的地位大不如前了,才处处受人牵制,咋就连自己和孩子都没法安排了呢?这个架空他的人会是谁呢?一定是她!阎庆新!错不了!当年和他一起创业的,听说只有阎庆新的思考方式不输给他,而今,他也受制于她了! ” 霎时间,刘艳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关于前夫的传言,她听见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阎庆新了!尽管如此,她仍然希望他好,但是眼下,她除了怨恨,更多的是为张hong堡担心! 刘艳和张蛟坐上了曼谷到广州的航班。在境外一家人团聚一同生活的打算落空了!甚至连再看一眼前夫都成了奢望的刘艳,伤心地留下了眼泪……这个坚强的女人,尽管曾一度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但最终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 说实在话,刘艳还真是冤枉了阎庆新,阎庆新的权力还没有大到架空张hong堡的地步,虽然不少人这样看。敏感而多疑的张hong堡对任何人都不会绝对放心的,他驾驭下属的方式就是既放权又制约,在各级机构的设置上,他仿效解放军司令员和政委的体制,都安排了经理和监事,他从不希望下面是铁板一块,他相信矛盾哲学,干部之间的矛盾是有效制约的前提。 对于身边的人,他更是既抓又放,构成一个互相制约的链条,比如阎庆新管财务,史毅芳监督;樊吕梁管人事,阎庆新监督。而集团方向性决策、重大人事安排、大额资金流转存储等大权一定是张hong堡一手掌控,亲自拍板。麒麟集团上层都知道张hong堡是一言九鼎,他越来越容不下不同意见和看法,脾气也越来越大,包括阎庆新在内,稍有不从就非打即骂。 对于张hong堡没有和她商量就将刘艳母子搞到泰国来,阎庆新是很有看法的,他们娘俩来了,我将至于何地?随后看到张hong堡对他们不冷不热的态度,阎庆新又放下心来,反正事业上你还得倚重我。 退还是不退? 九八年四月份,为了亲自与会指导,张hong堡将干部们召到泰国,举行了麒麟集团九八年工作会议。这是首次在境外召开年度工作会议,与会者感到了形势的严峻,但看到了几年没见的张hong堡,大家又兴奋起来。张hong堡向他麾下的所有机构和员工们发出了最新指示: “今年指标点是按去年的20%增长,力争在十月份完成任务,后两个月是作为超额的,从十一月就开始考虑明年的事了。有个论调说气功不能搞实业,真抓起来泰司系统不堪一击,我们的事业能否发展不是政府的态度而是市场占有率,我们从不参与气功真伪的辩论……” 对于市场形势,张hong堡并不乐观,但为了给广大干部员工打气,他还是强调了市场的自我调节能力。实际上,他内心并不乐观,即使如此,他还是要搏一搏! 正在张hong堡要再试身手的时候,法轮功学员到处集体抗议媒体批评的消息让他警觉起来。他深感这种软暴力抵抗行为绝不是好事,这会把整个气功界推向火坑。他知道,气功市场已经不是萎缩的问题,而已面临垮掉的边缘。 九五年以来,虽然市场一直低迷,但张hong堡总是有一丝侥幸心理,法轮功的作为则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从八七年干到现在,自己还有退路吗?怎么退?是像九零年十一月三日一样仅仅自己隐退,还是全门都退?本来自己现在就在国外,不能回国,和隐退也没有什么两样,针对当前形势,就是再次宣布隐退也于事无补,也不能达到九零年的以自己退保住机构的目的,阳谋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了!如果全门退,不等国家取缔,我们自己解散机构,牺牲不可谓不大,目的就是为了保全zhong功,也许zhong功还有一线生机!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保机构还是保zhong功!似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几千家机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说撤就撤,太让人心疼了,再说,没了机构,zhong功也就失去了快速发展的载体,前景堪忧啊!如此看来保机构还是保zhong功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咋办? 再有,自己退还好向大家说,如果全退,怎么向全门和社会交代?那和承认失败有啥区别?挺到最后就是被取缔了,那责任也是共产党的。我不能背这个骂名!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从九六年以来国内就不再投资,实际上国内就是个空壳,那些由旧房子改造成的基地不值钱,最值钱的当属渭南印刷厂和蓝田玉器厂了,不过投入的成本也早就赚回来了。这些产业加上上万员工足以支撑麒麟集团的正常运转,即使市场萎缩,每年也还有上亿的利润。谁会放着这么大的财富而说退就退呢? 无论如何,现在不能退。当务之急就是要提高效益,就是要抓钱,有了足够的资金积累就不愁不能在主动或被动全退后东山再起! 阎庆新看张hong堡下定了拼的决心,并没有劝解什么。多年的跟随,她深知,张hong堡就是这样一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刚出山时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也许正是这一点吸引了她。 自从一九九七年八月在全国范围内搞静修以来,已经发布了十期静修指导,系统推出了包括女丹功在内的传统内丹术。八月八日,他又发表了《静修十八密》。此后,他似乎遇到了瓶颈,迟迟不得前进,他知道仅仅走内丹术的路子对大部分人来说是走不通的,怎么办? 看着办公桌上的《千乘修光功》,他陷入了矛盾和思索。不得不承认,这个功法的层次很高,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在中国出山的气功师当中,一直没有能够入他法眼的,他也自诩为是行业当中的骄子!然而眼前的这本倪振飞的《千乘修光功》却让他沉默了!里面涉及的出神训练,可以说是顶尖级功法了,确切地说,出神已经不属于气功的范畴了,它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准备推出的传统内丹术加灵力的拼盘!怎么把二者嫁接到一块儿呢?张hong堡坐在桌前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那本《千乘修光功》。直到阎庆新推门走进来,他才把目光转向她。 “看来,下面的弟子当中还真有识宝的。” “你是说这本《千乘修光功》?” “对啊,这已经是到头的了,最顶端了!” “你以前不是总说很少有像样儿的吗?也许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呢。” “确实有高度!到了这一步,其实都是相通的。不过,这种顿法型的,好像和传统的内丹修法相矛盾,最起码是存在冲突!” “你不是拼盘高手吗?搞定一个小小的功法问题还在话下?” “这可不是吹牛就吹出来的!关键是时间太紧了,想融合一个东西可没那么简单!这要进行反复推敲验证的!” “要不暂时还是继续推内丹术,好给你个缓冲的时间。”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 “现在市场萎缩的厉害,我都担心这个出神的顿法被闷在锅里!” “所以,我们一定要快!咱们这几年的思维一直是不惜血本,发展一种势,这个势越大,政府就越不敢轻举妄动。你看,静修和传功是‘人’的势,而出神呢,是一种‘神’的势,只要尽快推出这套出神的功法!你想,如果弟子们有一半儿或者三分之一。往更少了算——四分之一出神的,到那时,人神共同凝成的势头和力量,是谁也挡不住的!” 张hong堡说着,不禁眉飞色舞起来。 编排功法可是一个苦差事,似十月怀胎,时而苦闷,时而思索,时而兴奋,时而彷徨,国内不断传来的市场收紧的消息常常让他难以入静,从而无法体会和达到功法的妙境。 柬埔寨金边,一栋二层小楼,zhong功基地的办公室内。在泰国呆的不安生,张hong堡本来是到此散散心的,没想到被派到这里负责的王茹平是个厉害的主儿。她让进了张hong堡,却不让随行的阎庆新入门,她认为这里是她的地盘儿。阎庆新这次再也不愿忍让,俩人终于大打出手。张hong堡很烦心,他最怵头处理女人们因他争风吃醋的事儿。 “你走!这里的事不用你来插手。我自己知道怎么做。你以为你是老大就什么都能管了?我偏不听你的!滚!远远地滚!别让我再看见你!老巫婆!” “你不是zhong功门里的人吗?工作上的事我就要管!你不让管是想搞独立王国?” …… 战争好不容易停息了,女人多了,咋就这么累?!过去的皇帝是怎么管理三妻四妾的?当皇帝的那份感觉好享受!但是这种罪也实在难受! 张hong堡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满脸满眼的忧郁。阎庆新关切地看了看张hong堡,因为她很少见到他这样迟疑。 “怎么了?”看着张hong堡像是欲言又止,阎庆新小心地问了一句。 “嗯,嗯——暂时没有。” 他之所以没有说出,是怕阎庆新心里有想法。其实,张hong堡还是很担心刘艳母子,在考虑着是否把刘艳和儿子给办出国来。 但是他又想,自己想着前妻和孩儿,人家老阎肯定也担心家人们,现在提出来,老阎能没有想法吗?他很在意阎庆新,尤其是这个时候,张hong堡不想让她不高兴。于是,他只得试探着说了一句: “看来,得尽快考虑一下家里人脱身的事了。” 阎庆新很明白张hong堡的心意,她对他太熟悉了,熟悉得如同那是她自己一样!她仰慕他,敬爱他!但是,阎庆新对于张hong堡对刘艳母子的不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自己这么大岁数了,为了他抛家舍业,饱受家人和亲朋的责难和非议,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可是他呢,心里和身边都有其他的牵挂!只有在事业上,她才是他的最重、最爱和唯一! “放心!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 “危险是不会有,只是他们太受苦了。” “受点苦就受点苦吧!想要一点苦都不受,这恐怕不太可能!”老阎的话听起来更像是有些阴阳怪气。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 “你很想办吗?” “不是很想办,也不是不想办。” “咱能不玩儿文字游戏吗?” “你说这世上哪儿又不是游戏呢?” 张hong堡很无奈地看着阎庆新,满眼的孩子气,表现出一脸的无辜。 尽管老阎心里有一丝丝的不舒服,也尽管她觉得没有太大的必要,但是,她还是不想因为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儿惹张hong堡不痛快。她知道,自己心中这个高大的男人有时候心眼儿是很小的,尤其是对待这种小事儿的时候。于是,对张hong堡说: “我知道你最挂心他们娘俩,这几年我们不是一直管着嘛。就按你说的,努力争取一下。” “不是挂心,而是解决后顾之忧!” “二者有区别吗?”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好吧,解决后顾之忧。” …… 自从离婚后,刘艳一直独自带着孩子艰难生活没有再嫁,也亏着有娘家人的照应。表面上,刘艳自己说没有合适的,实际上,是她心里放不下过去的一切。曾经跟过张hong堡这么一个有才华和名气的男人,离婚后她又能看上谁呢?反过来说,又有谁敢要张hong堡的前妻呢?这件事也一直愧疚和矛盾着张hong堡,他愿意刘艳再次组成家庭,但是又担心遇不到好人,对她和孩子不好。阎庆新对这个事表面上很淡然,其实她很在意。从大局讲,如果刘艳再婚了,必然会把张hong堡早期的一些个人信息和情况泄露出去,这正是老阎要刻意把守和严加杜绝的!所以,她很乐见刘艳这种单身状况保持下去。至于婚姻和家庭,阎庆新很是看得开,婚姻是什么?不就是打造和维持一个利益结构吗?它又不是万能的,能固定住人的感情、信仰和精神所向吗? 刘艳继续单身下去。阎庆新除了给母子不定期的汇款,还让刘艳感觉到张hong堡会管她们一辈子,而且只要有机会,会把她们接出去一起生活。上次去泰国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刘艳相信,张hong堡还会做这样的努力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这一点,刘艳似乎很自信! 果然张hong堡又来了电话邀请,虽然有上一次不悦的泰国经历,刘艳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这次的路线是先去广州,再由香港中转,然后去他国。但是究竟能不能顺利出国去,只能是看天意了。 这次真的是出师不利,在广州的住处,刘艳母子竟然遭了贼窃。说来也奇怪,钱物一点儿都没丢,但是张蛟成长过程中所有的照片全让人拿走了!这让刘艳很惊慌、恼火和气愤,这哪是一般的贼干的?自己和孩子还有多少安全可言?可到底是谁干的?是小偷?还是丈夫身边的人?好在她们母子俩很快来到香港。刘艳盼着能够快些出去,尽快有个着落。因为不仅是人生地不熟,加之语言又不通,就连日常的生活都有障碍!起先欢天喜地的刘艳,原以为到了香港会跟张hong堡一起生活,但是实际情况非但没有,而且日常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呆了四个多月,母子俩确实称得上是煎熬了。最后刘艳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她认为张hong堡在zhong功门内被彻底架空了,说话不算数了。于是无可奈何地跟儿子说: “看来,咱只有回去了。” “嗯。回去。” 望着懂事的儿子,刘艳心里一阵凄凉。每一次她都对未来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幻想,并且都一一付诸了行动,但是到今天她才明白,那些美好却都是幻想罢了,那个男人,那个曾经给过她无数憧憬,无数伤心,无数疑惑的男人,再也不属于自己了!那个好学,上进,才华,自卑,腼腆,害羞的记忆中的张hong堡确确实实已经远去了……就像青春散场,各自独舞。 强作挣扎 一九九九年终于来到了!这一年,是一些人心中的大灾难之年!人类可能就此消失!按一些宗教界和气功界人士的说法,所有中外的预言都把世界的末日指向了这一年!zhong功内部发行的《中国预言七种》和《龙华经》在广大zhong功学员中疯传,饱受低谷压力的人们从种种预言中获得了精神力量,与其受压不如改天换地,要死大家一起死,反正我们有神还可能活下来! 这些看似隐秘的“末日”小道消息在弟子和学员当中悄悄地恐怖地蔓延,无疑成为了人们必须要学功练功的最大最充足的理由。面对将要天塌地陷的人类大灾难,又有谁不想活下来呢?那个诺查丹玛斯大预言中的‘恐怖大王’,谁知道在何时会从天而降呢?学功练功就是唯一保命的方法了!这种说法被许多人都默许了,因为学了功,就会有师父、有神保佑! 一九九九年三月十六日,也就是传说中的卯年卯月卯日卯时,充分借鉴《千乘修光功》的《圆顿大法》试验班开始了!张hong堡所以选在这一天启动,就是要借天时。按新中国成立时间,可以排出八字,己丑 癸酉 甲子 壬申,此日正是四卯冲酉,他想凭借圆顿的神力一举突破官方的束缚和打压。 《圆顿研修》的设计时间是四十九天,远远超出了最初的计划使用时间“七至十天”,张hong堡希望以在世间最大限度的出世闭关修炼集聚更大的场能,造更大的神力。 他在此前近两年的静修中反复倡导内丹术,而圆顿彻底放弃了那些。没有说明为什么?也没有人去问为什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转了向!可是,弟子们的崇拜却依然存在!反正层次越高越好! 与此同时,从一九九九年三月起,麒麟集团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声势浩大的裂变传功活动,也就是二十元就可以学习zhong功一部功,并赠送一部功书。不论跟班学习与否,都可以获得一部功结业证。这被称为抢收行动,这似乎应验了张hong堡一九九零年关于割麦子的预言,现在是时候了。他用“小利”做饵“绑架”学功心切的人们,他想以此造成全国学zhong功的强大态势,法不责众嘛! 裂变的结果并不理想,一是因为很多人只是拿了教材没有学功,根本达不到效果;二是气功大潮经过了近二十年的发展,已是强弩之末,在国家完善医疗保险的基础上,学气功的人越来越少。 这次行动,传功已经在其次,完全成为产品倾销,一部功书及zhong功信息物大卖,由此大大减少了各基地的物资库存,麒麟集团收回了巨额资金。 张hong堡在着手用“特传裂变”的新措施加速发展zhong功学员的同时,又大批量地培训zhong功传功教师,把zhong功的养生健身技术无形资产授权给他们使用。这么做旨在使zhong功组织面对可能被取缔的形势时,zhong功成员能够“各地为战,各自为战”,形成一种地热式的发展态势。 就在zhong功闷着头传功造势,圆顿出神的当口,f轮g围攻事件愈演愈烈,大有不可收拾之势。 四月二十五日,一万多名f轮g练习者有组织地聚集在西(中)北(南)海附近“jing坐”,他们抗议给其定为“不正教”的“破害”,要求给f轮g正名。这被中国称为自一九八九年(liu)(四)以来最严重的zz事件。 “李黄(hong)志这是在作死!” “幸亏他作!要不我们就完了!知道为啥这么说吗?”张hong堡说着,望着集团人事部长孙炳才等几个人疑惑的目光,和阎庆新相视微微一笑。 “九八年的时候,就有传闻要整顿气功。谁承想李大师得到了消息,他觉得自己有后台支持啊,比我们牛啊,所以就先跳出来意图制止。” 听着张hong堡的侃侃而谈,几个人都惊呆了。 “还有这么一锅?” “老李真是咱们的‘贵人’呐。” “他也该替咱挡一挡,想当年他还是先学了zhong功后创的‘f轮df’呢。”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张hong堡心里相当欣慰。因为,在这些气功界的同行当中,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李黄(hong)志,因为他一直记恨李黄(hong)志偷了自己的东西还反过来和zhong功争学员,而且,他之所以能干起来靠的不是他自己的能力本事,而是靠背景。我张hong堡要是靠这个,早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看着f轮g作死的节奏,张hong堡在庆幸获得喘息之机,立刻加快了圆顿试验班的步伐。他将试验班压缩到四月底结束,并从中抽调骨干奔赴全国八个市场部、各大基地,在全国展开了万人圆顿培训,他相信万人修炼,万人出神,他自称摘取了人类生命科学的皇冠。实际上,这和裂变一样是为了造势,人势加神势,张hong堡试图突破困局。 在培训学员的同时,他没有忘记培训跟随他多年的集团省以上干部。六月份,他特地在泰国给这些干部开办了一期圆顿精英班,可惜很不理想。出神的一个都没有!这些集团中的高级干部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办出来的,这可倒好,到这儿来看景来了!难道说那些国内各市场部、各基地报上来的圆顿班百分百或百分之八九十的出神率是假的?一想起这些张hong堡心里就来气,这到底是群啥人啊?还天天嚷嚷着修炼?这都啥层次?啥慧根啊?简直他妈一群废物! 樊吕梁端着几个苹果走进来,小心地放到茶几上。张hong堡看了一眼水果盘里又大又红的苹果,脸上蓦然流露出了厌弃。因为每当看到苹果,他就条件反射一样地想起小时候母亲杜和趾高气扬的自顾自吃苹果的神态和样子,也就想起自己受虐的童年!这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尽管也曾尝试着无数次地忘记童年某些刺伤他的记忆,但是,那些景象就像是在他的脑子里生了根,不但挥不去抹不掉,而且疯狂地加固和生长!从张hong堡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吃苹果、弟弟妹妹们吃苹果皮和苹果核的那个时候起,他就发誓一辈子不吃苹果! “端出去吧,师父他不爱吃苹果。” 阎庆新最了解张hong堡,她知道这是樊吕梁在献媚拍马屁,但是,不想却拍在了马蹄子上!老阎虽说是笑着说,但是她那微微的轻蔑与不屑,还是让敏感的樊吕梁解读出来,刚想着坐下来的她不免有些尴尬。 “啊哦,是吗?” 樊吕梁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张hong堡,不过,张hong堡除了脸上有一丝不悦外,并没有说话。自顾自的低垂着眼睑,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那我去换。”樊吕梁端起苹果,心里老大不痛快地走了出去。刚才明明还听见他俩有说有笑的,自己估计他们不是谈工作才进去的,怎么刚一进屋,张hong堡马上就变了脸!就连屋子里的气氛都变了。阎庆新啊阎庆新,他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你天天霸住了他不放?你忘了你都多大岁数了?樊吕梁一边走,一边心里恨恨地想。 “来,老阎,咱接着往下说。”这是张hong堡的声音。显然一扫刚刚的沉默,又恢复了兴奋: “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活佛的转世。” 樊吕梁不觉放缓了脚步,她想听听他俩到底说什么。 “啊,对,是说到这。过去那些活佛们的转世和 ‘再生人’其实是一个原理——生命旋回嘛。但是活佛们的转世,旋回的层次不够,都不知跑哪儿去了,还得那么多人去找,兴师动众的,多麻烦。层次够的话,转世应该是直接定向的。” “定向?” “对!定向定位!这就需要更高的能量。能量高到足以定向发射,定向接受……” “你以后也定向吗?” “看需要……” 听到他俩的自然而又亲昵的对话,樊吕梁满心的悲凉!她忽然觉得在这个异国他乡无依无靠,自己曾经一心牵挂的男人,一心仰慕的男人,心里装的不是自己,却是一个大他九岁的老女人!这无论如何是她无法理解和接受的!为什么?为——什——么?如果说当初的爱有多深,那么现在的怨与恨就有多切! 原先,樊吕梁几乎已经得意地确定自己是张hong堡的最爱!因为她是几个在他身边女人里的翘楚!这几乎是无可置疑的!因为她的容貌,她的能力,她的艺术修养和天赋!她自信张hong堡是真的喜欢她!而事实上确实也是如此,前提是她安于她的老二地位和排行榜!但是,受宠的女人往往都是恃宠而骄,自不量力,当她一心想靠近、挑战和取代阎庆新老大地位的时候,相反,樊吕梁先前的那种自信却渐渐消失了,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在泰国。也就是樊吕梁、阎庆新和史毅芳刚刚聚齐到张hong堡身边的时候。樊吕梁看着张hong堡心烦,就想拉他出去散散心,没想到不但被阎庆新阻止,还让她给数落了一顿。樊吕梁心里很不服气!事后,她尝试着在张hong堡耳边吹风: “她凭啥不让出去?凭啥总是一个人霸着你?” “不是她霸着我,她是从大局着想。” “大局?哼,还不是怕别人来抢走你!自己人老珠黄了,就……” “不许这么说她!” “你总是护着她!” “我不也一样护着你吗?记住,你是你,她是她,她的贡献和地位是任何人都不能做到、取代的!” …… 从那一刻起,樊吕梁才明白,有些人,让你牵挂,却不能相守!自己再怎么去争,也不会成为张hong堡心中位置第一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只能是阎庆新!但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其实答案很简单——作为一个把zhong功事业看做是生命的全部的男人,他看待身边的女人们并不是完全按照一般人划分女人的眼光和标准来区分,而是按照他所认定的修炼标准——为本门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以修炼和中门弟子的长功标准来划分身边的工作女性,这恐怕也只有张hong堡才做得出来! 面对张hong堡身边一波又一波的女性,阎庆新倒是很坦然。因为她知道,张hong堡不会去做一件和工作事业无关的事!他心里装着的只有他的zhong功事业,哪有那么多精力、时间、耐心去分心干别的?即使是他偶尔鱼水之欢于某个女人,她也认为那是他放松心情或是释放压力的最好途径。对于漂亮女人在他身边的缠绕,她认为只要是他的需要,无论是养眼还是养心,都可以理解。因为她懂得,这世上有哪一个男人不喜欢倾国倾城的?又有哪一个不更喜欢倾尽欢颜的?可是那只是人的需求!人的调节!只要是有益于他的事,她都毫无条件和怨言地支持他去做!因为懂得,所以安心着张hong堡的每一个回眸……他们之于对方,都视为是另一个自己,毋庸置疑,他们高度互补,高度粘合,高度默契!在喧闹的尘世间,他们都把对方看成是一个适合自己用来达到安放自己和众生灵魂的阶梯和渠道,抑或,就是一个寄放灵魂的地方!阎庆新对于张hong堡,就是这样的一种仰慕,追随和爱戴! 樊吕梁没有再回去,她不愿意看到张hong堡和阎庆新说话的样子,他俩之间的那种默契与自然让她很尴尬和伤心!她嘲讽一样的问自己: “樊吕梁,你算是哪部分的?哪个部队的?连个番号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完全是个多余的!其实她的难过和悲凉只是缘于她被她特别在乎的人忽略了,她哪里知道,任何女人,只要阎庆新在,张hong堡都会忽略的。女人们都想要得到张hong堡的心,然而,她们哪里知道,张hong堡就是传说中的洋葱王子,想要看到他的心,只有一层一层地剥掉他的外衣,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地让她们流泪,最后才知道,原来洋葱根本就没有心。 令樊吕梁更难过的,是被忽略了还要装作不在乎!她就这样被伤心和悲情包裹着,整个心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呆呆地临窗而立。她想要的无非是一种朝朝暮暮的厮守,和一种命中注定的相知,为什么就没有呢?难道,地老天荒是从未有过的东西吗? 因爱得太深生出的绝望让她极度疲惫!她不想,也不愿再争了。她累了,很 累了。 七月二十二日,中国民政部发出关于取缔f轮df研究会的决定。尽管“大法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显示力量”,他们还是被取缔了!尽管张hong堡对此很解恨,但是不免兔死狐悲。 八月十八日,太阳系行星大致排成“大十字”形状,但这一天“恐怖大王”并未“从天而降”,人类并没有毁灭。各种预言纷纷破产。 不甘被取缔 进入八月份以后,步f轮g的后尘,zhong功企业亦被大规模关停。日趋逼人的形势让张hong堡深感惶恐和惴惴不安。他的内心每天都很焦灼,脾气也变得越发的暴躁,动不动就骂人打人。那天,因为一件不值得的小事竟然当着大家的面儿,把樊吕梁臭骂了一顿,这还不算完,末了,还踹了她两脚。平日,樊吕梁是最会来事儿的,第一次挨打,难免委屈,也难免脸上挂不住,就哭着跑了。在场的人都鸦雀无声地知趣退走了,连阎庆新都回避了。一会儿,张hong堡的怒气消了些,很后悔刚才打了樊吕梁。他又开始放心不下,怕她吃不消,想不开,就径自来到她的屋里。樊吕梁看到张hong堡进来没有理他,更没有看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脚下的行李箱。 “还生气呢?” “……” “如果你走了,我们的缘分就断了。” 张hong堡的话说得很悲伤。樊吕梁也难过得落下了眼泪。 “这个时候,你不该离开我!就当磨性吧。”他的语调有些哀求。 “不想再磨了,都快磨死了。”她冷冷地说。 “都一样,我也快磨死了。” 听到张hong堡暗淡的声音,樊吕梁突然很心疼。其实,当你心疼一个人的时候,爱,就在你心里了。她的委屈和气愤蓦地烟消云散。 “别气我了,行不?”樊吕梁知道,他这是在哄她。张hong堡看了看行李箱,继续说: “如果你知道从前的我是怎么生活的,那你一定会原谅现在的我!” “这话是谁说的?”樊吕梁有些吃惊的问。 “不就是我说的吗,咋啦?”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张爱玲说的!还你说的!”她红肿的眼里突然有了笑意。 “是啊,张爱玲说过?她还说过啥?” “有些人一直没有机会见,等有机会见了,却又犹豫了。有些爱一直没有机会爱,等有机会了,已经不爱了。” “是啊,很有哲理。你咋会这么熟悉张爱玲?她的话随口就拈来?” “因为她的这些文字,在我这里,已经入心入骨了。” “好了好了,别伤心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一样,那我就不要了。” 樊吕梁重复着当年三毛的语言文字,心里一阵凄冷。她感觉自己就是个戏子,在别人的剧本里,流着自己的泪。 “不一样,肯定不一样,放心吧。”张hong堡轻轻拥着她,用少有的温柔安慰着…… 相比张hong堡的焦躁,阎庆新反倒比较冷静。她考虑的是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虽然未来的情况大概不出所料,但是眼下该怎样去做?全体解散吗?张hong堡肯定不甘心!今天所有的一切那可都是他和自己的心血啊!怎样办?怎么办?具体又该怎样来操作?…… 阎庆新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老张忧心的肯定也是这些! 几天过去了,张hong堡的脾气突然间好了许多。阎庆新看出他心里有了底。 “怎么,不受老李的影响了?” “他是他,我是我,再说了,他纯粹是自己瞎折腾!自作聪明。” “就是,他怎么能和我的老板相比!”老阎温情脉脉地看着张hong堡说。 “要不,咱们也折腾一把?”张hong堡似乎平静地反问着说。 “怎么折腾?” “我觉得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怎么着也是死的情况下,不如试一把!试一把还可能活,退一步讲,就是死也要死得壮烈,死也要留个名,不能悄没声的就完了。你说呢?” “如果被人看破这是政治谋略,反而会加速zhong功的灭顶之灾。” “现在已经是‘兵临城下’了,不是要实行战略性转移吗?这是转移前的最后一次交锋。都到这一步了,还怕啥?拼一拼吧,我的阎老大!” 听到张hong堡调侃似的亲昵,阎庆新就知道这个执着的男人要出手了…… “有想法了吗?”她玩味一样的神情看着这个自己跟随多年的男人,看着他,有时竟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这是其他任何人所不具备的魅力!与其说是阎庆新赞赏他,倒不如说是欣赏她自己。 “当然!俗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要让他们看看,张hong堡和老李不一样,那个李只会静坐‘显示力量’,张hong堡和他的zhong功组织可不是这样,他会用自己的反击力度,表明自己的权利,这个在国际社会无可厚非!不是担心zhong功是一座火山吗?那么好!我们就发出了一阵爆发前的闷雷!也让这‘闷雷’惊扰一下‘天宫’吧。” “还天宫?是海底水晶宫!” 俩人相视着,不由得都呵呵笑了起来…… “说说看,啥想法啊?你不能老是这么闷着吧?” “想听?附耳过来。” “这么神秘?” “真道不传六耳。” …… 听完了张hong堡的耳语,阎庆新沉默了。 “规模要遍及全国上下,目标直指当局,让他们陷入麻烦之中。” “这么一闹,不就更坐实了我们有政治野心?” “现在不是我们有没有的问题,而是必须有!反正我们无论如何都清白不了了,我们再强调我们的初衷,我们的修炼,我们就变成一个怨妇了!我们在人家眼里就更软了!干脆就来次正格儿的吧。”看着依旧不语的阎庆新,张hong堡继续说: “我知道你有顾虑,你怕家人受影响,你怕国内的弟子们受牵连!不碍事,大不了关几天就出来了,斗争哪能没有牺牲呢?再说他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人家的目标是我,对他们不感兴趣!几个大基地的资产评估都进行完了,房产证、土地证及公证书都已经转到了海外,资金大部分也不在国内,后路咱也计划好了。还有啥放不下的?” 阎庆新依旧沉默,一言不发。 “怎么了,你?啊?说话呀!” “说啥啊?我还有啥放不下的?我只是想,你说我们本来都在仕途,只是接连受挫;好不容易走上一条成功之路,又屡遭波折。我的出身决定了我应该是爱国的,结果可能和你一起背上造反的罪名?真是世事弄人,太荒唐了这事儿!” “行了,别抱怨了。你不是一直都暗自惊喜有神在保护吗?也许将来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打起精神,我们也开始一次新的长征!历史都是英雄创造的,舍英雄便无历史!我们一定会走出一片新天地!” “我就服你气魄宏伟,我听你的!”…… 八月,由阎庆新主笔的《不能对人民实行专政》和《致年轻警官的一封信》出台了! “两信”指责中共把中国搞得“人无一日宁,国无一夜平”。“两信”公开呼吁,对气功要手下留情! 两封信被zhong功各级组织用传真、邮寄、人力投送等方式,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发送到了中国大陆的各级公安局、派出所以及检察院、法院、司法局。 两封信并没有起到阻止取缔的作用,zhong功的青城山基地、终南山基地、金佛山基地、北京长辛店基地等相继被停业。在强大的压力之下,麒麟集团干部员工不断流失,zhong功由一声令下全门动作的号称可达神经末梢的四级管理体制很快进入混乱状态,上下失联,各行其是,致使张hong堡一手策划的有序化撤退保全财产的计划打了水漂。 随着各地zhong功机构被取缔,坚持一线指挥的阎庆新由平时的慢条斯理变成了声嘶力竭,最后她不禁哀叹,难道就这么树倒猢狲散了吗?!多年建立的堡垒就这么垮掉了吗?zhong功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阎庆新不忍心将zhong功的一派败象都说给张hong堡,她知道白手起家的他心疼得很。 张hong堡也不愿意多问,他尤其伤心的是,将省以上干部分期分批全部转到国外的方案失败了。没了这些多年培养的骨干,自己就成了孤家寡人,可怜啊可悲! 时令已进深冬,泰国的天气并不寒冷,但张hong堡不敢出门,不敢露面。他像一只困兽一样,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喜欢唱歌的他时常哼起刘欢的《从头再来》给自己打气。渐渐的,他从愁闷中挣扎出来,他不承认失败,他还要继续赌下去。 千禧之年马上就要来到了,按照预先安排好的计划,张hong堡给弟子们写了一封公开信。因为,他要对目前的zhong功状况跟弟子学员们有一个说明。何况,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zhong功组织,都带着巨大的不可预测性。当然更重要的是要继续鼓励大家,要保持信心。 “……zhong功是中国现代气功第五代的主要代表,麒麟文化要普及推广,我是核心,如果经不起风浪,真的出现树倒猢狲散的局面,后果将不堪设想,那就不叫天道了,普度众生岂不成了一句空话,那又有何意义呢……” 春节临近了,时间也越发显得紧迫。张hong堡和阎庆新反复商量策划着,想了多种可能,终于敲定了可独立亦可相融合的N套预案。不可否定地说,这其中至少有一种肯定是成功的!虽然存在着最大的风险,但是也存在着最大的把握! 二零零零年一月二十九日这天,正好是农历的小年,张hong堡阎庆新带着翻译王华,在泰国曼谷登上了飞往美国关岛的飞机,踏上新的未知前程。他知道,以后将要踏上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失落,忐忑,怨恨,无奈,无助……一起涌上心头。 “这一去恐怕再也难回了!”张hong堡声音轻得好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罪还没受够?”阎庆新面无表情地问。看着张hong堡一脸的落寞,老阎抓住他的一只手,轻轻安慰说: “我们去往的是一个自由的国度,那里有我们的光明和未来!” 张hong堡的心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像是刚刚离开地面的飞机,向往天空却又愿意有个着落。 …… 雨前初见花间蕊, 雨后全无叶底花。 蜂蝶纷纷过墙去, 疑是春色在邻家。 但是邻家,真的有春色在吗? 交手王炳章 走出关岛机场,湿热的空气迎面扑来。这个热带岛屿上到处都是茂盛的绿色,凤凰树冠上开满了火红的花,要是在平时,喜爱摄影的张hong堡肯定会拿出数码相机拍风景了,但是此时,他没有这个心情。因为移民局的官员在等着他们。 “我是代表我们总人数四千万的zhong功组织来向美国政府寻求人权和人道援助的……” 通过翻译王华,移民局的官员听完张hong堡的介绍后,那位官员当即表示理解和支持,并宣布:对他们在紧急条件下使用他国(印尼)护照进入关岛,按照新法规给予豁免,不作刑事处理,并尽快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像这样的政治庇护应该不成问题,争取十五天内解决问题。张hong堡听完王华的翻译后,当即表示感谢。一颗悬着的心似乎松了一下,但是仍没有落地。因为他看见阎庆新面无表情。 “怎么?有问题吗?”他轻声问她。 “看着吧!要是真这么顺利达成目标,就真是天意了。” 果然,接下来事情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移民局对曾经的应允开始回避,继而干脆持拒绝态度。他们建议说: “请张先生先解决个人的政治庇护,你组织的问题以后再说。在还没有获得政治庇护之前,只好先请你们去移民监狱。” 移民监狱即是曼基劳联邦拘留所,座落在关岛首府阿格那城以北,一条显得陈旧和破落的蜿蜒山路的尽头。即使在太平洋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暗绿色的围墙仍显得这里很阴森。张hong堡万万没想到,他在这里一呆就是444天! 二零零一年四月十七日,就在中美两国即将就飞机相撞事件进行谈判的前一天,美国移民局无条件释放了关押在关岛监狱近十五个月的张hong堡。 比张hong堡早七个月出狱的阎庆新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胜利了!整整八个月的辛苦和努力没有白费。她庆幸张hong堡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她突然对美国这个信仰上帝的国度产生了好感,她要感恩上帝,回报上帝,兑现自己之前的诺言,只要是张hong堡被释放,她就信仰上帝…… 迎着多家媒体的摄像头,张hong堡走出了被关押了一年多的关岛曼基劳联邦拘留所。早已等候在监狱大门外的阎庆新走上前来,和张hong堡拥抱在一起,她哭了,轻声说: “你受苦了!” 张hong堡也动情地说:“你也辛苦了!” …… 他们一刻也不想再在关岛这个受难之地停留,随即赶往机场,乘上了飞往华盛顿的航班。 获悉张hong堡出狱,散居海外各国的民运人士纷纷发来贺电。身在美国的时任中国民主党主席的王希哲、自由中国运动负责人连胜德在贺电中说: “张先生获得自由,必将继民主运动、各种人权运动和法轮功运动之后,为zhong功的争取合法权利运动开辟一条新的战线,它将成为中国人民反对中共专制政权总战线的一个重要部分,一支强大的,人数众多的,领导坚强的生力军!” 看了贺电中的吹捧,熟谙政治的阎庆新很高兴,她说: “看吧,你重生的机会来了!大显身手的时机到了!” 张hong堡却并不感冒,他看了看贺电,没有说话。心想: “我可没有你们说的那个高度!我就是想早点儿出狱!” “怎么,民运这样看待你,你不高兴?”阎庆新不解地问。 “想把我和zhong功绑到他们的战车上,没门儿!”张hong堡不领情地说。 “哎——,你什么意思?合着这些人救你救错了?”阎庆新看着他的反应也很来气。 “救错了?你愿意让我继续呆在监狱里是不是?你看我罪还没受够是不是?” 张hong堡越说越来气,他一个巴掌挥手就打了过去…… 从去年七月阎庆新出狱以来被她招入麾下,一直协助她救援张hong堡的连胜德听到哭闹声连忙从旁边的房间过来,见是张hong堡一脸怒气地和阎庆新发火,就知趣地回避了。 次日,阎庆新让连胜德看她腿上的多处淤血和伤痕。还有两个充血的眼球,淤血发黑的眼眶。 “这个,这个也下手太重了!” 连胜德吃惊地说: “他这样打女人?!” “就是,脾气怎么这么暴?”特地从巴黎赶来参与张hong堡救援的曾任民主中国阵线监事的岳武看着阎庆新,也是一脸的可怜。 “他一直都是这样!” 阎庆新很无奈地笑了笑说。 “你也真能受!我去给你买眼药,可别感染了。”早就盯上张hong堡这块肥肉的老牌民运旗手王炳章,也不惜屈尊来到张hong堡和阎庆新的身边,他对待女人很细心,说完就飞快地出去了。一小会儿的功夫,真的买来一小瓶眼药递给阎庆新。说: “赶紧滴上。” 老阎接过眼药,伤心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 “要是他张hong堡哪怕有像这样一次、半次对我,也算是他的真心。” “夫妻嘛,总有不理智的时候。” 王炳章劝她说。 “夫妻?谁跟他是夫妻?我们也算是夫妻吗?”阎庆新随口说了一句,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他们。 …… 当愤怒和怨恨都平复了许多,看着清瘦而忧心的张hong堡,阎庆新虽没有了以往的心疼,甚至对面前这个人都有些麻木了,但还是觉得有责任关心他。高度警惕的她发觉周围环境有些异样,她提醒着张hong堡: “虽然你这一出来就打我,我还是要告诉你现在的处境。要不是考虑到WTO和南海危机,美国人能这么轻易把你放了,你赶得时机太好了。你虽然被放了出来,但还没有获得政治庇护,美国人随时可以把你关进去或遣送回国。” “这些我知道,老天助我啊!” “这边放了你能算完吗?人家希望你像李洪志一样和中国对着干那,一个李洪志就够他们忙活了,如果再加上你,那中国就得乱套!” “这我也清楚,我不会像老李那么傻!但我也不会让他们省心!” “问题是你不答应美国人的条件,你的政治庇护就不容易拿到。” “这就是天天向全世界标榜人权和人道的美国吗?”说着,张hong堡激动起来: “他们轻易就接纳了李洪志,难道我还不如他?论人,论势,论财,论思想,论功法,我都比他强!美国也太小瞧我了!肯定是李洪志提供了国家机密,答应了和美国人合作。看来美国人一样看重利益,所谓自由是有代价的!” “别着急,我们还有办法。我已经替你找好了给辛普森辩护的大律师沙皮诺,由他组织律师团,向美国移民委员会上诉,我们会成功的!” 张hong堡激动地上前握起阎庆新的手,真诚地说:“还是你最关心我,对不起,前天把你打伤了。” “伤在身上,痛在心里。我费了这么大劲把你从美国监狱捞出来,我总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也不要你什么感激,但这刚刚安顿下,你就对我大打出手,我真的不能接受。”阎庆新伤心地数叨着,她顿了顿,接着说: “我和那个要和我结婚的危地马拉人迈克只是逢场作戏,还不是为了让他这个律师给我们卖力。他想和我结婚,那是一厢情愿,你不必担心。”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女人,是老大。” “哼,老大算个屁,这不张晓,啊,就是那个小李芸,从香港来了,又年轻又漂亮,又会外语,我就靠边站呗!” “你看张晓不顺眼,那就不用她算了。” “别啊,咱们还是以工作为重。”阎庆新看火候已到,就转了话题: “你不是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美国人选择了李洪志而没有选择你吗?” “我不是希望被选择,只是有些纳闷是咋回事。” “其实也没啥好奇怪的,一是李比你来的早;二可能是李比你单纯。” “单纯?” “对,美国可能比较顾忌我过去的军方背景。从这方面说,是我害了你!” “反共不反共不能由老美说了算,要老美来选择我干啥?要真是像你所说的,倒是你救了我。” “你不用安慰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俩人说着不觉相视一笑。但是那笑里,似乎少了温情。 来到陌生的国度,又遭遇美国人的威胁,张hong堡和阎庆新都清楚地意识到,即使已经出狱,他们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让他们欣慰的是孙炳才、樊吕梁、王茹平、史毅芳等人已经通过在泰国的联合国难民署的申请,被安排到了丹麦。杨文杰和陈国胜却不知去向,后来得知他们已经于去年转道回到了中国大陆。 在阎庆新的建议下,张hong堡发表了一封致中国海外民运人员的答谢信,这是他出狱后的第一件大事,信中,他对参与救援他走出关岛监狱的各国的民运人士表达了感谢。 信,写得可谓面面俱到!没有一个落下的,谁都挑不得理!当然,仅仅是这种精神上的答谢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还要用美元来表达!当然是“救”者有份!只要是曾经为救援自己出过力的,都有份儿!当然美元的数额是不等的!魏京生五万,王炳章三万,王希哲两万,张晓一万……不等!张hong堡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大度,毕竟是个谢恩的行为!尽管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尽管这让张hong堡很是心疼,但他还是咬咬牙论功行赏了!哪知道祸根却由此埋下了。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是,当鬼对金钱的欲望无限放大到它散发出十足的魅力时,鬼就不再去推磨挣钱了,而是会直奔撒钱的人,去要他的命!然后把他的钱据为己有! 出狱后的胜利感让张hong堡很是兴奋了几日。不过,如何对待民运这群人,他确实也算是费了心思。尽管民运所有的救援都是在和自己达成“战略同盟”的基础上进行的;尽管自己也曾承诺过“合作的契机由此开始”。但是,他的确不愿意这种无奈之下被胁迫合作的转型!张hong堡是一个打擦边球的高手!在中国大陆zhong功十几年的发展就是他一直在和政府玩擦边球!这一次,他想和民运再打一次擦边球,既不反谁,也不顺谁,进而在寻求完美转身后站稳脚跟。再说了,他觉得并不欠民运什么,救援所有的费用,包括交通、住宿、公关、游行等等,我都承担了,该感谢的我也都谢了!就算是付的高昂的佣金吧! 话又说回来,你民运不是也有所求吗?不也是为扩大民运阵营吗? 尤其是那次王炳章在监狱中,触碰他的底线,让他想起来就大为恼火。 那是在年初,民运人士组织了第二批声援代表团,由王炳章牵头来到了关岛。 王炳章与律师在关岛移民监狱共同会见了张hong堡。谁成想,与张hong堡第一次见面的王炳章,一见面,甚至来不及寒暄,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张先生能否提供zhong功在国内党政军中的学员弟子名单?” “这……”张hong堡瞪大了眼睛,故意作出一脸的惊讶,来掩盖心里的窃喜,不屑与愤怒。他看出了王炳章的底牌,原来如此!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和培养的骨干怎能拱手让人?看来和民运的所谓合作也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此次张王首次会面,揭开了zhong功和民运合作与较量的序幕! “可笑!我的人我的弟子是我张hong堡的资源和财富!他们不能成为你们的棋子儿!我的人怎么能给你们冲锋陷阵,当炮灰?你也太会算计人了!看谁算计过谁?” 但是,阎庆新却不这么看。zhong功本来都这样了,就是加入民运又怎样?国内的弟子们已经查的查,关的关,还不反抗岂不太窝囊了?!何况,民运的那几个大佬从骨子里根本就瞧不起zhong功、瞧不起你!表面上称呼个张大师,其实只要稍微一注意,从言语和眼神中就可以察觉到他们对你张hong堡的那份不屑!在他们眼里,你折腾得再热闹再欢,也就是个民间的下九流,或者就是一个暴发户。他们连个张先生都很少称呼!你还打擦边球?还能擦着边儿过去吗?曾经头脑灵活又智慧无比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变得有些不识时务?不会是打击受多了,刺激得大脑神经萎缩了?要不然,怎么那天和自己会有那样的言论? “民运想利用我?我还想利用他们呢!别以为打着政治的旗号他们就高了,其实能高到哪去?不过几个跳梁小丑而已!靠着民运混口饭吃!真以为自己就是政治家了?连个三流政客都算不上!” “宗教和民间会道门领袖参与政治,在历史上很常见。汉末的张角张宝张梁,清末的洪秀全,近代的孙中山,蒋介石,陈其美,刘伯承等,都曾经是江湖人物。孙中山曾是洪门的洪棍,负责军事,在推翻清庭的斗争中,洪门的弟兄起了很大作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中有不少是洪门兄弟。蒋介石更是曾脚踏青红两帮。我缔造的zhong功,在宏扬中华传统文化方面,早已超越先人。接下来要做的,应当是在继续发展zhong功在海内外的组织和经济实力的同时,为促进中国的全面政治转型做出贡献。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不是一位民运领袖么?如果我利用zhong功现有的资源,公开组党,不行吗?当然行!但是我不会这么干!因为这是最有可能使zhong功走入困境的下下策。关起门来讲,我的能力和拥有的资源超过当今民运中的任何一个领袖和团体。但我不想太早在政治上有所动作,而是要在海外先扎下根来,在留学生和华人中发展自己的力量,争取在经济上站稳脚跟。在这个基础上,从人权和宗教自由的角度,介入政治,和美国及西方政治宗教领袖建立良好的关系。中国现在已不是一百年前的中国了!不用再像孙中山那样以革命的形式实行社会变革。我想做的,是中国的圣雄甘地!超越于政治之上,带领中国人走出百年来的怪圈,真正走入二十一世纪。” 这样的言论似乎还是典型的张氏大话风格,但又让人觉得很空,阎庆新无言以对。她没法辩驳他,只有顺从他,像一只被驯服了的母鹿!但是,她的高傲还是有的,就像是头上顶着高贵的鹿角一样,尽管仅仅成为了装饰,但是,她还一样可以向别人昭示!而这种向外人昭示的、她与生俱来的贵气正是偶尔击中他张hong堡心底的利器! 几千年来,中国每一次的改朝换代都伴随着生灵涂炭,都是“苟富贵,勿相忘”式的以不平等心去追求不平等!而张hong堡所渴望做的圣雄甘地,其实也并不是中国所需要的!殊不知,正是因为这些“圣人”一味去追求“理想社会”,才导致了现实社会的灾难! 这一天,张hong堡邀王希哲到华盛顿DC见面。尽管已经风闻张hong堡同意资助王炳章、彭明等提出的组织海外临时政府的大计划,但王希哲还是不能相信,因为这需要很多的钱,他不相信只是身为气功大师的张hong堡会有这么大的财力!在张hong堡的临时居所,王希哲当面询问此事: “大师真的想资助王炳章、彭明等提出的组织海外临时政府的大计划吗?这可是需要庞大的经费支持,可能吗?” “临时政府坚持三四年需要多少钱?两千万?三千万?够不够?这些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面对张hong堡神气泰然自若地反问,王希哲心里暗暗吃惊。张hong堡接着说: “自由中国运动,民主党对救援出了力,我愿意提供资助。” 王希哲没有说话,还能说什么呢?你张hong堡一会说几千万,一会又说资助,看来“临时政府”大计划就不敢奢想了,那完全是当一种大话说了。 “大师,不如我们就实事求是,办点急事,您看怎么样?” “好哇。你有什么计划?”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去年年底见面时你答应的,建立一个自由中国运动DC办公室的事。” “好。这不需要几个钱。要小连(连胜德)尽快提出预算;让迈克和老阎立即去寻找适合做办公室的房子。” …… 王希哲很高兴地回到了奥克兰。随后就给张hong堡写了感谢信和估算,再后来为国内民主党受挫,又催了他一次。但此事后来也不了了之。当然,这也属于后话。 张hong堡的出狱答谢让拿到美元的大多数人很高兴,但是却让少数几个人心里很生气。王炳章就是其中最生气的一个。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够,三万美元就打发了?!自己的价码也太便宜了!他张hong堡也太瞧不起人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救他出来!一定让他说好到底给多少钱再救他出狱才对!这张hong堡做事也太不讲究、太不自觉了!到底还是下九流的行当!还能指望育出什么好鸟?就给这么点儿就算是糊弄过去了?不行!王炳章越想越有气,就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张hong堡多出点儿血,再多弄些钱?于是,就找到阎庆新,发了一顿牢骚后,试探着问: “张大师这样对待你我,我们有必要对他忠诚吗?” “你说呢?”阎庆新不知他想要干什么,试探着问了一句。 “依我看,张hong堡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不仁我们就不义!” 阎庆新心里一惊,忙问: “你想算计他?他可是算计人的祖宗!” “那又怎样?想法子再把他送回监狱!说好了多少钱,这次等着真付钱了,再把他弄出来!这次可要只认现金,不要空头支票!” “你想好了要多少钱吗?” “至少也得二百万美金!” “你的胃口挺大呀。” “那当然!你以为我在这和他玩儿呢,再说了,中国的民主事业也急需钱!” “老王!在我面前何必把自己装得冠冕堂皇呢?是你急需钱吧?” “在这个世界上有谁不需要钱?你干不干?” 阎庆新沉默了。 “干什么总受他的气?又打又骂的?我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还大师呢。” 见阎庆新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王炳章有了信心: “一起干吧,这事儿我还得找个帮手……” 阎庆新虽然不想把张hong堡整垮,但也想借此出出气,让他看看她的手段和驾驭能力。在泰国和香港时,他们就曾在一些小事上过过招,常常打个平手,有时阎庆新还能略胜一筹,张hong堡并不生气,心里还有些佩服。 王炳章就这个主意和一直混在他身边的电脑商人周晓谈了近两个小时。但周晓反驳说: “我们刚从关岛将张hong堡援救出来,现在又设这样的局把张hong堡送进美国监狱,那我们成什么了?” 周晓拒绝参加。王炳章一看不行,最后只好拉着迈克入阵。由于王炳章有因为家庭暴力,曾几次被新旧女友送进警察局的切身经历,所以就以张hong堡对阎庆新施以家庭暴力的罪名向当地警察局提起控诉。 不几日,迈克和王炳章去了警察局以张hong堡殴打阎庆新为由报了案,还出具了一部由王炳章制作的坏手机照片说是打人的凶器。 在美国像这类报警,一般来说警察很快就会到位的。几天过去了,警察局没有一点动静,原来是警察局看了他们的所谓证据根本就没有受理。他们紧张了,却无可奈何。这件事就此落了空。后来,曾经参予了这个计划的密谋,却没有得到利益期许的岳武,将此事透给了张hong堡。张hong堡笑了笑,没说什么,但他心里记下了这笔账! 五月四日,摸准张hong堡心理的王炳章假惺惺地以书面形式向张hong堡申请加入zhong功组织,张hong堡签了字。之后,王炳章从来没有练过zhong功,他才不练呢。五月十一日,在一个民运的会议上,当有人提出要和张hong堡合作的时候,王炳章气急败坏地说: “张hong堡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刑事犯罪分子,他和民主一点关系也没有。张hong堡纯粹是个魔鬼,怎么办?” 他多希望有人附和说,把张hong堡送回监狱去!但是,他的问话没人响应。 …… 他看好彭明 在阎庆新的眼里,王炳章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和自己可以聊得来,对女人温柔又细致,就是也很花心,怎么男人都他妈的一个德行?老阎心里骂着。听说这个王炳章,女人有四五个,可比起他张大师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但是,大师那是在修炼,情有可原啊。老阎想到这里,不禁很无奈地摇摇头,笑了。他妈的,男人有几个是好东西!更何况,还是个算得上人物的男人? 如果说二零零零年以前,作为既是助手又是事实妻子的阎庆新对张hong堡还是惟命是从的,那么,二零零一年张hong堡从关岛出狱后,自觉因救出他而立下了天大功劳的阎庆新心态发生了翻转,她认为到了美国,你张hong堡还得靠我,不信你试试?为了治一治张hong堡,阎庆新把张hong堡安排到华盛顿郊区一个偏僻的新公寓,就借故离开了。那里没有电话,周围也无电话亭,张hong堡的手机当时还没开通,出租车也很少,更没有公共汽车和地铁。张hong堡刚到美国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在这个公寓里几乎是和外界失去了联系。敏感的张hong堡感到问题很严重,他的过度反应引起了远在丹麦的工作班子的担忧和恐慌。最终张hong堡联系到了香港的张晓,让她火速“来美救驾”。 张晓赶到华盛顿后,见阎庆新给租的房子只有两居室,住起来非常不方便,而且交通太不便利,于是就着手寻租交通便利条件较好的房子。没过几天,阎庆新回来了,她对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年轻女子异常排斥,心想:他妈的你算是哪根葱啊?!真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张晓也察觉到了阎庆新对于自己的阴沉和芥蒂,不过,她满不在乎!她想,我是奔着张hong堡来的,又不是冲你来的。想是这么想,不过,她还是很怵她,毕竟人家跟着张hong堡的时间长啊!再加上张hong堡对她的信任,就成了他人眼中的老大的资本! 一次,趁阎庆新不在,张晓向张hong堡问道: “师父,我总觉得您在海外现收的弟子,和国内的那些弟子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你说说看。” “他们对师父您,感觉不如国内的弟子们虔诚。” “你是说王炳章他们吗?他们和你们不一样,他们不是因有病或探索而学功的,他们学功是为了拉我搞民yun。对,你的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租到了!我今天就去买家具,再安装收拾几天,就可以搬家了。” “好,不错!你去忙吧!” “是,师父。” 张hong堡他们终于住进了离市中心不远的,环境好了很多的新驻地。 看着出出进进忙里忙外的张晓,再看看张hong堡和她说话时俩人都很开心的样子,阎庆新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她不喜欢不是经她安排的女人接近张hong堡,她始终不明白,这个连一米七都不足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来招女人的待见呢?还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继的?真他妈邪了门儿了。阎庆新在心里愤恨地继续骂着:刚刚清静没几天,又来了一个跟着瞎掺和的,不行!还得把她鼓捣走,对付她,那不小菜一碟吗…… 阎庆新也许是真的有意忽略了,张hong堡之所以能吸引别的女人,正是当初她被吸引的那种魅力!不过,这种魅力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已被她融化到骨子里而连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罢了…… “你的签证快到期了吧?” “不急,还有段时间。” “师父这个人很可怕,很黑,师父这里没事了,你有事可以先回去了。” 张晓对轻易不搭理自己的老阎的话感到蒙头转向,莫名其妙。难道这话是张hong堡让她说的? “张晓不愿意在这里,她香港那边还有事。”阎庆新转头又对张hong堡说。 “那就让她先回去吧。”不明就里的张hong堡虽然纳闷,但还是答应了。 本来签证期限是三个月,结果,张晓只呆了半个月就回港了。 六月十三日,在以沙皮诺为首的律师团和议员们的共同努力下,美国移民上诉委员会批准了张hong堡的上诉,给予他政治庇护。这一天对张hong堡来说是刻骨铭心的。 “我建议把‘全球救援张hong堡同盟’改组为‘中国反zheng治po害同盟’。它立足反zheng治po害,起点不高,共识性强。无论何党派,包括共产党内部成员,均可容纳。” “好,太好了!” “大师就是大师!做事就不一样!” “有气魄!” …… 张hong堡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同盟成员们的一致赞同。大家都明白,这是张hong堡树立起的一面小旗!是他又一次的招兵买马! 精于算计的张hong堡早就想好了,这样做既避免了组织领导人的纷争,也保证了自己在同盟中的主导地位,同时又不落领导同盟的痕迹。此举可谓一箭三雕——既表现了自己的谦虚,又报答了民yun的“营救”,同时又建立起了自己的团队! 就在张hong堡自以为得计的时候,阎庆新却没打招呼就悄没声地走了,而且还带着她和张hong堡从香港转过来的已到位的所有zhong功资金的手续!张hong堡尽管之前做过此类的推想,但是老阎的这个举动还是让张hong堡懵了! 他一下子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不会英语,不会开车,个人的任何资料尚未办理,手上只有一千元现金,往后可咋生存? 张hong堡一面通过律师向阎庆新提出,她若不返回交接工作,并退回偷走的一百一十万,他将对她进行起诉;一面又找王希哲等人劝她回来。果然,一周后阎庆新回来了。这回张hong堡没有再敢对阎庆新发脾气,他离不开她!至少目前是这样。 通过这两次出走,自以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拿住张hong堡的阎庆新不失时机地建议张hong堡组阁参政。 “咱们结合当前形势分析一下啊”,张hong堡对阎庆新说: “一来呢,我不想做李hong志第二,这样就得不到美国政府的支持;二来,我们在美国目前唯一可以借用的力量是民yun,而民yun一盘散沙,得需要整合。我不是不想参政,而是要考虑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参政!” 阎庆新听了,也只好暂时作罢。 张hong堡所以不想参政还有说不出来的理由,干什么事业都是实力为王,他现在没有把握自己振臂一呼,国内骨干和弟子就应声如潮。九八年到九九年他曾几次对集团员工进行思想摸底,绝大多数都沉迷于养生和修炼,对治病和特异功能有兴趣,而对政治不敏感,甚至畏惧,就这些人在高压之下是拉不起来的。与其应声绝耳,还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不让大家遭难的人情!美其名曰,保存实力,等待机会!如此,也在海外保持一个四千万人的精神领袖的形象和地位!再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zhong共公开闹翻,那样的话他将彻底失去国内阵地。另外,自己现在身在美国,刚刚开始建立人脉,还大都掌握在阎庆新手里,如果参政,要么给别人做嫁衣,当民yun的垫脚石,要么成为牵线的木偶,被阎庆新架空,这都是自己坚决不能接受的! 虽然张hong堡表面上对民yun活动不太积极,但他并非没有尝试着参与。曾有民yun人士希望和动员将张hong堡的财富与魏京生的国际影响相结合。但二人一开始就为谁坐第一把交椅的资格僵持不下,张hong堡心里话,我有钱有人,我不干是不干,干就干老大,你魏京生不就是个电工吗,凭什么你当老大!二零零一年六月,一次民yun会议期间,张hong堡私下拉拢除魏之外的与会代表,更令魏京生耿耿于怀。几番交锋下来,二人几成陌路。 阎庆新并不甘心,她还是以异常的热情在民yun人士中四处游说让张hong堡组阁出任zong统,一次,在张hong堡与王炳章等人约谈时,她通过另外一人突然向王炳章发问: “让张hong堡当总统行不行?” 王炳章一下从坐椅上弹了起来,为了掩饰其失态,他马上出去了。好一阵子才回来,神色还未恢复正常,就急着掩饰说: “刚才出去方便了一下。先生当zong统当然可以,以先生的政治才能、经济实力、人力资源,在我们这些人中非先生莫属。” “我无意参政,不会出来组阁。” 张hong堡当即明确表示说。 但是,对峙情势已显,张hong堡知道自己从此将被王炳章视为强有力的竟争对手了。由此推彼,民yun中所有想当zong统的都会如此。他们当初救援张hong堡只是基于利益,兼之为自身提高知名度,决非为了救出一个强有力的竟争对手。本来自己在海外的主要资源就是民yun人士,如果和他们都闹翻了,将来自己的路会更不好走了。 思前想后,张hong堡在六月二十二日做出了《zhong功今后的定位、发展原则及利世目标》的声明,宣称zhong功仍然定位在炼养技术上。言外之意就是不搞zheng治。 对民yun各路大佬式人物一段时间以来对张hong堡的怀疑、抵触甚至排斥,如此表态起到了缓解作用。但梁子都结下了,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消除的。 对于张hong堡在民yun活动中的抽身而退,阎庆新虽知这是张hong堡以退为进的故伎重演,但还是觉得这是怯懦的表现。 八月三十日晚,在连胜德的帮助下,阎庆新再次从张hong堡位于华盛顿DC的驻地偷偷溜走。这次,阎庆新不仅将张hong堡在美国的资金裹走,而且将在她名下托管的资金手续也全部裹走,还算她有良心的是给张hong堡留了三十万。张hong堡真是欲哭无泪,阎庆新这是抛弃他的节奏!他知道这个多年忍让顺从的老女人终于发飙了。 后来张hong堡还是通过律师做工作,她又回来了。对阎庆新的反复折腾,张hong堡已经没脾气了,他只能当是夫妻间的闹架。 阎庆新走后,张hong堡也并非孤身一人,阎庆新在的时候给他聘用的东北老乡何南芳很得张hong堡的欢心。何南芳虽长得并不出色,且年过不惑,但丰满的身材、含情的媚眼,以及一手好厨艺让张hong堡很满意。在何南芳精心伺候之下,因坐牢瘦下来的张hong堡的体重直线上升,甚至都得了轻度糖尿病。当然,何南芳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张hong堡联系律师给她办了政治庇护手续,使她多年来没解决的非法移民身份得到洗白。在张hong堡这个“大老板”身边,何南芳俨然成了老板娘,好不得意。 就在张hong堡和何南芳过家家的时候,中国大陆老北斗牌杀菌香巾在广大zhong功学员中销售正酣。在原麒麟集团华南市场部部长杨作云及一批zhong功机构中高级干部的领导下,老北斗牌杀菌香巾打着张hong堡的旗号,宣称能治百病,由河北迅速向全国二十多个省市传播。zhong功弟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把销售和推广香巾当做修炼,当做长功,当做事业,一时间形成热潮,甚至都有人将香巾带到了国外。 张hong堡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联想到二零零零年以来借他的名义搞集资的、搞传销的、乱传功的,他很伤心。禁不住感叹: “真是树倒猢狲散哪!没想到苦心培养了十几年的队伍这么快就分化了,这些王八犊子,竟敢拆我的台,借我的徒库挣钱,报应会很快的!” 已经十月了,这个时间,四川青城山的天气应该是凉爽了许多……望着窗外的风景,张hong堡忽然滋生出一丝孤独,他想家了。 这一天,久无消息的阎庆新忽然来了电话,张hong堡很高兴。 “刚到美国的那个在国内搞中国发展联合会的彭明已经开始活动了,你看看人家,哪像你?!” “咋活动啦,你这么兴奋?” “十月六日,彭明召集了美国西海岸的王德耀、赖柯正、莫逢俊,东海岸的易改、项晓吉、高光俊、潘国平、熊岩等人在费城成立了以他为首的中国联邦发展委员会,易改任办公室主任兼情bao部长,莫逢俊任武zhuang部长。会上,彭明极力宣传他的旨在推翻zhong共zheng权的《民主工程》,他们誓言三年内回国执zheng,建立联邦中国。这个彭明真是彭大胆!” “看来我们去年对他的资助管用了,他比纸上谈兵的王炳章医生强多了!听说你和王炳章打得火热,还把你七妹张琦办到了美国,陪在了王炳章的身边,他待遇不错啊……” 没等张hong堡说完,阎庆新“啪”地挂断了电话。 “嚯,来如风,去无踪啊。”他自嘲地笑笑。 十月十日,张hong堡收到阎庆新转给他的一封信,题为《王炳章给中国大陆同胞的一封信》,信中声称: “今天,我们大家达成共识,在中国大陆推翻zhong共之后,新的民主zheng府叫中华min国!目前,我们正在中国大lu内部策划和组织力量,发动中国大lu内部民众qiyi。很快我们将宣布在中国大lu重新建立中华min国zheng府,我们将和台湾的中华min国zheng府和人民一同努力,重建中华min国,统一中国。” 张hong堡一看,笑了笑: “看来这回王医生也来真的了。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啊!起义首先要有钱,我倒要看看四处要钱穷得够呛的王炳章怎么搞钱。” 从这封信来看,王炳章似乎和台湾有联系,可能还接受着资助,但大陆和台湾经贸关系日益紧密,台湾本土势力不断上升,台du倾向严重的陈shui扁当局不太愿意过分介入大陆事务,台湾就是给钱也是杯水车薪,想搞起义那是远远不够的。 张hong堡猛然想到,王炳章缠上阎庆新姐妹俩,是不是看中了阎庆新手中的资金?这还了得!他马上给阎庆新打电话: “你管好你手上的资金,不要上王炳章的当!” 这还不放心,他又通过律师警告阎庆新,如果她胆敢动用资金,一定起诉她! 民yun活动风起云涌,张hong堡只能在旁边看着,他知道这是因为没有了阎庆新这个重要助手的缘故,老阎在的时候还没觉得她有这么重要,当人家真的离开了,身边几个人捆在一块都赶不上她!但现在又不能把她叫回来,她也没闲着!嗨,算了,还是培养新人吧! 张hong堡忘不了过去曾经的辉煌,他还是想通过传功在美国建立人脉,扩大影响。他总觉得人们只有学了功拜了师,成了自己人,才能死心塌地的跟随他,他才能牢牢掌握住控制权。他已经走惯了这个套路。因为做宗师、做师父就能够居高临下,一言九鼎,他已经习惯于被仰视,不喜欢对等合作,更不习惯去服从别人的意志。 十二月的二十八——三十日,张hong堡在华盛顿DC举办了一部功传人班,有八人参加,包括张晓、朱夏、何南芳、吴丽莎等。这个一传班是他在美国办的唯一,也是一生中最后一个一传班。本来张hong堡对这八个人是寄予希望的,但其中除了张晓,其余人后来都没有传过功。 转眼间到了二零零二年一月,张hong堡听说彭明的中国联邦发展委员会解散了,据说是因为彭明独断专行,把仅有的一点经费据为己有,而且工作作风粗暴,最后导致大家集体辞职。事后,彭明把全部责任归咎于其他成员,他指责多年来一直追随他的易改是zhong共的特wu,还把武zhuang部部长莫逢俊以诽谤与zhong共间die特wu之嫌告上了加州法院。 “这个彭明也真够可以的,到了美国,还是中国那一套思想和行为!不过倒是挺对自己胃口的,”他自顾自地笑了笑: “创业不du裁怎么能干成事?!反过来说,你就是搞zhuan制,在西方这块儿,也得加一点min主的佐料才行,要不然也行不通。可惜了!” “你笑啥呢?”何南芳端着一杯茶进来,看见张hong堡一个人正在浅浅地笑着,又矫情的说道: “准是又想起哪个女人来了。” “要是真有哪个女人让我这么牵肠挂肚的,想起来就笑,还真不错呢。” 张hong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有点烫,他又轻轻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叶,他相信彭明不会就此偃旗息鼓。 争风吃醋 张hong堡打电话告诉阎庆新让她密切注意彭明的动向。 “这边彭明暂时是蔫了,不用过多注意他。可王炳章那边已经行动起来了。”阎庆新告诉张hong堡。 “他能有啥行动?”张hong堡语气里满是不屑。 “二月份,王炳章和他的助手朱利锋先后秘密到达泰国北部,考察过清迈等地,准备建立民yun理论培训班,专门为大陆培养民yun骨干,最后无功而返。” “王炳章搞民yun这么多年,竟然还靠自己单枪匹马深入前线,还是没钱没人嘛!让我就不会这么干!”张hong堡对此很不以为然,但是,却嘱咐阎庆新说: “你别让你妹妹张琦不明不白地呆在王炳章身边了,你和王炳章说,我来做个媒,把他们拉到一起算了,这样王炳章就更容易控制一些。” 一听这话,阎庆新心里有些不快,心想:妈的,我们姐俩儿都成了你的工具了!但转念又一想,总比不清不楚的要强些。于是装着高兴,向王炳章转达了张hong堡的美意。王炳章抱得美妇,又搭上了张hong堡这条船,愉快的接受了。消息传出去,王希哲说他们纯粹是政治婚姻,他以红袖相绋挪揄王炳章东南亚游有张琦相陪。但不管别人怎么说,张琦以后就以王炳章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 自从去年四月关岛出狱以来,张hong堡已经在华盛顿DC居住了整整一年,他越来越觉得这个纯政治中心不适合自己。在华盛顿,虽和白宫相距不远,但不会外语,不善社交的他却无法进入美国上流社会,清高孤傲的他也不愿意去逢场作戏;再说,自小在丘陵地带长大并喜欢在山野仙居的他不喜欢没有起伏的平原。 经过几个月考察,张hong堡选中了位于美国西海岸的美国第三大城市——洛杉矶市。城市座落在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宽阔盆地中,是印第安人传说中神鹰遗落在人间的聚宝盆,闻名世界的好莱坞就在洛杉矶城市西部。明媚的阳光、温和的气候、低矮的天际线、城市建筑的和谐风光,好莱坞神秘的白色图腾,这一切一切让他心生欢喜。他觉得这是一个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颇具王者之气,再加上星光大道上的五芒星和中国传统的五行理论殊途同归,奥斯卡小金人充满霸气,还有洛城华人众多,这些都让他下了决心。站在卢卡斯山的半山坡上,俯瞰整个城市,张hong堡心里狠狠地发誓: “我一定在这里成就在美国的事业!开启王者的生涯!我要在这里走向世界!” …… 七月六日深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已经从华盛顿搬到洛杉矶,正在预备购买房子的张hong堡在睡梦中惊醒。他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传来阎庆新急促的声音: “老板,不好了,张琦失踪了,可能被广西公安抓住了。” “别着急,慢慢说。”张hong堡劝慰道。阎庆新这才说起了事情的原委。 六月上旬,王炳章、岳武和以王炳章未婚妻身份出面的阎庆新的妹妹张琦,以及身在澳大利亚的正在组建中国工党的方圆相约从柬埔寨进入越南。按阎庆新给他们选定的吉日,六月十三日,王炳章、岳武、张琦三人先期乘机到达柬埔寨。当方圆于六月二十三号如期到达金边的时候,先到达那里的王炳章、岳武、张琦三人已经离开金边,前往越南首都河内,并要求他也赶往河内。一起在那里会见来自中国大陆的人。 二十六号晚上,方圆接到王炳章从边境打来的电话,说他们准备跨过边境、去中国境内会见一个重要人物。方圆听到后感觉情况不妙,要王炳章立即取消行动,但王炳章没有同意。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就这样,王炳章、岳武、张琦三人于二零零二年六月二十六日失踪了。 七月初,阎庆新从回到澳大利亚的方圆那里得到消息,据说中国政府七月初在广西边境捕获了三个人,其中两个男的,就是王炳章和岳武,女的是张琦。 张hong堡听后沉吟了一下,说道: “看来王炳章这次的行动失败了,他们肯定落到了公安手里,你投的十五万美元打了水漂,王炳章耍鬼也把自己耍进去了。不过,张琦你不用担心,她不过是一个随从,而且什么也不知道。王炳章这回就没有九八年被驱逐出境那么幸运了,可能要坐牢。” 毕竟当局者迷,阎庆新听了心里豁亮了大半,她接着问: “我应该怎么办?” “先通过国内关系,看能不能释放?再作打算。”张hong堡沉沉地说。 阎庆新做了最大努力并没有结果,她为了保留回旋的余地本不想立即公开失踪事件,但王炳章亲属和岳武妻子一再催促公开,其他民yun人员也不断要求国际社会参与,她很为难,她知道一旦公开就没有退路了。她对张hong堡说了情况,他说: “既然这样,只有召开新闻发布会,给美国总统写信,大造声势,声势越大,张琦越安全。但王炳章就不好说了,要是他策划起义的内幕被捅出来,他是回不来的。” “民yun这帮人本来就矛盾重重,鸡争狗斗,有人巴不得王炳章出事呢!” “随他去吧,不还有彭明吗?!” 不久,就有人在网上爆料了王炳章武力反共的计划内容。消息传来,张hong堡哀叹一声:“完了!老王这回彻底栽了!” 七月底,张hong堡终于搬进了刚刚装修好的别墅。 在加州帕莎蒂娜与亚凯迪亚交界半山区Park Vista街4000号街区,张hong堡花了八十万美元买下了一栋四房四浴三百一十三平米、占地两千六百平米的豪宅,登记所有人除张hong堡外,还有「天华修院」和国际zhong功总会。 天华修院的前身,是一个美国上层社会人士的豪华宅院。这座宅院,位于帕莎蒂娜的高档区,靠山坐落,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帕莎蒂娜市的全景和半个洛杉矶。一条不十分宽的公路穿过茂密的山野森林,通向山下。张hong堡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指着修院后面的山说: “这山有气势!能出贵人!” 东边,与修院一墙相隔的,是一处环境优美的休闲中心,里面最能调适人们心境的,要数那条弯弯曲曲的人工小溪了,溪水从山上悠然绕来,悄然而下。隔着院墙,可以听到那淙淙流水声。休闲中心的东边就是可以进行爬山活动的国家森林公园了。 天华修院的大门前是两棵高大的松树,进了大门,分列门口两边的,是两排整齐的塔松,这让进门来的客人,有一种正被主人列队欢迎的感觉。 进院往客厅走,迎面是一座仿灵芝造型的三级落水喷泉。四条水柱喷有两米多高。喷泉的东侧是一排翠竹,西侧是高耸过房的垂柳。楼外摆放着数盆有一米直径大小的花缸,里面种的是各式造型的花树。 院里种了很多树木花草,桃树、枣树、梨树和原主人留下的形状各异的三角梅。 搬进来以后,逐步养了一些小动物,两只大型白色金刚鹦鹉,还有分别命名为点点和满满的两只白色小狗,两笼鸟,八只孔雀。院里有一个网球场,还有一个游泳池。 房间都是木结构,购置了价值二十万美元的全套意大利镀金家具。张hong堡的卧室最大,一张两米宽两米二长的大床,让身边的两个女人都想尽快地去绝对占领! 这两个女人除了管家何南芳,还有一个是秘书吴丽莎。她们都是从华盛顿跟随张hong堡一起过来的随员。何南芳是阎庆新介绍的,吴丽莎则是自己投奔来的。吴丽莎在国内学过zhong功,曾是重庆一所大学的老师,因境遇不佳而到美国求学。二零零一年起她在美国一个西部大学读硕士,欠了学校八千美元的学费,看到张hong堡到美国的消息,在穷困之际来投奔,张hong堡一看是“自己人”,就收留了她。 何南芳的眼睛大而有神,总喜欢高昂着头,似乎是瞪着别人,给人一种气势凌人的感觉。略扁的鼻子是中国麻衣神相里标准的蒜头鼻子。何南芳的性格泼辣,说话办事都风风火火,从华盛顿到洛杉矶,她把张hong堡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何南芳的父母都是旧中国时的富人家庭出身,在四九年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倍受欺辱,何南芳从小就被人看不起和被人欺负。再加之她是家里的老大,渐渐形成了逆反泼辣的性格脾气。 张hong堡不太喜欢这种性格的女人,过去他是不会用何南芳这样的人的,但今非昔比,现在他愿意在身边用这种强势的人来增加自己的场能和气势。再说,能在异国他乡的美国找着一个东北老乡来料理自己的生活,也实属不易了,除了说是缘分,还能用什么来解释呢?吃东北菜,听着东北乡音,看着一个标准东北性情的女人在家里出出进进,忙里忙外,也消解了张hong堡的孤单寂寞,得到了家的慰藉。在她来之前,阎庆新会时常不在身边,张hong堡时不时还得想法去找解决男人荷尔蒙爆发的女人,现在,也不用为这个费心了。 何南芳却很喜欢这个眉清目秀的师父张hong堡!他比自己的丈夫温柔得多,也有情趣得多!她愿意就这样照顾他下去,甚至,为了他离婚也可以。但是,她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张hong堡咋会娶她呢?差距太大了!就是不明媒正娶,稀里糊涂地做个地下情人也可以啊,但是,有时她也很清楚,自己和张hong堡根本连情人都称不上,因为差距太大了!最多,只是填充张hong堡一时的寂寞而已。如果来了第二个女人,张hong堡随时都可能蹬了自己。所以,尽管她性情刚烈,但是对张hong堡,她却表现得少有的听话、懂事,这让张hong堡很有驾驭感和成就感! 自从何南芳和张hong堡有了那层关系,感觉自己飞上了高枝儿,心想:你张hong堡这么受人崇拜尊敬,也不过是饮食男女!于是乎,就莫名趾高气扬起来,好像自己也成了受人尊敬的、只比张hong堡矮一层的何大师!如何成为的呢?因为张hong堡的性事为她镀上了金身!两个人偶尔之间的荤话,也让她越发放松和得意起来。正当她飘飘然之际,不想却出了件让她难以启齿的事,让她在张hong堡的眼里留下了污点。 每次云雨之后,张hong堡常喜欢对她说: “这种临幸是无数崇拜我的女人们想得又无法得到的。” “说得文绉绉的干啥?还临幸?这不是过去皇上用的词儿吗?不就是男女睡觉吗……”她是撒娇的玩笑。 “睡和睡可不一样。” “咋不一样了?招数不一样?”何南芳大胆起来。 张hong堡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愚不可教,却还想把对话继续下去: “技术不错嘛,以前咋没露两手?和不少人‘练过’?” “看你说的,”何南芳心慌起来: “我也就随便说说,不过,你说的临幸真的和别人是一样的,没啥特别的感觉。和其他男人真是一样的。”何南芳说得很诚恳,事实如此嘛。 张hong堡皱了皱眉,突然对何南芳所强调的反感起来。 确实,何南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和其他的男人不是一样的吗? 说完连她自己都一惊!傻了?这种事情咋还说实话呢?更年期吗? “你的男人不少啊。”张hong堡看似打趣,却明显绷起了脸……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感觉张hong堡逐渐对自己疏远起来,而去亲近了吴丽莎。 “他肯定是嫌我脏了!”何南芳失望地这样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知道,男人无论自己找多少女人,他都希望他碰过的每一个女人都围着他转,都把他当成绝无其他的仅有和唯一。 “凭啥?他奶奶的!”何南芳心中想着,不禁恨恨地骂出声来: “再说,那是认识你张hong堡以前的事儿,那时刚来美国,总得生存吧?!” 和四十多岁的何南芳比,二十九岁的吴丽莎倒是弱势很多。吴丽莎原名吴嘉恩,中国陕西人,在家里有个哥哥,排行老小,做事极端又很任性。她瘦得可怜,一副高度近视镜架在瘦瘦的脸上。在得到张hong堡的资助后,她依旧去读研究生课程,所以一开始她在张hong堡身边的时间不是很多。面对吴丽莎这样一个女学生,张hong堡最初是怜惜,是一种父亲对女儿,也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怜惜。被心机所累的他觉得吴丽莎是一个能够让自己放心和放松的人。而吴丽莎对张hong堡很依赖,把他看成是大叔一样的爱人!那时,大家都相安无事,最起码表面还能过得去。 在华盛顿DC时,有天晚上,张hong堡喝了些酒,就跟身边的人唠起他对未来的打算。 “不用担心!别看现在我们这样,用不了一两年,我就会东山再起!我要在美国买一座豪华的别墅……” “我早打算好了,我要成立一个‘影子政府’,并且出任总统!民yun那些人就没有这个胆量和魄力,折腾了这些年,屁都没弄出来,搞出啥名堂了?连一个公社书记的能力都没有。等我弄成了‘影子政府’,你瞧着,我就让……” 坐在一旁的何南芳听得两眼直放光,脱口问道: “你是总统,那不得有个总统夫人呐?” “嗯?那得有!要一个形象好,素质高的!你有人选可以推荐!” …… 说者无意,听者还真就有了心!何南芳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总统夫人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能落到别人的头上?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呐!她暗自庆幸自己率先得到了这个消息…… 大概每个男人都愿意自己被身边的女人如烟云般的缭绕!那种被捧为“至尊”的感受让张hong堡重新确认了自己是“人上人”!但是,在西方民主的国度里,“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已深入人心,“人上人”是不那么时髦的!自己心头偶尔袭来的那种享受,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遥远,很可笑,很卑微……但是,他依然享受!享受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对于自己的争相讨好,甚至暗自的吃醋!他心里很舒服。 搬进修院这座偌大的宅院里,张hong堡住在一楼,她俩住在二楼…… 看到满屋全套意大利镀金家具,上好的餐具,富丽堂皇的豪华装修,何南芳和吴丽莎都想成为这所别墅里具有绝对权威的女主人。对于年近五十的何南芳与自己争夺张hong堡,在吴丽莎看来简直太搞笑了——还有那么一拼吗?就那样的年龄?那样的长相?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但是那一天,她无意中听到何南芳和张hong堡的小声的对话: “师父,我女儿的情况我也跟你说过多少回了,真的很不错,不是我自己的姑娘自己夸,形象啊,气质啊,都挺不错。你周围的人里面,还没有能比得上我姑娘的呢。绝对是总统夫人的相!” “我知道了。你不是都跟我说过了嘛。” “那就先让她和她爸先过来,你也看看,光听我说,看你也不太上心!” “过来也得有个过程哇,再等等吧。我记着办,你也别再催了,先去忙吧。” …… 偷听到这些话的吴丽莎气得浑身哆嗦,好啊,这是要母女俩一起上啊!偏不让你得逞! 吴丽莎虽说年轻,在感情方面却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为了张hong堡,她什么都豁出去了!为了挡住何南芳母女,为了挡住其他女人,她干脆连硕士课也不上了,就在大院里看着。只要是有别的女人接近张hong堡,凭你是谁,凭你是什么重要的关系,都通通给我滚蛋!真有一副“一妇当关万妇莫开”的霸道劲儿!张hong堡对她也很无奈,曾经也打过,骂过,教训过,但每次过后,非但没有任何的成效,反而闹得更厉害了。 “你休想甩掉我,休想!” “你就是我的!我的!我就是不让别的女人靠近你!” “别的女人想上你床,除非我死了,否则,门儿也没有!” “我就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 …… 张hong堡不知道吴丽莎突然从哪儿来的这股子邪劲!以前她也不是这样的啊。 林语堂曾说:女人是水。兑入水中是水,兑入醋中是醋。但是,张hong堡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向民yun宣言 在何南芳的丈夫和女儿准备以zhong功政治庇护受益人的身份前来美国的前夕,何南芳请求张hong堡给她在外重新租了房子,预付了一年的房租,并且还买了一辆二手车给何南芳使用。这让吴丽莎嫉妒得眼红,但她后来一想,这样,何南芳就会长期在外住,天华修院就是她的天下了。 张hong堡请人教会了何南芳开车,但是,她的性子太急,出过好几次交通事故,有些私下给钱就私了了。 有一天,喜欢开快车的何南芳开车又超速,被警察追到院门口,张hong堡正要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被吴丽莎拦住了。她说: “不用担心,何南芳有的是法儿对付警察。” 一会儿,警察果然走了。 “你是怎么让警察放了你的?” “嗨,其实没啥,警察很好骗。一要连比划再蒙,表示自己听不懂英语,再就是要哭,这样警察就会心软,马上就会放了你”。 “看来你挺有道啊。”张hong堡打趣她说。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何南芳一脸的骄傲与得意。 修院背后的山景很好,修院的黄昏很美,张hong堡只要有空就拿起相机,试图以艺术家的眼光定格那些美妙的风景。 张hong堡从山上走下来,刚进到院子,吴丽莎就一副不欢的样子对他说: “刚刚我看了一本书,里面的一句话触动了我。” “读书好啊,能有啥话呀?这么触动你。说出来让我听听。” “别守着一棵不会开花的树,也别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有些事,坚持也只是徒劳。” 张hong堡一怔!他也被这句话击中了! “你是不是就是一颗不会开花的树?”吴丽莎感伤的眼神和语气充满期待,她想听到他的解释!更想听他哄自己,或者是骂自己!然而,他没有。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别守着一棵不会开花的树,也别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有些事,坚持也只是徒劳。’这句话说得好,嗯,是这么回事。” 他想起了阎庆新…… 自从张hong堡搬到了洛杉矶,阎庆新没来过。她先是和王炳章、岳武打得火热,王炳章失踪了,听说最近她又和连胜德如胶似漆的。这些传言让张hong堡不仅很伤心,而且阎庆新的渐行渐远让他难以承受。要是阎庆新在身边,日常管理,包括对何和吴的管理就不用自己操心,但又不会这么方便,万事难两全啊! 八月底,张晓来到天华修院。这是张hong堡到了洛杉矶后她第一次来陪伴他。 多年来想见他的梦想终于成了现实,现在又能时刻在他身边,她感觉很幸福。在何南芳和吴丽莎的夹缝之中,她也想取悦于他,平时不注意打扮的她也化起了淡妆,平日里并不怎么会做饭的她也开始注意饮食的营养和可口。她留心着张hong堡在餐桌上的喜好,发现他早上一般喜欢稀饭馒头,平时喜欢吃辣,喜欢吃东北菜、四川菜,爱吃蛋炒饭……所以,在何南芳休班时,如何让张hong堡多吃,吃得高兴,成了她花费最大的心思。张hong堡的节俭刚开始她甚至觉得可笑—— “三天之内的剩菜不要倒掉,都能吃。” “剩了三天的菜还吃?” “可以把它们全部烩在一起,再加煮一些面条。” “师父,这,这怎么吃啊?还能吃吗?”张晓吃惊地问。 “咋不能吃?”他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略显愠怒地说: “我就是这样吃过来的。” …… 晚上,八点到九点,张hong堡常常和大家一起看看录像。有一阵子特别观看了《雍正王朝》全集,他说,我是把自己融入到剧情里来看的,这就是我的前世。张晓听了很吃惊,虽然她是相信前世的,但她猜不出张hong堡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宗师的前世怎么是皇帝?这是真是假?这是炫耀还是追忆? 在张hong堡身边,张晓觉得自己应该谨慎、低调。她想以小心翼翼的恭敬和爱戴来赢得他的心!虽然她知道,即使是在这三五个女人中脱颖而出,那也是很困难的! 九月二十日,中秋节前一天,因张晓签证到期,张hong堡安排提前过中秋,大家吃着月饼水果,坐在院子里赏月。张hong堡单独问张晓, “你还回来不回来?” “回来。”张晓肯定地说。 “你回香港以后要学习驾照。” “好,我回去先联系这个。” 张hong堡满意地笑了笑。 在一时悠闲的生活中,张hong堡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他鼓了鼓勇气,给母亲杜和打了个电话: “妈,我是宏堡,家里都还好吧?” “宏堡?张hong堡?母亲的声音里满是惊喜,继而又全是怨恨: “你还知道你有妈呀?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啊?我以为你早就把我,把这个家给忘了!”停顿了一下。杜和又接着说: “折腾了一顿,你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跑到美国享福去了!我们呢?为你受了多少罪?多少委屈?遭人多少白眼?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张hong堡既不耐烦又满怀愧疚地说。 “因为你,我这一辈子净受这个了,我也是受够了!”老太太在电话那头哭起来。 张hong堡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很想在这个时候问一问母亲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但是,现在问这个杜和对自己一直只字未提的问题,他又觉得不合时宜。 “妈,你别太伤心了!……”他正想接着再劝几句,老太太突然停止了哭泣,高声说: “我告诉你,家里已经因为你都没法过了,你赶紧给我寄钱过来!” “行!我这就让人给你寄五百过去!” “五百?才寄五百?还不到我工资的六分之一呢,你真大方!” 听着母亲在电话的讨价还价,张hong堡莫名涌上和小时候一样的反感: “是五百美元。” “美元啊?!那也不算多啊。” 张hong堡没再言语。他还能说什么呢? “刘艳和小龙咋样了?” 杜和没好气地说:“你还惦记着她们!人家娘俩从来都不过来看看我。过节也不来。” …… 张蛟已经在鸡西市矿务局一中上高中了,刘艳靠打工支撑着家庭。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了,刘艳心里更加平静了,她不想再找个人成家,再说zhong功垮了,很多人见到她都绕着走,她又能找谁呢? 张hong堡知道母亲离休待遇不低,一个月有三千多块钱,他不多不少给母亲寄了五百美元。心里又惦记起刘艳母子的安危困苦,想到儿子快高考了,他知道他们肯定也不好过,已经有两年没给他们汇款了,这下应该多汇一些,就给他们娘俩汇了两千美金。 给家里汇完款,张hong堡想起阎庆新手中的资金就很心疼,因为王炳章损失了一笔,她手里现在还有两百多万,存在香港的资金老在那里放着也不行,别让大陆给端了,得想个办法。张hong堡一方面让阎庆新还一部分款子给他,另一方面让她将香港的资金运作一下。 几天过去了,一直没有音信的阎庆新突然给天华修院打来了电话。电话是别人接的。不过,电话里的阎庆新却一改往日大姐的形象。 “告诉张hong堡,别再催那笔款子了。我在zhong功干了这么多年,这些钱是我应该得的。如果再找我追要这笔钱,我就不客气了。” “那请你自己和师父说吧,他就在旁边。” “不必了。我说的话不会重复第二遍!” 说完,阎庆新挂断了电话。 坐在电话旁边的张hong堡没有说什么,只是两眼直盯着办公桌上的话机,右手不停地摆弄着一个精致的火柴盒一样大小的盒子,一左一右,一右一左…… 九月底,阎庆新请叶宁给她办了田静(阎庆新)和王行祥(张hong堡)的假结婚证,以此提交给了香港银行,试图取出存在化名田静的她名下的巨额资金。谁承想假证被识破,香港警方对她发出了通缉令。张hong堡知道后,非常生气,憋了好久的火一下子都发了出来,在电话里把阎庆新臭骂了一顿,最后,阎庆新摔了电话。 张hong堡很清楚,阎庆新从此又开始销声匿迹了。 十月,张hong堡沉下心来,反复研读乔良写的《超限战》,将其中超国家组合的思想拿过来,他写了《国家重组》一文。在此文中,他写道: “‘国家重组’!想想看:假设美国和英国实现了邦联,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英国和美国各自会得到什么利益!如果中国和美国实现了邦联?中国和美国在未来的竞争甚至在四十年后的战争会不会烟消云散了,中国和美国将各自得到什么利益?中国的两岸之争,中国的民主转型会出现什么契机?会省去多少人力、财力以及缩短多少时间?中国还用不用再担心俄国的侵占了?再想想:如果中、美、英三国实现邦联,世界格局又会出现什么变化……” 虽然看起来这像是大手笔,但张hong堡自己也知道它是一个大而空的东西——很不切实际!但这并不重要,关键是在美国这边,它能够作为一项政治资本的积累,伺机而发,能使自己在民yun的圈子中脱颖而出! 十一月初,一心想在民yun圈子里一展英姿的张hong堡带着吴丽莎去了华盛顿DC,悄悄注册了中国影子政府。 “海外民yun人士之中,没有总统量级的。”车里,张hong堡对吴丽莎说。 “你不是吗?”吴丽莎反问张hong堡。 “海外民主运动分三个阶段:个人、党派、政府。论实力、论影响、论思想,一开始就得我们牵头,组成政府。”张hong堡肯定地说。 在对外的交往和交流中,阎庆新越来越感到自己曾经的那点英语基础太薄弱了,虽然快六十岁了,但要强的她还是下决心学习英语。当时她的住家仍在维吉尼亚,为了学习英语,她常在周末搭乘蓝天巴士往返于纽约和华盛顿的中国城。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已经进入十一月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学习英语的时间就该结束了。 王炳章是指不上了,现在追随自己的连胜德又形不成势力,彭明呢,我也不能上赶着去求他,那人本来就挺傲……阎庆新坐在候车室里,盘算着。 她还不知道,张hong堡已经和没钱没人,混成孤家寡人的彭明联系上了。 彭明早就想着和张hong堡合作,一直苦于没人介绍。自己总不能愣是往上扑吧?毕竟大家都是有些头脸的人!在周晓牵线之下,彭明开始了与张hong堡的交集,二人还真有些惺惺相惜。 在双方正式进行合作谈判之前的一天,多疑的张hong堡对彭明还是不放心。就想试探他一下。 “老彭,来看看我新购的豪宅,咋样?”张hong堡邀请说。 “好啊,早就想一饱眼福了,就怕你不放心呢。”彭明欣然答应。不过,他心里嘀咕着: “这个张大师啥意思? 看着张hong堡助手在夜深人静时载着自己在洛杉矶的街道转来转去,彭明明白了——这是不想让我知道他的确切地址啊!那你还邀请我去干什么?我偏要知道! 聪明过头的彭明则尽力把行经的路线强记脑海,一回到张hong堡为他安排的寓所就马上用笔记录下来。谁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第二天两人一见面,张hong堡便阴沉着脸: “把你的笔记本交出来!” “什么笔记本?” “昨晚你记下行车路线的笔记本!都是明白人,谁也不用装傻。” 原来彭明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张hong堡暗藏的针孔录影机尽收眼底。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张hong堡并不想放走彭明,他就是想按他的方式牢牢控制住彭明,而彭明也有些后悔,应该先把钱拿过来再说。 “我现在没有空,你让彭明去找阎庆新合作。”张hong堡事后对周晓说。随即,他又给很久不联系的阎庆新打了电话: “你来接彭明这个盘子,这事还得你老阎办!” 阎庆新一听,正合自己的心思,将自己手中的那笔资金以政治捐款的名义投入到彭明的“中国联邦临时政府”这个“政治股份有限公司”里去。此举—可以借彭明的凶悍对抗张hong堡;二可以完全由自己或与彭明合伙支配这笔钱。但她表面上装得不高兴: “为什么非得我接?你这不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别扭扭捏捏地装了,我还不了解你,你给我掌控住彭明,可别再像王炳章那样失踪了。”张hong堡不耐烦地说。 …… 在寒风凛冽的一个冬日里,彭明和阎庆新坐在纽约曼哈顿11街上的一间酒吧里,开始了正式谈判。经过讨价还价,双方对“合作的方式”达成了以下共识:彭明出纲领(民主工程)和人力(彭明多年来在中国大陆、港澳、东南亚、北美等地网罗的人员),阎庆新拿出二百多万美元的资金,合伙开办“中国联邦临时政府”这个“政治股份有限公司”,共举推翻中国现政权的大业。 深冬时节,张hong堡新请来了一个后勤人员,何南芳有些心慌了。因为她看到这个女人很得张hong堡的欢心。 “看这样,她和张hong堡上床是早晚的事,如果那样,还会有我啥事?”看着那个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漂亮的女人,何南芳犯嘀咕了。 “一个吴丽莎已经够我呛了,要是再来一个,我他妈连垫底儿的都算不上了。” “再说了,我可不想自己的姑娘还没来呢,就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行!必须把这个狐狸精赶走!” 工作之余,大家一起闲谈。 “我在zhong功基地学习硬气功时,用单手开过两块砖;我发现我会诅咒术,每当我看哪个人不顺眼,或者有人得罪我时,我就诅咒!果然,别人不是出车祸就是意外事故身亡。” 何南芳得意洋洋地说着,顺便瞥了新来的人一眼,发现她用惊异又害怕的目光看着自己。 “谁他妈的敢挡我的路?我就弄死谁!”她狠狠地骂了一句。 张hong堡正好走过来,他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儿,问: “阿芳,你又在这儿胡咧咧啥呢?” “师父啊,没事,我们在这儿闲聊呢。”何南芳忙换了一副面孔,满脸堆笑着说: “师,父有事儿吩咐啊?” “啊,工作都做完了?” “没呢,这不想歇会儿嘛。” 张hong堡听了,皱了皱眉。 但是这个人依旧每天来上班,丝毫没见有走的意思。 “呦呵,还不走!跟老娘在这杠上了!这小妖精还蛮有定力的!看来得给你放个狠招了!你可别怪我,这是你自找的,谁叫你不走呢。” 这一天,何南芳终于不再手软。 “来,咱俩把这花盆搬过去!”何南芳对新来的女人说。 “这,咱俩搬得动吗?花盆这么大?” “试试吧!” 说着,何南芳趁其不防备,把花盆整个往这个人身上倾斜过去。 “哎呀!”那人叫了一声。 原来一寸长的花刺把额头扎破了。血,流了下来……这个人终于不来了。虽然何南芳因此遭到了起诉,但总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十二月二十日,中国公安部发言人宣布,在海外的中国公民王炳章等人被不明人士由越南绑架到广西,目前,公安已以间谍恐怖活动罪拘捕王炳章。一起被警方发现的岳武和张琦与王涉嫌的间谍犯罪和组织领导暴力恐怖犯罪无关。日前,公安机关已解除对岳、张二人的监视居住。 阎庆新随后就和张琦通了电话,她很高兴张琦能很快回到美国。她心里暗暗佩服张hong堡的判断,这个骂人的家伙还真能算计。 二零零三年开始了。眼见王炳章彻底玩完,他很沮丧。他不甘心就这样平庸无奇地待下去!他发表了《国家重组理论》摘要,他要借此宣示自己在海外民yun中的特殊地位! 一月上旬,张hong堡在海外中文媒体上吹擂起来——《惊天秘闻:张hong堡三拒总统职位》,《张hong堡的抱负到底在哪里》,《“德法盟邦”的启动 为张hong堡的“国家重组”理论做了现实的注脚》,《张hong堡在国际政治上的超前思维令人钦佩》,《张hong堡对抱负的表态宣告了阎庆新的彻底失败》,《张hong堡胸中的政治棋盘》,《从经济全球化进程看“国家重组”的历史必然性》等文章接连发表。 然而除了zhong功论坛的上的自我呼应,社会舆论反响不大,甚至有些人说张hong堡是白日做梦,说他是脚踩两只船,典型的骑墙主义。张hong堡看了付之一笑,我就是让民yun们看看,我一出场就是大手笔! 何南芳控告张hong堡 一月十二日,以张hong堡为首的中国反政治po害同盟发布了撤销阎庆新职务的通告: “阎庆新近来的所作所为已向世人昭示了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继续留任‘中国反政治po害同盟’,将有损于我们组织的名誉,也会给中国海外政治反对力量带来危害。 故经研究决定,正式撤销阎庆新任我同盟联系人的职务,并将其从我同盟中清除出去。” 紧接着,网络媒体上接连出现了《惊心动魄的600天 — 记张hong堡先生出狱后的遭遇》、《阎庆新是个什么人?》、《阎庆新挑拨zhong功和法轮功矛盾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大器大量张hong堡》,这些文章一并指责阎庆新对张hong堡背信弃义。 “你又何必这样对我呢?你的聪明才智要是用在正地方该多好!” 阎庆新一眼就看出这些文章是张hong堡授意的,或者有的是直接出自他的手笔!她对他太熟悉了!她很伤心! 一月下旬,农历春节前,阎庆新发表了《我的声明》予以回击: “1、在学习中华传统文化方面,张hong堡先生是我的师父……我们曾在共同的事业中形成的友谊,从我来说,不会受到任何事件的影响。 2、网络媒体上大量关于我的消息和传闻与事实是有出入的。对此,我保留在必要时作进一步澄清的权利。 3、在我担任zhong功职务期间,我和同道们兢兢业业地创造性拼搏和我个人多方面地投入和付出,使我们共同的事业创造了辉煌业绩,这是有案可查,有史可鉴,有目共睹的。在争取张hong堡先生获得美国政治庇护的工作中,我认为我发挥了最大的智慧和组织了最广泛的力量,达到了我们共同希望的最理想的结果。在我于2001年9月1日正式退出zhong功的日常行政职务之后,我的所作所为合乎公共道德规范,于法有据,问心无愧,无可指谪。为此,我希望关心我的朋友们放心……” 自此,张hong堡和阎庆新闹翻的消息沸沸扬扬地传开了,有人高兴,有人惋惜,他们以后是形同路人还是视同仇敌呢? 刚刚过完春节,经多方打听,阎庆新得知王炳章已因“间谍罪和组织及领导恐怖 组织罪”被深圳市中院判处无期徒刑。她深为惋惜,但也不无庆幸。本来和你说好,让你去越南的赌场转移zhong功过去留在那儿的资金,谁知你贪财心起,自作聪明,想着这笔资金巨大,即使拿到了也得和我平分,所以你找了其他黑道帮手,结果人家起了歹心,反而把你们给绑架了?真是自寻死路!实际上,是有一笔资金,但并没有那么多,也不会放在赌场里,就是要借此看看你对我们是否是真心?结果,你没有经受住考验。跟我们斗,你还太嫩了点! “张琦也快被放了。”从其它渠道得到的消息又让阎庆新如释重负,她和彭明的合作也要正式亮相了。 二月十二日,以彭明、阎庆新、周晓、刘俊国、王希哲五人为常委的“中国联邦临时政府筹备委员会”在美国旧金山成立,大家一致推举彭明为主任委员,阎庆新为秘书长,并发布了《中国联邦临时政府筹备委员会成立公告》。 “这个组织的宗旨就是要‘替天行道’,‘为民请愿’,‘铲除zhong共政权’。” 彭明毫不掩饰他的激情澎湃。 “都到了什么年代了?还喊‘替天行道’这样的口号,真让人起鸡皮疙瘩。”阎庆新心里暗自嘲笑着。 在此之前,彭明已在美国注册了一个“中国联邦发展基金会”。经过周晓的联络,阎庆新将一笔钱从亚洲汇到该基金会的账号上,三人均成为该“基金会”的董事,彭明任董事会主席兼执行长,阎庆新任副主席兼财务长,周晓任秘书。然而,在阎庆新与彭明签订的合作协议中,基金会最高领袖的名字却赫然是——张hong堡!究竟是阎庆新害怕张hong堡继续向她追讨那笔她投入基金会的钱而提前给自己留的退路?还是本身就是张hong堡投资的呢?外人不得而知,他们自己最清楚。 阎庆新为了控制这笔钱,对与彭明的合作提出了非常苛刻的条件: “你必须在五年内还本付息,所有资金的运作都必须得到我的批准,没有我的签字你分文不能动用。” “这已经不是‘合股经营’了,完全是投资人和被投资人的关系。”彭明不满地说。 “那我不管,这是必须的前提条件。”阎庆新的口气没有一丝缓和。 “我彭明可不是要饭的!到美国后没打过一天工,也没经过一天商,但照样买了本田汽车,住两室一厅的公寓。” “这和我的要求没有关系。”阎庆新不肯让步。 “好吧。 我可为的是‘反共’大业!”着了魔一样的彭明嘴里答应了。 老子要不是“反共”心切,哪会受你这个娘们儿制约!不过有钱总比没钱强,先把台子搭起来,招兵买马,扩大实力,开辟新的资金渠道。再说,如果分手不干了,老子我还可以白得十八万美元的合作补偿费呢,何乐而不为! …… 即使有阎庆新盯着彭明,张hong堡不光不放心她,更不放心彭明,整整二百二十五万美金!这是多年的血汗钱啊!从内心讲,他是瞧不上彭明的,于是亲自撰文以龙九天的化名发表了《谁将执掌未来中国》,文章最后,他着力警告彭明和阎庆新: “彭明虽然打着反共的旗号,能捞到或准确点讲是骗到一些钱,但是最终客气点说也只不过是中国改朝换代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至于阎庆新,她很幼稚,她以为把非法卷走zhong功的钱,投到‘革命’上去就不犯法了?这着实可笑。一个小偷把偷来的钱,给了幼儿园,这钱就不是偷来的?这小偷就由此合法了吗?说白了,阎庆新的角色充其量不过是被彭明玩弄一下,用她非法卷来的钱做启动资金,然后制版偷印数千亿元人民币,从事更大的刑事犯罪活动。阎庆新的下场将会比彭明更惨。” 张hong堡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这笔资金大白于天下,杜绝暗箱操作,防止彭明捣鬼。 三月的洛杉矶仍有寒意,张晓从去年回香港后,半年过去了,当她又一次来到修院,此时何南芳、吴丽莎已经处于势不两立、剑拔弩张之际。 面对何南芳和吴丽莎的矛盾,张hong堡不是有意漠视,就是有意护着吴丽莎,这让何南芳气得发狠。 “我就不信我姑娘都赢不了她!她吴丽莎有啥好的?比起我姑娘来差远啦!就是她给老板打过胎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贱种!” 在张hong堡的帮助下,何南芳的丈夫和女儿终于也来到了美国。何南芳特意把他的女儿领了过来,张hong堡阅人无数,一看远没有何南芳吹得那般天仙模样,又不善言辞。张hong堡很清楚何南芳的用心,他可不能落入她们娘俩的圈套,所以他故意冷淡她的女儿。而何南芳的女儿,曾经听自己的妈妈吹了很多,又是“影子政府”,又是“总统夫人”的,她以为何南芳的工作环境差不多可以和白宫的秘书相媲美,结果来了一看,就是一个在天华修院里干杂活的!她女儿年轻自负,感到很丢人!对张hong堡一点热情不起来。何南芳见此,知道自己一年来的良苦用心和忍辱负重泡了汤,她大为伤心,有点不想干了,但临走也不能便宜了张hong堡。 在美国生活了几年的何南芳,也不时听说员工告老板,妻子告丈夫的官司,或者其他搞钱的方式,于是,她以家人来了花销较大为由,向张hong堡提出借给她一笔钱,她出去做点买卖,张hong堡看出了她的用心,一口回绝。何南芳更气得发狂。 “干啥啊,这么抠?为啥你对吴丽莎那个小妖精就那么大方?又是学费又是补助的。我都让你睡了两三年了,这要算钱的话,得多少钱?再说,我姑娘不也差点让你睡过了?你张hong堡再是大师,在美国不和我一样是个难民吗?说到底不也是一个贪色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何南芳一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一边下了决心一样: “你没有什么高的,我这回就要和你争个平等!” 张hong堡新买了一辆白色林肯豪华轿车, 也许是因为林肯是美国总统的缘故,他特别喜欢这辆车。因为这辆车车身较长,原有的车库需要改造。他要求何南芳操办此事。 三月十五日这一天,刚刚下过雨,何南芳刚一来上班,就急匆匆去找张hong堡。原来,改造房屋的工人又要求增加费用,从原来说好的三千增加到了现在的六千五。这让何南芳很为难,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增加费用,算一算,就比原来的预算多出一些,算一算,又多出一些,这可咋跟老板张嘴嘛。本来就不是个大方人,处处精打细算的,这一次又一次地往上加,非得惹急了他不可!果不出何南芳所料,张hong堡一听就急了! “哪有这样增加费用的?从三千涨到六千五?你这是找了个干活的,还是劫道的?他们当中是不是有你家亲戚?” 何南芳知道张hong堡是话里有话,疑心她在工程费中赚取回扣。 “我没有拿回扣!你可以自己去问,再不行,你可以自己重新找改车库的人!” “我自己去问!我自己去找人!啥都他妈的我自己干了,还要你们这些人干啥用?” “反正我没拿!” 何南芳坚称自己没有拿,这让本就恼火的张hong堡陡然间火冒三丈!他下意识地挥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没拿就是没拿!打我也是没拿!”何南芳也越发犟起来,不该撒泼的时候却执着地撒起了泼,可能她把撒娇与之混同了。 “你还犟嘴!”张hong堡认为她挑战了自己的权威,于是挥手又是一个耳光!他还觉得不解气,把何南芳拖入室内,卡住她的脖子,又是踢又是打。 “你打人是犯法!这是美国!”披头散发的何南芳依旧叫嚣。 “犯法?我是你师父!” “师父也不行!” “那咋能管你吃!管你喝!跟你睡!给你租房!给你买车!?我让你有二心!你这个肥猪,你要是报警,我就整死你。你要是告诉你女儿,我就叫人先把她宰了。我杀个人,比杀只鸡还容易。” 张hong堡骂够了,似乎也出了气。丢下何南芳一个人瘫坐在房间里。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满屋子豪华的意大利家具,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什么都不愿去想,不愿去分辨,也不愿去猜测!只是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想起刚才张hong堡凶神一样对自己的打骂,她忽然变得恍惚,这个地方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想想就来气!其实何南芳已经挨过张hong堡好几次打了,挨骂更是常有的事!她就不明白,在外人眼里文质彬彬的大师,怎么脾气就这么大呢?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一件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竟能让张hong堡瞬间暴怒,他这脾气是随他妈?还是随他爹?这是人养的吗?他的脸变得也太快了,有时甚至都不知为了啥?虽说这人有钱,不过也太难伺候了。老娘不干了!本来,把姑娘和老公弄过来是想让姑娘能成为总统夫人,自己下半辈子也跟着享受享受荣华富贵,可是哪里想到,张hong堡没有看上自己的姑娘,自己的姑娘崔晨莆多好啊,天底下都难找!一定是那个吴丽莎在背后捣的鬼!挡道的妖精,你就自己在他跟前骚吧!我也不让你们好过了…… 已经接近中午了,雨还在下。张hong堡想要吃点东西,他想起了何南芳。但是找遍了修院,也没见她的人影。 “阿芳她人呢?”张hong堡问吴丽莎和张晓。 “不知道。” “我也没见。” “咋也不知道找找她,还非得我吩咐。” “我找过了,还给她打了电话,她一直没接。”张晓说。 “她不会去警察局吧?” 吴丽莎忽然警醒地说。 张hong堡瞪了她一眼,她又忙着说: “你不用担心,她不老是这样吗,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 下午,天晴了。一场大雨过后的洛杉矶的景色好美。天华修院更是被大雨洗涤得清新亮丽。一向爱好拍照自然景观的张hong堡,拿上照相机在天华修院的里里外外取景拍照,直到一个胶卷用完。在后来zhong功的天华网上的“雾围麒麟”就有张hong堡这次拍摄的照片。 傍晚时分,帕莎蒂娜的警察来了,问谁是这里的主人。刚刚拍照回来的张hong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警察说有一个女子在这里被打了,又问谁是张hong堡。张晓向警察提出质问,警察不理,张hong堡一见这阵势,就给了张晓几个电话号码,暗示找人求救,随后,警察不容再辩解什么,张hong堡就被押上警车,送去了警察局。等见到了主事的警官,才明白,真的是何南芳以“暴力伤害罪”把他告下了。主事警官告诉他,要么交十万美元取保候审,要么就关在牢房等待审理。并且告诉张hong堡,我们不听任何的申诉。我们只管抓人,有理请到法庭上去说。 由于洛杉矶所在加利福尼亚州上世纪末发生过辛普森案,在加州地区,法律对保护妇女权益的倾斜度最大。在这个地区,只要有家庭发生争执,女性只消拨打一个911报警电话,或者邻居听到争吵而报警,警察会立即赶到现场,到后并不问情由,先把男方逮捕带去警局。有钱的可交1-10万美元取保候审,没钱的就只有被关在监狱等候审判。在监狱待审的这种案子,一般四十八小时后就开庭审理判决。 十五号这天正是星期五,周末法院不上班,按常规,如果取保稍慢,下星期一就直接判决了。 张晓给何南芳打电话,还是一直不接。张晓连夜找到张hong堡的一个关系。十六日上午,张晓、吴丽莎和关系人赶到拘留所,交了十万美元保释金。下午1点,张hong堡才出来,这时,大家终于都松了一口气。坐上车,张hong堡说: “妈的!在帕莎蒂娜监狱还被搜去了五百美金。” “师父,这个时候只要人平安就好!”张晓劝他说。 是啊,十万都搭上了,还在乎这五百吗? “唉,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有莫斯科的乌鸦有一圈白。”大家都笑了。 回到修院,小狗点点上来亲热,他有气无处撒,一脚把点点踹了出去。何南芳起诉搞得他措手不及,他万没想到作为弟子,并有肌肤之亲的何南芳竟然以打人为名起诉他。他很恼怒,恨不得置何于死地。 “上位总统夫人不成,恼羞成怒!要大捞一把。你何南芳不就是看中了我的钱了吗?你要是不这样要,我可能还给你一点,越要越不给,我这些钱来得多不容易啊!你不过是我养的一头猪,还敢和我撒野?!还反了你了?” 长期以来,张hong堡已经习惯了弟子对他的崇拜和服从,他甚至希望这种人际关系外延到所有人,那也就是皇帝了。他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容不得别人反驳。他也已经习惯了对身边女人的征服,他觉得只要征服了她们,她们对他就会死心塌地。 来到美国,他最不习惯的就是平等,民yun大佬们看中了他的钱,政客们看中了他的势,都不能真正服从于他。就连这个小小的何南芳在美国呆了几年,西化得开始和他争执,这现在又告了他,真反了天了。 “我就不信何南芳这个小人物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告我!她一定是受人指使!尤其是受zhong共指使,这是对我有计划攻击的前奏。” 何南芳报案后,检方和警方根据她的控诉,向张hong堡提起“涉嫌绑架,致命武器攻击,非法监禁、阻碍欺骗警方查案,恐吓威胁受害人及家人生命安全”等五项重罪。根据起诉书,这五项重罪无论哪一项成立,都可能面临高达九年的刑期。洛杉矶县地方检察署的发言人吉本斯(Sandi Gibbons)女士说,鉴于张hong堡不是美国公民,如果罪名成立,他可能会被遣返回中国。 何南芳又提起民事诉讼和劳工赔偿诉讼,总共索赔金额高达一千万美元。看到这五项重罪和巨额索赔,张hong堡真着急了。病急乱投医,他甚至安排刚刚收入麾下的原八九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合会主席,去年逃到美国的周勇军,为他动用人际关系,以投资几里巴斯为名,与该国政府及外交使节联络,试图获得合法外交身份,从而得到外交豁免权,以逃避其刑事案的判刑。本来他想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想到这个蕞尔小国还收买不了,外交身份没有拿下来,返回头来,他又很心疼通过周勇军撒出去的钱,把周勇军臭骂了一顿。此计不成,还得想招。 …… 阎庆新也出手告他 从何南芳控告张hong堡伊始,阎庆新就得到了消息,她一直关注着案情的进展。眼下,她正和彭明打得难解难分。 “我可是看够了彭明的嘴脸!” 阎庆新跟张hong堡诉苦说: “你怎么就看好他呢?他的想法常常不切实际,今天说要印假钞,明天又要买别墅,哪一项是为了民主事业?我看民yun都他妈的一个德行!无非是算计这几个钱罢了!拿我阎庆新当傻子耍嘛?又那么暴力!万一他哪一天成了恐怖分子,非得受他牵连不可!虽然现在还可以控制这笔二百多万的资金,但是,依照彭明的性格,他早早晚晚会独吞了这笔财产。连他自己都承认说,外边的赌场是经济赌场,赌的是钱;我这里是政治赌场,赌的是命。虽说打着民主大业的大旗,但这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政治流氓!” “好了,你就别发牢骚了。哪一个不是流氓?就是你我又咋样?现在流氓遍地啊!” “三月底,他不经过常委会讨论通过,就自行宣布解聘所有雇员。” “因为这事儿你就和他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张hong堡问。 “对,这事儿我肯定不会饶了他!这样的一个霸道、专制、高傲得不知死活的人能干成什么呢?” …… 和阎庆新起了冲突的彭明决定分手,要求一次性拿走十八万美元作为补偿,同时中国联邦临时政府“筹委会”宣布解散,但阎庆新表示反对。 “周晓,这事儿你得支持我!”彭明和周晓打着招呼。 “没问题,关键是阎老婆子会同意吗?那可是十八万美金啊。”周晓在这件事上,绝对倒向彭明,不过,他还是担心钱能不能拿得走! “十八万美金算什么?她zhong功有得是钱!还不到九牛一毛呢!再不好拿也得拿。老子‘反共’缺钱缺得很。” 最终,在彭明和周晓无休止的纠缠下,阎庆新被迫同意解散。阎庆新认为自始至终就是彭明诈骗她的一个阴谋。 被骗的阎庆新默默在心里拿定了主意——不再给别人打下手了,自己组党!和张hong堡一起干了这么多年,她阎庆新又能真心佩服谁呢?反正组党就和注册一个皮包公司一样便利,什么党章、宗旨啊等等都是东挪西凑随手可以拿来的,只要有钱,有人脉资源,有什么不可呢?这两样现如今的阎庆新可以说是都齐全了。眼看着短短几个月,彭明就不费吹灰之力拿走了十八万,这让阎庆新好不心疼!但是却也没有办法。 四月二日,阎庆新与刘俊国、周晓、彭基磐成立中国共和党,并担任四个常委。该党由刘俊国于四月一日在加州州务院注册。四月六号,发布了成立公告。刘俊国当选为中国共和党主席。 早在三月份,周晓、彭明、阎庆新和刘俊国有一次“欧洲之行”。周晓知道阎庆新和张hong堡已经决裂,他看到阎庆新一个人挺孤单,就和彭明商量着为她在加州找一位丈夫。此次旅途中,刘俊国在这四人都在场时表示,他未婚,而且不在意配偶岁数比自己大。经过撮合,阎庆新和刘俊国开始接触、恋爱。 “这事最好保密。”当时彭明还挺为阎庆新着想。 “对。先不要往外说。”周晓也在旁边附和。 “这也没什么,反正是事实,发现了再说,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阎庆新相反倒是淡然许多。 刚开始组党的时候,阎庆新还犹豫说: “我最好还是别参加常委。” “没事,只要你知道避嫌就好。”周晓笑着说。 不过,周晓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就到银行查账,发现从四月一日到四月十六日,阎庆新让刘俊国在半个月火速进帐四十八万美元。周晓觉得自己被阎庆新夫妻骗了,于是回头又去找彭明,揭发他们的行为。当彭明以中国联邦发展基金会的名义问起时,阎庆新狠狠地说: “我现在就刘俊国一个亲人了,谁要想搞他的事,我跟他没完!” 彭明只好作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共和党表面上是刘俊国主持,实际上还是阎庆新说了算! 四月二十三日,相差二十岁的老少配阎庆新与刘俊国正式结婚,当然,在此之前,阎庆新已经和国内的前夫离了婚。 刘俊国是何许人?值得受到阎庆新的青睐? 他原为中山大学英美文学硕士研究生,初入美国籍时,他为自己改名为阿瑟·刘(Arthur Liu),追比欧洲中世纪著名的阿瑟王,但是,他不愿像普通中国留学生那样辛苦地勤工助学,而是以振臂高呼挥舞着民主的大旗,成为了一名职业民主运动的“政客”,来满足自己在美国旧金山的生活开销,和维持他律师事务所的生存。他一直以“天安门一代”主要负责人、湾区侨领、国民党某机构湾区负责人等身份活动,但影响不大。这回和阎庆新结合并组党,刘俊国觉得真正开启了自己的政治生涯。有了阎庆新这位大姐在身边,无论做律师还是搞民yun,他都觉得硬气多了。虽然外界也有人说他们是政治婚姻,互相利用而已,长不了,但他不在乎!刘俊国知道阎庆新的经历,也知道她和张hong堡的关系,反正他们现在已经闹翻了。但让刘俊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对新夫妻他们共和党一起出手的第一件事还和张hong堡有关! 在和彭明的纠葛暂告停歇之际,阎庆新腾出手来,她觉得自己不能不管何南芳告张hong堡的案子。其一,她觉得这是一个危机,其二她不能让何南芳左右了大局,要告他也轮不到你呀!张hong堡既有钱又有名,她很明白打倒名人就是名人的厚黑学。她要参与到案件之中,首先是要为何南芳作证。 五月六日,美国的多家华文媒体一边倒地公开报道了张hong堡被控案,《精神大师被抓 领导数百万追随者的中国的被流放者因打人而受制约》的文章在网上疯传,纷纷预测张hong堡这回要被判重刑。 “看你张大师咋办吧,就看着你咋办!”阎庆新自己嘀咕着: 经过了开始的惊慌之后,张hong堡渐渐平静下来,他认识到何南芳一个管家再告也不会告到哪里去,大不了赔点钱了事。倒是现在自己在美国处境微妙,二零零一年出狱喧嚣一阵之后已经被人们遗忘了,民yun的人在不给钱之后也不怎么来了,再这样沉下去,自己真就成了寓公了。不行,这样下去真不行。哎,用何南芳这个案子再把自己和zhong功翻炒起来!?对,就这么干! 在五月十三日审前听证会之前,《张hong堡被控案评析》,《行家看张hong堡“殴打”何南芳》,《何南芳的言行越来越凸显政治色彩》等一系列文章在张hong堡的操作指挥下陆续发表,对近来一些中文媒体对他的报道进行了反击。他明白,只有打政治牌才可以为自己在海外的民yun圈里面积累资本! 出乎张hong堡的预料,除了帕莎蒂娜《星报》、路透社和美联社,就他打何南芳一案各自发过一次消息外,英文世界对他并无更大关注。这和两年前中美对峙当中,他从关岛出狱时大不一样。就连加州和当地华文报章也没有更多报道,一个明显表现是,他们都搞不太清楚他姓名的写法,总共仨字,竟有三个版本:“张洪宝”、“张hong堡”、“张宏宝”。这让张hong堡好不懊恼!看来还得往大处搞! 通过开庭前与何南芳交谈,阎庆新发现何南芳胃口大得很,这充分显出她泼妇的一面,前年自己考察的时候她还是很乖的。嗨,谁让你老张招惹她,这不沾上了嘛!多次劝你收收女人心,少打骂,就是不听!看来仅仅为她作证也就是了解个案情,根本无法驾驭她!她觉得必须想办法,由自己来掌控大局! 在这个案子上,只有比她搞得动静更大、规模更大才行!这大概得需要花些时间、精力和心思了。眼下,与彭明的纠缠还没完全算清,这小子算盘打得也太精,而且很暴力。即使是这么个能力有限的人,见到钱比见了他爹还亲!正因为他这样,所以才没钱!没钱他什么也玩不转。怎么事儿都往一块凑呢?张hong堡和彭明,虽然这是两个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评论的人,但是眼下,对待他俩的方式似乎都必须是同一种——官司!今年,算是与官司结下不解之缘了!想到此。阎庆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感觉老天这是在逼迫着自己在世间玩一场游戏,她不能入戏太深,但又必须百分百投入!这种头出头没让她一时无法适应。她是个爱憎分明,非黑即白的人!但是,渐渐地必须得走入被逼迫的爱与恨,搞得她迷失了很久,回都回不来。不是不想,是没有能力回来。那就能走多远走多远吧!我阎庆新从来就不是一个服输的人! 在对付彭明的同时,阎庆新认真研究了何南芳的情况,和何南芳多次商谈: “你究竟是啥意思?” “我就是想要钱!” “我们要倒张就要往大了整,光搞点钱有什么意思?弄俩小钱儿才够你花几天的?把张搞倒了我们才踏实。” “大钱是个啥数?”何南芳只关心钱。 “超出你的想象!”阎庆新的话让何南芳觉得深不见底…… 彭明在拿到十八万美元之后,即与王德耀、杨海平等注册了“中国联邦基金会”,成立了“中国联邦民主政府执行委员会”,继续实施他的“反共、倒共、替共”的“民主工程”。他们商量决定,于五月十三日在北京召开特别执委会,选举联邦民主政府总理及内阁成员,正式宣告成立中国联邦民主政府,此次行动的代号为“日月观光”。 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日月观光”计划即将实施的前夜,也就是北京时间五月十二日晚,事还没干,派出的人就在中国大陆被一网打尽了。彭明好不伤心,他不是痛惜这几个骨干,干革命哪有不付出代价的?他心疼钱,好不容易攒点钱还白花了,还得搞钱!彭明又把目光盯上了阎庆新。 六月二十六日,彭明和周晓废除了四月十八日的协议,和王德耀、杨海平、马文福等人在位于美国旧金山湾区的中国联邦基金会办公室,召开了一次特别董事会,最后作出了决议,重点是 :1、免去阎庆新在基金会的一切职务;2、转移基金会账户的款项。 第二天,彭明和周晓就到银行把基金会账户里的一百一十万美元全部转走。阎庆新急了!三天后,她就向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阿拉米达县高等法院控告彭明、周晓、杨海平等人诈骗、合谋诈骗、诽谤、故意制造心理伤害和盗窃等罪行,并要求法官冻结所有被告的资金账户。 七月十日,阿拉米达县高等法院针对阎庆新控告彭明等人一案首次开庭审理, 七月十一日,法官一审作出了暂时冻结基金会帐户的判决! 这个案子的结果让阎庆新稍感心安了。但是,何南芳那头的案子咋样了?这事得往大处整啊!何南芳的民事律师斯堪杜拉不是已经对原起诉书进行修改了吗?除原五项罪名略加变动外,新加了违反反黑法案(RICO,Violations)一条,这是美国防惩集团犯罪、黑社会犯罪最重要的法律条文之一。按理说,增加上这一条,性质应该是不一样了!而且,在两天后的七月三日,自己又向帕莎蒂娜高等法院递交诉状,在诉状中列举了张hong堡威胁、殴打、家庭暴力、非法拘禁等八项罪名。附带民事诉讼索赔高达一千五百万。难道说,这架势、这动静还不够大?干脆,为了保险起见,再多加几个砝码吧!千万不能在半路上熄火! 七月十八日,阎庆新在帕莎蒂娜法庭对张hong堡、zhong功组织、zhong功一百名成员进行起诉。在对张hong堡的诉状中,她列举事实表明她和张hong堡在zhong功组织,不仅仅是多年的上下级关系,更是同居关系,事实夫妻关系。在起诉张hong堡的民事案中,她指出,拥有上万员工的麒麟集团一直是她与张hong堡夫妻共有共营。因此,按照美国的法律,同居一年以上的,全部财产就该各自一半。zhong功的全部财产应该有一半是属于她。 除要求按照美国法律分得zhong功一半的资产外,阎庆新还向张hong堡索赔高达贰仟叁佰万美元的赔偿(第一次1500万,第二次追加800万)。在诉状中,她控诉张hong堡就是一个恶迹斑斑的黑社会老大,zhong功组织是以骗钱为目的的黑社会性质组织。 同一天,张琦,阎庆新的胞妹,王炳章的未婚妻,自从三月初回到美国后首次露面,在帕莎蒂娜高级法院也对张hong堡及其zhong功组织进行起诉。张琦的民事诉状内容仍然和何南芳的民事诉状如出一辙,并向张hong堡索赔高达六百万美元的精神赔偿,并同时申请了对张hong堡的禁制令。 就在这一天,阎庆新姐妹俩同时向法院递交了三份诉状,起诉张hong堡、国际zhong功总会、zhong功论坛、天华修院等。 刘俊国也指控张hong堡对他犯有人身攻击罪,索赔精神损失近百万美元,也申请了对张hong堡的禁制令。他把五月以来散见于互联网上,议论他与大他二十岁的阎庆新结为夫妻一事的有关言论,都归到是张hong堡对他有意的人身攻击。 当天庭审后,本来只存在于阎庆新对张hong堡的起诉书中的zhong功的资金情况,也随着几个帖子在网上的传播而大白于天下,这真让人啧啧称奇! 这些帖子中有zhong功在香港的存款记录。 其中,存在王行祥(张hong堡别名)名下的存款HK$280,536,778 港币,按当时汇率(7.8),折合美元三千六百万美元。 田静(阎庆新)名下的存款共为HK$81,279,886,折合美元一千零四十万美元。 在王行祥和田静两人的联合账户存款为HK$96,310,304,折合美元一千三百万美元。 总共约六千万美元!这还仅仅是在香港的存款! 人们似乎可以从此看出,以阎庆新、张琦姐妹俩为主对张hong堡的法律缠讼,索赔两千三百万美元这个数字原来是从这儿来的。阎庆新本人能够调动的银行存款就刚好是两千三百万美元!这也似乎指明,阎庆新就是要通过法律缠讼,将这些钱都转到她们名下!一旦官司胜诉,她立即可将这两千三百万美元合法转走,甚至是从张hong堡的王行祥账户中转走两千三百万美元。如果败诉,她也会将这两千三百万美元强行划走。她是势在必得! 正当张hong堡和阎庆新鏖战之时,曝光他们在香港的资金,是什么用意?是他们自己有意为之,还是别人看着眼红诚心抖搂出来?是为了从中分一杯羹,还是让别人乃至中国政府无法染指?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阎庆新为了佐证她起诉张hong堡和zhong功组织的真实性,在网上发布了一条更加撩拨人的信息:她就要出版她撰写的自传体新书《宁愿忘却的记忆——我和张hong堡》。而且把新书的目录都公开在了互联网上。新书发行的新闻发布会都排定了日程表。 然而,《宁愿忘却的记忆》很快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原来书稿被张hong堡买断了,从此不见真容。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如果阎庆新真想出版,而且出了对阎庆新起诉张hong堡有利,怎么会被张hong堡买断?张hong堡给了阎什么条件?如果此书全部内容为假,张hong堡又何必购买?看来二人达成了一笔交易!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此时,阎庆新也早已从华盛顿DC搬到了奥克兰,和洛杉矶一样位于美国西海岸,而且离得很近。这两个昔日的“相好”与“共谋”,如今究竟是什么关系,互相寻仇、伺机下手?抑或互相呼应、互成犄角?他们似乎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最友好默契的死对头?! 影子上阵 由于阎庆新等四人的集中起诉,原定七月二十二日的开庭被推迟了,庭审延期到八月十九日。 八月四日,张hong堡对阎庆新、张琦、刘俊国等人提出反诉,提出了十大案由共四十七项犯罪,以阎庆新偷盗zhong功组织的资金为首,这使得案情更加复杂。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被告阎庆新、刘俊国、张琦均是同一个联系地址和电话,看来这纯粹是一个窝案! 张hong堡对阎庆新等人的起诉书长达七千言,大有一副死战到底的架势!但起诉对方的涉案金额以及赔偿金总计却不过五百二十五万,与阎庆新他们上亿美元的诉求相比少得可怜!这个空架势是拉给谁看的呢?拉它又有何用?明眼人看到,阎庆新和张hong堡这一控诉和反诉,在殴打何南芳案的暴力底蕴下,在吊起民众胃口的同时,引起了舆论的不断关注。张hong堡打破寂寞的目的达到了!他又一次出名了!这还不算完,他还有后招! 八月八日,张hong堡在美国高调宣布第二次出山,如果说八七年出山是搞气功,那么这一次就是搞政治!他发布了《中国影子政府第一号公告》,宣称中国影子政府正式运营,并出任中国影子政府总统。要知道海外民yun大佬们搞了这么多年民yun,没有一个当上总统的,这不,让张hong堡抢了先! “你启用这个影子政府,是很危险的。”张晓在电话里担忧地说。 “危险和机遇并存,不用担心,我相信社会需要我做这件事,天不会亡我!” 话虽是这样说,但是老天究竟是亡不亡自己,确切地说,张hong堡也没底!嘴里说着“大道”上的话,心里却想: “如果民yun的人都像张晓这样,把这事儿当真就好了!那么我在民yun中的威望就算树立起来了!” 时间被张hong堡在初任影子政府总统的兴奋和观望中过得很是矛盾,说快,是瞬间流逝!说慢,则是度日如年! 张hong堡心里揣摩着,自己当上总统,魏京生、吴宏达、彭明、王丹、胡平等民yun大佬们肯定心里不舒服——本来自己早就找过魏京生等人,想让他们挂名干,结果到真招儿,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他们自己干没胆儿,现在别人干了心里又憋气,脸上又没面子!肯定是这个心态啊!所以他们要么旁观,要么说些风凉话,少有公开支持的。现在的海外民yun圈里,不但流氓多,而且小人也不少哇。不管你们舒服不舒服,老子我就这么干了!咋着吧?! 八月十四日晚,张hong堡应邀参加华盛顿DC 的一次民yun聚会,他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哪怕是虚伪的一片祝贺或恭维之声。大家在面对他这个‘总统’时,连平时的日常寒暄都没有了,似乎很是尴尬!沉闷的气氛中,魏京生一语震惊四座: “据美国政坛上层消息,张hong堡目前摊上的‘绑架案’其实是美国人设计的!” “不可能!”张hong堡本能地反应着,心里很反感——都说打人不打脸,我看你是专门来打脸的!魏电工这样说的目的无非是表明张hong堡并不受美国政府待见,你这个总统当也是白当!真够恶心人的!难道说目前民yun的圈子里还有比影子政府更新鲜的大事吗?你咋不说这个?跟不知道似的。心里还不是嫉妒得很! 大家的反应也都很尴尬。魏京生又侃侃而谈: “是美国想把张hong堡作为一种利益交换送给zhong共,但美国不可能把张hong堡直接交出去,这样会使美国及现任美国总统的面子丢失殆尽。但是美国会默许zhong共在法律宽松的地带设计一个事件,让张hong堡陷入刑事罪,然后在服刑之后名正言顺地将张送给zhong共。” 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张hong堡淡淡地一笑,说了一句: “我不相信美国会这么做!” 不料张hong堡的“不相信”又引来了魏京生的一番宏论。魏京生从美国不同人物在不同历史时期遭受到的出卖,层层论证“美国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样不道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在公开场合一向不愿与人争论的张hong堡,本来没得到赞誉就心情不好,却在这件事上与魏京生发生了针锋相对的辩论,大家被弄得不欢而散。 “也许魏京生说的有道理,中美两国因为利益勾搭连环是可能的。看来影子政府还要继续造势,势越大美国人顾忌就越多。”张hong堡回来后,对吴丽莎说。 “如果这样话,你不就时时会有危险?”吴丽莎吓坏了。 “我早就说过我很危险,你还不信!” “不行!我得趁早去买份儿人身保险!不,你得给我买!买高额的!” “买那玩意儿有啥用啊?” “以防不测哇。” “钱能防不测?” “……” 很快,《张hong堡不是被逼当总统的》,《中国影子政府开始启动监督中国现代政权的机制》,《周稼骏专访中国影子政府总统张hong堡先生》等文章接连发表,媒体一片喧哗。 在张hong堡沾沾自喜之时,反对的声音也开始出现了,这又让他心里一惊。在《“zhong功”张hong堡自封“总统”逃制裁》一文中,有人公开这样讲——张hong堡成立影子政府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刑事官司需要,暴露了他的政治投机主义的本质。 张hong堡没想到别人能看到这一层,但他又不禁在心里冷笑几声,你们是不能完全看透我的,我表面上是为打官司,实际上更是为了树立民yun老大的地位。王炳章进去了,彭明又心怀鬼胎不听吆喝,在民yun群龙无首之际,自己上位正可以异军突起,总揽大局!哼,不管那一套,为了生存与发展,现在必须搞政治,投机就投机吧!投机又咋样?从八七年出山以来,不就是靠不断投机获得发展的吗?!解决不了眼前的生存问题,其它都只是空花幻影。 这一天,周勇军来电话了。 “有啥新情况吗?”张hong堡问道。 “有点儿。”周勇军说: “今年的六月二十七日,阎庆新向加州阿拉米达高级法院状告彭明、周晓、杨海平、王德耀、马文福合谋诈骗罪,不是成功申请冻结了他们转走的全部资金吗?” “对啊,是有这事儿。” “由于罪名严重,彭明他们觉着害怕了,就密谋策划杀害阎庆新,偷偷准备了枪。但是其中一个人良心发现,向阎庆新透露了这个阴谋,阎庆新就向法院提出申请人身保护令。” “有那么邪乎?还杀人?看来日子都不好过啊。” “在法庭上,彭明承认在过去一个月中练过枪,但说周晓也参与了练枪,枪是杨海平提供的,地点是在彭明住家的车库里。三个被告在案发后一起练习射击,把在座的旁听者都给惊着了。”周勇军顿了顿,接着说: “还有更邪乎的,彭明近来开始更高调地‘反共’,写文章列计划,说是要向北京密云水库投毒,爆炸北京电网,印发大量假币进大陆制造国内金融混乱,再发动‘起义’!这都引起联邦调查局对他的调查了。” “这事听谁说的?” “老王!王希哲!” “彭明这就快了。这是死路一条!” “我看也是,连老美都提防他了,还会有好吗?” …… 八月十八日,就在洛杉矶高等法院开庭审理张hong堡殴打女管家何南芳一案前一天,他在其位于帕莎蒂娜市的豪宅里举行了一次主要由当地中文媒体参加的“新闻发布会”,美国之音、世界日报、星岛日报等主流媒体记者参加了发布会。 “我是以个人名义被推举为‘总统’,与‘zhong功’无关,但‘zhong功’的学员支持我。‘影子政府’具体运作方式目前不宜公开﹐但可以肯定的是走‘中间’道路,因此该政府不主张武装革命,也不会以武力推翻zhong共,目标只是推动中国大陆政治改革。‘影子政府’的组织和成员,目前只有我一名。” 张hong堡侃侃而谈…… 八月十九日,张hong堡被控案庭审再次延期到九月二十五日。本次开庭,除侨报外,没有任何媒体派记者到庭,大家都看出了端倪,来也是白来。张hong堡心里稳当了许多,他已经掌握了规律——以政治影响力来化解官司,拖延官司! 眼看着张hong堡又是反诉,又是成立影子政府,庭审一延再延,何南芳着急了,像这样还不知啥时候能拿到赔偿金呢?不如和他私了!于是,她几次打电话给张hong堡,赔偿额度一降再降,从一千万到五百万,直到九十五万,张hong堡还是不答应私了,她才作罢。张hong堡心里话,你想告就告,你想撤就撤,没那么便宜,光高额的律师费,我就拖死你!再说,我还要借官司赢得美国各界和民yun的支持,打不打下去,就更由不得你了! 彭明也坐不住了。九月二十三日这天,他驱车来到洛杉矶求见张hong堡,开口就向他借款二十万美元。张hong堡当即拉下了脸! “怎么?骗去的那些钱这么快就‘造’完了?” “张大师,我没骗钱!那阎庆新设计的连环案完全是陷害!是诬陷!” “是吗?”张hong堡不冷不热。 “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您不也被阎庆新害得不轻吗?”没等张hong堡回答,彭明接着神秘兮兮地说: “我有一条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种困扰的计策。” “什么计策?” “把阎庆新干掉!” 张hong堡大吃一惊! “这件事不用你动手,只要你点个头,由我来做!”彭明自信地说。 “不能这样干。” 彭明问:“你是不是念及旧情,不愿下手?” “解决我们之间的争端不能用这种手段,她虽不仁,但我不能不义!” 彭明失望地看着张hong堡,心想: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讲哪门子的慈悲? 他哪里知道张hong堡心中的盘算,没有阎庆新和你彭明的合作,哪里知道你的险恶用心和贪婪无度,要不我也暂时不用自己扛起影子政府的大旗;没有阎庆新他们四个人的大军压境,哪有官司的推迟,你彭明算个屁呀! 九月二十五日被控案庭审再次延期,延至十一月十九日。 延期第二天,也就是九月二十六日,眼见得官司一再延庭,但影子政府在民yun群体中乃至在美国政界影响并不大,张hong堡迫不及待地发布了中国影子政府关于中国宪法修改的八大动议。 张hong堡以为民yun们会应者如云,欢呼雀跃,但这些老油条多年来已经看惯了时不时有人在台上振臂一呼,不过都是些老生空谈,没有利益的事他们是不会干的,你给钱我就鼓掌,你不给钱我连声都不愿吱一声。看到民yun们的缄默不语,张hong堡很失望,这些喂不熟的狗! 民yun中的哪一个敢这么干?!都一个个的装孙子吧!还瞧不起我!我举起的大旗我就是老大!你们承认不承认,我都是老大!因为我做出了老大该做的事儿! 为了更好更快地融入美国的社会生活,二零零三年十一月,张hong堡在张晓陪同下,秘密申请改名唐纳德·王(donald wang),获得批准。 在回来的路上,张hong堡很是兴奋。在身边所有的女人当中,张晓是他最谈得来的!因为她从不顶撞他,对他言听计从。 “以前我还不明白,冒这个风险干啥啊?搞搞养生不挺好的吗,现在啊,现在有点儿刚刚开悟。” “按世俗的话说,我已经是成功人士了,再折腾也就没啥意思了。但是,如果作为一个政治领袖,那还差很多东西。光有影子政府看来还不行,还得要继续造势,不断增加政治资本。你看达赖,他既有政治标签,又有宗教标签,还有文化标签,各国政府把他待如上宾,我一定要超过他。” 张晓听着张hong堡的宏伟蓝图,更坚定了跟随他的决心!到时候,张hong堡世界知名了,我也能随着出名。 在张hong堡连续打政治牌的时候,他唯恐zhong功门里人不理解,他很需要弟子们继续跟随和造势。二零零三年下半年起,张hong堡对弟子公布了他的几个电话,一时间,国内的弟子们打来的电话使他忙了起来。各种修炼的问题,各种修炼的疑惑,各种修炼的…… 这些电话的内容让张hong堡很是失望!但是,他不得不应付着。 张hong堡多么希望国内的弟子们能明确地、不顾一切地、轰轰烈烈地表示支持自己和影子政府!然而,反应却是冷冷清清。更有甚者,他还听说,一部分zhong功学员因为不会上网,对他来美国以后的事一点也不知道,即使听别人说起来,也是一个头三个晃,根本不相信,他们不能接受号称大智大慧的自己怎么会坐牢和打官司,而且还成立影子政府搞政治。这些人真他妈愚蠢,一帮断不了奶养不大的侏儒!他知道,这是zhong功群体分裂的开始,叹可叹,国内大部分弟子只相信搞养生当宗师的九九年以前的自己,而不相信搞政治当总统的在美国的自己,这些人现在对自己没有一点助力,相反还会有阻力!能跟随自己到现在的弟子越来越少了,他越想越悲哀! 好在官司在不断的延期,在十二月十五日的审前听证会上,法官又因检方理由牵强,裁定撤销原绑架罪名。张hong堡终于松开了一口气。 对FL功既恨又拉 时间踏进了二零零四年。元月五号是张hong堡的生日,这一天,在天华修院,大家张罗着给他举办了一个生日Party。鲜花,音乐,蛋糕,香槟,愉悦的气氛,看着张晓、吴丽莎、朱夏以及一些民yun人士一起在吃蛋糕,唱着“生日快乐”为自己贺寿,张hong堡显得很放松,很高兴。饭后,大家走到庭院里闲聊起来。张hong堡特意走到王希哲身边,似乎随意地问道: “听没听说老阎最近怎么样?” “与彭明闹掰后,没听说她干啥。”王希哲应着。 “她还没干啥?他们一家子把我告成了黑社会,就是要把我置于死地。” 王希哲听出张hong堡话中有话,试探着说: “老阎和你多年的感情,不至于这么狠吧!” “要是真有感情,她就应该撤诉。” 王希哲这才明白张hong堡的用意,原来这个精明人不好意思跟阎庆新讲和,这是要请自己当说客啊!他顺水推舟地大声说: “我看,张大师与老阎还是放下冲突吧!” 张hong堡看到大家聚拢过来,故意拿捏着: “她这么三番五次地折腾我,怎么放下?” “为了zhong功的发展,为了zhong功组织尽快排除干扰羁绊成为一支团结的、有政治诉求的重要民间力量,希望阎庆新和张大师以和为贵!” 看王希哲这样说,张hong堡口气缓和了下来: “‘和’可以,这对阎庆新,对大家,对zhong功都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张大师,你看通过希哲向阎庆新提出什么条件吗?”王希哲问。 “第一,阎庆新公开承认这几年来的错误。第二,原则上将卷走的zhong功款项二百二十五万全部交回,合理的用了就用了,但名义上要退,起码有合理交代。第三,自己撤案,并做何南芳工作,争取也撤。”张hong堡慢悠悠地说。 “我觉得这三个条件合情合理。”王希哲说。 “这之后,zhong功承认阎庆新的贡献,对她不清门,保留zhong功身份。愿回来做什么自己提出,恢复二把手不可能。会给予她优厚的养老待遇,不亚于她卷走的那些钱。”张hong堡又加了一句。 “大师真是宽厚啊!我一定转告!”王希哲故作庄重的赞扬道。他心里不禁一阵讪笑,你张hong堡如此想‘和’,都考虑得这么细了,干嘛不自己和阎讲和?这个大师或总统的架子就非得端得这么大吗?他哪里知道,张hong堡通过他说和是假,让他对外放风是真,这样显得“宽厚”,才像个民yun老大的做派!至于阎庆新何时撤案,官司打到什么时候,这要看政治需要。 张晓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阎庆新那样对待张hong堡,他还希望与她和解?这个老女人都有啥好的?又有啥可以留恋的?当生日Party结束后,她无意间听到吴丽莎和张hong堡的一段对话。 “你真的想和她和解吗?” “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和解了,她是不是就该回到你身边了?” “看吧,不一定。” “我可告诉你!无论是谁,只要是想和我争的,我绝不客气!” “你不懂我和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男人女人,在我这里都是一部分,一小部分!只是有的占得轻点儿,有的占得重些。谁都不可能成为全部!” …… 没过几天,王希哲就给张hong堡打来了电话,泄气地说: “我向阎庆新转达了你提出的‘和’的三个条件。结果,阎庆新嚷嚷,我有什么错?要我认错不可能?我是没有办法了。” 张hong堡劝慰道; “她这个人我了解,大小姐出身,她就是嘴硬,其实我觉得她早就有‘和’的意愿。我可是一再真情释放了欢迎‘和’的信号。” “那是啊,双方都愿意和,为什么不能早日沟通,早日‘和’呢?我再去努力一把。” “事成之后,礼当重谢!” 张hong堡见和阎庆新讲和不成,心知不到时候,他判断阎庆新虽没有答应,但那些条件应该也能稳住她,不至于更坏。使他更忧虑的是,自己来美国已经整整四年了,在海外民yun阵营里迟迟不能确立老大的地位。这个烦恼,身边的人不能说,吴丽莎太天真,张晓不常在,再有和他们说了会降低自己的威信。只有碰到过去的干部来电话,还是可以说说心里话的。 “那咱们的人,到现在看不到一篇有分量的文章……今年出来这些小年轻的,跟着喊喊‘老人家’,喊喊过年话,根本不顶用,咳——。 就这几个人而已。所以,要做事就要做到点子上,光喊‘万寿无疆’那东西,安慰我行(笑),什么年代了,喊那些玩意儿。帮忙要帮到点子上,如果不帮到点子上,整天在那喊这些东西,反倒让人觉得这是一群弱势群体,而且浑浑噩噩的,没有志向,就这样。……那这个过程中,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包括彭明那样的,彭明虽然最终成不了事,但彭明很会闹事,在制造麻烦这方面,他是天才,脑子里面净突发奇想,那奇想里面都是一些破坏性的,而且有可能要是有很好的操盘人都能干成的。” 张hong堡对彭明的欣赏不是因为彭明真有多大能力,而是因为彭明虽然去年和阎庆新决裂,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彭明一直还在张hong堡的掌控之中。要知道张hong堡还是中国联邦发展基金会的最高掌舵人,彭明还是董事会主席兼执行长。张hong堡是不会随便表扬人的,跟他的人才有这个待遇!张hong堡一方面悄悄地指挥着彭明,另一方面他要借王炳章事件炒作,继续渲染自己的民yun老大地位! 二月二十日开庭前一周,去年十月被解除法律顾问职务但实际上仍是张hong堡助手的周勇军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关于王炳章事件的阶段调查报告》。报告指出预谋起义的王炳章所以去越南,就是得知那里存有zhong功的部分资金,而王炳章进入越南的路线,基本上都是沿着当年阎庆新陪着张hong堡反复走过的路线。报告最后得出结论,阎庆新是王炳章事件的幕后主使。报告一出,舆论哗然,张hong堡阎庆新纷纷上阵发表多篇文章应对,好不热闹。令人可笑的是阎庆新化名安治洪(张hong堡曾用名张洪宝),张hong堡化名李克馨(阎庆新曾用名阎沁馨)。这场官司,这场骂战,是真是假?是戏是战? 三月的一天,天气很好。张hong堡需要外出办事,就让张晓、吴丽莎分别开车。 “师父,还用开两台车?”张晓问。 “啊,让小吴自己开一台车。她学车时间短,你顺便带一带她。” “好的。” 吴丽莎没有说话,气呼呼地上了车!她生气为啥张hong堡不坐自己的车,非得和张晓坐同一辆车。 平时,吴丽莎对来来去去的张晓并不友好,总是以女主人的架势和口气对张晓指手画脚。张晓虽说在张hong堡身边的日子不算短,但是,也没少受吴丽莎的气!在吴丽莎的眼里,任何一个女人只要往张hong堡跟前凑,都是来勾引他的!都是来和自己争夺丈夫的!所以,其他女人在她眼里都是情敌!但是,也不能说张晓就没有这个争夺的想法——你吴丽莎有啥?要能力没能力,要水平没水平,要哪哪不行,不就是仗着死乞白赖的缠着张hong堡吗?难怪何南芳总是在背地里说她是狐狸精。 尽管有这样的情绪在,张晓见张hong堡主动坐在自己的车上,她很高兴。当然,利用这个机会,她也想杀一杀吴丽莎的威风! 回程时,由于有一段路程车辆多,加之张晓没想等她,谁不想单独和张hong堡多待一会儿呢?哪怕是一小会儿也行。 “师父,吴丽莎没有跟上来,她开得也太慢了,跟乌龟爬似的。” “新手上路,可以理解。” 张晓半开玩笑地说: “师父,怪不得连外人都说你护着小吴,你是真护着她!” “这就叫护着啊?”张hong堡掩饰着。 “这离着修院已经不远了,要不我们回去再等小吴吧。估计也相差不了十几、二十几分钟。”张晓试探着说。 “那就先回去等吧。” 到了修院都快半小时了,还没见吴丽莎回来。突然,张hong堡的手机响了,是吴丽莎带着哭腔打来的。 “我在警察所里,发生擦车事故了。来接我吧,人家警察不让走,让亲属来接。” “你没啥事儿吧?” “没有!可能又得交罚款!” “又是你的责任吧。” 对方没回答,挂了电话。 “真是个‘扫帚星’!咋她到哪哪就不顺。”张hong堡关了手机气恼地骂着。 “张晓,你就再跑一趟吧,去接她!” 张晓将吴丽莎从警察所接回来,一见到张hong堡,吴丽莎就撒起了泼——又哭又闹,不依不饶地,非得说是张晓不愿意带她,成心开快车甩了她。 “是你开车技术不行,为啥非得赖别人啊?”张晓分辩说: “我又没让你去跟别人擦车。” “你不就是成心想甩开我吗?要不你开得那么快干啥?你们俩早早回来干啥?”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天天就惦记着上床?谁不知道你以前是干啥的?” “师父,你听见了?她侮辱我,你还不管?你到底管不管?张晓我跟你拼了!” 眼见着两个女人要厮打起来,张hong堡烦透了: “行了,你们没完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吴丽莎开始和张hong堡叫起阵来。 让张晓没有想到的是,张hong堡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又是一巴掌,又是踢又是踹。张晓很委屈地跑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张晓捂着被张hong堡打疼的脸,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她收拾好行李,订了机票,想马上离开修院。过了一会儿,张hong堡听说后,就来到她的房间,说: “如果你今天走了,我们师徒的缘分就断了。” 倔强又委屈的张晓拖着行李箱的手,在听到张hong堡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僵住了。走还是不走?走,舍不得师徒这段缘分;不走,又咽不下这口气!左右为难的她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臂里,守着行李箱“呜呜”哭了个够,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不过,挨了打的张晓从此对张hong堡是敬而远之了,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吴丽莎这个“鬼”! 第二天早晨,张晓装作像往常一样进入张hong堡的办公室,拖地、擦桌子,并将打印好的弟子来信和一些信息资料整齐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今天张hong堡到办公室来得很早,往常,张晓都会欢快地和师父打招呼,但是今天,她只是自顾自得拖地,跟没看见他一样。 “早饭咋没去吃?”张hong堡首先开口问。 “不饿。”张晓本来没打算因为昨天挨打的事和张hong堡生气,但是被他这么一问,还真就来了气。 虽然张晓在九九年前并没有在zhong功机构工作过,到张hong堡身边工作的时间也不长,但在张hong堡关岛入狱之际,她能到关岛看他,张hong堡很是感动。比起吴丽莎,张hong堡看中了张晓的外语、外交能力和一股闯劲,甚至有时张hong堡还在张晓身上看到了阎庆新的影子,只是她没有阎庆新的深沉。论忠诚,张晓略强于吴,论长相,张晓也胜于吴丽莎,但论妩媚,无论人前人后,吴丽莎却比张晓会耍,这也确实给孤独中的张hong堡带来一丝慰藉。但这两个人争宠,又让他甚为烦恼,因为吴丽莎是张hong堡绑架案的重点证人,为了应对官司,他只能倾向于吴。张hong堡总觉得张晓有独立能力,又有一股刚劲,可以重用,但不可近用,身边放个小女人就行了。在身边人的选择上,他喜欢用完全依附于他的人,老乡,和没有心计的人。而吴丽莎正中了其中的两条。 “看来今天早晨是没有人给问好喽。”张hong堡自嘲着,他想哄一哄她,化解昨天的不愉快。但是,在对女人的问题上,张hong堡的头脑还是简单了——他只想着她们是他的弟子,他的女人,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但是他忘了,作为一个男人,伤一个女人容易,可要想暖回来,就难多了! 被他这么一逗,张晓虽然笑了,但是心里挨打的伤疤不可避免地结下了。昨天张hong堡那一巴掌,可是把张晓伤得不轻,但她还是及时地说: “师父早晨好!” 师徒俩人都笑了。还没打扫收拾利索呢,电话铃就开始响了。 “好了,不说了,工作了。” 张晓边收拾边听着张hong堡和其他弟子通电话: “海外这些人,能成气候的人寥寥无几,但想打这个牌吃这碗饭的申请什么这个美国项目救济、那个台湾项目资助的人不少,所以也不能指望靠这些人做成什么事。但是由于我们的人不行,大伙儿都是养生的嘛?!都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所以我们只好联合民yun。 那法轮功他就不用去请外边的人,他自己的力量就够!他训练自己的队伍,是训练出来能打仗的!而我们呢?我们自己的人都是慈悲啊,忍耐啊,道啊,咱们训练的是这样一帮人!到这个时候你就用不上……” 张晓听着张hong堡和别人的对话,心中的委屈渐渐消了许多。前不久,自己就跟着他在洛杉矶注册成立了“国际zhong功总会”,张hong堡任董事长兼财务长,自己任秘书长,要知道这在过去可是阎庆新的角色。虽然张hong堡并没有说给张晓什么权力,但她觉得这是张hong堡在有意重点培养自己! 从年初开始,张hong堡就在策划建立一个网站,他想充分利用网络建立自己的宣传平台,虽然比起李hong志是慢了几拍,但在民yun圈子里还是能拔得头筹的。 张hong堡设想好了总体框架、栏目甚至每一个细节,然后请人设计制作天华文化网站。当时张晓正好在他身边,申请域名时,张hong堡交代她说: “出去要多绕几个弯子,多找几个人!” “明白!师父,您真聪明!您是阴谋阳谋俱全!” “没有弯弯肚子,还能干大事?!”不过,后半句他憋在肚子里,没说出来,等张晓开车走了,他才自言自语地说: “这有弯弯肚子的,干成干不成还得两说呢。” 说完,他仰面朝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 张晓开车到市里,左绕右绕,找到一个老美,花了点钱,通过他和他家,注册了天华文化网。这样就是追踪网站也追不到张hong堡的大本营——天华修院。 天华文化网终于做好了!左边有十三个板块,号称开掘文化内涵,右边从上往下十个栏目,重点围绕政治和民yun展开,由此尽可窥见张hong堡的用意和打算。 “怎么在咱们的网上还要声援法轮功?”张晓问。 张hong堡苦笑着说: “过去是对手,现在是难兄难弟,谁让美国人支持他呢?即使他是妖,我们也要做表面文章。从他们的极端和顽固来看,李hong志就是妖!” 买了个法王 三月下旬,张hong堡打电话给刘因全,说:“咱们是老朋友了,请你来担任中国反政治po害同盟秘书长,给你高薪,全职到我这里工作。咋样?” “不行,绝对不行。”刘因全谢绝了。张hong堡心里骂道,胆小鬼! 在海外这些民yun人员当中,来自山东潍坊的历史教师刘因全与张hong堡算是谈得来的。张hong堡和刘因全曾经就彭明的中国联邦临时政府和自己的影子政府等等诸多问题交换了意见,刘因全也提出了宪政主张,张hong堡颇为欣赏。张hong堡一直想把刘因全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因为刘因全所在的社民党有一定势力,拉住刘就等于拉住了社民党。 大约过了半个月,张hong堡又给刘因全打电话说:“你既然不当秘书长,就当副秘书长,不全职来上班,就挂个名,有大事出出面。” “不行,不行,不合适。”刘因全依旧推辞。 “不就挂个名吗,好了,好多人想要还要不到呢,你就别推辞了。” 几天过后,张hong堡请刘因全到他家,盛情款待了一番。推杯换盏之间,趁着酒劲,张hong堡不容置疑地说:“你是董事,兼副秘书长,秘书长还不是董事呢,你要把这事当自己的事办。”刘因全终于答应了下来。 四月二十一日,“张hong堡系列案背景调查委员会”在帕莎蒂娜高等法院东侧的威斯汀帕莎蒂娜大酒店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正式成立。 会上,主持人周勇军宣布刘因全任该委员会主任。 “为什么让我干主任?再说,也没有谁事先告诉我。”会后,刘因全有些不高兴地问周勇军。 “是大师决定的,我奉命而行。”周勇军回答说。 “你就干吧,顶个名,具体事下面有人做。”张hong堡走过来说。 以后,张hong堡又让刘因全兼影子政府办公厅主任,并让刘和周勇军、王德耀、杨海平等当联邦民主基金会的董事。张hong堡所以这样安排,把不同背景的人放在自己的圈子里,就是要给外界一个印象,社民党和彭明的联邦政府都在自己领导之下,只有自己能做民yun老大! 四月二十三日,张hong堡绑架案初审如期在帕莎蒂娜市高等法院开庭,经检辩双方商议和法官同意,初审延期到五月二十八日。 自从来到美国,家、亲情在张hong堡的心里几乎被豪情壮志、被疲惫不堪淹没了,偶尔的时候它们只是蜷缩在心底一个小小的、卑微的角落里……小角落依然鲜明的,是姥爷!他忘不了他!孤独的时候,他常会想起姥爷,为此,他派人专门到旧金山万佛城给姥爷树立了一个牌位,以求姥爷得到超度!想起过去在青城山建立的阴宅地,相比之于佛家的超度竟然有些不究竟了。大多时候,张hong堡时而觉得自己正在晓谕天下,其他人莫非臣民,时而又觉得生命短促,孤独寂寞。这种时候,他就会放纵自己,以女人来填补这种空虚!以前有阎庆新在,他多少有些顾忌,现在没了阎庆新的看管,他无所谓了,肆无忌惮了。什么双修,什么尊严,都一边去!。 有时他甚至和吴丽莎关在屋里一天不出来。 有次为了等同样五十出头的受他操纵的世界华人联合体主席华夏子,他可以在厅里坐上一个上午,乐此不疲。 他不仅仅和华人搞在一起,还对洋人有兴趣,他曾对身边人讲: “美国人个子大马力足,为人实在,头脑简单,比华人好对付,我们应该改良人种。” 后来他果真派人在帕莎蒂娜星报刊登征婚广告,要求金发碧眼年轻漂亮,还得是博士。可是毕竟岁月不饶人,年龄大了,雄风不再,身体掏空了,他就吃壮阳药。因为他感觉除了男女,他已经没有“人”这个层面的其他乐趣了…… 欢乐总是暂时的,快乐时间越来越短,随之而来的愁闷又爬上了心头。虽然官司一再延期,自己也借此提高了知名度,但官司的新闻效应在下降,官司能否继续延期并没有把握,除了阎庆新他们,还要在何南芳身上下功夫。对了,年初时,律师建议寻找何南芳有无精神病的证据,不知抚顺的弟子收集得怎样了?这都几个月了,应该有回音了。 没过几天,张hong堡果然收到了抚顺寄来的邮件,打开一看,满满是何南芳二十二岁在抚顺煤矿精神病院住院的病例复印件,甚至还有医院的印章。这可太给力了!这些弟子可是立了大功了! 事不宜迟,离开庭还不到半个月时间了,在张hong堡安排下,何南芳的病例伴随着《再看原告何南芳的人格及行为特征》等一批文章在网络和一些中文媒体上迅速传播开来,简直是狂轰滥炸,形成了强大的宣传效应。在人们看来,何南芳真是恶毒疯狂至极了。 张hong堡借此长出了一口恶气!这下子,法官们又有的忙的了!因为被告增加了证据,五月二十八日的开庭又延期到了七月二十九日。 算来已经在洛杉矶整整生活了两年,张hong堡更加喜欢这个位于美国西南部的世界名城了,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城市的一员,这个城市也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六月的洛杉矶虽处夏季,但最高气温不过22度,让人觉得很舒服。但突如其来的两个消息险些把他击倒。 如同王炳章一样已经失踪一段时间的彭明终于有了音信,《云南日报》六月十七号报道,云南公安厅发言人说,“中国籍公民彭明、钟萍非法携带巨额假人民币,于二零零四年五月二十五日进入缅甸,被缅方抓获。根据中国和缅甸政府边境管理合作协定,五月二十八号,缅甸警方把彭明和钟萍交给了云南西双版纳公安机关。” 张hong堡不禁叹息,这个彭大胆儿太大意了,让他不要接近边境,他就是不听。有如此闯劲的民yun人物不再有了。有什么样的人才能干成什么样的事!自己正在整合民yun,少了这员大将,实在是可惜了…… 让张hong堡更受折磨的,是传来阎庆新的确切秘闻,说是阎庆新怀孕了!他一惊!难怪五月底开庭阎庆新没有到场。他清楚地记得四五年生人的阎庆新将近六十岁了! 同事十余载,辉煌又落魄; 龙凤终分开,老树添新花。 从不轻易流泪的他,眼泪竟然“哗”地流下来…… 一个彭明,曾经有所欣赏寄予希望的干将,一个阎庆新,曾经亲密无间趣味相投的伙伴,一个可能坐穿牢底,一个可能归隐江湖,这是什么样的世界,这是什么样的痛苦!真的有些累了。我欲乘风归去,归去何方? …… 在影子政府宣传造势的同时,张hong堡并不满足,他一直在运作法王的事。 六月二十三日,经相林在日本牵线,经过在美多日准备,“宏宝大法王”加冕庆典在洛杉矶举行。日本宗教法王厅一干人马和八个密宗喇嘛,以及天华修院全体参加了庆典。 “我要‘人王’、‘法王’一起当!达赖为啥能在国际社会风光?不就是因为这个嘛。我比他差了啥?他行我为啥不行?我的人马比他还多,我的‘旋回’理论比他的那个转世还要先进,我也要让国际社会认可我!” 张hong堡挺了挺腰板,又恢复了以往被众星捧月时候的气贯如虹! 庆典开始了。 首先,世界宗教法王厅理事长中井日冠致辞。之后,张hong堡答谢: “……感谢中井日寇先生……” 什么?中井日寇?!我的天哪!师父,那是个“冠”,冠军的冠,现在也不能去纠正啊。这么低级的错误师父也会犯? “中井日寇先生……” 张晓的心咚咚跳着,这总不至于引发什么事件吧?“日寇”终究是骂人的话啊!她强装镇定环视了一下现场,还好!没见有啥异动!简直哭笑不得!加冕现场的视频就因为这个而被封存了。而在事后,张hong堡也没太拿这当回事儿。这个典礼被张hong堡的一个错别字儿搞瑕疵了,甚至说砸了锅!张晓有些懊恼,但是又不敢埋怨! …… 张hong堡对张晓这次所做的组织工作很满意,一个劲儿地夸: “真不错啊,没想到你一个人就都做了。组织能力真不错,确实内行!” “这点事不算什么。” “看来我对你还了解得不够。” 为了法王这个称号,张晓代表张hong堡向宗教法王厅捐助了两万美金,另外,那八个喇嘛还花了张hong堡三万美金,这让他着实心疼。他心里很清楚,世界宗教法王厅和世界宗教联合会不过是日本文化振兴会的下属组织,本来就是靠着卖招牌过日子的。自己现在为了装门面,也就是买个法王玩玩,也不能太当真,成道不成道的也不是他们说了算,要按我的功德和量级,我早就成道了! 典礼之后,张hong堡脱下那套特意定制的价格昂贵的西装,嘴里念叨着: “这么贵的西装,一年能穿几次?太浪费。” “师父,不浪费!以后隆重的场合还可以穿啊。”张晓接过衣服,边收拾边说。 “还隆重?有钱还不买半年闲呢。” 张晓笑了,老板真抠门儿!不过,有一件事儿她不太明白,那就是他为什么在这么隆重的典礼上,说《龙华经》呢?她看过,虽说是预言,那其实只不过是顺口溜,像是民间会道门的东西。老板怎么拿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龙华经》当成了他成道的标的物?这也显得老板的层次太低了吧?这些疑惑张晓不敢问张hong堡,更不敢说出口,只是闷在心里。 七月二十九就要开庭了!媒体和网上突然出现的将张hong堡和彭明捆在一起的说法,尤其是有人认为彭明的东南亚之行完全是他指使的,彭明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杆枪,张hong堡坐不住了,他不能在开庭之前让彭明事件把自己拖下水,他要转移视线。 七月十六日,张hong堡以中国影子政府等机构的名义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会上宣读了《关于彭明事件的声明》,声明极力渲染彭明受某律师和美女的蛊惑和挟持,好像和张hong堡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仅摘了个干净,还成了正义的化身。 七月二十九日,绑架案再延后到九月二十九日。 天华修院沉寂了下来。 王炳章和彭明这两个被张hong堡看好且想用的人都折进去了!这让他很受刺激!民yun圈里再也找不着这样的“闯将”和“干将”了!看来无论是王炳章的《民yun手册》,还是彭明的《民主工程》,对于日渐强大的中国来说,都太文弱了!难怪自己的《国家重组》和影子政府的《八大动议》也都石沉大海,哪怕你们就派出个人来美国和我谈谈就不行吗?原来对这种伸出橄榄枝式的隔空喊话,他们根本都没有看在眼里! 咳,真让人郁闷啊!中国是软硬都不吃,怎么办? 接下来几个月,张hong堡闭门谢客。他陆续看了王力雄的《黄祸》,章家敦的《中国即将崩溃》,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深受启发。随着中国经济兴起,对世界的影响越来越大,中国威胁论开始在西方流行。既然仅仅凭借自己或者民yun的力量难以撼动中国,能否利用中国威胁论,迎合西方人的心理,让他们觉得中国威胁论不是臆想出来的,更不是说着玩的,而是近在眼前,迫在眉睫。如此挑动美欧对中国的仇视和对抗,这样说不定能凸显自己的作用,执中美之牛耳,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安排人员查阅了大量资料,专心研究中国的顶尖军事攻击能力。国内提供的消息很模糊,中国大陆的真实军事水平到底如何,他还是打了个问号? 乔良和王湘穗的《超限战》再次让张hong堡茅塞顿开,他分析认为中国人追求上攻伐谋,善用一招致敌,四两拨千斤,惯用的是打谁必打死,过招必打赢。所以,他觉得中国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不会轻易和美国开战,若与美国交战,也必是这样的思路和战法,而其使用的武器也必是达成这种目标的杀手锏,所谓“打什么仗,用什么枪。”也就是《超限战》中提出的“打什么仗造什么武器”。 张hong堡心里琢磨,西方人原来那些经济、军事、生态、粮食、文化等泛泛的中国威胁论太小儿科了,西方是崇尚高科技的,那么我就给他们一个中国的高科技威胁论,充分利用中国提出的超限战思想,再加点中国的传统。对,就是这个杀手锏,中国能进行天战、地战、人战的现代闪电战,这绝对是我的独创。嗨,管它真假,先把中美乃至全球搅得人心惶惶再说,那时候就需要我出来收拾残局了!他为自己的高明很自得。如此这般,乔良的超限战成了他的杀手锏。 张hong堡兴奋了!和当年推出一部功一样地兴奋!他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既然看不上我,那我就来个让你们看上眼的吧!以暴制暴才是zhong共认买的眼药! 《zhong共的致命杀手锏武器和全球战略目标》在张hong堡苦心编辑之下,终于出笼了。 张hong堡安排张晓对《zhong共的致命杀手锏武器和全球战略目标》一文进行了最终编辑和校对。定稿后,张晓不无担心地说: “这篇文章发了,您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不要担心,闷着头往前赶,不怕把车赶翻。我们就是要搅一个天昏地暗!” 张hong堡这话里,除了对乱局的期待,更多的是侥幸!这一路走来,他越来越觉得要玩就玩大的,这样才活得敞亮!他心里窃笑着,我就是要把中国提出的超限战玩到极致! 即使如此,为了稳妥和安全起见,年底他仍然安排了两件事,一为求名,在张晓运作下,日本文化振兴会特别授予张hong堡“世界和平功劳奖”和“晃轮大师名誉大和尚”称号;二为保财,张hong堡召集原中国联邦发展基金会王希哲、杨海平、王德耀、张仲春等人以及周勇军,接管改组了彭明的这个基金会,张hong堡当仁不让地任董事长,周勇军任法律顾问。在改组会上,集体决议向阎庆新追讨欠款。自此,彭明的这一页算是翻了过去。 俨然民yun老大 二零零五年春节过后不久,全世界华人还处在节日气氛之中,张hong堡发表了《zhong共的致命杀手锏武器和全球军事战略目标》(以下简称《目标》),指出中国有发动天战、地战、人战的能力,一时间舆论哗然,有吹捧的,也有质疑的,甚至有人指出张hong堡抛出的这个惊世之言只不过是《超限战》的翻版! 《目标》一文不仅在各种媒体和网上发表,还寄送到了各国政要的手中。张hong堡心里盘算着: “你zhong共不是不和我谈吗,就让欧美联合起来和你对抗,看看谁更难受吧!” 阎庆新也看到了《目标》。不禁吃了一惊!他这是要干什么?!疯了吗?!这样的危言耸听不是在作死吗?怎么身边的人也不制止他?但是,她很明白,谁能制止得了他啊?! “刚过元旦那会儿,他整了《刘俊国、阎庆新涉嫌骗财 “中联发”发表声明追讨》等文章向我们施加压力,另一方面,继续通过王希哲向你表达了‘和’的意愿,并公开了‘和’的三个条件。你没有搭理他。现在又调转了方向对准zhong共,他东一枪西一炮的,究竟是要干什么?不会是神经真的出了毛病吧。”刘俊国问阎庆新。 “他?他才不会神经出问题呢。谁神经了他都不会神经!我还不了解他吗?最爱搞些大而无用的东西。你看看吧,《国家重组》,影子政府,《八大动议》,现在又干出个《目标》,都是哗众取宠的玩意儿。有什么现实价值和意义?美国的中情局是干啥吃的?真有这些情况人家会不知道?还天战地战人战,一个核导弹全他妈完了,用得着这么麻烦?他呀,这跟原先在国内规划‘麒麟城’差不多,在四川青城山,那个大山沟子里搞‘麒麟城’,不就是为了圈钱,有多大意义?” “看来啊,一个人的思维定式是很难突破的。” “关键是他很享受这种‘大而无用’,他管这个叫气势!你看着吧,随着《目标》这个文章,狂轰乱炸又得一阵子呢。好了,不说了。一提起这些我就头疼。” 真不出阎庆新所料,随着《目标》的发表,张hong堡指挥一干人马展开了几年以来最大规模的舆论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文章连续发表,在华人圈引起较大反响,但是英文媒体还是像以前一样动静不大。 与此同时,从去年三月到现在,张hong堡对外称为“扫谍风暴”的战役也一直在进行。他以东西南北论坛为主阵地,在原来指控阎庆新和何南芳是共谍的同时,又陆续指出王炳章未婚妻张琦、共和党主席刘俊国、人权律师叶宁、自由中国运动执行长连胜德、中国民主正义党主席石磊、《中华评述》主编纪晓峰这些人也是共谍。 “老板,‘扫谍风暴’到现在已经发表文章将近五十篇。”张晓在电话里说着很是兴奋,这是战果呀。 “是啊,持续时间也一年多了。” “周勇军还在参与这项活动吗?” “那当然,他的作用还不小呐。” “我看了《民yun中的活鬼 — 叶宁》,《摘下石磊的头套 — 另一个民yun活鬼石磊》,《刘俊国借刀杀恩人》,《民yun之风是从哪里败坏的?》,《阎庆新惨遭卸磨宰驴 纪晓峰借驴血涂画皮》这些文章,那些笔名像王吉、郑意、郑铮、Mo Qian、万杰、钟馗、于龙,都是您吧?” “差不多。” “您的确是有相当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文笔辛辣,妙语连珠,不愧是文革历练过来的!” “这其中,你张晓的作用也不容小觑啊。” “老板过奖了……” 张晓爱说,有活动能力,又独立性强,张hong堡其实很喜欢这个女人! “老板,‘扫碟’还要继续多久?” “把海外民yun中和我们作对的人都打入另类,以此来把海外民yun的水搅浑,把魏京生这些民yun大佬孤立起来,就差不多了。”张hong堡接着说: “我要对民yun的人形成威慑,让他们人人自危,不得不来臣服于我的门下,即使不臣服也不能再在背后搞动作。这样我们就成了当然的民yun老大。” …… 四月中旬,鉴于对《目标》的宣传已告一段落,扫谍也取得了一定成效,张hong堡在天华修院大摆筵席,盛情招待了近二年多来为他的官司做出突出贡献的民yun人士和身边助手,刘因全、张仲春、王希哲、华夏子、方圆、周勇军、吴丽莎等人出席了晚宴。喝了半斤茅台的张hong堡激动得对大家说:“我张hong堡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追的,大家对我的帮助和恩情,我是不会忘记的!”当场他就给一干人等发了红包。 宴会后,大家在院里谈天。有人议论:“怎么张晓没有来呀?”吴丽莎撇撇嘴,接话道:“她从去年下半年就没再来美国了,说在瑞士丢了护照,又说现在签证办不下来,老板说,她不想来了。我看,她不来更好,反正也干不了啥事。” 有人悄悄和张hong堡说:“听说阎庆新最近生了一个女儿,可给刘俊国乐坏了,花甲老妇生孩子,真是奇闻!”张hong堡笑笑,没有答言。周勇军凑了过来: “老大,要不咱们给她在报纸上晾晾,臊臊她,杀杀她的气焰。” “不要添乱,我们不搞八卦。”张hong堡低声斥责道。周勇军猜不透他的心思,刚才不还讲有仇必追吗,怎么到了阎庆新这儿就不追了呢?他悻悻地走开了。 让人错愕的是,五月一日,刚刚受到奖赏的周勇军被公开解除了中国反政治po害同盟秘书长的职务。公告称,我们发现该人行为举止可疑,不适合再担任这一要职。人们不知张hong堡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有人猜测,张hong堡既然有帝王之心,就和许多帝王一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要卸磨杀驴啊!可怜可怜啊! 周勇军是很精于算计的,他看准张hong堡需要熟悉政治的人,更看中张hong堡手中的财富。周勇军在中国大陆监狱已经几进几出了,他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和人脉。在张hong堡的官司、王炳章事件、彭明事件以及一直在进行的扫谍风暴中,他都有上佳表现,为此他不惜得罪民yun各派。在扫谍正酣时,将周勇军开除是什么用意?! 张hong堡看出周勇军太精明,就故意在他面前装得迟钝一点,这让周勇军很受用,这使得他的小心眼和实用哲学在张hong堡面前暴露无遗。张hong堡成功利用周冲锋陷阵,但又不给他更大的权利,这让周心中腹诽不断。所以说是解除职务,只是职务之一,实际上周勇军依然活动在张hong堡的左右,还是他的全职助手和参谋,他还担任着天华移民律师事务所的执行主席职务。 将近半年过去了,《目标》一文很热闹了一阵又归于平静,并没有引起西方世界的明显关注,扫谍也没有彻底完成对民yun的整合,自己这个自封的民yun老大至今没有多少人马。虽然这些都在意料之中,但张hong堡还是很失落。看来美国人不傻,民yun人员个个猴精,今后自己在美国的路怎么走,还真得好好想想。 十月十二日,传来彭明在武汉被以“组织和领导恐怖组织罪”判处无期徒刑的消息,张hong堡深为惋惜。 在被何南芳控告后,几年的连续鏖战让他疲惫了,本来盼着十月十四日的庭审能最终结案,却又延到了明年二月。在这之前,阎庆新对自己的控告应该做个了结,要不然案子还会无限期拖下去。 好久没见到阎庆新了,今年以来的几次开庭她都没有露面,想必是养育孩子很辛苦吧! 张hong堡提起精神给阎庆新打了个电话,邀请她来洛杉矶谈谈,阎庆新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十二月的一个冬日,天气晴朗,他们终于在位于好莱坞星光大道附近的一家日本餐馆会面了。看起来阎庆新比以前胖了,好像是有些浮肿,但精神尚好。 两人都没有了以前在一起时的自如,反而有些尴尬。张hong堡直入话题: “咱们共事多年了,现在还是‘和’吧,至于前年提的那三个条件就算了。” 阎庆新调侃着:“钱我就不还你了,但你这几年对我的种种抹黑怎一个算了就了了。” 张hong堡抢白道:“你不也告我黑社会了吗?!”接着,他略显疲惫地说: “我累了,不想再折腾了,你也有了孩子,咱们别耗着了!” 阎庆新怜惜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过的,一直刚强不屈的男人,她没再争执。 …… 阎庆新回到奥克兰之后不久,就和张琦、刘俊国一起都撤销了对张hong堡的控告。 二零零六年一月二十八日,明天就是春节了。张hong堡走出修院,独自牵着一条大型犬去散步。当走过一个斜坡时,没想到大狗看见远处走过来的一只狗,就拼了命似得挣脱狗绳,去追那只狗。因为太突然,张hong堡一下子被它带倒了,跌下了陡坡,从坡上滚了下来,摔得昏了过去。多亏那只狗的主人,一位美国老太太打了急救电话,张hong堡才被及时送到了医院,他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三天。 苏醒过来,感觉头昏沉沉的,医生对他进行了全面检查,发现并无大碍,但还是要他住院观察几天,零六年的春节只好在医院度过了。 在医院里,张hong堡想了很多。笃信命运的他觉得这次摔昏不是偶然的,这是自己生命力下降的表现,也是很不好的预兆。 在气功大潮中,自己曾喊出复兴中华文明的口号,有那么一阵子自己甚至站在了气功行业的顶端,梦想着去改变中国。但将近十九年过去了,中国是在进步和变化,但那好像并不是自己努力的结果。自己不过是抓住了气功兴起这个机会,凭借它,自己挣了钱出了名。自己曾信誓旦旦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结果极力扩张导致逃奔他乡。本来自己只是一个搞气功的,像吕祖一样云游四海才是自己的归宿! 回到修院,心情极度灰暗的张hong堡,发现有许多未接电话。他并不想把自己摔昏住院的事情告诉大家,就没有回电。 又过了几天,手机铃声响了,他一看,是张晓! “喂!” “师父,你没事吧?前几天您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听到张晓的声音,张hong堡的心头一热,告诉她说: “啊,是这么回事。前几天,我出去散步,走到公园里的那个陡坡……” 当张晓在电话里听完张hong堡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才明白了这几天为什么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关切地问: “师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没事。只是看来今年运气不好,摔昏就不是一个好兆头!” “只是偶然,往后你得多注意了。”张晓安慰着,心里却沉沉地,有一种模糊却很强烈的不祥之感! “本来最近身体并没有大问题,可能是自己天数将尽?” 听着张hong堡近似自语的话,张晓的这种不祥之感难以言表,但明显地跳了出来——它曾经也闪现过,只是她不愿意承认或者说有意回避那就是不详罢了。 她虽担心,却又尽量回避这种感觉,以否定或忽略自己得出的结论。 “师父,您可别这样说。”接着她马上转移了话题:“给您寄的衣服、相机还有书收到了吗?” “收到了,都收到了。” “相机好用吗?衣服穿着还合适吧?” “好用!衣服也挺合适的!尤其你买的衬衣穿着正好!” “袖子短吗?” “不短,长短正好!” “你的胳膊较长,我专门选的袖子加长的!对了,上次寄去的鞋穿着咋样?” “都挺好,就是鞋跟儿高了点儿。” “我是专门买的加高的!这样穿着显得人精神!” “你那意思是先天不够的,后天补呗?” “圣人无关个子高矮。” “你也学会戴高帽了。” …… 张hong堡的心情稍好了些。 二月二十八日,美国洛杉矶县高等法院对何南芳控告张hong堡的刑事案做出了最后判决。终裁的结果是:重罪撤掉,定为轻罪,所以张hong堡远离何南芳的禁止令依然有效。至此,这场打了近三年的刑事案,以张hong堡小胜落下帷幕。 三年的案子到此大事化小,张hong堡并没有多少欣慰。他深知这几年折腾下来,看似热闹,实际上就是花了几百万律师费唱自己的独角戏,民yun人员参与者不多,自己也并没有借案子争取到多少政治资源。虽然没有把民yun完全争取过来,但他通过扫谍也将民yun搞得一团糟,就他看,民yun不会再有大的突破,只会越来越萎缩。即使如此,他还是指导别人撰写发表了《洛基山下的斩首行动 — 张hong堡帕莎蒂娜突围记》,以此庆贺他被控案的初步胜利,重点还是炮轰民yun有关人物。 张hong堡也知道虽然这个案子的刑事诉讼已基本解决,但民事诉讼往往是旷日持久的,不过不太影响他的声望。随着这个案子的初步解决,就在大家知道阎庆新早已在去年撤案之后,有几个弟子向张hong堡提出,应该将阎庆新清除出zhong功之门。虽然张hong堡一再指责阎欺师灭祖,但每当这个时候,张hong堡总是说,考虑她过去的贡献,我们还是要慈悲为怀。 几年来在美国的经历让他对美国喜欢不起来,他并不看好美国,他想,衰落也许就是美国的气数,傲慢和浪费成就了这个全球第一大国的灰暗未来! 自二零零五年以来,眼看着在美国没有发展,在张晓的劝说下,张hong堡也曾想 过离开美国去日本,去不去得成再说,正可以借此考验张晓,看她到底有多忠诚。 就在三月份,张hong堡指示张晓,要她去日本发展,尽快建立基地,并没有提启动资金的事。张晓接受了任务,随后在山梨县购买了一座旧宅。 在张hong堡眼里,他的弟子中,还没有能承担继承人责任的人选,这也是他多年来很无奈的心事。儿子少不更事,有勇无谋;陈文彬好大喜功,忘恩负义;阎庆新本来有些默契,但岁数较大,又是女性,只能摄政一时。周勇军有些头脑,但下颚较宽,背主之相。丹麦那些人,孙炳才年纪大了,樊吕梁智慧不足,史毅芳只堪小用,王茹平太刚,心胸不够。他们只能养老去吧。 想起这些身后之事,他深为忧虑: 自己常说有什么样的人才能干成什么样的事!现在自己后继无人,难道zhong功会一世而亡吗? 车祸身亡 这一天,张hong堡接到王林的一个电话,说要来拜访,这让他很是吃惊! “修炼法术的王林来我这里干什么?难道我曾经修炼法术的秘密被他知道了?”他心里嘀咕着,虽说心里有些没底,但是又没法拒绝!他知道王林非一般气功师,他的法术很厉害。据说他能做到空盆来蛇、空杯来酒、纸灰复原、凌空题辞等,最拿手的是变蛇的绝活,他专为高官、名流治病。 他自判和王林不是一个类型的,自己的法术水平不如王林。 王林来访之前,张hong堡将修院中的勤杂人员全部都支出去了,仅仅他自己在修院。 一阵寒暄过后,二人相互打量,心中暗暗较劲。 “听说前些日子,密宗活佛登增嘉措来拜访过大师?”王林笑着问。 “看来你的消息很灵通啊,他是来过。” “听说,二位还相谈甚欢呐。” “他们在修炼上有些见地,密法传承是不能否定的。” 王林也知道从理论上自己不是张hong堡的对手,遂避重就轻,他说: “什么传承不传承的,见地有什么用?关键是有真本事!他们也就是活个名头吧,没啥真本事!”王林眯着眼睛笑着说: “也就是能练个‘双修’。” 王林的轻蔑里,也裹挟着对张hong堡的不屑。张hong堡也明显地感觉到王林话中的敲打,他知道,王林嘴里的“双修”,只不过是男女做爱的代名词罢了。但他不想就这么示弱,笑笑说: “条条大道通罗马啊,就是‘双修’练精了也相当不错了。” “看起来张大师这个挺在行啊。”王林一脸不屑地笑,让张hong堡怎么端详都觉得他来者不善。 “惭愧,惭愧!比起你王大师来差远啦!业界谁不知道,你可是高手啊!你的‘双修’功夫应该比谁都到家呀。” “可不敢当!” “有啥不敢说的?你们久居天庭,都不知海外早就流传开了,而且还传得沸沸扬扬,你别再掩耳盗铃了!”张hong堡取笑着。 “我这倒没啥,凭本事吃饭嘛!可你都成了会道门了,能不被取缔吗?” 张hong堡很反感王林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他不愿听王林说下去,就截住他说: “是不是会道门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这样做是要下地狱的。” “别把调子起得这么高嘛,张大师!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好!您还相信有地狱呢?” “当然,你不信吗?” “也信也不信。这天堂地狱嘛,说有就有,说无也无。比如你这儿,装得富丽堂皇,俨然就是天堂啊,可是,这么好的地儿瞬间也可以变为地狱!” “你不用威胁我,王大师,啥样的威胁恐吓我没领教过?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光明磊落的!” “笑话,进入到这层圈子,哪有什么光明磊落!相对论是怎么讲的,没有黑暗哪来光明啊?” “王大师还知道相对论呐?我还以为王大师是个——”张hong堡稍微一顿,“猪精”二字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是个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王林翘起二郎腿,扳着手指头,说得语重心长。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啊!我说过,我们不是一类。”张hong堡扫了一眼对方光亮亮的秃顶说。 “我知道你张大师能说会写,但是怎么样?你这条路行不通啊!你这么精明难道还看不清吗?你能玩得过政府吗?” “你说的那是政治流氓!” “你跟我说说哪一个不是流氓?美国不是?民yun不是?达赖不是?还是他李hong志不是?说到李hong志了,我就再插一段。海外民yun的这一帮,谁不知他是你zhong功的第三期学员,他是磕过头,拜过师的zhong功弟子。李hong志是跟着你从‘一步功’学到‘四步功’,结果这小子出师以后,楞说他是跟长白山白胡子老头学的!把zhong功的‘四步功’改成他的‘五套功法’。把‘zhong功密法’变成他的‘转法轮’,欺世蒙人。你的书是九一年印刷的,他李hong志的《转法轮》出版比你晚了一年多!《转法轮》的那点东西,全是剽窃你张hong堡的,什么‘偷气’,‘采气’,这词都是你张hong堡先说的!总有一天我要问问李hong志;你师父到底是谁?!这不是流氓是什么?不流氓能生存吗?强大吗?再者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国家,法律,道德的,都是个名义罢了。说到底,你不就是不服吗?不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吗?凭啥他李hong志闹这么大,这么受美国宠?” “你对各家的老底摸得门儿清。确实是这么回事。 “你的功法和文化不也是拼凑的吗?退一步讲,你的理论再好,主义再真,可你实现不了又有什么用呢?” “那也无妨,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天地还是我的!可你呢,到那时可能还在地狱里呆着呢。”张hong堡说着来了怒气,正想再说下去,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张hong堡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王林没说话,摆了个请便的手势。 自打进了修院,张hong堡这是第二次接电话了,看来他很忙,但是为什么这么大的修院里,就他一个人呢?没有人和他同住在这里吗?他就不怕被暗算吗?王林打量着这个装饰豪华的客厅,张hong堡接完电话进来坐下,王林忽然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张大师应该是属蛇的!今年五十二岁。” “对,没错!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张hong堡机械地回答着。尽管这都是公开的个人资料,但是王林的话还是令张hong堡心里一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好自为之!”王林笑了,稍微得意的那种笑。 这时,张hong堡的手机又响了。 “张大师很忙啊,不打扰了。下次再来拜访。告辞告辞。” “不好意思,慢待了。欢迎下次光临寒舍。” …… 张hong堡送走王林刚一进院子,忽见刚才还在院里很平静的孔雀和狗,现在都是一副很惊惧的模样,那狗夹着尾巴,低着头,发出“呜呜”的哀叫,孔雀也发出了怪叫。没有一丝风,但是垂柳却东摇西摆,那些花树摇晃得哗哗直响,花瓣落了一地…… 他赶紧给张晓、华夏子和吴丽莎回电话报平安,刚刚她们不断打进来的电话就是他安排她们打的。一是出于安全考虑,二是显得自己很忙。 王林走了,张hong堡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就王林这个过去自己根本看不上的三流角色,现在都敢来和自己叫阵,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无论气功还是政治水都太深,看来自己真该退了。哎,心强强不过命! 这样想着,他心情反而放松下来了。当务之急,就是要继续借何南芳告自己的案子大造舆论,名气越大,后面的民事案对自己越有利。对,首先要准备材料。为此,他专门叫周勇军来了一趟,商谈有关事宜。 对于周勇军,多年来,张hong堡是又用又防。当零三年上半年张hong堡陷入官司之时,他曾花一万五千美元雇佣正处于穷困潦倒之中的周勇军,这让周勇军感激涕零,曾在给张hong堡的信中说,甘愿为他作一只恶犬四处狂喙,他也确实做到了。 而当周勇军在执行张hong堡交予的“加强张与彭、周的合作,共同抗阎”任务时大意失荆州,张hong堡对他罚款三千元,按周勇军的说法是“恶意跳票”,由此引发周勇军对张“反复试验”考察忠诚度的反感,认为“受此反复奚落,已超出了我的人格可承受的范围”。故于零三年十月二十六日,一封绝交信摔在网上,决心与张“皆为平等之海外华侨,无任何上下尊卑,从属雇佣关系”。这又使张hong堡大为恼火,你一个下属、一个被雇佣者还跟我讲什么平等? 后来张hong堡因重罪官司缠身,在急于用人之际,只有再用周勇军,忍气吞声兑现支票,期望周勇军在民yun中为自己拉声援队伍。但是张hong堡很明白,周就是冲着自己的钱去的。周勇军也有他的老主意——“是否需要帮你,我首先要权衡的是我的利弊得失”。 周勇军来到了修院,张hong堡首先和他分析了案情形势:目前自零三年以来曾经围绕张hong堡的四十余起缠讼案只剩下何南芳一个人的两个案子了:一个是讼张hong堡和zhong功的民事案,一个是讼张hong堡和zhong功的劳工赔偿案。 张hong堡与周勇军就何南芳对自己的民事诉讼的各个环节进行了深入探讨,周勇军声言不足为虑,但也答应全力以赴,尽快拿出应诉方案。 在研究诉讼后,张hong堡对周说:“我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跟我这些年,你得罪了不少人,你要向外界发出远离我的信号,让外界看到我们之间没有这种雇用关系,这对你的未来有利。你还仍然是进退自如的,不是进退无路。” “您怎么办?是否应该尽快拿下绿卡或者入籍?” “我不会入籍,我对美国没有好感。过一阵我可能要闭关四十九天,暂时和所有人不通话。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 “您多保重。” “珍重。” 见已近傍晚,二人握手言别。暮霭沉沉中,周勇军怅然若失地离开了天华修院,几年来经常进出的他觉得修院似乎有些陌生了。 五月份,张hong堡悄悄卖掉了俄罗斯和澳大利亚的房产,进账三百五十万美元。这笔钱他谁也没有告诉。他打算着实在不行就异地隐居,甚至偷渡他国,这是要花大钱的。 张晓打来了电话,兴冲冲地说: “师父,告诉你个好消息!世界宗教法王厅已经恭推你为‘终身荣誉宏宝大法王’啦,我都高兴坏了!师父,你呢,高兴吧?!” “嗯,”张hong堡心里没有高兴起来,随口说了一句: “不过还是来拉赞助的。” “……” 没等张晓说话,他就挂了电话!这几天不知咋的,心情特别不好。想一想,自己这近二十年来一直过着半神半人的生活。你说有神吧,实际上自己是凭借聪明才智拼出来的;你说无神吧,自己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能干这么大。你说信神吧,怎么自己走向绝路,神也不管;你说不信吧,无论功法还是文化,自己还是得到了些灵感。他矛盾,纠结,迷惘,夹杂着痛苦,失落,绝望。 咳,如果当初在北钢不学气功,毕业后回到金矿局,凭自己能力,几年之后怎么也能混上副局,现在最起码也得是个地级干部,那不也是要地位有地位,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平稳又风光!哪像现在这样流落异国他乡,举目无亲,孤苦伶仃! 管它有神无神,管它信还是不信,反正自己是够了。什么他妈神,神都是人捧出来的,不捧哪有神?还是当人最踏实!什么官司,什么名利,我只要像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的活一把! 七月下旬,张hong堡和吴丽莎开着白色林肯车,赶往亚利桑那州的大峡谷。由科罗拉多河耗费万年所切割出来的科罗拉多大峡谷位于亚利桑那州的西北角,地处凯巴布高原。一路上雄山奇岭,云天风光。壮丽的风景令张hong堡很是陶醉。多少年来,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放松地享受过!喜欢拍照的他,更是不时端起相机,将沿途美丽的风景定格。 七月三十一日,是中国农历的七月初七,传统的七夕节,他们沿着89号公路,行驶在亚利桑那州可可尼诺县境内。张hong堡抬腕看了看手表:七点十二分。见天色已晚,张hong堡没有再拍照。林肯车不知不觉到了89号和160号公路交叉的丁字路口。见到“STOP”线,车停了下来。张hong堡问吴丽莎: “怎么停了?” 接下来发生了惊人的一幕, 吴丽莎一踩油门开了出去,不想,一辆大货柜车沿着160号公路直冲而来,吴丽莎根本来不及反应,林肯车被重重地撞了出去…… 车祸迟迟才公开 虽然有保姆看护,阎庆新还是很喜欢和这个金发碧眼的小萝莉戏耍,一整岁多,正是好玩的时候。她和牙牙学语的孩子并不用她那蹩脚的英语对话,而是说汉语。看着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但胜似血缘的孩子,本该是祖辈却做了妈妈的她仍然充满了母性。想起在中国的儿子,看看眼前的女儿,她甚至有恍若隔世之感。人常说过一辈子很难,那么自己这一生是过了几辈子?在成都家里是一辈子,跟随张hong堡在中国打拼是一辈子,如今在和张hong堡的官司硝烟近散之后,和孩子在一起,好像又开始了一辈子! 自从张hong堡对外宣称闭关之后,阎庆新就一直担心。她很清楚,自己和张hong堡都是在动荡中长大和度过的人,注定了彼此要相互牵挂和保护!甚至是需要彼此借助!才可以共同创造一个这个世界原本拒绝给予他们的位置。但是,为了这个,他们的爱情也成了生活的契约。 八月九日早晨,八点刚过,正准备上班的刘俊国突然收到一个电话。 “你好,是刘俊国律师吗?” “对。” “我们是亚利桑那州高速公路巡警部侦探。张hong堡和司机吴丽莎已于七月三十一日车祸身亡!我们已多次派张hong堡住地的警察去他的住所,都无法找到人。我们是通过网络得知阎庆新和张hong堡的关系,通过律师工会找到了你的电话。请你尽快协助联络张hong堡的家属……”。 电话里的英语阎庆新听得很清楚,面对这突然的噩耗,她呆立了几分钟,只感到血液从脚涌向头部,好一阵子剧烈的头痛,她不得不倚扶着椅子站立。听着刘俊国对着电话那头详细询问着: “车祸是否肯定死亡者身份?……” “是否有人为制造车祸的迹象?……” “好,好的。” 放下电话,刘俊国转身对她说: “侦探说通过调查和询问当场的目击者,确定是意外车祸,且责任在死亡者,并以指纹和驾驶执照确认是张和吴二人。” 刘俊国说着,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阎庆新呆住了! “他死是唯一结束的方式吗?” 她喃喃自语着,梦呓一般。感觉仿佛有绑在身上的沉重绳索瞬间脱落一样!身心豁然轻松! “一切都结束了!” 她低语着。知道这种解脱感,一半儿是张hong堡的!一半儿是自己的——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以爱和信仰名义的男人来压迫、压制自己了……突然,她又为自己的轻松感到愧疚和罪恶: “他死了,你为什么会感到解脱呢?阎庆新,你还是个人吗?!” 愧疚,自责,轻松,惊异,悲伤,难过,紧张……百感交集的阎庆新决定把一切放下赶快找人。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和张hong堡的家人联系了,也不知电话号码,便托国内弟子四处打听,四五天没有结果,只得赶快汇款安排专人从广东跑到黑龙江,前后费时一个礼拜,终于找到了下落,当她把电话打到中国黑龙江省鸡西市杜和家的时候,没想到杜和对她极其冷淡和戒备: “师奶,我是阎庆新啊,您还记得吗?” “咋啦?你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你不是和我儿子都掰了吗?和我有啥好说的?” “师奶,您先别说这些了。我是打电话告诉您,师父他出事了!!!” “宏堡出事儿了?出啥事儿了啊?” “师父他出了车祸!去世了!” “啥?”杜和一惊,几乎从炕上跳起来: “阎庆新,你能不能不瞎掰?我儿子是谁?我儿子是zhong功宗师,是三千八百万zhong功弟子的师父,他在美国有那么大的事业,那么多的资产,出门得有多少人保护,怎么能出车祸?不可能,我不信。你俩掰了归掰了,你别再咒我儿子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年过七十的杜和虽然一生没有干过大事业,但无论在单位,还是在家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甘心示弱的人,听说大儿子出了车祸,起初她坚决不相信,可是心里也是打鼓:就说阎庆新和儿子闹掰了,总不至于开这样的玩笑吧? 杜和的态度是阎庆新意料中的。想想曾经与杜和母女相待,想想杜和曾经对自己的热情,现在却连句话都懒得说了。阎庆新似乎对于这些已经麻木了,或者说,根本顾不得伤心,或不足以使她伤心。她只好将杜和的电话号码等资讯立即通报了负责处理事故的侦探,由他们直接和家属联系。觉得还不放心,她又通过中间人转告杜和,叮嘱一定留下中转电话,以备急用。 上个月的中旬,正跟孩子玩耍的她接到了张hong堡的电话: “喂,老阎。” “啊,是我。” “你和孩子咋样?都挺好的吧?” “都好,你放心。你怎么样?” “奔波了大半辈子,也该过一种平静的生活了!”张hong堡的这句话在老阎的心里泛起一丝的难受和伤心,半晌,她说道: “你也是一样的!” “我可没你有福气!我还得奔呐!好了,你自己多保重!我要出去转转了,可能要到大峡谷看看,散散心。” 阎庆新现在才明白,这是在和她告别!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在洛杉矶日本餐馆的会面竟成了永诀!多年来,他劳心劳力的,也真是够了,也该解脱了! 眼看着接近八月八日——zhong功的静修节,张hong堡还没有来电话,往常可不是这样的。张晓很着急,就直接给他打电话,开始是打通了没有人接,后来干脆打不通了。 “是闭关了?怎么没有告诉过我?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张晓百爪挠心一样地猜想着,但是又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是等! 时间如同乌龟爬一样慢,真正是度日如年啊。她发疯似得连续拨打那个打不通的电话,但是,除了更重的担心和失望,有什么用呢?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这样的确定煎熬得她寝食难安。一直到八月十七日,才联系到张hong堡的律师沙皮诺,正式得知车祸的消息! “果然是出了意外!这下可好,谁也别争了!” 张晓此时觉得自己有些大智大勇起来!她甚至来不及太长时间的悲伤,就接连升起解脱的轻松感!她从此再也不必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屈身生活在一种由敬仰而起的扭曲的崇敬和爱恋之下,让她左右不得伸展,远了不甘心,近了怕挨打,还要生些其他女人的闲气!这下,大家谁也别争了! 车祸是怎么回事?他的那些身后事怎么办?那些遗产得多少人想弄到手?虽然她不完全相信,但张晓还是意识到要马上行动!因为手快的人太多了! 她擦干了眼泪,倔强地安慰自己说: “师父才不会死!不会死!他会复活的!我要做的是有备无患!” 八月十八日,张晓和杜和家联系,但是杜和已于三天前就得知了张hong堡遇难的消息,她对阎庆新早知消息不告诉她而感到恼怒!我是他的秘书,我也是代表国际zhong功总会的,为什么不先通知我?妈的!这是明摆着打心眼儿里没看得起我!原来最大的对手在这里!以前我还是小瞧了! 张晓生来要强!二零零一年后才参与zhong功事务的她,就怕那些资历老的zhong功人员看不起自己。 “老板走了,我该怎么办?”张晓心里反复掂量着: “我一直是和他并肩作战的!zhong功的管理权非我莫属,我就是代表国际zhong功总会的。过去老板是不允许家人参与zhong功的,现在就派人去鸡西要杜和的授权,我是代表全门来行使权力的!另外,我必须提醒杜和,是阎庆新把师父害死的,不要听她的话,拿她当好人!” 一马当先的张晓根本没有考虑请杜和及家人来处理张hong堡的后事,她以为,无论于公于私,她都是张hong堡的直接代言人! 当杜和又一次接到报丧电话,才确信大儿子真的死了!虽然这个张晓她并不认识,但是也不会无缘无故开这种玩笑!她心也慌起来,这可咋办?毕竟是母亲,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伤心地哭起来。她哭大儿子,更哭自己!这都是啥命啊?自己辛辛苦苦生养了五个孩子,这最有出息的大儿子说走就走了! 突然,她猛地停住哭声:“我儿子还有家产呢!我儿子的家产一定少不了!我也有份啊!先不告诉刘艳,等等再说。” 自从儿子离婚后,本来就不待见刘艳的杜和更对刘艳母子冷眼相看。儿子是干大事业的人,身边也有了其他女人,再说自己也不缺孙子。 无论如何,家里死了人也不能就这么悄没声息的吧?杜和忍着悲痛,让家里人搭起了灵堂。但是,仅仅三四天,就给撤掉了。因为面对大量涌上来的zhong功弟子,她觉得手足无措! 杜和对张晓所代表的总会不让她去美国甚为不满,她大骂张晓: “你不懂人事啊,张hong堡死了,我是他妈!最有权力安排他的后事。不让我去美国,你们想霸占他的财产,做梦!说啥张hong堡的死跟阎庆新有关,有证据吗?没等外面怎么样,家里就先打起来了,不嫌丢人啊?” 几天后,张晓再次联系杜和,在二人谈到张hong堡遗产时,张晓说: “现在总会没有钱,他死后一点钱也没有留下。” 杜和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我儿子在国际上许多国家都有公司,会没有钱?又是总统,又是董事长的,怎么死后连个棺材板都没有?说什么没钱,糊弄鬼呢?!” 杜和一顿抢白搞得张晓灰头土脸,张口结舌。 “我就是不能让你们得逞。还想糊弄我?寻思我老糊涂了吗?”杜和心里狠狠地骂着,自此不再愿意理会张晓,转而又找阎庆新。 “庆新啊,自称总会秘书的张晓已通知我你们师父过世的消息,她告诉我,你们师父是被暗杀的!总会没钱安排我们到美国处理后事,连办他丧事的费用还需要弟子们凑钱;她还告诫我们不要到美国来,会很危险,会被你干掉;她还派人要求家属签字授权他们处理你们师父的后事,我没答应,因为我总觉得我那大儿子他还活着……” 听着杜和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哭诉,阎庆新的心也碎了。她整理下情绪,放下前两天杜和对自己的冷淡,劝慰道: “您别着急,师父遇难这个事确实是真的!美国警察还没和家里联系吗?” “没有啊。我怕是有人造谣!要是真的,咋报纸上都没有消息?你能不能帮我多打听打听情况,我们这里啥也不知道啊。这个事儿,你就多操心吧。人都走了,你也别计较啥了……” “好,好,……” 在阎庆新看来,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无力的…… 看杜和对自己不信任,又恐阎庆新插手太多,思前想后,张晓决定自己主导。她想先确定车祸的情况,于是试着去位于中环花园道二十六号的美国驻港澳总领事馆办理签证,结果和前几次一样还是拒签。 “看来只有找其他人去车祸现场了。”张晓悻悻地想。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周勇军、刘因全已经决定去确认一下,并且通知了她。由于张晓去不了美国,只好等他们的消息。当刘因全打过来电话,张晓几乎是扑着一样的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 “情况怎么样?”张晓迫不及待地问。 “二十九号那天,我们在得到亚利桑那州当地警方确认之后,连夜开车去了车祸现场还有殡仪馆。” “啊,然后呢?” “三十一号上午九点左右,两位当地警探赶到殡仪馆,仔细查验我和周勇军的身份证明,才带领我们去车祸现场勘查。我们和警察交流了六个多小时。警方首先说明,在车祸现场,未进行指纹取证之前,就在林肯车内发现四个不同名字的身份证,张hong堡的英文名字分别是:Hongbao Zhang和Donald Wang,而吴嘉恩的英文名字分别是Lisha Wu和Jeanne Wu。”张晓仔细听着,并没有打断刘因全,但他自己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警方说他们并未想到车祸死亡者是如此显赫的人士,更没有想到死者拥有数亿美元的资产,警方不止一次地说,就是为了争夺这些资产,他都足可以死几次。” “当看到陈放在太平间里的已经有点儿变质的遗体时,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他确实死了!”刘因全说不下去了。稳定了一下情绪,他长叹一声: “哎,吴丽沙还这么年轻……让人惋惜啊!张晓,公开大师的死讯吧!别拖了!以前是不确定,现在该公开了!” “但是遗体、遗产授权都没有拿到,公开了就更难以收拾局面了。”张晓很不情愿地说。 “不公开死讯,于情于理已经很被动,再拖,亚利桑那州依据法律就能自行处理遗体和遗产了;公开死讯,有了舆论支持,就能有效拖延,其间可以尽快解决授权问题。”刘因全劝她说。 “那,那就公开消息吧。” 张晓说完这句话,眼泪也“哗——”地涌出来……从听到张hong堡车祸的消息后,她已经失去了常人的理智——她一直希望、盼望着他能复活!万一张hong堡复活了,那就不用发车祸消息了,如今,车祸发生一个月了,看来复活无望,只能公开了。公布了死讯,就等于说张hong堡已经死了!真的已经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当晚,张晓以国际zhong功总会等机构的名义发布了公告,宣布张hong堡车祸辞世! 但是,她仍然心有不甘。 “老板一定是死于谋杀!一定是阎庆新、刘俊国指使人干的。”张晓对刘因全说。 “我和周勇军也怀疑!但是,你有证据吗?” “要什么证据,只有她最盼着老板死。她肯定想老板死了,zhong功的财产就都归她了。我们绝不能给她任何机会,一定不能让她得逞!” 出于对阎庆新参与张hong堡谋杀的怀疑,出于对阎庆新可能夺权的惧怕,张晓随即发表了《国际zhong功总会告zhong功全门弟子书》,着力谴责了她,隐隐的将张hong堡车祸和未及时通报全门的责任都推到了阎庆新身上。 周勇军抛出遗嘱 看到张晓在《告zhong功全门弟子书》中对自己公开的贬损,阎庆新很是生气。她知道,张hong堡的后事将会是一团乱麻,自己是躲不掉的!她马上做出了回应,在九月一日发表了《对张hong堡师父的哀思和相关情况说明》。其中,阎庆新明确指出zhong功总会应采取集体领导,引进民主管理机制,言外之意不能让一个秘书上蹿下跳。她鼓励或者说要求在丹麦的原麒麟集团高层成员负起责来,她由此表达了对张晓极大的不信任。 如果从阎庆新和张hong堡前几年的争斗来看,张hong堡的去世对她是一个好机会,作为曾经的zhong功二把手,堪称女强人的她完全有能力趁机抢夺zhong功的领导权,进而占有张hong堡的遗产,这就达到了前几年打官司都没有实现的目标。但是她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呢? 如果从二零零一年之前,阎庆新和张hong堡并肩战斗十几年的深厚情谊和默契程度来看,值此危难之时,阎庆新不是抢夺也应该去继承,而她却做壁上观,这又是为什么? 是年老体弱,孩子尚小,有心无力?还是压根就不想这么干!还是另有打算? 谁也没想到,过去不愿意露面,后来主持张hong堡的外围组织,但并不参与zhong功内部事务的的刘因全这时候跳了出来。他于九月三日,对阎庆新做出了充满鄙夷和不屑的回应,指责她想主导后张hong堡时代的大局,控制没有张hong堡的zhong功组织,进而全部控制zhong功的财产…… 刘因全所以发此言论,一方面是受张晓之托,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张hong堡死后出现的zhong功的权力真空有机可乘。张晓来不了美国,阎庆新和张hong堡掰了。只要周勇军和他,还有张hong堡的另一个外围组织——世界华人联合体主席华夏子,以及中国反政治迫害同盟秘书长张仲春,抓住时机,就能一举掌控zhong功这个拥有巨额财产和几千万信众的修炼团体,这将使他们的人生马上进入辉煌。如此微妙关头,刘因全当然容不得阎庆新回头或者染指。 张hong堡遇车祸身亡的消息公开之后,海外许多华文媒体和论坛的各种舆论纷至沓来,莫衷一是。有同情,有嘲笑,有悲伤,有怀疑。 中国大陆的zhong功弟子也纷纷得知了张hong堡的死讯。杜和家里的电话不间断地响起来,他们纷纷打电话向她求证。或者干脆直接赶到家里,面对蜂拥而来的陌生弟子们,家里乱作一团了…… “这事儿肯定是假的,师父他不会出事儿!” “谣言能传到这份儿上?” “可是到现在美国警察也没和家里联系,也没有正式通知家属。” “到现在和总会要死亡证明书,也没有给,这事儿真假还两说呢。” “有人说,师父是被暗害的。” “嘘,别瞎说。” …… 强打精神支撑着的杜和,被几个陪在身边的zhong功弟子的七嘴八舌搅得更加悲伤疑惑和疲惫…… “一定是搞错了,是错了。” 杜和虽这么说着,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又流下来。 没过几天,她就因伤心过度,精神恍惚,身体透支,而多次输液,不得不谢绝见客。 杜和在家中等得心焦,眼见得自己不能去美国,儿子迟迟不能下葬,刚强的她时而哭泣,时而对着家人咆哮。沉浸在极其痛苦之中的杜和,把身边的所有子女召集到跟前,共同商讨怎样处理张hong堡的后事。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有的说家里应该去人,有的说就是要去,各种花销怎么办? 不久,张晓又打电话过来,还是因为授权的事,她说: “师父遗体现在美国冻着,已经检查过了,五脏都没坏,就是脑袋受点伤。如果现在取回遗体,全门弟子发功就能将师父救活。所以,还是请你授权给总会。” “张晓,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我有那么好骗?人死哪能复生呢?你这纯粹是想骗我!” “你怎么这样看师父?他有可能复活的!别耽误时间了!”张晓近似于哀求杜和了。 “没有诊断书和事故报告,我不能签字授权,别怪我先小人,因为你在美国,我在中国,我必须找一个合适的人去处理这个事。” 杜和说完,就重重地撂了电话,瞅着话机骂了一句: “我儿子都没了,还在那儿说啥鬼话?还复活?” 在焦急的等待中,周勇军接连打来电话,声言他就是张hong堡的继承人。 “我一直把您的儿子称为“我的主人、导师和慈父般朋友”,我们经常每天几小时的交谈。” “我俩的关系不一般,非常紧密。” “你们给我授权,我会给你们二百万,不行,三百万怎么样?” 杜和听得发晕,咋授个权就能给这么多的钱?怪不得张晓一个劲儿地要授权!她现在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依靠谁了?她真不知怎么办了?杜和想来想去,还是和阎庆新讲了,问她说: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周勇军,到底是啥用意?” 阎庆新倒是干脆利索,告诉她: “不要上他的当!” 周勇军看杜和不同意,又通过张hong堡留下的电话本找到张蛟,说: “只有你出面或授权,事成之后,给你五千万!怎么样?” 张蛟只有二十三岁,刚刚从黑龙江大学东方学院毕业,他从周勇军这里才知道了父亲的死讯,他明白奶奶肯定早就知道了,但就是不告诉他们娘俩,做得够绝的!悲痛之余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应付说: “我得回家考虑一下再说。” 刘艳一听,顿时大放悲声,刚强的她起身就要找杜和去算账,张蛟给拦住了。娘俩哭着说着,面对这天大的灾难,他们一时没了主意。然后,张蛟和他做律师的姨夫说了此事,这位漂在北京的律师当即告诉他: “不要给那人授权,咱们可以聘请美国的律师要求遗体和遗产的处置权。” 对张hong堡车祸身亡的议论在网上像是炸了窝一样,各种说法,猜测纷至沓来!大部分zhong功弟子不相信张hong堡就这样走了,有说隐遁的,还有说尸解的,其他人士有说是意外的,还有说是谋杀的;有说是中共干的,还有说是美国FBI做的;有说是民运干的,还有说是法轮功咒的,等等。 出于对车祸意外性的严重怀疑,张晓和刘因全、张仲春站在了一个阵营中,他们商量成立了《张hong堡先生治丧委员会筹备小组》和《张hong堡遇难背景调查委员会》,并于九月三日发布了公告。 “张晓真是头不动脑筋的猪!” 阎庆新骂着: “小组应由在国外的zhong功原工作班子中的成员组成,怎么能让刘因全、华夏子这些人参加?门外人趁着乱乎混进门内来兴风作浪,他们当中谁知道哪一个是不清不楚的妖孽呢?” 她立即发表了《关于尊师治丧委员会的建议》,其中话说得很明了,zhong功门外的人,我们不放心你们,也不让你们掺和!张晓看到阎庆新的建议,虽有不快,但也不得不承认阎说的有理。她一方面好言督促刘因全继续调查车祸真相,另一方面,开始和丹麦的原麒麟集团领导班子联系。开始,丹麦的这些zhong功元老对她很是冷淡,张晓很生气。 九月十一日,阎庆新给张晓写了一封信: “ 我知道你现在是国际zhong功总会的法人代表,师父不在了,由你承担一切民事责任。 我不得已在zhong功网站上登联络电话,只是在情况紧急时受人之托希望和你们取得联系,并无它意,你不用紧张。你该做什么仍然做什么,我不会影响你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有属于自己的平静而充实的生活。” 张晓一直在为阎庆新在zhong功网站上登联络电话的事而耿耿于怀,现在见到了阎庆新的信,心想: “装吧你就!高雅是装出来的吗?你阎庆新能舍得老板的那些财产吗?既然你能装,那我也装着玩玩儿吧!” 她回了一封暗含警告的信: “我为你找到属于自己平静而充实的生活感到高兴,本来这世间就是人各有志,不是属于自己的而非要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话,那么反弹回来的果报也是相应的。” 十二日,阎庆新又写了第二封信发给张晓,并请张晓转给欧洲丹麦的孙炳才等zhong功的元老: “1、从师奶处得知,周勇军提出zhong功没有人了,他要当掌门人,甚至喊你们要多少?二百万?三百万?以换一张委托书,被师奶严正顶回去了。 2、告诉你们:我不会和谁争什么总会的位子,我现在有自己满意的生活,而且年龄也该退休了。请你们放心。 我已皈依基督教。愿主保佑我们!” 张晓看完信,心里直犯嘀咕,她阎庆新无意于zhong功的领导权,是真的吗?自己会顺利执掌总会大权吗? 随着张hong堡车祸事件的不断发酵,各方势力纷纷登场,法轮功背景的大纪元也赤膊上阵,一改过去对zhong功敌视的态度,以及基本不发zhong功消息的惯例,发表了署名黄山松的报道《张hong堡车祸遇难事件应彻底调查》和《扑簌迷离的zhong功创始人张hong堡车祸死亡案》。九月二十日,动向杂志发表《 zhong功创始人张hong堡死于离奇车祸》对张hong堡车祸提出质疑。在对这篇文章的评论中,网上出现一个帖子,惊爆车祸中死亡的吴丽莎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这似乎间接证明了张hong堡和她的亲密关系,不过这个帖子很快就沉了,连影子都没了。后来化名孙平的周勇军再次在网上披露了此事。 自从十二日给张晓回了信,阎庆新表面上不再参与了,但还是与杜和保持着联系。杜和在张晓和阎庆新的夹击下,再加上那个周勇军还不断来电话让她授权,她觉得无法判断真假。家人坐在一起商量,既然分不清好人坏人,干脆谁也不能授权,看看再说。 九月二十日,周勇军突然在网上公布了一份张hong堡于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写的遗嘱——《关于应付突发事件的决定》。该遗嘱称:“如果我遇到突发情况,不能主理我目前负责的事务,我的一切内外事务暂时由周勇军代理。如果我遭遇不测而离开人世间,我的身后事也由周勇军来办理”。显然,如果认可这份遗嘱,周勇军就一下子成了张hong堡之后的“zhong功”代理掌门人。 张晓看到周勇军在网上晒出的这份遗嘱后,差点儿没被气晕过去!恨不得一把撕了他!这周勇军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难怪张hong堡曾经在电话里跟自己说他身边已经没人了,周勇军这个时候公布所谓遗嘱,就是为了抢钱! 她气得根本就坐不住了,来来回回在电脑前转圈,嘴里恨恨地骂着:周勇军啊周勇军,你他妈地也忒不是个东西了,本来老娘还想拉拢你,可是你不该这么干啊,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还想当zhong功的新掌门?也不看看你自己那副德行!既然你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 原来,从一开始,张晓就想争取周勇军和自己站在一个阵营,毕竟他在美国。眼见从杜和那里拿到授权已经渺茫,而自己又三次被拒签无法去美国处理这些后事,情急之下,就对周勇军透露出她想要弄个张hong堡给她的假遗嘱,用于申办赴美签证和得到杜和授权!没想到周勇军反应强烈: “你疯了!” “我没疯!关键是现在我也没有办法。”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这样干!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该想的都想了,没法子了。” 张晓没有听他的!给杜和打了电话: “师奶,我手里有一份师父生前写的遗嘱,内容是如有意外,全权委托我来处理后事。” 杜和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开始还跟我要授权,现在自己又有遗嘱了?于是,就周旋说: “你把复印件邮寄过来我看看。” 当杜和借周勇军来电话之机向他求证此事时,周勇军立马说: “不可能!遗嘱一定是张晓伪造的,她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有遗嘱,一直向您要授权?” “是啊,我也这么考虑。” 周勇军还不怀好意地告诉杜和: “张晓已经托美国的一名律师把遗嘱交给了当地的法院,而且法院已经受理了她的材料,正在认证。这种伪造圣旨的做法不能不管,如有需要,我可以出面阻止,但是您必须出具一个书面的东西托我去办才行。” 其实,张晓就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她只是想以此试探杜和,哪有什么真实行动?不过,到了周勇军的嘴里,已经成真了。 杜和非常清楚周勇军的意图,他不过是另一个想利用自己的授权来争夺大儿子遗产的人罢了。但自己毕竟在国内,无法阻止张晓,她想利用周勇军去制约张晓,无奈之下,就口头答应了周勇军。 第二天,周勇军就给杜和回了电话: “我去检察院、法院、殡仪馆、保险公司等部门了解情况跑了一天,我已经向检察官举报了张晓伪造遗嘱的事,另外,我还给张晓发了一封邮件,劝她不要这么做,一定要请家属出来处理后事。” 杜和听了才放下心来。不由得说道: “勇军啊,这次多亏了你,宏堡的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你的。” “老人家,您就别客气了,谁让我是张大师生前的好朋友呢。这事我不能眼看着不管。往后,您可防备着些张晓。” 撂下电话,杜和叹了一口气,独自骂道: “唉。张hong堡这是在国外认识些啥玩意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一个正经儿帮忙的,都是来抢钱的!那钱是你们的吗,就抢?那是我儿子挣下的!要给也得给我们老张家!你们算啥啊,一个个的,我让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去!都他妈的滚犊子!” 张晓哪知道周勇军也是老早就有打算的! 九月初,从亚利桑那州确认张hong堡遗体回来后,他就带着两名大汉造访了天华修院。他对住在这里的管家王金玲夫妇出示了一张字据,说要整理张hong堡物件,并授权他常驻豪宅中。其时外界对张hong堡車祸死因传闻满天,加上周勇军对王金玲夫妇连哄带吓唬,补偿了他们两个月的薪水,不知真假的这俩人生怕沾惹上什么是非,只好仓促搬出。拿到了房子钥匙的周勇军,将zhong功、天华修院所有的资料及电脑全部转移!他可不想永远给别人当配角,永远屈居在别人之下!他张hong堡活着的时候,自己已经够委屈的了,现在,谁能压服住我? 周勇军使用这份遗嘱不但向加利福尼亚高等法院遗产处置法庭递交了申诉状,要求继承张hong堡的全部遗产。同时他贼喊捉贼,又向FBI、地检署和当地警察局报案,声称张仲春、刘因全、阎庆新非法闯入天华修院偷钱偷物搞破坏,要求美国司法部门将他们绳之以法、抓捕归案。周勇军的举动惹恼了刘因全等人,他们也以诬告罪将周勇军告上了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