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闺秀穿到民国后》 第1章 前言 一九三二年,扬城的冬日,银装素裹。 邵家园林式的宅子,被这冷冬,装扮的煞是好看。 院子中,一位妙龄女子更是精致妍丽,半点不逊色于这座古典的园子。 只见她,手中挚着药方,一边看,还一边嗅着刚刚研磨出来的药粉。 大概是药粉不对,她轻叹了声,“唉,又失败了,难道是药方有问题?” 她这轻蹙眉头的模样,惹人又怜又爱,可惜,此处只她一个。 少女也不是旁个,正是这座宅院的嫡出大小姐,邵韵诗,小名瞒姑。 大概是再看不出药方中的问题,邵大小姐无奈地又叹了声,“难道是我记忆出了问题?” 她呢喃出这句,人不由地又有些怔愣起来。 想起了自己的前世,那是充满了离乱和心酸。 明末扬城时,她作为巡抚家的嫡长女,城破后,再睁眼已然是近代的邵家嫡出长女,邵韵诗。 这女孩子命不好,落水身亡后成就了明末而来的她。 好在,当时只有五岁的原身是没有什么记忆的。 且,因着小女孩有个和离的娘,性子有些孤拐,倒也没叫她露了馅。 这么一换,她一路磕磕绊绊下来,日子也过了十几年。 如今,已然是民二十一年了。 自打五岁落水,差点身亡后,她就时常被接到苏州的老姑奶奶跟前教养。 被老人家细心慈爱的对待后,她的性子渐渐倒是放开了些。 甚至,前世那些乱而压抑的画面,也淡忘了不少。 不过,自从知道这个时代,也是离乱频发的时期,她一下子收起了懵懂,专研起了一切能保命的手段。 研磨药方就是其中一项。 ‘吱嘎’一声响,打断了邵大小姐的思绪,炼药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邵大小姐微侧了头,见着来人,问道:“东西送去了,可见着了人?” 回话的是她的伴当小师妹,杨晓冬。 只见,晓冬微有些沮丧地道:“没见着正主,只守门的庚叔在,东西已经叫他收好了。” 邵大小姐放下手中的药方,顺手将茶盏推到晓冬跟前,道:“庚叔可知道,罗大哥几时能回来?” 罗大哥,罗丛柏是大明寺济圆和尚的俗家弟子。 因邵老爷子和济圆和尚交好,遂,罗丛柏和邵大小姐也算是自幼相识,颇有些青梅竹马的意思。 “庚叔没说罗大哥几时能回来。”晓冬想起今儿在街面上听来的消息,眼眸一转,“对了,师姐,你说罗大哥会不会也去沪上了?” “嗯?你这是什么话?”邵韵诗索性认真地看向,一脸我有证据的晓冬。 晓冬见师姐看过来,忙坐正了身体,压着声音道:“一早我出去,就听卖报的报童喊什么,沪上各界爱心人士纷纷解囊,以资抗挣,等等。” “你帮我买了今日早报了吗?”听的这话,邵韵诗忙看向晓冬的手上。 晓冬听了脸一红,讪笑道:“我急着听消息,将这事忘了。” “你……” 眼见着师姐要训,晓冬忙道:“唉,也不能说忘了,今早买报纸的人忒多,我就迟了一会,那报纸就卖完了。” 邵韵诗听的这话,很是无奈地瞪了晓冬一眼,早知道就叫喜妹出去买了。 前世,她就时常随着父亲爷爷哥哥们看朝廷的邸报,也常听长辈们给她分析朝政大势。 到了这世,比之以往更加便捷,不仅官府才有邸报,街面上随处就有报童卖报。 看报已经成了她每日必做的事,今儿没有,还真有些不习惯。 晓冬知道,自己今儿算是办砸了事,忙讨好地道:“要不然,我去印书馆看一看,说不定还有打板的底稿在。” 邵韵诗摇头,“不必了,这些日子的报纸,大多内容差不多,也没什么新闻。” 这?晓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可师姐不是一直收集报纸吗,若是断了一天,怕是不好?” 邵韵诗每日看报,都将有用的信息留下,以便分析如今的态势。 还别说,不论是邵家还是苏州老姑姑闫家,甚至青岛的外祖陆家,都因为她这个好习惯,避开过几次祸事。 邵韵诗瞧着晓冬结巴的样,摆手,“如今沪上态势已成,打已然是势在必行了。” “这?”晓冬心头鼓跳,“师姐,要不还是买张报纸来,再不济,我去捡人家看过的。” 邵韵诗摇头,“不用了,这仗如何打,普通的报纸是不会刊出的。如此,缺一天报纸,也没什么不行的。” 听着师姐的分析,晓冬也就放下了,转脸道:“罗大哥前些时候,急订了那么多的外伤药,肯定就是送往沪上的。” 这丫头今儿还真是追根究底了。 邵韵诗无奈地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你罗大哥的事,你还是少问为妙。” 晓冬心虚,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在家同你说嘛。” “这也不行。”邵韵诗白了晓冬一眼,“你在外头,若是遇上你罗大哥,也不可贸然相认。” 晓冬时常随师姐,看报纸,读一些先进的书籍,对来去神秘的罗大哥到底在做什么,多少有些底。 “师姐放心,我省的。”想了想,她忙又压着声音道:“我今儿上街,还听人说什么,又有人被抓了。” 邵韵诗沉着脸,叹道:“外辱当前,这些人还只想着自己,这还有救吗?” 想起前世父兄抗清时遇到的各种掣肘,邵韵诗只觉得一口气堵的难受。 晓冬瞧着师姐难受,心里也是憋屈。 她时常接触最底层的平民们,更知生活的甘苦。 遂,她当即道:“如今,大家活的就够苦了,若是,万一叫那倭打了进来,那日子可怎生是好。” 可不是这话,邵韵诗想起前世扬城破,清兵的作恶,不觉胆寒。 虽说,那时候父亲早一步被调往了别处,可惨状还是透过人们的悲伤,传了过来。 想到此,邵韵诗眉心紧皱,一时心烦意乱,扬城离沪上并不远。 晓冬一时又想起庚叔的事,忙道:“对了,庚叔说,庚婶的身体已经有了起色,想问师姐,可有时间去复诊?” 第2章 被欺 庚叔一家是在躲避战乱时,为济圆和尚所救。 如今,他儿子女儿都已长大,秘密参加了革命。 庚叔和庚婶则留在济圆和尚置办的宅子里,看门守户,以及,帮着罗丛柏处理些私事。 庚婶的身体是早年逃亡时落下的病根,亏的这些年生活安定,又有大明寺药堂的僧人出手,才叫她撑到了现在。 不过,随着年龄渐长,她的身体也越发不好起来,若是寻不到根治的法子,与寿数上有碍, 邵韵诗今儿烦恼的药方子,正是替庚婶琢磨的。 听的晓冬的话,邵韵诗叹道:“去肯定是要再去的,只是接下来的药方,我一时还拿不准。” 还有师姐办不到的事?师姐与医术药剂这一块的能耐,晓冬可是信服的。 听的这话,她急道:“那庚婶的病,可如何是好?” 邵韵诗见晓冬如此着急,不由的侧目,“你何时如此关心他人了?” 被师姐这么一说,晓冬有些羞臊地道:“庚婶子又不是旁人。” 晓冬父亲早逝,她随着母亲被族人欺压,养成了一副冷心冷肺的性情,这些年才好些。 故而,她见不得旁人待她的一分好。 邵韵诗没理会晓冬的嘟囔,复又捻起桌子上的药方,细查起来。 晓冬见师姐又看药方,不由的问道:“这是给庚婶子拟的药方?” 邵韵诗斜睨了她一眼,道:“你有空还是做做针线的好,师傅给你定的绣样,你可一样都没弄好呢。” 晓冬的母亲,周琴是邵韵诗的针线师傅,另还兼着保镖。 她对唯一的女儿,也是看管极严,女红上,半分懒都不给她偷。 晓冬一听这话,生怕师姐直接安排自己去绣花,瑟缩了下。 邵韵诗瞄见她这老鼠样,冷嗤了声。 晓冬觑了眼师姐,咕噜转着眼睛,故意转开话头,“眼看着年根底下了,师姐,今年的义诊还办吗?” “你不是说罗大哥还没回来吗?”邵韵诗顺着她的意,皱眉道。 今儿,晓冬去庚叔那送东西,顺带去问问罗丛柏义诊的事。 毕竟,这事一直都是罗丛柏帮着张罗的,即使他自己没时间,也会给安排的好好的。 说起这事,晓冬摇头道:“庚叔也提这话了,他叫咱们先别急?” 邵韵诗皱眉道:“我们急什么,左右咱们这义诊,不过是给就近相熟的人,看看寻常毛病罢了,迟一天两天碍什么事。” 晓冬想想,还真是,师姐是个不喜露面的,家中也不可能叫她抛头露脸。 给人看诊,都是罗大哥带来的相熟之人。 说白了,这义诊就是给师姐练手的。 不过?晓冬皱眉道:“咱们富余的时间可不多。若是,罗大哥再迟些回来,师姐怕是就出不去了。” 邵韵诗失笑地摇头,“咱们整日待家里,时间富余得很。” 晓冬想着正院那些人,很是急躁,“今年罗大哥,怎么迟了这么多天还没回来,难道因为闹兵乱,被挡在了外头?” 邵韵诗多少知道点罗丛柏的事的。 听了晓冬的话,她也不多说,只小声吩咐着,“这事先别提,咱们先将义诊要用的药,准备起来,到时,再看罗大哥的安排。” 也只能如此了,晓冬点了点头。 正好,大丫头喜妹回来了,晓冬放下前事,去寻她了。 她这一掀帘子出去,就是一嗓子,“咦?喜妹,你怎么拿了这么多的绣布绣线回来?” 邵韵诗听的外头的咋呼声,眉头皱了皱,索性放下药方,出了炼药室。 外头俩人见她出来,忙起身。 邵韵诗摆了摆手,瞄着木榻上的一堆布和线,挑了挑眉,“怎么领了这么多回来?那些婆子几时这么大方了?” “嗤”晓冬冷眼,“她们这叫大方,怕是合着伙的欺负咱们呢。” 喜妹也是发愁,搓着有些冻僵的手,苦恼道:“我挑绣线的时候,库房妈妈硬给的。” “硬塞的?”邵韵诗不明所以。 喜妹觑了眼小姐,“说是老太太吩咐的,要小姐多做些荷包络子,过年用。” “这样——”邵韵诗蹙眉。 “呵,过年用,能用多少?”晓冬很是气恼,“再说了,谁院里没有几个针线婆子,做什么全推给师姐做。” 喜妹也很生气,“可不是这话,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吗。” 晓冬瞪了她一眼,“你就是个没骨气的,要我,直接甩她们一脸。” 喜妹已然有些后悔,气道:“那位妈妈说,这是老太太吩咐的,我能怎么办。” 晓冬一噎,无话可说。 邵韵诗冷笑了声,“老太太才不会管这些,怕是,某些人见不得我闲着。” “什么?小姐的意思,这些荷包络子是白姨娘吩咐的。”喜妹有些不敢置信,“这婆子怎么敢……” “怎么就不敢了,这白氏仗着生了哥儿,还是邵家唯一的哥儿,胆子早就练了出来。”晓冬见惯了家族间的内斗,不屑地嗤道。 喜妹皱眉,“难道,她们就不怕小姐去问老太太?” 晓冬见她居然如此天真,不由的发笑,“下头人多精怪,眼看着小少爷一日日大了,这个家日后还不是白氏母子的。这时候不巴着,还等以后?” “话是这话,可?”喜妹也不知如何说了。 晓冬不待见地瞄了眼喜妹,“再说了,师姐能为了几个荷包帕子,去质问老太太?” “可是……” “可什么可?喜妹你就是个没脑子的。”晓冬直接不客气地啐了句。 “你——” “好了,都别争了。”邵韵诗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被小姐喊,俩人还是有分寸的,到底住了嘴。 如今寒冬,窗外树影婆娑,尤显得冷。 邵韵诗推了杯茶,给冷的发抖的喜妹。 喜妹接了小姐的茶,活了过来,泄气道:“婆子们早前刚送来缎子,一身衣服可不容易做的,小姐哪还有时间,另外做活计?” 晓冬无语地看向喜妹,笑骂道:“你个笨蛋,她们敢私下派活,咱们还真就顺了她们的意?” “啊?”喜妹张大了嘴。 第3章 对策 小姐妹间的嬉笑怒骂,倒是抵了这寒冬里的冷,更是隔离了人性的恶。 小小的隔间,忽而热闹了几分。 邵韵诗心情颇好地扫了眼喜妹,伸手挑了挑榻上的布料,插言道:“这里头能用的还不少,看来,白姨娘要用荷包络子做人情了。” 知道是白姨娘要用,喜妹直接道:“不做,咱们累死累活的替她忙活,美的她。” 喜妹想起,早起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白姨娘那副嘴脸,恨不能啐到她脸上。 难得喜妹硬气,晓冬直接拍掌,“就该如此。” 邵韵诗挑了挑眉,冷然道:“你们说,如果白姨娘说,江南的苏绣很得北边那些夫人小姐们的青眼,老太太会不会立马催着我做?” 晓冬喜妹听了心头皆凉。 要知道,老太太心里大老爷最重,白氏但凡拿替大老爷走礼来说事,小姐这荷包络子还真推不掉。 不过,喜妹还是挣扎着,“那就派人出去买,何苦非得小姐亲自做?” “你呀!”邵韵诗无奈地看了眼喜妹,也不多做解释,“行了,横竖我也不会动这些,这么多绣布绣线算咱们白得了,先收起来。” “啊,收起来,这,能行吗?”喜妹虽欢喜白氏不能得逞,可还是担心老太太怪罪。 晓冬倒是个机灵的,当即道:“对,收起来,大老爷再大,能却的过老太爷?” “老太爷能管这事?”喜妹不信道。 晓冬一撇嘴,“小姐不正给老太爷做过年衣裳嘛,其他事,且得靠后呢。” “可老太爷的衣服,不是只剩下收尾的暗绣了吗。”喜妹还是很担心。 “你个孬货,旁人又不知道,碍什么事。”晓冬已经懒得翻白眼了。 “啊?!” 晓冬瞪了眼一脸白痴样的喜妹,“再说了,库房那的妈妈也没说,这些荷包络子是大老爷要用的,能有什么事。” 晓冬说着话,便将师姐挑拣出来的绣线推一边,剩下的全部又塞回了包袱里。 师姐妹俩个配合的那叫一个合适。 喜妹见她们两个都不甚在意的样子,也放下心来。 她边帮忙,边拉了晓冬,瞄了眼走远些了的小姐,小声问道:“你出去送布匹的时候,可瞧见罗少爷了?” 邵韵诗外家是开纺织印染厂的,每年都会送不少的布料来。 她一人如何能用的完,便分送给亲朋好友们。 晓冬摇头道:“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喜妹年长很多,今儿听了些闲话,一时心急,这才问起外男。 可有些话,她是不好和年岁小的晓冬说的。 知道自己急了,喜妹便支吾着岔了话,“这不是快年底了吗,要是再不义诊,怕是没时间了。” 原来是这个,晓冬没兴趣问了。 这两人说话虽小声,可奈何邵韵诗耳力不凡,自然是听了去。 她不由的瞄了眼心虚的喜妹,拦道:“行了,你们有空闲聊,还不如去做做针线。” 这话不轻不重,炸的喜妹一跳。 这样的喜妹,连晓冬都觉出她的可疑来。 眼见着晓冬要发难,邵韵诗忙支使道:“老太太衣裳不用咱们做,可也不能啥也不送。晓冬,你赶紧去咱们的小库房,选个抹额的底料来。” “啊,为什么是我?”晓冬怕小姐又记起绣花的事,被点了名,也不敢违拗,嘟囔着走了。 喜妹一见晓冬走了,也想偷溜。 邵韵诗只一眼,就吓的她住了脚。 喜妹站在一旁,邵韵诗也不急着说话,只拿了丝线编着股。 被小姐如此冷待,喜妹有些站不住了,期期艾艾地道:“小,小姐,我错了。” “哦,你哪错了?”邵韵诗不动声色地道。 见小姐总算是理自己了,喜妹暗暗松了口气,偷瞄着小姐,道:“我,我不该提罗少爷,可,可小姐……” “行了,知道错就行。”邵韵诗实在不想听到,喜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忙拦了。 见小姐有些不耐烦,喜妹咽下了要劝的话,苦着脸,老实道:“小姐,我帮你弄丝线。” 见她不再提旧事,邵韵诗松了口气。 其实,她心里也有倾述的欲望,只是碍着身份,不能吐露半分,更不愿自己的丫头跟着着急发慌罢了。 主仆俩个都有心事,两人只下意识地挑拣着线头,并不交流,一时屋里沉闷压抑。 亏的,晓冬去的急回的快,不然,就这样的气氛,还真叫人难耐。 她回来了,自然絮絮叨叨地抱怨上了冷暖。 瞧着她搓手顿脚的傻样,邵韵诗和喜妹都蓦然地出了口气。 喜妹忙着给晓冬拿手捂,邵韵诗也拎着茶壶倒了杯热茶给她。 两人如此热情,弄的晓冬惊诧不已。 好在,刚才她算是心虚逃走的,也不敢问为什么,还偷偷松了口气。 三人都默契地略过了些微的不正常,合着晓冬拿来的布料说了起来。 屋内,复又热闹了几分。 冬日,邵韵诗住的槐园,已然是落叶阵阵了,冷且萧条。 后院因为少人打理,到了半下午,地上早铺了一层的树叶。 喜妹和晓冬就俩个跟着小姐,所以,她们俩是打理不过来的。 索性,邵韵诗就让她们扫出了走人的道,其他的放着不管了。 屋里仨人忙忙乎乎地做针线,时间忽地就到了快用膳的时候了。 槐园管着小厨房的百二娘,拎着小姐的吃食,一脸兴奋地往后院,小姐的绣楼走去。 百二娘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孩子。 小丫头金铃是百二娘早年捡的,帮着槐园里的人,打杂跑腿。 笼在暮色中的槐园,有着别样的荒凉。 冷风一过,沙沙作响的树叶更给这氛围添了几分凄晃。 小金铃耳朵冻的通红,大概是跑的有些快,小脸有些发白。 百二娘有些心急送膳食,一时没留神女儿。 金铃人小鬼大,只见她偷瞄了眼百二娘,,小嘴一动,“姆妈,小姐会不会很伤心?” 她这话突兀中带着点试探。 百二娘没责怪孩子,只有些诧异地看向小丫头。 第4章 现状 午后的槐园,空旷且冷。 一阵风过,小金铃瑟缩了下。 百二娘见孩子不适,顾不得疑惑,忙心疼地放慢了些脚步,“再过一会就到了,咱慢点。” 小金铃喘了口气,固执地看向姆妈,“大家都对小姐不好,小姐该不高兴的。” 百二娘见她小小的人,操心的倒不少,无奈道:“小姐应该会伤心?毕竟对她冷淡的人,是她亲祖母亲父亲。” 得到这肯定的答案,小金铃嘟起了嘴。 见女儿不开心,百二娘无奈地撸了撸孩子的头,“好在老太爷待小姐好,这就很好了,你别拉着个脸。” “我想小姐开心,也想小姐一直留这。”小金铃苦着脸道。 开心?留下?百二娘看了眼女儿,无声一叹,“这个家,小姐是不会留念的?” 听的这话,金铃有些失落。 百二娘点了点女儿,“行了,别做这幅样子,没得叫小姐烦。” 小金铃听话地缓和了脸色,气愤地道:“都是那个白姨娘,若不是她,我们大夫人也不会和离,……” “丫头!”百二娘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被姆妈这么一喊,小金铃吓了一跳,有些怕怕地往百二娘身边靠了靠。 见女儿靠向自己,百二娘无声叹息,“现在知道怕了?日后还乱说话吗?” 小金铃摇了摇头,“大夫人若是还在家,小姐就不会没姆妈罩着了。” 百二娘听着她的孩子话,也不忍心责备女儿了,瞧着她鼻头红红的,心疼道:“叫你别跟来,天这么冷,回头病了怎么办?” 说完,她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捂向女儿的小手。 小金铃吸了吸鼻子,回捏了下姆妈的手,乖巧地摇头,“不冷,姆妈,我的手是暖和的。” 百二娘见女儿小手确实暖和,这才松了口气,教训道:“金铃,下次主家的话,可不能再说了,知道?” 金铃有些吓住了,“不说了,二小姐好凶,还有那个跟来的表少爷也不好,看人都是斜着眼的。” “你这小鬼头,知道的还不少。”百二娘笑骂了声,“行了,前头就到了,你可给我老实些。” 听的姆妈交代,小金铃一下子嗅到了浓郁的腊梅香,知道这是到了小姐院子了,忙乖巧应了声。 这不,两人刚跨进院子,就瞧见了站在廊子里的喜妹。 小金铃和百二娘忙问她好。 喜妹一瞧见娓娓而来的一大一小,人就快步接了过来。 回了两人声‘好’,她就笑了道:“二娘,你总算是来了。” 百二娘一见喜妹居然接出来了,暗道自己迟了,忙快走几步,道:“怪冷的,你怎么出来了,是小姐饿了?” 喜妹掏了把瓜子,递给一旁的金铃,回道:“没有,是我看着时间不早,这才出来的,走。” 说完,她拉上金铃,掀了帘子,带着百二娘,往里走去。 进了屋,百二娘探了下头,左右打量了下,没见着人,“小姐还在大书房?” 邵韵诗有两间书房,一间外书房是大书房,来客,或是下头人回事用的。 另一间是位于西侧间的小书房,平时懒怠动,她就在那里。 她的炼药间,因为隐蔽和存储药材的关系,则建在后面的抱厦间,等闲人是不知道的。 邵韵诗窝在小书房的暖榻上,听见动静,冲着外间招呼了声,“二娘来了。” 听的叫声,百二娘忙拎着东西,往小书房走去,“哎,是我,小姐可休息好了?” 邵韵诗待人惯常和气,含笑道:“休息好了,这大冷的天,叫你受累了。” 说着话,她还冲一同进来的小金铃招手。 小金铃对难得回来的大小姐,喜欢的很。 见小姐招手,她先规矩地随着她妈行了礼,这才顺从地往暖榻走来。 她这样,欢喜的邵韵诗直乐,喜妹也跟着夸。 被喜欢被夸奖,小金铃心里美滋滋地带着傻笑,偎靠着暖榻。 百二娘也满脸放光,手上摆碗盘的动作都利落了几分。 喜妹也上手帮忙。 百二娘的厨艺虽比不上苏州闫老姑奶奶家的丁婶,可也对邵韵诗的胃口,特别是她做的果子粥。 今儿一见这粥,喜妹就先欢喜了,“瞧着这粥熬的越发地道了。” 百二娘忙道:“果子和米都是上好的,看好了火候,这粥就差不了。” 邵韵诗端了喜妹呈上来的粥,嗅着果子香,道:“这雪梨保存的不错,熬出的粥肯定甜而不腻。” “小姐喜欢就好,赶紧尝一尝,若是好,下次我再做。”百二娘殷殷地瞧着邵韵诗。 食不言寝不语,这在邵家是规矩,在邵韵诗这就更不会越过了。 邵韵诗捧着碗盏,细细品味了起来。 还真不错,饶是她嘴刁,也说不出不好来。 美美地吃了个下午茶,邵韵诗心情越发美好了几分,“味道还是一样的好,还有多的没?” 百二娘还当小姐没饱,忙道:“我盛了一瓮来,小姐还要吃吗?” 邵韵诗摇头,“我饱了,你们喝一些。天干的很,雪梨粥润肺止咳呢。” 百二娘可不敢在小姐这吃,忙道:“我回头再吃,谢谢小姐了。” “小金铃呢?”邵韵诗让喜妹自己吃着,便问小金铃。 小金铃懂规矩地摇头,“我不饿,回头同姆妈阿爸哥哥一道吃。” 这孩子真乖,邵韵诗怜惜地揉了揉她的短发。 喜妹吃的很快。 百二娘见她吃完了,忙接过她的碗勺,收拾起来。 喜妹忙着给小姐弄温水热帕子,也没同百二娘客气。 邵韵诗用了热帕子,舒服的很,对收拾桌子的百二娘,谢道:“今儿风大又冷,劳二娘跑腿了。” 听的小姐如此客气,百二娘连连摆手,“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邵韵诗今儿穿了件,家常的窄袖粉色丝棉袄。 人往那一坐,瞧着爽利又俏皮,说话行动间,不失优雅。 她见二娘惶恐的样子,失笑道:“这里头还有小金铃的事呢,我就该谢谢你们用心。” 小金铃听到说自己的名字,莫名地抬起头来,翻绳都忘了。 第5章 惊吓 小小的孩子,屋里一闷,小脸泛红,眼神懵懂。 喜妹发笑地轻拽了小金铃一把,“傻了,小丫头,小姐这是谢你来陪我们玩呢。” 小金铃听了,眼眸一亮,笑着说道:“那我回头天天来。” “好”邵韵诗欢声应道。 百二娘瞧着小姐这么待女儿,也是高兴。 不过,她瞄到小姐矮榻上的本子、笔,知道,年下小姐这里很忙,便摇头道:“小姐这儿事多,她个小丫头哪里能天天来烦。” 小金铃听了这话,沮丧地低垂了脑袋。 喜妹嗔怪地看了眼百二娘,“小金铃可乖了,天天来玩,没事的。” 小金铃听了,看了眼一旁的姆妈。 百二娘发笑地给了女儿一眼,拉了她,道:“好,回头让你来陪小姐。” 这下,小金铃开心了。 “你呀!”喜妹点了点小金铃的脑袋。 百二娘见没什么事了,便道:“小姐,我这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事,让晓冬或是喜妹,去交代声。” 邵韵诗点点头。 小金铃是个小机灵鬼坏,心里有事,被她娘拉着,有些不想走。 百二娘说完话,见拉不动女儿,奇怪地看了过来,“赶紧的,走了。” 小金铃迟疑地摇了摇头。 百二娘见女儿今儿反常的很,脸上就有些急了。 喜妹是个守规矩的,见了,也有些疑惑。 邵韵诗瞧出孩子的意思,对有些尴尬的百二娘道:“二娘有事就去忙,让小金铃留下好了。” 百二娘如何肯,“她闹人的很,今儿先同我回去,教教规矩,明儿再来陪小姐。” 邵韵诗笑看了眼小金铃,“我这刚醒过神来,也没其他事好做,正好让她留下,陪我说说话。” 小姐开口留人,喜妹便跟着劝了劝百二娘。 百二娘见此,只得无奈地给了女儿一个老实些的眼神,便提着篮子走了。 临走,喜妹又塞了几个佛手,给她带回去,香屋子。 百二娘担心女儿,拎着盒子,走的是胆战心惊。 暮日余晖下的槐园,树影婆娑间,荒凉的有些渗人。 百二娘心里有事,步子有些凌乱。 人乱中注定是要出事的。 这不,一个浅坡没走好,她人就出溜了下去。 亏的这边药材树木多,百二娘一伸手,拽住了把滴水观音的叶子,人才稳住。 “嘶”百二娘放下手中的拎盒,抬了抬脚。 好在,扭的不重,缓了会,她再不敢分心,小心地往回走。 待她转过内院影壁的时候,她刚才摔倒的地方,转出个人来。 此人,一身幽蓝,顶上扣着同色系的礼帽。 无人能见的脸上,阴森刻毒。 只见他毫无感情地扫了眼槐园,便转身隐入了花木中。 此事,如风过无痕。 百二娘不知道自己与危险擦肩而过。 到了家,发现家中无人,嘀咕了几句,便自顾忙着了。 内院,邵韵诗处,谁也不知道,槐园内院,曾经来过一个危险的人物。 小起座间内,暖炉热热地烧着,大家神情舒缓又开心。 小金铃没了姆妈在跟前拘着,活泼多了。 邵韵诗瞧着小孩子喜兴,也不急着看账本了。 喜妹见她将账本随意地搁一旁,笑笑,上前收拢了些。 邵韵诗推了些糕饼干果,到小金铃跟前,“金铃,你是不是有话说?” 她知道这孩子是个听话守规矩的,今儿反常,肯定有事,便直接问了。 “嗯”小金铃见问,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 “呀,你还真有事。”喜妹发笑道。 小金铃可不含糊,站直了道:“小姐前儿交代说,让我这段日子机灵点,我就偷偷溜到了正院……” “你个胆大的丫头,居然敢一个人溜去正院。”喜妹被她唬的,账本都差点甩出去。 邵韵诗也不赞同地蹙起了眉头。 喜妹缓了缓神,教训道:“这要是叫白姨娘那边的人瞧见了,可有你的好。” 小金铃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抖了抖,有些吓住了。 邵韵诗见她害怕,忙拦了喜妹,“做什么吓唬她。” 喜妹叹气,“小姐,这丫头胆子太大了。” “你说的对。”邵韵诗看了眼喜妹,便对小丫头,柔声道:“金铃,你日后还是老实呆在槐园的好,没得给你姆妈招祸。” “可不就是这话,这眼看着快过年了,咱们且消停些的好。”喜妹赞同道。 小金铃大概小,有些莫名地看着两人。 邵韵诗见她这样,心上一软,“我当初叫你机灵点,可不是让你去做什么,而是叫你避着点正院。” “可不是这话。”喜妹有些不赞成地瞥了眼小金铃,“这几年,那边越发的张狂了,若是叫白姨娘瞧见了小金铃,还当小姐有什么坏心思呢。” 小金铃脑子灵光,这会子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了。 她知道,自己错会了小姐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小小的人儿,小脸涨红涨红的。 邵韵诗见孩子明白,还不犟嘴,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道:“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也是正常,别不好意思了,咱们不怪你。” 被小姐一安慰,小金铃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好在,喜妹已然搂了她,直说不怪她,倒是叫她松了口气。 小金铃躲在喜妹怀里,被安抚了会,便小小声地道:“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鲁莽了。” 邵韵诗见她这样,放心地松了口气。 毕竟,若是小金铃出啥事,她倒是好开销,百家就不一定能安稳了。 百二娘一家四口既是下人,又全在槐园守院子,主家要是寻他们麻烦,那就是一找一个准。 且,随着年纪渐长,她一年里大半的时间,都是陪着苏州的老姑奶奶过。 百家出个什么事,她算是鞭长莫及的。 在一层,因她时常不在槐园,百二娘家除开应得的月薪,旁的外快一概没有。 为了补贴百家,好叫她们安心待在槐园,她便将槐园细细的规划了番。 园子里,栽种了一年四季都能有出息的各种果树花木,甚至草药,叫百家自家打理收成。 第6章 丑事 百家因着邵韵诗的善心,多出了不少的收入,叫旁人怎么能不眼红。 贫苦人家尚且因为丁点银钱计较,更别说大家宅院里的人心诡诈了。 遂,平时邵家下仆们就总有人想着寻百家的茬。 亏得百二娘会做人,时常拿点好处给旁人。 不然,没主子在家护着,他们一家难混。 在这样的情况下,百家不老实窝着,憋着,那就找死了。 这些道理,别说百家大人们知道,就小金铃人虽小,耳濡目染间也懂了。 邵韵诗主仆夹缝中生存,看多了人性的恶,如何不担心孩子。 喜妹比之小姐,更担心小金铃的举动。 毕竟,她是下人出身,知道作为下人的艰辛。 且,她也担心,百家作为小姐身边的人,带累了小姐。 孩子不犟着,还老实认错,喜妹心里着实安心了几分。 邵韵诗和喜妹怜惜孩子,瞧着孩子懂事,很是温和地安抚了她半天。 小金铃也确实被安抚到了。 吃了些果子,喝了几口茶,小金铃缓了过来。 只见她,小大人似得抿了抿嘴,认真地看着小姐,道:“小姐,我知道自己错了,平时,姆妈也同我说些人和人之间的事,我晓得小姐和喜妹姐姐的担心。” 小孩子水淋淋的眼里透着真挚。 喜妹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赞道:“你姆妈是个好的,你日后多听她的话。” 邵韵诗也柔和地点头。 小金铃见此,迟疑了下,复又坚定地道:“小姐,喜妹姐姐,其实,我去正院是真有事。” 小孩子干净的眼神,认真的语气,倒是叫邵韵诗和喜妹听住了,两人莫名地对视了眼。 依着矮榻,邵韵诗点了点桌面,神色莫名。 喜妹觑了眼小姐,将收拾干净的金铃抱上暖榻,小心问道:“金铃,你去正院可有碰见什么人?” 小金铃知道喜妹姐姐担心什么,忙摇头道:“没有,我个子小,沿着假山房檐过去的,没人留意。” 小金铃今年七岁,也许是小时候吃了苦,个头不高,看着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如今,她鬼机灵地一番话,叫大家一想,还真有些应景,叫人忍俊不禁。 邵韵诗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喜妹直接点了点小金铃的额头,嗔道:“你呀,房檐下有冰凌,下午日头大,这冰凌若是掉下来,可有你苦头吃的。” 小金铃吐了吐舌头,机灵道:“我小心着呢,没走在冰凌下。” “那地方,道滑,摔了,可是要断腿断脚的。”邵韵诗唬道。 这话还真吓住了孩子,小金铃后怕地白了脸,她可不要做瘸子。 喜妹性子急,没留神孩子的神色,只催金铃道:“小鬼灵精,说,你在正院瞧见什么了?让你记到现在。” 小金铃大概是当时没瞧见什么好的,被催,人有些木,脸上也慢慢沁出了红,神色间又现了迟疑。 这就有些奇怪了。 邵韵诗拦住心急的喜妹,温和地看着孩子,“别怕,不好说就不说。” “小姐!”喜妹急道。 邵韵诗给了她一眼,“她就是个孩子,能知道什么,你别吓着她。” 小金铃见她们俩争执,一急,话就出口了,“那日,我,我瞧见有个男的,搂着白姨娘,……” “什么!”“喝” 一声重,一声轻,主仆俩个齐齐吸了口气。 这两声,叫小金铃吓的住了口。 邵韵诗见金铃有些怕怕的样子,平复了下心情。 喜妹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大,忙搂着小金铃,安抚了声。 小金铃缓了过来,怕她们不信,又肯定道:“我那天真看见了。” “还真是!”喜妹下意识地又喊了起来。 邵韵诗瞪了眼咋呼的喜妹,压着声线道:“你小声些,这会子,晓冬不在家,得防着有人偷听。” 晓冬会些拳脚功夫,她娘周师傅不在,她就是这槐园的内护卫。 喜妹也知道,这里不比在苏州姑奶奶家里安稳,忙忙地点头称是。 小金铃忙也捂住了嘴。 她这样,邵韵诗瞧在眼里,松了口气,没被吓着就好。 喜妹也缓了过来,发笑地撸了把孩子的软发。 见大家都镇定了几分,邵韵诗和暖地浅声问道:“小金铃,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金铃皱着眉,摇头,“不认识,但肯定不是我们家的人。” “咦,这什么话,难道是白氏从北平带过来的人?”喜妹皱眉道。 白姨娘常年随邵家大爷在北平生活,只过年才回来。 如今,外头不平静,白姨娘一行大概也寻了护卫,这人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想到这,邵韵诗笃定道:“这么来说,肯定是护送白氏一行回来的人了。” 邵韵诗猜测,私会白姨娘的人是北平跟来的护卫,喜妹还没怎么着,小金铃已经机灵地猛点头了,“肯定是这样,小姐说的没错。” 喜妹有些吃惊地瞧着小丫头点头,疑惑道:“那些人不是早就走了吗。” 邵韵诗斜了眼喜妹,“你傻呀。” 喜妹讪笑了声,她可不是说了傻话,‘走了,难道就不可以偷偷留下?’ 邵韵诗见她明白,便对金铃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人知道,我躲的地方隐蔽,白姨娘他们坐的地方也隐蔽。”金铃睁着大眼睛,肯定地看着小姐。 邵韵诗放心了些,还是摇头道:“我是说,这事你还告诉了谁?” 金铃聪明,立马会意,忙摆手,“我连姆妈都没说。” “噢,为什么?”邵韵诗有些奇怪地看向金铃。 被小姐这么看着,金铃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小声道:“姆妈什么话都同阿爸说,这话好丑,阿爸听了肯定要生气。” “这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 喜妹赞许地看着小金铃,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你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这话,小金铃不懂了,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喜妹。 喜妹好笑地遮了把孩子的眼睛,“你看着我做什么,不明白就听着。” 小金铃拉着喜妹的手,乖乖地‘嗯’了声。 第7章 犯难 大户人家最忌惮家中出了丑事,那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 家中姨娘私会男人,虽是个搬倒她的好机会,可也是全家女眷翻车的大事。 邵韵诗脑子转了会,便对金铃道:“这事你日后谁也别提,也别去正院了。” 小金铃听话地点头。 邵韵诗担心小金铃的安全,还是又解释道:“正院那边,白姨娘回来了,规矩多的很。” 邵家是旧式大家庭,本就规矩大。 白氏不管有没有出轨,被小金铃看到那幕,也足够掀起大波澜。 所以,一切都得慎重,不能因着打鼠碎了玉瓶。 小金铃听话,“我日后不去那边了。” 喜妹也知道小姐的顾忌,可她对白氏那摆派头耍规矩的虚伪样,半点看不上。 “白氏那就是个假模假式。”喜妹到底还是嘀咕了句。 邵韵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便看着金铃,交代道:“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这事对任何人都不能再提了。” 小金铃不明白小姐的深意,只老实点头,“我知道,回头一个也不说。” 喜妹被小姐瞪过,也小心上了,跟着拉了小丫头,交代,“也别再去正院了。” “嗯,嗯。”小金铃被拉的,只管连连点头。 见她真记下了,邵韵诗便安抚了孩子几句,又让她去一旁认字写字了。 这事,小金铃喜欢。 只要小姐回来,都会教她读书学字,有时候,她还能看看画本,可好玩了。 孩子有了喜欢的事,一下子就乖巧安定下来。 邵韵诗见此,便压着声线,对喜妹吩咐道:“这事,你也先别声张,咱们得细细筹划。”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在本家犯事。”喜妹咬牙切齿间,还隐隐带着点兴奋。 邵韵诗上辈子,早就看透了内宅这点事,虽气,倒也稳得住。 她瞧着喜妹的神色,眼含警告道:“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这事背后肯定另有文章。” “那又如何?出轨肯定是真的。”喜妹不以为然道。 邵韵诗颇有深意地道:“不管真假,这事出在邵家大宅,就值得深思。” 喜妹听了这话,不犟了,疑惑地看了过来。 邵韵诗樱唇一扯,“要知道,白氏并不傻。” 这话,叫喜妹一惊,心头转了几圈,到底收敛了几分散漫态度,“小姐说的对,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这就对了,邵韵诗满意她开始动脑子了。 喜妹话开了头,便越说越顺了,“再说了,白氏也不能饥渴到,连回北平都来不及了。” 这话粗的,邵韵诗直接翻了个白眼。 亏的这儿没有长辈,若是老姑奶奶她们在,喜妹没得好。 可惜,喜妹犹不自知,仍旧絮叨着,“不,不对,她们难道是路上就勾搭上了的?不行,我得……” 喜妹是越分析,越坐不住。 邵韵诗见她越说越离谱,人还焦躁上了,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你得做什么?”邵韵诗呵斥道:“是去喜福堂,同索妈妈说?还是同藕香说?” 这俩个人,都是邵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很得用。 显然,喜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怎么行,太显眼了。” 合着正反话都听不出来了,邵韵诗无奈道:“为什么?” 喜妹乍然听到白氏的隐私,心情激荡间,脑子都动歪了。 她已然分辨不出,小姐的话是正话,还是反话。 喜妹见小姐问‘为什么’,还奇怪了,“这不是,老太太正觉得,小姐不搭理白氏,有些不给小少爷做脸吗。” “所以,你这是觉得我在老太太那挂像了。”邵韵诗神色莫名道。 喜妹脸一红,“是,所以,我大刺刺地去说白氏的事,不是擎等着老太太厌烦嘛。” “你还知道这个。”邵韵诗笑了。 “当然了。”喜妹这话一出,就知道小姐是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道:“小姐,我想着悄悄给白氏宣扬宣扬,你看这样如何?” 邵韵诗白了眼有些激动的喜妹,“我劝你,还是省省这劲。” “省什么劲?是不是喜妹又嘴馋了?”随着话音一落,晓冬一个利落跳跃,翩然而至。 “呀!你个死丫头,居然去了这么久。”喜妹被她吓了一跳。 “这不,天还没黑吗。”晓冬不以为然道。 喜妹一听,立马抱怨,“你说你一早就回来打了个照面,还没坐热屁股,就又出去了。” “我不还帮小姐拿布料了吗。”晓冬有些理亏,语气好了不少。 喜妹瞪眼,“这也算个事,你这离了周师傅,真是玩野了。” 晓冬无话可说,眼珠子一转,也不理会蹦到跟前的喜妹,只追问刚才的话。 她这样,惹的喜妹又是一通抱怨。 邵韵诗头疼地看向俩人,拦道:“好了,喜妹别闹,晓冬回来的正好,我们大家一起合计合计这事。” 晓冬眉一挑,“还真有事。” 说完,她大刺刺地甩下包袱,直接坐到了锦凳上。 喜妹见此,眉心蹙了蹙,碍着小姐之前的话,到底没再惹晓冬。 邵韵诗憋着笑,指着晓冬,“你这模样,越发连小金铃都不如了。” 晓冬惯来风风火火,行动坐卧很没章法。为这,她娘杨师傅可没少教训。 不过,邵韵诗倒是不觉的如何。 今儿,说道晓冬,她也是取笑为主。 不过,喜妹听了小姐的话,却很高兴,“很是,小姐这回可算是说了句公道话。” 晓冬白了她一眼,“你这还拉扯上师姐了,亏你平日总说我呢,今儿,自打嘴巴子了。” 喜妹也是一时嘴快,讪笑了声。 她这样,惹的晓冬,哈哈乐了起来。 这笑声有些突兀,邵韵诗忙给了她一下,“别这么大声,小金铃在大书房写字呢。” “呀,她怎么还在这?”晓冬看了看外头,这天都快黑了。 邵韵诗抬眼看了下窗外,给喜妹使了个眼色。 喜妹也瞧着天黑了,再不用旁人催,凑到晓冬跟前,小声地巴拉巴拉热热闹闹地,将小金铃的话,又说了遍。 她这样惹得晓冬不自在地动了动。 第8章 不是问题 冬日的槐园,日暮时分,风里,叶片稀拉拉地响着,有些萧条。 喜妹的话配着这景,平添了几分渗人。 晓冬无心他故,只听得是目瞪口呆,显然是再没想到人能无耻大胆到这等地步。 喜妹的复述倒也没掺杂多少个人情绪,邵韵诗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 晓冬瞄了眼师姐,知道喜妹这话不假,脸上有些阴沉。 喜妹激愤热烈的一番话完,见晓冬不应和,很是失望,“你怎么听了这么气人的事,一点表示也没有?” “要什么表示?有些人不管早晚,是注定要出丑事的。”晓冬冷嗤了声,已然淡定了下来。 “啊?”喜妹莫名其妙地看向晓冬,“难道你早就知道些什么了?” 晓冬木着脸摇头。 “你不知道啊。”喜妹失落道。 晓冬白了眼喜妹,“白氏那人的人品,本身就靠不住。” “倒也是。”喜妹认同。 “其实,光凭小金铃所看见的,并不能说明什么。”晓冬冷静地分析道。 晓冬这话,算是给喜妹狠狠地浇了盆冷水。 “还能这样?!”喜妹不接受。 邵韵诗倒是点了点头,“也许就是这样。” 这话就更泄气了。 一时屋里静静的,唯有暗香盈动。 喜妹到底不想放过这次的机会,缓了会,挣扎着道:“难道就不能做些文章?这可是扳倒白氏的一个大好机会。” 晓冬其实也觉得机会难得,也正好。 邵韵诗瞧着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微微一叹。 “师姐”晓冬有些担心地看向她。 邵韵诗稳了稳心绪,目光暗沉地盯着博古架上的青瓷,淡淡地道:“其实,与我们来说,白氏绝对不是问题,……” “嗯?”喜妹想的少些,有些诧异地看向小姐。 晓冬则聪慧多了,当即一脸恍然地道:“师姐说的不错,白氏确实不是什么威胁。” 这话更叫人糊涂了,喜妹急了,“这是什么话,晓冬你给我说清楚呀。” 晓冬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师姐的婚事这一年年的拖着,眼看都十六了,再这么下去,谁都得着急。” “呸!你个小毛孩子知道什么,这话可不敢乱说。”喜妹见她驴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当即不喜。 邵韵诗没想到,晓冬话说的这么直白,弄的她很是羞臊,碍着这话不好接,只能沉默。 晓冬比喜妹小些,对男女之事不甚明白,被呵斥,也不恼,“我难道说的不对?” 喜妹撇嘴,“对什么对,咱们小姐可有老姑奶奶在呢,哪里轮得到旁人操心。” 她如今最怕提小姐的婚事,毕竟,小姐的心思是那么的不可能。 晓冬可不懂喜妹的纠结,噘嘴道:“我哪里说错了,有邵老太太在,师姐的婚事,老姑奶奶也是不能硬做主的,更别说白氏了。” “晓冬!”邵韵诗见她一而再地提,有些羞恼。 被喝,晓冬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喜妹却陷入了沉思,‘是呀!谁说不是呢?’ 屋内,仨人,各自心肠,个个闭口不言了。 一时,只余邵韵诗翻书的沙沙声。 晓冬耐不住这沉闷,缓了会,便推了把低垂着脑袋的喜妹,“行了,别想了。” 喜妹被推醒,叹了口气,“白氏确实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老太太的态度。” 见喜妹明白过来,晓冬偷瞄了眼师姐,见她没做声,这才感叹了声,“你这,到底还没笨到底。” 喜妹听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就你聪明,可你别忘了,白氏后头还有个大老爷,他的话也是有用的。” 大老爷是邵韵诗的亲父,一般情况下,确实能左右亲女的婚事。 这话,晓冬不知如何接了。 邵家是典型的书香门第。 子女的婚事,自然是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晓冬担心,邵大老爷仗着亲父的身份,操控邵韵诗的婚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万事也有例外的。 邵韵诗听了晓冬的话,脸上那抹羞红已然淡去,悠悠地接了句,“大老爷后头还有老太爷呢。” 邵家,老太爷定的规矩,老爷们不管内宅事。 若是大老爷管了,老太爷肯定要插手的。 晓冬一拍巴掌,“可不是这话,老太爷才是咱们家的权威,有他老人家在,且不用怕。” 喜妹不看好,“先不说别的,这白氏总是这么磋磨人,也是很烦的。” 晓冬摇头,“反正,白氏不用我们直接对付,没得污了师姐的身份。” 白氏的事太过龌蹉,确实不适合未出阁的女孩子管。 邵韵诗也不愿再提这些龌蹉事,直接挥手说累了,让俩丫头出去陪小金铃玩。 晓冬和喜妹对视了眼,知道今儿这事不好再说,便老实听话地出去了。 外头天色,已然彻底地暗沉了下来。 邵韵诗见俩丫头出去了,才揉了揉额角,无奈一叹。 槐园这边,气氛低迷。 正院,邵大老爷住处,可热闹的很。 “妈,我明儿要去大百货买化妆品。”邵家二小姐,邵秀雪试着指甲油,说着。 “我也要涂,给我。”小少爷邵棣元霸道地抢了过来。 邵秀雪赶紧将指甲油拿走,“妈,你赶紧管管小弟。” 邵棣元没抢到东西,很生气地摔了桌上的玩具。 白氏正忙着打包,听的俩孩子吵嚷声,头疼地吩咐丫头们,“你们都是死人呀,赶紧抱小少爷出去玩。” 丫头们吓的连忙去哄。 邵棣元没抢到东西,如何肯出去。 邵秀雪见弟弟闹腾,吓得忙乎乎地藏指甲油。 一或儿,屋内闹哄哄的,不得清净。 白氏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事,替姐弟俩调停了起来。 正说着,白氏的大丫头柚叶匆匆走来,附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白氏手一顿,冲着儿女,温言道:“别争了,明儿妈带你们出门去,要吃什么买什么,都随你们。” “不要”“好”姐弟俩个,一个乐意,一个反对。 反对的邵棣元是家中独子,什么没吃过,才不眼馋。 只见,他小手一指,“我就要这个。” 第9章 密信 邵棣元邵家独一枝的宝贝大孙子,在家那是想什么有什么,哪里有谁违逆了去。 此时得不到东西,眼里已然有了怒。 邵秀雪见弟弟大有闹一场的架势,忙将指甲油藏背后去了。 白氏有正事,心急道:“秀雪,你就给弟弟好了,回头妈再给你买。” “再买!”邵秀雪翻了个白眼,“你舍得吗,这可是进口的,还是我央求舅舅好久,他才买给的。” 白氏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下,“明儿你就知道我舍得不舍得了,快点,给你弟弟。” 邵棣元带着得意地看着阿妈和姐姐拉扯,大有不给就哭的架势。 在老宅,邵秀雪到底不敢惹小弟哭闹,从背后拿出来,心疼道:“你明儿可一定要给我买,不然,我下次再不信你了。” 白氏直接从她手中拿了,递给儿子,“去外间玩。” 得了东西,邵棣元笑了,还冲着姐姐哼了声,便任由丫头抱着自己去了外间。 “妈,你看小弟。”邵秀雪瞧着小弟得意的样子,心头滴血,“你可一定要给我重买。” 白氏没好气地给了女儿一眼,便随手给了她一支碎钻发卡,“这个给你。行了,你去房间收拾收拾,一会该用晚饭了。” 邵秀雪接了发卡,并不见十分高兴,嘟着嘴道:“你那不是有支镶粉钻的金钗,怎么不给我,小气。” 白氏挥手,“你小孩子家家的,带什么金钗,去,回你自己个屋里去。” 邵秀雪得了东西,也是高兴的,便听话起身,“你明儿可别忘了带我去买东西。” 白氏心急的很,连连挥手,“知道了,你赶紧走,我这一堆事呢。” 邵秀雪看看桌上榻上摆的一溜的包袱,再不敢多话,连忙走人了,她可不想帮着整理。 女儿一走,白氏连忙让柚叶将信拿出来,“谁送来了?” 柚叶白着脸道:“没看见。” “那你怎么得来的?”白氏诧异。 “外头天黑,瞧不清,我就感到一阵风过,手上就多了个东西。”柚叶说到这,还有些胆寒。 白氏看着信封上她亲启的字样,暗道,亏的柚叶识得,不然叫旁人看去,那就糟糕了。 拍了拍胸口,白氏挥手让柚叶去一旁守着。 柚叶迟疑地看了眼夫人,这才退到门口守着。 白氏此时可没心情管丫头的想法,只觉得手中这封信,膈的她手疼。 该来的终归要来,白氏深吸了口气,将信瓤倒出。 信纸上,只简单的一行字。 ——速查槐园。 看着这几个字,白氏心头沉甸甸的。 闷坐了会,白氏喊了声丫头。 柚叶听喊,忙走了进来。 “柚叶,大丫头那可有什么动静?”白氏垂着眼,问道。 啊?柚叶不明所以,“啥动静?” 白氏不耐烦地道:“你这几日,可去槐园那边走动过?” 柚叶暗自撇嘴,“晓冬和喜妹那俩丫头,见我就像见鬼似得,老远就绕过去了。” “那你不会从别处着手。”白氏眼神一厉。 柚叶有些怕看白氏那阴狠的厉目,忙道:“百二娘那边也不成,这老东西滑溜的很,倒是桃花好似和百山子有些首尾。” “桃花?”白氏蹙眉。 “桃花的舅妈是咱们正院的妈妈,就是洒扫上的车妈妈。”柚叶眼眸微闪。 只听了这一句,白氏便露了喜色,“那你赶紧和车妈妈套套近乎。” 柚叶有些不愿意,毕竟,一个粗使的妈妈,哪里值得她去结交。 白氏大概明白柚叶的心思,沉着脸道:“咱们得尽快在槐园安插眼线。” 白氏的事,作为她贴身大丫头的柚叶是知道的。 遂,她心头一凛,“钱爷那边有眉目了?” “住嘴!”白氏被她的话弄的心头狂跳,“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柚叶忙讨饶,“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白氏吊梢眉一立,满目含霜。 柚叶吓的跪了下来。 见此,白氏总算是舒服了些。 其实,她这样,也是心虚。毕竟,钱爷与她的关系,总是不能叫人知道的。 暮色渐重,屋外丫头们走动的声响忙乱了起来。 白氏知道快开晚饭了。 她瞄了眼下跪的柚叶,眼眸深了几许。 怕丫头离了心,白氏缓了缓,虚咳了两声,语气平和道:“起来,日后,你说话注意点就好。总归,我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打一棒给个甜枣,她使得很是顺溜。 柚叶听了,心头确实高兴了起来,觑了眼夫人,见她脸色和缓,便小心地爬了起来。 “夫人,我这就去和车妈妈说说话。”柚叶乖觉道。 白氏看了眼外头,“今儿就先别见了,明儿,你先去看看小姐和表少爷他们在做什么。” 柚叶不敢说不,忙点头出去了。 在白氏看不见的地方,柚叶嘘了口气,眉眼间带着点轻视和忐忑,自然也有着可能得好处的欣喜。 白氏并不知道自己的丫头,居然敢轻视她,此刻,她正捏着那张信纸,引火焚烧。 隐隐绰绰的火光中,这个冬日的邵家,明里暗里,都注定了将不再平静。 不明就里的槐园众人,照旧过着赶做年节绣活的日子。 这日,午休后。 邵韵诗不愿再做针线,便歪在榻上看闲书。 晓冬正无聊,央求师姐给自己说故事。 喜妹端了茶进来,颇有些神秘地道:“小姐,百二娘刚才说,乔老太太领着乔小姐,在廖司令家呢。” 邵韵诗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喜妹顿了顿,“乔家来了扬州,老太太该领着您去拜访了。” “又去廖家?”晓冬皱眉,“那家人个个眼界高,见了面,总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好似旁人都低他们一等似的。” 喜妹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人家那可是司令府邸,家里的公子小姐们自然高傲些。” “你这——”晓冬不喜地翻了个白眼。 喜妹不理她,接茬道:“人家可没对咱们小姐眉高眼低的,你就别替不相干的人操心了。” 她这话,倒是叫邵韵诗抬眼瞄了下。 第10章 看不上 廖家扬州城首屈一指的人家,府上的公子小姐们高傲些是自然的。 其实,晓冬也不是想说廖家人如何。 她只是不忿,邵老夫人要领着师姐,去见乔老夫人罢了。 乔家那才是,真不将师姐看在眼里。 她只要想到,乔家老夫人既想定了师姐做孙儿媳妇,又觉得委屈了他家孙儿的那副不甘心的模样,就觉得肝疼肺疼。 如今,喜妹还来说这话。 她当即突口就道:“乔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的,师姐去了廖家,不用看廖家的脸色,难道就该受乔家的挑拣?” 这话?喜妹有些不好接。 晓冬话出了口,也有些后悔,偷瞄了眼翻着账本的师姐。 喜妹也看了眼小姐,暗叹了口气,这晓冬真是个不会说话的。 不过,乔家本就是世家,又有廖家这门亲,比之邵家的门第就更高了些。 乔老夫人心气高,是显而易见的。 喜妹知道,晓冬的话,不好听,可也确实是实情。 这次去廖家拜见,小姐怕是又得受气了。 邵韵诗见两丫头苦皱着眉头,偷瞄自己,不由的好笑,“刚不是说的热闹吗,怎么不说了?” 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晓冬和喜妹俩对视了眼,没敢接话。 邵韵诗也没追究,“有什么值得你们这样的,还垂头丧气。” 晓冬讪笑了下,“这不是担心小姐受委屈吗。” “对,乔老夫人特别各色,一般人还真受不住她。”喜妹忙忙道。 “我犯得着受气?”邵韵诗嘴角一挑,“乔家那位大少爷,可是半点都看不上你们家小姐我。” “我呸!他算个什么东西。”晓冬当即气道。 喜妹不解,“为什么?小姐你样样优秀,差啥了。” 邵韵诗摇头,“这哪有为什么,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那,老夫人那?”喜妹忧心道。 晓冬也知道邵老夫人想攀附乔家,撇嘴不言,亦头疼不已。 “别担心,咱们家还有位眼馋的呢。”邵韵诗讽刺道。 邵韵诗的话,叫晓冬一下跳将了起来,欢喜异常。 “做什么,赶紧坐好,别一惊一乍的。”邵韵诗好笑地给了晓冬一眼。 喜妹也跟着道:“可不是,你这么大声,叫人听了去,就糟了。” 晓冬冲着喜妹斜了斜眼,“外头没人,别操心了。” 喜妹听了,迟疑地收回了抬起的脚。 邵韵诗见她吓的要出门查看,也是好笑,“行了,没谁会天天盯着我们。” “噢,没人就好。”喜妹看着晓冬,不放心道:“你还是别这么大声的好。” 槐园少了护卫,确实令人不安心。 晓冬理解喜妹的担心,被她左右交代,只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我小点声,你个管家婆。” 得了保证,喜妹这才放心。 她记起前话,又冲着邵韵诗,眼睛亮亮地道:“小姐,二小姐很奉承乔老夫人,好似,乔少爷也挺喜欢她的。” 说起这些,喜妹语气有些酸,到底在她心里,乔家是个不错的人家,配小姐蛮合适的。 邵韵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些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喜妹忙道:“我听百二娘说的。” “她说乔少爷喜欢二小姐了?”邵韵诗更奇怪了。 “嗯,她大概也是听说的。”喜妹迟疑了下。 晓冬可不喜欢那个自视甚高的乔少爷,冷嗤道:“这不正好,瘌痢头配癞蛤蟆,一对儿臭蛋。” 她这话带着气,也听的人发笑。 邵韵诗笑了笑,也不追着问因由了。 喜妹倒是公正地道:“你这话可真真过了,二小姐那可是个标志人,乔少爷更是少年俊才,哪里就瘌痢头和癞蛤蟆了。” “呸”晓冬瞪了眼喜妹,“也就你眼瞎,就姓乔的还青年俊才,别笑掉了大牙。” “你这丫头,这哪里是我说的,人家廖府里的小姐们可是见天的夸呢。”喜妹脑子转的慢,由自辩驳。 ‘哼!’晓冬也知道喜妹的话不错,可到底不服气,冲着她龇了龇牙,“你倒是消息灵通。” 喜妹见她这样,恍然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不对,支吾着,“我就是觉得那俩个要是成了,小姐不就安生了吗。” “哼!”晓冬对她向着敌人说话,很是不满。 邵韵诗瞧着两丫头,斗鸡眼似得互别着,失笑地摇了摇头,“好了,别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她拉架,两丫头哪里好在说什么。 其实,喜妹知道自己刚才话说的不好,先就服了软,“晓冬,外头热闹?” 晓冬本待不理,可看看一旁盯着的师姐,只好压着气道:“快过年了,当然热闹了。” “哦”喜妹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邵韵诗见她们这样,叹了声,丢下手中的闲书,带话道:“明儿日头好,喜妹跟着出去玩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 喜妹想想也是,可?“还是别了,年根下的,且忙着呢。” 说起这事,晓冬不别着了,“咱们是得赶紧做活,回头趁着节庆的热闹,好有时间出去耍。” 喜妹是个行动派,直接将针线活搬了出来。 晓冬见她这么麻利,直接翻白眼,可话已然说出去了,只能瘪着嘴,跟着做了。 邵韵诗见她们这样,笑笑,继续歪在榻上看书了。 喜妹做了会针线,见小姐一直窝着看书,皱眉道:“小姐,今儿日头好,我们出去逛逛?” “去哪?”晓冬来劲了,直接仍了针。 邵韵诗看书时间有些长,脖子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便道:“也成,咱们院子里还有些景,就去走走。” 园子里有些药材冬日不败,看着也挺赏心悦目的。 喜妹见小姐同意,心里高兴,忙将她拉起来,“小姐,外头有些冷,穿件大衣。” 邵韵诗点头。 晓冬积极地帮忙拿衣服。 邵韵诗看了眼她,“你这穿的有些少,赶紧去穿件。” 晓冬体热不怕冷,可不敢违逆师姐,没得不带自己玩,便老实去穿了。 喜妹自然也得穿大衣裳。 待仨人收拾妥当,已经过去一会了。 第11章 坏掉的锁头 女孩子出门,即使在自家逛逛,也是怕风怕雨怕日头的四下折腾。 晓冬边往屋外走,边抱怨道:“亏的就在家里走走,这要是出门看电影,非得迟了不可。” “你好好走路,别挡道。”喜妹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出了堂屋门,往左边走一会,廊下就是一条甬道,到了这,便置身于花圃中了。 邵韵诗见俩人又掐,摇摇头,边走边指着药材,点评长势。 喜妹憋着笑,“小姐快别和我们说这些,这些话得百二娘来听。” 晓冬对百二娘不感冒,“我们去梅园逛逛,那边有几株红梅,花骨朵长的特别靓。” “靓?”邵韵诗失笑,“这算什么比喻。” 喜妹也想去逛逛,“成,我们就去隔壁园子逛逛。” 邵家的梅园立在槐园和正院之间,不论哪个院子的人去,都极方便。 邵韵诗无所谓去哪里,便拉着喜妹的手,提步而行。 晓冬不耐慢慢走,一蹦几步地往隔壁蹿。 仨人一路走走停停,气氛还蛮好。 可惜,待她们转到两院之间的小门时,皆愣住了。 晓冬看向喜妹,“你带钥匙了吗?” 喜妹摇头,“出门时,没想到要去隔壁。” 这下大家都傻了。 晓冬不想回去做针线,便道:“我回去拿,你们在这等会。” “晓冬”邵韵诗喊住了转身的晓冬,皱眉盯着锁头,“你们快看这把锁。” 晓冬忙凑近了,“咦,这锁没锁牢。” 喜妹见她一把将锁拽了下来,张嘴结舌,“这锁是我锁的,钥匙也只一把。” 这里是内院,这处小门直接连通隔壁的梅园。故而,这处小门,只邵韵诗几个独自掌管。 晓冬严肃了起来,“这事得好好查。” “查,怎么查?”喜妹细思极恐。 邵韵诗正想说什么,隔墙,传来了人声。 晓冬一把捂住喜妹的嘴,小声道:“有男人的声音。” 喜妹掰开晓冬的手,压着声线,“外男?估计是白氏那姓黄的外甥。” 邵韵诗耳力最佳,皱眉点头,“就是他。” 她在祖母那边遇上过,就是这个声音。 梅园小径外。 “表妹,这里的环境好是好,就是太单一了些。”黄外甥,黄春生道。 邵秀雪这位黄表哥,家境一般,父亲同邵父是同事。 当初,白氏和邵父就是黄姨夫介绍的。 黄春生是北大的高材生,家境虽一般,可外祖父家近些年渐渐起来了,时常补贴女儿外孙。 所以,黄春生外头穿戴不差,出手也有些阔绰,瞧着一派富家公子的架势。 追他的女生不少,看好他做女婿的人家也有些。 邵秀雪就以有这样的表哥为荣。 “这梅园是爷爷摆弄的,他眼光老套了。”邵秀雪见表哥说不好,当即附和。 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近。 晓冬和喜妹听他们这么大言不惭的话,直翻白眼,暗嗤那俩个,装什么优雅人。 槐园梅园墙内外,两种气氛,两样心情。 邵韵诗怕俩丫头气上头,露出痕迹,连忙给两人使眼色。 晓冬和喜妹也是知道轻重的,忙忙地捂住自己个的嘴,表示不说话。 墙另一边。 “表哥,你别折枝。”邵秀雪见表哥手停在枝头,忙喊道。 黄春生不解,“这枝瞧着不错,折了好给姨妈插瓶,表妹觉得不好?” 邵秀雪摇头,“不是这话,爷爷说了,梅园的梅花,没他同意,是不能随便折的。” “为什么?这满园子的梅花,折一两支怕什么。”黄春生用力一掰,梅枝断了。 “呀!”邵秀雪睁着大眼睛,担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担心什么,前头那枝不是被人折过了吗。”黄春生半点不在乎,“咱们回去的时候,背着点人,不叫你爷爷知道,不就没事了。” 邵秀雪顺着黄春生的手指,看了过去,确实有断枝,“这或许是爷爷同意的。” “咦,这枝不像人折的,倒像是被无意间弄断的。”黄春生走近了,细细观察了起来。 邵秀雪听了这话,好奇地看了一圈,“这地上也有些凌乱的脚步,估计是谁来偷梅枝。” “行了,这不还有外人来偷吗,咱们只弄了一支,不碍事的。”黄春生也没多想,“走,回去给姨妈香屋子去。” 邵秀雪听了,觉得有理,“也对,走,咱们赶紧将花送回去。” 一墙之隔的邵韵诗几个,听着走远了的脚步声和叽叽咋咋的显摆之言,神色凝重地对视了眼。 喜妹小声道:“难道真有人来偷梅枝?” 路人偷梅枝的事,以前也发生过。 晓冬摇头,“不应该呀,往日人家偷的,都是伸出墙头的,这边可是靠近内院了,谁能跳进来偷。” 邵韵诗眉心深锁,去推小门,“我们去看看。” “小姐,还是让晓冬先去看看。”喜妹一把拉住了人。 晓冬也点头,“你们待着,我去看看。” 邵韵诗想想无故开着的锁,点头,“也好,你快去快回。” 晓冬推开了条门缝,一步跨过小门,立马回身将门关好。 喜妹夸道:“晓冬做事周全了些。” 邵韵诗没心情同她絮叨,捏着锁头,细细看了看,“这锁没坏。” “难道还有人有钥匙?”喜妹吓了一跳。 这处小门,只有槐园内院才看得见,梅园那边可看不见这道门,算是单开的隐形门。 不然,刚才邵秀雪他们就会发现了。 俩人话没说两句,‘吱嘎’一声,小门又开了。 “师姐,这门大概是从咱们这头开的。”晓冬急吼吼地道。 邵韵诗瞄了眼喜妹,“钥匙,你平时都放哪了?” 喜妹忙道:“我都放固定的盒子里,就是要两把锁才能开的那个小盒子。” “这几日,你一次也没将钥匙带身上过?”邵韵诗蹙眉。 喜妹摇头,“带过,前几日,梅花开的好,我去那边剪过枝,钥匙并没立马就放回去。” 晓冬听了这话,道:“有没有可能,你带身上的时候,自己不知道,被人摸去过?” 第12章 怀疑 时下是乱世,内宅也没绝对的安全说法。 如今,不管是内贼还是外鬼,想从一个普通丫头身上摸了钥匙去,还是很简单的。 晓冬的猜测并非无来由,毕竟,喜妹不过是个普通人。 “这?”喜妹不敢作答。 邵韵诗蹙眉,“换把锁。” “师姐,咱们这会不会出了内奸?”晓冬眼里含怒。 邵韵诗摇头,“不见得,不过,既然这锁头能被人打开,那就得换。” “你刚才说门是打咱们这边开的,是发现什么了吗?”喜妹问道。 邵韵诗发笑,“这门本来就是打咱们这往那边开的。” 晓冬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说错了话,“我是想说,人是打我们这边往梅园去的。” “脚印不是凌乱的吗?”邵韵诗蹙眉。 晓冬嘚瑟了,“就那俩个棒槌能知道什么,脚印确实是凌乱的,可鞋尖都是冲着东。” “有多远?”邵韵诗冷脸问道。 晓冬摇头,“没多远。” “啊,那这些人都走哪去了?”喜妹惊讶道。 邵韵诗看了她一眼,问晓冬,“你觉得是几个人?” 晓冬立马道:“俩个人。” 喜妹奇怪了,“两个人的脚印能随便消失了,难道他们练了啥轻功。” “可能没过一会就上了石子路。”邵韵诗扶额。 喜妹‘哦’了声,“石子路确实不容易留下脚印。” “师姐,这俩人会不会是咱们前院那俩父子?”晓冬问道。 邵韵诗摇头,“不太可能,毕竟,他们要去梅园,不必走咱们这处。” “那就是外人了,这可怎么是好。”喜妹人都有些发抖了,“布一叔几个可不在家。” 布一几兄弟是槐园的护卫。 见她这样,邵韵诗无奈道:“行了,咱们先回去。” “那这门?”喜妹指着锁头道。 “先回去,我等会拿了新锁,再来锁。”晓冬道。 回程的路,大家走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喜妹扶着小姐,发愁,“也不知道,布一叔他们几时能回来?” 因近年关,上海的战事一触即发。 邵韵诗不放心上海的闫表舅,便派了布一这个护卫头头,去上海探情况。 布二则被安排去青岛送年礼了。 “天冷,路上的道难走。他们回来,且有段日子呢。”晓冬道。 喜妹瞄了眼身后的小门,忧心不已,“布一叔走的时间不短了,槐园没他守着,总是不安全的。” 这次,晓冬不同喜妹争了。 她知道,沪上将起战事,有能力的人纷纷外逃。 扬城靠的近,来避难者不少,真正是鱼龙混杂。 如今,经历了锁头一事。 晓冬胆再大,都怕了,打家劫舍者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没有。 “师姐,槐园没人守着,确实不妥。”晓冬蹙眉道。 邵韵诗倒是没觉得如何,只拧眉,“安心,这情况也只是暂时的。” 喜妹直接道:“小姐,咱们让布三叔他们调个人回来。” 邵韵诗摇头,“临近年关,各号各商铺,生意很忙,今年尤盛,他们恐怕没有多余的人手。” 晓冬跟着道:“咱们家的铺子生意确实好的很,人手本就不够,哪里能调个人回来。” 布一几兄弟,布三布四替邵韵诗开铺子。 邵韵诗知道情况,认同地点了点头。 喜妹不知道那边这么忙,想了想,道:“晓冬,你前几日总出门,就是去那边帮忙了?” “嗯”晓冬点头,“飞鸿和罗成他们俩也在那边,且有些日子不能回来呢。” 飞鸿和罗成俩个是布一的徒弟,专门留下守护槐园安全的。 因铺子缺人,邵韵诗觉得安坐家中无事,便安排他们两个,去铺子里帮忙对账了。 “没想到今年生意这么好。”喜妹咋舌,“可咱们这里总不能没人守着呀。” 一项夸大自己能耐的晓冬,听了这话,再不能如往常般同喜妹斗嘴了。 她只能嘟哝着,今年来扬城的人忒多了些。 扬城是水陆枢纽,本来商家们生意就很好。 如今,又额外地涌进了人流,生意还能不更好? 主仆几个再是怨念也是无法的,总不能有生意不做,谁还同钱有仇不成。 邵韵诗看了眼一脸感慨的喜妹,摇了摇头,同晓冬个鬼灵精受过苦的不同,她怕是什么都没多想。 “来避难的,怕是也有不少贫苦人。”邵韵诗叹道。 晓冬沉了脸,“是呀,从沪上那边逃来了不少人,无家可归者也不少,街面上乱的很。” 喜妹吓了一跳,“这样就更要让飞鸿哥他们回来了,不然,我总是怕有人潜进槐园来。” 这会子可不是挣钱不挣钱的事,小姐的安危第一。 “我看,八成已经有人潜进来过了。”晓冬断言。 她这话,叫喜妹无端地觉得更冷了几分。 邵韵诗忙安抚道:“安心,主院那边也有护卫家丁,槐园且乱不起来。” “可,这锁已经被人开过了,也没见主院那边的护院察觉。”喜妹担心道。 “是呀,锁的事,疑点太多。”晓冬点头,“不过,主院的护卫是查不到我们这边的锁头的。” 喜妹听了,知道这话对,可到底还是不放心主院那边的护卫。 邵韵诗心里也是嘀咕,若是有人拿钥匙开的锁,那为什么又不锁好了? 若不是,那他有墙头不攀,做什么开了锁。 慌乱间忘了?还是炫耀?亦或是根本不在意? 喜妹见小姐脸色暗沉,便道:“如今外头乱,又出了锁头的事,这内外都得留神。” 这话对,防内也得防外。 晓冬跟着忧心了起来,“要不,我去换飞鸿哥他们俩其中一个回来?” 大事当头,她也不敢逞强了。 “不必,飞鸿和罗成晚上是回来的,白天,咱们自己警醒些。”邵韵诗道。 “难道这锁是白天开的?”晓冬忙道。 飞鸿和罗成在,旁人是在进不得内院的,更何况还开了锁。 邵韵诗也想到了这一层,眉心深锁。 喜妹瞧着一个两个的都犯愁,皱眉道:“这啥时候才能安生呀,咱们还是赶紧回苏城安生。” 第13章 说漏嘴 乱世之下,哪里能有个安生地。 苏城可比扬城更靠近沪上,搞不好,此时得苏城更乱。 喜妹想念苏城不过是想着依靠罢了,到底,苏城有关爱她们的亲长。 至于这锁头是白日还是夜里开的,已然是个谜了。 邵韵诗不确定,便对两丫头道:“咱们撑到布一叔回来,再做计较。至于飞鸿和罗成,就还去铺子帮忙。” “这不好?”晓冬皱眉道。 喜妹也不赞同,“如今什么都比不上小姐的安全重要。” 邵韵诗脚步不变,“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所以,咱们才更不能叫飞鸿和罗成回来。” 喜妹不明白。 晓冬会意,“师姐是怕那有心人发现端倪,咱们才更危险。” “发现什么端倪?”喜妹糊涂的很。 晓冬‘嘁’了她一声,“这不是怕飞鸿哥他们回来,让暗地里的人知道咱们发现了锁头的事了。” “呀,这还真是。”喜妹吓了一跳,忙往身后瞄了眼,只觉得略过的花木都有些可疑。 晓冬瞧着她那熊样,冷笑了两声。 喜妹已然是无心同她别着了,脚步都快了几分。 一路疾走,回了屋,仨人被暖和和的热气一激,齐齐打了个寒战。 喜妹再顾不得害怕,忙忙地服侍小姐上榻。 邵韵诗也忙着招呼她们俩一道上榻暖和暖和。 远在扬城客栈的某个客房内。 开锁的始作俑者,钱某,正阴沉着一张脸,盯着手下。本就温度不高的屋内,显见得更冷了几分。 瘦子手下抖着牙,不敢看老大,又不敢不说话,“老大,我,我应该没留下痕迹。” “还没留下痕迹,那锁头,你锁了吗?”钱某恶狠狠地道。 瘦子摇头,“没来得及锁,不过,我没叫跟踪的人发现痕迹。” “没发现就好。”钱某松了口气,“如今看来,这邵家是真有大问题。” 说起这些,瘦子来了精神,“可不是,我瞧着不止一路人马盯着邵家呢。” 钱某轻敲了敲椅子把,“看来我们得加快进度了。” 瘦子眼眸一闪,小心地问道:“老大,不知白夫人那可有进展?” “这事你别管。”钱某瞥了眼手下,淡淡地道。 瘦子瑟缩了下,“我就是替老大急。”说完,他又奇怪道:“老大,你瞧着锁头没锁,怎么不锁上?” 钱某仿佛瞧着白痴,“我去看见和你开锁头没隔着时间?到我来锁,不是多此一举吗,没得叫旁人发现了端倪,坏了我们的大事。” 被骂,瘦子讪笑了下,“还是老大英明,我就是个猪脑子。” 钱某不置可否,“槐园那边,你查出什么了?” 瘦子贼眉鼠眼地嬉笑道:“槐园大概没什么问题,就一小姐俩丫头,外加老嬷嬷一家。” 钱某冷哼了声,“看来,你前些时候没去槐园。” “额”瘦子汗都下来了,他前些时候,时间都花在了扬城的花楼,南方女子风味独特,令他流连忘返。 不过,他也算是个有机变的,立马低垂着脑袋,回道:“去,去了。邵家护卫巡查的严密,我没敢进内院。” 钱某冷嗤了声,并没多追究,“行了,槐园早前的护卫这些日子不在,你趁着机会赶紧摸一下底。” 钱某俨然就是百二娘那日走后,在槐园内院露了面的人。 瘦子心头一凛,知道老大肯定亲自去过了,忙老实了起来,“是,老大,我一会趁着天黑去。” 钱某阴沉着脸,“邵家护卫功夫不差,你小心些。” 瘦子敛色道:“知道,我会觑着空隙摸进槐园的。” 钱某‘嗯’了声,“要去就这几天去,槐园原来的护卫,这几日怕是都不在。” 这话叫瘦子面露喜色,立马谄媚地道:“老大,既然那几个茬头不在,咱们要不要劫个色?” 钱某眼眸一缩,“胡闹,这时候不能额外生事。你赶紧将那些不必要的歪心思收一收,若是坏了事,别怪我不客气。” 瘦子知道,他们来此,只是为了财,虽遗憾邵家那大小姐的姿容,也只能收了心。 邵韵诗主仆几个,还以为槐园无事,哪里能料到自家都被别人瞧了去,甚至还起了龌龊的心思。 这真是兵荒马乱,秩序混乱,人心不古。 一日,暖阳晴好。 邵韵诗临窗靠坐,拿着当日的申报,面色沉重。 喜妹端了茶来,见此,疑惑道:“怎么了,今儿的报纸不好看?” 邵韵诗摇头,“战事一触即发,这一战怕是无可避免。” “这么严重了?!”喜妹放下托盘,忙忙地奔到小姐身边,凑头往报纸上瞧。 邵韵诗索性将报纸递给了她。 喜妹下意识地接了报纸,才知道自己做了蠢事,“我认识不了几个字,还是小姐给我说说。” 晓冬对外头的事甚是了解,直接接过话茬,“我听说,沪上那边,同倭兵对峙的十分紧张,各个街道港口都戒严了。” “戒严了?也不知布一叔怎么样了?”喜妹担心道。 “亏的布一叔去的早,不然且进不去租界呢。”晓冬皱眉,“不过,这要出来,怕是有些困难了。” “倭兵和沪上驻军剑拔弩张的,这一仗不好说呀。”邵韵诗断言。 这话叫喜妹吓了一跳,“啊!这么严重,老夫人可还在那呢。” 她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闫家的老姑奶奶。 喜妹的娘是闫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喜妹实际上算闫家人。 “什么!”邵韵诗大惊之下,人都站了起来。 晓冬也一把拉住了喜妹,“你把话说清楚。” 喜妹说漏了嘴,垂着脑袋,无所适从。 邵韵诗缓了缓神,皱眉看向喜妹,“老姑奶奶不是答应我,今年不去沪上的吗,怎么回事?” 倭人陈兵沪上的吴淞地区,局势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邵韵诗便是因为这个,才提前回的扬城,不然,此时还在苏城陪着老姑奶奶做针线呢。 如今,知道老姑奶奶居然不在苏城,心里那是火烧火燎的。 她语气严厉,喜妹有些害怕地背着身体,躲一边去了。 她这样,叫邵韵诗气笑了。 第14章 白眼狼 形势不好,喜妹避让的态度很能说明问题。 邵韵诗的心沉了又沉。 晓冬看不过喜妹的作态,直接将人拽了过来,恨声道:“你说你这事有什么好瞒的,合该早点说。” “我,我——”喜妹急的舌头直打结。 她心虚的太过明显,晓冬莫名地看了她几眼。 被她这么盯着,喜妹越发脸红脖子粗。 见此,晓冬立马怀疑上了,“不会是我娘也去了?怪不得,她今年不和我们一道来扬城呢。” 邵韵诗听了这话,人都绷直了。 喜妹耷拉着脑袋,无所适从。 冬日屋内,暖和宜人。 可这会子,小起座间的仨人感觉不到这些美好。 邵韵诗此时已然笃定,周师傅肯定跟着一道去了沪上,安心的同时,隐隐的还是有些怅然。 到底,大家还是拿她当小孩,啥事都瞒着。 晓冬瞄见师姐面上难看,心里一急,死命地拽着喜妹,将人掰正过来。 喜妹被晓冬硬拽着,藏不住了,索性抱屈道:“是老夫人吩咐不告诉小姐的,她怕小姐知道了,不肯回扬城过年,惹邵老太太生气。” “那我娘呢。”晓冬急了。 喜妹瞄了眼晓冬,“周师傅留下,是给老夫人当护卫的,自然跟着去了沪上。” 在喜妹心里,苏州闫府的老姑奶奶才是自家的老夫人。所以,她不觉得周师傅随护沪上,有什么不对。 晓冬心里,邵韵诗最重,气道:“我娘可真是的,居然就放心我们几个独自回扬。” 这话有些赌气,邵韵诗忙道:“周师傅是知道我不放心老姑奶奶,才应下的。” 在邵韵诗心里,老姑奶奶仿如母亲般重要。周琴知道这点,才会护卫的。 喜妹连忙道:“可不是,周师傅怕我们家老夫人有个闪失,小姐伤心,才跟着去的。” 周师傅不是苏城闫家老姑奶奶请的,而是邵韵诗远在琴岛的姥爷请来的,算是邵韵诗自己的护卫。按理,她该跟着护卫邵韵诗。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晓冬心里不舒坦,‘哼’了声,冲着喜妹龇牙,“这里是扬城,你最好注意些称呼,别错了规矩。” “啊?”喜妹愣了下,“我哪里错了?” 晓冬‘嗤’了声,“我们家老夫人可不姓邵。” 喜妹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了邵老太太的喜福堂,蓦地一下,红了脸,知道自己确实不该在邵家叫闫家的老姑奶奶为老太太,该当叫姑老太太。 见她这样,晓冬心头大畅。 对喜妹的称呼错乱,邵韵诗都习惯了,也没心情提点。 见她局促,邵韵诗一叹,“说说,沪上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表舅他们有什么事?” 喜妹一错再错,心神已乱,再不敢瞒着什么了,老实道:“其实,不是上海闫家出了什么事,而是翠玲小姐……” “她?”邵韵诗皱眉道:“能有什么事?难道是亲事?” “是呀,姑老夫人居然冒着风险,为闫翠玲赶去沪上,有些奇怪了。”晓冬龇牙。 喜妹见晓冬盯着自己,连忙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晓冬皱眉,“那你知道什么呀?还不赶紧说。” 喜妹瞄了眼小姐,道:“听姆妈说,翠玲小姐不小了,再留就成仇了,……” “噗呲”晓冬没忍住,乐了。 邵韵诗嫌弃地给了她一眼,冲着喜妹道:“别管她,你接着说。” 喜妹忙接着道:“说是要赶紧张罗她出嫁,不然,日后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这是有事呀。”邵韵诗蹙着眉头,轻点指尖。 “肯定是了。”晓冬眉头一扬,“那位不正做梦,要过继到姑老太太家吗。” “呸,她可真敢想。”喜妹气恼。 晓冬撇嘴,“人家心还就能这么大。” 闫表小姐平时总是想强压邵韵诗一头,对此,俩丫头都很反感。 闫翠玲是闫表舅隔房堂兄家的遗孤,自小被闫表舅领回来教养。 照理,她的性子该胆小卑微,哪里能想到,她居然善妒跋扈。 喜妹不喜闫翠玲久已,噘嘴道:“可不就是这话,咱们闫家养出个祸害来了。” “到底,还是没孩子惹的事。”晓冬叹道。 闫表舅夫妇成婚日久,一直没孩子。 “我姆妈说,老爷和夫人并不是一定生不出孩子,哪里就到了,过继旁人孩子的地步了。”喜妹皱眉。 晓冬冷笑道:“闫老爷就算生不出孩子,也是过继男孩子。” “是呀,翠玲小姐注定一场空的。”喜妹不解。 “这表小姐就是个妥妥的白眼狼。”晓冬鄙夷道:“早年,若不是闫老爷看她孤儿可怜,将人抱回来养,哪有她的今天。” 喜妹听了,只为自家的老夫人叫屈,往日照顾闫翠铃最多的就是老夫人这位心善的老人了。 毕竟,闫老爷也是自家老夫人从族中领养的,若是老夫人不同意或是不照顾,这抱养之事且成不了。 邵韵诗对闫翠玲这个隔房的表小姐,没有好感亦无恶感,只觉得其人愚不可及。 不过,这会子,她有些厌烦这人又搞事情,惹得老姑奶奶,在这等形势下还赶去上海。 索性,她也没拦着喜妹和晓冬说道闫翠玲。 俩丫头有了共同的敌人,气氛融洽,一起嘀嘀咕咕地批判闫翠玲,弄的屋里躁意攀升。 邵韵诗耳边听着絮叨,心里烦躁,她知道,事情绝非喜妹说的这般简单。 闫家的事,不是邵韵诗这个外姓的侄孙女能过问的。 可,闫家的关系又有些复杂,老姑奶奶和闫表舅毕竟不是亲娘俩。 如今闫表舅也还没孩子,且,早些年还抱养了他隔房堂兄的女儿。 就算闫家人员不多,可关系却复杂,注定了,不能安生。 邵韵诗担心着老姑奶奶,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冲着喜妹和晓冬,摆手道:“行了,都别说了。” 她一喊,俩丫头都静了下来。 邵韵诗聊赖道:“这事已然这样了,回头布一叔肯定能带来新消息,咱们就等着。” 晓冬见师姐这样,心里有些急,可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嘟囔了几句。 第15章 勾起 邵韵诗烦心远在沪上的亲人,人显得懒懒的不愿多说。 晓冬瞧着师姐这样,知道她的忧心,也明白,对于她们来说,不管沪上闫家人为什么提起闫翠玲的婚事?如师姐所言,她们只能等。 喜妹大概也是明白的,跟着闭了嘴。 一时,仨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了。 邵韵诗刚才吃了些甜羹,又费神说了这么会话,加之心情不好,人看着就有些倦怠。 遂,她缓了会神,便挥手对大眼瞪小眼的俩人,道:“将账本先收起来。” “小姐,你不看了?”喜妹忙站起身来。 年根下的,各处忙,账本也多,邵韵诗这些日子就忙整理它了。 晓冬推了把喜妹,“叫你收你就收,那么多话做什么。” 邵韵诗没理会她们,接着吩咐,“喜妹,再将书架上的小檀木盒拿来。” “噢”喜妹有些愣愣地应了声。 邵韵诗又看了眼杵着的晓冬,“你赶紧将过年的绣活做出来,不然,回头无法向你娘交代。” 被点名,晓冬这次可没敢像以往那般,耍嘴,溜人。 对她的乖觉,邵韵诗暗暗瞥了眼。 喜妹瞧着小姐脸色不太好,知道今儿这些事扰了她,便劝道:“小姐还是养养神的好,账本不着急看,其他的也先停停。” 晓冬瞧着师姐的脸色不对,才不敢走人。 见喜妹劝,她也忙点头,“可不是,师姐还是养养神的好,这眼看着快过年了,事情肯定多,可别因为精神不济叫旁人捉了短。” 喜妹忙附和地连连点头。 邵韵诗如此烦躁压抑,说起来,其实是被白氏的事勾起了心底深埋的痛,并非全是刚才那些事给烦的。 不过,老姑奶奶去沪上,也确实叫她担心。 且,这些事杂糅到一处,一忽间,让时光仿佛又倒回到了记忆里,另一个动荡的年代。 几下里一激,她的心绪才一下子起伏不定,面色跟着就发了白。 耳边响着俩丫头的劝解声,她人却有些恍惚起来。 …… “‘瞒姑,快随嬷嬷走,二,二姨娘勾结了贼人,……’ ‘轰’一声,接着便是漫天的火光,好好一个藏书楼,顷刻间成了一片火海,里头埋葬的还有亲人……” …… “小姐,小姐……”喜妹说着话,见小姐不仅发起呆来,还满头大汗,忙忙地推喊了起来。 晓冬也发现了师姐的不对劲,忙跟着推了把,发现没动静,心急之下,当即伸指点了她的穴位。 喜妹急的都快哭了,暗恨自己不该吓的什么话都说。 晓冬顾不得呵斥喜妹的哭丧,使劲地掐师姐的人中,点穴位。 饶是被晓冬如此折腾,邵韵诗也是过了好大一会,才醒过神来。 俩丫头见她总算是回神,喜极而泣。 邵韵诗有些嫌弃地,推开鼻子底下的药油瓶,微喘道:“没事,哭什么,我就是一时魇住了。” 大概是出的汗太多,邵韵诗有些无力地靠着喜妹。 见师姐这样,晓冬忙道:“汗出的多了,得赶紧换身衣服。” 喜妹抽噎着,将手中的茶碗,靠到邵韵诗的唇边。 就着喜妹的手,喝了点茶,邵韵诗心定了许多。 见她恢复了些精气神,喜妹和晓冬俩个,打水的打水,找衣服的找衣服。 这一通忙,总算是没叫邵韵诗冻着累着。 邵韵诗喝了茶,换了衣服,才舒坦地靠坐着,放松了精神。 此时,她已然没心情再说刚才的话了,挥手道:“喜妹你去看着点金铃,她若想回家,你去送她。” 小金铃这些日子,时常留槐园玩。 喜妹有些不愿走,不过,也不好犟着。看了眼晓冬,见她点头,这才应声,往东边的大书房去了。 待喜妹的背影转过门去,晓冬靠过来,小声问道:“师姐,可是有话吩咐?” 邵韵诗瞧着她这机灵样,还一脸关切地看过来,心情莫名地好了几分。 小起座间里,卧榻上暖意融融,鼻尖是盈袖暗香。 邵韵诗神色舒缓地瞧着晓冬关心的脸,微微有些愣神。 晓冬见师姐又发起呆来,急的立马就要上手。 邵韵诗忙拦了,“你别担心,刚才,我就是想起了些不好的事。” 此时再提起前世那些记忆,她心绪平和了许多。 晓冬咬牙,“都是闫翠玲那丫头惹的事。” 邵韵诗没分辩,更没接这话头,反而道:“有时候,贪心能酿成大祸,所以,不管白氏的事是否真实,我们都得上心。” 就在刚才,邵韵诗又忆起了前世的惨痛经历,明白不能因恶小而不除,这才下定了决心,管一管白氏的事。 这怎么又转到白氏身上了?晓冬眼眸一转,奇怪道:“难道,这里头还有别的事?” 想想师姐刚才的神色,晓冬觉得自己窥到了某些真相。 邵韵诗无从分解,只冲着晓冬摆手,道:“嗯,你现在先别问具体的,只这样……” 一通吩咐,邵韵诗便没了心力,直接挥手,让晓冬自行去了。 晓冬见师姐神色疲累,不敢赖皮,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出了门。 人一走,屋里瞬间便清冷了下来,不过,倒更能令邵韵诗放松。 她靠着榻背深出了口气,微微眯眼,往事复又绕上了心间。 …… 前世的时候,邵韵诗身边,不单有清兵之祸,各地起义也多的很。 扬州虽没什么大型的起义,但打着起义的幌子,行盗匪之事的也多。 当时,邵韵诗的父亲,作为扬州府的最高长官,瞧着情形不对,便藏匿了大量的家财,和朝廷的一部分库银,以图朝廷大军反攻时用。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可惜,父亲的姨娘勾结了外头的土匪,泄露了家中的秘密。 就在父亲被调往金陵,家中护卫薄弱之际,一场惨痛的无法避免的祸事,便自然地发生了。 爷爷去了,哥哥去了,母亲去了,乳母去了,她逃了。 …… 回想往事,总是令人既怀念又痛苦,甚至是那无尽的唏嘘。 日常从不轻易落泪的人,已然是泪满腮畔了。 第16章 过往 回忆总是令人五味杂陈。 邵韵诗记得当初刚从梦魇中醒来时,人烧的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大小姐,还当自己又回到了幼时,家还没有破。 可惜,她虽然还姓邵,只是此邵非彼绍了,更是经历了时空的转变,那时候的她彷如个小刺猬,紧紧地包裹着自己。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呀!不管是前世的,还是幼时的。 历经了总总,此时,再回想起前辈子的往事,邵韵诗突然觉得,那撕心裂肺的感觉淡了不少。 苦涩地扯开唇角,往事已矣。 邵韵诗再抬眼,看向自己的屋子,处处雅致闲适,无不透着这世爷爷对她的慈爱和用心。 墙上挂的,虽比不得她上辈子的书画作品,可也是,这辈子的爷爷最好的收藏了。 除开墙上挂的,这屋里摆的,床上铺的盖的,甚至身上穿的戴的,都满含着爷爷的关爱。…… 罢了,上辈子的事了了。 今儿这一契机,叫她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至此,邵韵诗心安已。 邵韵诗想通了往事,身上莫名一轻,心情极佳,便靠着榻枕,盖好锦被,眯上眼,打算好好地睡一觉。 中途,喜妹送小金铃回来,往小书房看了看,见她睡了,放心地松了口气,便笼好了火盆,去外间守着了。 待到,邵韵诗再醒来时,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她睁开眼,看了看屋里的古董挂钟,时间不早了呢。 外间小灯笼的微光,隐隐地透了过来,她不由莞尔,喜妹这是怕妨碍了她睡觉。 里头一动,一直守在外头的喜妹,便听见了,忙忙地跑了过来,“小姐,好些了没有?” 她边说边麻利地,将熏热的衣服拿了过来。 邵韵诗上辈子家变后,便学会了自己动手。 这会子,她没用喜妹帮忙,推她道:“我自己来,你去将小泥炉上的甜汤给我来一碗。” 邵韵诗难得提吃喝,平时总要人追着伺候着才愿意吃些,今儿居然第一次主动安排,很是令人惊奇。 “咦”喜妹立马察觉出,小姐言语神色间的不同,疑惑道:“小姐你说啥?晚间喝甜汤?” 晚间最忌喝甜汤,这是邵韵诗自己说的。 邵韵诗自然知道自己心态变了些,往日间的行事,也会跟着变化。 且,日后这些变化还会更多。 遂,她也不多解释,只催喜妹,“你快去呀,我这都饿了。” “啊?”小姐这一反常,叫喜妹有些无所适从,嘀咕着,“小姐晚间不是不怎么爱吃东西的吗?今儿这……” 邵韵诗一扫平时那懒懒的,没什么所求的模样,笑道:“你嘀咕啥,快去。” 日暮西垂,屋内昏暗。 可少女言语轻扬间,说不出的欢快,倒是叫这氛围,热闹轻松了许多。 她的吩咐大概真是出乎喜妹的预料。 只见,喜妹嘴上应着,“哦,好,好。”脚步间却有些迟缓。 邵韵诗不理她的疑惑,又喊了声,“喜妹,这屋里太暗,赶紧将电灯也拉开。” 她这一通想,一通睡,心情舒畅,做什么都理直气壮起来。 喜妹被惊的差点跳起来,“什么,这会子就开电灯?” “有何不可?”邵韵诗不理她。 心境阔朗的邵韵诗,言语间淡定如初,彷如前世那个世家嫡女又回来了。 “喜妹,你傻愣着做什么?”随着话落,出门办事的晓冬回来了。 邵韵诗憋着笑,“她可不就是傻了。” 说完,她喟叹地看了眼屋里屋外。 除开自己小名还叫瞒姑外,也就,槐园这处历经了几百年沧桑的房子,还有些旧时的影子。 实在是,没必要再惦念过往了。 这世上,也没人知道,邵家这处房子是在她前世家的旧址上改建的。 当然,也不是现在的邵家人建的,而是前朝人建的。 说到底,这房子都已经几易其主了,她人也该跟着改变了。 屋里有些暗,晓冬瞧不见师姐的神色,听得师姐言语间的松快,也没多想。 她顺手拉了灯,冲着邵韵诗点了点头,便对发傻的喜妹道:“你要做什么去?” “端甜汤。”喜妹愣愣地回了句。 “哦”晓冬直接道:“那你赶紧去端呀。对了,我也来一碗。” 喜妹此时可没有同晓冬斗嘴的心思,听了,直接冲到隔间,端甜汤了。 见她这样,晓冬嗤笑道:“她今儿这是怎么了?傻了唧的。”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她一眼,“能怎么了,这不是我晚上不喝甜的吗,这突然想喝,她怕是有些担心。” 喜妹担心她的反常,又不明所以,故而显得迟钝。 邵韵诗知道喜妹的担忧,可无从解释,也只能是给晓冬一语带过地说了说。 晓冬听了,直接没多想,呵呵乐了,“真是个没用的,这点事也值得担心。” “晚上吃甜的,到底对身体不好。”邵韵诗今儿是真劳神了,才想喝点甜东西,补补。 “也对。”晓冬疑惑地看向师姐,“今儿,你怎么想着喝甜汤了?” 邵韵诗笑笑,“就是想喝了。再说了,这会子也不算太晚。” “不晚吗?”晓冬下意识地抬头眯眼。 屋里开了电灯,亮堂的人心头都敞亮了几分。 邵韵诗见她这样,笑了笑,“就算拉了电灯,也不算晚。” 晓冬看着头顶的电灯泡,也不问早晚了,只欢喜道:“这电灯到底比油灯亮堂。” 隔间紧挨着小起座间。 喜妹在门口听见这话,扬着声道:“这会子是亮堂了,回头就该有人说话了。” “说话就说话呗,谁还怕人说了。”晓冬不以为意,“就咱邵家可不是点不起电灯的人家,你就别小家子气了。” 喜妹噎的无话可说。 邵韵诗倒是笑了。 晓冬跟着乐道:“要我说,师姐早该如此了。” “晓冬,你胡说什么呢。”喜妹听了这话,在外间急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哼,你个胆小鬼。”晓冬挑衅地冲着隔间看了眼,“这个家里,只要老太爷还在,看谁敢说师姐浪费。” 喜妹听了这话,端碗的手都抖了下。 第17章 被追 里外间,两波人,两样心情。 邵韵诗知道晓冬的性子,霸道又体贴,与喜妹的谨小慎微,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就喜妹,她不过就是提前拉了电灯,也能被吓住,生怕谁来找麻烦。。 邵韵诗不想俩人斗嘴,吸了口气,笑着安抚喜妹,“你别担心,不过是拉了电灯,大家还不至于就说什么。” 喜妹挑高了声道:“以前也没见小姐这样。” “往日晚间,我不拉电灯是嫌太亮了。”邵韵诗无奈地解释道。 晓冬听了这话,同邵韵诗挤眼睛,一副我才不信的架势。 邵韵诗失笑地摇了摇头,冲着弄鬼的晓冬道:“好了,不说这个了,看你这一脑门子的汗,先歇会。” 晓冬确实累的够呛,这一来一回,又是冬天,路上且难走呢,“是有些累,主要就是道难走。” 其实,晓冬也没多大,只不过骨架子大,看着好似十五六的样子。 叫她来回奔波,也是人手不足的无奈之举了。 邵韵诗见她真是累狠了,有些过意不去,忙往里面让了让,“这榻上还热着呢,赶紧上来捂捂。” “先别上榻,甜汤来了。”喜妹将汤盛好,在外间喊了声。 小泥炉就按在隔间,能热汤烧水,还蓄热,方便又快捷。 晓冬忙站起来,打算去帮忙。 喜妹已经端了来。 邵韵诗见她只端了两碗,忙道:“放这,你再去端一碗。” 晓冬也道:“这大冷的天,可不能少了你自己这一碗。” 喜妹可没客气,早给自己留了一碗,“还有呢。”说完,放下汤盅,便往回走了。 邵韵诗端了碗,“这汤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呢,最是驱寒滋补的。” 晓冬确实有些冷,赶紧嘬了口,“哈,确实舒服。” 见她喝的开心,邵韵诗松了口气,紧着喝完几口汤,放下碗盅,小声问道:“事情可办妥了?” “妥了,我办事你放心。”晓冬三口两口地干了这一小碗甜羹,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就好。”邵韵诗松了口气,优雅地捏着帕子,抹了抹嘴角,“你要不要再来一碗?” “怎么还有?”晓冬奇怪道。 邵韵诗笑道:“天冷,防着有人受凉,早早弄药材熬了一大瓮。” “这既是吃食,又是药了。”晓冬没想到还有这操作。 “赶紧去添。”邵韵诗见她缓了过来,催她自己动手。 喜妹正好端了自己的那份进来,见了,直接将碗拿了过去。 晓冬乐的闲着,松了手,“谢谢喜妹姐了,回头,我给你说说街面上的新鲜事。” 喜妹不爱出门,却爱听闲话。 邵韵诗见她连姐都喊上了,好笑地点了点她,“你就懒。” “谁让喜妹姐热心肠呢。”晓冬摊了摊手。 喜妹正好进来,将碗递上,“你往后少吃哒我,就够了。” 这话必须不能接,晓冬借着喝甜羹,混了过去。 她这样,得了喜妹一个大白眼。 邵韵诗好笑地瞧着俩时时掐的丫头。 待三人吃了热热的汤,屋里热闹了起来。 喜妹惦记着外头的新鲜事,收拾了碗碟,就坐到榻上,追着晓冬兑现了。 邵韵诗这些日子做针线,也是无趣,乐的见两人闹。 晓冬也确实有事要说,不过,不是街面上的,而是自家的事。 “师姐,今年义诊怕是要推迟了。”晓冬迟疑道。 “为什么?”喜妹还是很热心帮助穷人的。 邵韵诗早就察觉出罗丛柏那边有些异样,拿眼看向晓冬。毕竟,往年义诊,他老早就来接头了。 晓冬想了半息,解释道:“我去庚叔那边,没接到丛柏大哥的消息。” “罗少爷还没信?”喜妹惊呼了声。 晓冬没好气地给了她一眼,“如今世道乱,或许路上耽搁了。” 喜妹被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拿眼看向小姐。 邵韵诗说不上什么心情,只叹了声。 这边,她们主仆仨个为了某人而担心。 罗丛柏那边也确实遇到了麻烦。 “快,快,往那边跑了。”一处巷子的拐角处,一队人,急促地呼和着狂奔而去。 冬日的落日余晖,衬的这伙人,仿如地狱恶鬼。 家家户户吓得缩在屋里,门后,大气都不敢出。 待过了好大一会,才有人仗着胆子,开门办事。 其中有一户,也开了门。不过,他家只往外张了张,便又关上了。 “如何?”大门背后,一个男声,小声询问道。 开门的人回道:“都走了,街面上也如常。” “那回去。”男声回道。 俩人边走边说着。 到了屋内,火盆烧着,很是暖和。 开门的是屋主,甘棠。 甘棠忙着招呼来人坐下,“今儿怎么被人盯上了?” 躲藏的人显然就是晓冬他们惦记的罗少爷,罗丛柏。 只见他解了袄子,喝了口热热的茶,恨声道:“这些人是盯着伤员来的。” “那伤员呢?”甘棠吓了一跳。 “人我安排好了,你别担心。”罗丛柏疲累地靠着椅背。 甘棠瞧他这样,知道刚才铁定经历了一番周折,感慨道:“这纰漏出的有些奇怪。” 罗丛柏叹了声,“中、央那边的日子不太好过,人心浮动是必然的。” 大概是心情十分烦躁,他狠狠地撸了几把脸。 甘棠冷着脸,“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有些任务,不是具体经办人,旁人是不好多问的。 接收伤员的事,就是罗丛柏独自办的。 甘棠不多问,他自然也没打算说,纪律还是要牢记的,便道:“日后行事只能是更加小心了。” 甘棠‘嗯’了声,看着罗丛柏,问道:“这回可要我帮忙?” 罗丛柏摇头,“不需要,若不是正好经过你家,我是不会藏进来的。” 这就是暂时不用他过问了。 甘棠明了,不再提任务的事。不过,想起某些事,他又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好友。 罗丛柏人很累,但精神却亢奋的很。 瞧着甘棠这样,他笑了笑,“有什么就说,咱们俩谁跟谁,别做这怪样子。” 第18章 监视 战友袍泽,可以性命相托,更何况几句话,还有什么能说不能说的。 甘棠与罗丛柏自然是不必客套的关系。 他想着自己想说的不是任务的话题,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冲着罗丛柏,直白地道:“你不是让我看护着邵家吗。” “对呀,难道邵家有什么不妥了?”罗丛柏立马坐正了身体。 甘棠见他这么认真,忙道:“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那是什么事,你赶紧说呀。”罗丛柏急。 甘棠忙道:“就是,我发现,有不止一拨人盯着邵家。” “不止一拨人?”罗丛柏皱眉,“都摸清来路了吗。” “嗯,本地的早几年就有,今年打北边又来了一拨人,或者两拨人。”甘棠不确定道。 这样,罗丛柏有些担心,郑重托付道:“阿棠我这几天没时间去邵家,还得劳你再看护几日。” “这个你放心,我一直没撤人手。”甘棠摆手。 “那就拜托了。另外,你能不能帮着查一查这北边来的人。”罗丛柏自己没时间,只能托好友了。 甘棠笑了,“这还用你说,我早就开始着手了,只是这些人鬼的很,有些难查。” 罗丛柏拱手,“多谢了。” 甘棠瞧他这样,开玩笑道:“你对邵家的事也太关心了些,不会是……” “打住,打住。”罗丛柏不想多说这个话题,连忙喝止。 甘棠也是爽快汉子,当即闭嘴不言。 罗丛柏事多,又闲聊了会,两人便散了。 甘棠瞧着好友的背影,深叹了口气,做他们这行的,连喜欢女孩子的心思,都不能表露啊。 罗丛柏那边忙着安置伤员的事,邵韵诗这边因着他的变故也不放心,日日安排晓冬出去探消息。 这日,晓冬又出门寻人了,没得到有用消息,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不想,进了宅子,她走着走着,发现正院那边动静有些大,便隐着身形,拐了过去。 这一探看,好险没叫她气死。 再顾不得隐藏身形了,她一下就往槐园蹿去。 她这样风风火火的,正好和抱着被子的喜妹撞在了一处。 亏的她还知道收着点力道,不然,喜妹这被子算是白晒了。 “你急慌慌的做什么,难道出门做贼去了。”喜妹抱着被子,气还没喘匀,就抱怨上了。 晓冬没功夫同她磨牙,“师姐呢?午睡还没起?” 喜妹抬头看了看日头,嗤道:“这都多早晚了,还睡午觉呢。” 晓冬没再理她,直接往小起座间跑。 喜妹见她这样,知道,这丫头八成是遇上什么事了。 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回卧房放被子了,追着人进了小起座间。 邵韵诗正看账本,见她们这一前一后的闯进来,尤其,喜妹还抱着被子。 “怎么了,你们这是又吵上了?”她放下账本,带笑道。 晓冬喘着气,摇头,“没有吵。师姐,我回来前,拐了一下正院,你们猜,我瞧见了什么?” “瞧见什么了?”喜妹问的直接。 晓冬不理喜妹,看着师姐,等着话。 邵韵诗无奈地给了她一下,想了想,“你不会是,瞧见白氏搬进正房了?” 邵家宅院大。 自打邵大老爷娶了正妻,老太爷老太太便搬到了靠近前院的喜福堂,后院正房留给了儿子媳妇。 白氏算不得正妻。 邵家老太太姓钮,满族大姓,规矩礼仪多的很。 就白氏这样的,很不得老太太的待见。所以,她回扬城,只能住正院偏房。 即使,后来,邵韵诗的亲娘陆氏和离回了娘家,白氏也没能搬到正房。 这事,在邵家犹如禁忌,谁也不敢提。 晓冬此时提起,喜妹已然震惊地捂住了嘴。 晓冬见师姐一猜就中,冲着她,挑了个大拇哥。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这很难猜吗?” 喜妹见小姐这么说,惊呼,“什么!这还能是真的?” 晓冬沉着脸,点头。 晓冬默认白氏搬进正院正房的消息,叫小起座间的氛围降至了冰点。 喜妹得了这确切消息,热血上涌,气都喘不匀了。 不同于喜妹的失态,邵韵诗则淡然多了。 只见,她冷笑道:“白氏这下子,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晓冬见师姐面露不喜,后悔说早了这消息,没得叫大家一下午的都不高兴。 喜妹没多想,直接愤愤地道:“怪不得,今早请安的时候,小姐只不过循着旧例,没好言搭理那白氏,邵老太太便拉了脸。” 邵韵诗想起早上的事,也有些不高兴。 喜妹瞄了眼小姐,又道:“邵老太太还故意只同二小姐说话,想来,就应在这了。” 对这事,喜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在守规矩的大家族里,嫡出的邵韵诗比庶出的妹妹,地位高了不止一点两点。 邵老太太抬举庶出的来压嫡出,可真不是理数。 所以,早上,邵老太太对邵韵诗的冷淡,那是相当打脸的。 邵韵诗对喜妹的猜测不置可否。 晓冬一般是不同师姐去喜福堂请安的。 遂,她一听还有这茬,当即火了,“这也忒欺负人了,老太太她不是最讲规矩吗。” 喜妹耷拉着脸,“这下,二小姐她们要得意了。” 晓冬烦躁地撸了把袖子,“邵老太太给师姐没脸,难道是为了给白氏做脸?” 喜妹皱眉,“这是为什么?邵老太太应该不喜白氏呀?” “谁知道这老太太是怎么了?”晓冬挥了挥手,“对了,白氏敢搬进正堂,是不是邵老太太同意的?” “难道,你以为她是偷着搬的?”喜妹张大了嘴,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谁知道?”晓冬翻了个白眼,“我看八成白氏没那个胆,多半是老太太授意的。” 邵韵诗无所谓地摆手,道:“这倒不至于。” 晓冬见师姐这幅样子,有些稳不住了,忙追问道:“这事,师姐怎么看?” “小姐,你早就料到白氏会窃居正房了?”喜妹还记得刚才小姐一猜就中的事。 邵韵诗哪里能料到白氏的住房问题,刚才也仅是这么一说罢了,毕竟白氏的心思多年如一日。 第19章 猜疑 邵韵诗对白氏多年夙愿得偿,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 她见俩丫头一脸的愤慨疑惑,不觉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倒是冲淡了大家心头的压抑。 晓冬和喜妹俩个对视了眼,齐齐出了口气,小姐不在意就好。 晓冬见师姐露了笑,神色也恢复了不少,便仗着胆子,追问道:“师姐,你为什么说老太太不至于授意白氏搬家?” 对白氏搬进正房,说实在的,邵韵诗早就有了预见。 毕竟,近些年局势动荡,旧家族的那些门户之见,早被枪杆子吓怕了。 如今是有权第一,有钱次之。当然,既有权又有钱,就更好了。 性命当头,谁还在乎这些有权有钱人的出身来路? 对于邵大爷停妻再娶的白氏,只要外界不多加关注,老太太妥协,只是早晚的事。 邵韵诗如今只奇怪,老太太这举动是个什么意思?扶正?暂时绝无可能,安抚或是拖延? 难道是邵大老爷邵教授那边有了什么交代? 对现在的父亲,邵韵诗是鄙夷的。 停妻再娶已然卑劣,居然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为了真爱,冲破旧封建的婚姻牢笼,简直就是个渣男宣言。 且,邵大老爷对她这个前妻嫡女,更是没有半分慈爱疼惜之情。 遂,她一般称之为老爷,又或者邵教授,不会称他父亲或是爹。 喜妹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见小姐只顾沉思,当即插话,分析道:“我看邵老太太是不会叫白氏乱了规矩的,说不定是白氏仗着生了元哥儿,便张狂了起来。” “这元哥儿可不是才出生。”晓冬驳道。 “也对,可?”喜妹蹙眉,“算了,明儿我将这事同百二娘叨咕叨咕,好好替那白氏散播散播她这僭越行为。” “你这是认定了,白氏是自作主张了。”晓冬皱眉道。 “嗯,我觉得,白氏肯定是仗着有哥儿傍身,胆子大了起来。”喜妹笃定道。 晓冬也不解,当即道:“要不我现在去探探?” 喜妹忙拦道:“可别,那边有护卫,你要是被逮住,那就难看了。”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邵家正院,布置了不少护卫。 晓冬这点子拳脚功夫,去了那边,就擎等着被人捉了现行。 喜妹拦着不让她去探消息,是对的。 晓冬被阻止,烦躁的很,“那怎么办?” 喜妹直接定道:“你先别急,明儿,我先去百二娘那说道说道。她常日家的就在府里,肯定知道些事情。” 邵韵诗回神,听了这么一句,虚点了下喜妹,“你省省,你以为这事旁人不知道。” “啊?”喜妹傻眼,“难道百二娘知道这事?” 邵韵诗摇了摇头,“百二娘知不知道的,我不敢肯定。不过,你想通过她递消息的那个人肯定知道。” 这话有些绕,喜妹却听明白了,“你是说,百老二知道?” “你以为呢。”晓冬冷嗤了声,又叹道:“今儿白氏这出,也不知道唱给谁看?” 邵韵诗跟着叹了声,“这事确实有些蹊跷,毕竟,白氏若想仗着元哥儿做些什么,不用等到今儿。” “可她除了仗着元哥儿,还能有什么依仗?”晓冬看了眼喜妹,“咦,你发什么愣呀?” 喜妹还没从百二娘或许知道这事中回神,被晓冬问,下意识地,“啊,我怎么了?” 晓冬见她这样,摇头道:“你呀,就是个傻子。” 这话,喜妹不愿听,“我怎么傻了,不过就是觉得,百二娘不知道这事罢了。” 晓冬听她这话,就这么看着人。 喜妹被她直勾勾的眼神,弄的火大,犟道:“我就觉得她不知道,毕竟搬屋子这么大的事,能没动静。对,就是这样。” 这话显见得就有几分气弱了。 晓冬见她这样,唯有叹气,“你细想想,白氏和二小姐回扬州,带了几个人?这么点人,能自己收拾住的地方?” “这,或许请了外头的人。”喜妹这话说的自己都有些心虚,“这也不能就说百二娘帮忙搬家了。” “是,百二娘是不一定帮忙。”晓冬翻了个白眼,“可不能说她不知道动静。” “倒也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喜妹再犟不得,沮丧道:“这么说,这事百二娘定是知道了。” 见她服软,晓冬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喜妹无话可辩,有了种被背叛的感觉,耷拉着脑袋,瞧不清神色。 邵韵诗撩了她们两眼,“我看不见得。” “啊?”“师姐!” 晓冬不太喜欢百二娘一家,故而,不想师姐被蒙蔽了。 喜妹也没了替百家侥幸的心理。 “你们别惊讶。”邵韵诗冲她们摆摆手,“喜妹,这事,百老二肯定知道,可他未必会告诉百二娘。” “啊?”喜妹连连啊,都不知如何说话了。 百老二是管槐园采买的,常出园子。 在邵家,他不仅人头广,人脉也有。 他自然比不怎么出园子的百二娘消息灵通些。 晓冬本就对他不喜,如今听了师姐的分析,眼眸一闪,“看来,这百老二果然不老实。” 喜妹总算回神,确认道:“小姐是说,百老二知道,但没告诉百二娘这事。” “你是不是傻,这话还用问。”晓冬给了她一下,“不过,百二娘也未必就不知道。” 这知道不知道的话,来回的绕,喜妹头都大了,“好在,二娘也可能不知道。” 晓冬见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你别忘了,他们可是两口子。” “两口子也不见的什么话都说。”喜妹的话突口而出。 “你这人——”晓冬见她为了反对而反对,无话可说了。 “小姐”喜妹知道自己说的不好,有些忐忑,“小姐,百老二会向老章管家告密吗?” “不知道。”邵韵诗眼帘微垂,“就看他愿意不愿意在老太爷跟前多这个嘴了。” 这话有些泄气,喜妹发愁,“这事,不会老太太她们都知道?” 晓冬冷笑,“没有老太太的首肯,旁人谁敢动邵大老爷的住处,你有没有脑子。” 她这是认定了邵老太太做主了。 喜妹吃惊太过,都不在意晓冬的奚落了,忙道:“邵老太太最讲规矩了,该当不会。” 第20章 眼界 邵家一切的风起,如这冬日午后的冷风吹肤入骨。 邵韵诗看了俩左右猜测的丫头,摇头道:“白氏搬入正房,老太太不会做这个主,但可以当不知道。” “家里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喜妹撇嘴。 “你我不就不知道吗。”邵韵诗好笑道。 “还有百二娘。”晓冬讽刺道。 如今再说这话,喜妹已然不那么犟了,“看来百二娘是真知道了。” “百老二肯定会告诉百二娘的。”晓冬肯定道。 邵韵诗不置可否,“百老二说不说的,百二娘多少会知道点影子,就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追究了。” 喜妹耷拉着脑袋,“这人怎么一点口风没露。” “她为什么没告诉你,或许是,还没来得及。”邵韵诗蹙眉道。 晓冬‘嗤’了声。 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喜妹听了小姐的话,心头倒是稍微好过了点,“百二娘八成是没来得及说,小金铃刚才不就没提这事,这丫头多鬼,知道了,可不得告诉我们。” 晓冬是吃过大苦头的,早就看透了人心。 她见喜妹还这么一厢情愿地,想着百家人的忠心,不觉冷笑道:“这百家,也就二娘和小金铃还能用一用,其他人,哼!” “他们敢!”喜妹触到神经,当即喝道。 晓冬冷眼一厉,“人家怎么就不敢了?是吃我们的?还是用我们的了?” “怎么就不是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了。”喜妹不服。 晓冬‘呵呵’两声,“你记住了,这里是邵家,一针一线可都是老太太老太爷的。” 这要是放以前,晓冬这话,铁定引不起邵韵诗的情绪。 可这次…… 只见,邵韵诗眸色暗沉了几分。 喜妹也被晓冬这话说愣住了,呐呐地嘀咕着只有她自己能听得清的话。 晓冬的话,引的大家心头都一滞,百家说到底只是老太爷的下人,而非槐园的。 邵韵诗看了眼晓冬,虽知道她这是反讽,可还是叹道:“你这话是对,可没有我的许可,槐园的一草一木就是烂了,百家也是得不着半分的。” 喜妹听了这话,振奋了不少,“可不是,固然,百家不是小姐的下人,可槐园得小姐做主。” 晓冬也觉得百家在槐园做事,就得听师姐的,刚才也不过是气愤之言。 邵韵诗瞄了眼晓冬,“百二娘两口子还是分得清好赖的,只是百老二胆子较小罢了。” 这话,晓冬并不认同,“我瞧着百老二贼着呢。总之,小姐对他家够好了,他不该万事不理会。” “可不是。”喜妹也觉得百老二有些不忠心。 “你也不喜百老二行事?”晓冬冷笑地看着喜妹。 喜妹翻了个白眼,并不理会她,只道:“槐园是整个邵家最大的院子了,有池塘,有奇石异果,……” “所以,只要有人打理,在咱们槐园守着是千好万好,他百老二该知足。”晓冬顺着话头就道。 邵老爷子将槐园拨给邵韵诗住,是出于对嫡长孙女的喜欢和爱护,当然,也有补偿的意思。 整个槐园也不归邵家其他人管了。 所以,邵韵诗对槐园有绝对的处置权。 槐园也在邵韵诗手中越发有模有样。 喜妹是瞧着这些变化,一日日过来的。 她想到小姐的苦心,也顺着晓冬的话,叹道:“小姐还为了百家,又添了不少的应季果木花卉,甚至,一些难得的药材,好叫她家有些添项。” 她这话,叫大家心情都不太好,颇有种被辜负之感。 喜妹继续,“小姐都这么待他们家了,这百老二还要怎么地?” “所以,百家心大了。”晓冬摇头。 喜妹没心思同晓冬闹,只追问小姐,“看这情形,白氏还能扶正了?” 邵韵诗悠悠地盯着屋里的青藤,摆手道:“这个我也猜不着,如今这世道,可变的事情太多了。” “可不是,外头三天两头的跑大兵,也不知闹的什么。”晓冬总往外跑,还是知道点情况的。 提起外事,仨人顿时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趣,实在是闹心。 这边主仆仨个没了说话的心气。被她们提起的百家,也是有些不愉快。 百家住前院,堂屋卧室一应俱全,算是很有体面的人家了。 这会子,一家子正在吃晚饭。 “当家的,你说你这叫怎么个意思?”百二娘自打金铃被接回来,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百老二端着碗,“什么怎么个意思?” 百二娘见老伴这样,她有些焦躁地抱怨道:“白姨娘搬家这么大个事,你怎么就不知道说一声,如今弄的我里外不是人。” 百老二见老伴当着孩子们,就冲自己摆脸色,当即不高兴了。 只见,他一把撂了筷子,冷声道:“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你——”百二娘还没如此被当家的下过面子,不由的气急。 小金铃有些害怕地,往百二娘身边躲了躲。 百山子人不咋地,可对小金铃这个捡来的妹妹还是不错的。 他见妹妹有些害怕,忙拉了妹妹的手,冲着他娘,小声嘀咕道:“这也不能怪爹,正院那边可是半下午才搬的。” 百二娘被小金铃一靠,人就清醒了几分。 半下午的时候,她虽听的外头吵吵嚷嚷的,可隔着个梅园,她没听真切,也就没追出去问问,说到底,她自己也没上心。 这般一思量,她臊红了脸。 遂,她抹了把脸,搂了女儿安抚。 “怪我没出门探探,当时,影影绰绰地听了些有的没的,没当回事。”百二娘懊悔不已。 百老二也是稀罕女儿的人,见闺女有些懵,也冷静了几分。 他看了眼老妻,叹了口气,道:“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沉不住气,还喜欢迁怒人。” 这话,百二娘心里不认同,若是她沉不住气,怕是当时就出门查探了,哪里还有现在的尴尬。 百山子给妹妹夹了块鱼腹,小声道:“可不是,刚才都把妹妹吓坏了。” 百二娘被儿子说的有些下脸,“管好你自己。” 百老二不喜妻子吃哒儿子,冷了脸,“还说儿子,你当主院那位要如何,大小姐不知道?要你巴巴地去通风报信?” 第21章 异心 百老二热屋子坐着,小酒舒坦地喝着,说出的话却冷心冷肺。 百二娘听了,心里不舒坦也没说什么。 百山子不喜在槐园做事,也最不服大小姐。 遂,他当即附和他老爹,“可不是,二夫人要搬屋子的事,知道的可不止我们。” “都,都知道了?!”百二娘吓了一跳,这主院正屋,可不是个姨娘能住的。 百山子翻了个白眼,“喜妹那死丫头不是最喜欢四处打探消息吗,她能不知道?” 百老二赞许地看了眼儿子,冲着独自愣神的老伴,冷哼道:“你这还没个孩子看的明白。” 百二娘觉得老伴和儿子说的不对,可又没话怼,只诺诺地道:“到底咱们是槐园的人,大小姐才是我们的主子。有个什么事,不管如何,我们都该知会一声的。” 百老二皱眉看向老伴,觉得如今这局面,该同老伴好好说道说道了。 不然,日后他们一家是个什么情形,就难说了。 遂,他看了眼儿子女儿,见俩孩子都睁着大眼看着,想想孩子们一道听听也好,便放弃了叫孩子们走开的心思。 只见,他抬眼盯着妻子,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这里是哪里?” “槐园呀,老爷子亲自交给大小姐的槐园,还能有错。”百二娘莫名不已。 “对,是槐园,可槐园也是邵家的,既是邵家,咱们就只是邵老爷子的人,不过是分来服侍大小姐罢了。”百老二冷冷地道。 百二娘听了,有些急,“可大小姐待我们不薄呀。” “哪里不薄了,咱们家守着槐园,那也是大大的功劳。”百山子愤愤地道。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百二娘气道。 百山子犟着,“我哪里说错了,若不是咱们家辛苦侍弄,就大小姐这样时常不在家,槐园能有个好?早被人祸害了去。” 这话,不说百二娘听了别扭,小金铃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自家哥哥。 百老二大概也没想到儿子如此偏执,一时也有些怔愣。 在他心里,虽不感激邵大小姐,可邵家邵老太爷的恩,他还是记的。再说了,有槐园这一处的出息,他们家确实赚足了。 遂,他一回了神,便忙掩饰地虚咳了两声,“山子,这话有些过了,大小姐待咱们还是不错的。咱们多余的事不做,但打理好槐园,还是应当应份的。” 这话百二娘爱听,当即附和道:“可不是这话,虽说大小姐时常不在家,咱们的进项看着少些,可这满园的花草果蔬,还不是紧着咱们自己个倒腾。” 百山子恨死了做农活,反驳道:“多余这么想,别的院子不用多受累,赏钱多的很,可比咱们舒服。” 百二娘瞧着儿子这样,皱眉道:“咱们倒腾院子里的出息,挣的可比那时常拿赏钱的多。” 话是这话,可百山子就是觉得,自家单守着时常没主子在的槐园,虽多得了银钱,但亏了前程。 尤其,今年,百山子自打白氏一行回了扬州后,心里就藏了事,对槐园里的主子就更没什么用心可言了。 不过,这些只是他自己心里的想头,可不敢叫父母知道。 百山子见他娘还一副咱们赚了的样子,赌气地狠扒起了饭。 百山子的狼吞虎咽,叫饭桌上的气氛,更尴尬了几分。 屋里渐渐暗沉的光线,映衬的人,面色斑驳,仿如人心。 小金铃并不知道大人们的想法,也不觉得尴尬。 她见大家话语间缓和了不少,心里高兴了几分。 遂,她鼓着胆子,小声道:“姆妈,咱们用不用去槐园,告诉小姐这件事?” “现在?!”百二娘看了看老伴,有些迟疑地道:“不好,外头天都快黑了,小姐八成都要休息了。” “哪有,小姐日日都要看书到很久的,这会子肯定还没睡。”小金铃急了,“姆妈,赶紧去告诉小姐正房的事。” 百二娘见她急,忙安抚道:“你先别急,这事既然出了,就不在乎早知道还是晚知道。” 小金铃摇头,“不好,早知道了,明儿小姐请安,就有个对付了。” 对邵韵诗这位大小姐,小金铃可是打心眼里喜欢亲近。所以,她极力想叫姆妈知会小姐。 小金铃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今儿这么执拗,有些反常,弄的百二娘有些手足无措的。 想呵斥孩子,百二娘又怕孩子胆小,给吓着,可不说她,又怕当家的不喜。 就在百二娘左右为难的时候,百老二则极有耐心地抱过了小金铃。 他这举动,叫百二娘吓了一跳,还当他要打孩子,忙拦过来。 小金铃却不怕,她抱着阿爸的脖子,小脸笑的红红的。 瞧见他们这样,百二娘讪讪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百老二没好气地给了老妻一眼,便温和且不容置疑地,对女儿道:“闺女别闹,有些事你不懂,等大了就知道了。” 这话显然说服不了人,小金铃睁着大大的眼睛,就这么看着百老二。 被孩子清澈的眼神盯着,百老二也无奈,“这会子,小姐肯定已经知道了正院搬屋子的事,你就别担心了。” 百山子刚才就想说教妹妹了,被父亲抢先了一步,这会子赶紧插话道:“可不是,小姐那边耳报神可是多着呢,不用你这小家伙操心。” 听的丈夫和儿子的话,百二娘想想既然都发生了,这会子告诉小姐,是让小姐去闹,还是不闹? 没得叫小姐以为她故意的,还不如当不知道的好。 这般一想,她倒是转过头来,说了女儿几句,这事便算过去了。 槐园前后院,两处心思不一。 被槐园一再提起的正院白姨娘处,也没消停。 正院里,夜风刮的树叶沙沙直响,正房卧室也如槐园般灯火通明。 “妈,这正房真好,你瞧瞧,这是苏绣的连枝蔓,绣功了得。”邵秀雪拉着帐幔一个劲的夸。 邵秀雪虽一直同小家子出生的白氏住在北平,可极重规矩的邵老太太,但凡她回扬城,便会着人教导她些大家女子该学的针线女红。 所以,她还是有些眼力的。 白氏瞧着女儿一副欣喜得样子,摇了摇头,彷如看不上似的。 第22章 谋正 邵家正房当年可是按着娶正房嫡女来布置的,那里面家具摆设能差了去。 邵秀雪小时候可是常溜进来偷瞧,这会子能正大光明地拥有,那是相当的骄傲。 她心里得意,面上瞧着哪哪都是稀罕。 “瞧你那点出息,不过是个帐子绣罢了,赶明蜀绣湘绣双面绣江南锦,……,这屋子样样都能有。”白氏瞥了女儿一眼,对着梳妆镜,继续抹开了护肤品。 白氏的话,邵秀雪根本就没多往心里去,只继续打量屋里的陈设。 “咦,这味道好闻耶,是荣记大百货新上的货吗?”正四下打量的邵秀雪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白氏得意地挥了挥手。 “呀,蝶安,这个可是很贵的,妈现在可真舍得。”邵秀雪一下蹦到白氏跟前。 知道自家妈妈没啥见识,邵秀雪便撩下绣品,凑到白氏面前,打算抠点面霜试一试真假。 白氏见她这急吼的样子,忙将面霜瓶子盖上。 邵秀雪见她这样,当即撩开手,噘嘴道:“瞧你这抠门样,不会是别人送你的。” 她这没心没肺的话,叫白氏微有些尴尬。亏得邵秀雪没在意,不然白氏铁定露馅。 白氏本想说教女儿,又怕女儿追问面霜的来历,便岔开话道:“谁抠门了,这些算什么,回头我成了正房太太,你还不是想买什么就有什么。” “倒也是,只要能得了老太太的好,这个家还不全是我们的。”邵秀雪想着早上请安的事,不由的大为痛快,“到时,看邵韵诗那个死丫头还怎么得瑟。” 提起邵大小姐,白氏变了脸,冷笑道:“这个死丫头,等我得了势,看我怎么收拾她。呸!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骨头。” 邵秀雪多少知道点白氏的打算,见自家娘咬牙切齿地骂人,心里得意。 大概,白氏母女俩彼此间,曾今说了太多放肆不知礼的话。 这会子,邵秀雪听的她妈粗俗地谩骂,不仅不觉得羞臊,还得意地‘哼’了声。 “阿妈,咱们得了势,那个小章管家,还是打哪来滚哪去的好。”邵秀雪眼珠子一转,提议道。 对小章管家,白氏也是恨的牙根痒痒,“换,必须换,这老章管家管着老宅,那就让小章管家留下尽孝好了。” 邵秀雪听了这话,开心不已,她对小章管家处处挟制她们,早就不满了。 事事顺畅,邵秀雪胆子大了起来,故作抱怨道:“妈,你为什么非得叫表哥跟着来家过年,弄的严荃答应送我的新年礼物,都没处放了。” 严荃是北平教育厅长的夫人严氏的娘家侄儿,自小就对邵秀雪喜爱有加。 士绅家庭出身的严荃,风度翩翩,追女孩子很有一套。 对士绅出身的严荃,白氏还是很满意的,更乐意女儿多个追求对象。 遂,听的这话,她满眼含笑,道:“就严公子那稀罕你的劲头,你还怕少了礼物?他不放你表哥那,也肯定好好收着,等你回去再给的。” 到底是小家女子没什么见识,眼界又小,白氏同女儿说起别个男子,竟半分不忌讳。 隐隐地,她还有鼓动骄傲之意。 白氏的话,邵秀雪没觉得不对,且,她也是自信的,“我不是想早点收到吗,放表哥那,就等于我收到了。” 见女儿一再提外甥,白氏无奈地点了点她,“你表哥的事,我自有用意,你就别管了。” 邵秀雪忙追问白氏,“妈,你有什么用意?” 说完,她想到某种可能,不由的面色一沉。 对女儿的追问,白氏是不打算说的,她知道女儿有些沉不住气,怕她平时得意露了痕迹,便敷衍推脱了几句。 见自家妈妈不愿多言的样子,邵秀雪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想,不由的急道:“你不会是真想便宜了邵韵诗那丫头?” 邵秀雪对邵韵诗不是一点两点的不满,甚至,她恨不得邵韵诗从来就不存在才好。 故而,她对母亲的安排十分的排斥。 知道女儿因为出身问题,一直很自卑,白氏自己对不能成为正妻,也是自卑的很。 在北平还好些,没人知道她这正娶的妻子,只不过是个二房。 可回了扬州,世家间的夫人往来,她是从来不能出席的。 想到此,白氏暗暗咬牙,“不会便宜了那贱丫头的。” “可你不能白赔了表哥。”邵秀雪对表哥是有占有欲的。 知道女儿心里的想头,白氏严肃地拉了女儿,小声交代道:“我带了你表哥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丫头,这事你别搀和,知道就行。” 听的妈妈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打算,邵秀雪一点也不满意,生气道:“妈,那个土包子一天新学也没上过,随便寻个什么人就勾搭上了,何苦累了表哥。” “你懂什么!这只是权宜之计。”白氏呵斥道。 “哼,我看妈是真有这个打算,不然,姨妈是不会同意表哥来扬州的。”邵秀雪忿忿不平。 白氏看着女儿一脸的妒意,不由的心头一跳。 虽说,女儿才十五岁,可生来个头高,皮肤又白,穿戴又洋气,猛一瞧,十六七是有的。 这年代,大多十六七便订婚成亲了。 白氏有些心慌了,一把拉过女儿的手,小心问道:“秀秀,你表哥没对你说些什么?” 对外表风流倜傥的外甥,白氏还是了解的。且,自己就是打年轻那会子过来的,哪里不知道少年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所以,她也怕女儿被外甥的皮相给迷惑了。 邵秀雪虽情窦已开,可到底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表哥要给邵韵诗献殷勤罢了。 遂,见妈妈紧张的很,还当她怕自己破坏她们的计划,不由的更是来气。 遂,她一把甩开白氏的手,恶声道:“烦死了,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紧张,好好好,我不管了。” 说完,她脚一蹬,赌气走了。 见女儿又发脾气,白氏只能叹气。 不过,知道女儿还没什么小心思,她也松了口气。 明亮耀眼的顶灯,应的正房瓦亮绚丽。 白氏放松心情,瞧着这正房的一桌一椅,各色摆件,又得意了起来。 松了心神的白氏,想到女儿也快到了定亲的年纪,脸上的笑敛了几分,眸光幽暗,为了儿女,有些事她该下定决心了。 她瞧了眼被女儿闹脾气甩开的流苏,只觉得女儿幼稚的可爱。不过,她的女儿就该如此,自己为她做什么都值得。 第23章 换人 正房白氏母女俩的动静虽不大,可也有眼睛瞧着。 遂,没一会儿,邵秀雪赌气出正房卧室的事,便传到了喜福堂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跟前回话的是索妈妈。 她见老太太听了这话,面色不好,暗悔不该实诚地回了这话,扰了老太太的睡意。 邵老太太待旁人严苛,可对跟着她大半辈子的索妈妈,是极信任宽容的。 见她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老太太到底忍住了气,问道:“可知道秀雪为什么发火?” 索妈妈对庶出的二小姐并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看不上。 往日,她看多了大家小姐们的矜持和教养,很是替邵二小姐的某些粗鲁行为脸红。 见老太太问,她索性也不再掖着,直接道:“咱们的人离得远,并没听到具体的,只听的二小姐的嚷嚷声,好似还听到了大小姐的名字。” 这话,邵老太太听了,脸色一沉,“白氏这是张狂了。” 索妈妈低垂着脑袋,无法接茬。 好在,邵老太太不用人接话,继续狠声道:“再如何,大丫头是嫡长,不该她们来品评。且还大晚上的嚷嚷,这是大家女子该行的事。” 话说到这,已然带上了气。 索妈妈忙上前给她顺气,“老太太千万别着急,到底在家里,旁人不知道这些,回头好好教,二小姐会改好的。” 邵老太太有些心累,挥手推开了索妈妈,呢喃道:“你说,我今儿这事是不是办差了?” 对老太太默许白氏,以姨娘的身份入住正房大屋,索妈妈是不赞同的,奈何老太太坚持。 正好,白日屋里人多,她又忙着过年事宜,还没细问。 这会子,老太太自己个提了头,索妈妈仗着胆,小声问道:“白姨娘搬正房这事,不合规矩,要是老太爷知道了,可如何解释?” 邵老太太也有些后悔白天的举动,可事情已然发生,她也没脸再叫白氏搬出来。 遂,她恼怒道:“我这还不是被大丫头气的。” 这迁怒的有些过了,索妈妈暗想,大小姐也没做什么,只怨大小姐长的,太像和离的陆氏夫人了。 显然,邵老太太有任性的权利,继续抱怨,“这白氏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叫我话赶话地,应了她的谋算。” 索妈妈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老太太,道:“这白氏搬房间已然成了事实,好在她们也住不了多久,等瞒过了这阵,也就好了。” 邵老太太心里儿子最重。 “也只能如此了。”想着远在北平没回来的大儿子,她叹气道:“若不是为了明康的前程,我能真就顺了白氏的意?” 索妈妈忙道:“可不是这话,老太太到底慈母心肠。” 这话听着顺耳,邵老太太缓了神色,“也不知,这次明康能不能顺利升职?” 公事上,索妈妈还真说不上话,倒也理解了老太太默许白氏搬房间的事了。 毕竟,白家如今起来了,在北平也有说上话的人脉,有他们家帮着,想来大老爷这次能顺心顺意了,只是? 没叫索妈妈说出这个只是来,邵老太太倒是当先交代道:“老太爷最是不喜那些蝇营狗苟,明康的事咱们还是瞒着些的好。” 索妈妈松了口气,“是得瞒着些,不怕老爷子生气,只怕坏人从中作梗。” “就是这话。”邵老太太点头,又道:“对了,你明儿凑个机会,好好交代一下白氏,叫她别得意忘形到老太爷跟前去。” 听的这话,索妈妈叹道:“可不是,白氏到底缺了些教养,沉不住气。好在,咱家小姑奶奶今年不回来,不然这事就更不好弄了。” 邵兰香小姑奶奶是邵老太太的亲女,老来子,一家子疼得很。 她这亲妹妹,对将哥哥勾得不顾礼俗的白氏,很是不待见。 “可不是这话。”邵老太太想起女儿的态度,头疼,“外头也不知道打的怎么样了?但愿姑爷别上前线。” 战事已在眼前,离着沪上不算太远的扬城,消息纷纷扰扰,内宅亦有传闻。 邵老太太想到远在南京的女儿和女婿,是担不完的心。 索妈妈见老太太又皱起了眉头,忙道:“姑爷是学校里的教官,肯定不用上战场,您就安心。” 邵老太太也因为这,才没火急火燎地招女儿女婿回来。 索妈妈瞄了眼老太太,转话头道:“过几日,廖家宴客,您真打算带上白氏?” 带白氏?!邵老太太皱眉道:“不是我要带,是乔老夫人提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乔老夫人做什么提这个?她可是最守规矩的。”索妈妈皱眉迟疑道。 邵老太太也是弄不明白,“难道她突然想下我的脸?” 邵老太太和乔老太太俩个,算是闺蜜,关系既好又互相别劲。 索妈妈摇头,“该当不会,难道是大小姐的婚事有变?” 邵老太太厌恶地蹙起了眉头,“大丫头的婚事,我是尽力了,若是乔大少爷实在看不上大丫头,……” 索妈妈有些替邵韵诗可惜,这乔家可是积年的大家族,有权有钱还有底蕴。 “乔家不错呢,若是不成,可惜了。”索妈妈叹了声。 邵老太太盯着窗棂,出了会神,“那就换秀雪。” 索妈妈吸了口气,不敢多话,只道:“乔老夫人眼高,她能瞧上咱们家二小姐吗?” 邵老太太并不觉得这话不好,点头道:“或许会,不过,如今都新时代了,家长拗不过孩子的。” “您的意思是,叫二小姐和乔大少爷先接触接触?”索妈妈迟疑道。 邵老太太有些脸红,掩饰道:“在以往,世交家的孩子们在一处玩,也是不违礼的。” 有些担心的索妈妈,提议道:“乔家的规矩大,二小姐那,要不要派个人去教教?” 这话一提,邵老太太想起了刚才的事,不由地皱眉,“规矩当然得教,不仅得教秀雪,白氏那也得如此,不然,我可没脸带她们出门。” 这就是下定决心,抬举白氏一房了。 索妈妈听了,心头一叹。 大概她的叹息声过重,邵老太太疑惑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被问,索妈妈吓了一跳,忙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世事无常。” 第24章 猜疑 以偏压正,以庶压嫡,绝非世家大族新荣之家所为。 索妈妈是和邵老太太打钮家这等勋贵之家嫁过来的,如何能不叹息自家老夫人的打算。 邵老太太见她神色有异,没多想别的,还当是她被乔老夫人的态度伤着了。 遂,她莫名地瞧了索妈妈一眼,跟着一叹,“是呀,早前,乔老夫人在我面前,可没这么大的谱。” 这话,索妈妈不敢接也不能接。 她其实只是奇怪,乔老夫人的举动,难道是因为乔大少爷看不上大小姐,反而看上了二小姐? 可这等人家,哪有按着公子小姐们的心意结亲的。 再说了,乔家这位公子这几年在国外,也没怎么和谁联系,难道他和二小姐私底下有往来? 显然,邵老太太也是疑惑乔家态度的,不觉问了出来,“你说就大丫头和秀雪俩个,谁更好些?” 这话?索妈妈可不好直接回,只含糊道:“小姐们都不差,大小姐贞静守礼,二小姐活泼有趣。” 邵老太太知道索妈妈的顾忌,不由的嗔怪道:“谁叫你说这个了,捡些有用的说。” 邵老太太直接了当地要求索妈妈,也可见她自己心里也是没底。 索妈妈跟了她多年,自然听了出来,只得硬着头皮道:“按着乔家的家世,选媳妇该当选了嫡出的大小姐,可大小姐毕竟有个和离的娘,这就又得另说了。” 邵老太太一听这话,脸就拉的老长。 索妈妈忙又接着道:“如今,乔老夫人提了白氏,难道是听了什么要不得的风声了?”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没像平时一般不以为然,反而点头道:“看来,这里头有我们不知道的事,你明儿这样……” 索妈妈认真听了邵老太太的吩咐,很是严肃地点了头,问道:“只查白氏吗?” “还有谁吗?”邵老太太脑子没转过来。 索妈妈回道:“住客院的那位黄表少爷,这几日并没四处晃荡,只二小姐陪着外出逛了逛,老夫人您看?” 邵老太太对家中来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少爷,可是不怎么满意的,甚至是想刻意遗忘。 可,为了孙子多个臂膀,她也只能忍了,且还得当个正经亲戚待。 在一个,自家老爷子直接都没见这位黄表少爷,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家老爷子的态度。 邵老太太想到丈夫的态度,儿子的前程,凛厉了眼眸。 索妈妈被她这神色吓的半句不敢多问。 邵老太太默了会,咬牙道:“二丫头这几日该好好管起来了,明儿一早,你就送个教规矩的去。” 索妈妈对二小姐毫不避讳地陪着黄表少爷,也是多有置喙。 “黄表少爷到底是外男,还是避讳些的好。”索妈妈多了句嘴,便点头应下了。 邵老太太可是老派人,见心腹这么说,越发有些动气,“客院那边,门禁也严一些,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不能出什么丑闻。” 这是要严防黄表少爷了,索妈妈对清高的表少爷也很是不喜,觉得老太太处置的对。 毕竟,她们家还有个嫡出大小姐呢。 想到某种可能,索妈妈脊背猛地蹿上来股虚弱,急忙问道:“老太太,您看,这黄表少爷究竟是奔着谁来的?” 这话,在白氏带着人回来的当天,主仆俩个就有些心照不宣了。 毕竟,谁家这么大的小伙子不在家过年,还走亲戚的? 不过,主仆俩都没捅破。 今儿算是第一次正式说起。 这也是索妈妈忧心太过,才冲动了下,问完,她就后悔了。 邵老太太心头烦乱,倒也没怪她僭越,只冷哼道:“事做的这么浅白,还能是奔着谁来的。” “是,是呀,还能有谁呢。”索妈妈暗叹了声,白氏做的这么明显,不用他想的。 “哼,这白氏胆子也忒大了些,咱们家的嫡出大小姐,也是她那小门小户养出来的竖子,巴望得起的?”邵老太太恨恨地拍了几下桌子。 说到底,邵老太太的门户之见颇重,即使遇上她不喜的大孙女,也是不会打破的。 毕竟,大孙女的前程关乎着她老人家的颜面。 索妈妈也觉得白氏有些痴心妄想,可架不住家中有个软耳朵的大老爷,这事还真有些悬。 白氏的虎狼之心,昭然若揭。 索妈妈想到娴静美好的大小姐,心头酸软。 她再想到远在北平的糊涂大老爷,眉心紧蹙。 屋里一时静默无语。 过了会,索妈妈先就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小心道:“老夫人,我们大小姐到底有个和离的娘,这就叫不少人家添了胆。” 这话算是说到了邵老太太的火处。 只见,她直接拍了坐褥道:“可恶的陆氏,若不是她守不住,咱们哪里能有这些糟心事。” 唉,老太太这怕是永远不能原谅陆氏大夫人了。 其实,陆氏大夫人的离开,是老太爷硬做的主。 只如今,最可怜的还是大小姐呀。 怕老太太又陷入往日的魔障,索妈妈忙拉回了话题,“如今大小姐正值杏期,要是能趁着这次的宴会,定下和乔公子的婚事,也好绝了某些人的痴念。” 到底,索妈妈对邵韵诗存有善念,为她筹谋了番。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暗了眼眸。 大丫头能定了乔家的婚事,也算是一桩好事,与老大的前程也有益助。 且,老太爷对此肯定也是满意的。 这算是几好加一好的事。 想到此,邵老太太点头道:“你说的对,与其防这防那的,还是早早定下大丫头的婚事为好。” 索妈妈听了这话,笑了,“可见老太太最怜惜大小姐了。” 邵老太太瞄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们都以为我不待见大丫头,哪里知道我的心。” 索妈妈倒也认同邵老太太在大事上的不糊涂,点头称是。 她索性不再提乔大少爷和二小姐的事了,万望老太太能极力促成大小姐和乔家的婚事。 一夜,主仆俩再无他话。 第二日,天照常晴着。 邵家迎来了小姑奶奶,邵兰香。 她今年说不回来过节,如今突然就回来了,而且还是一个人回来的。 这是近几年来,很少见的。大家心里嘀咕,面上却不失热情。 第25章 杏期 一早,喜福堂门前人人喜气洋洋。 屋里母女俩个,正高兴地窝在一处,说悄悄话。 “老姨奶奶您请回,老太太吩咐了,今儿的请安,都免了。”一个伶俐的小丫头立在廊上,爽声地拦着老姨奶奶张氏。 张氏是邵老太太钮氏的陪嫁丫头,比钮氏还大些,人看着老实本分。 听的说免了请安,张氏老姨奶奶忙笑问道:“今儿是谁来了?” 外头说话,里头母女俩个都听见了。 邵老太太忙冲着门外,喊道:“快进来,没得冻着你那老胳膊老腿的。” 张氏住在邵老太太喜福堂的后院,来去便利的很。 听的老太太里头喊,她笑着扶住丫头的手,迈进了屋。 张氏一进屋,就见老太太跟前立着个俏丽风雅的女子。 她抬眼细打量会,笑道:“原来是我们家二姑奶奶回来了,是昨夜回的?还是一早家来的?” 说着话,她脚底下已然快了几分。 邵兰香对张氏颇为客气。 她早就起身迎了过来,扶着人坐下,才回道:“是一早回来的。今早多冷,您怎么不多睡睡。” 邵兰香对张老姨娘的关心也是真切的。 故而,她的话,张氏等人也不会多想,反而都有些欣慰地笑了。 邵老太太便先笑指着张氏,抱怨道:“可算是有人说话了。我一日不知要同她说几遭,明儿别起早的话,可她是半分不听。” 张氏同老太太相伴多年,为人低调懂筹谋,很是摸的清老太太的脉。 遂,有些话她也是能说的,且知道怎么说。 只见,她笑回道:“我看老太太见天儿的犯懒,若是我一日不早来,看您该躺到中了。” 她的话叫一屋子的人都憋了笑。 邵老太太也被她说的直乐,“你瞧瞧你这促狭的样子,狠该叫孩子们看看。” 张老姨娘捏着帕子,“老太太不念好就算了,只要我们小姑奶奶念好就行。” 邵兰香对自家姆妈的身体尤其关心,时常打电话回来关照她的起居。 尤其交代她白日不能多睡,要适当活动等等。 邵老太太被小闺女如此贴心地管着,既觉得无奈又窝心,时常同来往的夫人们说笑抱怨。 这么一来,倒是叫邵兰香孝顺贴心的美名传了出去。 邵兰香意外传了美名,是邵老太太最得意的事了。 张老姨娘也是知道这些,才故意说出来,叫老太太开心。 邵老太太确实满意地笑了,嗔道:“你呀,如今都什么年纪了,还作怪。行了,我承你的情,咱们小姑奶奶更承你的情。” 张氏乐道:“既承情,今儿我可要讨好处的。” 嗯?邵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道:“好,你今儿不管讨啥,有我在,咱家小姑奶奶都得帮着办了。” 张氏可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今儿这么一说,只是打个前站罢了。 遂,她忙道:“好,既老太太作保,我得好好想想讨了什么好,没得叫你们笑话我没见过世面。” 她这话说的讨喜,一屋子人个个都乐。 老太太更是笑的不得了,倒也感念她,一把年纪了还想着讨好自己,便放开了刚才那点的不喜。 邵兰香见张氏和姆妈说笑斗嘴,俩人都笑意满满的,自己心里也高兴。 她拉了姆妈的手,问老姨娘,“大姐姐近来可好?” 张氏老姨娘生了个女儿,邵兰娣,嫁了个乡下大地主,日子不差。 这话不用老姨娘回,邵老太太直接笑道:“好着呢,前儿她女婿还来送年礼,说今年年成好,多送了不少的鸡鸭鱼肉。” 邵兰香对大姐还是关心的,听了安心不少,“这就好,如今,能安生过日子,已然是不错了。” 这话,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认同。 邵老太太不想女儿多思,便又道:“你大姐夫还送了新下来的黑米紫米,回头我叫厨房给你炖粥喝。” “那感情好,我可最喜欢家乡产的米,吃起来,糯香糯香的。”邵兰香乐呵呵地道。 张老姨娘对女儿女婿能过的好,也是欢喜的。 今儿,二小姐又如此捧场,她就更高兴了,跟着道:“你大姐还问你来着。可惜,你说不回来,她还遗憾了好久。” “这碍什么,回头接了大姑奶奶来家聚聚。”邵老太太高兴地吩咐了声。 下头人忙应下了。 张老姨娘听了,眼眸一闪,又笑看向邵兰香,“对了,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年要留在南京过年吗?” 这事说来过于令人揪心,邵兰香怕吓着大家,便简单解释道:“哲凯另有公务,我就回来了。” 邵老太太蹙眉道:“那你婆婆那?” 邵兰香摇头,“今年,我怕是也去不成山西老家了。” 邵兰香的丈夫,江哲凯,青年俊才,军中翘楚。 江家更是山西大户。 邵兰香在南京读书的时候和丈夫相识。 邵老太太对小女婿十分看重,忙问道:“你俩都不回老家,你公婆那怎么交代?” 邵兰香知道姆妈是个重规矩的人,忙笑了道:“我公公婆婆那都说好了,没事的。” “哦,这就好。”邵老太太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我本来还想着,若是你们留南京过年,索性今年就甭回扬州,过了年得空了,直接去山西。” 邵兰香笑笑,“没事的,姆妈别担心。” 张老姨娘也跟着劝道:“江家老太太是个讲理的,不会说什么的。” 邵老太太同江老夫人接触过,知道那也是位重规矩的,“但愿,不过,兰香留家里过年,叫婆家知道,到底吃心。” 张老姨娘见此,忙又道:“是二姑爷有事走不了,又不是我们硬留女儿。” 往年,因为扬州离南京近,邵兰香和丈夫都是在扬州走个过场,凑合着应个什么节,便往山西老家过年。 索妈妈凑趣道:“可不是这话,外头兵荒马乱的,没姑爷陪着,我们可不敢叫二姑奶奶一个人去山西。” 邵兰香哭笑不得,“你们别操心,我留扬州过年,公婆都是同意了的。”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放了些心,也高兴了几分。 张老姨娘乐呵呵地道:“到底江家是个体恤人的好人家,我们小姑奶奶有福。” 第26章 别样求 张老姨娘是个乖觉的,她想抄气氛,那定是不会叫人不舒坦。 这不,她说邵兰香有福气,这话说的对心,邵老太太当即开怀。 她带着笑地对老姨娘道:“你给兰娣传个话,就说她妹妹回来了,若是她有空,就家来聚一聚。” 老太太这回是真心要邵兰娣归宁了,不似刚才只吩咐了下人。 张老姨娘听出了真心,笑了,“好,回头我就让人去。” 因着邵老太太和张老姨娘彼此间真心的对话,叫屋里的气氛热闹又喜庆。 邵老太太瞧着大家的笑脸,倒是感慨了声,“这一年年的,这姐俩还真见的少。叫兰娣将孩子们也都带来,见见他们小姨妈。” 邵兰香一听这话,忙拦在张老姨娘前头,道:“可别,姐姐是当家主母,眼看着年根底下,家事肯定多,别叫她来回折腾了,年后见也一样。” 张老姨娘想想女儿确实忙,二姑奶奶瞧着也有些勉强,便点了头,“反正小姑奶奶待的时间长,等年后见,也是一样的。” 邵老太太本想再劝,可见女儿面上有些勉强,心头一跳,忙压下话头。 邵兰香刚才话说的急,缓了下,便带着歉意道:“嗯,年后我也不急着走。” 邵老太太惦记着女儿的神色,已然没有了同旁人叙话的心情,便对老姨娘和气地道:“你来可用过早饭了?” 张氏一听,就知道这母女俩刚见,还没说上话。 她虽遗憾不能顺势叫了女儿一家来,但还是知机地站了起来,“我赶着来的,还没用。” 邵老太太是用过早饭的,听了这话,忙道:“你说你,没用早饭,你出来做什么。我这里天天见的,没得回回叫你受累,明儿可别如此。” 张老姨娘也没了奉承的心思,忙道:“哪里天天如此了。不过,这会子倒是真有些饿了,那我就不陪你们娘俩了。” “行了,赶紧回去用早饭,别饿着了。”邵老太太忙放行。 当着女儿,邵老太太对张氏是表示了十二分的关心。 只见,她又指着张氏身边的丫头,吩咐着,“菱角,你小心伺候着你家老姨奶奶。若是伺候不好,回头我可要罚你的。” 菱角忙应声,同邵兰香一左一右扶住了张氏。 张氏怎么可能叫邵兰香送,推了又推,才在外间让邵兰香回了头。 见邵兰香转了回来,邵老太太急切地伸手拉住女儿,问道:“快说,你这年根底下的回来,可真是姑爷有事?” 邵兰香忙安抚道:“别担心,真是哲凯有推不掉的公事。” “你可别糊弄我。”邵老太太自认了解女儿,瞪了眼,“别是两人吵嘴了?” 邵兰香被姆妈说的一愣。 她难道还是当初刚嫁人的小姑娘吗,一不高兴,就能不守规矩地跑回娘家?姆妈可真会想。 邵兰香这次回来,其实是带着任务的。 中、日大战在即,丈夫已然奔赴前线。 社会各界都纷纷解囊捐款献物,为即将到来的淞、沪会战,出人出力。 这方面,南京和上海已经走到了其他城市的前头。 她回扬州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身份,呼吁扬州各界人士,积极响应的。 以期能筹措出更多的物资,供给前线的将士们。 上海,可是关乎着首府乃至全国的安危。 这些事对于姆妈这内宅老妇人来说,太过沉重,她自然是不想多言的。 邵老太太见说着话呢,女儿又发愣,当自己猜着了,忙道:“你们还真吵嘴了!” 被姆妈一喊,邵兰香忙回神,“没,真没吵架。” 邵老太太显然不信,“叫我说你什么好,女婿待你多好,平时什么都依着你,但凡你有个小脾气,女婿也是哄着供着。” 邵兰香憋屈不已,“我知道他好。” “知道,你还作?还学会了离家出走。”说完,邵老太太很没好气地伸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姆妈你真是的,我们好好的吵什么嘴,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邵兰香看向一脸激动的姆妈,哭笑不得,“还离家出走?您可真敢想。” 见女儿的神情不似作伪,邵老太太这才放些心,松了口气道:“没吵嘴就好,我现在是真操不得心了,唉……” 见姆妈心累的样子,邵兰香心疼了,“姆妈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邵老太太摆手,不愿说起白氏的事。 邵兰香莫名,也不多问,只小心道:“姆妈,瞒姑回来了吗?” 邵兰香对邵韵诗很是关心。 她知道,姆妈为大嫂离婚的事,有些迁怒可怜的大侄女。 这会子,她还当姆妈又因为瞒姑烦心。 邵兰香惯来偏护邵韵诗,也时常和稀泥。 邵老太太知道女儿的小心思,没好气地斜了眼她,嗔道:“你这是怕我这老太婆,委屈了自个的孙女。” 这话重了,邵兰香‘嘿嘿’乐了两声,岔话道:“这么说,瞒姑回来了。这就好,我还当她今年回不来了。” “什么回不来,难道她还想年也不回来过?”邵老太太语气有些冲地哼道。 怎么回事?邵兰香总算是察觉不对了,瞄了眼一旁的索妈妈。 索妈妈忙冲着正院那边使眼色。 邵兰香一下就沉了脸,“大哥他们回来了,又说道瞒姑什么了?不敬长辈,还是不怜弟、妹,甚至是奢靡浪费?” 每次过年回家,大哥总会为了白氏和秀秀,说道瞒姑这那的不好。 这些年,姆妈因为大哥和白氏母女,对瞒姑越发不待见了。 邵老太太知道女儿偏大孙女,仍斜了她一眼,哼道:“你瞧你这嘴巴厉害的,怎么,又要同你哥闹别扭?” 她因女儿常为了大孙女同儿子别扭,越发不待见大孙女。 邵兰香忙道:“哪有,我和哥哥不还和往常一样吗。” 邵老太太如何信她,“我说你也不小了,不知道娘家哥的重要?我和你阿爸,我们俩在还好,若是哪一日……” 老太太上了年纪,说到这,倒是心疼起女儿来了。 邵兰香是家中老小,对大自己十几岁的大哥实在是没啥印象。 她倒是对前大嫂很有好感,俩人虽只相处了两三年,可陆氏那份温婉,她一直没能忘记。 第27章 偏护 邵老太太心疼女儿,说着话差点就落了泪。 她这样,屋内一时有些尴尬。 索妈妈立在一旁,都不知如何劝。 邵兰香见姆妈这样,心头软了软,忙讨饶不跌。也不想再提大哥邵明康,当然更不想惹了母亲生气。 遂,待她哄好了人,便忙将自己从南京买来的礼物,一一摆出来给母亲细瞧。 邵老太太也不愿惹女儿不痛快,便放过了前话,顺势瞧起了桌子上的礼物。 一时,母女俩气氛又回复往昔。 索妈妈瞧着偷偷出了口气。 母女俩个说着礼物的分配,说的热闹的时候,还拉了索妈妈一道。 仨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了请安问好声。 邵老太太的喜福堂靠近前院。 老太太心疼孩子们大冬天的早起,便叫她们用过早饭后,晚一点来请安。 邵韵诗住的地方离主院最远,倒是离靠近前院的喜福堂近些。 邵老太太虽交代晚点请安,觑着时间和距离,邵韵诗还是每天第一个到。 她这样,叫一直想寻她错处的白氏母女俩,很是无奈。 邵老太太知道是大孙女来了,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神色淡淡。 索妈妈是真好,忙笑了道:“大小姐来了,这日日第一个到,这是难为人了。” 邵兰香这个小姑姑一听是瞒姑到了,是真开心,没细听索妈妈的话,只跳将起来。 亏得她姆妈一把拉住,不然她就要蹿出门去了。 见女儿听到瞒姑的声音这么开心,邵老太太到底是露了笑模样,暗道,大丫头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 邵兰香和邵韵诗俩个虽隔着辈,差着岁数,却亦师亦友,一段时间不见,俩人都想念的很。 邵韵诗怕老太太不高兴,压着激动高兴的心情,规矩半点不错地给老太太和姑姑请了安。 当着女儿,邵老太太自然不会给孙女脸色瞧。 邵韵诗得了邵老太太今年第一个热脸,心里哂笑。 不过,她素来镇定,旁人瞧不出她的冷意。 如今,她见了姑姑,心情好,便也不顾老太太的冷脸,直接顺着邵兰香的拉拽,坐到了榻旁。 索妈妈一直暗中瞧着,见她荣宠不惊,暗暗点头。 邵兰香没注意这些细节,她有了邵韵诗在身边,心情大好,拉着人细细瞧了瞧,见没胖也没瘦,很是高兴。 邵韵诗知道小姑姑是真疼自己,也没别扭,随着她左右折腾地拉拽。 邵兰香见大侄女面上带着温婉阳光的笑,她心头也敞亮,亲昵地点了点侄女的额头,“长高了些,不过,又清瘦了,你该补一补。” 邵韵诗得小姑姑真切的关心,也是高兴,挨着她的膀子,点头道:“不瘦,冬日里,还长了几斤呢。” 邵兰香知道小姑娘爱俏,也不多说,便指着桌上的一套古书,道:“知道你眼界高,看看,这个礼物可还入你的眼?” 喜福堂的正厅装饰富贵高华,再配一桌子的礼,就更可看了。 尤其,桌上一个包装古朴的匣子,更是叫人一见忘俗。 邵韵诗一眼就相中了这匣子,对里面的古书也充满了期待。 不过,邵兰香捧着侄女的话,很是得了邵老太太的一个冷眼。 邵韵诗古言功底,明着是邵老太爷亲授的,实则,她前世师从大家,家中藏书也极为丰富,见识能力老早就超过了爷爷。 遂,家中人人知道她极喜欢古书杂记等等。 旁人难以看下去的无趣生涩的书籍,在她那里变的极为生动有趣,且珍爱异常。 她这聪慧好学的能力,很是让自叹弗如的邵老爷子欣慰不已。 他只叹大孙女不是孙儿,不然就儿子那愚钝的人,直接可以放弃了。 邵韵诗知道小姑姑的好意,也确实心喜这些,忙拿起书单。 这么一细瞧,还真叫她眼前一亮,“《推背图》,还是明时出版的,这个可真不错。” 邵兰香就知道大侄女会喜欢这个,含笑道:“你喜欢就好,真不知,你个小孩子怎么就喜欢这些。” 邵韵诗娇笑道:“人各有所爱吗。” 邵兰香摇摇头,“行了,这个先放放,桌上还有些女孩子用的东西。你看看,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听的女儿这没心没肺的话,邵老太太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拦,毕竟大孙女为长为嫡,先紧着她,也不算错了规矩。 邵韵诗正好瞄到邵老太太的那一眼,倒也理解。不过,她可不会为了迎合老太太,而却了小姑姑的好意。 遂,她只当什么也没瞧见,合着小姑姑一道往桌上瞧。 小女孩的东西,无非就是些首饰手袋包包之类的。 这些东西,看着稀奇,邵韵诗倒也不眼馋,只选了个可爱的镶粉钻的耳坠和素色手袋。 见邵韵诗只选了两样不显眼的,邵老太太难得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邵兰香知道大侄女好东西多的是,也没逼她再选。 女儿这样,邵老太太更满意了,不吝教导些选礼的诀窍和送礼的规矩。 她能这样,叫姑侄俩都松了口气。 屋里娘仨正说着过年时的一些要领,外头白氏母女俩个也来了。 “元哥儿起了没有?”只听的白氏声量略高地问着。 守门的丫头细声回了‘还没’,便挑起了门帘。 白氏也没在意丫头们的态度,问了儿子,便拉了女儿的手,进了屋。 邵兰香最烦她,听她故意提起唯一的侄儿,冷哼了声,便拉了邵韵诗,继续看礼物。 邵老太太头疼地瞪了女儿一眼。 其实,她也挺看不上白氏这股子小家子气,奈何,儿子是个犟头,偏偏拿白氏当心肝,唉—— 白氏不知道邵兰香回来,妖妖娆娆地扭进来,还没请安,就猛地瞧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只见她脸皮扭了个度,又很快恢复。 就邵小姑爷的将军身份,在邵兰香面前,她愿意脸皮厚些。 遂,她吸了口气,瞄了眼老太太,合着女儿一道请了安。 规矩礼仪,样样到位,当着小姑子,比之以往更见守礼。 她今儿请安没作妖,邵老太太乐意给她脸,又特特对小孙女道:“二丫头,快给你小姑姑问好。” 邵秀雪其实不喜小姑姑,但面上不敢露,忙又给邵兰香请安问好。 第28章 露丑 喜福堂里,一家子女眷都在,屋内满满堂堂,瞧着热闹得很。 邵韵诗安坐一旁,神情不冷不热,颇有大家风范。 反观二小姐邵秀雪,只见她瞄到一桌子好东西时,眼睛都直了。 她这幅小家子样,叫邵兰香很是不喜,对她的请安问好,没热情招呼,只‘哼’了声。 她这态度,叫白氏母女俩气得脸都白了。 白氏老道些,硬压下气,笑着主动招呼邵兰香,“咱们家小姑奶奶回来了。咦,这是刚回来?瞧着人憔悴得很。” 这么说话,就有些故意了。 邵老太太当即落了脸,可顾着儿子,只忍了。 除开老太太,屋里其他几人都没拿她当回事。遂,也没人吃哒她。 邵兰香是个有教养的,此时,还当着姆妈的面,也没说什么,只扯了扯嘴角,‘嗯’了声,便冲着邵秀雪招手,“秀秀来,看看喜欢哪些。” 邵秀雪本来见邵韵诗还在老太太这,还看着满桌子的礼,就有些不高兴。 如今,她一听有礼物,立马又开心了几分。 这变脸的速度,快得叫人侧目,也没眼看。 她大概是怕东西叫邵韵诗先得了,忙忙地冲到桌边,不着痕迹地挤开邵韵诗,便一通翻捡。 她这样,惹得邵兰香很是不快,暗怪白氏不会教孩子,忒小家子气,更兼她不分长幼地对待长姐,没半分礼让,心里生气,面上就带出了几分。 亏得邵韵诗暗暗冲着小姑姑摇头,这才叫邵兰香咽下了将出口的教训。 知道小姑子向来出手阔绰,陪着老太太说话的白氏也有些眼馋。 邵老太太没注意白氏的神色,她正冲着白氏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小孙子的糗事乐事。 这冗长的话,听得白氏暗急不已,哪里还有平时,说起儿子时的机灵讨喜劲。 没心情哄老太太开心的白氏,暗暗观察了半天,见小姑子半分没给自己礼物的意思,急了。 只见,她捡了个说话的空挡,冲着女儿喊道:“秀秀,让着点姐姐,你还小,回头等妈有钱了,再给你置办。” 说着话,她还故意晃荡着腕上那陈色老旧的镯子。 白氏的举动如此之明显,屋里人人都是精的,皆暗暗撇嘴。 且,她这话说的不伦不类,叫人无从理会。 邵兰香有些动气,也怕扫兴,只得拉住了大侄女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邵韵诗温婉一笑,表示没事。 她们俩的小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是既感慨又叹息。 不过,此时邵秀雪眼里全是桌子上的时髦礼物,哪里留神别个的事。 她听的自家妈妈的声音,习惯性地配合上了,“妈妈哪里来的钱,爸爸的月薪只够他自己花的,平时都是舅舅他们补贴我们。” 这话叫邵老太太听得不是味,尤其还提她儿子,当即冷了脸,干咳了几声。 邵秀雪一听这咳声,立马回神,故作委屈地抱怨着,“妈妈,我的衣服首饰大部分都是外婆她们送的,难得小姑姑送我东西,我才不要让呢。” 这话她说着说着还当真了,直接给了邵韵诗一个大大的冷脸。 她这样没教养,邵兰香觉得自己这暴脾气,都快忍不住了。 邵韵诗拉着小姑姑,瞧着一屋子的富丽堂皇衬的邵秀雪的冷脸,更加艳丽张狂。 对此,她早就无所谓了。 不过,她瞄了眼邵秀雪的脸,暗暗咋舌,这等容貌,也难怪白家稀罕了。 可就邵韵诗看,邵秀雪这些行头也没什么出奇的,顶天了也就是时下的一些舶来品罢了,品质很一般。 遂,她又暗戳戳地瞄了眼一旁正得意的白氏,暗嗤不已,这也就是个棒槌呀。 就邵秀雪刚才的话,可是要招老太太不喜的,也不知,一会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老太太的怒火。 果然,邵秀雪话刚完,邵老太太就冲着白氏瞪了眼,冷冷地道:“你们很缺钱?” “当然……”才开了头,白氏便被老太太锋利的冷眼吓醒了,忙摆手道:“哪里,家中日常开销都是够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能缺钱过日子呢。” 说到这,白氏气也顺了些,带着皱纹的丹凤三角眼一挑,压着嗓子,诉起了委屈,“不过,也确实委屈了秀雪,她学里的同学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吃穿用样样皆好。” 没人接她这话。 白氏有些局促,帕子捏的死紧,“我手里没什么银钱,又不好常麻烦章管家,只能是她外婆补贴了。不然,她要叫同学笑话的。” 这话的弦外之音,邵老太太门清。 遂,她拖着话腔,不紧不慢地道:“噢,这么说来,倒是咱们家委屈了你们娘俩。” 对老太爷安排老章管家的儿子,去北平管着儿子的饮食起居,邵老太太是赞同的。 如今,被挑衅,她哪里能不动气,更是厌恶地瞪了眼,上眼药的白氏。 白氏这会子,正装模作样地拿帕子遮眼角,自是没瞧见老太太的厌恶一撇。 在白氏咋呼的时候,屋里的下人就退出去了。 邵老太太也不怕人笑话,直接就教训开了。 邵韵诗有些无奈地安坐着,她其实挺腻味听这些扯皮的话,也容易被迁怒。 她不由的祈祷,白氏有点脑子。 显然,白氏已然被自己的所谋,迷花了眼,半分平时的机灵劲也没有。 听了老太太不阴不阳的话,她直接回道:“老太太老太爷哪里会委屈了自己个的儿子孙女,只不过是些心思难明的下人,仗着身份压人罢了,……” “可不是,章管家仗着有老太爷撑腰,时常欺负我们。”邵秀雪耳朵尖,立马捅刀。 白氏听这话,象征性地抹了把眼泪,表现的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邵兰香厌恶地别开了眼。 邵秀雪已然挑中了礼,有时间白话了,“我同学都不喜欢来我家玩,觉得咱们家是个封建落后的家庭,哪有佣人管主人的。” 她如此,叫章管家昔日对邵秀雪的提点,真真是喂了狗。不知,他若是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而此时,屋里有心的人,都有些生气,甚至替章管家不值。 “嘭”猛地一声碎瓷响,屋里几人齐齐吓了一跳。 尤其是正一脸得意的白氏。 第29章 算计 屋内的碎瓷声,不仅响在了屋内人的心上,也吓住了屋外的人。 屋外,索妈妈一把拉住了,准备进屋的藕香,摇头示意她别慌,这时候进去可不是好时机,没得被谁给迁怒了。 藕香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平时也是机灵的,今儿是听的碎茶盏声,怕老太太伤了手,这才一下子慌了神。 想到老太太的性子,她有些心有余悸地冲索妈妈笑了笑。 被老太太砸了个茶盏,白氏总算是清醒了几分,暗自后悔,女儿这眼药上的有些直白。 遂,她虽不服气,可还是提了气,当先一步,冲着女儿道:“秀秀,这些话别乱说。章管家服侍你父亲可是极周到的。” “我哪有说错了?”邵秀雪刚才也吓着了,可还是不服。 白氏抽噎了声,“怪只怪,咱们俩身份不够。” 这是什么话,别说邵老太太皱眉不喜了,邵兰香当即就冷了脸。 她不屑同白氏多话,便冲着邵秀雪道:“秀雪,你的规矩呢,谁教你,长辈跟前可以随意插话的。” 邵兰香今儿是憋气极了,自己好好的送礼,倒成了白氏哭穷撒欢的由头了。 不说这个了,还引来了她这一通的似是而非的编排。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厅里,因为邵兰香的突然发难,静了静。 气氛僵持,叫邵老太太十分生气。 她深觉白氏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不仅如此,还恶心人。 遂,她见女儿只扭头冲着二丫头说话,一分眼色都没给白氏,她老人家不仅没帮着白氏带话,还觉的痛快。 屋里没人转圜,白氏听着小姑子夹枪带棒的话,脸上涨的通红。 其实,邵老太太早就瞧出,白氏眼馋礼物的小心思,当时不理会,只是想叫女儿做好人。 不想,女儿半点不理会,这才惹的白氏发昏。 如今,听的女儿难得当着她的面,发话训人,邵老太太只能怪白氏没眼力见了。 兰香可不是她这等货色可以攀扯的。 邵老太太暗了眼眸,她不能叫女儿冲在前头,说两句就行,过了就不好了。 毕竟,女儿日后可不能没个娘家扶持。 遂,邵老太太抬眼看向女儿孙女们。 不妨,她一眼瞅见,大孙女老神在在地低头把玩着首饰,一时又是心塞,刚想好的话就被生生噎住了。 邵秀雪大概是,从来没被谁这么教训过,且还是当着她最讨厌的邵韵诗跟前,只觉得面皮烧的通红。 遂,大家都没开口的时候,她一时气不过,便梗着脖子,冲着邵兰香,嚷道:“我说的又没错,小姑姑做什么偏心成这样。” 说起来,邵秀雪他们一家在北平,有个老太爷派去的章管家,还真没过的多舒坦,吃喝用虽算得上中上,可奢侈用品就别想了。 且,邵秀雪上的学校是北平的私立女中,大部分家中都是富贵的,她在那里为了不矮旁人一头,只能是倚靠渐渐起来的白家了。 为此,她没少被表兄妹们笑话。 所以,她对管着家中银钱出入账册的章管家,早就怨气横生了。更兼,章管家还见不得她邀了相熟的男性同学朋友们来家玩。 这些,扬州的人不知,可就算知道,也没谁会觉得章管家不对,为她撑腰。 在一个,邵兰香是谁,那可是邵老太太心里眼里的宝贝疙瘩,地位一点不比邵明康这位大爷低。 邵秀雪今儿,居然敢如此怼她,老太太第一个不依了。 只听得,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住嘴,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同你小姑姑说话,还不快给你小姑姑道歉。” 邵秀雪被老太太这么一喊,立即就委屈地噙上了泪,想发火,可这是在老家,她还没这个胆子,只呐呐地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她这样无言的抗争,更是叫人搓火。 邵兰香不想母亲生气。 遂,她淡淡地冷哼道:“道歉就不必了,我自认对你们这些侄儿侄女们,并没什么偏袒,东西更是没多给你大姐一分,反是你大姐礼让,只拿了两样不起眼的。” 说着说着,她觉得这些事索然无味的很,脸上便带了出来,也没心情多计较了。 邵秀雪早就怒火烧心了,哪里能听出好歹来,照旧一副我对你错的委屈样子。 邵兰香瞧着她,顿了顿,便聊赖地对冷着一张脸的母亲,道:“姆妈,别生这些闲气了,到底快过年了,别搅合的阿爸也不开心。” 女儿如此退让,听的邵老太太心肝一抽抽的疼,她很是瞪了眼一旁垂头不语的白氏母女二人。 按着她的脾气,今儿铁定要当着女儿的面收拾这俩,可想想儿子那个软耳朵,要面子的,只得顺着女儿的意,先咽下这口气了。 遂,邵老太太无奈地虚咳了声,冲着女儿道:“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不会叫你为难,更不会为了这俩孽障,搅了大家的兴致。” 老太太这话很是叫白氏母女没脸,可母女俩个,如今是半分不敢再反驳,心里压抑着的怨毒,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安坐一旁的邵韵诗瞄了眼白氏母女,不喜地蹙了眉,暗道,老太太放纵太过了,这俩个可不会见好就收。 白氏母女俩自然不会觉得轻放了她们,反而觉得人人都在取笑。尤其是对安坐一旁的邵韵诗,母女俩怎么看,都觉得她是幸灾乐祸。 更甚至,觉得邵兰香如此给她们没脸,就是邵韵诗挑唆的。 如此,倒是应了邵韵诗,会被迁怒的梗。 邵老太太骂完人,见母女俩并不敢再犟,倒是松了口气,怒也散了些。 邵老太太的怒气未全消,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太想出声。 邵兰香这个当女儿的,自然是首当其冲地出来善后,“索妈妈,你带俩人进来收拾下。” 索妈妈早就候着了,一听,忙拉了藕香一道进了屋。 微低着头,她一眼就扫到了地上的碎瓷片,庆幸,没叫粗使的妈妈们进来。不然,极爱脸面的老太太怕是要迁怒自己了。 邵老太太见是她们俩进来,赞许地看了眼索妈妈。 屋里有人收拾,走动间有些乱。 邵兰香已然靠着母亲坐下。 邵老太太瞧着乱糟糟的,皱眉,便转脸对女儿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是先休息一会,还是去见你父亲?” 第30章 温情 邵老太太溺爱儿子,也爱重女儿。即使此时心里极为烦躁,也还是好言好语地同女儿商议。 邵韵诗将这些瞧在眼里,唯有一叹。 邵兰香心里有事,早就急着去见父亲了,且,她也不想再看着眼前杵着的这母女俩。 “我这就去见阿爸。”说完,她忙又道:“瞒姑也跟着一道去。” 这会子,邵老太太正对女儿愧疚,也十分不想再看大孙女那微波不动的模样,直接放行。 走的顺畅,邵韵诗欢喜了几分,麻利地起身。 邵兰香又冲着老太太,道:“姆妈,桌上的礼,你看着给。” 说完,她拉上邵韵诗,给母亲弯了弯腰,就退了出来。 白氏见她们这样目中无人,很是来气。 只见她顾不得刚才的事,当即扭着帕子,就告状,“老太太瞧瞧,瞒姑这孩子越发野了,也不说问人好,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白氏告状的声音并不低,走在廊下的俩人自是听到了。 邵兰香看了眼低着头的大侄女,叹了口气,比起她这个嫁出门的姑奶奶,侄女更需要大哥这个父亲。 听得姑姑叹气,邵韵诗故意道:“姑姑叹气做什么?难道是姑父没一道回来,怕爷爷也跟着絮叨你。” “小丫头,你才多大,竟然敢取笑我。”说完,邵兰香松了口气,轻声道:“白氏那个孬货,你别在意,她不过是仗着大哥罢了。” 这有势可仗还能不骄傲?不过,邵韵诗自然是不在意白氏的。 邵兰香见大侄女神色舒缓,知道这孩子通透,放心地点了点头,“对了,今儿怎么没瞧见你父亲?” 这会子她才想起,刚才请安的时候,没见着哥哥,一时乱糟糟的,忘记问了。 邵韵诗歪头瞧了眼大大咧咧的小姑姑,诧异道:“难道姑姑不知道,父亲并没回来。” “没回来,我不知道呀,我这也是一早刚到家。坏了!”邵兰香想到时局,一时惶然。 见姑姑面色有异,邵韵诗想了想,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不由瘪了瘪嘴,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合时宜,便住了口。 时局动荡,外族入侵,这些如今对身处战局前沿的人来说,不能不忧心。 邵兰香见侄女叹气,饶是再担心哥哥和丈夫的安危,还是缓了神,关心道:“外间的事,瞒姑是知道些什么了?” “嗯,知道点。”邵韵诗一般并不瞒姑姑什么。 知道侄女不简单,没想到,她竟然真知道点。 可惜前头就是父亲的书房,邵兰香看了邵韵诗一眼,遗憾道:“你先回去,等我空了,再问你。” 邵韵诗知道姑姑肯定有话同爷爷说,忙停步抽手,道:“那我就不送姑姑了。” 邵兰香瞧着大侄女灵透,心里埋着的那点郁气总算是散开了。 “你这丫头就是礼多,姑姑在自己家还用你送。”邵兰香放开了手,点头笑睨,“对了,午饭我就在你院里用了,记得做上我爱吃的。” 邵兰香这么不客气,倒是叫两人心里更亲近了许多。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的爷爷一声喊,“是瞒姑和兰香来了。” “哎”邵兰香应了声,便冲着侄女,小声道:“你爷爷肯定早就等着了。” 邵韵诗含笑,“爷爷习惯了一早就起来运动,这会子,正好在院子里。” 爷爷喊了,邵韵诗不好就走,随着姑姑一道进了前院书房。 老爷子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生活在前院书房,家中等闲人是不许来的。 老爷子的书房朴素但不简陋,入目一水的黄杨木家具,配上各种绿色盆栽,书画珍玩等,瞧着清新雅趣的很。 仨人简单寒暄了下,老爷子便对邵韵诗道:“我和你姑姑说话,瞒姑若是觉得无趣,就看看书架上的书,有我最近新淘的。” 一说起新淘的书,老爷子颇有种献宝的感觉,也想叫大孙女帮着看看真伪。 要知道,他以往还真淘到过假货,叫大孙女给点了出来,没叫他在老友面前出丑。 对老爷子被坑的事,作为幺儿的邵兰香是知道的。 遂,她不赞同地看向父亲,“您这不会又被谁给诓了去?” 邵老爷子被闺女这么说,倒也不恼,只呵呵笑道:“你这丫头,我拢共就失手了那么几次,你可真记得清。” 邵兰香性子阔朗,又是老小,听的父亲这么说,倒是冲着他皱了皱鼻子。 邵老爷子被闺女作怪的样子,弄得哈哈大笑。 邵韵诗倒是有些艳羡这种父女亲情。 邵兰香在父亲面前,心态舒畅,那是有什么说什么。 她不理阿爸的取笑,只转脸对侄女道:“瞒姑可不能再这么无趣了,小姑娘家家的,不说喜欢喜欢衣裳配饰,反倒钻进了故纸堆里。” 邵老爷子是前清的进士,书画大家,对自己一手培养的孙女,满意的不行。 他见女儿这么说,忙急道:“你可别带歪了瞒姑,咱们家能继承我衣钵的,只有她了。” 说完,老爷子还冲着大孙女道:“瞒姑,你可别听你小姑姑的。” “有瞒姑在,我们这些人都不在阿爸眼里了。”邵兰香故作伤心道。 她这样,惹的老爷子又是一阵乐。 邵韵诗瞧着他们父女俩温情逗趣,心里就忍不住的羡慕,这才是父女亲情。 不过,她也不遗憾,前世的父亲比之老爷子更疼女儿。 这点小思绪在邵韵诗的心里只点了点,便了无痕迹。 只见,她倚着书架,含笑道:“小姑姑的话也有道理,爷爷,我今年的课业是不是多了点?” 这话叫邵兰香眼眸一亮,得意地冲老爷子道:“阿爸,瞧瞧,我就说瞒姑个小孩子也是爱玩爱闹的,你可别再给孩子增加多余的功课了。” 老爷子的书房书卷气浓郁。 邵韵诗闲适地靠着书架,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邵兰香满眼含笑地调侃,充分地展露了她对大侄女的喜爱。瞧着她全然放松的模样,心里酸软酸软的,越加怜爱。 老爷子也欢喜地看着大孙女,亭亭玉立,如诗如画。 他满意地捋着胡须,转脸,见女儿斜自己,便故意瞪眼道:“我拢共就这么一个得意的孩子,你别指望我放弃。” 第31章 时局 书房内,书香盈盈,祖孙三代人,其乐融融。 邵兰香心里是真真欢喜了起来,故意叹道:“瞒姑,我也没法子帮你了。” 老爷子见她还作怪,促狭道:“要不,你回来继续学习。这样,瞒姑就可以随意玩了。” 邵兰香自小虽也是父亲启蒙,可性子闹,又是老小,老太太护着,老爷子也爱的跟什么似的。 遂,她也就没同父亲研究多深的学问,就上了新学堂。 知道父亲的怨念,邵兰香不敢惹祸上身了,忙打住了话题,小声道:“阿爸可看了这几日的报纸?” 老爷子日日看报纸,听的女儿提起,收起了笑意,“国、家如此,唉。” “阿爸!”邵兰香有些担心地喊了声。 知道女儿担心什么,邵老爷子也不同她斗嘴了,叹声,问道:“兰香,哲凯是不是将随政府一道迁去洛阳?” 上海眼看大战在即,日军的军舰游走在长江上,炮轰南京不是不可能。 所以,政府正筹划暂时迁往洛阳,以示决不妥协之意。 当然,这些内情不是报纸刊登的,而是江哲凯私底下,同老爷子交谈时暗示的。 面对阿爸的话,邵兰香苦了脸道:“没有,哲凯的军官教导团要参战,穿插配合十九路军。” “什么?!”邵老爷子皱起眉头,“哲凯他们可是拱卫中、央的队伍,拉走他们合适吗。” 靠着书架的邵韵诗,听了,也蹙起了眉头。 邵兰香叹气,“不仅如此,哲凯透露,怕是连政府的‘御林军’,德械师第五军也将参战。” “啊!”老爷子实在没有料到这等情况,有些失态。 也难怪老爷子激动了,毕竟‘御林军’都将派出去,可见战况不容乐观啊。 且,这些都算是机密,若不是江哲凯位置特殊,这些消息他可得不到,更不会同妻子说。 老爷子知道女婿将这话告诉女儿,多半也是想叫他知道。 遂,他严肃道:“你这话当真?” 邵兰香抿嘴点头,“自然。” “这么说,政府主张打了?”邵老爷子沉默了会,精神振奋了些,“唉,总算是有了对策,不然……” 邵兰香已然红了眼眶。 邵韵诗一旁听着,见姑姑面露忧色,柔声劝道:“姑父是高级军官,想来即使上了战场,也不会在前线,应该问题不大。” 邵兰香也知道丈夫参战应该支持,可到了,她还是担心。 听的侄女劝,她欣慰地拉了孩子的手,冲着阿爸,忧心地道:“我想叫阿爸给他算一算。” 邵韵诗抬眼看向爷爷。 邵老爷子正沉思,一时没留神。 邵韵诗喊了声‘爷爷’,将姑姑的要求说了说。 邵老爷子看向女儿,见她一脸的焦急和希冀,不由摇头,“你还没瞒姑沉得住气。” 老爷子这话有些偏颇。 邵兰香哪里有心情再逗趣,只道:“阿爸,能算嘛?” 邵老爷子与卦象上颇有些研究,听了这话,点头,“你要算什么?” 邵兰香眼眸一亮,“我知道算卦讲究多,我不要算其他的,只算他此行安全与否?” “算吉凶,这个简单。”邵老爷子直接点头。 邵兰香见父亲神色轻松,眼前一亮,“阿爸可是算过大局了?” “瞒姑,将我算卦的木匣子拿来。”邵老爷子边冲着女儿点头,边吩咐孙女,并没回应女儿的问话。 在他心里,女儿大局上还是缺了点。不然就女婿告诉她的这些话,就该能猜出女婿的用意。 可女儿只关注女婿自身的安危,哪里知晓,女婿是想叫自己帮着算算大局的胜筹。 聪慧的邵韵诗瞄见爷爷的神色,知道他老人家对姑姑有些小不满,忙解围,“爷爷肯定算过大局了。” 邵兰香脸懵地一红,“还是瞒姑聪明,阿爸如此挂心国家,肯定早就算过了。” 邵老爷子瞪了她一眼,“你差瞒姑多已。” 邵韵诗有些脸红,“爷爷,匣子拿来了。” 邵老爷子接过匣子,不再糗女儿。 邵韵诗见此,松了口气。 邵兰香见她小大人似地体贴,眼眶发热,拉着孩子的手,揉搓着。 邵老爷子见女儿这小女儿态,失笑地摇了摇头,便又板正了脸,交代道:“兰香,哲凯同你说的这些话,与目前来说,算是机密,你可一定要注意保密。” 邵兰香猛地听见父亲如此郑重地交代,忙回道:“阿爸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这就好,如今时局多艰,得处处小心。”邵老爷子忧心道。 邵兰香见老父如此模样,心头不忍,眼眶又红了。 邵老爷子见女儿如此,叹了口气,“你姆妈那里,也不能露了口风。” 邵兰香忙认真道:“阿爸,我知道的。哲凯也交代过,这些事如今只是在私底下进行,万万不可泄漏。” 邵韵诗见姑姑看过来,忙抬手,“姑姑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就你鬼灵精。”邵兰香笑嗔了声,她本就信大侄女,不然,刚才不会说那些机密。 邵老爷子满意地看了眼大孙女,“瞒姑,过来看着。” 邵兰香听的父亲起卦喊侄女,奇怪地看了过去,不过,想起未说的话,忙又道:“对了,阿爸,蒋总裁又将出山了。” 邵老爷子眼眸一闪,点头道:“不管谁执牛耳,只要为国为民就好。” 老爷子大概是并不想再同女儿说这些,又喊了声大孙女。 邵韵诗领会爷爷的意思,忙快步走过来。 邵老爷子对她如此乖觉地安守在一旁避嫌,很是满意。 见父亲又喊瞒姑,邵兰香压不住惊奇,直接问道:“阿爸,瞒姑与玄学上也有造诣?” 邵韵诗天资过人,除开儒生们必须学的,一些杂学她也学得颇有见地。 邵老爷子边笑看着孙女帮自己忙活,边捋着胡须,应道:“嗯,瞒姑若为男娃,成就将不可限量。” 邵老爷子对大孙女非男孙的遗憾,屋里个个听的明白。 邵韵诗自觉没什么,女孩子确实比男孩子缺了不少的便利,她也时常遗憾没投身成个男娃娃,少了不少的机会。 如此,她便也没觉得爷爷偏心,要说偏心那也是偏自己。 第32章 蕙质 邵老爷子主孙俩个都对是女非男有些遗憾。 邵兰香则乐道:“现在都民国了,男娃女娃限制也没那么严,外头男女早有同校同班的了。阿爸你可是开明人士,这方面万不能落后了。” 这话老爷子不爱听,哼了女儿一声,便起卦了。 老爷子起卦,不喜人多口杂,邵兰香不敢再说,巴巴地盯着那金钱爻。 大概是给女婿算生死吉凶,老爷子并没如表现的那般轻松。 合着冉冉升起的檀香,屋里气氛一时凝滞。 大约一炷香的样子,邵韵诗先就松了口气。 见她神色松缓,邵兰香小声急问道:“瞒姑,如何?” 见姑姑神色紧张,邵韵诗摇摇头,嘘了声,示意她老爷子就快好了,别打岔。 果然,只又等了一会,老爷子便收了手。 他没理女儿的急切,只抬眼看向孙女,考问道:“瞒姑如何看?” 邵韵诗给老爷子递了杯热茶,瞧着书桌上的卦象,不疾不徐地素指一点,“离卦,吉。” 邵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给一脸蒙圈的女儿,解释道:“从卦象上来看,哲凯应无事,只要他……” 老爷子话还没完,邵兰香跟着追问,“需要哲凯做些什么吗?” 老爷子见女儿还是这幅急性子,不由失笑,反而不说了,指着孙女道:“你想知道什么,问她。” 邵兰香见父亲还有心笑,知道结果肯定很好,松了口气,嗔怪道:“我这问正事呢,阿爸别逗我。” “我可真没逗你,瞒姑解卦比我更有耐心,你找她才是对的。”老爷子是有心看看孙女可有进益。 邵兰香自然信阿爸的话,疑惑地看向大侄女。 知道爷爷的意思,邵韵诗也没推辞,拉了姑姑,解释道:“这个卦象,合着目前的大环境来看,是真不错。” 邵兰香性子急,忙道:“难道大环境有变,就不好了?” 邵老爷子瞪了女儿一眼,“你先听瞒姑说。” 邵韵诗并不生气,继续道:“姑姑放心,不管大环境如何变,这卦都不错。” 邵兰香吁了口气。 邵韵诗体贴地等姑姑缓了缓,才又道:“当下,姑父只需要搞好和下属的关系就好,另……” 邵兰香没想到侄女解的有板有眼,细细听来,句句有理,心也就定了。 邵老爷子也满意地捋着胡须。 祖孙仨个,就当前的局势和卦象,一一地分析了开来。 这一耽搁,邵韵诗回槐园的时间就迟了。 眼看着时间不早,解完卦,又说了会闲话,邵韵诗就先一步告辞了。 邵老爷子看着亭亭玉立的孙女,留道:“一会子就用午饭了,你回去做什么。” 邵韵诗笑道:“姑姑一会要去槐园玩,我先回去收拾收拾。” 邵老爷子听了,便放人走了。 邵兰香还有话要同阿爸说,也没留她。 邵老爷子看了眼女儿,没说什么。 邵韵诗规规矩矩地行礼告退。 喜妹一直等在外头,见小姐出来,她跺了跺冻僵的脚,迎了上去。 “你怎么没走?”邵韵诗拉住喜妹冰冷的手,问道。 喜妹哈了口气,“我回去过了,瞧着时间不早,就来接了。” 邵韵诗叹了口气,“大白日的,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你何苦再跑一趟。” 喜妹笑嘻嘻地打哈哈,“我真不冷。” 还在爷爷的院子里,邵韵诗不便多说,便领着人走了。 屋里,邵兰香透过窗子,瞧着侄女离开的背影,满眼心疼。 邵老爷子见她盯着外面看,笑了,“瞒姑这孩子越发的优秀了。” “是啊,这孩子玄学都这么厉害。”邵兰香收回目光,看向父亲,问道:“大哥可是因为什么事,才耽搁回来?” “谁知道。”说起儿子,邵老爷子立马沉了脸,“我已经拍了电报,叫他别回来了。时局动荡,路上怕有危险。” 见父亲还一副不愿深说的样子,邵兰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回来也好。” 邵老爷子瞪了眼女儿,“你有心情惦记你大哥,还不如多关心关心瞒姑呢。” 书房的老式挂钟来回晃荡着,配着滴答声,叫人莫名沉静。 邵兰香听着阿爸的教训,不敢回嘴,倒也没烦躁。 她想着刚刚惊才绝艳的大侄女,顺势岔开了话题,“瞒姑的事,父亲是个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老爷子诧异地看向女儿。 邵兰香无奈地看向父亲,轻嗔道:“阿爸,瞒姑已然十六了,这个年纪不上学堂的女孩子,家中总该有些打算的,我就怕姆妈会……” 邵兰香知道母亲最重脸面,瞒姑又不得她喜欢。 如今瞒姑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姆妈肯定想着早早嫁了瞒姑。 这话她不能同父亲深说,只能含糊了几句。 老爷子也不是不知道自家事,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个,便松了口气。 知道老妻的为人,他明白女儿的忧心,也感念女儿待大孙女的用心,可他不知如何回应女儿这话。 一时怅然,老爷子便转了头,看向窗外俏立的红梅,景还是那个景,只是时光已然过去了十几年。 那时节,儿媳刚嫁进来,一如瞒姑般美好,自己想着总算是对得起恩人老友了。 不想,儿媳日子并不好过,儿子竟然抛下新婚的妻子,远去了北平。 不仅如此,儿子没一年又和白氏搭上了,想休妻。 没得到他的允许,素来胆怯的儿子,居然胆大地停妻再娶,公然和他这老父打擂台。 为了对得起老友当年的救命之恩,对得起儿媳,他顶着压力,叫儿子夫妇和离,全了大家的脸面,只可惜苦了孙女,唉…… 见父亲面色暗沉苦涩,邵兰香不由后悔提起这茬,忙道:“阿爸,我想叫瞒姑和我一道去南京。” 邵老爷子有些奇怪地看向女儿,问道:“南京如今去不得,你怎么还想着叫瞒姑一道去。” “不是现在去。”邵兰香忙道:“我就是想着,瞒姑才十六,虽说这个年纪嫁人的都有,……” 这话就叫老爷子听了不喜。 邵兰香瞄着阿爸,继续道:“可现如今不是都民国了吗,人家孩子都在学校读书做学问,咱们家就更不能埋没了瞒姑。” 第33章 忧心 邵老爷子对新学堂其实并不排斥,要不然也不会遂了女儿的心意,送她去念书了,只是? 邵兰香想接了邵韵诗去南京,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且,这事她还和丈夫商议过,丈夫也是极为赞同的。 遂,她见父亲迟疑,忙道:“阿爸,接瞒姑去南京上学,哲凯也赞同的,学校那边也不是问题。” 邵老爷子思想还有些守旧,嗔了女儿一眼,“这事,你和哲凯说什么。” 邵兰香无奈叹道:“阿爸,瞒姑有多聪慧,您比谁都知道,您真忍心叫她小小年纪就嫁人?” 邵老爷子老派人,对此并没女儿那般的可惜,“这个事,怕还得同你姑姑商议,瞒姑在她身边多年,一时怕是离不得。” 邵老爷子想起守寡多年的妹妹,眼里含着忧,很是感伤。 邵韵诗自打五岁落水后,就被苏州的姑奶奶接去抚养了,只时不时的回一下扬州,姑孙俩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若是叫她们骤然分离,确实有些难。 邵老爷子是个睿智的人,尤其对邵韵诗那是相当的溺宠。对孙女的才情,他也是赞许的。 女儿的话,他虽不十分赞同,可也让他深思了几分。 见父亲凝重的神色,邵兰香又怨自己嘴快了。 不过,想起白氏那嚣张的气焰,她还真担心耳根子软的哥哥,对瞒姑做些什么。 且,一旦遇上哥哥的事,姆妈也少有理智的时候,瞒姑再留下,危已! 想到此,邵兰香有些为难地追问道:“阿爸,白氏会被扶正吗?” “哼,这怎么可能。”老爷子生气地冷哼,且还瞪了眼女儿,觉得她实在不该问这么蠢的问题。 邵兰香得了这话,并没多放心。一辈子都少有逆姆妈意的阿爸,这次难道就不会妥协了? 瞧出女儿的小心思,邵老爷子些微不自在地瞪了眼她,无奈地解释道:“你安心,扶正是要祭告祖宗的大事,白氏不行的。” “是因为她家世吗?”邵兰香看着父亲。 邵老爷子摇头,“白氏绝对不行,她德行有亏。” 这话有些惊人,邵兰香大张着嘴,“啥?是发生了什么事嘛?” 白氏多年前所行就落了下乘,如今再说,已然是令人厌恶了。 邵兰香再好奇,老爷子也不愿多说这个,直接拿起书,赶人了。 邵兰香见此,知道白氏这里是真有事,但不好叫她知道,也就无奈放弃了。 不过,她还想问问瞒姑的事呢,可见老爷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得先走人了。 老章管家等在外间,见她出来,诧异道:“小姑奶奶,你怎么走了?” 往日,邵兰香回来,总是要陪老爷子用饭的。且,屋内刚才气氛很好呀,父女俩个也没生气。 邵兰香哪里敢说,自己惹老爷子不快了,只笑了道:“阿爸要看书了,您老进去。” 章老管家人老成精,淡笑了声,便进里屋伺候了。 邵兰香快步出了前院书房,立在门口,愣了愣,眼里有些不知往何处去的迷茫。 按着以往,她肯定是去姆妈那,可因着刚才送礼的事,弄得有些不愉快,她不想转回去。 想了想,她便抬脚往槐园走去。 邵老爷子的书房和客院离得近。 邵兰香这边刚转了个弯,便听到了客院里头传来男女笑闹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邵兰香的丫头,小翠正好找过来。 见了夫人,她忙快步追了上来。 邵兰香听到脚步声,忙转头看来,见是她,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小翠抹了把额头上沁出来的细汗,“我到处转了转,看着时间不早了,就找来了。” 小翠这转一转,已经将邵家近来发生的事摸清楚了,正因为她这机灵劲,才被选了跟着邵兰香的。 邵兰香被她这副样子,弄得很无语,“你转就转好了,怎么弄了一脑门的汗,回头该受凉了。” 小翠憨笑了下,“没事,我身上没汗。” 邵兰香正烦躁,也没同她多说。 小翠见自家夫人皱眉,又听得客院传来笑声,就知道什么事了。 她忙快走几步,凑到邵兰香跟前,小声解释道:“客院里住着白姨娘的外甥,姓黄,北大的高材生,未婚。” 嗯?邵兰香只愣了下,便道:“里头的声音听着像秀秀。” 小翠忙道:“是二小姐。” 邵兰香皱眉,“她怎么在这?难道没被训诫?” 小翠低声回道:“您刚才和大小姐走了后,老夫人就教训了白姨娘和二小姐。” 邵兰香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小翠不敢停顿,接着道:“本来,老夫人还要罚二小姐禁足的,可后来小少爷醒了,白姨娘引着小少爷要和姐姐玩,这事就混过去了。” 唉,姆妈还是心软糊涂了,这等事都不细纠,难说秀雪能长成什么样。 邵兰香暗叹了口气,示意小翠继续说。 小翠对白姨娘母女俩的行事,也是有些看不过眼。 她常随夫人四处走动,见过很多夫人小姐,其中不乏新式学堂走出来的时髦人,就没见过像白氏和二小姐这么自以为是的。 遂,得了夫人的示意,她下面说得更没负担了,“后来,二小姐回正院很是发了通火,还砸了不少东西。” “少教养!”邵兰香越气越冷淡。 小翠深知夫人这是气大了,音量小了不少,“白姨娘怕她继续砸东西,便叫人喊了黄少爷去哄。” “胡闹。”邵兰香冷嗤。 小翠瞄了眼夫人,小声道:“至于他们怎么又到了客院,我就不知道了。” 这已然不是重点了,邵兰香沉着脸,听着客院里头越发大起来的嬉闹声,烦躁不已。 本待放着不管,可到底不雅,邵兰香皱眉问道:“家里的门禁,如今这么松了?” 小翠摇头道:“这个倒是不知道,大概是看二小姐和表哥说话,守门的婆子也不好多话。” 邵兰香叹气地看了眼客院,本想进去叫走邵秀雪,可想想这孩子如今变的里外不分的模样,也是失了管教的心,便摇了摇头,领着小翠继续往槐园走去。 小翠其实还有话要说,可见自家夫人意兴阑珊的模样,瘪了瘪嘴,到底没再开口。 第34章 打探 在重规矩的人家,内院是不会出现男女嬉笑怒骂的。 别说邵兰香这等按着规矩长大的女子,听得这些肆无忌惮的笑闹声感到不适了,就小翠也是无语至极。 邵兰香耳边没听到小翠的汇报,清净间倒是多了些思量。 她心里烦闷,走着走着倒是想起了什么,沿着游廊,放缓了脚步,问道:“小翠,这黄少爷来扬,真的只是护送白姨娘一行的?” 一见问,小翠立马回道:“听底下人说,这黄少爷八成是看上了二小姐,才跟着来的。” “嗯?怎么这么说?”邵兰香不喜道。 小翠四下张望了番,道:“又有人说,白姨娘想打大小姐的主意。” 关系到大侄女,邵兰香当即一凛,“仔细说说。” 小翠能到邵兰香身边当丫头,自然不简单。 夫人要听详细的,她自有准备,遂,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打探到的事,说了个痛快。 就这些,她便将邵家近来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 邵兰香冷静地听完小翠的话,不由的暗火直冒,脸色已然不对了。 好在此时,她已然坐到了梅园的小亭子里了,不然路过的下人们,定会发现她的失态。 小翠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性,见夫人气的狠了,有些后悔,不该这时候说这些事了。 她觑了眼面色不善的夫人,小心劝道:“夫人,这些事大多是底下人猜的,怕是做不得准。” 邵兰香知道小翠这是劝自己,自然不会迁怒。 她缓了缓神,叹道:“家里的规矩到底松散了些,姆妈上了年纪,精力有限。” 小翠不便接话,胡乱应和着劝解几句。 邵兰香其实也不需要谁劝,说了会,便吩咐道:“小翠,这事你回头同索妈妈说一说。” 小翠听了一愣,“这好吗?” 邵兰香知道小翠的意思,毕竟,自己是出嫁女,多管娘家事,并不明智。 可小翠能如此快地打探来这些消息,可见,这几年邵家内宅的规矩散了。 “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了,索妈妈不同旁人,她自会处理好的。”邵兰香叹道。 小翠想了想索妈妈素日的为人,便应了。 邵兰香见她应下,也就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坐着,想些有的没的。 小翠知机,也不打扰,只换了位置,替夫人挡着些风。 亏的梅园是内园,也没什么风,日头又好,安坐着赏赏景,嗅嗅梅香,倒也能宽解人心。 梅园内,随着微风,暗香徐来。 小翠站着都有些熏熏然了。 邵兰香正好抬眼看见,乐了,“你这站着还能睡觉。” 小翠醒神,讪笑了两声,“梅香太好闻了,被熏得愣了会神。” 邵兰香了然地笑了笑,“是呀,梅花如此好,可不能辜负了。” 这话说得她自己倒真是释然了几分。 小翠见夫人神色间松缓了下来,也没再追问,白姨娘打算如何设计大小姐的婚事,她悄悄松了口气。 毕竟,知道太多主家的事不好,尤其还是夫人娘家的事。 小翠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惜,她主子也不是凡人,自是将她的神色看进了眼里。 不过,邵兰香也不想再追问什么了,横竖,她要带走大侄女,其余的算计都是白搭。 主仆俩一时都静默无语,安静地缓着情绪。 再起身,邵兰香已然恢复了大家小姐、将军夫人的雍容气度。 小翠见此,更为放心。 邵兰香离开邵老爷子书房的时候,本想直接去槐园,同大侄女说说开年上学的事。 如今她得了这么些个气人的消息,也不便再去,没得叫大侄女瞧出端倪来,白惹她烦心。 索性,她这次回来,确实有重要的事,也与人有约,闲时也不多。 遂,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正好,天气也不错,便领着小翠,转道出门,办事去了。 小翠不敢多问,也不便多说,只尽职地随着夫人走人。 待在槐园的邵韵诗,正等着小姑姑上门。 不妨,晓冬回来说,瞧见邵兰香和小翠出去了。 “咦,怎么就出去了?”喜妹手里捏着白面馍,奇怪道。 为了招待邵兰香,邵韵诗一回了槐园,便领着喜妹和晓冬,一道准备起了下午茶的糕点。 晓冬便是被派去竹园巷的宅子,拿腌制的玫瑰卤,才瞧见邵兰香主仆的。 晓冬也摸不着头脑,只道:“远远瞧着,小姑奶奶面上不是太好看。” 邵韵诗也停了手上的活,皱眉道:“难道是和爷爷谈得不好?不,不对,也可能是为外头的事烦心。” 外头的事?晓冬眼眸一亮,小声道:“难道小姑奶奶有沪上那边的新消息?” 邵韵诗瞪了眼晓冬,“行了,你可别莽撞地又出去瞎晃荡。” 喜妹是个不管外事的,她当即道:“可不是这话,眼看着年根了,咱们手上的活半点不少,晓冬你若是再出去瞎逛,回头我定要在周师傅跟前告状。” 被提起活计,晓冬也是心虚,她的绣活还真没做出多少来,更别说帮师姐忙了,遂,忙闭嘴躲了开去。 见她第一次避让喜妹,邵韵诗发笑地说了她一声,‘该!’ 主仆几个事不少,也就没再继续猜测邵兰香的事,横竖她午饭肯定是要来用的,到时就知道了。 到了正午,冬日的槐园宁静间,多了几分空旷萧瑟。 出门一趟的邵兰香,回来后心情平复了不少。 因着心情好了,她回家直接就到了槐园。 邵韵诗见姑姑准时而来,心情也好,热情地招呼了姑姑一顿饭。 因着邵兰香的到来,冬日寂静的槐园,也难得地热闹起来。 午间,相处愉快的姑侄俩个还休息了一下。 再起来,邵兰香全身舒坦,面上直接就带上了浅浅的温和的笑。 见她这样,邵韵诗安心了,也知趣地没问姑姑出门前不高兴的事。 正好丫头们进来服侍,邵韵诗就更不便再提了。 邵兰香可不知道侄女的纠结,她收拾妥当,便仔细打量起侄女的起座间,瞧着倒也别致精巧,比之外头院子敞亮多了。 邵韵诗收拾妥当,亲自给姑姑倒了茶来,见她左右打量,面露满意,便松了口气。 小姑姑太护着她这大侄女了,可不能让她再闹。 第35章 心意 午后的槐园,安静宁逸。 邵兰香拉了侄女坐下,笑了道:“你忙什么,这刚起来,得先缓缓神再做事。” “没事,我就是给姑姑倒杯温茶。”邵韵诗好笑道。 邵兰香感念侄女的亲近,笑着端了茶。 外间,小翠几个瞧着她们之间的亲热熟稔,都笑了。 姑侄俩个喝了茶,说了会闲话,气氛更契合了。 喜妹还搬来了针线活,一屋女子,围着丝线绸缎花样挑拣,更是热闹了几分。 邵兰香是不怎么做针线活的,她也没这个耐心,只看着她们笑。 她这样,大家更放松。 邵韵诗的起居间,布置的温馨淡雅。 女孩子们散坐在卧榻前,或打落子,或绣花,间或商议些花样,好不惬意。 邵兰香瞧着她们这样是满心的舒适,可她见大侄女飞针走线的样子,又觉心疼,更兼这孩子还泰然自若,就更怜惜了几分。 她知道,这些针线活的由来,心疼叹息间夹杂了些许对母亲的不满。 遂,她拉了侄女做针线活的手,劝道:“瞒姑,和姑姑走。” 邵韵诗知道姑姑是个爱热闹的人,受不得偌大的槐园,人气萧条,便故意曲解道:“怎么,姑姑才来这一会子,就受不了了。” “你这丫头,我几时急着走了。”邵兰香下意识地回了句。 说起来,邵兰香确实比不得邵韵诗是个宅得住的,她打小就喜欢四处溜达。 在南京,她算得上是位社交名流,不少夫人小姐的宴会,她也是常客。 如今被侄女调侃,邵兰香一下子放开了在外的矜持,呵呵乐了。 见姑姑乐,邵韵诗眼里也带了笑。 邵兰香忆起往昔,嗔了侄女一眼,“你这丫头,姑姑的笑话也敢开。” 说完,她心头松了不少,感慨大侄女的用心,怜爱地摸了摸侄女的头,道:“怪道你姑父常赞你蕙质兰心,这不,姑姑再多的愁烦都叫你解了。” 见姑姑总算是散开了些眉间愁绪,邵韵诗丢开手上的针线,小心问道:“姑姑,你要办的事,进行的不顺利?” 大概是真心烦,邵兰香下意识地就道:“嗯,不太顺利,扬州到底不比沪上南京,这里积极募捐,为民为国的开明人士不多。” 邵韵诗眼眸一转,问道:“姑姑此次大概要募捐多少?” 邵兰香本意是不想同侄女说这些烦心事的,谁知道,刚才一下子说漏了。 这会子见她问,邵兰香倒是诧异地道:“怎么,难道瞒姑能帮姑姑解决了?” 邵韵诗毫不迟疑地点了头。 邵兰香见了,愣了下,突然就笑开了,“你这孩子甭操心这个,姑姑知道,在咱们家,其实你才是个大财主,可募捐是大家的事,你一个人还承担不来。” 邵韵诗其实也没想怎么样,被姑姑一说,倒是跟着笑了,“姑姑也真是的,我就算是个财主,还能越过了姑姑去。” 邵韵诗外婆家,是办企业的,且,外祖一家还极疼她,所以,她每年都有笔分红存入银行。 邵兰香说她是大财主也不为过。 见侄女反过来说自己,邵兰香直接羞她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和你姑父就那么点薪水,哪辈子才能挣下你一年的分红。” 她这话有些夸张,邵韵诗也不再辩,倒是认真地道:“姑姑,我也想为即将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做些什么,你看我捐多少为好?” 邵兰香看着侄女认真的眼眸,想了想,道:“你若是真想捐,也行。不过不是直接给我,回头有合适的机会了,我再找你。” 邵韵诗忙道:“姑姑,我可不想出名,钱直接给你就行,就算姑姑自己个捐的,也好带动一下气氛。” 邵兰香感念侄女的心意,可这么做并不妥当,要知道这里头还关系到丈夫。 遂,她摇头道:“现在先不说这些,还有,你也不必准备多少资金。” 邵韵诗对自己的小姑姑,还是极为信任的,便点头道:“成。” 两人说定这事,邵兰香心情好了不止一点,便接着劝邵韵诗跟着自己,去南京。 见姑姑一再地劝自己,邵韵诗不由的奇怪,遂道:“姑姑自己怕一时半会的也走不掉,做什么拉了我?再说了,年一过,我就回苏州了,老姑奶奶那可是等不得。” “苏州离上海太近,你可不能回去,这战事一旦开打,一时半会的且停不了。”邵兰香急道。 这些年,从军阀打到共和,再到如今的民国,几时消停过。苏州地处要道,常过大兵,邵韵诗见多了。 遂,她摆手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不能叫老姑奶奶一个人留在苏州,闫家,唉,出了事,没人会看顾她老人家的。” 邵兰香在南京三民中学教书,节假日常去苏州看望姑孙俩,自然知道瞒姑对自家姑姑意味着什么。 苏州闫家是个大家族,规矩森严,各房倾轧严重。 闫老姑奶奶有着娘家哥哥作靠山,才能过到如今,可再多的庇护就没有了。 邵兰香知道姑姑的处境,不由黯然,“你也别担心,过了年,你表舅也不一定立即就回上海。” ‘但愿,表舅他们能回苏州过年。’邵韵诗心里默念,也没同姑姑说什么。 邵兰香对表哥观感,还算不错,忧心道:“如今,上海戒严,也不知他的生意怎么样了?” 闫老姑奶奶年少守寡,没能为闫家生下一儿半女,闫立平是过继的本家侄儿。 邵家人对这位过继的外甥还是不错的,啥都帮一把。 邵韵诗安抚姑姑,道:“我回扬州前,表叔送表婶和翠玲回苏州,看着情绪还可以,大概生意没什么损失。” 闫立平是做贸易的,打仗肯定影响通航,但也能狠赚一笔。 邵兰香也不懂生意,只能道:“没事就好。对了,翠玲过了年十七了,你表舅他们是个什么打算?” 闫翠玲也是收养的,不过,闫立平是因为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双亲,并不算过继。 平时,她随闫立平夫妇在上海生活。同老姑奶奶和邵韵诗关系都一般。 邵兰香能问一句,全是看在自家表哥的面上了,更是为了自家姑姑能安心养老。 邵韵诗想到闫翠玲的性子,头疼地看向姑姑,“姑姑是有什么想法吗?” 第36章 告状 邵兰香对闫翠玲的感官一般般,问她,除开表哥的原因,大部分是为了侄女。 遂,她淡淡地道:“她日常不总是喜欢同你比吗,我想着她也不小了,回头嫁了人,你就消停了。” 邵韵诗不觉发笑,“她嫁不嫁人,与我有什么干系,姑姑还是别操这闲心了。” 对于不相干的人,邵韵诗一般是不大在意的。更何况,像闫翠玲这等小孩式的闹剧。 邵兰香见侄女真不在意,笑道:“我就说你胆子不小,敢说姑姑操闲心。” 说着话,她一个没绷住,伸手狠狠地给了侄女一下。 这一下,看的一旁伺候茶水的喜妹,一个哆嗦。 邵兰香眼尖,乐道:“喜妹,你这是怕我打坏了你家姑娘。” 喜妹对没架子的二姑奶奶,还是很有好感的,忙笑着摆手,“没,没。” 邵兰香见她这没出息样,笑了笑。 喜妹被放过,轻出了口气。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她一眼。 喜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小姐,小声道:“我听姆妈说,翠玲小姐正忙着考什么画画的学校。” “啊?”邵韵诗诧异地看着喜妹,“你早前怎么没说?” 喜妹脸红了,“我忘记了。” 邵韵诗瞥了她一眼,并没当着姑姑的面,说什么。 喜妹吐了吐舌头,逃过一劫。 邵兰香也没替侄女管教丫头,只淡淡地道:“她大概会考上海美专,这个学校可不太好考。” 邵韵诗奇怪道:“翠玲画画上面,并没什么天赋呀?” 说完,她想了想,还是对姑姑道:“听喜妹说,我回扬州没几日,老姑奶奶就去了上海,好似为了翠玲表姐的婚事。” “闫翠玲既然忙着考美院,立平表哥还着急替她寻什么婆家?”邵兰香心头一跳。 “嗯,瞧着架势是挺急的。”邵韵诗皱眉。 邵兰香愣了愣,皱眉又道:“这时候,姑姑去上海可不明智。” 见姑姑烦心老姑奶奶,邵韵诗忙岔话道:“姑姑,你是不是觉得翠玲没画画的天赋?” 邵兰香也不赖,憋笑道:“可不就是,不说她读书有没有天分,就这画画是定要天分的。” 邵韵诗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小时候一画画,她就抢着弄,结果,一个鸡蛋,她愣是画成了个癞石头。”邵兰香说着说着,哈哈大笑。 “鸡蛋和石头本来就像吗。”邵韵诗也跟着乐。 对闫翠玲这位闫家表小姐,但凡认识的人,都知道她天分差,不仅仅是学习上。 遂,邵兰香听了侄女的话,直接摇头,半分都不客气地道:“总之,她想凭本事考上海美专,肯定难成,除非你表舅给她出钱。” “老爷肯定会出钱的。”喜妹噘嘴道。 她这嘴插的有些突兀,邵兰香‘哦’了声,“你这么肯定。” 喜妹点头,“往日里,但凡翠玲小姐想要的,不说我们老爷会给,就是老太太也没违拗过。” 邵兰香知道姑姑的性子,她老人家并不看重钱财,愿意给钱了事,其实也是不怎么关心对方的一种表现,可见这闫翠玲怕是真不咋地。 邵韵诗瞪了眼喜妹,“就你话多,她也有她得好。” “哪里好了。”喜妹嘀咕了一句,便在小姐的冷眼下,住了嘴。 邵兰香好笑地看着主仆俩斗法。 邵韵诗没理喜妹,只将手中的一方素帕递给姑姑。 “这是给我的?”邵兰香拿过帕子,见帕子角落还绣着一丛嫩黄的迎春,不由笑开了,“还是瞒姑知道我,这小花绣得多逼真,我喜欢。” 顺着侄女的意,邵兰香也不想再提不相干的人,转而夸起了绣品。 且,邵兰香也是真喜欢侄女绣的帕子,尤其是带着黄色小碎花的。 邵韵诗见姑姑喜欢,心里也高兴,拉了姑姑问道:“往年我也没给姑姑姑父准备什么礼,今年闲时多了些,姑姑您看,我给姑父准备些什么好?” 想到哥哥没回来,也就没谁逮着瞒姑折腾了,这孩子可不是闲时多了些吗。 邵兰香心疼地摸了摸侄女的手,摇头道:“不必,你有空多出去玩玩,扬州剧场里的电影,还是有几部好片子的。” 邵韵诗也去看过电影,认同地点头道:“确实不错。” 说完,她也不再问姑姑,直接开了抽屉,拿出绣图册子,道:“姑姑看看这几个图案,可有姑父喜欢的。” 邵兰香怜惜大侄女自小没娘守护,对她十分的看顾,作为她丈夫的江哲凯也是如此。 且,他对聪明内秀的邵韵诗印象也极好,平时但凡看到合适的书籍,都会记着帮内侄女淘换的。 比如,这次邵兰香送的《推背图》,就是江哲凯弄来的。 姑姑夫妇如此待她,邵韵诗自然也是要回报一二的,有好东西总是要想着他们的。 邵兰香是个拈不得针的,可却十分喜欢这些。 且,她闺中也学过这些,鉴赏能力不差。 邵韵诗给她介绍绣品,她都能品评一二。 如今,她一看绣图册上的精美图案,不由地大赞,“真精致,瞒姑这画技又长进了。” 邵韵诗笑看着姑姑小心翼翼地翻看图册,便跟着解说哪些图案什么用意,哪些图案适合男士用,等等。 邵兰香被她说得极其心动,可再如何,她也舍不得大侄女亲自动手,便道:“你屋里的周师傅若是有空,便请她按着这个连云图,给你姑父做一件对襟短褂。” 邵韵诗没告诉邵兰香,周师傅今年没陪着一道回扬州,只点头道:“成,我看不如给姑父做一套唐装短打,他不是时常耍拳吗,这样方便些。” 邵兰香这会子是真动心了,忙道:“也好,你姑父那套晨起穿的短打,还是在上海寻老师傅做的,已经旧了。” “那就定这套。”邵韵诗拍板。 “如今手艺好的老师傅可难寻了,周师傅手艺不差,就拜托她了。”邵兰香点头。 邵韵诗见姑姑定了主意,便拉了她看花样颜色,顺带地配图。 但凡女子都喜欢干这事,邵兰香也不例外,和侄女高高兴兴地讨论。 几个丫头看着,间或也给些意见。 不觉间,邵韵诗又敲定了姑姑的衣服,也算是了了送人情的心愿。 第37章 情意重 姑侄俩个正兴高采烈地看图策划,外头来了回事的丫头。 喜妹忙出去问话。 邵兰香丢下图册,“大概是姆妈派人来喊了。” 邵韵诗看了眼座钟,“还不到时候呢。” 正说着,喜妹带着小金玲进来了。 邵韵诗笑道:“八成是来问下午茶的。” 喜妹正好听到,笑着摇头,“不是这事。” 小丫头金铃机灵,问了好,便忙道:“小姐,是下河湾的磊子哥来了。” “磊子?哪个磊子?”邵兰香很少碰到邵韵诗这有客的时候,一时听住了。 邵韵诗知道姑姑这是关心自己,便道:“是苗奶娘家的儿子,一会人来了,姑姑就认得了。” 说完,邵韵诗忙又对喜妹道:“你赶紧去迎迎他。哦,对了,你直接去前头,他来肯定要带东西,这会子八成在厨房。” 小金玲连忙点头,“他挑了好多东西,这会子确实在厨房。” 邵家宅院大,人口少,住的就分散,遂,各院自开火。 这不,一旦邵韵诗回扬州,苗奶娘家便时常来送柴送菜送米面等。 喜妹得了吩咐,忙应下,拉着小金玲,疾走出去。 下河湾的磊子?待邵韵诗吩咐完事情,邵兰香便已经记了起来,“是不是章家那孩子?肯定是,这孩子今年得有十六了,他同你一年,小时候也养在你妈跟前,长得虎头虎脑的。” 章磊子是邵韵诗的奶兄,他娘苗妈妈是陆氏的陪嫁大丫头,做过邵韵诗的奶娘,爹是下河湾的花农,常给老爷子送花。 章老爹和邵家的章大管家是本家。 如今章家一家子都帮着邵韵诗,管理陆氏留下的陪嫁庄子。 邵韵诗见姑姑一下就猜到了,有些诧异,“这么远的事,姑姑还记的。” 提起往事,邵兰香叹道:“怎么不记得,你苗奶娘那时候待我也是极好的。对了,他们一家子不是早离开这里,去青岛了吗?” 苗奶娘是在陆氏离婚两年后才走的,当时是老太太不待见陆氏,也就见不得苗氏了。 再加邵韵诗常哭,老太太怪苗氏不会看孩子,便叫她走了。 对自家小姑姑,邵韵诗无有可瞒的,便解释道:“奶娘一家是在我十岁那年回来的,姑姑没遇到,我也就没说。” 其实知道苗奶娘回来的,可不止邵韵诗和邵老爷子,邵老太太也是知道的,可谁也不愿多这个嘴,再提。 这些是小事,又涉及到旧事,邵兰香也没说什么,只问道:“他们怎么没跟着你去苏州?” “我叫他们留在下河湾,帮着我打理庄子了。”邵韵诗回道。 下河湾有前嫂子的嫁妆田,这个邵兰香知道,不赞成道:“还是跟着你好些,嫁妆田有阿爸在,你还怕没人打理。” “是爷爷叫我自己个学着打理的。”邵韵诗笑着解释。 邵兰香点了点她,“你自己……” “小姐,人到了。”邵兰香的话,刚好被喜妹给打断了。 邵韵诗问道:“东西都安排好了?” 喜妹点头,“都放好了。” 邵兰香还记得磊子小时候的憨样,一时兴起,打断侄女的话,“叫磊子进来,也叫看看都长成啥样了。” 这里是暖阁,一般外客或是回话的都不进来。 章磊子人不小了,平时他是不来内院的。 今儿也是因为姑姑在,邵韵诗才叫他进院子说话。 不过,姑姑来了兴致,邵韵诗便忙招呼章磊子进暖阁。 喜妹看了眼安坐的邵兰香,点头出去喊人了。 没一会,一阵冷风起,人来了。 没想到,跟着章磊子一道来的,还有百二娘。 见了她,邵兰香知道,百二娘是替邵韵诗避嫌,便满意道:“二娘中午做的莼菜昂刺汤不错。” 百二娘见自己的手艺,得了二姑奶奶的好,激动地抹着衣摆,“能合姑奶奶的口就好,咱们这粗苯的手艺,不值当什么的。” 邵兰香含笑道:“你这可真是过谦了。不仅菜做得好,人也实诚,咱家这槐园打理得也不赖。” 说完,她给了小翠个眼色。 小翠忙掏出了个荷包,走到百二娘跟前,递给了她。 百二娘如何能接,忙推辞道:“这都是分内的事,哪里敢当姑奶奶的赏。” 邵兰香今儿是铁定要给侄女儿做脸的,不由分说道:“行了,赶紧收下,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礼。” 小翠也催着百二娘收下。 邵兰香给礼,实质就是打赏下人的,这也是常例。 邵韵诗见百二娘不接,知道她是真不好意思,便点头叫她收下。 百二娘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了荷包。 她这样,邵兰香暗暗点了点头,觉得她倒也老实,最起码,不藏奸,还可调教。 邵兰香对百二娘还算满意,面色柔和了不少。 百二娘不敢抬头盯着小姑奶奶瞧,手里拿着荷包,嘴上说着感激的话。 邵兰香听多了奉承话,也不觉得这样不好。 只是?她想起小翠早先带出来的话,还是打断了百二娘的感激,道:“槐园这里,瞒姑一年难得回来几次,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头就直接说,我还是能替她做主的。” 啊?百二娘正好为昨儿的事心虚,冷不丁地听到邵兰香这话,心头一缩,忙忙地道:“没,没有什么想法,在槐园做事,好着咧,大小姐待我们也好。” 说着说着,她还怕邵兰香不信,直接拉了一旁的小金铃,道:“不信问我家这丫头,她最是知道我的心。” 见她如此失态,邵兰香倒是有些皱眉了,要知道她这般敲打也是常态,百二娘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了? 邵韵诗眼尾一挑,明白了几分,当即带话道:“二娘快下去,你事多,回头还得帮着做酱呢。” 百二娘还待争辩,喜妹早一步上前捅了捅她。 被喜妹一捅,百二娘瞬间便清醒了几分,正好低着头看见女儿担忧的小眼神,就更是脊背一寒,她刚才的表现确是过了。 好在,她到底是老人了,心一紧,人反而平稳了下来,当即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退了出去。 她一走,屋里猛地一静。 邵兰香冷了脸,直接冲着喜妹道:“说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别拿话哄我。” 第38章 生怒 邵兰香猜到家中有事,拿眼睛制止侄女说话,只盯着喜妹。 喜妹被盯得额头沁汗,此刻,如何敢说昨儿的事。 她可是知道就白氏搬房这事,家里人,尤其是邵老太太肯定都要瞒着邵兰香这位小姑奶奶的。 若是话从槐园出去的,回头自家小姐可有得受了。 遂,她勉强带了笑道:“没什么事,咱们都好好的。” 喜妹是个不擅说谎的,所以,她话是不错,可笑的有些牵强。 邵韵诗将喜妹的不自然瞧在眼里,知道要坏事,捏着帕子,闭了闭眼。 邵兰香何许人也,当即眼一瞪,冲着喜妹道:“别打哈哈,有什么说什么,不然你就甭跟着瞒姑了。” 这话真是重了,喜妹忽地一下子心沉到了底,咬着牙,左右为难。 见这丫头到了此时还如此倔强,邵兰香知道这里头的事小不了,也不为难喜妹了,直接看向小翠,问道:“你可有没说的事?” 小翠见逃不过,暗叹了声,倒也不为难。 只见她往前跨一步,凑到夫人身边,小声嘀咕了遍,末了,压着声音劝道:“夫人还是别太动气的好。” 岂有此理,这,这也忒过了,她怎么能不生气,又怎么能等闲视之?邵兰香一下子涨红了脸。 众人见她如此,都屏住了气。 邵韵诗赶紧上前,给姑姑顺气。 章磊子是跟着百二娘后头进屋的,进来后还没捞着说话,便出了这事,他只能老实地垂着脑袋,缩在屋门边,看脚板了。 喜妹瞧着气氛不对,到底有些经验,忙退后几步,拉了章磊子,避到了屋外。 一出了屋子,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章磊子和喜妹也是熟悉的,小声问道:“喜妹姐姐,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变声期男孩子的粗嘎嗓音,猛一听,喜妹吓了一跳,忙瞄了眼屋内,嘘声道:“白姨娘昨儿连夜搬主屋住去了,家里瞒着老爷子和咱们小姐呢。” 啊?章磊子既吃惊又生气,连连道:“这是谁的主意?咱们姑娘没受委屈?” 章磊子是邵韵诗的奶兄,平时十分的维护她。 是自己人,喜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直接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甚至晓冬偷听来的,都小声告诉了章磊子。 说完,她才想起小姐的交代,忙又道:“你知道就好,可千万别再家去说,没得叫奶娘烦心。” 章磊子面上已然黝黑了,直接道:“我去书房那边寻一下我叔爷爷。”说完,抬脚就要走。 他这样,吓得喜妹‘哎呦’一声,拉住了人。 喜妹这一声不小,屋内正劝着姑姑的邵韵诗,当即便喊道:“怎么了?” 邵兰香被大侄女劝了会,已然明白了整件事的缘由,且也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愤怒。 她平了平气,跟着担心道:“喜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连出两道声音问,喜妹无法遮掩了,只得挪进了屋。 屋里屋外,冷热交替。 喜妹的心情,亦如此。 她心里其实还是很怕邵兰香这位小姑奶奶的。 邵韵诗本来还有些担心外头怎么了,可见喜妹挪着小步进来,不由得眼里带了笑,这丫头也有怕的时候。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丫头,维护还是要维护的。 遂,她当先问道:“磊子哥呢?” 见只是问这个,喜妹忙带了欢喜地道:“在廊下站着呢。” 听的这话,邵兰香不由地发笑,“廊下有风,这孩子怎么跟他爹一个样,忒老实了。” 因为章老管家的关系,早年章老爹时常来府里送花草,邵兰香对他家还是很熟悉的。 邵韵诗也有些心疼老实的奶兄,忙招呼道:“你快去将他喊进来,刚才只顾着说话了,也没好好问问奶娘的情况。” 见喜妹拔腿想走,邵兰香突然拦道:“慢着,喜妹你刚才在外头喊什么?” 啊?还得问,喜妹当即苦了脸,又不敢不说,只得支支吾吾地将刚才外头发生的事,说了遍。 说完,怕给章磊子惹事,她忙解释道:“磊子大概是觉得小姐和姑奶奶一时谈不完,这才想先去章老管家那的,平时他来了,都是要去一趟的。” 这个蠢丫头,邵韵诗都不愿直视她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邵兰香‘嗯’了声,道:“难道,磊子不是要去章老管家那告状?” 呃,喜妹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额际也渗出了些细密的汗珠。 见自己吓到了人,邵兰香刚才那股子郁气,才算是真散开了。 她其实并不是个喜欢迁怒的人,便尴尬地虚咳了两声,道:“好了,叫磊子进来,我这一晃都好些年头没见了,兴许都成大小伙子了。” 众人见她不再揪着前事,齐齐松了口气。 喜妹直接出门,将章磊子给拽了进来。 屋里说话的声音不小,章磊子耳朵又不聋,早做好了会被邵兰香盘问的准备。 这会子被喜妹拽着,他便老实跟着又进了屋。 邵韵诗见章磊子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怕姑姑性子起来,闹腾老实的磊子,忙介绍道:“磊子哥,这是我小姑姑,你小时候也见过的。” “小,小姑奶奶好。”章磊子一遇到不熟悉的人,特别是女的,就会紧张。虽然他刚才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结巴了。 邵兰香被章磊子的模样,逗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有了好心情,邵兰香也就接收了侄女的眼色,正经问道:“你娘在家做什么呢?怎么不一道来逛逛。” 邵韵诗有些头疼地看向姑姑,真不知她提苗妈妈做什么。磊子哥又是个不会说话的,难道叫他说,我姆妈怕惹了老太太的眼,所以不来吗? 怕磊子哥说出不合时宜的来,邵韵诗心累地岔话道:“磊子哥,你前儿不是送过年糕了吗,今儿怎么又送东西来。” “昨儿得了些野物,正好罗叔家又送了不少的菜蔬米面来,姆妈就让我一道送来了。”被小姐打岔,章磊子松了口气,回话都快了几分。 邵兰香见他们一问一答的甚是流利,发笑地登了侄女几眼。 知道姑姑没生气,邵韵诗笑了笑。 “对了小姐,姆妈说,外头乱,叫小姐别想着去乡下。”没人打岔,章磊子憋着一口气,将话说完。 第39章 逗 章磊子人憨厚,立在那边局促抹汗的模样,莫名有些喜庆,叫屋内的气氛好了不少。 邵韵诗笑着点头,对他道:“嗯,我知道的,最近都没出去,也不会去乡下的。” 见小姐听劝,章磊子松了口气,“姆妈说,罗叔家的菜新鲜,叫先吃他家的。” “哪个罗叔?”邵兰香听了好奇道。 章磊子没什么防备地道:“就是隔岸大罗庄的罗大叔,他家给小姐送回礼,我就顺道带来了。” 邵韵诗看着憨憨的奶兄,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今儿这一个两个的总是给她惹事。 自家小姑姑可是个人精,这会子八成就要发难了。 果然,邵兰香当即便问道:“这个罗家就是罗丛柏那小子家,这么多年了,瞒姑和罗家还有联系?” “啊?”邵韵诗一时语噎。 喜妹一旁见了,急得很。 小翠几个也有些傻眼。 邵兰香的问话,突兀中带点奇怪。 邵韵诗一时没想好如何答。 屋内气息一滞,章磊子突然就砸摸出味来了,难得灵光起来,抢着回道:“是前些时候,小姐送的布匹多了,姆妈就送了些给罗家,人家这是还礼。” 其实,邵韵诗通过庚叔送给罗丛柏的布匹中,就有罗家人的份,这回的菜蔬,还真就是回礼。 章磊子这话是不假,可他解释的有些急,听着就不对味了。 邵兰香见章磊子急切的样子,倒也感叹,苗家人对侄女都是好的。 有些话,碍着侄女的面子,当着外人也不好多问。 且,瞧着章磊子这孩子好玩得很,邵兰香便略过罗家这一节,不打算深问了。 邵韵诗一直觑着姑姑的神色,见此,她偷偷松了口气。 守在一旁的喜妹,也跟着出了口气,她担心的更多。 屋里的气氛,一时微妙得很。 邵兰香好笑地扫了眼众人,便对着章磊子,问道:“磊子,你是一直在家帮着爸妈做活?对了,你上学了没有?” 章磊子见问,黑红的脸上泛起了暗光,“没,没有,不过,我会记账会打算盘,……” 农家孩子能有章磊子会的这些,已然是极为难得了。 邵兰香点头,“嗯,还不错。你现在在做什么?” 章磊子是瞒姑的奶兄,天然的,日后就是邵韵诗的助力。 所以,邵兰香问的仔细。 章磊子有些结巴,“没,没做什么,就在家帮着打理小姐的果园。” 邵兰香是个老师,听了这话,皱眉道:“还是多读些书得好,要不我同扬州学堂的老师打个招呼,叫你插班去认些字?” 章磊子一听读书,头就大了,忙摆手,“俺们那有私塾的先生,我跟着认了些字,竟够了。我其实还会,会……” “磊子哥还会赶车,会侍弄花木,爷爷前院的不少奇花异草,都是磊子帮着弄得。”邵韵诗见磊子快说不出话了,忙接口道。 “男孩子怎么能不多读些书。”邵兰香不赞同道。 邵韵诗瞄了眼奶兄,憋着笑道:“磊子哥不喜读书,姑姑还是别费心了。” 章磊子红着脸,连连点头。 邵兰香见他这样,一早的闷气,竟散了不少。又见侄女直给自己打眼色,便打算放过急红了眼的章磊子。 且,内院男孩子不好留的太久,邵兰香想想,也就不拉着人孩子多问了。 不过,她还是特意交代邵韵诗,匀些绸缎布匹出来,算她送给苗妈妈的礼。 章磊子忙推辞,“家里还有呢,小姐早就送过了。” 邵兰香看着憨厚的孩子,笑道:“这是我送的,回去带我问你姆妈好。” 邵韵诗忙道:“磊子你给奶娘带回去。” 章磊子无法,只得收了。 邵兰香看着告退的章磊子,防着谁说闲话,交代小翠跟着喜妹一道送章磊子出槐园。 人一走,屋里静了下来。 邵韵诗知道,接下来轮到自己要冒汗了。 果然,邵兰香斜睨着低头做针线的侄女,道:“瞒姑,你先停停,同我说说话。” 邵韵诗极怕姑姑问起罗家的事,才忙不迭地做活计,果然,姑姑就没打算放过这茬。 她叹了声,道:“姑姑有什么话说,我听着呢。” 说着话,她并没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这可是她用来掩饰的工具。 邵兰香见侄女飞针走线的忙活着,想想她要做的活计怕是不少,也就不再强求她放下针线。 她直接问道:“瞒姑,百家人不得用,你怎么不说?” 啊?姑姑问的不是罗家,邵韵诗诧异间松了口气,人跟着坦然了起来。 只见,她带了笑道:“百家人虽不得用,可到底也算是尽忠职守。” “这怎么能行……” 见姑姑要插话,邵韵诗直接又道:“在一个,我不常在家,百老二算是爷爷的人,家里那些个眼眶子浅的,顾忌爷爷,也就不敢到槐园来作怪了。” 邵兰香还是不赞同大侄女的话,直接道:“你这也太好说话了。” “到底是爷爷的人。”邵韵诗憨笑了两声。 邵兰香见她这样,倒是缓了神色,叹道:“百老二算是阿爸的人,对待槐园也上心,你考虑的也算在理。” 槐园里有闺阁,看守这里的人选,难选也紧要。 邵兰香紧张是必定的,总之事事难两全,她唯有叹气。 邵韵诗知道小姑姑的心意,连忙讪笑地保证道:“姑姑,别担心,对百家的定位,我同你考虑得差不多。” 邵兰香见她这样,没好气地给了侄女一下,“可我听小翠说,百家那个儿子可是恁事不做,闲晃的主,就这,你也干养着?” 邵韵诗对百山子也是不甚满意,偶然几次见面,她就瞧出这人不是踏实的,可到底这里头还有着爷爷的面子在。 不仅如此,还有百二娘和小金铃牵着。 见侄女低头沉思,邵兰香知道她顾虑什么,当即道:“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换下百家人,就我出面。” “姑姑,换下百家人,谁又能安心待在槐园?”这个问题,确实是邵韵诗头疼的。 邵兰香无奈地点了点侄女的额头,“你呀,有时候聪明的叫人害怕,有时候又傻的可爱。除了他百家,咱家还没得用的人了?” 第40章 计划 邵兰香书香门第的娇养嫡女,几个下人在她眼里还没什么分量。所以,她对侄女的优柔寡断很是不满。 被姑姑嗔怪,邵韵诗心里暖暖的,傻笑了几声。 邵兰香看着这样的侄女,极为不放心,“百家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行了,这件事直接交给我来办。” 对姑姑的爱护和独断,邵韵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槐园,槐园又岂是随便一个外人能守的?这里是她的故园,且埋藏着极多的秘密。 怕姑姑真操心找人的事,邵韵诗只得应承道:“姑姑,即使要换掉百家人,也得先和爷爷通个气。” “这还用你说。”邵兰香白了侄女一眼。 邵韵诗抚额,“姑姑,眼看着快过年了,等过完年再说这事也不迟。” 邵兰香见她这样,语重心长地道:“瞒姑,有些事有些人,得趁早解决了,不然,日后定成大患。” 邵韵诗这趟回来,也察觉出槐园的一些不妥,只是没太在意。 如今,姑姑这么说,她倒是上了心,“这事我会处理的,姑姑就看着好了。” 邵兰香知道侄女是顾忌她出嫁的身份,怕她难做。 感念孩子的心,她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手,“真不用姑姑帮忙?” 邵兰香知道瞒姑自己手里有人,这么说,只是怕她面嫩。 邵韵诗既然下了决心,就不会退却,“不用,我会处理好的。” 邵兰香见她下定了决心,安心了,“你能明白过来就好,要知道,阿爸待你可是如珠如宝,要是知道,你因为他,而不好意思换掉有二心的下人,铁定要伤心失望的。” 姑姑这话倒是叫邵韵诗明白了几分,她不能因为别的缘故,叫爷爷失望。 邵兰香看着侄女神色间的认真,转了转眼眸,突然又问道:“罗木头这几年都做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他整年的在外晃,……”这话刚一出口,邵韵诗就恨不能咬掉自己个的舌头,亏的手里还拿着针线,这才解了尴尬。 小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促狭,攻人不备地提问。 邵兰香见侄女羞窘的模样,既好笑又有些担心,倒也没了追问的心思。 她知道这俩孩子自小就要好,可两人若是还联系着,与瞒姑的婚事,就有关碍了。 想到姆妈想给侄女定婚的事,邵兰香就更忧心了,直接道:“瞒姑,你今年也不小了,可有什么打算?” 邵韵诗也知道自己到了该订婚的年纪了,无奈地叹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一切还是长辈们说了算。” 邵兰香是个上过新学堂的女性,听不得侄女这无奈认命的话。 她眉一皱,道:“你说你,整日间都瞎寻思什么呢,如今都什么年代了,你赶紧将这些老旧的思想放一放。” 邵韵诗被姑姑这气急的语气,弄得一愣。 她这样,邵兰香更叹气,“你还是古书看多了,回头我寻些新文学来,你看看如今的女性都是怎么生活的。” 邵韵诗其实新文学看得也不少,如今这时代确实是大有不同了,可也只是针对像小姑姑这样得宠的女儿家罢了。 就她这样的,邵老夫人能叫她自己挑选人家? 不过,怕姑姑为了自己的事同老太太顶嘴,邵韵诗还是收了沮丧,道:“可我又能怎么办?咱们家,婚事不是父亲做主,就是老太太做主。” 邵兰香知道她的为难,便趁势道:“所以,我说叫你同我一道去南京呀。” 邵兰香极力说服邵韵诗跟她走,心自然是好的。 不过,对于邵韵诗眼前的窘境,还是没有说服力。 邵韵诗毫不犹豫地摇头,“去了那边,也改变不了什么。” “到了那边,我给你选好的,你可着劲地挑,不就成了。”邵兰香怂恿着。 邵韵诗被她这么直白的话,说得脸红了又红,羞臊道:“姑姑也真是的,做什么说这些。” 见她脸红,邵兰香倒是乐了,“若是你不反对,我可就同姆妈去说情了。” 邵韵诗见她还真打算同老太太说,忙拉了人道:“可别,我过年还得去苏州,至于我的婚,婚事,老姑奶奶那里怕是有些想法。” 不得已拉出了老姑奶奶,她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邵兰香也知道一次两次的,劝不了犟头犟脑的侄女,只得道:“我叫你去南京,也不是真就给你寻亲事,而是想着叫你再多读点书。” “这就不……” “哎,你可别说你已经读了不少的书了。”邵兰香忙拦下侄女的话。 邵韵诗笑了笑,咽下了要出口的话。 见侄女乖觉,邵兰香满意地接着道:“这也是阿爸的意思,他也觉得不能埋没了你的才华。” 邵韵诗诧异地看向姑姑,她可没听爷爷提过。 邵兰香不自在地道:“瞒姑,我想着叫你继续深造,读大学,你看如何?” 读大学?邵韵诗还真没想过,就国学上,她不敢说比肩爷爷或是那些当世大儒们,可也绝对比自家那位邵教授强太多。 再一个,她也没同男生们一道读过书,这有些叫她别扭。 见她轻摇头,邵兰香当即道:“你别担心,学籍的事有我去办,开年你只需插班到我们学校,到了七月可以和中学毕业班的同学们,一道报考大学。” 邵韵诗见姑姑如此热忱,一下子都不知如何回绝好了。 邵兰香瞧出了她的迟疑,轻笑道:“你若是继续读书的话,嫁人就不必那么着急了。” 仅仅这一句,叫为难的邵韵诗当即眼眸一亮,轻声道:“真能成?” “能成,必须能,你姑姑我在教育界还是有些人脉的。”邵兰香说起邵韵诗的学业,贼兴奋,“再说了,你的学问并不比那些在校学生差,不,应该说,比那些学生好太多了。” 邵韵诗既担心自己跟不上别人,也担心家里的阻力。 怕姑姑在老太太那碰壁,她硬着头皮,道:“姑姑,祖母那里怕是有些难,你可别为了我起争执。” 邵兰香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这么说,你同意了?” 只要能暂时拖延了婚事,邵韵诗觉得上学是条出路,便点头,谢道:“谢谢姑姑替我筹谋,若是能继续读书,我是愿意的。” 第41章 怂恿 读书深造,这是每个爱读书的人所向往的,更何况,书香门第出来的邵韵诗。 “好,有你这话,姑姑就算没白说这些话了。”邵兰香是真高兴侄女能想通,接着读书。 邵韵诗对姑姑如此替自己着想,很是感动,暗暗想着该做些什么,来回报姑姑一二。 她这边想着,邵兰香又记起前事。 她看了眼姣好的侄女,到底忍不住,开口道:“瞒姑,你如今也不小了,有些事还是避讳些的好,罗……” 正说着,外头小翠正好掀帘子进来了。 有丫头在,关于罗木头的话题只能先打住了。 邵兰香有些遗憾地看了眼低着头的侄女。 相较于邵兰香的急切,邵韵诗则悄悄地松了口气。 小翠不了解内情,也没给邵兰香再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夫人,郑夫人来下帖子,邀您参加晚宴。” “嗯?这帖子是不是送的太迟了些?”邵兰香这话也不错,谁家邀请人,不提前几日通知的。 邵韵诗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盯着小翠。 小翠也疑惑,忙道:“来人说,他们家夫人也是临时接到郑局长的电话,邀您前往。” “郑夫人临时办宴,怕是来了要紧的人物。”邵韵诗看着姑姑道。 小翠连忙点头,“对,来人说,南京那边要来几位大人物,晚宴算是接风宴。” 这就对上了,邵韵诗知道郑家没拿姑姑当外人,才临时邀约的。 且,小姑姑想在扬州筹募,必须有人带头,郑家身份地位皆够,人也够热心,由他们出头,必然会有收获。 郑封城是江哲凯的好友,任扬州警察局局长。 邵兰香回扬州,第一个找的就是郑封城夫妇,这也是她丈夫的意思。 她知道今日这宴会,怕就是为了募捐。 涉及到募捐这等重要的外事,邵兰香不敢多留,便小声地对侄女道:“罗木头的事,回头我们再细谈,我先走了。” 邵韵诗不妨她直接点名,身体僵了僵,便嗔怪道:“姑姑也真是的,我都这么大了,哪里没有分寸,您还是赶紧出去忙正事要紧。” 她已然猜出,这趟宴会怕是和募捐有关。 邵兰香瞧着这样灵透的侄女,有些微叹。 事情急,她也没多话,点了点头,压下要起身相送的侄女,道:“你别送,外头怪冷的,我今晚就不过来了,你不必等我。” 说着话,她人已然大步走了出去。 邵韵诗被姑姑这雷厉风行的举动,弄的发笑,姑姑比之前做姑娘的时候,还风风火火了,这大概是因着姑父是军人的缘故。 姑姑一走,来不及多做感慨,邵韵诗当即抛下手边的针线活,抚着胸口缓情绪,她手上早就捏出汗来了。 喜妹送人回来,见她手边随意地丢着针线,仰躺在竹榻上,不由地乐道:“小姐这就不装了。” 她还当小姐是怕小姑奶奶唠叨看书的事,以往就是如此。 邵韵诗知道她定会如此说,便顺势道:“去,我这不是怕姑姑唠叨我总是看书吗。” 喜妹一副果然如此的笑。 邵韵诗怕喜妹瞧出自己的异状,忙又道:“对了,磊子走了吗?可有说什么?” 她知道奶娘铁定还有话交代。 果然,喜妹忙道:“有,苗妈妈说,青岛的年礼,她帮着布二叔一道准备的,不会有什么差池,叫小姐安心。” “这事不是说过了吗,怎么又提,奶娘如今记性也差了。”邵韵诗叹道。 喜妹笑笑,“另外,大罗庄的罗大伯想问小姐要些治外伤的药粉,银钱照给。” 邵韵诗喜欢捣鼓丸药,尤其是古方上的药剂,为这个,她前世还特意请教过隐士高人。 不过,罗家人应该不知道她有制药的习惯呀。 遂,邵韵诗奇怪道:“罗大伯怎么知道我有这个?不对,他家不会是那谁回来了。” “那谁是哪个谁呀?”喜妹促狭道。 邵韵诗瞪了喜妹一眼,“少贫,难道你不知道。”说完,她暗暗担心起来,皱眉道:“看来这人又在外惹祸了。” 邵韵诗这世制的第一次的药剂,就是用在那谁身上的。 喜妹故作心疼地道:“若真是罗少爷受伤了,那我们要不要给呀?小姐弄那些药可费老神了。再说,您也不好问人要钱呀。” “这个怎么好要钱,罗大伯可是帮过我们大忙的人。”邵韵诗嗔怪地瞥了眼喜妹。 罗丛柏的父亲罗大伯是闯关东回来的人,一身的好武艺,人热情好客,也侠义。 苗奶娘一家能在邵韵诗庄子上安稳下来,真是多亏了罗大伯的帮助。 喜妹当然知道罗家的为人,这么说,不过是开玩笑。 邵韵诗没功夫理会喜妹的小心思,她想到有可能是罗丛柏用,倒是担心上了,“喜妹,晓冬又哪去了?” “不知道,一早回来了下,就又不见了踪影,我正要同小姐说呢。”喜妹有些抱怨,“唉,这丫头怎么这么野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什么,一早就不见了踪影,这丫头还真是野了。”对晓冬的安全,邵韵诗倒是不怕。 只是,她想到回苏州不知如何同周师傅交代,有些头大了。 喜妹见小姐皱眉,眼珠一转,就知为了什么。 遂,她咬牙道:“小姐可别想着帮那丫头作弊,我也不帮,叫她回头交不上绣活,挨上顿打,也好长长记性。” “谁惦记我挨打呢。”常神出鬼没的晓冬,又一次突然冒了出来。 喜妹见了人,也不担心她听了自己的话,直接抱怨道:“你个丫头,整日不见人影,针线做了多少?布料认了多少,花样描了几张?还谁惦记你挨打,你这还需要人惦记?” 喜妹这嘴皮子日渐利索,可见同晓冬斗嘴是常态。 邵韵诗见她这样,笑笑,要知道针线拿手的周师傅对女儿那是相当的无力,晓冬定性不足,喜动不喜静,对功夫热忱,对针线头疼。 周师傅若是查晓冬的活计,这晓冬个死丫头铁定要挨揍。 晓冬自己个却不怕喜妹的威胁,冲着喜妹做了个鬼脸,便直接奔向邵韵诗,邀功道:“师姐,我可是立功回来的。” “立啥功?”喜妹不信地拽住晓冬的衣角,不叫她逃了。 第42章 那谁 屋里走了规矩重的邵小姑姑,回来个跳脱的晓冬,两下里,气氛直接变了个样。 晓冬被喜妹拽着走不掉,无奈地苦着脸直接就近落坐。 “老实交代,你去哪了。”邵韵诗也不理会晓冬的卖萌,冲着她嗅了嗅,立马嫌弃地一把推开,“你师伯是不是来扬州城了?” 每次凌大侠来见晓冬,晓冬都会满身的酸臭。 见被师姐瞧破,晓冬也不瞒着,“这件事你们可别叫我娘知道,不然……” “不然,铁定一顿好打。”喜妹乐道。 晓冬的父亲,杨大侠是同日、本人比武没的,为此,周琴不仅没了丈夫,还受尽了夫家人的欺凌。 亏得陆老爷子为外孙女寻针线师傅,外加保镖,会些武把式的周琴这才带着女儿,逃出了牢笼。 因着丈夫的事,周师傅厌恶好勇斗狠,对丈夫的师兄凌大侠也是爱理不理,更是不许女儿同他学武功,只自己教了些拳脚给女儿防身。 邵韵诗知道周师傅的忧心,对晓冬总是趁着离开苏州,偷偷学功夫,头疼不已。 不过,身处乱世,她也不反对,甚至自己还学了些防身术。 但是,有些原则,她还是讲的。 晓冬知道自己同师伯学武的事,不能叫母亲知道。 遂,她舔着脸,拉了喜妹的手,贿赂着,“我这回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回头讲给你听。” 喜妹头一昂,“小翠常出门,她给我说了不少。” “啊”晓冬暗觉失策,她怎么将包打听的小翠给忘了。 晓冬无法,转脸看向一旁冷眼的师姐。 邵韵诗瞥了她一眼,严肃道:“想让我不多话,你得保证不出去瞎打抱不平,另外,不能同你师伯走。” 晓冬的师伯,凌大侠一直未娶,拿晓冬当正经传人,时常想拐带晓冬跟着他浪迹天涯。 周琴周师傅晓冬的娘一直防着他。 邵韵诗也是怕周师傅不在跟前,晓冬擅自走人,她可是知道,晓冬极信重她师伯。 晓冬知道师姐的担心,立马保证,“我当然不能同我师伯走了,他们过的多苦,我又不是那自虐的人。” 说完,她又小小地自辩了句,“我可从不瞎打抱不平。” 她这话得了邵韵诗一个白眼。 喜妹听的晓冬保证,倒是放过了,还睁大眼睛问道:“你师伯他们还到处给人押镖?” “嗯,不到处帮闲,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再说了,他们也闲不住。”晓冬对师伯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不能认同,可没钱能怎么办?还四处撒钱,只能是时时吃苦了。 这话倒是叫邵韵诗眼前一亮,微一思忖,便道:“晓冬,你师伯他们这次在扬城能呆多久?或者说接下来,他们有没有具体的事?” “怎么?师姐有什么为难的事?”晓冬紧张了起来。 邵韵诗点头,“是有些点事想请他们帮忙。” 晓冬一拍胸脯,“成,包我身上,我一定叫我师伯来。” 晓冬还是很乐意帮师伯拉生意的,正好又是师姐的忙,算是两帮。且,她可是知道师姐可是位财主,从不叫人白帮忙的。 她只是有些担心师姐这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又问道:“师姐出啥事了?” “去,小姐能有什么事。”喜妹嗔了晓冬一眼。 邵韵诗则神秘地笑了笑,不多做解释,只道:“我这有个计划,能叫你师伯他们日后既不闲着,也能衣食无忧。” “什么,快说,快说,今天还是我请师伯他们吃的饭,他们又快精穷了。”晓冬眼睛雪亮。 见这丫头激动成这样,喜妹噘嘴道:“哪里有你说得那么惨,好歹他们可是大侠。” “大侠又如何,又不能变出钱来。”晓冬撇嘴。 喜妹嗤笑,“如今世道乱,多少商家要寻帮闲的,你还怕你大伯他们没饭吃。” 如今世道确实乱,喜妹的话本不假,可奈何凌大侠等人,品性高洁,有些黑钱是不挣的,日子过的并不十分如意。 果然,晓冬当即冷哼,反驳道:“你知道什么,我师伯他们可不是那些只为钱财的人,他们可是有原则的,并不是谁有钱就帮,谁没钱就不帮。” 越说越气,晓冬直接死死盯着喜妹。 被她这么看着,喜妹讪笑了声,“我没说凌大侠他们不好。” “哼,我师伯他们侠义,碰上困难的,他们有时候还倒贴钱。”晓冬噘嘴生气。 邵韵诗见过凌大侠,确实如晓冬所言,此人,重义气轻钱财,很靠得住。 不过,有些事她得亲自见一见凌大侠,不然她还下不得决心。且,这事她是否要告知爷爷,也是个问题。 大概是想的问题过于烦,邵韵诗一时有些沉默。 见师姐这样,晓冬急了,“师姐,我这还有个事没同你说呢。” “咦,对耶,你刚说立功回来的。说,什么事?”喜妹催道。 “去,去外头看着去。”晓冬一把推开了喜妹。 两人玩闹惯了,喜妹瞪了晓冬一眼,也不生气,知道她要说的话定然十分要紧,便出去看门了。 见晓冬如此郑重,邵韵诗徐徐地坐了起来,亦端正了脸色。 屋内气氛为之一凝。 晓冬没有直接说,而是端起了桌子上的茶,狠狠地灌了一口,才道:“师姐,你知道我今天遇上谁了吗?” 这话,她又得了邵韵诗一个白眼。 见师姐瞪自己,晓冬不敢再卖关子了,嘚嘚地将自己瞧见的说了遍。 她越说,屋内的气氛越冷,到了最后,晓冬吓得吞了吞吐沫,不敢多话了。 晓冬带回来的消息,实在令人齿冷。 邵韵诗盯着案头上的纸张,神色莫名。 晓冬是个急性子,即使有些害怕此刻的师姐,可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道:“师姐,要不我去弄死那男的。” “鲁莽,你弄死了他,回头怎么收场?”邵韵诗摇头。 晓冬红了脸道:“我又没说真弄死,只叫他残了,走不成,动不了就成。” 邵韵诗斜了眼晓冬,“你急什么,坐好了,让我再想想。” “好。”师姐想事情,晓冬是不敢打扰的。 晓冬带回来的消息,与金铃说的事差不多。 如今得到证实,邵韵诗那点些微的侥幸全没了,心头莫名地也有些慌,毕竟往事太过惨烈。 第43章 白氏私会 槐园的起座间香暖和煦,人待在里面舒服怡然。 可因为晓冬的话,邵韵诗的沉默,屋里的气氛,诡异地压抑起来。 晓冬有些坐立不安。 邵韵诗已然没功夫留神旁人了,她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这件事。 可这事来的也太快了些,难道是白氏耐不住了? 她觉得,白氏与男人相见,除开白氏耐不住寂寞,还有可能就是对方来扬州城,这么守着白氏,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且,邵家也确实有秘密和麻烦。 晓冬见师姐面色奇差,担心道:“师姐,今儿这出怕不是第一次了,你得赶紧拿主意。” 原来,今儿白氏领着女儿和外甥去戏院看小杂耍。中途,白氏退出了戏院。 晓冬刚好也在那里,便尾随了她,瞧见她和一个男人进了一家隐蔽的旅店。 这不,她再顾不得和师伯学武了,赶紧往回赶。 晓冬的急切,邵韵诗懂。 她沉默了一会,重重地点了下头,抬眼看向晓冬,警告道:“白氏的事,你千万别沾,听明白没有。” “为什么?师姐你不会是想放任不管,虽然邵教授有些活该,可这也太丢人了。”晓冬惊诧不已,连邵韵邵忌讳的邵明康都被她抬出来了。 “少贫嘴,这事要怎么做,等布一叔他们都回来了,咱们一道合计,才是正理。”邵韵诗凝眉,又问道:“对了,约凌大侠见面,在哪里比较好?” 出了这事,凌大侠必须得赶紧见了。 晓冬见师姐坚决不用自己,很是无奈地看着她。 不过,师姐又提起师伯,她又来了劲,“师伯手里的事,还要两天才能做完,师姐急吗?” 邵韵诗冷瞥了她一眼,“急,难道就可以不用他们了。” “当然,当然不行了。”晓冬吓得直摇手,直接定道:“两天后,我约他们槐园见,怎么样?” “槐园见?难道你忘了我们家的家丁了?你师伯他们暴露了怎么办?”邵韵诗奇道。 邵老爷子人脉不差,家宅大,拳脚功夫好些的护院请得也多。 知道师姐担心什么,晓冬得意道:“那没事,我师伯可不是一般人。” “可不能大意了。”邵韵诗不赞同道。 晓冬笑着摇头,“不怕,我来来去去的多少回了,护院们也没瞧见,就这样的能力,怎么能发现我师伯。” 邵韵诗奇怪地上下打量晓冬,“你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难道是你师伯又教了你什么新功夫?晓冬,你适可而止,别叫你姆妈识破了。” 晓冬浑不在意道:“只要师姐不说,就行了。” “你就作。”邵韵诗无奈道。 “好了,好了,我会注意的,这不是在扬州吗,到了苏州我会小心些的。”晓冬抱拳讨饶。 见她还舔着脸笑,邵韵诗只能无奈放弃,也不说她,只从桌子上拿了纸笔,埋头写了起来。 晓冬见了,抓耳挠腮地凑了过去,“师姐,白氏的事,咱们真等布一叔回来,才行动呀?” 邵韵诗心里已然有了些想法,将写好的东西,往晓冬跟前一推,“我心里有数,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说。” 晓冬迷茫着,“那你什么时候需要我?” 邵韵诗白了她一眼,不客气地吩咐道:“你功夫多,去集古斋买我写在纸上的东西。记着,不能在一家买。” 晓冬听着这话,忙凑过头来,往纸上看,不觉奇怪道:“这都是些什么?” 邵韵诗没理会她,直接道:“你这样,纸张在集古斋买,其他的寻些隐蔽的小店分散开买。” 晓冬见她无厘头地一通吩咐,大睁着眼睛,好奇不已。 邵韵诗瞪了她一眼,“记住了,一定要小心,别叫人发现了。” 邵韵诗难得这么细致严肃地吩咐事情,叫晓冬也跟着认真了几分。 只见,她奇怪地接过邵韵诗手里的纸,瞧着上面记着的一长串奇奇怪怪的东西,疑惑不已。 不懂就问,晓冬直接问道:“牛皮纸,绘画笔,大笔中笔小笔,还有,草药?这么零碎,师姐,你这要做什么?” 邵韵诗瞪了晓冬一眼,“这些你就别问了,只去买了来就是。” 晓冬瘪嘴,“知道了。” “东西一定要捡好的买,你可别吝啬钱。”邵韵诗说完,一指博古架上的木匣子,“那些全拿去。” 起座间的博古架,低调中透着奢华。 邵韵诗不缺珍玩,架子上是随处可见的古物。 不过,这上头最耀晓冬眼的,当属木头匣子。 邵韵诗随手一指,便戳中了晓冬的眼。 晓冬眼红了,激动道:“全拿去?师姐,你可知道那里头有多少钱?” 她可是知道,那钱匣子里有多少零钱的。 邵韵诗可是个不大不小的富户,这点钱还不在她眼里。且,她前世就更是豪富了,心境早就历练出来了。 她见晓冬眼睛睁的溜圆,乐道:“怎么,嫌多?那行,你少拿点好了。” “这怎么可以。”晓冬见师姐要反悔,当即蹿过去,抱起钱匣子,“嘿,嘿,这下正好可以接济师伯他们了。” 她这话未完,人已经往外蹿去。 邵韵诗失笑地摇了摇头。 不过,晓冬一蹿出房门,就被喜妹逮了个正着,“哎,哎,晓冬你个死妮子,抱着钱匣子做什么……” 喜妹哪里是晓冬的对手,一个拐肘就被她撩开了。 气苦的喜妹,恨恨地盯了眼晓冬的后背,噘着嘴,冲回了屋。 早就听到响动的邵韵诗,见喜妹露出愤愤之色,故意问道:“怎么回事,晓冬又惹你了?” “不是她,是小姐。”见小姐还装着不知道,喜妹气得只差抹泪了。 见喜妹真被气着了,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过是些铜子零钱罢了,你想要,自己开钱柜子拿去。做什么小气样。” “小姐,我是眼馋这个吗,小姐几时短了我的用处了。我只是觉得您太惯着晓冬了。”喜妹气得直跺脚。 见喜妹气大了,邵韵诗忙安抚道:“你呀,也不细想想,晓冬是那没分寸的人吗。” “我可没见她有什么分寸。”喜妹气道。 邵韵诗无奈地看着她,“晓冬时常出门,她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世情,身上多些钱,才好周旋。” 第44章 使唤 对待喜妹和晓冬,邵韵诗是拿出十分的耐心的。 她也不想俩自小一道长大的丫头间生出什么嫌隙来。 喜妹听了小姐的解释,还是不明白,她是个想不明白就问的,“那又如何?她不过是时常出门,闲逛乱买罢了。” “不如何?不过,她口袋里的钱能买了旁人需要的东西,我们口袋里的钱,只能闲着发霉。”邵韵诗瞪了眼不爱动脑子的喜妹。 这话够白,简直是许了晓冬买东西帮衬人了。在一个,她们主仆一路从苏州城到扬州城,也是看见过许多穷困的人,她觉得喜妹该懂那种苦难求帮的窘境。 听的小姐这话,喜妹确实明白了过来,当即红了脸,呐呐不能言。 见喜妹总算是拐过弯来了,邵韵诗微叹了声,吩咐道:“你去前院喊百二娘来。” 有事做,喜妹来了精神,忙问道:“喊她做什么,难道小姐饿了?” “不是,我想叫她家男人跑趟腿。”邵韵诗有些皱眉道。 “买什么?要是不要紧的,我自己出门买。”喜妹不喜欢百家那个儿子,平时看人总是直勾勾的,渗人得很。 邵韵诗对百老二也是有些不放心,不过,那么远的路,她可不能叫喜妹个女孩子跑。 遂,她便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磊子不是说罗大伯想要那外伤药吗,罗大伯不是外人,他能张口定是急的。” 喜妹这才想起磊子拜托的事,猛地一拍额头道:“可不是,磊子还怕我忘记了,临走前还左右交代呢。” 邵韵诗瞥了眼喜妹,缓声道:“磊子个憨人,没得着药回去,铁定要挨奶娘说。” “可不是,他这次走的仿佛狗撵似的”喜妹捂着嘴,偷笑。 邵韵诗瞪了她一眼,“趁着磊子没走远,我叫百老二追一追,兴许能赶上。就算是赶不上磊子,直接送去,也使得。” 送药这事,喜妹倒也没反对。 不过,她不放心百老二,遗憾道:“刚才应该叫晓冬跑腿的,这妮子越发没边际了,说走就走,也不问问家里可有事。” “没事,百老二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堪用。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邵韵诗摇头失笑。 “成,我这就去。”喜妹点了头,立马就去办了。 瞧着喜妹走了,邵韵诗倒是愣了愣,药就在小书房,她该给多少合适呢? 要说邵韵诗的药,那真是没得说,效果好得不得了,不然罗大伯也不会求到她跟前来。 百二娘来得倒是快。 邵韵诗见她面上还有些讪讪的,心里了然,也不多说,只简单地交代了事情,伤药的事半句没提。 一旁的喜妹,也不是个笨的,并没插话。 百二娘没察觉出小姐主仆俩的不同,仔细地听着吩咐,又看着时辰不早了,没多留,小心地拿好包袱,便回了前头。 她一走,喜妹不放心道:“小姐,伤药会被发现吗?” “发现就发现,这有什么碍紧的。”邵韵诗不在意道。 “可那是伤药,百家那小子知道了,会不会多嘴?”喜妹指了指正院。 战时,伤药确实有管制,可也没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邵韵诗摆手,“我们也不是没给过伤药,就百二娘自己还来求过伤药,应该没事的。” 喜妹还是不放心,但到底被小姐给劝开了几分。 前院。 百二娘到了家,对已经驾好车的百老二,交待道:“白姨奶奶搬家的事,我们已然是对不住小姐了,今儿这事你得上心。” 百二娘说着话,便想到了兰香小姑奶奶的敲打,莫名地一颤。 她的异常,并没叫低头做事的老伴看见。 且,百老二对于白姨娘搬屋子的事,是半分不想再提起。 他耳边听着老伴的絮叨,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快。 遂,他有些生气地道:“我几时不将主子的事放心上了。行了,你家去,我兴许一会就回来了。” 夫妻俩正说着,小丫头金铃穿戴齐整地来了。 见到女儿,夫妇俩个都笑开了。 百二娘心知肚明,眯眼看向女儿,“金铃这是想跟路了?” 百老二是个认死理的,胆子又小,等闲没啥担当,外出办事常吃亏,这人属窝里横的。 金铃是个鬼灵精,讨喜又精怪,有她跟着百老二,每次俩人都能顺当地回家。 因着孩子的心,让百老二夫妇俩个,更疼爱她几分。 百老二这人对谁都不算上心,唯独护家,护儿女。 他见女儿穿的讨喜,欢喜地一把抱住,笑着问道:“金铃在家烦了?” 百老二的父爱,真切又深沉。 小金玲欢喜地被阿爸抱着,笑得那叫一个甜。 百二娘见老伴这样,知他是想带着女儿的,遂,发笑道:“那就带着金铃一道去,只是太冷了些。” 金铃其实是领了姆妈的令来的,见姆妈这么说,忙配合道:“不冷,不冷,我穿了大毛的衣裳,这帽子也是小姐前儿给的,貉子毛的里子,羊绒的面,一点也不漏风,可暖和了。” 她这小嘴巴巴的,听得俩大人,笑眯了眼。 百老二上下打量了番女儿,见她全身裹得能当球滚了,也放心,“成,带你去。” 说完,他将女儿抱上车,又给她裹了件长棉袄。 有小金铃跟着,百老二路上确实顺畅得很。 正好,章磊子在章老管家那里耽搁了会,也没走多远。 遂,半道上,百老二父女俩个就撵上了章磊子。 所以,百老二是去得快,回得也快。 下河湾章家。 章磊子一到家,还没停稳车,就被姆妈撵上了。 “磊子,小姐可还好?”苗奶娘边拍打儿子身上的灰,边问道。 章老爹知道老伴心急小姐的事,直接将骡子牵去了牲口棚,留老伴问话。 章磊子大高个,也算是大小伙子了,还被娘这么对待,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闪了下。 苗奶娘没留神儿子的躲闪,正好她也帮儿子拍打好了。 她一停手,章磊子松了口气,忙指着放在桌上的包袱,道:“小姐好着呢,小姐的小姑妈也在。” “兰香小姑奶奶回来了?”苗奶娘奇怪道。 “嗯,她还给你送了东西。”章磊子道。 第45章 家 苗奶娘和邵兰香相处过,知道这是个极好的人,待自家小姐也好。 心里感慨,苗奶娘放心地道:“兰香小姑奶奶回来,咱家小姐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章磊子这次进了后院,也瞧见了小姐屋里桌上放着的针线活,暗了暗眼眸,没敢同姆妈多话。 苗奶娘心情好了不少,见儿子带回来的包袱有些大,问道:“小姐怎么又带东西来了?” 章磊子道:“包袱里,除了那件袄子和围脖是小姐早就准备好的,其他的都是那个小姑妈送的。” “怪不得,我说小姐前些时候刚送了料子,怎么又送布料了。”苗奶娘搓了搓手,将放在桌上的袄子拿起来细看。 见姆妈喜欢的样子,章磊子对因为邵兰香在,没能同小姐说上话的怨念,少了不少。 章磊子想起喜妹说的话,看向他姆妈,道:“姆妈,小姐交代了,袄子和围脖,你一定要穿,别又舍不的压了箱底。” 苗奶娘正瞧着袄子的针脚,听了这话,笑了道:“咱家大小姐真是处处想着我,瞧瞧这袄子,一看就是省城大师傅的手艺。咦,暗绣瞧着像小姐的手法。” 说到这,苗奶娘眼里噙上了泪,小姐这是想着她呢,给她在袖口处绣了朵花儿。 章磊子听了,也是感动,笑了道:“小姐还送了坎肩给我和阿爸。” 苗奶娘也看见了,摸着衣服,带笑道:“嗯,小姐有心了,这坎肩还是大毛料子的,你阿爸如何舍得穿。” “小姐说,她送的东西,让你们务必要用。”章磊子急忙道。 苗奶娘知道小姐手里好东西多,可他们这样的身份,不必用好的。 遂,她直接拍板,“别说你阿爸了,就你个小子,穿了这些,也太过了。先收着,等你说亲的时候,再拿出来壮门面。” 章磊子也没想着穿这么好的衣服,其实家中还有好些好料子的衣服,也是小姐和陆夫人往日送的,娘都收了起来。 听的姆妈说亲事,章磊子的黑脸红了又红,想起这次没能见着晓冬,心情不仅低落了几分。 母子俩个正说着,章老爹转了回来。 只见他一脚踏了进来,扶着门框,踢了踢脚底的泥,问道:“磊子,药要到了没有,他罗大伯急着呢。已经来问过几趟了。” 他刚才急着安置马车,没来得及问。 章磊子还是靠谱的,怕东西弄坏了,又或是被人瞅见,老早就趁着别人不注意,将东西收进了怀里。 见阿爸问,他忙从怀里拉出了个包裹,小声道:“小姐交代了,这药若是还不灵验,只管打发了我再去取,千万别外道了。” 章磊子是个憨厚,实诚的大男孩。 在家在外,如无必要,他是不会多话的。 固而,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颇高。 章老爹就直接道:“小姐仁厚,成,回头我看到罗老哥就转告他,要什么药,只管招呼。” 听阿爸这么说,章磊子也没觉得不好,虽说他没和小姐说上话,刚才那番话还是从百老二的话中,猜出来的。 可他就觉得,小姐就是这个意思,毕竟,他家小姐从来大方宽厚。 苗奶娘没留神父子俩的对话,只瞅见儿子掏东西的动作,乐得不行。 笑了会,她道:“我说你出去一趟,好似胖了些,还当小姐给你吃了啥,没想到是塞了东西,你小子还真是机灵了。” 章老爹也觉得好笑。 不过,他见儿子窘得不行,嘘咳了声,解围道:“嗯,做得不错,这年月还是小心些得好。” 苗奶娘也瞧出儿子不好意思了,憋着笑,附和了两句。 被阿爸夸,章磊子既高兴又害羞。 章老爹看了眼儿子,又认真道:“磊子这次做得确实不错,这些伤药,被人看见了可不好。他娘,你嘴上可得有个把门的。” 苗奶娘嗔道:“我何时嘴上没把门的了。” 章老爹看了她一眼。 苗奶娘没理会老伴的眼色,只奇怪道:“他罗大伯怎么了,一早就神神秘秘地同你絮叨?难道是他家老二在外头闯祸了?” 罗家和章家关系十分好,且因着罗丛柏和邵韵诗的关系,两家往来就更是亲密了。 对他家的事,章家人还是知道的。 所以,苗奶娘才猜测是罗丛柏在外头出事了。 她这话有些不好听,章老爹皱着眉头,道:“丛柏那孩子不错,哪里就闯祸了,你可别这么说。” 苗奶娘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造次,讪讪地道:“他家二小子这一年年的,都在外头做什么呢?” 章老爹瞧了眼一旁老实站着的儿子,道:“这些不是咱们该问的。” 章磊子忙道:“我没在外头提过,也没瞎打听。” 章老爹点了点头,“丛柏是跟着济圆大师出去的,你说济圆大师那样的人,能带着孩子瞎晃?” 倒也是,苗奶娘越发为自己刚才的话,不好意思起来。 章磊子心里最是崇拜罗丛柏,认同道:“丛柏哥的功夫可好了,学问也不差,但凡他在家,也帮着家里做事,一看就是踏实正气的人,姆妈,你可别多想。” 章磊子本意是给他妈解围的,可说着说着,倒是叫他妈更尴尬了。 不过,被儿子一打岔,苗奶娘也缓了神,笑瞪了眼儿子,暗道,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小子。 她想想老伴是个有成算的,也就不管他们做什么了,只道:“行了,我对罗二小子也没什么不好的看法,不值得你们一个个的给我说教。” 得了她这话,父子俩这才露了笑。 苗奶娘见此,冷嗤了声,“不过,你们不管做什么,可别害了小姐。” “啰嗦,小姐、夫人、陆老爷子他们待我们一家有恩,我是那忘恩的人吗。”章老爹不耐烦地瞪了老伴一眼。 章磊子也不管他爸妈叨咕,拿了东西就准备往外走。 可惜,被他妈一把给捞住了。 “你小子刚回来,又想往哪去。”苗奶娘数落道。 章磊子无奈道:“我去河对岸。” “你跟家待着,东西我去送。”章老爹也拦了儿子。 苗奶娘瞪了父子俩一眼,叹气道:“东西先拿来。” “做什么?”章磊子手一缩。 第46章 隐忧 章家一家子,苗奶娘就是权威,平时家里有个什么事,大多她做主。 章磊子下意识地缩手没放包袱,他娘那眼已然立了起来。 章老爹倒是知道老伴的心思,将儿子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 苗奶娘嗔怪地瞪了眼傻愣一旁的儿子,接过老伴递过来的小包裹,小心地解开包袱扣,边解边点头,“不错,是鸳鸯扣,这东西没经二道手。” 章磊子多少知道点宅门内院的事,忙道:“应该不会出问题,是百大叔亲自交给我的。” “是他才更要查。”苗奶娘对百老二的个性十分了解,关键时候,百老二可不是个牢靠的。 章老爹对百老二也有些意见,不过,他不惯背后说人言。 他敲了敲烟嘴,冲老伴道:“你啰嗦什么,赶紧看,看完了,我好给人送去。” 包袱皮是藏青色的缎面,牢固又结实。 解开的鸳鸯扣散落一旁,包袱里的东西,林林总总,整整齐齐,彰显着主人的用心。 苗奶娘将包袱里东西逐一清点了番,奇怪道:“他爹,这东西怎么这么多,还标着签子,你看看,有些字我不认识。” 苗奶娘是陆氏的陪嫁大丫头,认些字,但不多。 章老爹是因为有个堂叔章老管家看顾,也识了不少的字。 他听得老伴的话,忙凑过来看。 苗奶娘怕他看不清,还点了灯。 “还真是,亏得你查点了,这里头还有给我们的丸药。这小姐,唉。”章老爹是真感动。 苗奶娘既高兴又心疼,抹了把眼睛,“小姐和我们夫人一样的心善。行了,东西点得差不多了,留下自家的,其余的你拿去。” 拿下自家的东西,苗奶娘反倒催起了老伴。 章老爹将包袱皮一卷,往怀里一塞,点了点头,便出门了。 下河湾和大罗庄是连在一起的,从城里去大罗庄必经下河湾。 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章老爹熟门熟路的,很快便赶到了罗家。 罗家一家子正聚在堂屋吃晚饭。 听的外头狗叫声,罗大伯丢了筷子,就对大儿子道:“松子,快去开门,肯定是你章大叔来了。” 罗丛松早就仰着脖子等了,一听这话,欢喜地往外头冲去。 罗家小有家财,前后两进的院子,后院住着大儿子一家,前院住老夫妻俩,外加小儿子的房间,牲口棚在西厢。 罗丛松脚程快,没一会就到了院门口。 谨慎间,他和门口的章大叔对上了话,才开门。 如今,年成乱,章老爹理解罗家人的小心,轮到他家,他也得小心的。 罗丛松拥着章老爹进了堂屋,罗大婶已经给章老爹添了碗筷。 大家都是熟人,章老爹也没推辞,坐好后,直接就将包袱放桌上。 见了包袱,松了口气的罗大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麻烦老弟了,这大晚上的,还让你跑一趟。” 罗丛松立马拉过包袱,“这么快就弄好了,邵小姐还真厉害。” 不过,他这话刚完,手已经解开了包袱皮。 里面的东西,立马全露了出来。 大家看着不少的纸包,诧异不已。 罗大伯对儿子如此莽撞,很是不满,连连瞪了儿子好几眼,又冲着章老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东西既然送出手了,章老爹虽觉得丛松莽撞了些,也没打算管。 大家都是熟悉的人,他不甚在意地冲着罗大伯道:“都是自己人,没什么的。” 罗丛松也知道自己造次了,见章老爹没说什么,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复又看向包袱。 他见里头还有瓷瓶,瞄了眼父亲,见父亲没拦着,这才小心拿起来,凑着灯一看,“呀!这是保命丸,邵小姐不会是知道点什么?” “你咋呼什么。”罗大伯听说有保命丸,心里一惊,忙一把夺过瓷瓶,对紧盯着包袱的老伴道:“你赶紧送后头去。” 罗大婶知道邵小姐的保命丸有多难得,遂拿了东西,顾不得客气,便往外头走。 章老爹瞧着罗家人的表现,耸动了下眉,暗道,罗家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其实,保命丸他家也有。 不过,保命丸的存在可是极机密的,罗家人也知道,甚至,小姐还送过罗家一点。 如今,小姐又送,难道罗家二小子真和小姐? 想到这,章老爹心里忐忑不安了起来。 罗家人现在可没谁有心思,考量章老爹的感官。 大概是药到了,且还有瓶保命丸,罗大伯见老伴走了,心情颇好地拉了章老爹,坐下喝酒吃菜。 章老爹见他宽心,心里虽有些不得意的心思,也没多往下思量,就着罗大伯的邀请,安心地喝小酒了。 外间,罗家大媳妇兰妹子从灶间走了出来,对往后院走的婆母道:“妈,外头黑,有什么东西让我去送。” 她并不知道婆母要去后头干什么,就是单纯地不放心老人走夜道。 罗大婶是关外人,爽朗大方,待儿媳极好。 她见媳妇抹手准备接东西,忙道:“不用,你再做几个菜,给你爸他们送去就行。” 罗家是普通的农家,天黑,院子里是不点灯的。 罗大婶手里提溜着东西,眼神一般的,是瞧不清她拿的什么。 兰妹子见婆婆坚持,也没见她拎着什么重东西。 正好,后头她一个妇道人家还真有些去不得,便说了声,‘娘小心’,就又回厨房忙乎去了。 罗大婶也没功夫同媳妇多说,挥挥手,人已经转过了拐角。 “谁!”罗大婶刚一迈步进后院,便被一声喝,吓了一跳。 她知道规矩,没生气,赶紧应道:“狗子,我是你罗大婶。” 狗子是罗丛柏的手下,他们一行暂时住在罗家后院。 “原来是婶子。”狗子收起了步枪,嬉笑道:“这么晚了,婶子来做什么?难道是来送好吃的。” 狗子常和罗丛柏秘密来家,彼此间十分熟悉。 罗大婶见他馋嘴样,笑着关切道:“没送好吃的,要好吃的,明儿大娘给你做。” 狗子可不客气,笑着点头,“那感情好。” 罗大婶最喜欢这样的爽快人,脸上的笑更大了,“狗子,你们可都吃好了?”说着话,她嘴向着后院正房努了努。 第47章 药 暗黑的夜里,罗大婶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有些滑稽。 狗子瞧着罗大婶神秘的表情,拼命压着嘴角。 罗大婶和狗子面对面,立马就瞧出这小子的蔫坏,抬手就给了一下,“问你话呢。” 狗子想着刚才吃的兔子肉,嘴角砸了几下,不敢再作怪,忙小声道:“都吃好了,不过,大嫂送的菜太多了。” “那点菜还多,你们可别客气,到这,就到家了。”罗大婶当即道。 狗子憨笑了两声,“秦政委他们也吃过了,这会子还没休息,大娘来是?” 说完,他眼睛一亮,压着声音,急道:“可是从邵小姐那拿到药了?这也忒快了点。” 罗大婶没功夫同狗子闲话,知道那位还没休息,便边走边道:“你继续站岗,我去里头送药。” 狗子听了这话,老实点了点头,暗暗心惊邵小姐的给力。 后院来了重要的客人,廊子上的灯是不敢点的,亏的路熟,罗大婶也没绊着。 “婶子来了。”罗大婶一进正屋,秦政委的妻子,柯美霞便接了过来。 “哎,外头冷,你瞧你出来做什么。”罗大婶对大方美丽的柯美霞很有好感。 柯美霞忙道:“不冷。” 罗大婶说着话,又望里屋张望了番,没瞧着儿子,有些失望。 原来,一直没出现的罗丛柏,早就已经回来了。 柯美霞见罗大婶这样,忙笑了道:“大夫正给我家那口子治伤,小罗也在里头。” “啥,找到大夫了。哎唷,这可真是谢天谢地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罗大婶拍着柯美霞的手一阵感慨。 “妈,你小声些。”高大健硕的罗丛柏一掀门帘,走了出来。 柯美霞见他出来了,忙问道:“如何了?”她刚才是被丈夫赶出来的。 罗丛柏是个面上没啥表情的,冲着柯美霞一点头,“嫂子放心,子弹取出来了,不过,没有麻药,政委晕过去了,……” 他话还没完,柯美霞人已经冲进去了。 罗大婶知道儿子的德性,伸手给了他一下,压着声音,训道:“你就不能好好说,瞧把人给吓得。” “妈,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罗丛柏可不会琢磨女人的心思,当然,除了记忆中的某个小女人。 小儿子自打八九岁随他师傅学武,一年里来家的次数有限。 所以,罗大婶舍不得深说儿子,只叹气道:“给,这不是你要的药吗,才刚你章大叔送来了。” 大概,罗丛柏也没想到药能这么快就到,要知道,邵韵诗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平素懒得很,不会多备药。 不过,想想她每年义诊的时间,也就理解了药来得快的缘故了,不由得心头一荡,该去见她了。 掩饰了番心绪,听得里头的动静大了些,罗丛柏接过包袱,只给了他娘一句,‘回’,就又转身进了里间。 瞧着儿子风一般的身影,罗大婶气恨地给了他一眼,轻跺了跺脚,走了。 回了前院的罗大婶早就收敛的怒气,热情地招待起客人来。 罗大伯见妻子回来,也安心了几分。 罗家夫妇俩个都是稳重实诚人,招待了章老爹,还不放心他喝了酒,一个人回去,又让大儿子去送。 待大儿子回来,知道章老爹已经安全回家,他们老俩口才收拾收拾上床休息。 这些日子事多,上了床,老俩口也没心思就睡。 罗大伯斜靠着床头,问老伴,“那药可得用?” 屋里的灯已经灭了,炭盆里还有零星的火光明明灭灭。 罗大婶正打算拾掇炭盆,听这话就来了气,“我哪里知道,二小子一接了药,都不多问两句,就将我赶走了。” 知道儿子做的是什么事,罗大伯止住老伴,劝道:“二小子这是为你好,后院的事你别多问,一日三餐照着送就成,可千万别怠慢了。” “我哪里能怠慢了人家,到底是同二小子一道来的。”罗大婶知道男人家的规矩,一般不多嘴。 罗大伯也知道自己老伴的脾性,点头道:“唉,知道就成。” 罗大婶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小心问道:“这药是拿回来了,里头还有颗了不得的保命丸,你说这该给多少钱?” 这还真是个事,人秦政委是在自家养伤,药也是自家送的,总不能问人家要钱,只能是他们自己出了。 罗大伯想了想,道:“这怕是要问过二小子。” 说起这,罗大婶有些迟疑道:“你说这邵小姐是不是过分大方了,听二小子说,这保命丸一年也制不成几颗。” 罗大伯也觉得这事有些过了,再大方的人,也不该轻易舍出能救命的东西,不由地皱眉道:“这药钱怕是难算了。” “可不是,那可是救命的东西,唉,也不知道二小子知道不知道邵小姐的人情难还……”罗大婶心里怪怪的,说不上什么缘故。 这车轱辘话,罗大伯不想再听,也心烦,便道:“行了,不早了,睡,明天还得……” 他这话还没完,就听的窗外喊爸声。 “他爸,是二小子来了。”罗大婶眼睛一亮,忙欢喜地披衣下床,开门去了。 罗大伯也心急后院秦政委的伤情,跟着下床穿鞋。 没一会,罗丛柏跟在他姆妈身后,听着絮絮叨叨的关切声,进了爸妈的内室。 屋内还点着炭盆,暖和的他打了个冷颤。 瞧着儿子高大的个子立在跟前,穿得少,还打了个冷颤,罗大伯很无奈地给他一个冷眼。 但到底心疼孩子,他还是将靠近炭盆的地方让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秦政委那伤好些了吗?可不敢起热。”罗大伯一敲烟袋锅,劈脸就问上了。 罗丛柏并不如哥哥般怵父亲,挨着他妈坐下,小声说了下秦政委的伤,便直接问道:“章大叔可有说什么?” 为这事?罗大伯瞥了眼儿子,反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罗丛柏被父亲一噎,只得老实回道:“这么多药,还有那保命丸,这些可是瞒,邵小姐的珍藏,怕是有钱也买不来。” “既然知道有钱也买不来,你装什么有钱人,叫我作难。”罗大伯没好气地瞪了眼儿子。 “他爸!”罗大婶怕儿子下不来台,忙冲着老伴猛使眼色。 “你消停点,去里间看看石头。”罗大伯直接支开了老伴。 第48章 药钱难还 罗丛柏归家带来了伤员,一下子家里的住房就紧张了起来。 早先忙乱的罗丛柏没多想,这会子知道侄儿睡在父母的里间,他有些不过意了。 罗大叔没留神儿子的神色,只一个劲地催老伴快走。 罗丛柏瞧着母亲下地,羞赧道:“叫你们受挤了,哥哥嫂子那里可还方便?” 下床的罗大婶不在意地道:“受什么挤,石头小时候也不是没睡过里间,你哥哥嫂子那有什么不方便的。” “到底,还是叫他们受挤了。”罗丛柏不过意。 罗大叔忙拦道:“真没事,你那房间虽没怎么住,可一样用具都不少。” 罗大婶跟着也解释道:“你房里的东西,你哥哥嫂子并没动,接了你的信,他们就将自己的东西搬过来了。行了,这些琐事你不必烦。” “好了,你就别啰嗦了,不管如何,他也该感他哥哥嫂子的好。”罗大伯不耐烦地猛敲烟袋锅。 他这话不轻不重,可语气不太好。 罗大婶见老伴撅起来,只得给了儿子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往里间走了。 罗大伯生气,脸黑,倒也没真给儿子什么没脸。 嫌弃儿子站着太高,他敲了敲烟袋锅,让儿子赶紧坐下。 罗丛柏知道父亲为什么生气,心里虽愧疚,倒也不惧。 只见他先给父亲点了烟,才慢慢地道:“阿爸别担心,钱的事我自己想法子。” “邵小姐可不是等闲人家的孩子,她拿出来的东西非富即贵。”罗大伯苦恼不已。 罗丛柏听了并没发愁,反而,脸上还带着笑。 他的笑,有些傻,在这幽暗的屋内,显得十分的突兀。 罗大伯见儿子这样,心头一梗,这欠钱还能乐,真是够了。 遂,他老实不客气地道:“你别不当回事,我问你,是你那组织有钱,还是你自己有钱?” “阿爸就为这个烦呀?”罗丛柏皱眉。 儿子这话,说得罗大伯心头一跳,淡淡地道:“咱们家除开你,还有啥能叫我和你妈烦心的。” 大概他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便又道:“行了,这银钱的事,你就别管了,怎么地阿爸也能凑上,帮你给了。” 罗丛柏忙摆手道:“不必,这药钱可不能叫阿爸凑,我自有道理。” “你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四处化缘。或是,你还指望着人家邵小姐分文不取?”罗大伯不耐烦地瞪着儿子,呵斥道。 被阿爸如此不客气地说道,罗丛柏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不敢多话了。 见儿子默认,罗大伯也是烦心,直接道:“阿爸今儿只问你,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外头的大事我不多管,你个人的事,该上上心了。” “阿爸!”罗丛柏有些慌神,心里隐隐地还有些憋闷的痛。 罗大伯见儿子这样,心里也有些慌,仿佛有什么不受控制事将发生。 遂,他敲了敲烟杆,拦住儿子,决断道:“往年你不着家,也就罢了,正好今年在家,趁着空闲,你和晚妹子的事,就顺势定下来。” 啥?罗丛柏眉心死皱,他都不知道这位晚妹子是啥名牌上的人,怎么就定了? 想到有可能要娶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罗丛柏突然觉得心里酸涩得不行,仿如要失去什么一般,剜心得很。 定了定神,罗丛柏沉着脸道:“阿爸,我接下来……” 见儿子要推搪,罗大伯瞪眼拦道:“怎么地,你还不乐意,还是对爸妈的眼光不放心?” 好似要佐证自己是对的,罗大伯只顿了顿,又道:“你大嫂不就挺好的,如今小石头都这么大了。” 要他个老公公私下提儿媳妇,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地虚咳了两声,又猛抽起了烟袋锅。 瞧着阿爸的一番动作,罗丛柏是蒙头蒙脑,这都哪跟哪。 罗丛柏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就得同大哥一样被定了,忙急道:“阿爸,不说我如今多忙,就您知道的,我这功夫还得三四年才能大成……” 罗大伯显然忘记这茬了,叼着烟袋,盯着儿子,有些傻眼。 罗丛柏见此,紧着又道:“阿爸,我可不能忙着现在就结婚,这不是毁了自己,又耽误人家吗。” 罗丛柏自小练的童子功。其实他天资极高,功夫老早就大成了,不过是拿这个做借口。 他也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地就是不想这么早定下来,更不想随便一个女的,他就得认了做媳妇。 这些话,罗大伯听儿子说过好多次,这次再听,他有些怀疑地看了眼儿子,“你功夫真没成?你可别骗我,这话回头见了你师父,我会好好问问的。” 罗丛柏没骗人的自觉,极其认真地点头,“您问,我怎么可能骗阿爸。” 见他这样,罗大伯有些迟疑,“你小子,别不是仗着你师父忙,我找不着人。” 罗丛柏忙摆手,“哪能,阿爸,我这内家功夫可是少林绝学,等闲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才成了个五成,就我的成就已然算快得了。” 儿子这话带着几分骄傲,罗大伯不说信还是不信,只瞪了眼儿子,暂时先放下这事,转而问道:“外头形势不好,你们这回算是躲难,还是?” 罗丛柏一行回来也是偶然,且也才一天。 想想昨夜的惊险,罗丛柏咽了口口水,“秦政委的伤怕是要一直在这养着,至于我……” “怎么,你还要走?”罗大伯一下立起了身子。 想到外面的形势和上头的密令,罗丛柏眉头死皱,“怕是要走,不过,不会走远,阿爸安心好了。” “那这年也不能在家过了?”罗大婶一下转了进来。 知道老伴会偷听,罗大伯也没吃哒她,只盯着儿子等话由。 部、队上的事不能多说,罗丛柏只得道:“我争取在家过年。” 罗大伯日日出去卖菜,多少知道点外头的消息。 他看了眼儿子,压着声音道:“听说沪上即将开战,倭人的大炮船都压上了长江,对南京威胁极大,你们这是要去那?” 罗丛柏知道自家父亲不是那等无知之人,他看了眼母亲,这才道:“嗯,暂时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也不是去正式参战。” 罗大婶听了,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罗丛柏忙走过去,将姆妈扶到床边,坐好。 第49章 童子功 罗丛柏此刻的体贴,更叫父母揪心。 罗大婶紧抓着儿子的手,“二小子,这可如何是好?” 罗大伯自己也担心,可还稳得住,呵斥老伴道:“你行了,别多想,先缓缓。” 到底,他也是在乎老伴的,给她端了茶。 罗丛柏有些后悔多话,可想到家中的情况,他还是坚定地道:“阿爸,多的话我不能说,你们这些日子别走远,若是要送菜,不能乘船去南京上海那个方向。” 罗大伯家的菜种得极好,有时候在扬州城里卖不掉,会趁船去周边卖。 这便是罗丛柏最担心的,不然他一句外头的事,也不会多说。 罗大伯沉默了会,道:“我们没事,你自己多加小心些。” 罗丛柏点头,“我知道,阿爸放心好了。” 罗大伯此时倒是庆幸儿子身负功夫,上了战场,也是有能力自保的。 儿子和老伴之间的对话,叫一直待在家里的罗大婶听得是心惊不已。 她喝了茶,人缓了些,见儿子要走,忙拉住人道:“二子,你,你真要去那要命的地方?” 罗丛柏见母亲担心得脸色发白,心里也是不好受,停住了脚,难得安慰道:“姆妈,你放心,我们不参战,只是去瞧瞧情况。” “瞧瞧?真只是瞧瞧?”罗大婶语无伦次。 罗大伯知道儿子是干大事的,不容自家拖后腿,便喊住老伴,道:“行了,你别多事,孩子自己心里有数。” 罗大伯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对倭寇十分的厌恶,若是他再年轻些,自己都得操刀抗敌的。 罗大婶外事都听老伴的,被喝,也只能抹泪。 罗丛柏只能默默地给姆妈递布巾。 暗夜渐深,屋里只余罗大婶的抽泣声,显得有些凄凉。 罗丛柏很少见姆妈哭,有些手足无措。 罗大伯敲了下烟袋锅,盯着儿子的脸,叹道:“外头的事我们不管,你如今老大不小了,还是将亲事定下来的好,至于圆房,可以迟些。” 这是他权衡之后的打算,倒也不是不信儿子功夫没大成的话。不过,就这事,他也打算等济圆师傅回来问一问,对儿子的身体,他也是担心的。 本哭着的罗大婶,一听老伴这话,来了些精神,期待地看着儿子。 罗丛柏见父亲还是没打消让他娶妻的念头,急得额头青筋隐凸,硬着声音道:“爸,这事没法商量,您就别再惦记了。” 说完,他当即抬脚就走,生怕被爸妈拉住说教。 瞧着儿子这逃难一般的形状,罗大伯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的那个疙瘩,就更大了。 儿子一走,罗大婶虽还有些担心他外头的事,可想到好事,直接露了笑,问道:“老头子,你真想叫二子定下晚妹子?” 罗大伯点头道:“嗯,趁着这次二小子能在家过年,你去田家问问,若是他家满意,这事就这么定下。” 罗大婶觉得有些不妥,张了张嘴,没想好怎么说,就又歇了心思。 像怕出什么事似得,罗大伯狠了狠心,直接又拍板,“你明儿就去田家。” 田家和罗家是远房表亲,俩家处得不差,孩子还小的时候,彼此曾有意攀亲。 听得老伴这话,罗大婶想想儿子的态度,有些迟疑道:“还是再同二子说一说得好,若是这小子犟起来,溜了,岂不是难看。” 这话倒也说到了罗大伯的心坎处,他恨声道:“他敢,若是真敢溜了,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罗大婶瞧着老伴神色暗沉,忙描补道:“说起晚妹子,我还是喜欢的,孩子不差,手脚勤快能持家。” “可不就是这话,多好的女子,这臭小子还不乐意。”罗大伯不满道。 罗大婶忙道:“就因这,我们也得考量好,毕竟咱家二小子不常着家,做的又是那要命的事,就这么定下,会不会……” 她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说坑人。 “呸,呸,说什么呢。”罗大伯瞪了眼老伴,见老伴也是后悔差点说错了话,这才道:“田家是个什么情形,你也是知道的,这时候去说亲,其实是对晚妹子好。” 田家人口多,地少,家里还有俩吃闲饭的老人,下头子女四五个。 老大今年二十,就因为穷,所以还没说上媳妇。 晚妹子是老二,也十七了,本来女孩子好说亲,可为了家里的活计,田家愣是没动这个心思。 罗大婶想到田家的情况,有些咂嘴,“他家老大就等着晚妹子的彩礼说媳妇呢,这笔钱怕是不老少。” “这个我也知道,就当我们二小子不常在家,给人多添的礼,这样我们心里也好受些。”罗大伯叹了口气。 这点罗大婶也同意,只是想到儿子刚才的话,有些担心地道:“老头子,二小子不是说他功夫还未成吗,这怎么娶媳妇?难道还真叫人家孩子独守空房,这不好?” “娶媳妇不一定就要入洞房,过个几年也使的。”这话,罗大伯说得有些艰难。 罗大婶觉得不靠谱,又不知道怎么说。 罗大伯沉默了会,“如今田家艰难,这个年他们还不知怎么过,若是有了这笔彩礼,他们也能松快些。” 说到底,罗大伯也是心疼田家,心疼晚妹子。 罗大婶知道老头子心善,又想到那些童养媳妇,觉得先娶回来也还行,到时自己对人孩子好些,不就什么都有了。 总比她待在田家,只知今日不知明日得好。 遂,觉得想明白的罗大婶,应和道:“那成,还有好些日子才过年,我明儿就去田家看看。若是他们愿意,年根底下也能办事。” 罗大婶如今是浑身的劲,话说得也利落了起来。 罗大伯得了老伴的支持,也高兴,“成,你回头和老大媳妇合计合计,看看请谁做媒好。” 罗大婶点头,“好,这事我们娘们合计就成,你放心。” 罗大伯磕了烟袋锅,道:“睡,明儿事多。” 罗大婶还很兴奋,可想到明儿要去田家,还真得先睡,好养足精神,到时说事。 有了高兴的事,老俩口这次是睡踏实了。 罗丛柏并不知道自己就快被定出去了,此刻,他正被困在柯医生的房里。 “小罗,这保命丸是谁做的?你给个准话。”柯医生死死地盯着罗丛柏。 第50章 猜中 夜深,罗家后院灯火未熄,人心浮动。 罗丛柏正为药的事烦心,见问,瞪眼道:“你打算给钱?也成,你是大夫,估估看,大概这药该给人多少。” 这话够臊人的,柯医生是柯美霞的本家叔叔,也是革、命者,他们哪里能有什么钱财。 罗丛柏话说出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可是知道这位柯医生问药,可没有给钱的心,八成想什么空头心思呢。 “小罗,我这里有几十个光洋,另一只玉镯子,你看可够?若是不够,你同那位小姐说说,等我有了再给。”柯医生正尴尬着,柯美霞一脚踏了进来。 有女同志,罗丛柏忙坐直了,也不接柯美霞递过来的东西,只道:“这事我能解决,嫂子不用费心。” 说完,他突然觉出柯美霞的话有些怪异,疑惑道:“柯嫂子,你怎么知道送药的是个女的?” 柯美霞对能做出神药的人也很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貌,不便多问。 她更是知道自家堂叔的心思,这才故意点出送药人的性别。 果然,罗丛柏自己起了头。 遂,她带笑道:“只有女孩子才能写出那么娟秀的字。不过,这位奇女子怕是个性格坚毅之人,字里含着锋利的刃呢。” 柯美霞生于书香门第,毕业于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女生队。 她说这些话,还是很令人信服的,尤其是了解她的柯医生。 罗丛柏也知道柯嫂子的能力,见她说的头头似道,不好狡赖,只得默认。 他这样的举动其实很奇怪,柯医生瞧着他,高深地笑了,“小罗,既然是位奇女子,你看能不能帮着引荐引荐。” 他这话听来有些猥琐,得了罗丛柏一个大大的冷眼。 柯医生也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好,忙道:“我也不是出于私心,只是想着多与人切磋,也好提高医术,日后能更好地为同志们服务。” 柯美霞听了这话,出了口气,忙帮着带话,“互相学习,确实能彼此提高。” 引荐,这怎么可能?罗丛柏想到自己若是真介绍,某人的冷眼还不得冻死自己,就不自然地抖了下。 “怎么了小罗,可是冻着了?”柯美霞心细,见罗丛柏有些发抖的样子,忙关心道。 柯医生就在旁边,摇头道:“没事,他这是一冷一热激着了。” 罗丛柏也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没事,我身体好着呢。” 见他真没事,柯美霞便放心了几分,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罗丛柏见柯美霞将钱袋放到桌上,忙推辞,“柯嫂子,这钱真不用给,你收回去。” 柯美霞倒板起了脸,“小罗,这些钱不光是给那位小姐的,还有给你父母的,我们可不能在这白吃白住,这是纪律。” “我知道是纪律,可我接到的命令是全权负责您和秦政委的一切,所以,这钱我不能收。”罗丛柏坚决不收。 “这是给你父母的。”柯美霞坚持。 罗丛柏也坚持,“我父母那里,我自然会按着规矩来的。” 柯美霞见此,知道罗丛柏的话不假,只得收了起来,恳切道:“小罗,你要怎么解决这药费的事?” 柯医生也跟着道:“我虽不是中医,可知道,这药绝对是不得了的好药,里头的药材怕是有钱也难买。小罗,你这人情欠大发了。” 罗丛柏自然知道这些,也感慨邵韵诗的大方和用心,“你们放心,这人情,我自己会还的。” 柯美霞想到,叔叔早前将丈夫的情形同自己交代过,说是若是没有小罗一开始的保命丸吊着丈夫的命,丈夫可能根本撑不到叔叔来救。 想到此,她感激道:“小罗,真不能介绍我们认识那位恩人,我想当面谢谢她。” 柯医生听的这话,在一旁连连点头。 这次,他倒是半分其他的心思都没有,只单纯地好奇兼感谢。 柯美霞的请求,罗丛柏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遂,罗丛柏坚定地摇头,“这恩情是我欠下的,嫂子千万别放心上。” 见他说的坚决,知道见面无望,柯美霞无奈地摇了摇头。 罗丛柏拒绝柯家叔侄俩的请求,屋里一时有些安静。 一灯如豆,照在脸上,隐隐灭灭。 好在,大家都是豁达之人,并未介怀。 柯美霞对着罗丛柏,又说了些感谢的话,便回内室服侍丈夫去了。 柯美霞一走,罗丛柏倒是想起药的事了,冲着柯医生一伸手,“拿来。” “拿什么来。”柯医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 见他捂口袋,罗丛柏一个错身,东西便到了手。 他这样,弄得柯医生目瞪口呆,都忘记同他抢了。 “你,你怎么办到的?”柯医生自认东xz得严实,这罗丛柏好了得。 罗丛柏见他发傻的模样,倒是散了些郁气,冷哼道:“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不过,今儿这事你最好忘了得好。” 保密条例是每个革命者该记住的。 遂,柯医生虽遗憾不能过多打探那位神秘的小姐,还是老实点头道:“这点你放心。不过,若是能结识一二,还望你别拦着。” 罗丛柏知道柯医生在医术上有些痴,且,医术确实很牛,若是瞒姑想多了解西医,也是可以引荐的。 这也是他,没有分说瞒姑不是制药人的缘故。 柯医生一再地要和制药人切磋,倒是暗合了罗丛柏的意,不过,一切还得看瞒姑的意思。 遂,这次,他便点头道:“成,若是有可能,我定尽力帮你说和,不会拦着的。” 柯医生得了准话,高兴地直搓手,“这就可以了。” 罗丛柏没理他的激动,只郑重问道:“柯医生,秦政委的伤算稳定住了?” 说起正事,柯医生认真谢道:“嗯,不过还得谢你,若不是有那保命丸和后来的外伤药粉,秦枫的伤不会这么容易稳定。” “这就好,刚接到人的时候,血流得人都害怕。”饶是罗丛柏见多了受伤,也看得胆寒。 柯医生庆幸道:“好在虽伤在要害处,子弹还是取得很顺利,只血流得多些罢了,回头好好补补,也就能养好了。” “不会有并发症什么的?”罗丛柏在大明寺也曾在药僧堂待过,了解不少外伤后期的病症。 第51章 想见 罗丛柏见识不是一般人能及的,这在彼此的交往间,逐渐显露。 柯医生已然不奇怪罗丛柏能知道病人术后的事了,刚才在屋内帮他忙的时候,他就瞧出这小子懂些医理。 遂,他解释道:“按理,这么重的伤,后期若是不护理好,伤口化脓的可能性极大。且他流血过多,内里虚得很,恢复起来也慢。……” 见他要叙病理,罗丛柏头大,直接道:“你直说,我们该怎么做就行。” 大概想到接下来的护理,要多承罗家人照顾,柯医生也不恼罗丛柏的打断,点头道:“吃食上自然要精心些,这些还得劳烦大娘他们了,不过食材我会想法子弄来得。” “不必,这些我会准备好,你日后无事还是少来为妙。”罗丛柏忙拦道。 柯医生知道罗丛柏接了秦枫回家休养,可是冒了极大的危险。 遂,他点头,“也是,我确实不宜常来。” 只是大撒把,他还是有些不过意,可再想想,人情回头怎么都能还上,不必赶在这个时候。 罗丛柏见他应下,松了口气,“如何护理,吃药,你交代下。” “放心,我回头将禁忌都写下来,照着做,秦枫的伤要痊愈,就只剩时间问题了。”柯医生自信道。 “成,你赶紧写。”罗丛柏催道。 柯医生提起笔,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西药固然好,可外用消炎的药,还是用你寻来的药为好,那个药瞧着不仅能止血,消炎也是极佳的。” 瞒姑的药自然是极好的,就连大明寺的药僧大师也是推崇至极,直赞她的方子配伍绝妙。 当然,药也难得。 不过,再寻药有些为难,罗丛柏沉思了会,问道:“送来的那些药,可是不够用?” “送来的药倒是不算少,可奈何秦枫的伤处多,且创面大,大概还得再寻些。”柯医生是内行,自然知道那药的难得之处,这么说,他也是尴尬。 罗丛柏照顾秦枫,领的就是上级的严令,自然不觉得柯医生的话过分,且,他对邵韵诗的药,莫名信任。 遂,他也没多想,当即道:“若是如此,我再寻些来。” 罗丛柏利落的承诺,在这寒冷的夜里,显得尤其暖人。 柯医生就更是欢喜了几分,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打算同他好好絮叨絮叨,好给他也弄些药粉来研究研究。 罗丛柏见他又嘚啵上了,打了个冷颤,再不多留,一把拿过桌上的医嘱,往狗子休息的套间走去。 见他就这么走了,手里还握着自己垂涎的瓷瓶,柯医生心头那个滴血呀。 多出来的保命丸,柯医生知道它的贵重,也没打算吞了,只是想研究研究,不想罗丛柏吝啬的要命。 可抢也抢不过人家,柯医生只得摇头叹气。 罗丛柏可不管身后的人怎么想,拿回了未用掉的保命丸,和医嘱,他就放心了。 屋里,柯医生叹完气,又鬼鬼祟祟地将另一只口袋里多出的药包,掏了出来,这些也是极难得的。 “大队长,那老小子还在翻口袋呢。”一直躲在门缝偷看的狗子,咬牙道。 罗丛柏是js省、委特别行动队的大队长。 狗子是他的直接手下,兼着警卫,天然维护罗丛柏的利益。 “我知道,行了,回去,别看了。”罗丛柏不客气地给了狗子一脚。 他早就知道柯医生私藏了些药,只是没有保命丸要紧,他才故作不知的。 狗子抱着腿,抱怨道:“这么多药,能医好多人呢。” “我难道不知道。”罗丛柏没好气地瞪眼。 “可邵小姐这药厉害着呢,比那啥子消炎药还好用。”狗子心疼不已,“不行,我得问他要回来。” “狗子。”罗丛柏一把拉住了人,低声喝道:“别闹,秦政委的伤还没好,这些药给他们了。” 秦政委的身份了得,狗子立马泄了气。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又道:“这里头肯定还有治闹肚子、伤风感冒什么的药,总不至于秦政委还得闹肚子?” “去,你小子能不能说些好的。”罗丛柏本就心疼药,毕竟那是瞒姑亲自弄的。 被狗子一嘀咕,他烦得心火直起。 狗子见大队长发火,吓了一跳,忙蹿出去守门了。 瞧着他去站岗,罗丛柏更火大,这小子居然擅离岗位。 睡觉之前,他想着,回头该如何惩罚狗子,一或,又想着如何见瞒姑一面。 第二日,一早。 罗丛柏睡眼迷蒙间,还在想着怎么去见邵韵诗。 不过,此时他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忐忑。 不说,大罗庄这里,罗丛柏忐忑着如何来见邵韵诗。 城里的邵韵诗,在给出药后,就算准了罗丛柏肯定在家,正等着他来见一见。 两人一晃好久不见了,再见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说未知的令人忐忑。 邵韵诗觉得,有些事,如论如何都得有个说法。 一早,邵韵诗如往常般起床,梳洗。 “小姐,晓冬个死丫头,一早起来就熬药,是不是病了?问她又不说。”正给邵韵诗梳头的喜妹,有些担心地抱怨。 “你别管,没事。”邵韵诗淡定地道。 喜妹是个心大的,小姐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听了。 “一会,我就先不用早饭了,你交代百二娘一声。”邵韵诗自己拿起一根碧玉的簪子插头上。 喜妹一听小姐说先不用早饭,急了,“这怎么可以,这早上多冷,到了那边,你还得在老太太跟前待一会呢。” 邵韵诗也头疼这几日请安路上的偶遇,所以,今儿才打算提起去请安。 喜妹见小姐愣神,当即道:“不吃不行,还是用了再去,我这就去灶间提早饭。”说话,喜妹就准备往外走。 “别去……”邵韵诗正拦着,晓冬一头撞了进来。 “师姐,成了。”晓冬喜滋滋地嚷着。 见她如此莽撞,喜妹直接伸手推人,“你个死丫头,一身的药味,你就敢进来。快,快,出去,早起我刚熏的屋子,被你这么一弄,全毁了。” 晓冬怎么可能叫她推着,一晃身,人就越了过去。 气的喜妹是走不得留不得,最后还是惦着小姐的肚子,咬咬牙,快步往外走去。 第52章 意料中 喜妹疾步而去,带起了一阵冷风。 “你又惹她做什么。”邵韵诗瞪了晓冬一眼,又冲着外头喊道:“喜妹回来。” “谁惹她了。”说着话,晓冬已经捏了块软糕进了嘴里。 “谁也没惹她。”邵韵诗捋了捋衣摆,没好气道。 晨风裹挟着微凉的草木气,落在屋内,使的整个房间都清新起来,叫人心情美好。 晓冬惬意地吃着糕点,斗着嘴。 喜妹被小姐喊回了头,一进门,就见到晓冬的无赖样,不由嫌恶地鄙夷了眼,“你瞧瞧你,这手洗了没有?小心吃坏了肚子。” 晓冬才不管喜妹,直接手一摊,冲着邵韵诗挤眼睛,“师姐,你瞧,可是她惹我得。” “你……”喜妹气得干瞪眼。 这俩人一天不知要吵多少嘴,邵韵诗可不会给她们判官司。 她直接吩咐晓冬,“你将药汁篦出来,用紫陶的盆子盛,上头再用细纱蒙着,这个天气凉得快,等我请安回来,就能用了。” “好。”晓冬又快言快语道:“咦,师姐现在就去请安?也对,省得被某些不怀好意的登徒子碰到。” 自打黄春生来了邵家,总是寻机会同邵韵诗来个偶遇,烦人又恼人。 且,随着白氏母女为礼物被教训后,这位黄表少爷的小动作越发多了。 一听是这个缘故要提前请安,喜妹暗恼自己没想到。 不过?她迟疑道:“这个时候,老太太才刚起身,这样会不会不好?” 邵韵诗摇头道:“没事,有小姑姑在,迟些反而惹嫌。” 老太太疼爱女儿,不喜母女俩个用早饭的时候有人打扰。 她提前去,可以避开她们用膳。 喜妹听了也觉可行,抬眼见晓冬另有事做,便道:“小姐,你赶紧垫两口点心,不然,身体可吃不消。” 她刚才之所以又转回来,就是想到屋里的糕点了。 邵韵诗不愿耽搁,“不用,我刚漱过口。” 喜妹无法,“那小姐先慢慢走,我去灶间说一声,很快就来。” 邵韵诗边往外走,边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去请安就好。” “这怎么行。”喜妹不肯。 晓冬听了也皱眉,她可知道姓黄的可没安好心。 邵韵诗直接吩咐,“喜妹,你留下和晓冬一道,将我昨儿安排的事做好就成。对了,这事别叫旁人知道。” “磨墨裁纸,一会就能成,我还是陪小姐一起去请安得好。”家中有个疑似登徒子的人,喜妹也不是太放心叫小姐单独行动。 “啰嗦!”邵韵诗半步不停,直接越过喜妹走了。 晓冬见喜妹傻在当场,捂着嘴乐了。 喜妹见此,生气道:“你还有心思笑。” 晓冬知道喜妹的担心,可不敢真惹了人,只憋着笑,“师姐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可那姓黄的就是个不要脸的小白脸。”喜妹气嘟嘟地道。 晓冬摇头,“那就是个文弱书生,师姐会些防身套路,要想避开他,还是轻松得很。” 喜妹倒是忘记这茬了,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不少。 晓冬见此,直接招呼道:“行了,别愣着了,你再发呆下去,等师姐回来,你的早饭,怕是还不能上桌。” 喜妹想想,还真是,也不计较晓冬的调侃,忙往灶间走去,她得弄些热热的汤羹,一会好叫小姐驱驱寒。 走着去请安的邵韵诗,因为起得早,路上倒是真避开了些许的麻烦,和恼人的目光。 甚至,嗅着一路的梅香,心情都美好了几分。 到了喜福堂,内外有些忙乱。 邵韵诗被出门的小翠瞧见,直接领着进了内室。 邵兰香昨儿大概回来的有些晚,这会子,她刚起身。 邵韵诗因着小姑姑的偏爱,难得的又一次进了老太太的内室。 屋内自然是富贵不凡,因为老太太最喜欢这些亮眼的布置。 不过,这等场面,邵韵诗还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 比之更奢华的东西,她也是用过的。 她的镇定,自然看在了屋内母女俩的眼里。 邵老太太对大孙女这点还是赞许的,眼皮子不浅,且定力足,堪称大家闺秀的风仪。为这,她老人家便不挑刺了。 邵韵诗想到此行会顺利,可没想到这般顺利。 邵老太太可没功夫搭理孙女想什么,她见女儿眼巴巴地看着大孙女,她是又好气,又好笑。 果然,邵老太太一放行,邵兰香等不及侄女见礼,一把将人拉走了。 邵韵诗被她弄得有些尴尬。 今儿天冷,邵韵诗一路走来,手自然就冷了些。 邵兰香心疼地捂着,“你怎么不带个手捂子。” 邵韵诗矜持地微供着腰,耐心地解释着,“我不冷,姑姑别担心。” 她言语温柔又真挚,叫人莫名多了好感。 且,她知道老太太不喜人穿的素淡,遂,今儿特意打扮了番,人瞧着精精神神的,看着十分的喜兴。 别说老太太瞧着满意了,邵兰香更是欢喜得不行。 她拉着邵韵诗,夸道:“瞒姑今儿这件短袄不错,还绣了连枝蔓的小碎花,你自己绣的?” 屋内暖和,邵韵诗早脱了外头的缎面棉披风,这不,就露出了里头的短袄。 这件衣服其实不是邵韵诗自己做的,而是远在青岛的陆氏娘亲,她入冬前派人送到苏州的。 绣花当然是陆氏自己弄得了。 这话当着邵老太太,邵韵诗是万万提不得的。 遂,她掩饰地道:“不是,姑姑今儿瞧着有些累,可是昨儿睡迟了?” 邵兰香本还喜气的脸,一听这话,垮了一半,道:“可不是,若不是今儿一早有约,我定要睡到中的。” “姑姑的事,可还顺利?”邵韵诗乖巧地立到邵兰香的后头,帮着她插戴首饰。 小翠腾出了手,忙告罪一声,出去帮着摆弄早饭了。 邵兰香对大侄女的眼光可是信服的,随着她摆弄,“外头的事,不是一次两次能成的,你就别操心了。” 邵韵诗不是那不懂事的,听了,再不多嘴,只专注地给姑姑打扮。 小翠转身再进来,一瞧,立马赞道:“到底是韵诗小姐,眼光了得,夫人这么一收拾,好看得紧。” 邵韵诗正好也收尾了,笑着道:“姑姑快看看,可合适?” 第53章 冷情 姑侄俩个一道穿衣打扮,真是温馨如昨。 邵韵诗瞧着姑姑,满眼的欢喜,再加没老太太盯着,压力骤减,心情也飞扬了起来。 邵兰香心情也好,转头照着镜子看了又看,点头满意道:“还是瞒姑手巧,眼光好,这么一弄,立马精神了不少。” 邵韵诗并不居功,“还是姑姑的发式梳得好,不然,若是那短发,烫发,我是弄不来得。” 时下,时髦女子学了西洋那边人的打扮,烫发,洋装流行了起来。 邵韵诗一句话,不仅夸了人,还表了态度。 邵兰香听了这话,自然熨帖,笑道:“我是不惯那种打扮的,还是梳发髻显得利落些。” “夫人怎么打扮都好看。”小翠真心道。 邵兰香嗔她一眼,“就你嘴甜。” 邵韵诗笑看了眼小翠,“姑姑确实怎么弄都合适。” 邵兰香被俩人夸得发笑,左右看着镜中的自己,确实比以前好看。 她眼眸一转,便对邵韵诗道:“过几日,我要赴宴,你来帮我弄发型选衣服如何?” 这事有什么不好的,邵韵诗直接点头,“我那里还有些适合姑姑的首饰,回头我给姑姑送来。” “好,姑姑就偏了你的好东西了。”邵兰香笑着,想想,又道:“到时,你也跟着一道去见见世面。” “我也去,难道只是简单的聚会?”邵韵诗奇怪道。 邵兰香摇头道:“算是,也不算是,总之,你跟着去没事。” 邵韵诗前世,世家夫人们的聚会,参加的多了,如何周旋应对,她是极熟的。 所以,到了这里,她有些厌烦此等毫无意义的聚会。 遂,她摇头,“算了,我又不认识人家,去了帮不上姑姑,再给姑姑拖了后腿。” “瞒姑,你总是待在深宅大院里,可不行,该出去走走,见见人了。”邵兰香不赞同道。 邵韵诗不想受罪,委婉地推辞道:“姑姑去是干正事,我就不跟着添乱了。” 邵韵诗觉得,这个时代与那个女子束缚极大的前世不同了,女子不必靠着出入夫人们的聚会露脸,挣名声。 所以,她拒绝的一点不拖沓。 “你这孩子,姑姑叫你去自然不会嫌麻烦。”邵兰香嗔怪了句,便不由分说地劝道:“在一个,你如今都十六了,该当出去走走,别叫人家说邵大小姐是个旧式呆板的无知女子。” 邵韵诗瞧着姑姑说这话的神色不太对,眼眸一转,淡淡地道:“姑姑可是听说了什么?” 好灵透的孩子,邵兰香不欲侄女烦心。遂,她摇头道:“哪里,我只是觉得你该出去见见人而已。” 其实,邵兰香也不算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只是昨儿见着了乔家人而已,言语间点到自家侄女不配她家大少爷。 这些暗示,到了她这等地步,听明白了,气归气,倒也不会失态,更不会回家说给孩子听。 邵韵诗瞧着姑姑不会多说,也不再问,眼眸闪了闪,便点头应下邀约,转而道:“姑姑那日还穿旗袍吗?” 但凡女子都爱美,被转移了话题,邵兰香也没在意,当即点头道:“嗯,如今出席宴会,不是洋装就是旗袍。瞒姑可是有什么好想法?” 邵韵诗知道宴会于姑姑来说,十分重要,遂,认真地打量了番姑姑,暗暗思量。 姑姑长相不算十分艳丽,可胜在气质极佳,阔朗的性子,偏有张柔和的脸,叫人一见一处间便好感陡升。 这样的姑姑,打扮典雅,或是时尚,都不为过。 这么一琢磨,邵韵诗问道:“那日出席宴会的,大都是什么身份?” 对了,这就问到了点子上。 邵兰香自觉对侄女的考教过了一关,笑了道:“嗯,那日出席的,大多是打南京来的名流政要们。” 这样?邵韵诗点了点头,“若是如此,姑姑还是着旗袍。” “旗袍,我倒是没带合适的回来。”邵兰香皱眉,“回头我出去买。” 邵韵诗笑道:“不用买,外头的旗袍大多不太合宜,我那有改装的旗袍,回头姑姑去我那看看,若是得用,就穿那件。” 邵韵诗有个疼爱她的老姑奶奶,和一心想要补偿她的陆氏亲娘,再加喜欢打扮女孩的陆外祖母,衣橱里,各式衣服多得很。 这事在邵家不是秘密,邵兰香知道,笑点了点她,“那些可都是长辈们的心意,你就这么随手送了。” 邵韵诗故作无奈状,“姑姑又不是旁人,再说了,我的衣柜都快装不下了,还真得劳姑姑帮忙。” “你这丫头!”邵兰香被她弄得发笑。 其实,邵韵诗这话也不假,时下流行的旗袍,她那里有不少。 邵韵诗的衣服,陆家闫家都给她备了不少,随着年龄增长,堆积的她都无法挑了。 每年,她送出去的衣服很多,留下的都是长辈们亲手做的。 陆家的大方和贴心,邵兰香是知道。 就她,在大嫂没有和离归家前,也是时常收到布料衣服等礼物的,且样样皆是时下的精品。 想到这,邵兰香也不同侄女客气,点头道:“瞒姑的衣服,可是样样精致,这回倒是我赚着了。” 邵韵诗见姑姑面上并没勉强,心下欢喜,便又同她讨论起衣服上搭配的丝巾和领扣等等。 姑侄俩个正聊的开心,外头小翠来请用膳了。 其实,论邵韵诗的耳力,应该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只今儿她和姑姑谈的实在高兴,便忽略了。 想到老太太的性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冲着邵兰香道:“扰了姑姑用早饭,我这就先走了。” 邵兰香一把拉住邵韵诗,道:“别走,陪我一道用些。” 邵韵诗忙道:“我早用过了,行了,姑姑别叫老太太等着,我这就先走了。” 小翠也是有些为难地看向自家夫人,她是帮着摆碗筷的,老太太可没吩咐多摆一副。 邵韵诗不想姑姑尴尬,直接起身,往外头走去。 邵兰香伸出的手,只来得及碰了下侄女的衣角。 邵韵诗听得姑姑一声叹息,脚下只滞了滞,便出了内室,向老太太辞行了。 老太太素来待她随意,见了她,照旧安坐在桌旁等女儿,半分没多看一眼大孙女,便挥手叫她走了。 第54章 心肠 邵老太太的冷遇,邵韵诗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 今儿老太太只不过是没留早饭,她直接没放心上,便痛快地走人。 索妈妈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瞧着有些不忍。 后头跟进来的藕香,则高傲地瞄了眼仿佛逃跑似的大小姐。 她的神情,一丝不拉地落进了索妈妈的眼里,让索妈妈很是不高兴,想着,回头得敲打敲打藕香了。 藕香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倒霉,正心情愉悦地往邵老太太跟前凑。 邵韵诗可不知道丫头的心思,她心里有事,走得极快,步伐间不免就有些重。 邵兰香出了内室,瞧见侄女一晃而过的背影,有些不忍地对着母亲道:“姆妈也真是的,今儿这机会多好,大家一道用饭,也好亲近亲近。” “怎么?你是嫌我冷淡了大丫头。”邵老太太很不给面子地吃哒道:“哼,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得憋屈着自己,你是想要我吃了东西,堵在心里头?” 听的这话,邵兰香不敢回嘴了。 她再想想大侄女那像极了陆氏大嫂的容貌,只得叹了口气,道歉,“是女儿不好。” 邵老太太知道女儿也是为自己好,见她服软,心里柔和了几分,脸色也缓了过来。 正好,藕香凑过来献媚,叫屋里的气氛又回暖不少。 索妈妈也壮着胆子,凑趣了几句。 邵老太太心情彻底回转,亲自给女儿夹了她爱吃的,“这奶味的汤包是厨房大师傅一早起来弄的,糖三角也是你爱的那个味,赶紧吃吃看,味道可还对。” 对母亲殷殷的关爱,邵兰香眼眸间有些微涩,连忙夹着汤包,吃了起来。 瞧着女儿如猫咪般的神情,邵老太太笑着点头,厨房大师傅该赏。 邵家的规矩,饭桌上不讲话。 母女俩个直到吃完坐下消食,才又说上了。 “你怎么不休息一会再出去?”邵老太太有些心疼地看向女儿。 邵兰香也想休息,可正事还没有个眉目,她兼着政府妇女委员一职,回来是带着领导和同仁们的期待的,得以大事为重。 见母亲担心,邵兰香不好告诉她具体的事情,只道:“也就是开开会,见见人,吃吃喝喝的,能累到什么程度。” 邵老太太也是常参加宴席聚会的,知道她说得不错。 且,她女儿又是在外做事的人,一个合格的夫人,就要学着夫人外交,好替女婿拉人脉。 明白这个,邵老太太也不能拦着女儿,只叹道:“你多注意些身体的好,如今你们还没个孩子,我这心里……” 没孩子是邵兰香最忌讳的事,山西老家的老人们虽通情理,可也是极盼着的。 邵老太太的孩子话题,显然触动了女儿的心弦。 邵兰香耳中充斥着‘没孩子,没孩子’,刚才吃下去的东西,一下子就堵着了。 来送餐后甜点的索妈妈瞧见,暗暗叹了口气。 邵老太太大概是沉浸在自己的忧心里,没注意女儿的神情,只自顾地又道:“你这就是成亲太迟的缘故,所以,我才要早点给大丫头寻亲事的。” 邵兰香听了这话,戚戚然,“姆妈。” 邵老太太看着女儿,微叹,“我这个心,你们谁又能懂。” 邵兰香微赧,母亲虽行事乖张了些,可大事上还是没出过大错。 待瞒姑,她虽严厉了些,如今这般想头,倒也算的上一片慈爱了。 不过,母亲这难得的慈爱,还得看大哥,若是大哥在这里头做些什么,亦或有什么需要,母亲怕是就不能单纯地替瞒姑考量了? 邵兰香想到此,心头一凛,自觉这会子是个好时机,当即道:“姆妈的好,我知道。” 被女儿撒娇地抱着胳膊,邵老太太脸上都笑开了花,“你呀,就是来讨债的。” 气氛很好,邵兰香状似无意地道:“姆妈,瞒姑那,您有看好的人家没有?” 这话,叫开了话头的邵老太太,来了些兴致,便道:“倒有好几家看着颇好。” “好几家?”邵兰香诧异。 “嗯,一家是东北你外祖家。”邵老太太顿了顿,又道:“钮家可是早年的皇亲贵戚,如今就算皇帝退位,也还是大家族。” 自打末代皇帝借助倭人避入天津租界后,满族贵族们纷纷投效,也皆都有了不可说的心思。 邵老太太钮氏,自然有些莫名的得意和打算。 邵兰香可是进步人士,丈夫更是军官,一听个这话,当即道:“姆妈,你怎么又说这话了,如今这话说不得,您不知道?” 钮家,还皇族?邵兰香觉得有必要同父亲谈谈了,否则,一贯不出大格的母亲,得坏事。 邵老太太还是老思想,虽说如今民国了,可她骨子里头的皇权思想并没改变。 不过,她也知道世道不同了,自家的儿子女儿经不得变故。 遂,见女儿急,她忙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不是在家说说吗。” 邵兰香可不敢信母亲的话。 “姆妈,您这论调可一点也不能有。”她严肃地看着她妈,道:“如今,那位同倭人牵扯在了一起,各地暗杀团的人可是杀了不少想复辟的汉奸,您可明白?” 锄奸团在各租界的行事,就算身居后宅的邵老太太,也是听说过的。 想想那等可怕的情形,邵老太太到底胆怯了,忙忙地道:“好,好,姆妈知道了,日后半句不说。” 邵兰香见总算吓住了姆妈,悄悄舒了口气,“姆妈知道就好,如今这世道对汉奸可是狠辣的。” 她虽松了口气,却留了心眼,这钮家怕是暗地里还在和姆妈联系呢,得告诉阿爸一声。 邵老太太见女儿木着脸,也知道厉害,不愿再提这个,便转了话头,道:“我给大丫头相的另一家,便是你乔伯母家。” 邵兰香听的乔家,当即眉心皱了皱,这家人,她说不好。 邵老太太见此,不解道:“怎么,乔家这么好的人家还不行?那还得如何了得的人家?” 邵兰香摇头,叹了声,问道:“不是这话,我想问,姆妈相中他家哪位公子了?” 邵老太太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她家大公子。” “留学的那个?乔沁?”邵兰香诧异了下。 第55章 说亲 乔家是个大家族,比之邵家高了不少。 邵兰香不慕乔家,旁人可是眼馋得很,更何况,乔沁可是留学归来的优质人士。 邵老太太见女儿猜中,带着点骄傲地道:“那孩子留学归国后,直接进了外交部,年岁也不大,算得上青年才俊。” 邵兰香对乔沁不太了解,顺着话道:“这孩子小时候瞧着有些骄傲,现在都工作了?还进了外交部。” 这话,邵老太太听着不对味,脾气又上来了,冷哼道:“你觉得人家不行,人家还未必看上咱家大丫头呢。” 见母亲气势又起,邵兰香哭笑不得,自家姆妈就是个顺毛捋的。 遂,她忙道:“乔家自然是极好的,姆妈眼光能差了。”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这才缓了脸色。 邵兰香觑了眼姆妈,又小心道:“只是,也要看合适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你这丫头就是怪话多。”邵老太太冷哼。 邵老太太出身勋贵,即使这些都算是过去式了,可底子里,她仍旧骄傲于她的出身来历。 但凡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心理,不乐意旁人说自家不如人。 邵兰香作为女儿,自然更知道。 她环视了翻屋内,只觉得屋里熠熠生辉的器物,衬得晨光都晃眼了几分。 姆妈多少年都不变的喜好,一如她固执的念想。 暗叹了声,邵兰香冲着母亲,笑着分析,“您看,咱们家人口简单,瞒姑又时常跟着老姑妈独居,大概是应付不来乔家婆媳姑嫂妯娌的。” 这话说到了邵老太太的心坎里,“是呀,哪家能如咱们家这般安静太平。” “那姆妈觉得?”邵兰香忙追问道。 邵老太太大概知道女儿不太满意乔家,也不多说,只道:“前儿你乔伯母带信,让我赴宴的时候,带上白氏。” 邵兰香听了眉心紧蹙,“这可不像乔伯母的风格。” 邵老太太点头,“我想着,如今时代不同了,有些老观念可能也不适合了。” 邵兰香觉得不是,“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带上白氏。” “八成乔家是看上秀雪了,到底秀雪更符合时下女子的风范。”邵老太太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邵兰香叹了口气,姆妈到底心还是偏的。 也好,省得自己费口舌劝阻了。 遂,邵兰香便道:“听闻乔家大公子年少得志,最看重的便是有知识有学问的新女性,瞒姑确实不合适。” 邵老太太一听这话,面露喜色。 邵兰香见了,轻叹一声,“姆妈,秀雪她也未必可以?” 到底都是自家侄女,邵兰香还是做不到放弃。 可惜,她的用心,没人能理解。 只听得,邵老太太又急又快地道:“秀雪怎么了,她虽有些毛病,只不过是在外头学堂中待久了的缘故,回头我教导一二,也就成了。” 老太太生怕女儿又说出什么不好的,前话一完,连连摆手,“这事你别管。” 她这样,惊得邵兰香一愣。 大概是女儿的样子,叫邵老太太回了神。她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尴尬。 邵兰香看着这样的母亲,心情莫名,“姆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话叫邵老太太心头一跳,“你这什么话,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邵兰香见她态度坚决,越发怀疑,“是不是白氏……” 老太太立马拦住话头,“你别总瞧着白氏,她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小妾罢了,别平白拉低了你的身份。” 这话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 邵兰香皱眉,“我又没说什么,再说了,我这不是同你说吗。” 邵老太太拉着脸,自顾自道:“兰香,你到底是小姑子,不好插手哥哥房里的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邵兰香慢慢地有些生气了,不觉顶道:“姆妈放心,自打我出嫁前,和哥哥就白氏的事吵过一架后,再没心力管他了。” 邵老太太总算知道女儿生气了,无奈地叹了声,“我这也是为你好。” 邵兰香可不领情,“姆妈放心,如今我嫁人了,自家事还忙不过来,更不会插手哥哥屋内的事。” 这赌气的话,听的邵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暗自叹气,自家的两孩子怎么就不能和睦相处了? “你们这俩冤家。”邵老太太嗔了声。 邵兰香只当自己没听到,一言不发。 到底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小闺女,邵老太太见女儿这样,还是柔和了脸色,道:“好了,我也不说你了,到底那是你哥哥,是娘家依仗,你心里多少要有数。” 邵兰香已然失去了同母亲深说的兴趣,淡淡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母亲也别迷障了。” 邵老太太皱眉,“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 邵兰香定定地盯着母亲,轻语,“姆妈,外力终究比不上自身的能力。” 这一语双关的话,叫邵老太太噎了噎,直接瞪了眼女儿,道:“你就气我。” 邵兰香是真有事,也不同母亲磨牙了,喊了小翠收拾收拾准备外出了。 瞧着女儿大步往隔间走去,邵老太太暗叹了口气,一瞬间,她觉得心力憔悴得很。 索妈妈早就过来伺候了,只是碍着规矩,没靠前。 老太太和小姑奶奶争执的时候,她缩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谁是谁非,无需多想。 如今,她听着老太太的叹气声,只得无奈上前。 邵老太太听的动静,见是她,松了口气,“外头没人?” 索妈妈见她到了这会还惦记着脸面,无奈一叹,“都打发下去了。” 邵老太太点了点头,神情沉郁,“你说,这丫头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这话,索妈妈不好接,只劝道:“小姑奶奶难得回来,老太太何苦和她说这些。” 邵老太太年轻时候娘家就开始渐渐式微,不得已嫁给了书香门第的邵家。 可就算是如此,娘家没什么助力的邵老太太,一直觉得受制于婆母,活的不甚如意。 她真觉得,刚才教训女儿,实在是为她好,替她打算,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要知道,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哪里能在婆家过得好的? 第56章 不愉快 乱世离人,谁能没有些委屈。 想到过往,邵老太太眼里含泪。 她接过索妈妈手里的热帕子,叹道:“就因为她难得回来,我才急着同她说这些的。” 索妈妈低垂着头,轻声漫语,“小姑奶奶是个倔性子,有什么话,您得缓缓说。” 邵老太太其实知道自己刚才急了些,叹道:“唉,也是早年明康的态度伤了她,不然兄妹俩个也不能到了今天。” 索妈妈暗付,哪还是态度伤人,简直就是决裂。 大爷当时为白氏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和那什么爱情,真是有些疯了。不仅叫那么好的陆氏夫人走了,还同兰香小姐势不两立。 亏的小姐心里还念着这位长兄,忍下了这口气,不然老太太哪里能有安稳日子过。 不过,这些,如今都不好再提,也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提的。 遂,索妈妈带了笑,和稀泥道:“老太太安心,自家兄妹,总归血浓于水,年岁到了,自然就会好的。” 晨起的日光,带着稀露的湿意。 索妈妈话落,瞧着沐浴在晨曦中的邵老太太的那头银发,心头微涩。 她忍不住又道:“您如今该享受生活了,有些事,就随他们折腾好了。兰香小姐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其实,邵老太太心里明白兄妹俩的根结所在,以往她还能秉持本心,压着白氏。 可随着儿子的事业越发地不受自家掌控,对白氏,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遂,她叹了口气,道:“瞧着兰香这丫头的性子,八成是气上了,回头赴宴,你说这白氏还带不带?” 索妈妈见老太太为这事迟疑了,心头暗喜,总算老太太心里还是惦记女儿的。 遂,她便道:“带不带的,还不是老太太一句话,难道为个妾,乔老夫人还能真生气。” 邵老太太想想也是,这白氏到底只是个妾,她们往常一众夫人们聚会,带妾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想明白的邵老太太,便点头道:“也对,不能为了个白氏,叫我女儿心里不痛快。” 索妈妈早就知道邵老太太会迁怒,这不,白氏不早就成了兄妹相争的罪魁祸首了。 想到这些日子来,白氏在老太太跟前的各种蹦跶,索妈妈暗暗撇了嘴,白氏想出头露脸,做梦去。 白氏并不知道,只一早上的功夫,她便失去了赴宴的资格。 此时,她正在屋里,同女儿商讨出席宴会要穿的衣服和发式,也不知,到了那日不能出席,她该是个什么心情。 带着一肚子气走掉的邵兰香并不知道,自己早上的一通气,还扰了白氏的好事,若是知道,怕也只是叹一声而已。 此时的她,正为如何向父亲说说母亲和钮家的事,而烦恼。 “夫人,这是往老太爷书房去的路。”小翠拉了把神情恍惚的夫人。 早起,邵兰香交代说,若是出门太早,就不去打扰父亲休息了。所以,小翠才提醒这路走错了。 邵兰香有些心不在焉,听了喊,‘哦’了声,便道:“我有事去寻阿爸。” 小翠想想老太爷的作息,劝了声,“若不是要紧的事,夫人还是迟些去,老太爷正按着大小姐的方子,调养身体呢。” 邵兰香看了眼小翠,叹道:“你是会些拳脚的,耳力自然也不凡,就我姆妈方才的话,你觉得我能不去一趟老太爷那?” 小翠不是邵兰香的陪嫁丫头,而是她嫁人后,丈夫江哲凯特意替她寻来的人,伺候兼保护邵兰香。 邵兰香母女争执的时候,小翠当时就守在外间,且夫人母女俩个说话声音也不低,遂,自然听了些。 见夫人一脸的烦躁,小翠叹了口气,也不说没听见,道:“钮家的亲事是万万不能应,这不仅会害了大小姐,也会连累邵家,更甚至夫人和老爷的前程也将受阻。” 这话,她来说,已然有些逾越。 其实,小翠有些不能理解邵老太太,那钮家不过是老太太娘家族人,老太太的直系血亲早就没了,何苦还扒拉着。 邵兰香正是忧心那些牵扯,才心急去见父亲,更别说,姆妈为了哥哥,还想赔上孙女。 现在,连小翠都说出了道道来,她便定了主意,道:“这事更要紧,走,先去见父亲。” 小翠见夫人定了主意,便也不劝,跟着夫人一路小跑了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早走一步的邵韵诗并不知晓。 此刻,她因走的顺利,一出了喜福堂,便一扫昨日的烦躁,心情极佳地漫步在青石小路上。 一路上,晨起的雀儿欢舞着,莫名叫人欢愉。 邵家园子大,邵老爷子是个喜欢园林艺术的,所以,邵家也算得上是几步一景了。 从喜福堂到槐园,以各种观花树和山石为主。 邵韵诗今儿心情好,拐出了喜福堂,都没走游廊,直接就沿着花树间的林荫小道,边欣赏边前行。 大概是邵韵诗太过悠闲,麻烦事自然就又来了。 “表妹,早啊。”男声油腻。 邵韵诗所有的好心情,随着这一声早,戛然而止。 对方是迎面而来,显然是有准备有预谋的,邵韵诗避无可避,想想就牙疼。 不好太过失礼,邵韵诗微侧开了脸,轻回了声‘早’,便退后几步,准备上廊子。 灌木奇石间,立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这画面,姣好又旖旎。 邵韵诗察觉不到自己此刻多美,只厌烦于此情此境。 退避一处的邵韵诗,守礼又客气。 可对方显然是不打算轻易错过,如此的邂逅。 只见他疾走了几步,猛地将一枝红梅伸到邵韵诗眼前。 这举动既粗鲁又莽撞。 邵韵诗不适地又退了一步,蹙起了眉头。 黄春生自以为今儿出场的创意不错,暗暗得意,他就说,如邵大小姐这般没见识的乡下女子,能不被自己的风度翩翩迷倒? 自恋了会的黄春生,一只手擎着红梅,一只手撩了下头发,带着笑道:“表妹,今早怎么一个人逛园子?” 突然被一束红梅拦了路,邵韵诗觉得自己牙都快酸倒了。 这不过一个愣神的功夫,对方便又这般自说自话上了,她不由地暗自撇嘴,厌烦不已。 第57章 调皮 清晨的梅园,满园竞放,美轮美奂。 可惜,置身其间的人,感觉不到半分的惬意。 邵韵诗更是不适地蹙起了眉尖。 黄春生见邵韵诗微低着头,还当她女孩子害羞,心头得意,便又自诩风流地道:“表妹若是不嫌弃,表哥愿陪表妹游园赏景。” 本来,邵韵诗是不愿与眼前这人多话的,奈何这人忒过寻虐。且,前路被阻,退无可退。 遂,正好周围无人,她眼眸一转,道:“黄少爷,还请自重,您这样,二妹妹该伤心了。” 呃,黄春生还当对面的女子会欣然应邀,不妨她提起了秀雪,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这般一想,黄春生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对面的女子,见她神色郑重,不免有些迟疑。 邵韵诗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暗嗤了声,“黄少爷还是赶紧回去陪二妹妹得好。” 这话吓了黄春生一跳,神色间便没了刚才的那般轻松。 空气一忽间,变得有些静默清冷。 邵韵诗瞧着天色渐明,对面的人还堵着,有些不耐烦了。 黄春生还有些急智,愣了下,忽略了邵韵诗脸上的不耐,带着一分的真诚九分的虚情,道:“二妹妹心里也是想着大表妹的,昨儿,她还说寻个机会,咱们表兄妹们一道出去逛逛。” 邵韵诗还真没见过如此假斯文的伪君子,突然觉得与他饶舌有些掉价。 她眼眸一转,瞬间便收起了准备捉弄他的心思,四下打量了一圈,便有了主意。 只见,她借着甩帕子的动作,一个巧妙的错步,人便上了廊子。 上了廊子,拉开了距离,她倒也没急着走,转身定定地盯着那束僵在风中的红梅,轻轻一句‘可惜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调皮!” 随着话音一落,沿着廊子走了一段的邵韵诗,身后转出一个人来。 听的声音,邵韵诗头都没回,压着心跳,只冷冷地回了句,“为什么不出手?” 刚才,邵韵诗突然收手,也有察觉出有人来的缘故。 再次相见,罗丛柏傻傻地盯着眼前俏丽的小人儿,还是那个伶俐的坏丫头,不对,有变化,长高了,又漂亮了。 “做什么盯着人猛看。”邵韵诗猛地一个转身,差点撞上身后的大块头。 以罗丛柏的身手,就算是睡着了,等闲也没人能近他身。只除一人,他无招架之力。从小到大,不管俩人分开多久,仍旧如此。 一把扶住邵韵诗,罗丛柏急道:“怎么还是如此莽撞,可伤哪了?” 邵韵诗也没立即推开他,只手下悄悄地一使劲,揪着某人腰间的软肉就是一圈。 可惜,她没听到对方‘哎唷’声,倒叫自己的手酸了。 有些赌气的邵韵诗不满地推开某人,嗔怒道:“你这肉,怎么越练越硬了。” 罗丛柏哭笑不得,拉起邵韵诗的手,轻吹了吹,“好些了,谁叫你每次见了都要掐,还每次都累了自己的手。” 这话好笑,忆起年少时的嬉闹和温暖,邵韵诗一下子便消了气,瞥了某人一眼,道:“看你这样,应该是没事了。” 罗丛柏不是个会说谎的,见邵韵诗问起前事,心头一突,他可是知道某人小气的程度。 邵韵诗见他被问愣住了,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遂,她小脸一沉,手掌一伸,娇喝道:“拿来。” 罗丛柏盯着眼前的瓷白小手,傻愣愣地道:“什么?”说完,见小手有些红,他忙伸手捂住,心疼道:“伸出来做什么,怪冷的。” 被某人无厘头地一闹,邵韵诗俏脸一红,啐道:“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小心我又掐你。” 说完,她猛地一抽手,可惜某人捂得太紧,没抽出来。 罗丛柏可不惧小女人的小威胁,直接絮絮叨叨地让她日后各种注意。 他这样,听得邵韵诗都快翻白眼了,不过,也觉得暖心,生疏感顿减。 罗丛柏这会子可没留神邵韵诗的白眼,他正心疼某人不爱惜自己,絮叨的不亦乐乎。 邵韵诗伴着这低沉暗哑的声线,忘记了翻白眼,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节点。 那时,她是迷茫无助的,老太太不待见她,老太爷便亲自带着自己。 老太爷更是怕落水的她魂魄不稳,带着她住到了大明寺的客舍,一住就是大半年。 也就那个时候,小小少年的罗丛柏走到了她的身边,进而走进了她的生活,带着她渐渐走出了迷惘。 手亦如现在这般温暖,从未变过…… “小姐,小姐……”喜妹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正闹着的俩人,都被这声吓得丢开了手,也惊醒了邵韵诗走远的思绪。 邵韵诗深吸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将手放回暖手筒中,“走,别叫人瞧见。” 罗丛柏握着刚才手心里的那点余热,遗憾不已,失落地应了声,“哦,去哪?” “你想去哪?”邵韵诗斜了眼某人。 罗丛柏脸虽黑,可细瞧,还是能瞧出他脸颊上突然冒出来的红晕,再配上他的表情,整个人傻得冒泡。 瞧着某人这样,邵韵诗一个憋不住,乐了,“好了,跟我走,别跟这杵着了。” 得了赦令,罗丛柏心头一松,暗叹,这丫头看着精明,实则还是傻。 不过,他自己刚才也真是有些犯晕,但愿一会子,某人别再提药的事了。 “小姐,咦,罗少爷?”两边一见面,喜妹一下就认出了紧跟在后头的罗丛柏。 游廊穿园而过,人立其间,美不甚收。 喜妹远远见着人比花娇的小姐,立马就欢喜了几分,可惜,后头的人,叫她有些莫名。 邵韵诗可不管她的心思,更是瞪了她一眼,挡住她的好奇,直接责问,“你瞎喊什么,老远就听见你的声了,叫人听了去,像什么样。” 罗丛柏也不赞成,跟着道:“是呀,喜妹,你这性子得改改,别有事没事的咋呼。” 对旁人,罗丛柏立马就恢复了理性,说的话,既叫人信服,又有压力。 喜妹也知道刚才是不该喊,不觉有些脸红,呐呐地道:“我这不是急吗,往常小姐请安,还没这么迟回来过,府里又有那登徒浪子在,万一叫人欺负了去,怎么办?” 第58章 情意 宅门大户的哪里会有登徒子,喜妹如此说,足可见她对黄表少爷厌烦之及。 喜妹的话叫邵韵诗暗道不好。 果然,“刚才那个?”罗丛柏心头一酸一怒,立马不干了,瞪眼问道。 “啊,小姐真遇上了黄少爷?”喜妹惊呼。 喜妹的话叫罗丛柏下意识地就醋上了,脸上酸意都快溢出来了。 邵韵诗听了喜妹的话本就羞臊,又被罗丛柏幽怨的眼神弄得脸红,心头一堵,直接一人给了一个白眼,率先走了。 后头俩个见她这样,都有些吓住了,忙忙地跟上。 邵韵诗听到脚步上,嘴角轻挑,淡淡地道:“你们俩个可真是够了,这是哪里?还有心思贫嘴,万一被人当了西洋景,好玩呀!” 喜妹被小姐一教训,有些冤枉,不过,不敢再犟嘴。 罗丛柏当着喜妹的面不好意思哄人,只得做无辜状。 一行仨人,诡异又默契地往前走。 过了会,喜妹瞧着路不对,忙追在后头问,“小姐,小姐,你怎么走外面了?” 槐园有两处门,一处在前院,有百家看着,一处在后院,小门,方便内院丫头们走动。 邵韵诗这次绕着回廊,走小门。 邵韵诗对喜妹的智商几乎没什么指望,边走边道:“不走外面,难道要带着他走大门?” “咦,是耶。”喜妹这时才想起这么重要的问题,扭头问道:“罗少爷,你是怎么进来的?” 喜妹总是慢人一步的智商,这时候倒是叫跑路的两人齐齐一滞。 罗丛柏更是黑脸一暗,不自在地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小心扶着你家小姐,早上的路还冻着呢。” 面对严肃的罗丛柏,很少有人能不服从他的话,更何况喜妹。 遂,她忙‘哦’了声,竟然真就不问了,只小心扶住邵韵诗。 邵韵诗其实并不喜人搀扶,可?暗瞥了眼一本正紧的某人,扯了扯嘴皮,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暗恼喜妹不给力。 罗丛柏大概发号施令惯了,也没觉得奇怪,暗暗护着俩人,往槐园走。 一段路,不远不近,仨人走得不快不慢,也还是到了。 到了槐园正堂,晓冬正老实等着师姐。 不过,她见了罗丛柏倒是极为热情,一上来就过起了招。 被她一闹,邵韵诗直觉头晕,连连拦道:“好了,别闹了,我这还有正事呢。” 邵韵诗一急,谁都不敢不听。 众人一道进了屋,喜妹已经将热手巾热姜茶备上了。 罗丛柏见她周到,点了点头,放心不少。 邵韵诗收拾了番,一坐到饭桌前,便吩咐道:“喜妹,你去厨房再要些吃食来,就说晓冬还有些饿。” “啥,干什么说我饿?我难道是饭桶。”晓冬放下笼屉,直接反抗。 喜妹得意地瞥了她一眼,就快步走了。 她这样,气得晓冬直跳脚。 邵韵诗忙拉了晓冬坐好,“不然,你罗大哥的饭从你这出。”说着,直接指了指她面前的碗碟。 晓冬练武,常喊肚子饿。遂,槐园吃得最多的便是她,这已经成定式了。 晓冬听说到嘴的早餐要没了,顾不得面子,忙跳将起来,边跑边道:“我去追喜妹,她一个人拎不回来,别招了旁人来送。” “个鬼丫头。”邵韵诗笑骂了声,便招呼某人,“赶紧坐,你可别说已经吃过了。” 罗丛柏为了赶早来,还真没吃早饭。 两人从未客套过,罗丛柏便直接坐下了,“晓冬的功夫又精进了,我也就放心了。” “要你放什么心。”邵韵诗瞥了某人一眼,极自然地拿起他递过来的粥,喝了起来。 一张饭桌,摆满了精致的碗碟,对坐着俩人,画面和谐又美好。 邵韵诗的脸上挂着少有的甜笑。 罗丛柏见她喝粥喝得欢快,给自己也舀了碗,喝了两口,奇怪道:“这里头的是什么,怎么有股子怪味。” 见他皱着眉头放下碗,邵韵诗立马喝道:“喝了,这里头我放了养胃的药材,冬天胃容易受寒,你喝了正好。” 邵韵诗的话,罗丛柏从未违拗过,只得咬着牙,又端起了碗,飞快地喝了起来。 见他憋屈又听话的样子,邵韵诗吃得更欢快了。 一顿平常的早饭,愣是叫她吃的口齿生津。 此时的邵韵诗并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有多甜美,心里有多雀跃。 一旁的罗丛柏瞄见她脸上狡黠的笑,心头暖暖的,他还是如此喜欢被她捉弄,一如往昔。 喜妹和晓冬俩个拎着食盒回来,正好打断了俩人间的诡异氛围。 几人凑一起,用完了早饭。 邵韵诗对罗丛柏可没有客气一说,漱了口,直接吩咐他做事。 罗丛柏本来还想说一说自己的事,可被她一支使,只得先丢开了手。 喜妹晓冬俩个也不得闲。 屋里一时忙碌不已。 罗丛柏做着手上的活计,奇怪地问道:“瞒姑,你这是要做什么?” 邵韵诗因吃多了些,蹲不下来,只斜靠着书架,指点着,“多的别问,你只小心磨墨。记住,磨五下,倒一滴右手边的精油,可别弄错了。” 邵韵诗从小就鬼灵精怪的,罗丛柏只当她又起了什么玩闹的心思。 即使他时间紧,也舍不得不从,只得埋头照做。 见他上道,邵韵诗这才满意了几分,对一旁裁纸的喜妹道:“喜妹你去外头看着点,谁来也别放进来。” 喜妹这次没多话,直接放下手中的活,点头出去了。 其实,喜妹老早就想去外面看着了。罗少爷在这,万一叫人瞧了去,小姐的闺誉可难保了。 邵韵诗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吃了消食丸,饱涨感总算是好了些。 她见罗丛柏墨磨好了,也没让他再做什么,端了杯茶递给他,“坐,我有事同你说。” 大概是邵韵诗说话的神色太过严肃,罗丛柏一下子提起了心,人跟着沉静了下来。 不过,罗丛柏心里最在意的还是邵韵诗的身体。 他接过茶盏,见邵韵诗也跟着坐下了,不问事情,先关心道:“你好些了吗?你看你,怎么能吃多了,又不是孩子。” 刚才,他就想关心了,只是做着事情,邵韵诗是不许旁人开小差的。 第59章 傲娇 男人磁性的声线说着关切的话语,听来甜蜜又温情。 邵韵诗耳畔柔软嘴里衔蜜,又见自己的小动作被某人给发现了,难得红了脸,忙岔话道:“木头,你今早来,可是还东西的?”说着话,她又摊开手掌伸向某人。 见她还是没忘记提这个,罗丛柏挠挠头,求饶道:“咱能不生气吗?” 邵韵诗故意瞪眼道:“我的东西就那么好用?那些药,药店多得是,旁人要用,你直接买了就是。还特特让磊子跑一趟。” 罗丛柏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其实他自己也心疼那些药来着。 遂,见她嘟着小嘴,可爱又娇俏,他的心忽地软塌塌的,急忙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又没大夫,我只得拿出那颗保命丸。” 显然,罗丛柏的话只说对了一点点,这不—— 只听的邵韵诗娇呵了一声,“我是舍不得东西吗?我,我……” 我了半天,邵韵诗突然住了口,红着脸,转头不看某人了。 罗丛柏听了一愣,再看看生气的小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遂,他眼眸一亮,心头欢喜,试探地道:“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说到这,他被邵韵诗影响的思绪越发清晰,微顿了顿,便接着道:“是我不好,不该什么话也不带,就叫阿爸寻磊子来拿药,叫你白操心了一场?” 他这话说得有些忐忑,自己也不知想听到个什么答案。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含着祈求,迷人得很。 邵韵诗最抵不住他这样的语调,干咳了两声,推开些人,嗔道:“好了,看在你做事积极的份上,饶了你。” 她这话,叫罗丛柏的一颗心,不上不下的。 不过,邵韵诗傲娇的小表情还是愉悦了罗丛柏的少男心。 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时,宠溺爱慕甚至傻气,那是透着光地往外冒。 邵韵诗瞧罗丛柏这傻样,憋着笑,又道:“对了,你手里应该还有颗保命丸,拿来。” “啊?哦,给你。”罗丛柏在邵韵诗跟前从来没正常过,不经思考,直接就掏东西。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刚才的话,瞒姑没接呢。 邵韵诗见他又傻愣愣的,并不愿深思,只斜瞥了眼,乐了,“你还真舍得,不知道它万金难求。” 说着,她还极为随意地甩着这个人人珍重的瓷瓶。 罗丛柏瞧着小女人又调皮起来,‘嘿嘿’两声,“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本来这药就是你的,只可惜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这是罗丛柏在各自长大后,第一次说这么直白的话。 邵韵诗是真诧异了,她记忆中的木头,可是个真木头,除了会处处让着她,护着她,偶而闹些小别扭,没什么其他的了,如今? 二十岁的罗丛柏,看上去,高大健硕,低着头看人的时候,眼里隐隐含着情意。 已然十六岁的邵韵诗,如何能不懂他那含蓄? 忽地,她脸红了,心里头酸酸胀胀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未免尴尬,邵韵诗故意道:“你怎么就知道没什么能给的?我看你怀里揣着的那家伙就比较好。” “你要这个?”罗丛柏掏出了手枪,又觉得不妥,忙拿开了些,问道:“可是家里有人对你不利?” 对罗丛柏来说,没什么不能拿给邵韵诗玩得,他只关心邵韵诗的安危。 显然,他的举动愉悦了邵韵诗。 邵韵诗是个内敛的人,她强压着这份欢喜,故意不管罗丛柏的关切,只顺着他的手,抢过了枪,轻嗔着,“去,我好着呢。” 见她说好,罗丛柏还是不放心,他可没忘记刚才花园里的那一幕,嘟囔了句,“哪里就安生了。” 邵韵诗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不接话茬,“可惜这枪在家里不能使。” “哎,你小心些,这东西不能瞎捣鼓。”见她随意比划着,罗丛柏吓得一把握住了枪。 邵韵诗一个眼风过去,就着罗丛柏的手,抬手一个起势,瞄准,“怎么样?” 罗丛柏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小瞒姑聪慧,没想到,她还有这手。 在他心里,瞒姑虽不似外人看着的那般柔弱娴静,可到底还是个闺阁女子。动动针线,做做吃食,才是她的生活,哪里能捣鼓枪?还鼓捣的似模似样。 见罗丛柏被自己镇住了,邵韵诗得意道:“不错,不过,你这个不行。” 罗丛柏无奈地看着她耍宝,宠溺着,“架势不错。” 邵韵诗哼了他一声,“去把书架上那个宝蓝掐丝的盒子拿来。” 邵韵诗平时是个沉默寡言,甚至少动多坐的人,也就在某人面前才如此跳脱。 这不,从小被吩咐惯了的罗丛柏,半分没多问,直接乖顺地起身拿盒子。 他这形象,若是被他那些兄弟部下瞧见,铁定要大跌眼镜。 好在,此处无人。 罗丛柏掂着盒子,问道:“盒子里有什么?” 对罗丛柏事事顺着自己,邵韵诗早都习惯了。 听得他问,邵韵诗只摸着枪,头都没抬,便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她浑不在意地鼓捣枪,罗丛柏不放心地道:“你小心些,别开了保险。” “知道了,真是啰嗦,开你的盒子。”邵韵诗不耐烦给了他一眼。 见某人不耐烦,罗丛柏虽担心,也不敢多话了。 他低头看向盒子,盒子上有机关,这倒也难不倒自小就给某人开各种盒子的罗丛柏,三两下,盒子开了。 “呀!”大概是太过惊讶了,素来以沉稳持重着称的罗大队长,居然失声喊了起来。 “喊什么喊,有那么惊讶吗,不过就是支手枪罢了。”邵韵诗得意道。 罗丛柏常年摸枪,这枪一入手,够分量,再打开弹匣一看,好嘛,容量还蛮大的。 心情激动的某人,也不在意刚才出糗了,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得意的小人儿,“给我的?” 邵韵诗翻眼道:“我自己的。”说着话,伸手就要拿回盒子。 她这话,罗丛柏是不信的,只笑着看小女人耍宝,笃定得很,还孩子气地避开了盒子,不叫她抢回去。 邵韵诗被他笑的发憷,脸不自然地晕红晕红的,没抢回盒子,便转了脸,低头看着手上的家伙式了。 第60章 隐情 大大的暖阁,男人深情地注视着女子,空气中充斥着粉红泡泡,叫人莫名觉得暖阁狭小起来。 邵韵诗被男人盯得有些发窘,又见他涎着脸笃定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便道:“这枪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罗丛柏倒不是怕邵韵诗反悔,只觉得太过顺利。 果然,邵韵诗挑眉,“你说说,你拿什么来换?” “换?怎么换?”罗丛柏大张着嘴。 邵韵诗睨了眼傻样的罗丛柏,便招了他近前来,一通嘀咕,“你这样……” “什么!你这胆子。”听完邵韵诗的话,罗丛柏吓了一跳。 邵韵诗本就对这件事有些没底,被男人一喊,生气了,“你不想干,就算了。” 比起晓冬的师伯凌大侠,邵韵诗更信罗丛柏。 所以,有了罗丛柏,对即将要做的事,邵韵诗又多了几成的把握。 没想到,男人居然这反应。 罗丛柏从不知道小丫头一段日子不见,胆子这般大了,难得虎着脸道:“你这纸,墨,还有那药水,就是为了伪造那宝图?” 这话没什么好不应的,邵韵诗沉着脸,点了点头。 罗丛柏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深吸了口气,道:“你怎么突然起这个念头了?” 邵韵诗面色一沉,“老早就有了,怎么,不行呀?” 原来,前几日听得说凌大侠他们在扬州,邵韵诗灵光一闪,动了移祸江东的念头。 至于这话,那就要从头说起了。 太平天国那阵,清廷的江北大营驻扎在扬州城外。 邵老爷子的父亲,邵老祖虽家世不显,但是和当时清廷钦差的总管有旧。 江北大营最后一次被攻克前,下剩军资府库银等被秘密存放,藏宝图则被这位总管逃命前藏于一处。 本来这事同邵家没关系,奈何藏宝图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一些寻找这些东西的人,找不到东西,便四处联想,便想到了邵老祖这位总管的旧友。 遂,近大半个世纪以来,邵家从来都没停过被搜寻,骚扰。 如此相似的情节,邵韵诗从爷爷处得知这一切的时候,除开苦笑,别无它法。 好似冥冥中,自己从明末来到这民国,大概总于这些宝藏有关系。 罗丛柏见她蹙眉,已然心疼,“说说,是不是又有人来了?” 对邵家的事,罗丛柏作为故交弟子,还是知道些的。 邵韵诗眼眸一沉,她从不怀疑某人的敏锐,叹了声,“是,所以我……” “别说其他的,先说说来人的事。”第一次,罗丛柏打断了邵韵诗的话。 邵韵诗也不觉得冒犯,面对罗丛柏,她是全然的信任,咬着牙,将白氏的异常说了说。 尽管,她从未将白氏当作家人,可到底事情出在邵家,说了那些龌龊事,她还是觉得羞窘。 罗丛柏此刻杀了白氏的心都有了,心疼地看着臊红了脸的人,叹道:“就为了那么个东西,你就动了这么大的主意?” 他是真不知道眼前的小女人何时如此大胆了。 见罗丛柏瞪眼,邵韵诗收起了思绪,叹道:“不然怎么办?眼看着这些人越发疯狂,难道叫年迈的爷爷再承受一次失去孙儿的痛?” “再一次?什么再一次?”罗丛柏不傻也不笨,一下就听出了瞒姑话中的漏洞。 邵韵诗见某人又瞪着双大眼看过来,本有些恼怒,可细瞅他眼中的急切焦虑,心一下软了,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五岁那年落水的事?” 其实邵韵诗确实说漏了嘴,五岁那年,邵瞒姑去了,来了她这个伪五岁的同音不同姓的绍瞒姑。 “那事我记得,不是说是意外落水吗,怎么?难道是人为的?谁!”罗丛柏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能被人如此放在心坎里,邵韵诗眼润了,转了头,偷偷抹了把眼睛,点头道:“嗯,不是意外,后来我想想好似有人推了我。” 她抹眼睛的小动作,如何能瞒得过干侦查出身的罗丛柏,不过,他心疼归心疼,还是极有分寸地没有挑破。 “所以,小时候,老爷子才将你送往苏州?”罗丛柏一直不明白,好端端的邵老爷子为什么将可怜的瞒姑,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邵韵诗点了点头,“大概就是如此。” 这里头的事太多,当年若是真的邵瞒姑在,五岁的孩子肯定不知道原委。 可来的是她这个伪五岁的绍瞒姑,所以,很多事,她知道。 有些事是家丑,涉及到邵家两辈人的恩怨,再好的关系,邵韵诗也不想说与人听。 罗丛柏见她回的含糊,也不追问,只道:“若是如此,确实要想想法子。” 邵韵诗听了这话,露了些笑,“所以,你想,我若是再不想出法子,幼弟怎么办?老太太老爷子年纪越发大了,他们可受不得失去孙儿的伤痛。” 就算如此,罗丛柏觉得,这事若照着瞒姑的意思来,还是有问题? 一遇到正事,罗丛柏脑子便转得飞快,皱眉道:“瞒姑,除开白氏那边的人,是不是还有旁人来过?” 大概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罗丛柏越说越紧张,顾不得惹恼人,一把握紧了邵韵诗的手,仿佛这样,他才能安心。 这次邵韵诗没有挣开手,只叹道:“这些年,那些人又何尝停过手?你没瞧出,我家的家丁多了不少吗?” “没瞧见,我来的地方没遇到人。”罗丛柏老实道。 也是,家里如今最要紧的是四岁的邵棣元,人手当然集中在喜福堂附近了。 她这里爷爷知道有布一几个,没多费心。 “我这里没多安排人,难怪你没看见。”邵韵诗淡淡地道。 罗丛柏不是傻瓜,一想也就明白了。 只见,他眉心死皱,“要不,你还是回苏州。” 邵韵诗知道他这是有些生气了,摇了摇头。 罗丛柏知道她这里少人护卫,确实有些不舒服,叫她走,也不是赌气,而是觉得这样更好,“瞒姑,这里这么不安全,你又何苦回来。” 邵韵诗瞪了眼某人,啐道:“哪里有人有家不回的。” 罗丛柏正色道:“等安全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邵韵诗一叹,“什么时候能安生?我如今十六了,还能呆在姑奶奶家一辈子?” 第61章 苦涩 少女的话,如魔咒一般,回荡在男人的耳畔。 只见罗丛柏呆愣愣地嘀咕着,“是呀,你十六了……” 邵韵诗不明所以,继续道:“所以,我这个法子最好,一劳永逸。” 罗丛柏已然有些失聪了,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精致的小丫头,不得不赞叹,她长大了,美好得令他窒息。 且,瞒姑这样的家庭,大概过不了多久,家里就该给她寻婆家了,而自己? 他突然觉得满嘴的苦涩,哑然无言。 邵韵诗见他低垂着个大脑袋,还勒得她手都疼了,气的瞪眼,轻踹了他一脚,“做什么,怎么不说话了?你难道不想我爷爷安享晚年?” 这话有些赌气,罗丛柏直接回了神,“没有,没有。”又见她皱眉看手,忙松了手,“手不疼?”说着话,他就捧着手,揉了起来。 “你说呢。”邵韵诗没好气地抽出了手,轻甩了甩,“快说,这忙你帮不帮,你要是不帮,凌大侠也尽够了。” 这是正事,罗丛柏忙提了提精神,压下心头的酸涩,严肃道:“这事要我同意也可以,但是,后头的事,你一样不许参与,如何?” 他脸上严肃,手又握住了邵韵诗的,轻揉起来。 “为什么?”邵韵诗挠了挠罗丛柏的手心,不明白了。 罗丛柏见这精明的丫头也有傻了的时候,突然心情又好了不少,压住她捣乱的小手,解释道:“你只管将这藏宝图做好,其他的我来,和凌大侠见面也我去,你看行不行?” 邵韵诗自打出了白氏的事后,回忆起了前世惨剧,便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理一理邵家的隐患。 本来,她是打算利用凌大侠的江湖关系,事先将自己弄出来的藏宝图,分成几份藏好,然后再放出话去,谁谁得了藏宝图的一部份,将这池水彻底搅浑。 一来二去,谁还能再怀疑邵家?即使还怀疑,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笃定坚决。 当然,这里头铁定要有人真得了些东西,不然,不用多久大家就会发现上当。 这些打算,她没同任何人说,甚至吩咐晓冬和喜妹做事,也三缄其口。 如今,某人知道这些,还如此替她打算,怎么能不令她感动。 “你何苦如此?”邵韵诗呐呐不知其言。 邵韵诗自打五岁那年醒来,能对她实心实意好的,数数也就那么几个。 从小,眼前这个傻大个就给了她坚实的肩膀,从那时起,这人就是要她守护的了。 俩辈子也就这个男人,给了她踏实感。 想不到,随着长大分别,这个男人,不仅还肯给她个肩膀,且,还成了一座山似的挡在她前面。 毕竟,秘库秘图的事太大太险。 邵韵诗一时失神,就那么傻傻地看着某人的眼睛,那里除开焦虑和坚定,剩下的全是她。 罗丛柏看不明白小丫头眼里的氤氲,只当她不满自己的安排,有些急地道:“瞒姑,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 说完,他又觉得语气不好,忙缓和几分,“现在外头形势不比以往,复杂得很,一个不好,你,以及邵家这一大家子都难保有命。” 其实这些年,邵家之所以没人丢命,也是因为邵老爷子睿智,家里没弄成个铜墙铁壁。 老爷子除开护着家人的安全,家里不知被人翻了多少遍。 他也只睁只眼闭只眼,这才安稳到今天。 可是前些时候?邵韵诗低头默了默,道:“这件事是非做不可的。” 有些话,她不能和旁人说,眼前这人,她信也有些依赖。 罗丛柏就知道这里头还有大事,板着脸,叹了声,“有什么,你就直说,我也好提前布置布置。” 话出自他口,莫名地给人一种力量。 邵韵诗嗯了声,“前些时候,有日、本人来过。” “什么,日、本人?”罗丛柏一惊,握紧了手中的柔荑。 “非我族类,必定残忍之极。”邵韵诗安抚地反握了握某人的手,说道:“早前,爷爷用的法子已然不能再用了,为求安稳,我这才想了这法子。” 俩人都没觉得,此刻相握着手,有什么不妥的,只觉得安心,可靠。 “瞒姑,你可有受伤?”罗丛柏满目后怕,顾不上说别的,只拉着邵韵诗的膀子,上下打量着。 男人时而精明,时而憨傻。可浓浓的情意不容人忽视。 这样的罗丛柏,弄得邵韵诗满面通红,轻嗔道:“行了你,这都多少时候了,就算是受伤,也早好了。” “你还真受伤了!”罗丛柏心疼得不行,大冷天的,他额头的汗都沁出来了。 邵韵诗被他这无厘头,闹得头疼,忙忙道:“木头,你行了,我们这说正事呢。” “我知道,可我就是后怕。”罗丛柏轻抹了把额头。 邵韵诗眼眉间带了笑意,“你觉得,刚才的计划还有哪里不妥?” 日、本人也参与了,这个情况,不由得罗丛柏不重视。 他看了眼瞒姑,认真道:“这有藏宝图,就得有东西,这个你想过没有?不然时日一久,你这计划必定破绽百出。” 这个邵韵诗自然早想过了,忙忙点头,“你安心,东西我有。” 她这话,叫罗丛柏吃惊,“这可是一个秘库。” 邵韵诗淡定地点头,“我们如今要想的,便是如何选隐秘的地址,放藏宝图。还有,就是选人放消息了,这个必须稳妥。” 对邵韵诗的话,罗丛柏还是有些吃惊。他虽知道小女人手里有些资财,可也没想到,她能说出置办藏宝库的事来。 但是,他从未怀疑过瞒姑,因为他的瞒姑从不说大话。 “瞒姑,那是一个秘库,置办起来,动静不会小的。”罗丛柏蹙眉道。 邵韵诗自然也听出了,罗丛柏的吃惊加不赞同,解释道:“就当时的情况,江北大营能留下的东西也没多少,毕竟战争是要耗损的。” “就算是耗损,那也是一个大军营的物资库。”罗丛柏还是不放心,“瞒姑,你绝对不能单独同凌大侠联系。” 邵韵诗皱眉看过去。 罗丛柏顾不上解释,又忙忙地道:“不,不对,这件事,凌大侠也得隐蔽着做。” 这话倒提醒了邵韵诗,“是呀,晓冬同凌大侠的关系,江湖上没人不知道,看来,用凌大侠是错误的。” 第62章 移祸之计 熟人好办事,可有时候,熟人未必不是掣肘。 邵韵诗对联系凌大侠,心里隐隐有些后悔。 罗丛柏见她懊恼,忙安抚道:“你不必烦恼这个,其实,凌大侠有凌大侠的好处,用好了,真就是一劳永逸。” 正反话都叫他说了,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只等着解释。 商议正事,罗丛柏已然恢复了睿智,“我想着,这藏宝图必须出得有来处,你可有想法?” 邵韵诗早就将这些细细筹划过了,见问,忙点头。 见邵韵诗还真筹划好了,罗丛柏一挑眉,“你细说说,我看看有没有毛病?” 邵韵诗对自己的筹谋还是很有自信的,瞥了眼罗丛柏,神秘道:“早年间,知道江北大营秘库的绝对不止那位总管,且,同那位总管有旧的,也绝对不止我祖爷爷一个,可是?” “当然了。”罗丛柏皱眉,“既然如此,怎么这么多人就认准了你家?” 邵家有秘图的事,在扬州一些家族,甚至一定范围内,都不算是秘密。 为此,邵韵诗也是想了很久,最近才有空理顺的。 遂,她皱眉道:“我想着,或许真有知道秘密的人,为了掩人耳目,推出了我祖爷爷,而我祖爷爷是位君子,本着清者自清,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这些已然无从考究,罗丛柏看了眼邵韵诗,问道:“你这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这话?” 见他出口成章,邵韵诗乐道:“没想到你这功课还没落下,不错,不错。” 罗丛柏打小上的私塾,后跟着师傅参加了革命,也没放弃学习。 且,邵韵诗也没放过他,见一次面,便检查一次他的课业。倒是叫他的文化,不比那些上正规学堂的差,只是没文凭罢了。 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被夸功课,即使是心仪的女子说的,罗丛柏也有些脸红。 遂,他忙岔话道:“你说,真有秘库吗?各地多少人找太平天国的宝库都没成功,八成也没什么秘库? “不,不,太平天国的宝库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清兵江北大营的秘库是一定有的,只是不知道在哪罢了。”邵韵诗摇着手指道。 “这样?”罗丛柏叹了声。 邵韵诗见此,挑眉,又猜道:“也有可能,秘库多年前就已经被人给搬空了。” 罗丛柏想到自己的秘密任务,拧眉叹道:“要是真有秘库就好了。” 大概是太过遗憾,他直接撸了把头发,莫名烦躁。 罗丛柏的异常,以及未尽之言,邵韵诗聪明地没多问。 见他皱眉,邵韵诗只道:“木头,我是这么想的,凌大侠不是帮闲吗。” “对,我有时候还能遇上他办事,他走的地方可多了。”罗丛柏佩服道。 邵韵诗眼眸一亮,“所以,咱们便将这件事,做成他走镖途中偶然得知的样子,你看可好?” 罗丛柏细细想了想瞒姑的提议,觉得还行,“倒也可以,不过,这些不能叫凌大侠出头,由我来做,凌大侠只要协助我就行。” 邵韵诗皱眉,“你有那么多时间?” 对罗丛柏的能力,她是信任的,只是怕耽搁他正事。 “时间没问题。”罗丛柏想了想,又道:“瞒姑,到时候,咱们的目的只是布置藏宝图吗?” 邵韵诗扭头看向他,摇头道:“当然不止这个了,费我这么大的劲,只为了叫他人渔利,那我岂不是很傻。” 见她又开始嘚瑟,罗丛柏无奈地笑笑,倒也缓了神色。 舒了口气,他伸手揉了把小女人的头,不顾她的恼怒,轻柔地拽着发梢,道:“既如此,藏宝图现世的消息从哪些人那泄露出去,就更得想好了。” 这话,对了邵韵诗的思路。 只见,她点头道:“嗯,我这有几个名单。” 罗丛柏诧异不已,“你连人选都定好了?” “这些人,便是有可能真知道藏宝图来历的。”邵韵诗点了点头,又问道:“木头,你可不是自由人,做这些事情,是不是要对谁有个交代?” 罗丛柏从未瞒过邵韵诗什么,见她担心这个,摇头道:“这个我会处理好。不过,这些名单,你哪来的?” 罗丛柏看着手中的名单,震惊不已,这可不是一个内院女子能收集到的。 见罗丛柏晃着手中的纸,邵韵诗哼了声,“难道,我手里就没有几个得用的人?” “布一他们吗?”罗丛柏不确定道。 彼此间太过熟悉也不好,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邵韵诗嘟了嘴,无趣道:“对,是布一他们做的。” 罗丛柏皱起了眉头,不太赞同。 “你放心,布一功夫不差,做事又细心,查几个人还是不费事的。”邵韵诗知道他担心什么,忙劝道。 邵韵诗调查早年同江北大营有关的人和事的时候,就留心了邵老爷子动向,这些人都是打邵老爷子那证实了的。 罗丛柏并不知道这些,还是不放心地道:“这几个人抛出去,真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了。”邵韵诗撇嘴,又道:“防着给无辜的人惹麻烦,我找的可是死无对证,又或是那等奸狡可疑之人?” “奸狡可疑之人?怎么说。”罗丛柏稀奇道。 邵韵诗看着罗丛柏,认真地解释道:“就是莫名发家,又与前事断绝之人。总之,也不是好人。” “这样,倒也成。”罗丛柏点头。 邵韵诗又补充道:“而且,这些人多少与当年之事都有些牵扯,容易叫人信服。” 罗丛柏打小就知道瞒姑聪慧,没想到她思维缜密到这等地步,不由地大加赞赏,“考虑的方向很对,这些故意隐瞒以前的人,肯定有问题。” 得了赞,邵韵诗挑起了嘴角,小脸上透着骄傲。 罗丛柏看了,心头欢喜,正事当前,他也没调侃人,只又问道:“人选有了,可东西呢?这个最难办了。” 如果没有罗丛柏的参与,邵韵诗不过动用一点点东西,便能将事情圆过去。 可有了罗丛柏的援手,她就得替罗丛柏打算。 遂,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这趟回来是做什么的?” 这话,罗丛柏有些难回答,毕竟涉及到纪律。 第63章 秘事 纪律的事,在任何一个坚定的革、命者中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罗丛柏面对心爱的女子,他也是不敢也不愿犯的。 见他为难的样子,邵韵诗瞥了瞥嘴,松口道:“好了,你不能说,我也不为难你。” 罗丛柏歉疚地拉了拉邵韵诗的衣袖。 他这幼稚的举动,莫名喜感,邵韵诗眼眸一转,又道:“对了,你若是得了一笔意外的钱财,算立功吗?” 这话?罗丛柏心头一惊,“你准备做什么?” 见某人如惊弓之鸟,邵韵诗斜了他一眼,嗤笑道:“能做什么,叫你立功呗。” “不用,你的钱留着自己用,我的任务自己想法子。”罗丛柏一个没留意,说漏了嘴。 罗丛柏懊恼在小女人面前总是犯傻,不过,也信她,倒也没担心。 屋外的日光照在男人沮丧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滑稽。 邵韵诗瞧着,舒畅不已,得意着,“呀,我猜你就是回来弄钱弄物的。” 见话已然说漏了嘴,罗丛柏无奈地睨了眼某个得意的人,道:“外头的形势,大概你也是知道的。” 邵韵诗点头,“报纸上天天唱凯歌,我瞧着都心惊。” 罗丛柏没深解释,只道:“苏区那边仗还在继续打着,如今上海又有外敌,枪弹药品这些东西更不好弄了,所以,我……” 知道这么多就够了,邵韵诗不想某人犯纪律,忙拦道:“行了,剩下的你可别说。” 罗丛柏好笑地看向小女人,“怎么,不好奇了?” 邵韵诗老实摇头道:“不好奇了。” 见她乖觉,罗丛柏怜惜地摸了把她的发顶。 邵韵诗无奈地偏了偏头,躲过某人的魔爪,想了想,便道:“这样,我手里有些东西,只要简单布置一下,就是一处小宝藏。到时你先一步出手,得了东西,你也就能向上头交代了,如何?” “不如何,你能有几个钱,还小宝藏。”罗丛柏直接没商量,“行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先弄好你的事,才是正经。” 邵韵诗知道木头性子其实比较执拗,认定的事很难改。 遂,她板了脸,认真商议道:“我说这话,是有把握的。” 罗丛柏皱眉,欲反驳。 邵韵诗直接拦了,“钱财的事,你别烦,只说我的主意好不好。” 罗丛柏知道这个主意极好,倒不是为着他的任务,才这么认为,而是这样的话,直接就坐实了宝藏另有他处,一下子就解了邵家的困。 只是?罗丛柏有些拿不准。 邵韵诗见罗丛柏还是拿不定主意,不由急道:“你看看我这屋里,随便拿一样出去,那就是天价,你觉得我能没钱?” 罗丛柏早就知道小丫头的东西样样了得,只是同宝藏还是有差别。 见她急,罗丛柏倒是心定了几分,劝道:“你这些东西是值钱,甚至无价,可如今这个乱世,谁又能拿真金白银的去换这些摆设?” 这话也不错,邵韵诗无奈地叹气道:“你就不能信我一回?” 有些话有些事,她现在无法对他明言,钱其实她是真得不缺。 见她还是一脸的执着,罗丛柏想了想,道:“府库军资定是金银多,……” “谁说府库军资就非得是金银的。”邵韵诗一把拦住了罗丛柏的话头,翻了个白眼。 罗丛柏只当她嘴犟,宠溺地笑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说以钱居多吗,毕竟是军需……” 说到这,罗丛柏自己也觉出了不对,有些迟疑道:“我这是被宝藏两字给带迷糊了,军需,军需,自然是以军用物资为主。” 见他总算是会意过来,邵韵诗也没羞他,直接道:“所以,我才觉得弄个小宝藏不难,也容易取信于人。” 罗丛柏这会子倒是觉得越发难了,皱眉道:“谁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军需都是些什么,甚至规模有多大?毕竟一整个北大营呢。” 罗丛柏的顾虑和考量也是正理,也该当考虑。 遂,邵韵诗皱眉道:“如此,那就得问问爷爷了?” 她本意里,这件事是不想叫老爷子跟着操心的,更怕爷爷阻拦自己管。 罗丛柏自然了解小女人的性子,见她起意,便跟着道:“咱们所谋极大,若是一个不好,反而叫人更添怀疑,还是同老爷子通个气得好。” 邵韵诗能知道邵家这些秘密,也有邵老爷子对她的爱护和信重。 “你说得也对,那就再同爷爷沟通一下。”邵韵诗点头同意了。 见她点头,罗丛柏顿了顿,皱眉又道:“瞒姑,这么多人这么些年还在寻密库,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秘密?” 邵韵诗自然不知道这个。不过,这事确实颇为奇怪,毕竟那一仗距离现在,已然隔了差不多半个多世纪了。 且,这么些年来战乱不断,谁能保证,那些东西不被哪位军阀老爷盗了去。要知道,北边闹的那个东陵大盗案,可是举世皆知的。 这般一琢磨,能令这些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搜寻,差不离,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东西了。 邵家几十年来,因为江北大营秘库的事,被不断滋扰。 往日,没深想的事,被罗丛柏再提,一起便又复杂模糊起来。 罗丛柏见邵韵诗蹙眉沉思,叹道:“别担心,说不定我想多了,并没什么其他的秘密,就是有人贪财,想挖宝库罢了。” 邵韵诗摇头道:“这件事确实蹊跷。如此,咱们的计划更得周全详尽些。” 见她这样理性,罗丛柏便也安心了,问道:“布置小宝库的事,你还想继续吗?” 这个必须的,邵韵诗毫不含糊地道:“嗯,若是留个空的腐朽的密库给旁人,必定要遭怀疑和追踪的。” “也对,那些人没有得到东西,必定不会罢休。”罗丛柏一想也就明白了,“也只有得了东西,不管好坏多少,为了隐藏自己,他们才有可能丢开手。” 邵韵诗见罗丛柏同意,便继续商议道:“闹太平天国那阵,正是那些官老爷们借着机会敛财的好时候,所以,密库里出现些值钱的古董什么的,是不是很正常?” 罗丛柏想想,也确实是,不说过往了,就如今这个时候,有些掌兵权的也私下收敛古玩字画什么的。 第64章 金条 万事思量周全是必须的,可思量再周全也必然会有差漏。 罗丛柏觉得事情得互相商议再商议,尽量避免错漏。 遂,他点头道:“你这个想法大概错不了,清廷那个时候早就腐朽了,只顾自己私利的肯定大有人在。” 邵韵诗眼眉一挑,点头道:“所以,我想着,我这些个古玩器皿就不拿出去换钱了,直接当成小宝藏里的一部分,你觉得如何?” 一听这话,罗丛柏心疼了,“你这个不能拿出去,都是你心爱之物,忒可惜了。” 邵韵诗并不看重钱财,摇头道:“只要能解决了邵家危机,这点东西算什么。” 罗丛柏不赞同,“我看不如这样,我出去弄些枪支弹药,另存上一些粮食在秘库里,搞成有人早就变现了财宝,拿它换物资了,你觉得如何?” “呀,这个更好。”邵韵诗想想,觉得这样更坐实了,秘库早被人捷足先登的计划。 罗丛柏见邵韵诗同意,直接拍板,“行了,这事布置起来比较麻烦,我就先走了。凌大侠那里,你叫晓冬跟我走一趟。” “什么你就走了。”邵韵诗一把拉住了人。 “还有事?”罗丛柏是个行动派,遂,奇怪道。 邵韵诗暗骂了声,‘呆子’,问道:“你上哪弄枪支弹药去?” 罗丛柏脸色一暗,支吾道:“我自有法子。” 邵韵诗冷哼道:“你是去偷,还是去抢?钱呢?路子呢?” 罗丛柏面对小女人的连环问,哑口无言。 邵韵诗见某人被问得脸色发红,也不追着打击了,想了想,问道:“你有法子买枪支弹药吗?” 罗丛柏老实点头,路子他有,只手里没钱。 见他点头,邵韵诗直接从柜子里,费力地拎出个小箱子,推给罗丛柏,“我这里有钱,你拿去买。若是没法子买,我手里也有些枪支,不过,不多。” “啥?你手里怎么会有枪支?”罗丛柏吓了一跳。 邵韵诗见他说着说着就偏题,很是无奈,“这个年代,功夫固然重要,可没个枪支撑着,谁心里也没底。” 话是这话,可?罗丛柏叹气,“兰香小姑姑给的?” 邵韵诗摇头,“我哪敢和小姑姑要这个,我让布一他们在黑市买的。” 罗丛柏没想到她胆子这般大,叹了声。 邵韵诗见他这样,忙解释道:“世道乱,扬州也不安生,有了枪,我们多少能自保。” 倒也是,罗丛柏这般一想不纠结了,便打开了箱子。 这一下,差点没晃瞎他的眼睛,满满一箱子的金条,大的小的摞得那叫一个齐整。 “怎么这么多,你哪里来的?”满眼的金条,罗丛柏傻眼了。 邵韵诗斜瞥了他一眼,故意道:“怎么,没见过这么多的金条?瞧你个傻样,这也叫多,要不要去我的库房看一眼。” 罗丛柏现在算是真信了她能弄出个小宝库来了,光他手里这一箱子的金条,拿出去,成片成片的地都能买着了。 邵韵诗还不嫌某人太过震惊,又凑过去道:“我小库里还有些名贵的书画瓷器,玉石摆件,甚至,前朝缂丝,苏绣湘绣,双面绣,这些做密库里的藏货够格了?” 罗丛柏被邵韵诗的一通宝贝论,说得头晕乎乎的。 仿如还嫌某人不够晕乎,邵韵诗接着又调皮地道:“再不行,成年的人参灵芝,各色的秘药伤药保命药,甚至紧俏的西药,通通备上一些,如何?” 她这样,罗丛柏是真吓住了,连连摆手,“行了,瞒姑你可别真如此打算,太过了,就不真实了。” 他的反应正常又好笑,惹得邵韵诗一扫阴霾,呵呵乐了起来。 见她笑,罗丛柏傻兮兮地跟着开心起来。 邵韵诗轻啐了声,‘傻瓜。’ 罗丛柏不在乎被骂傻,他只怕小女人乱来,忙又道:“就箱子里的这些金条都嫌多,够装备两个正规连了。” 邵韵诗见他说金条尽够了,松了口气,“够用就好。” 罗丛柏望着箱子,有些忐忑,道:“瞒姑,你这些钱财都哪来的,不会全是陆家给的?” 邵韵诗的事几乎从未刻意瞒过罗丛柏。 所以,他知道邵老太爷和闫老姑奶奶虽疼她,可钱财方面不会大手笔地给。 那么,能给大笔钱财的也就是极疼瞒姑,又极力想补偿瞒姑的陆家了。 且,陆家在青岛可是出了名的大商家,还是有能力给的。 邵韵诗见他一再追问,嗤笑道:“瞧你这胆子,怕收了咬手?” 罗丛柏无奈地握了她的手,老实交代,“确实咬手。” 邵韵诗撇了撇嘴,无奈解释道:“你放心,这些不是外祖家给的。”怕他不信,连着又道:“陆家给我的都是现钞和首饰,剩下的都帮我存银行了。” “那这些?”罗丛柏指着金条,等着解释。 唉,邵韵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木头还真是犟木头,就不能直接拿了钱去办事。 极了解某人性子的邵韵诗,知道不说清楚,某人是不会动用的。 果然,罗丛柏见她沉默,倔强地催道:“瞒姑,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不会拿走的。” 窗棱处透出来的日光,落在桌上的金条上,折射出晃眼的光,美丽又诱人。 眼前的男人却一点也没将这些看进眼里,只执着地等着解释,只怕一听到不合意的解释,他便会放弃这唾手可得的金条。 邵韵诗定定盯着男人看了会,便解释道:“你放心,这些金条来路清楚着呢,断不是非法所得。” 这话有些赌气,罗丛柏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哼,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见男人发急,邵韵诗这才又道:“这金条不是长辈们给的,是我铺子所得,另外,就是给人看病卖药所得。” 听的这话,罗丛柏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傻眼。 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小箱子里的金条,不可置信地道:“瞒姑你可真是能耐。不过,你那保命丸没轻易卖出去?” 邵韵诗轻嗔了他一眼,“卖了如何,没卖又如何?” 罗丛柏被这么一反问,傻道:“当然是不能轻易卖了,要是叫人知道你有这么贵重的药,日后的麻烦铁定少不了。” 第65章 来路 怀璧其罪是在历史长河中检验出来的真理。 所以,保命丸一弄出来,邵韵诗几乎就没拿出来过,除了眼前这人得了几颗。 遂,邵韵诗故意道:“你还知道这药不能轻易卖?” “当然了。”罗丛柏又犯傻了。 邵韵诗憋着笑,“那你可知道,我自己从未卖过,也就你那里用了几颗。你只说,若是日后我为这个出什么问题,是不是该找你?” 啊?罗丛柏还真没想到一贯主意大的小女人,在这件事上居然如此谨慎。 遂,他安心的同时,愧疚越深,忙检讨道:“是我错了。” “本来就是你错了。”邵韵诗得理不饶人。 罗丛柏愧疚更深,“还好我这药只用过两次,一次是给师傅,一次就是这次……” 话没完,罗丛柏下意识地就住了口,偷瞧了眼生气的小女人。 “行了,你那点秘密还是留着。”邵韵诗睨了他一眼,也不计较,道:“至于这保命丸,日后你还真得悠着些用,毕竟好药材难得,这药如今也没几颗了。” 她如此说,罗丛柏哪有不应承的,忙忙地道:“你安心,我不会再轻易用掉了。” 邵韵诗呵呵俩声,显然是不信的。 罗丛柏见此,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又解释道:“上级安排了个同志住我家里,磊子带回去的药,就是给他用的。” “怎么住家里?”邵韵诗有些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头。 为这个,罗丛柏也是有些内疚,苦着脸道:“那位身份实在特殊,也极为重要,我不放心将他留在别处。” “是不是他的伤过重?”知道罗丛柏不是个莽撞的性子,邵韵诗问道。 “嗯,若不然,我也不会轻易拿出保命丸。”罗丛柏沉着脸道。 邵韵诗心头一沉,道:“伤势如此之重,我给的那些药可顶不上十分的作用,你可别大意了。” 罗丛柏点头,“嗯,他现在好多了。” 邵韵诗不放心道:“若是可以,你还是另寻个大夫去看看。实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亲自去一趟。” 邵韵诗的话叫罗丛柏心头暖呼呼的,忙道:“不必,已经寻西医看过了,他身体里的弹片都取出来了。” “这医生可稳妥?”邵韵诗关心道。 “嗯,是自己人。”罗丛柏想想,又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防着伤口发炎和过后的将养。” “那要不从我这再带些丸药回去?或是,另带些滋补品?”邵韵诗皱眉提议道。 罗丛柏忙摇头,“不必,我将人接回来住,就是要给他好好将养的意思。阿爸他们做得十分好,日日都有好好招待。” 邵韵诗无奈地瞪了眼某人,“大伯和大娘确实都是明事理的人,可家里还有丛松大哥和兰嫂子呢,难道他们心里也无他意?” 邵韵诗的话叫罗丛柏有些难堪,他当时确实没考虑哥哥嫂子的感受。 邵韵诗见他面色一僵,半分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还大有趁机好好收拾他的意思。 遂,只见她冷笑一声,“这将养可不是一句话的事,鸡鸭鱼蛋样样不能缺,最好还得弄些药材跟着一道炖煮,这可不是笔小的开支。” 少女的声线柔中带硬,话说得又快又急。 听在耳朵里,莫名给人压力。 罗丛柏已然认识到了自己的短处,冲着邵韵诗讨饶道:“小姑奶奶饶了我,回去,我就给爹娘些钱。” 说完,见她又瞪眼,罗丛柏忙忙又道:“你放心,我日后再不会如此随意办事了。” 这态度还成,邵韵诗知道某人其实是个精穷的,不仅他个人,还有他身后的那个组织。 遂,她大方一笑,“你手里这些金条肯定有下余的,直接从里头拿一两块给家里,也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罗丛柏忙摇手道:“这金条可是要办大事的。” “也不少这一块两块的,再说了,肯定多。”邵韵诗发笑道。 罗丛柏还是坚定地摇头,“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补偿家里,不会叫家里跟着吃亏。” “如今都知道同我生分了。”邵韵诗冷冷地看着罗丛柏,冷笑道:“也好,顺道算算我那保命丸和磊子拿走的那些药,是个什么价,你一并去向你那组织领钱,好还我。” 呀,这是真生气了。罗丛柏苦着脸,拉了某人的手,见她挣扎,还下了些巧劲。 邵韵诗被他这么一捣乱,简直没脾气了。 见她不再挣扎,罗丛柏这才松了口气,揉捏着手中的柔荑,想着这习惯都有了十几年了,没改真好。 他是习惯了拉手,邵韵诗则略显尴尬地红了脸。 罗丛柏偷瞄了眼脸红的小女人,舒了口气,道:“我没想着给你钱,你别生气……” “别,别,你可千万记着给我钱,不然下次没这便宜讨了。”罗丛柏话没完,就被邵韵诗一顿抢白。 见她如此说,罗丛柏反而更放心了,轻哄道:“木头哥哥错了,你这大人大量,可千万饶了我这不会说话的穷光蛋,可好?” 某人的一声‘木头哥哥’叫邵韵诗心头颤了又颤,多久远的称呼,难为这人还记着。 可见罗丛柏为了哄心上人,也蛮拼的。 邵韵诗压下心底的酸软,红着脸颊,故作大方地道:“行了,看在你初犯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 “调皮!”罗丛柏好笑地揉了把小女人骄傲的头,得了声轻叱,才悻悻地收了手。 笑闹了会,邵韵诗也收了玩笑,认真道:“这一小箱子金条,我既给了你,不管多少,我是不会再收回的,所以,该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 其实两人相处相伴这么多年,彼此间还真就没客气过。 索性,罗丛柏也不是那等玻璃心的男人,便点头道:“那行,有这些金条,什么东西置办不了,肯定能糊弄了那些个强盗。” 邵韵诗吁了口气,“能糊弄过去就好了。” “没担心,一切有我呢。”罗丛柏宽慰了下,便转了话头,交代道:“我家里的使费,我会拿一两块金条换些银元留下的。” 见他总算不再执拗,邵韵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旧话重提道:“你若是置办好了枪支弹药,是不是得同你上级通个气?” 第66章 突发 邵韵诗牵念眼前人的前途命运,愿意事事替他周全。 罗丛柏知道她的心意,想都没想,便摇头了,“不必,这是私事,不能麻烦上级。”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道:“你个猪脑子,你刚才不是说这些金子,能弄来不少枪支弹药吗。” “对呀。”罗丛柏被骂,不明所以。 邵韵诗叹了声,“这么多也不必全弄去置办密库,下剩的不就可以交给你的组织了。” 本心里,罗丛柏并没打算将金条全用了。遂,瞒姑的话,他不好接了。 见他不说话,邵韵诗也不追着问,只道:“我是个小气的,想叫你先一步抢了东西,好过真叫那起子贼人得了利。” 罗丛柏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这又是什么怪想法。” “怎么就怪了,谁抢不是抢?”邵韵诗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这么一来,你立了大功,我心里也舒坦了,两厢便利,不好吗?” 罗丛柏可不会拿女人的东西去邀功,直接否决道:“不如何。” 邵韵诗脸一下就落了下来。 罗丛柏见小女人要发飙,忙补救道:“事情我会报告给上头的,你别急。” 见他还算知趣,邵韵诗缓了神色,“这个随你。” 邵韵诗的用心和大气,此时落在罗丛柏眼里心上,仿佛衬着光,烫得人暖洋洋的。 不过,罗丛柏虽感动于小女人的心意,可有些话,他还是得说,“瞒姑,若是我们得到了这批东西,到时候银钱照算,我不能叫你无偿付出。不过,钱大概是要先欠着了。” 邵韵诗早想好了说辞,瞪眼道:“你若是不无偿接受,我这忙也不用你帮了。再说了,不兴我进步,支持你们革、命呀。” 其实,邵韵诗并没有什么政、治倾向,这点罗丛柏也知道。 遂,见她说的坚决,罗丛柏无奈地摸了摸小女人的软发,再想想她的财力,叹气道:“好,这次我听你的。” 私心里,罗丛柏希望小女人能同自己走一样的路。那就从这次开始,到时候,他会将这功劳记在瞒姑头上的。 邵韵诗不知他所想,见他总算是转过弯来了,暗暗出了口气,真没见过像她这般送钱出去的,真是累死人了。 想想有些亏了,她又朝着某人,狠狠地瞪了几眼。 罗丛柏耳朵灵,听到小女人的出气声,又被她当着面瞪眼,不由得好笑。 不过,怕某个小女人发飙,他还是压着笑意,转而道:“东西咱们暂时怕是还不能买。” 邵韵诗也不笨,点头道:“也是,咱们得去同爷爷合计合计,毕竟那宝库里头能有些什么,爷爷应该比我们清楚。不然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罗丛柏见她明白,心头欢喜,又商议道:“若是办了这事,今年义诊的事怕是没时间弄了,你看?” “给本少爷让开,你个死丫头!” 屋里俩人正说得热闹,院外隐隐传来了吵闹声。 邵韵诗是天生耳目聪灵,罗丛柏则是功力深厚。遂,彼此对望了眼。 邵韵诗冲罗丛柏摇头,“是我幼弟,你先走,别叫人瞧见了。” 罗丛柏有些迟疑,怕小女人吃亏。 邵韵诗推了把人,“没事,你先走。对了,义诊的事,咱们回头再谈。” 罗丛柏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留下,若是叫人看见了,确实不好。 俩人推拉间,在外头望门的喜妹,一头冲了进来。 邵韵诗蹙眉道:“怎么回事?” “小姐,棣元少爷正推搡金铃呢。”喜妹喘着气,回道。 邵韵诗眉心一皱,“是你叫金铃挡门的?” 喜妹被小姐唬了一跳,老实点头道:“是,不过,不是今早吩咐的。” 邵韵诗不赞同地看着喜妹。 喜妹咽了口口水,结巴着,“我,我那是叫金铃拦着点那位黄少爷的,没说连元少爷也拦着。金铃这死丫头,这下可闯祸了。” 见她还有心思怪金铃,邵韵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问道:“晓冬去门口了没有?” 晓冬一直在大书房做事,也是变相地警戒。 “刚跟我错身,怕是去了。”喜妹担心小金玲,怕怕地道。 见晓冬去了,邵韵诗松了口气,转而对沉着一张脸的某人,催促着,“没事,别担心,你还是先走。” 罗丛柏沉着声,问道:“真没事?” “真没事。”说完,邵韵诗忙又唉了声,“过一日,那图就能弄好了,记得来拿。” 知道邵家的情况特殊,罗丛柏心疼地看了眼邵韵诗,郑重点头,“知道,不会错过的。瞒姑你要好好的,我走了。” 大概是怕自己心软抬不了脚,罗丛柏话一完,人已然出了屋,当然走得是窗户。 “小,小姐,罗少爷拎的是我们的箱子,里头可是,可是金……”喜妹惊讶地指着跳窗的罗丛柏。 “住嘴,随我来。”邵韵诗给了喜妹一个眼风,关了窗户,转身走人。 喜妹吓得看了眼刚关好的窗户,低了头。 主仆俩刚一出屋子,便瞧见晓冬抱着个肉团团,立在院子的槐树下,商议着如何掏鸟窝。 见弟弟乖顺地伏在晓冬怀里,邵韵诗松了口气。 邵棣元其实还算是个好孩子,不过是有些傲娇的小脾气,被晓冬一哄,当即便好了不少。 此刻,见了姐姐,他便有些蔫了,乖乖叫了声大姐,便羞得将头埋在了晓冬的肩膀上。 邵韵诗见他还知道错了,发笑不已。 阳光下的小男孩,乖巧喜庆。 邵韵诗瞧着欢喜了几分,抬步走近,轻轻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柔声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丫头们呢?” 小元哥儿天生就有些怵大姐,虽然邵韵诗每次见了他都温温和和的,可他知道,这个姐姐不好惹,不是自己撒娇打滚就能对付的。 刚四岁的孩子,再是娇蛮,也是还不知道说谎骗人的。他老实道:“她们被金铃拦在外头呢,金铃是个坏丫头。” 当着姐姐,再怵,他还不忘记告状。 邵韵诗心头一突,忙道:“金铃跟你闹着玩呢,不然,晓冬可不会抱着你飞了。” 元哥儿大眼睛一转,指着树上的鸟窝,道:“要是晓冬帮我掏鸟蛋,我就知道金铃是同我闹着玩的。” 第67章 失态 小孩子的计量不过分,倒也有几分讨喜。 邵韵诗见弟弟算计人的模样,有些好笑他还知道讨价还价了。她笑着捏了把弟弟的脸,“成,我让晓冬给你掏鸟窝。” 说着,她便让喜妹接过弟弟。 见能掏鸟窝,元哥儿也不调皮了,乖乖地叫喜妹抱着。 抱着乖巧的小少爷,喜妹偷偷地出了口气,刚才可是吓死她了。 院中的老槐树并不是太高,晓冬几个飞纵便得了鸟蛋。 邵棣元看得小手都拍红了。 “啪!”一声脆响耳光,惊得正热闹的几人,全愣住了。 最先回神的邵韵诗眼风一扫,哦,今早还真是热闹,她还没寻旁人的茬头,这些人倒是得寸进尺了! 怕吓着弟弟,邵韵诗忙让喜妹将弟弟抱进屋。 大概是吓着了,邵棣元第一次老实听话地进了屋。 邵韵诗见喜妹他们进去了,便领着晓冬,迎着来人走去。 出了二门,见挨打的不是金铃,邵韵诗先松了口气。 旋即,她又板起了脸,拿出了嫡长女的气势,喝道:“你这是做什么,谁又惹着你了?你的规矩呢。” 来者不是旁人,是出来寻表哥的邵秀雪。 本就一肚子气的邵秀雪,见邵韵诗拿款拿势的,不由得更来气,厉声道:“谁惹我了,还能有谁。” 她这意有所指的样子,惹人厌烦。 邵韵诗直接不客气地道:“大家女子,别做小家样,有事说事。” “你!”邵秀雪看着这样厉色的长姐,有些犯怵,声音略小了些,“这些丫头也太不知道规矩了,居然领着小弟瞎跑,我教训教训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 话说到最后,她到时理直气壮了起来,昂着头,活似战斗中的鸡。 瞧着声色俱厉的邵秀雪,滑稽又可笑,邵韵诗冷眼看着,决定不与她多说,横竖挨打的又不是自己的丫头,顶多借个地盘,给人用用罢了。 哪里知道,怒火中烧的邵秀雪,根本就不打算给邵韵诗息事宁人的机会。 她瞧着邵韵诗又是装着一副傲然的样子,红了眼,直接厉声道:“还是说,这些丫头是得了你的指示,才将我小弟引到这来的?” 挨打的丫头是元哥身边的跑腿丫头,听的这话,连连摆手,“不是瞎跑,是老爷子交代,不管多冷,每天都得领着哥儿出门转一转的。” 这话并没吓住邵秀雪。 只见,她寒着张脸,啐道:“既然是爷爷交代的,那你们看的少爷呢?啊,告诉我,少爷哪去了?” 邵韵诗见邵秀雪声色俱厉的跋扈样子,心里有数,大概是哪里不顺,特地来自己门前寻不是的。 被质问的丫头,缩着脑袋,哭得眼泪哗哗的,话都说不完整了。 邵韵诗瞧着这闹剧,脑壳都疼了,拦了丫头的话,冲着邵秀雪,冷冷地道:“你也是大家小姐,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你的丫头呢?” 邵家家规不小,邵韵诗作为长姐是有权力过问妹妹的过失。 且,邵秀雪一大早的,在长姐门前撒泼打人,这可是极为不妥当的行为。若是被长辈们知道,处罚不会轻。 邵韵诗觉得,既然,某人不愿意就此丢手,给她讲讲规矩还是可以的,没得太丢邵家的脸。 不过,这些规矩对常年生活在北平,缺少士族教养的邵秀雪来说,显然是不明白的。 只见,她听的长姐问责,只觉得假,底气十足地嚷着,“你管我丫头不丫头的,只说,是不是你挑唆这些丫头,领着小弟乱跑的?” 冷冬的槐园,虽显萧条,到底也有山石常青木。 可一园的风景也抵不过邵秀雪狰狞的表情。 邵韵诗仿佛看智障般拂了眼邵秀雪,暗道,这二妹妹怕是养歪了。也难怪老太太瞧不上白氏,质疑她的教养。 亏得老太太明智了回,没让白氏单独接近元哥儿。不然,小弟危已。 她这样的神色和沉默,叫邵秀雪更气几分,“你这什么态度,难道是默认了?好啊,还真是你,亏得人人夸你好教养。” 她这样失态,倒是叫邵韵诗不明白了。 其实,一早,邵秀雪为了寻表哥,灌了一肚子的郁气,正好碰见丫头们带着弟弟随意进出槐园,哪里能不生气。 邵韵诗虽然不知道邵秀雪为什么发难,倒也多少明白点她此刻的心态。 见她挥着手指乱指,邵韵诗鄙夷地瞥了眼,提声冷喝道:“你够了,若是不想去老太太跟前辩理,就给我打住。” 冷不丁地被邵韵诗一喝再喝,邵秀雪更受不了了,跳脚道:“你还有理了,跟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住嘴!”邵韵诗实在听不下去了。 邵秀雪自以为得势,哪里停得下来,“我呸,你个狐狸精,在老太太跟前装的柔弱娴静,这会子同我大呼小叫的,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居然泼妇骂街,邵韵诗此刻真来气了,可好教养叫她说不出同样的话来,憋得一脸阴沉。 晓冬更是气得差点就冲出去,给某人一个耳光,叫她乱骂人。 亏得邵韵诗一把死死地拉住了她,不然,这场冲突就大了去了。 邵秀雪瞧见邵韵诗主仆气红了脸,得意了,没给邵韵诗发飙的机会,直接又道:“还去老太太跟前呢,我倒是要看看,就你这样的,老太太怎么偏着你。” 邵韵诗被她抢了话,到了这会倒是冷静了下来,不紧不慢着,“理总是能辨明的。” 晓冬跟着冷哼数声。 邵秀雪觉得邵韵诗假得很,到这会子了,还死撑,嗤笑道:“哼,别当我不知道,你在老太太跟前并不讨喜,……” “谁不讨喜了。”一声冷冷的质问,打断了邵秀雪的喋喋不休,也给怒火中烧的邵韵诗再次降了温。 晓冬也强压下了扇人耳光的冲动。 瞧见姑姑,邵韵诗收敛了几分冷意,迎了上去,“姑姑,您怎么有空来了?” 邵兰香叹了声,“你这里倒是热闹得很。” 这话叫邵韵诗无法接。 邵兰香不用她接,只直直地盯着小侄女。 邵秀雪同邵兰香见面的次数不多,虽知道要讨好这位嫡姑姑,可到底傲气惯了,强压着心头的忐忑,低低叫了声,“姑姑。” 第68章 逃逸 邵兰香自带静气,槐园里一时静谧无声。 所有人都忐忑地低垂着脑袋,刚才还跋扈无礼的邵秀雪也蔫了。 邵兰香顶看不上邵秀雪这等小家子气,没好气地喝问道:“老远就瞧见你跳脚,你倒是说说,这一早得堵上长姐的门,是哪家的规矩?” 邵秀雪本就一肚子气,见姑姑一来就质问自己,不由得心里腾起一股戾气,红着眼睛,嚷道:“我怎么了,姑姑一来就骂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跳脚?偏心!” 话没说完,她猛地一把推开和她靠得近的邵韵诗,转身跑掉了。 谁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失仪。 邵兰香顾不得抚胸口,先冲到邵韵诗跟前,关切道:“瞒姑,你没事?” 邵韵诗刚才也是蒙住了,亏得晓冬反应快,一把扶住了人,不然邵韵诗铁定要吃亏。 晓冬大概是气急了,顾不得当着邵兰香的面,冷着脸,嘀咕着,“哼,算她跑得快!” 晓冬的嘀咕,只靠着她的邵韵诗听到了,忙捏了把晓冬的手,让她住嘴。 “没事的姑姑,晓冬扶着呢。”邵韵诗忙安慰担心的小姑姑。 邵兰香如何能安心,气得一喘一喘的,“这二丫头,越发不成样子了,居然敢跑。” 邵韵诗听了,眼眸一暗,心下了然,‘邵秀雪看似恼羞成怒地跑了,实则是借机逃了。哼,好个聪明的做法!’ 冬天的地面沾了露水,早就冻滑了,邵韵诗忙着安抚姑姑,靠着晓冬站了几下,才站直了。 邵兰香见此,越发火大。 邵韵诗怕邵兰香当着丫头们发火,一站好,便拉了姑姑往院里走。 邵兰香怕大侄女伤着了,也顾不得发火,忙扶着人往回走。 邵韵诗见姑姑还冷着张脸,便小声道:“姑姑消消火,小弟在这呢,别吓着了他。” 邵兰香其实已然冷静了不少,这一听说侄儿在,诧异了下,更是压了火,瞅着大侄女,叹了口气,“叫你受委屈了。” 邵韵诗无端被邵秀雪骂,本极为生气,可瞧着姑姑怜惜地看着自己,她便又暖了心。 只见她笑着不说受不受委屈的,只劝道:“姑姑别生气,二妹妹回来的日子短,待时日久些,便知道规矩了。” 这话清清淡淡,听的邵兰香既窝心,又愧疚,对邵秀雪就更是看不上了。 遂,她气道:“你说她这是哪家的教养,瞧见长辈不说请安问好了,还赌气嚷嚷。” 晓冬听了,差点拍手应和,被师姐一个眼风堵住了。 “二妹妹还小,一时慌了神。”邵韵诗不想姑姑烦着外头的事,又操心家里,只能安抚。 “她都多大了,这要是走出去,邵家的脸全得丢光。”邵兰香不看好地摇头,“不行,这丫头得好好管教了。” 如何管教邵秀雪,邵韵诗可不想讨论,转了话头道:“姑姑来槐园,可是有事要说?” 见侄女有意转移话题,邵兰香压住了气,点着邵韵诗的脑袋,顺了她的意,笑骂道:“你个坏丫头,现在有事都不同姑姑说了,难道姑姑这些年对你不好?” 邵韵诗被姑姑这么一闹,愣了愣,“我哪里有事瞒着姑姑了?” “姑姑!”姑侄俩个还没进屋,屋里的元哥儿已经抱着个大玩偶出来了,正好打断了两人的话。 见到小侄儿,邵兰香笑眯了眼,“你个坏小子,又来闹你大姐姐了。” 小胖墩还挺重,邵兰香差点一下子没抱住,亏得晓冬帮了把。 邵棣元听得小姑姑这么说,偷瞄了眼大姐,小声道:“我来找晓冬玩得。” 他这话,惹得大家都笑了。 孩子的童言稚语总是能抚慰人心。 姑侄几个到了屋里,邵兰香心情平复了不少,便哄了侄儿同晓冬一边玩去。 见姑姑小心至此,邵韵诗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怕是真出了什么事。 果然,邵棣元一走远,邵兰香就拎了邵韵诗的耳朵。 她这样,吓得喜妹直哆嗦。 姑姑手下没准,虽还算是顾及她,可耳朵处肉嫩,还是有些疼的,邵韵诗哪里还有仪态,连连讨饶。 这边,她怕喜妹失态护主,又忙忍着疼,给喜妹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主仆俩的动静,哪里瞒得过精明的姑姑。 邵兰香笑丢了手,见她白嫩的耳朵还真红了,自己倒先心疼上了,自责道:“疼了?怪姑姑手下没个轻重。” 喜妹已经拿了热手巾,替邵韵诗捂上了。 热手巾一捂,掐红的地方立马就不疼了。 见姑姑过意不去,邵韵诗挥手让喜妹退下,笑着对姑姑道:“没事,不疼的,就喜妹大惊小怪的。不过,姑姑,您今朝是怎么了?” 这么一闹,邵兰香的燥火早就散了,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失衡。 遂,她苦笑了声,拉着侄女的手,叹道:“瞒姑,你在苏州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同姑姑说?” 这话?邵韵诗疑惑道:“姑姑你今儿是怎么了?苏州,苏州能有什么委屈?” 见大侄女一再追问怎么了,怎么了,邵兰香很是无奈地斜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还不说,姑妈的信今儿刚到,我可是看着了。” 邵兰香本来去寻阿爸谈姆妈问题的,却在阿爸处,意外地获悉了苏州的情况,便又转道来了槐园,还正好瞧见了邵秀雪的跋扈。 “咦,老姑奶奶来信了?”邵韵诗并不知道小姑姑这一早的周折,听了这话,一惊,“这都快过年了,不该来信呀,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姑奶奶还好?” 邵老姑奶奶对邵韵诗来说,相当于父亲母亲,乃至一切亲人的角色。 姑孙俩个相依为命了将近十年,感情可想而知。 邵韵诗这一连串的问,可见有多着急。 邵兰香见大侄女紧张成这样,有些心酸,拉了她的手,轻拍着,安抚道:“瞒姑别怕,没事,姑妈没事,她写信是来商讨你年后去留的事。” “哦,没事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对了,信是打上海来的,还是苏州那边?” 邵兰香摇头,“信打哪发来的,我没留意,回头再去阿爸那问问。” 邵韵诗有些遗憾,皱眉问道:“商讨去留?这又是怎么说的?” 第69章 去留? 早前在苏州的时候,邵韵诗从未听说过她自己是留是走的话,老姑奶奶那更是没提过一星半点。 此刻,抛开老姑奶奶的安危问题,倒是好奇这事了,且,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她就这么拿眼看着姑姑,等着解释。 邵兰香被大侄女水灵灵的眼睛盯着,颇有些无奈,“唉,老姑妈信上说,苏州你今年怕是待不得了,她想叫你去上海,要么就留扬州。” “这话有些稀奇,像是撵我走似的。”邵韵诗皱眉,“可老姑奶奶绝非这样的人。” 邵兰香手一摊,“为什么,我不知道。总之,苏州你就别再回了。” 邵韵诗沉默了,到底老姑奶奶是真疼她,来这封信,必定有缘由。 不然,老姑奶奶今年也不能老早就催她回扬州了。 邵兰香见侄女不说话,只当她伤心,忙劝道:“你可别同老姑妈怄气,她是真疼你,这才来信商议。想来,她也舍不得离了你。” 其实,邵兰香还有没说的话,那就是老姑奶奶想叫邵老夫人,给十六岁的瞒姑说个妥帖的人家。 毕竟,邵老夫人擅交际,场面大,认识的大家夫人多。 邵韵诗不知这些,心情还算明朗。 她看了眼担心的姑姑,忙敛了心思,扯了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老姑奶奶居然趁着我不在,想甩了我。” 邵兰香见大侄女又开始说俏皮话,知道她回神了,这才放心,审问道:“苏州那个闫越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兰香的话转折的十分快,幅度也有些大。 这不,一听‘闫越’二字,邵韵诗张大了嘴巴,“姑姑怎么知道这人的?” 闫越是闫家家主的大房孙子,邵兰香常去苏州闫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见她斜了眼大侄女,“瞒姑,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邵韵诗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微红。 其实,也不怪她失神,毕竟,闫越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差,在苏州的时候,总是骚扰她。 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闫越时常骚扰的行径,已然是欺人太甚了。 这些事,并不名誉,扬州的人是不知道的。 只是,闫家那头大概算计太过,老姑奶奶无奈之下,这才写信告知。 邵兰香当时看信的时候,都快气炸了。 此时,见邵韵诗还不直言相告,既心疼又着急。 她瞪了侄女一眼,咬牙道:“你说你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就不知道往家说一说。” 邵韵诗回神,见姑姑气得不轻,忙安抚道:“其实也还好。” “你这孩子。”邵兰香怒其不争地给了侄女一下。 邵韵诗傻笑了两声,“真的,我并没受什么委屈,到底老姑奶奶护着呢。” 也确实,闫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闫家大房头还是有顾忌她老人家的,不敢算计太过。 邵兰香不再信这话,可到底是心疼孩子,她稳了稳情绪,缓声训道:“瞒姑,不论是你爷爷,还是我,对你都不会放手不理的。” 这话就有了谴责的意思了,邵韵诗也受教,“姑姑,我知道了。” 邵兰香见她知事,满意地点了点头,咬牙又道:“瞒姑放心,咱们家的人,不是那起子小人能算计的。” 姑姑说的情真意切,邵韵诗缓了些尴尬,老实道:“其实,这事我也没多想,我还在苏州的时候,这些事情还是可控的。” 邵兰香知道侄女这是想知道信里的具体内容,叹了声,“这事回头再说,总之,苏州你是不能再去了。” 说完,她还是遗憾地认真道:“瞒姑,这事你该早点同我们说的。” 邵韵诗解释道:“当时,我只想着,没必要为了那些小人,白累了大家烦心,日后远着就是了。” 邵兰香听的这话,暗了暗眼眸,她想到母亲对侄女的冷淡,侄女这么想,八成是不想叫母亲说道。 她暗叹了声,怜惜地看着侄女,道:“就算不往家说,你也得告诉姑姑,难道姑姑会不给你撑腰?你姑父可拿你当自己孩子待得。” 邵兰香多年未孕,江哲凯对乖巧可人的邵韵诗,确实喜爱看重。 听的姑姑言语里的责怪,邵韵诗觉得窝心,忙道:“我知道姑姑和姑父待我好,也没同您们生分。” “那你还什么都不说。”邵兰香不赞同道。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这才没说的。”邵韵诗笑了笑,“姑姑,日后若是再……” 话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她的未尽之言,饱含无奈。 邵韵诗越懂事,邵兰香就越心疼,急道:“瞒姑,不怕的。不说我们邵家比他闫家如何,只以你姑父如今的职位,可不是谁都能欺负了他侄女去的。” 姑姑言语里的骄傲和霸气,邵韵诗懂,也认同,含笑点头,“嗯,我知道的。” 邵兰香拉了侄女的手,道:“瞒姑,你姑父那是真疼你呀。” 邵韵诗对和善的小姑父,也很有好感,点头道:“我知道姑父疼我。” “日后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咱们家不比谁差。”邵兰香说完,眯了眼,又道:“闫家的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邵韵诗忙拦道:“姑姑,闫家没您想的那般不堪,有老姑奶奶在,闫越也不敢真对我怎么样的。” 邵兰香蹙眉看着侄女。 邵韵诗坚持道:“最起码,目前还没造成伤害。” 闫家到底是老姑奶奶的婆家,她不能叫老姑奶奶难做,这里头还有闫表舅的情面呢。 邵兰香知道侄女是个执拗性子,也知道丫头的担心。其实,她自己也有所顾忌。 遂,她无奈妥协,叹道:“瞒姑,闫家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你今后就留在家里。我同阿爸已经提过,年后你同我一道去南京。” 邵兰香不止一次想带着侄女去南京生活,可惜都不能成行。这次她借着机会,又提了出来。 此次,她已然不是商议,而是拍板了。 “去南京?”邵韵诗看着姑姑,提醒道:“姑姑,外头的形势如何,上次咱们不是都说过了吗,连着您自己暂时也回不得南京呢。” 邵兰香一时忘记了这茬。 不过,她自己是要回南京的,且,她还得去沪上慰问即将守土抗敌的将士们。可她不能叫侄女跟着冒险。 第70章 劝学 沪上形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峻。 邵韵诗蹙眉看着姑姑,觉得她不该忽略无法回南京的事,怕是这里头还有她不知道的情况。 不过,她懂分寸,并没发问。 邵兰香显然也是不会同侄女多说的,只皱眉道:“是姑姑疏忽了,去南京确实得看情况再说。不过,暂时若是去不成南京,你就先留在扬州。” 邵韵诗点头,“目前,只能先留扬州了。” 想到老姑奶奶,她心里其实还有其他的打算,不过,不必这时候和姑姑说了。 邵兰香没发觉侄女话里的深意,又道:“对了,瞒姑,上新式学堂的事,若是你没意见,这几日我就帮你将学籍定下了?” 十六岁的瞒姑是那么的美好,邵兰香不想孩子被姆妈仓促定下婚事,毕竟,再好的家世条件,也没有两情相悦来得好。 像她自己和丈夫,就是自由恋爱,如今即使还没孩子,也照旧互敬互爱。 邵韵诗见姑姑如此雷厉风行,一时有些怔愣,“姑姑不是说要年后才能办吗?怎么这么快?难道没有考试面试一说?” 邵韵诗的学业都是老爷子和邵兰香操持的,旧式新式学业,样样拿得出手。 邵兰香可是半分没将入学考试放眼里。 她知道久居内宅的侄女不懂这些,便解释道:“入学考还是要的,我们先将这事定下来,也不是立马就能办学籍,而是先同办理此事的人通个气。” 听的这话,邵韵诗没有激动什么的,只有些担心地道:“姑姑,这事会不会叫你为难?其实我不上学,也不一定就得早早寻婆,婆家。” 这话说的她,那叫一个为难加脸红。 见侄女脸红,邵兰香知她为难,忙带话道:“这事也不是独姑姑一人做过,旁人也插班过,没事的。” 想到侄女的才华,她又骄傲地道:“再说了,到时你只要考了个高分,姑姑什么面子挣不回来。” “可?”邵韵诗咬了唇,不知如何说了。 见侄女还待迟疑,邵兰香直接拉了她道:“其实这事同说婆家也没绝对的联系,是姑姑觉得你太孤单了,才想拉你走出去,多看看,多学学。” “啊?”邵韵诗发愣,“我不觉得孤单呀。” 邵兰香点了点她,“瞒姑,现在是新时代了,女孩子上学已经很普遍,你看姑姑就是上的新学堂,认识了好多朋友。” 她没说的还有,这些朋友也是日后的人脉。 邵韵诗其实明白姑姑的意思,可对上新学堂,早前,她没想过,姑姑以前也没这么劝过。 自上次姑姑提了后,她也思量了,只是这次? 想到即将布置的秘库,她的时间很紧呀。 “姑姑,我听说上学也是可以订婚或是结婚的,我去了南京,真就能避免这事吗?”邵韵诗蹙眉道。 她觉得,若是只单单为了拖延说亲的时间,才读书上大学,好似也没必要,也不保险。 侄女通透,邵兰香也没瞒着,“是有这样的情况,上学并没绝对的把握,可以拖延姆妈给你寻婆家的打算。” “既然,姑姑也是知道这点的,今次怎么如此着急?”邵韵诗疑惑了。 对于什么认识朋友,扩展人脉,她不认为是主因。 邵兰香见侄女估疑地看过来,憋不住,点了把她的额头,亲昵道:“你个鬼丫头,姑姑这次为什么这么急,难道你一点也猜不出来?” 孩子聪慧,她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邵韵诗不是懵懂之人,微微想了想,了然,“是不是谁和姑姑说了什么?或是,老太太不同意我就学,姑姑想先斩后奏?” 邵韵诗的话叫邵兰香哭笑不得,只得提醒道:“闫越” “怎么又是他?”邵韵诗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秀眉。 见侄女嫌恶的样子,邵兰香知道,瞒姑定是被这个闫越骚扰得不轻。 这般一想,她更不想侄女再去苏州了。 可想让瞒姑同意去南京上学,该如何说动呢? 邵兰香想了想,只得老实说了,“瞒姑,今早你走后,白氏突然在姆妈面前说了不少的昏话,这个闫越的事,就是她说出来的。” 本来为了家庭和睦,她想悄悄处理白氏,可惜,瞒姑太聪明,又执拗,不说清楚,打动不了。 小书房里,暖香盈袖,却暖不了人心。 邵兰香的话,叫邵韵诗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和烦躁。 沉默了会,她不放心地问道:“姑姑,老姑奶奶真来信了吗?” 邵兰香点头,“姑妈来信是真的,只不过没说这个闫越的事。” 事情还真是赶了巧。 邵韵诗也叹巧,也理会过来姑姑为什么没出门办事,反特意拐到槐园了。她这是怕老夫人发作自己,来这里通气加撑腰的。 心里感动,邵韵诗只愣了愣,便问道:“那白姨娘,又为什么突然发昏?” 她今儿并没和白姨娘遇上,不对,难道是那个黄少爷的事发了? 邵兰香并没留意侄女的神色,她想起白氏的丑态,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谁知道,我这刚要出门,她突然就跑来乱说一气,我是怕你受委屈,这才过来看你的。” 她如此快地收到消息,还多亏小翠这耳报神。 邵韵诗听了这话,心底暗叹,她也不算没福分,小姑姑待自己还是极疼爱的。 这般一想,心头大定的邵韵诗,细细将早上的事一联想,有了九分的把握,便道:“姑姑,白氏这么闹腾,大概是为了那位黄少爷?” “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怎么提起那么个四六不着的人。”邵兰香显然还不知道黄春生干的事。 邵韵诗也没打算瞒着黄少爷曾干过的事,见姑姑问,她便直接一五一十地,将黄春生这些日子有意无意的接近,以及,今早的可笑行径说了。 她说得轻松,邵兰香听得则心火直冒,一拍巴掌,怒道:“个不要脸的白氏,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说她今早怎么说这些。” 邵韵诗忙拉住了姑姑拍红了的手,劝道:“别生气,别生气,这他们不值当。” “哼,胆子可真不小,她当自己脸有多大。我呸!”邵兰香气急。 见姑姑怒极失言,邵韵诗忙提醒道:“姑姑,注意措辞,措辞。咱是淑女。” 第71章 哭嚎 邵韵诗在小姑姑发火时说淑女,显得极不恰当。 不过,这正是她狡黠之处。 果然,邵兰香见侄女这时候还在意这些,憋不住,又乐了,“你个丫头,都火烧眉毛了,你还顾忌这些细节做什么。” “多注意些总归没错,再说了,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失了气度,不划算。”邵韵诗安抚着,“对了,姑姑,白姨娘……” 她这话还没说完,外头又响起了吵嚷声。 邵韵诗不由的苦笑,今早还真是热闹。 这次来的不是旁人,而是白姨娘自己了。 只见她,气势汹汹地一把推开站门岗的金铃,喊道:“邵大小姐,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家可怜的侄儿,好歹的,看我不顺眼,也不能牵到我侄儿身上。” 这话听着极为不妥,邵韵诗冷笑,这是要狗急跳墙了,都不惜败坏了她的名声,也不怕带累了她自己个的好女儿。 屋里的邵兰香听的这话,更是气得一跺脚,一把掀开门帘,骂道:“这是哪家的话,你侄儿好不好的,碍着我们瞒姑什么事,你再敢满嘴喷粪,小心我灌你一嗓子好吃的。” 白氏没想到小姑子会在这,有些愣神,气焰都下去了些。 这一打岔,喜妹小翠小金玲就都聚了过来,瞧着己方气势上胜了不少。 白氏看着这些丫头都虎视眈眈的,还是有些瘆的,不过,事情到了这地步,为了早前的谋划,她也退缩不得。 遂,她连哭带求地道:“姑奶奶就算是发火,也得先问问为什么,别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她这话,自然惹得一旁的人齐齐冷笑。 你自己乱叫就行,旁人就不行!哪家也没这便宜的事。 就连邵棣元带来的丫头,都鄙夷白氏此举。 显然,白氏的强词夺理没能成功。且,这是在扬州本家,也不可能叫她成功。 这不,她话一完,邵兰香半分脸子不给,直接怼道:“我为什么要顾忌你,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邵家嫡长孙女的院子,是你个姨娘能闯的?” 痛快,满院的丫头们都亮了眼睛。 白氏则被噎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实在是邵兰香总是不按牌理出牌,这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难道不该是问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邵兰香缓了口气,见她这蠢样,越发厌恶,接茬怼,“还哭嚎?你的规矩呢,早些年,你这样子,得拖出去打板子,发卖。” 邵兰香发火,将军夫人的气场全开。 一院子的人吓得全都鹌鹑般缩着了。 白氏这时候却醒了神,啥!还卖了自己,她脸一下子就阴沉了,尖厉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姑奶奶还是小心些说话,再怎么说,我可是你哥哥办了酒席的妻子。” 她还骄傲上了。 邵兰香啐了声,“就你这身份,还敢说妻。给个二房的名头,已然是抬举了。” 这话听得人提气,邵韵诗几个十分痛快。刚才白氏的那些污秽的话,可是叫人恼火得很。 白氏脸上快沁出墨来,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邵兰香,哆嗦着嘴,“你这个……” 她话没出口,晓冬正好抱着元哥儿回来了。 见了儿子,白氏悲从中来,‘嗷’地一声,连哭带叫道:“儿子,我的儿子,你看看你妈被人给欺负的,……” 她这形象,活似个疯婆子。 亏得晓冬身手好,抱着人错开身,一下子飘进了屋。 不然,元哥儿若是被白氏抱个满怀,铁定要被吓坏。到时,可就是所有人都要遭殃了。 就这,到了屋里的元哥儿还有些愣神。 屋里的邵韵诗,见了弟弟这情形,瞧着不对,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哄过来。 外头,邵兰香早令人堵了白氏的嘴,拉走了。 在邵兰香这位姑奶奶的心里,同个妾有什么好辩,有什么好客气的,还听她废话。 想败坏瞒姑的名声,先得看看她乐意不乐意。 她只怨自己刚才动作慢了点,叫侄儿受了惊。 院里少了白氏,立马清爽了起来。 邵兰香满意地拍了拍手,压着怒火,回屋。 她一进屋,见侄儿没什么精神头地趴着,担心了,“瞒姑,元哥怎么样了?” 邵兰香心里虽将白氏骂了个半死,可面上半分不敢带出来,怕侄儿害怕。 邵韵诗刚才没出屋,并不知道白氏最后的丑态,也没心情管白氏如何了。 她忧心地看了看弟弟,摇头道:“不至于吓着,姑姑别担心,估计睡一觉就好了。” 邵兰香看了眼已经眯眼睡上的侄儿,叹道:“得将他抱回去,不然姆妈那该着急了。” 喜妹听了大大出了口气,要知道,元少爷可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若是在她们这出个什么事,小姐可就要倒霉了。 显然,同她一样想法的,大有人在。 晓冬就不说了。 小翠当即道:“确实是,我们来前,老太太就寻小少爷了,这会子若是再不回去,那边该找过来了。” 邵兰香想想姆妈的性子,忙道:“赶紧找个力气大的,将元哥抱回去。” 力气大的?晓冬上前来。 邵兰香见她个半大孩子,皱眉。 突然,她眼眸一厉,压着声音道:“瞒姑,白氏吵嚷的这么厉害,你园子里的人呢?” 邵韵诗刚才就发现少了人,只是怕提了叫姑姑发火。 这会子见问,她也不敢不回,老实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邵兰香皱眉。 邵韵诗见姑姑瞪自己,忙解释,“我早起是打后院侧门回来的。” 邵兰香可是当家主妇,内宅的弯弯绕,她哪里分辨不清。 想到白氏如此轻易地就进了槐园,她眼眸暗沉,这前头可还有元哥儿和二丫头的事呢。 这些人来来去去的多大的阵仗,瞒姑都没接到先一步的通知,更没见个护主的人。 可见,百家人不管有没有二心,这‘忠心’二字俨然是没有的。 百家不仅百老二不当用,连还算是可以的百二娘也不行。 此刻,邵兰香已经给百家定了性。 喜妹也察觉了不对劲处,可她是个心软的,忙小声道:“小金铃一直跟着我们的。” “小金铃?就是那个拦住元哥儿的小丫头?她是百家的姑娘。”邵兰香拧眉道。 第72章 怒 邵兰香说话办事,自带一种压力。 喜妹本就怕她,邵兰香一问话,她立马就回,“嗯,是她,今儿也亏得她了,不然……” 喜妹话没完,就叫晓冬一把拉住了。 当着邵兰香的面,晓冬也不敢放肆,圆话道:“不然,元少爷还得在外头挨冻。” 她这话接的还算顺,邵兰香也没心情计较俩丫头之间的官司,点了点头,叹道:“百家这小丫头倒还是个好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屋里个顶个的都明白,只都闭嘴不言。 邵韵诗此刻也不想说什么,因为她刚才差点被喜妹吓死。 喜妹的未尽之言是什么,她都不敢多想,万一,喜妹说话一个不经脑子,叫姑姑察觉出什么。她和罗木头,怕是,怕是? 是什么,邵韵诗也说不清楚,毕竟他们两个除开年少时的情谊未变,也真是什么都没有,唉—— 喜妹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吓人,只替小金玲可惜,要知道,若是没有小金铃拦一拦,屋里的罗丛柏能不能及时走脱,她是不敢想的。 晓冬见她愣神,紧紧地盯着,生怕她嘴里又冒出什么奇怪的话。 众人心思不一,屋里一时静默的有些吓人。 邵兰香见她们主仆这样,心底微叹。 她怕侄女面嫩招祸,又劝道:“瞒姑,就算小丫头是个好的,可百家人真是不能再用了,到时候,你可别心软。” 邵韵诗见姑姑这是铁了心要换下百家,也就顺着点了头。 其实,与她来说,只要不随意进入这后院闺房处,谁守槐园都可以。 邵兰香见侄女总算听进去了,安心了几分。 她眼下还有重要的事,也不可能一直围着百家的问题打转。 遂,她对小翠道:“眼看着快中午了,老太太那里八成已经急了,你先去报个信,再寻个妥当人来接孩子。” 小翠忙利索应下。 邵兰香追着她的身影,又叮嘱道:“你记得好好说,别吓着了老太太。” 小翠脚下不停,嘴里应和着,人很快就出了屋子。 瞧着小翠这爽利劲,邵韵诗暗暗点头,姑姑身边有她还真是不错。 晓冬和喜妹俩个也受教了。 邵兰香吩咐完了事,人也跟着疲累了起来,“今儿这一早,还真是叫人受不了,比我连着上几个星期的早课,还累人。” 邵韵诗又何尝不累,这一早,她比姑姑经历的还多。 邵韵诗感叹这一早的乱象,又想着,姑姑为了自己,连正事都耽搁了。 遂,她忙抛开心事,问道:“姑姑,你没出去办事,不要紧吗?” 邵兰香摇头,“今儿本打算去见几个人的,不过,不去也不当紧,明儿见也是一样的,你别记心上。” 邵韵诗见姑姑脸上没什么勉强,想想她要办的事,还真不是着急,就能办成的,便也就松了口气。 瞧着姑姑脸色不好,邵韵诗忙吩咐喜妹端了甜羹来,“姑姑,你喝点羹汤,缓一缓。” 邵兰香推了,“不用,这一早的,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 “这就是点甜茶,喝了心情会好些。”邵韵诗笑了道。 还别说,喜妹办事还是靠谱的,知道邵兰香大概没胃口,只舀了点清汤。 邵兰香点头看了眼,不错,有些口渴了。 邵韵诗陪着姑姑喝了汤茶,又漱了口,便扶了姑姑,去小榻上眯会。 邵兰香早上起得早了些,到了这会,又伤了神,没推辞,盖着侄女的小锦被,嗅着安神的甜香,困了。 见姑姑这么快便眯上了,邵韵诗忙给喜妹她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都知道分寸,点点头,放轻了动作,低头做起了针线。 大概,老太太那边真急着找人了,小翠去了没多会,便领着人来了。 刚眯瞪上的邵兰香,警醒得很,一听人来了,她便醒了。 小翠见夫人卧在榻上,有些懊恼自己走快了。 邵韵诗见姑姑皱着眉头,打算起身,忙拦道:“别起,让小翠跟着送回去就好了。” 小翠也跟着劝道:“小少爷的暖炉,抱被都带来了,不会受凉的。” 邵兰香推开身上的毛绒毯子,起身,对不赞同的侄女道:“放心,我刚才眯了会,人好多了。” 邵韵诗握着姑姑的手,“你这睡了会,立马就出门,会受凉的。” “不会,我带了手炉。”邵兰香执意要走,“再说了,我若是留下,姆妈还得操心。” 邵韵诗心疼姑姑,想着自己送幼弟回去,好叫姑姑直接在她屋子里休息一会。 见姑姑坚持,她也无法再说自己去送的话。 在一个,她知道姑姑的话是对的,这屋里俩老太太的宝贝疙瘩,不一起走,真不好说,老太太会不会亲自来。 遂,她妥协了,“好,姑姑回去先别睡,吃些东西,动一动。下午也别再出门,等缓过来了,再出去办事也不迟。” 见她小大人似得交代自己,邵兰香好笑地摸了把她的头,轻笑道:“知道了,你可别瞎操心。” 邵韵诗被姑姑摸得有些发窘。 小翠正好走来,“夫人,小少爷弄好了。” 邵兰香抬头,见侄儿被裹在小抱被里,忙上前检查了番,“里头可有手炉?” 喜妹忙道:“有的,放了我们小姐日常用的银薰球。” 邵兰香放心地点了点头,便凑到大侄女耳边,小声道:“你放心,姆妈那里有我呢。” 这话没头没脑,邵韵诗却听懂了,乖巧道:“嗯,有姑姑在,我安心。” 邵兰香瞧着侄女这一瞬间的脆弱,心酸不已,又关照道:“至于闫越这事,你好好想想怎么回。” 邵韵诗认真地点了点头。 邵兰香叹了声,“这事,若是姆妈不过问,就最好了。” 邵韵诗虽不怕老太太责问,可到底这事说道开,有损女孩子的闺誉。且,她确实有些怕麻烦。 遂,她感激地看了眼姑姑,小声谢道:“姑姑放心,我省得的。”想想,她又道:“有老姑奶奶在,闫家的事说得通,您别跟着揪心了。” “你心里有数就成。”邵兰香轻拍了拍侄女的手,便领着侄儿走了。 小元哥儿当着姑姑,也没敢炸翅。 邵韵诗追着要送,被邵兰香强势拦住了。 第73章 怀疑 邵兰香领着小元哥儿一走,屋里留下的就都是槐园的人了。 喜妹直接出了口气,道:“亏得小姑奶奶在,不然今儿这趟可是要糟心了。” 晓冬一直被邵韵诗压制着,这会子得了空隙,直接跳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不行,这气我受不得,非得去暴揍姓白的一顿,看这女人还敢瞎嘚啵。” 眼见着晓冬就要冲出屋子,邵韵诗忙一把拉住。 晓冬有些生气地瞪着眼睛,不服气。 一早上的曲曲折折,扰的人心神不宁,大家都带着点火气。 晓冬突然的爆发,叫偌大的正房正厅,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 邵韵诗瞧着,揉了揉眉心,无力劝解,她是真有些累了。 喜妹见大家如此,有些怕怕地劝道:“晓冬,你别冲动吗,刚才处置白氏的可是小姑奶奶,若是你这么突然横插一杆子,叫小姑奶奶如何想?这不是给小姐招事吗。” 提起邵兰香,晓冬总算是冷静了几分。不过,叫她就这么算了,也是不可能的。 见两丫头互瞪着乌鸡眼,邵韵诗叹道:“好了,今儿这事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都给我安静安静。” 什么?!晓冬和喜妹齐齐愣住了。 晓冬最急,“师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喜妹虽慢了一拍,也跟着点头求解。 邵韵诗轻摆手道:“你们先别急。” “怎么能不急,这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晓冬快言快语。 “嗯,可不是。”喜妹附和。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两人一眼,问道:“喜妹,小金铃呢?” “刚才人多,没见着。”喜妹顺口就来。 “那孩子可有受伤?”邵韵诗对小金铃还是很关心的。 “没受伤,那小丫头机灵着呢。”晓冬说完,又撇嘴,“咱们这里有小姑奶奶在,她八成溜回家了。” 晓冬这话说得不好听,喜妹忙带话道:“这会子不早了,金铃八成去前头厨房催饭了。” 晓冬听了,则沉了脸,啐道:“个小丫头,我看她催饭是假,报信是真。” “晓冬,你留点口德。”喜妹不赞同道。 晓冬冷眼,辩驳着,“刚才,小姑奶奶问起院子里的人都去哪的时候,她可还在的。” 喜妹有些怕邵兰香,见了她,就有些慌神,倒是没留神旁的。这会子,听了这话,她瘪嘴,“你怎么老是怀疑小金玲。” “百家的人没个好东西。”晓冬冷哼。 “你——”喜妹无话可说。 “别吵了。”邵韵诗喊了声,“元哥儿抱进屋那会子,我瞅见过小金铃,那丫头脸色灰白,一看就是吓坏了。” 她言下之意,晓冬听懂了,可就是犟着不认同。 喜妹露了些笑,“我就说那丫头不至于。” “哼!”晓冬冷眼。 “小丫头当时,还担心地看了我几眼。”这样的孩子,邵韵诗觉得,她不会做什么故意报信的事。 在一个,她相信,百家人可能真不在槐园,毕竟若是在,却不在主子身边护着点,那就是明晃晃的不忠了。 只是这事看着太过巧合,里头必定有什么猫腻。 邵韵诗有些头疼地看着斗起来的两二货。想着,布一叔他们几时才能回来,有他们在,事情也好办些。 大概,邵韵诗的目光太过怨念,喜妹和晓冬俩个难得一至地齐齐住了口。 见两人总算是正常了些,邵韵诗总结道:“小金铃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孩子,百家也没你们想的那般不堪。” 晓冬和喜妹还当小姐心软了,齐齐喊了声‘小姐’。 喜妹对百家,如今,也就看小金玲顺眼些,对百二娘也多少有了些怨气。 邵韵诗不理会俩人,挥手接着道:“到底百老二是老太爷的人,今早若是只二小姐来闹一闹,或可以怀疑百家。可我若是叫个妾欺负了,百老二在老爷子跟前能得着好?” 邵家,除开邵兰香,还有邵老爷子最疼邵韵诗,简直不比疼唯一的孙子差,甚至更多。 晓冬想想无话可驳。 喜妹则欢喜多些,到底她还是念着小金铃和百二娘的。 邵韵诗见俩丫头沉静下来,默着脸,吩咐道:“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弄清楚,百家人这一早都干什么去了?” “是呀,这一早,他们家人都干什么去了?”说到这,喜妹有些失望了,“我早起去厨房拿早饭,还看见百二娘的。” 早上提早饭,晓冬是后追上喜妹的。 且,后来用过早饭,也是她送的餐具,喜妹则留下守门。 邵韵诗拿眼看向晓冬。 晓冬想了想,回道:“我是后去的,那时候就觉得百二娘有些匆忙,好似要赶着出门的样子。” “她赶着出门?”邵韵诗奇怪了。 百二娘在扬州没亲眷,一直待在槐园,很少外出。 所以,邵韵诗很奇怪,能有什么事,叫她都不请假,就匆忙出门。 喜妹也跟着皱眉道:“我去厨房看看,这会子都该用午餐了,这是正事,百二娘绝对不敢拖延的。” “你去看看,也好。”邵韵诗想了想,又叮嘱道:“见了人,你先什么都别说,明白吗。” “什么都别说?”喜妹疑惑地看向小姐。 晓冬嘴快,直接道:“小姐的意思,就是叫你听听百二娘可有什么说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邵韵诗直接给出了应答,“不然,你什么都问了,百二娘即使一时半会的回答不好,可到了我跟前,也能对答出来了。” 这么复杂,喜妹有些黯然地点了头,她打心里还是信百二娘的。 晓冬瞅着喜妹出了屋子,便冷笑道:“这就是个傻的,涉及到自家人,百二娘难道还能忠心到哪里去?” 邵韵诗倒没什么失望的情绪,淡淡地点了点头,“喜妹这样也好,想得少,活得就快乐许多。” 晓冬则不认为,反驳道:“她这样跟在师姐身边,倒能过一日了一日。可她总归要嫁人,一旦她一个人应对日子,岂不是要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喜妹重情信义,应该说文家人都如此。”邵韵诗想起远在苏州的文妈妈一家,暗自叹息,喜妹这样真得没关系吗? 晓冬也想起了和蔼的文妈妈,叹气无言。 第74章 猜 喜妹的性格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调理顺的。 晓冬和邵韵诗师姐妹俩个沉默了会,便又商议起了其他的事。 邵韵诗收敛了心神,点了点桌子,蹙眉道:“百老二今儿不在家,那是肯定的,不然他就算是做样子,也得出来。” 晓冬认同,直接道:“百家的事,回头我再去查查,不过,短时间内怕是得不出结果。” “可不是这话。”邵韵诗摇头道:“那就先别急着查百家,目前要紧的是白氏,你先去查她,这女人今儿来的实在奇怪。” 晓冬一点不笨,当即道:“难道,她得了谁的口风,知道罗大哥在这,所以才不管不顾地来闹?” 这话看似对,可那是罗丛柏,他说没人看到就没人。 遂,邵韵诗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是这个原因,罗大哥的本事,你难道不信。” “倒也是,别说邵家这些护卫了,就算我大师伯在,也不一定能察觉到罗大哥来了。”晓冬对罗丛柏的隐藏潜伏功夫,还是特别信服的。 邵韵诗眼带笑意地道:“所以,这事同罗大哥没关系,只能是……” 邵韵诗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没接着往下说。 晓冬见师姐说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说了,催道:“快说呀,接下来咱们怎么弄?” “别急,叫我想想。”邵韵诗安抚着。 “那我先去摸白氏底了。”晓冬站起身来。 邵韵诗拉了把晓冬,“白氏现在在小姑姑手里,这会子去,你摸不出什么情况的。” 晓冬想起邵兰香来的蹊跷,问道:“师姐,小姑奶奶做什么来了?” 她一直陪着元哥儿玩,并不知道邵兰香和邵韵诗俩个的密谈。 邵韵诗没糊弄晓冬,将邵兰香带来的消息说了说,“所以,今儿这事越发显得怪异。” 晓冬蹙眉,“师姐,那咱们得赶在老太太前头,将事情摸清楚了,不然,老太太问起来,咱们就被动了。” “有小姑姑在,老太太不会为了白氏几句不阴不阳的话,质问嫡出的小姐。”邵韵诗摇头道。 晓冬叹气,“白氏没分量,可闫家的事呢,这可是关系到邵家声望的。” “闫家的事,牵扯多了,老太太顾着老太爷和老姑奶奶的面子,不会只听白氏的一面之词。”邵韵诗眼眸闪了闪。 “真的吗?就算是这样,咱们也得尽快弄清楚情况。”晓冬还是心急火燎的。 邵韵诗笃定道:“老太太暂时不会为了这件事寻我说教,你放心好了。” “那也得弄清楚。”晓冬皱眉道:“不过,这白氏到底打哪里知道,那个不要脸的闫越的?” 这事牵扯上了闫家一些事,晓冬并不十分清楚。 邵韵诗想了想,说道:“闫越的事,白氏肯定是从闫家大房的大孙氏那知道的。” “啊?”晓冬惊讶地喊了声,便脑子一动,道:“是不是那个屁股一扭一扭的大孙氏?” 什么呀!邵韵诗无奈地白了眼晓冬,纠正道:“喜欢扭腰摆胯的是小孙氏,她们姐妹俩长的也不怎么像,你这什么眼神。” 晓冬无所谓地道:“反正,我看着孙氏姐妹就没个好的,闫彪哥可是说了,大老爷家一窝的坏。” “去,你这张嘴几时能替我省省心。”邵韵诗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晓冬,“彪子啥时候又和你捣鬼了?” 晓冬下意识地捂了嘴。 她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邵韵诗直接审问,“赶紧交代,回扬州前,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又做了什么?” 闫彪,苏州闫族长家二房头的庶出孙子,和邵韵诗同龄,算是死党。 也是他引着懵懂的邵韵诗,踏出内宅,走出了深巷,了解了融入了民国这个新兴的时代。 可见俩人关系多好。 被师姐怀疑,晓冬忙摆手,“怎么可能,阿彪哥只是调皮些,干坏事是不可能的。” 邵韵诗不是那旧式无知的内宅小姐,“噢,那你们都‘调皮’些什么了?” 在苏州时,闫彪常帮邵韵诗抵挡闫越的骚扰,自然变成了闫越的眼中钉了,俩人时常发生不愉快。 邵韵诗这‘调皮’俩字可不是无的放矢的。 晓冬听的这俩字,有些微的尴尬,她小时候和闫彪可是作弄过不少次闫越。 不过,这回,她摆手道:“师姐可千万别多想,回扬州前,我和闫彪哥只是一道在外头逛了逛,偷偷吃了些馆子里的招牌菜。” “嗯,真的只是这样?”邵韵诗眯眼看她。 晓冬招架不住,‘嘿嘿’两声,“当然,不过,请客的钱,是从师姐的零花钱里出的,并没去坑闫越的。” 这话漏洞越发大了,邵韵诗知道闫彪有分寸,便没追问。 在苏州,晓冬和闫彪俩个臭味相投,时常为了口好吃的,凑一起干糗事。 晓冬迎着日光的眼睛里,醉着碎星,那脸上的小表情,要多真有多真。 邵韵诗觉得,两二货坑她钱去填嘴,八成是真的。这样的事,他们做得多了。 横竖,她的零钱匣子里头的零钱多。 在一个,喜妹是个没数的,闫彪是个没钱的,晓冬是个胆肥的,自然这钱匣子就成了公用的了。 晓冬瞧着师姐冷嗖嗖地看着自己,胆怯了些,“钱是闫彪哥叫拿的,师姐可别不信。” 见她还惦记着坑钱的事,邵韵诗信她几分。 晓冬却怕师姐不信,忙转了话头,追问道:“师姐,大孙氏为什么同白氏告密呀?” 邵韵诗瞧着晓冬偷转话题,白了她几眼,确信了她确实没做什么胆大的事。 晓冬不惧师姐审视,还呵呵傻乐了两声。 邵韵诗无奈,便说起正事,“小孙氏和白氏是同学。” “啊,我怎么不知道?”晓冬震惊了,这消息太不利了。 “早年,白氏趁着拜访同学的机会,随父亲去苏州闫家,假惺惺地看望老姑奶奶和我,被老姑奶奶不客气地请走了。”邵韵诗继续爆料。 “还有这事?”晓冬吃惊地长大了嘴巴,“看来,白氏和大孙氏关系匪浅。” 晓冬知道看似温和的闫老夫人,其实内里是个刚毅果敢的人。她老人家最疼师姐,自然最恨带坏了娘家侄儿的白氏了。 如此,白氏居然敢去闫老夫人跟前,还真是叫人诧异了。 第75章 深意 白氏的行为,看似不合常理,可也有她自己的解释。 邵韵诗知道晓冬为什么吃惊白氏的举动,冷笑道:“她敢出现在老姑奶奶面前,不过是所图甚多罢了。” “图啥?”晓冬问了句蠢话。 “早年,白氏不是想直接扶正吗,那就得做出大家夫人的做派来。”邵韵诗嘴角露出几分讥讽,“我这前妻留下的嫡出大小姐,不就成了她竖立形象的靶子了吗。” 晓冬咬牙,恨恨地道:“白氏在苏州没讨到什么好?” 早年,晓冬并没随母亲跟在师姐身边,而是留在了返回青岛的苗奶娘家养着,有些事她确实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邵韵诗怕晓冬好奇,回头瞎打听坏事,便耐着性子,道:“她那点心思谁能看不穿?” “白氏是有点棒槌。”晓冬‘嘿嘿’了两声。 “本来,碍着邵老爷的面子,老姑奶奶还能忍耐一二。”邵韵诗叹了声,继续,“不想,这人得寸进尺,居然怂恿父亲,提出接了我去北平教养,……” “呀——”晓冬一把握紧了拳头。 邵韵诗白了眼大惊小怪的晓冬,接着道:“不管她提这事,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算触了老姑奶奶的逆鳞,自然就没好果子吃了。” “老姑奶奶该打断她的腿。”晓冬咬牙切齿。 邵韵诗摇摇头,幽幽地道:“当然,我那才子父亲也跟着吃了瓜落。至此,白氏也就没再去过苏州了。” “那她还真蛮厉害的,人都不出现,便在师姐身边安插了个钉子。”晓冬咬牙道。 “可不是,我也没想到。”邵韵诗叹道:“为了对付我,白氏还真舍得下本钱。” 大孙氏的贪婪,谁不知道。 晓冬皱了皱眉,“大孙氏可真是个傻的,她这么做,也不怕人查。” 邵韵诗冷笑,“大孙氏可不傻,她这样做,自然是不怕人查的。” “为什么?她在闫家大房的处境并不好,万一出事,她就更倒霉了。”晓冬不解。 邵韵诗冷着脸,“因为,即使查到她头上,她也有话说。” “什么话?” “无不过就是看着俩孩子不错,替闫越操操心而已。”邵韵诗说得风淡云轻。 “她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晓冬一拳头砸桌上,“闫越那妈是个摆设?柏氏可是恨透了大孙氏的得宠。” 晓冬对闫家内宅的事如此门清,惹得邵韵诗多看了她几眼。 晓冬尤不自知,还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邵韵诗见她说起旁人家的内帷事,半分不自在都没有,只得无奈地略过,接着道:“柏氏虽狠,可大老爷的看重更重要。” “就因为她替闫越说合,就有功劳了?”晓冬头疼。 “嗯。”邵韵诗眼眸锐利,“这样一来,她不仅成了个心慈的小妈。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搅合了,闫越在闫老太爷心里头的地位。” “嗯?”晓冬疑惑。 “你忘记了,闫大老爷家里还有个前妻所出的长子闫丛呢。”邵韵诗点拨了下晓冬。 晓冬眼眸一亮,“对呀,闫族长家可是有个嫡出长孙的,听说那位可是了不得的少年英才,随着他舅舅在部队当官呢。” 这些话,都是闫彪平时嘚瑟给晓冬听的。 “闫家素来以嫡长为主,一直安稳。”邵韵诗眉头一蹙,“可因柏氏和闫大老爷早年的事,叫原配善大夫人早早去了,闫家长房如今可不比早前了。” “大孙氏想利用咱们来对付柏氏,可恶!”晓冬气得要死。 “她这一箭可是多雕。”邵韵诗总算明白了老姑奶奶的忧心,“唉,闫家老宅要乱,我确实不能再回苏州了。” “一家两主,确实不妥。”晓冬虽小门小户出身,也经历过内宅倾轧,心有余悸,“那我们就不回去好了,横竖,家里也就老夫人严厉些。” 邵韵诗发笑地白了她一眼,“你是巴不得离了周师傅。” 晓冬可不敢提姆妈,忙道:“我听说闫丛大少爷并不看重闫家呀,大概也没什么心思同闫越争家主?” “你知道什么,有些东西即使自己不要,也不能便宜了小人,这便是闫家注定要争斗的缘故。”邵韵诗冷哼道。 晓冬头疼了,“他家斗就斗呗,关我们什么事,做什么还回不得苏州了?” 她这话倒是叫邵韵诗一愣,看来,晓冬其实还是想回苏州。 晓冬见师姐盯着自己,‘嘿嘿’两声,“到底在苏州更自由些,再说了,我们不回去,阿彪哥该寂寞了。” 是呀,闫家内乱,阿彪该倒霉了。 同晓冬说了这么多,邵韵诗突然灵光一闪,“你说,老姑奶奶突然离开苏州去上海,根本就不是为了闫翠玲的婚事?” “啊?或许。”晓冬不知。 书房内,升腾的轻烟,氤氲了少女们的狡黠。 随着晓冬疑惑声落,邵韵诗眼眸中精光一敛,“晓冬,老姑奶奶去沪上,并不单为了闫翠玲的事,而是为了避开闫家的内乱。” “啊,我们走的时候,闫家还好好的呀。”晓冬有些糊涂了。 “八成是闫丛要回来了。”邵韵诗笃定地道。 邵韵诗的话听起来无厘头,可耐心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晓冬脑子动了动,“那大孙氏是投靠了闫丛?还是,不,不对。” “什么不对?”邵韵诗奇怪地看向晓冬。 晓冬皱眉道:“闫彪哥说,闫越追着师姐胡闹,是柏氏出的馊主意。” “未必,闫越本来就是个疯子。”邵韵诗摇头,“老姑奶奶和闫表舅还立着呢,柏氏还没胆大到这等地步。” 晓冬急道:“师姐,阿彪哥说,柏氏可能看上了师姐的钱,想借助师姐的钱财,替她们争家主,出一份大力。” “你们操的心可真多。”邵韵诗皱眉,又道:“柏氏的娘家可是后起的大商家,不会缺我那点钱,她或许想借势?” “借势?谁的势?难道是邵家的?”晓冬对邵家并不十分看好,其实,她更看好陆家,那才是真正有钱的大资本家。 邵韵诗点了点晓冬的额头,啐道:“别眼里没人,邵家有的能量,可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不然,康司令怎么这么礼遇咱们家,还逢宴必请?” 第76章 算计深 世情大事,内里乾坤,不是晓冬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能明白的。 邵韵诗能点她,却不愿意深说。 晓冬也确实对这些不是太清楚,只当师姐不喜说邵家如何,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又没说邵家不行。” 邵韵诗哼了两声,问道:“你可是还有话没说完?” 晓冬‘咯噔’一下,疑惑道:“是呀,我想着,大孙氏和柏氏不和,怎么又替柏氏做嫁衣裳了?” 邵韵诗只当没瞧见晓冬心虚,淡淡地道:“大孙氏这是想借刀呢。” “借刀杀柏氏?借我们的刀,还是闫丛的?”晓冬吓了一跳,“她不会这么狠?” “都有。”邵韵诗不耐烦说大孙氏,摆摆手道:“横竖这一出,她既赚了票子,又得了名声。” “那我们怎么办?”晓冬恨不能杀去苏州,“闫越的事都传到老太太耳边了,柏氏不会趁势提亲?” 邵韵诗蹙眉,面色沉郁。 晓冬被自己的设想,吓了一跳,“那可不行,闫越可就是个花花公子。” 邵韵诗吸了口气,摇头道:“担心这些为时过早,眼下,咱们还是先查清楚白氏的目的。” “对呀,还有白氏这虎视眈眈地在呢。”晓冬有些不满地看了眼师姐,抱怨道:“你这,还真是够耽误事的,白说了这么多话。” 邵韵诗好笑地一把拉住晓冬,“我就是怕你冲动,这才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 晓冬有些迷糊地撸了把脑袋,“这有什么牵连吗?” “你个棒槌!”邵韵诗笑骂了声。 正说着,去厨房寻人的喜妹,转了回来。 虽是大冷天,这一来一回的,喜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 见她这样,邵韵诗忙吩咐晓冬给喜妹准备热帕子。 晓冬这时候还是靠谱的,忙去了隔间。 邵韵诗也没闲着,拉了喜妹,手就准备伸到她后背,摸摸可有汗。 喜妹忙拦了道:“后背没汗,弄个热帕子擦下脸就可以了。”说着话,她还大喘了口气。 邵韵诗听了,忙帮她倒了杯暖茶,叫她喝了个痛快。 晓冬见她如此,直接上手帮着擦汗,咋舌道:“你这是走了十万八千里了,看把你给累得。” 喝了茶,抹了汗,喜妹已然回魂了,直接上了暖榻,冲着小姐道:“我是一路奔回来得。” 这话吓了晓冬一跳,忙往外头张望。 “放心,这院里没别人。”喜妹喘了口气。 “百二娘和小金铃都在厨房呢?”邵韵诗问道。 喜妹连忙摇头:“就百二娘在。哦,她还请了个相熟的人,帮着一道做午饭,怕把饭做迟了。” “嗯?她一早上忙什么了?”晓冬冷脸。 喜妹摇头。 “百二娘没给你解释?还是你没问?”邵韵诗诧异地看向喜妹。 喜妹很直接地道:“小姐不是叫我只看不问吗?” 得,算她问得不好。邵韵诗捋了捋发尾,问道:“那小金铃呢?” 喜妹的蠢萌模样,叫压抑的内室,松散了不少。 只是,喜妹没问出百老二一家的去向,还是叫人遗憾的。 晓冬冲着她冷笑,“你还真是不知变通,小姐不叫你问,你就不问了?” 喜妹一脸委屈。 邵韵诗忙拦了,追问道:“你不会连小金玲都没问?” 喜妹忙摇头,“百二娘说小金铃在屋里睡觉,她都不知道那孩子几时睡下的。” “这时候睡得什么觉?”晓冬奇怪道。 “不好。”邵韵诗心头一跳,担心道:“喜妹,你可有去看过,别不是那孩子被早上的阵仗,吓住了?” 晓冬还是有些担心的,忙道:“我去看看。” 喜妹一把拦了,“不用去,百二娘说家里有百老二在呢。” 邵韵诗皱眉道:“她知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 喜妹噎了声,“我不知道,也没问。” “你这是白去了趟。”晓冬恨铁不成钢,“二娘也没同你说说,早上他们一家都去哪了?” “没说。”喜妹摇头。 “二娘都没解释饭做迟的原因,哪里会主动说起去向。”邵韵诗摇头,有些失望。 “可我看二娘的样子,也不像心虚,八成他们一早就出去了,并不知道园子里的事。”喜妹也有些弄不明白,她这一趟算是白瞎了功夫。 晓冬有些火大,“这二娘算怎么回事,哪有主子在家,下人独自出门的,我看还真得赶紧换人。” 喜妹叹道:“也是,早前二娘两口子若是出去,还知道先说一声,这次真叫人失望。” 邵韵诗好笑地看向俩丫头,摇头,说了句中肯的话,“估计事情出得急,二娘两口子才没来回一声。” 晓冬不服,“都这会子了,小姐何苦还替他们说话。” 邵韵诗白了她一眼,“就你话多,早前,只要不耽误了门房和厨房的事,二娘两口子出去,也没事事回复的。” 倒也是,喜妹回想了下,忙道:“以往,百二娘两口子若是单独出去办事,必定会留下百山子看门。我看今儿这事,八成就出在百山子身上。” 邵韵诗点头道:“这就通了,只是不知道二娘两口子为什么突然出门?” 晓冬直接道:“这事我来查。” “嗯,弄清楚了百二娘两口子的去向,说不定能顺藤摸瓜呢。”邵韵诗有了主意,人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她这神色一轻,屋里俩丫头跟着舒了口气。 晓冬这会子脑子也正常运转了,她看向一脸淡定的师姐,“师姐刚才拉着我说话,就是为了等喜妹的消息?” 邵韵诗看向她,竖着手指头,道:“你这只说对了一层,另一层,你要不要再猜一猜?还是喜妹来说说?” 晓冬听了这话,傻眼了,她几时智商都比不上喜妹了。 喜妹则认真思量起来。 邵韵诗见她们这样,点了点头,知道思考就好。 她端起了茶,也不急着分说内情。 晓冬怨念地瞧着师姐悠哉悠哉地喝茶,消遣。 邵韵诗发笑地瞥了眼晓冬,她其实不是故意逗俩丫头。只纯粹觉得,是到了,该教导她们俩一些内宅事务的时候了。 毕竟,对方已然亮出了爪子。 第77章 内线 喜妹和晓冬也不是真傻的,只是不爱动脑子罢了。 今儿,两人一见小姐这架势,知道必定是有后话了,遂,都不敢耍赖。 思量了会,喜妹先道:“小姐是不是为了确认百山子的消息?才拦的晓冬。” 她奇异地觉得,这件事八成同百山子有些关系。 “关百山子什么事,他算哪根葱哪根蒜。”晓冬哼了声,接道:“师姐是想叫我缓一缓,别叫人发现了踪迹?” 有点意思了,邵韵诗知道一时半会的也不能叫两丫头立马就变的精明。 遂,她不再考教,直接道:“嗯,白氏今儿突然发作,我猜她肯定有后手,说不得还留了钉子看着咱们,所以,我叫你缓一缓。” “师姐这是怕暴露了咱们的根底?”晓冬明了。 “对,咱们不能提前露了实力。”邵韵诗毫不客气地道:“打草惊蛇的事,只能发生在对方身上。” 晓冬遗憾道:“若是飞鸿哥他们在家,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邵韵诗也有些遗憾,只可惜,年根底下太忙,左右不能兼顾。 喜妹听了半天,有些惊诧地道:“难道有人盯着咱们这?坏了,我冲出去找百二娘,不会叫人看见了?” 邵韵诗摇头道:“对方不敢躲在咱们槐园,除非有内线。” 晓冬忽然想起早前,联通梅园角门的事,惊诧了,“师姐,那日弄坏锁头的人,不会就是白氏招来的?” 邵韵诗当日就有所怀疑,如今,也说不清楚,但,内贼引来外鬼的事,后果肯定十分惨烈,所以,她才下定决心管一管陈年旧事,便设计了秘库。 晓冬见师姐沉默,吓坏了,“难道真是白氏搞的鬼?” 邵韵诗回神,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所以,日后,咱们得处处小心。” 喜妹听的,脸都白了,“小姐,我刚才没暴露?” 邵韵诗忙安抚道:“你去厨房又没说什么,怕什么。再说了,快中午了,你不该去厨房看看吗?” “也对,亏得我听小姐的话,没多问二娘什么。”喜妹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这话,听得邵韵诗哭笑不得。 晓冬则比喜妹多了一点心思,当即道:“师姐,你这是怀疑百山子?” 邵韵诗也不瞒着,点头道:“今早这事,百家的态度太过蹊跷了。” “嗯,确实奇怪。”喜妹已然不再心软了,“二娘俩口子不在就算了,难道百山子也不在?” “就百老二的性子,他们出去了,肯定留百山子在家。”晓冬撇嘴。 “所以,百山子留家里不出来,就更不对了。”邵韵诗蹙眉。 晓冬转弯快,“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他就是那个内线。” 喜妹听了这话,恼怒地皱起了眉头。 “叮铃铃……” 正说着话,二门处的门铃响了。 听的一串的铃铛翠响,晓冬忙道:“大概是二娘来送午饭了。这样,我打侧门出去,别被她看见了。” 在槐园,晓冬是个特殊的存在,时常玩得不归家,错过饭点是常有的事。 所以,她今儿饭时不在,也不会惹人怀疑。 喜妹觉得她偷溜再正确不过,连连点头,“对,晓冬你赶紧走,二娘走正门,瞧不见侧门的情形。” 邵韵诗隐隐地觉得,今儿这事不仅奇怪,还有些危险,她向来信自己的感觉。 遂,她拦了道:“晓冬别急,都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一道用了再出门。” “我刚吃了些点心,还不饿。”晓冬皱眉道:“再说了,若是出去迟了,今儿这些事叫人将痕迹抹平了,就不好查了。” 邵韵诗板正了脸,道:“听话,说不定一会子能从二娘那问出些什么,到时有个方向,也好查些。” 晓冬觉得不妥。 喜妹向来听小姐的,直接拉了晓冬,一道去开门,领午饭了。 大概是午饭做得太急,百二娘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 遂,她特意跟着一道来了后院,边帮着摆午饭,边请罪道:“今儿给小姐道恼了,这午饭怕是和往日的口味,有些不太同。” 邵韵诗无所谓地摆手,道:“没事,横竖我今儿也没什么胃口,只要有我爱吃的汤羹,就行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百二娘顺口问了,又应道:“哦,汤羹有的,是我一早就在炉子上温着的,这会子用正好。” 百二娘知道小姐不是个计较人的性子,这话她说得极自然。 邵韵诗见她态度自然,眼眸闪了闪。 喜妹则见二娘竟扯些没用的,有些急,不过,她刚要开口,便被小姐一个眼色,给瞪了回去。 晓冬多少知道点套话技巧,便帮着喜妹打了掩护。 只见,她笑着问道:“二娘,小金铃那懒丫头还再睡觉?” 说起女儿,本就没存心思的百二娘,直接就道:“可不是,这丫头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回去就睡下了,看得人心焦。” 晓冬暗了暗眼眸,半真半假地道:“这丫头,早起来晃了下,人就不见了,还当她偷懒呢。” 百二娘尴尬了下,陈恳道:“亏地知道小姐是个好性子,不然这丫头的差事铁定做不长。” 邵韵诗对小金铃还是挺关心的,问道:“那孩子没生病?” “没事,多谢小姐关心。”百二娘又解释道:“我靠了她的额头,没发热,还摸了她的背,也没出汗,好好的。” 见小金铃那丫头真没病,屋里仨人齐齐松了口气,到底那孩子是个好的。 晓冬看了眼菜色,不经意地问道:“今儿您忙什么呢,还特意邀了位妈妈来帮忙?” 这事喜妹已然知道了,晓冬再问也不奇怪。 遂,百二娘听了也没觉出不对来,倒是带了笑,道:“唉,今儿出去得匆忙,没来得及同小姐说说,还望小姐见谅。” 邵韵诗平日里不是个苛待下人的,所以,百二娘才敢如此说。 果然,邵韵诗神色温和地道:“这有什么,咱们这槐园拢共没几个人,也没什么事,你们只要不误了差事就行。再说了,你这午饭不是按时送来了吗。” 百二娘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过意的,忙道:“今儿这事起的太过突然,不然,我和当家的也不会走这么急。” 第78章 试探 百二娘能说出匆忙办事的缘由,邵韵诗觉得她怕是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邵韵诗也没拦,只静静地等着她还能如何说。 可惜,百二娘接下来的话,倒是真叫人听着有些无语。 原来,早起百二娘也没想到要出门,只百山子突然来说,他在街上瞧见了自家堂叔一家。 百老二不是本地人,他是和堂弟一家逃难来的。 到了扬州,堂弟一家投奔了弟媳妇的娘家,他一家就入了邵府做了下人。 大概是因为百老二一家宁愿做下人,也不肯和自家去投亲,百家堂弟便不再和这位堂哥来往了。 这事不算秘密,百山子大了,自然知晓。且,他更知道自家父亲对堂叔的心结。 所以,今儿,他才敢拿这事来诓骗父母。当然,这时,大家还都不知道他的谋算罢了。 且,百家这些内情,百二娘是不会全说的。 不过,就她露出来的点滴,也叫邵韵诗主仆仨感慨世道艰难了。 邵韵诗叹道:“如今这世道,还能联系上就好。” 百二娘抹着眼泪,点头道:“可不是,我那可怜的小叔一家,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有时候连顿饱饭都不能吃上。” 这年月,沦为乞丐的多了去,吃不上饱饭,倒也不算太惨。 这话,连心软的喜妹都没接。 百二娘也不是向谁诉苦,接着道:“孩子爹瞧着心疼,去接过几次,可小叔只记着前些年的事,恁是不回转。” 喜妹不赞同道:“你家这亲戚也忒不知好歹了,如今这世道,还有人愿意接济自己,他该感恩戴德的,居然还拿性子。” 晓冬可是吃过亲族苦的人,听了,更是道:“可不,这世上冷眼着的亲人受苦的,多了去,你家能如此待他们,确实不错了。” 百二娘也是泄气,“可不是,当家的怕他一个人请不来,今儿还特意叫上我。” “那人请来了吗?”喜妹好奇道。 百二娘摇头,“没有,我们出门走了好远,也没瞧见人。也不知,是不是山子看错眼了。” “八成是看走眼了?”喜妹皱眉,“不然,怎么追好远都没瞧见。” 晓冬眼眸一闪,“大概是。” 邵韵诗冷眼看着几人说话,也不多插言,只神色淡淡地拿了调羹喝着汤羹。 百二娘见小姐正常喝汤,安心不少,接茬和喜妹絮叨自家小叔的事。 她常接触普通市民,说起话来,还是很吸引人的。 晓冬喜妹俩呆丫头被百二娘那段亲戚间的事体,勾得一愣一愣得,品评起来也是热烈。 邵韵诗倒也没阻止,不过,听了会,她突然放下汤羹,淡淡地道:“这如意卷今儿多了些奶,倒也合适。” 一听这话,那头说话的百二娘,下意识地回道:“车妈妈还真没吹嘘,她说我的如意卷少了些奶,叫我不妨试着多加一些,不想,小姐吃着还真好。” 这话刚一完,百二娘便有些讪讪的,毕竟主子们的膳食,哪里能随意改动的,且,还是听别人说的。 厨房,是所有家庭的重要地方,大家族更是要地的要地。 百二娘能掌管邵韵诗的小厨房,那就是主家对她的肯定和信任了。 可如今,她不仅轻易地放旁人进去,甚至,还听了旁人的指点,随意更改主家的膳食,这就是大错特错了。 这不,喜妹当先就拉了脸。 晓冬也不高兴,对百家的印象一差再差。 邵韵诗倒没怪罪,只道:“怪不得这如意卷香甜不少呢。对了,你请了人家来帮忙,有没有留人家一顿饭,别叫人觉得咱们槐园小气。” 见小姐没怪罪,还这么替她考虑,百二娘眼眸一红,连连道:“请了,请了。正好她今儿不当值,便应下了邀约。” “既然如此,这里就不用你了,赶紧家去待客,也别说我知道了,叫她听了不自在。”邵韵诗忙客气道。 百二娘忙道:“不用,我等小姐用好了,再家去,横竖也不差这会。” 喜妹机灵起来,“小姐这是体恤你,别不好意思,这里有我呢,回头,我将餐盒送去。” 百二娘听了这话,就有些意动了。 邵韵诗扫了她一眼,道:“将这道酱瓜肘子和胭玫瑰雀舌带去添个菜。” 这个可不敢,百二娘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孩子他爸已经出去买菜了。” 邵韵诗赏出去的东西,哪里能收回来。 喜妹直接将两盘子没用的菜,放进了拎盒里,道:“小姐给的,你就收着好了。” 百二娘无法,只得谢了。 喜妹直接拽着人,走了。 瞧着百二娘走了,晓冬压着声音,奇怪道:“师姐,你做什么赏她菜?” 邵韵诗带笑道:“你说呢?” “嗯?”晓冬有些不解地道:“你刚才不是交代百二娘,不要说出咱们知道车妈妈来帮忙的事吗,这一赏了菜,不就暴露了吗。” “你个傻子,平时瞧着挺机灵,这会子怎么这么转不过弯来了?”喜妹一脚踏了进来,直接不客气地挤兑了一把。 晓冬几时被喜妹说道过,立马不干了,“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个什么弯?” 喜妹可不怵晓冬,带着点得意地道:“那还用说,百二娘是个厨子,带点菜回去不是正常吗,车妈妈直接就不会过问。” “啊,就这么简单?”晓冬不死心地看向一直微笑着的师姐。 邵韵诗这会子心情还不差,道:“行了,你们也赶紧吃,回头可是真要忙起来的。” 晓冬有些不服气地瞪眼道:“师姐,你就给我说说嘛。” 邵韵诗叹气地放下筷子,道:“其实也没什么,喜妹说得就不错。不过,车妈妈会不会问,也作不得准。” “那你……” 见晓冬大张着嘴,邵韵诗无奈地瞥了眼,接着解释道:“我不过是试探下人心罢了。” 晓冬一副你快说的模样,惹得喜妹嗤笑了声。 晓冬直接给了她一眼。 邵韵诗没管俩人的眉眼官司,接着道:“与百二娘这,她接菜,接的自然,看来她还真没什么亏心的事。” “那?”晓冬拧眉。 “至于车妈妈瞧见这俩个硬菜是个什么心思,还真是两说了。”邵韵诗眼底深邃。 第79章 利用 人心是禁不住诱惑的。 晓冬看了眼师姐,想说车妈妈如何,可又不知如何说起,唯有叹气。 “难道小姐怀疑车妈妈?”喜妹皱眉道:“倒也是,我那会子去厨房,那个车妈妈还问小姐来着。” “嗯?都问了些什么?”邵韵诗放下碗筷,捏着帕子抹了抹嘴,问道。 喜妹是个眼里有活的,见小姐吃过了,便边投热帕子,边回道:“倒也没问什么,只是使劲地夸了小姐几句,顺带地问了问小姐身体如何,我当她只是客气话。” “倒也是,听着不奇怪。”邵韵诗拧眉问道:“你当时的神色如何?” 神色如何?喜妹傻傻地摇头道:“不知道呀,大概心头有事,并不十分和气?” “嗯,这就正常了。”邵韵诗想想也理会不清这车妈妈是个什么来头,得查一查呢。 晓冬当即道:“要不查一查这车妈妈,我看她八成就是那边的眼线,巴巴地来监视咱们呢。” 喜妹听了这话,有些羞愧地道:“我可真没用,当时怎么就没多想想。” 邵韵诗摆手道:“这车妈妈你也不认识,当时事情又多,你怎么能多想。好了,别跟这自责了。” 不妨她这话,更叫喜妹脸红。 只见,她支吾道:“小姐,其实我认识她,以往车妈妈总来槐园寻二娘说话,也常拿些果蔬草药的回去。” “你是不是当她又来占便宜的,便没多问,也没多想?还给人脸色看了。”邵韵诗好笑道。 喜妹脸红地道:“嗯,我最烦这种爱占便宜的人了。而且,她还是主院那边的妈妈。” “什么?!”这话叫晓冬一下子喊了起来。 邵韵诗知道晓冬说话有些没轻重,忙接了话头道:“车妈妈在主院做什么?” “就是个洒扫的粗使妈妈,平时也没多少人愿意和她交往。也就百二娘心善,兼之她也没什么说得来的人,便和车妈妈拉呱上了。”喜妹也知道自己怕是做错了,便忙忙将自己知道的说了。 这样?邵韵诗沉吟了会,便道:“如此看来,这车妈妈不管有没有问题都得查一查。” 晓冬当即应和,“那就交给我来查。” 邵韵诗看着俩丫头,一个懵懂,没有半点警觉,一个冲动,易怒,都不是打探消息的好人手。 她有些头疼地道:“如今要办的事实在是多,你哪里能处处出手,也不知布一叔他们几时能回来?” 布一算是邵韵诗的护卫头头,办事能力十分了得。 有他在,连晓冬都觉得安心。 喜妹算算日子,道:“布一叔去的是上海,本应该比布二叔回来得快,可如今上海正乱,说不定早一步回来的,还是去青岛的布二叔呢。” “倒也是,若是平日里,布一叔早该回来了,布二叔即使迟些,也该在路上了。”晓冬想了想附和道。 被她们几个念叨的人,确实都在归途了。 且,因陆家担心扬州的邵韵诗,早早就打发了布二回转。使的布二比布一,更早一步归来。 可这会子,邵韵诗还摸不准布一布二几时能回来。 唉,世道乱,内宅亦不稳。 饶是邵韵诗见多识广,隐隐地也有些急了。 她既担心布一和布二的安危,又忧心人手不足的窘境。 晓冬和喜妹瞧着小姐沉郁的脸,无法开解,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邵韵诗瞧着大家愁眉苦脸的样,深吸了口气,道:“如今这江面上,肯定不太平,布一叔他们要回来,怕是要迟些日子了。” 今天这事闹得有些大,晓冬也不逞强了,商议道:“那要不,我去布三布四叔那里说一声,到底这里的事,比较重要。” “不行,他们那里如今正是忙时,不去帮忙也就算了,哪里能添乱。”邵韵诗直接否决。 这也不怪邵韵诗如此,布三布四帮着她经营铺面,一年到头的就没个闲时。 她有心叫他们不必如此,可奈何他们几个做得极为用心,铺面虽没扩张,可销路好的出奇,隐隐地都快成加工厂了。 晓冬叹气道:“师姐,我也不托大,这一连几处的查探,我一个人定然完不成,不找帮手,我怕误事。” 晓冬难得服软,喜妹冷不丁地听了,觉得稀奇。 邵韵诗可没功夫听俩丫头打嘴仗,直接道:“我知道,这不想着是招罗成,还是飞鸿大哥,回来帮忙吗?” 晓冬直接道:“那就招罗成回来,他最不喜欢对账了。” 喜妹冷嗤道:“八成是你受不得飞鸿大哥的管束。” 晓冬气得冷眉倒竖,“你——” “好了,你们别跟着裹乱。”邵韵诗头疼,决定道:“这事还是招飞鸿大哥回来,他心细有胆略,还能帮着参谋参谋。” 听的这话,晓冬瘪了瘪嘴,她有些怵飞鸿大哥,和罗成倒是臭味相投得很。不能救罗成与水火,她也只能默默致歉了。 喜妹见她如此,捂着嘴乐了乐,她可知道若是叫罗成回来,这两人还不知要惹多少官司,还是小姐英明。 有了主意,三人皆心头松了松。 下午,稍微休息了会。 邵韵诗一醒来,便不敢有片刻懈怠。 外头的事要处理,手头上的事也挺赶,毕竟快过年了,老太太交代的绣活还没做完,她自己要送人的礼,也还没弄好。 晓冬被她派出去寻飞鸿了,喜妹直接帮着她弄秀活。 至于,早前弄的假藏宝图,此时也快成了,只等时间到了,梳理整合一番即可。 因为有事忙,槐园后院瞬间便安逸了下来。 可槐园的前院,却没这么轻松。 住着百家人的小院子里,此刻,一家人都坐在小金铃的榻前。 “这孩子不会是魔住了?怎么还不醒?”二娘忧心地看着女儿。 百老二也是烦心,今儿本就因没找着堂弟感到不快。回家又听了车妈妈的一通胡扯,搞得他心神不宁。 这会子,又见女儿昏睡不醒,他这心里燥得能生火。 见儿子杵在一旁,百老二火大道:“你说你,叫你看好妹妹,你倒好,自己躲在屋里睡大觉。” 百二娘也觉得儿子今儿不像话,抱怨道:“可不是这话,今儿白氏来槐园吵嚷,你不说警醒些,给小姐报信,还有心思睡觉。” 第80章 风起 凡下仆最要紧的就是看守门户,护好主家。 今儿,显然百山子是失职了。 百山子也确实知道自己理亏,被阿娘质问,只能支吾地辩了一句,“我,我那不是睡着了嘛。” “你猪呀,后头吵声这么大,你还能睡死了。”百二娘心头火起。 她想到自己送饭时,小姐半分脸色都没给,还又赏了两道大菜给她做面子,就更是看儿子不对了。 百老二今儿也觉得山子处事不周,敲了敲空烟杆,道:“山子,你今儿真是睡着了?” 百山子心头一跳,忙忙保证道:“真睡着了,昨儿夜里我不是睡得迟吗。” 昨儿,一家子都在处理槐园里种出来的出产,想趁着日头好,多卖些钱财存下。 所以,这话百山子还真没白说,他可是跟着父母一道忙得很晚。 唉,百老二不管儿子这话是真是假,他也是要交代一二的。 遂,他严肃了脸,道:“你可知道,若是今儿大小姐这出了什么事,咱们是个什么下场?” 百山子没想那么多,在他做假引开父母的时候,就没多想什么,只隐隐得有些做坏事的兴奋。 这会子,他见父亲如此严肃,心头倒是忐忑上了。 小屋里,燃着炭盆,热度正好。 可屋里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没有惬意的心思。 百老二只顾想着心事,并没注意到儿子的异状。 百二娘自然也听到了老伴的话,这会子担心得很,也没留神儿子说谎后的神色。 她是老实做事的,看着老伴,忐忑道:“若是大小姐出事了,咱们不会被赶出去?” 百老二死皱着眉头,“赶出去,倒是轻了。” 这话听的二娘心惊肉跳,念了声‘佛’,“亏的大小姐没事,人也心善,没怪罪下来。” 百山子觉得父母有些过分夸大了,不服地道:“这有什么,谁当差还没个打盹的时候。” “你这是简单的打盹。”百二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小姐心善,不过是做样子,拉拢人心罢了。”百山子冷笑,“也就姆妈是个傻的,还真信了。” “住口,今儿这事能单单是大小姐的事吗?你可有脑子没有。”百老二很没好气地瞪了眼儿子。 百二娘到底做事做得久些,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忙道:“邵家规矩极严,若是大小姐有个什么好歹,即使是平时不大管槐园的老太太,到时怕是也得问责下人了。更别说,还有个极疼大小姐的老太爷。” “可不就是这话,咱们虽不算是大小姐的下人,可却是老爷子的人。”百老二也是胆寒。 突然,百二娘有些后怕地道:“对了,小姑奶奶可也在家呢,也不知道今早槐园的事,她可知道?” “对呀,小姑奶奶也在家。”百老二默了默,“亏的小姑奶奶没一早来槐园,不然这事更不好推脱了。” 百老二还不知道邵兰香一早也赶来了槐园,只听车妈妈嘚瑟了些,邵大小姐被白氏吃哒的事。 百山子是知道点的,他眼眸闪了闪,没敢再说。 百二娘瞧着女儿,摸了把泪,“也不知道,金玲是不是魇住了?” “也有可能被二夫人吓着了。”百老二想起车妈妈的话,眉心紧皱。 百山子则心头急跳,他可是知道,早起,来槐园闹事的不是一起,而是几起。说不得,妹妹在哪个手里吃了亏。 这会子,他总算是后悔了起来。 百家老夫妇俩个因小金铃昏睡不醒,半点没察觉儿子的异常。 百老二早年懂些叫魂法,忙张罗起叫魂来。 百山子更确信妹妹肯定是吓着了,也赶紧帮忙。 不想,一家子,忙了半天,孩子还是不醒。 百二娘见女儿还是没醒,推她只知道哼哼,就是不睁眼。她吓得直接对老伴道:“孩子他爹,咱们还是去求求小姐?” 百老二也没法子了,这会子,他倒是记起,只有槐园的主子才能管他们一家。 遂,他直接道:“行,你赶紧去后头,小姐平时最稀罕咱们金铃,不会不管的。” 百二娘没心思管其他的,得了老伴的话,忙起身往外奔。 百山子到底年岁在这,见妹妹病得不轻,越发后悔,自己早前没拦着妹妹,不让她去后头了。 不说槐园,因为小金铃,前后院全给惊动了。 只说车妈妈出了百家,一路得意地拎着百家那小子硬塞给她的火腿。 这么一大段火腿,家里可以吃好久,车妈妈觉得,这百家家底还是不错的。 想到百山子那小子的殷勤劲,车妈妈贪婪地想着,她得尽量用自家外甥女桃花多吊几次,那百家的好东西,怕是就能多溜些到她手里了。 大概是太过得意,车妈妈还‘嘿嘿’乐了两声。 “笑什么呢,看来这是得了好处了。”随着话落,一只黑手一把捞住了车妈妈手里的东西。 手上一轻,吓得车妈妈忙两手抱住,呵斥道:“谁!” 隐在花木后的人,听的这话,转了出来,冷笑道:“怎么,车妹妹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说完,他手一松,东西就又回到了车妈妈手上。 车妈妈抬眼一看,是他,立马脸上堆了笑,奉承道:“原来是白管事,您怎么有空来这了?” 白管事其实并不是什么真管事,只是白家派来,给黄春生和白氏娘俩一路上跑腿打杂的。 白管事见车妈妈如此给力,心里得意,便道:“也没什么事,我这不是进不了内院吗,我家表少爷去内院请安,有些时候了,还没出来,我有些着急,就寻你问问。” 邵家规矩大,外男是很难进入内院的,更别说白家的下人了。 原来是为这个,车妈妈无所谓地道:“八成他这会子正在主院,陪白夫人说话呢,你不知道,今早……” “什么?!我家姑奶奶可吃亏了?”白管事听了车妈妈的话,急了。 他可是领了家主的令,要好好伺候姑奶奶和表少爷的,若是这两人出个什么事,他还回得去吗。 不过,他这一喊,倒是显出他的无能来,这早上发生的事,多少应该传出来了点,他却半分不知。 车妈妈也知道白管事其实就是个跑腿的,别说进不了内院,外院客房处,因为靠着老爷子的书房,他也是不能多待的。 第81章 阴毒 车妈妈瞧不上白管家的能耐,可想着他到底是白姨娘的人,见他半分都不知前事,倒也没露出鄙夷来。 只见,她眼眸一转,显摆道:“咱们家小姑奶奶最是个泼辣的,可也知道分寸,不敢得罪狠了白夫人的,你放心好了。” 听说自家姑奶奶没事,白管事松了口气,鼠眼一闪,带着点猥琐地道:“按说咱家姑奶奶可不是个嘴碎的,八成你家大小姐和我家表少爷确实有些什么?” 这话?车妈妈心头一跳,邵家嫡庶分明,主仆尊卑就更是严苛了。 她再是见钱眼开,也不敢担了传主子闲话的名头。 遂,她呵呵笑了道:“这我可不知道,当时我也不在跟前,就刚才那些话,也是听来的,你可别当真了。” 白管家‘嘿嘿’了两声,“知道,知道,这些事与你无碍。” 车妈妈听了这个更不好了,忙忙地告辞离开了。 白管家还想叫她留下,帮着去内院看看情况,忙提步准备追上去。 不妨,后头又出来个人,一把拉住了他。 白管家待的这处地方是府外下人进出的便道,两旁又栽种了花木,皆长大成荫了。 且,这边又靠近后侧门,躲一两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这年的冬天,特别冷。 便道处,呼呼的北风吹来,冷得人直打哆嗦。 亏得白管事事先知道身后有人,不然,特定是要吓出汗来,这再一吹风,擎等着生病了。 大概被无理对待了,他虽没吓着,还是抱怨上了,“钱爷,您拉我做什么?” 身后拉人的钱爷,显然是个谨慎的,并没出来,而是将白管家拉到了背人处,小声道:“你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呀,我这不是担心姑奶奶,想叫车妈妈去内院看看吗。”白管事奇怪地道。 钱爷冷哼了声,警告道:“你可别给你家姑奶奶添乱,今儿若不是我,你是不是打算出门,去散散这家大小姐的艳事?” 被钱爷说破心思,白管事也不脸红,反而嘚瑟地道:“这不是表少爷和邵大小姐的事一直没进展吗,若是能传一传,我看这重规矩的邵家,还能不能不顾脸面,不理不睬这事。” 其实,白管事这法子也不是他自己个想的,而是来扬州之前,白氏和黄家那一家子谋划出来的。 就是防着邵家看不上小户的黄家。 他们这主意说起来,既龌蹉也能有成效,只可惜时间挑得不对。与他钱爷的大事有碍。 遂,只见钱爷眉头一皱,言语狠厉地道:“你赶紧给我打住,这事现在还做不得。” 白管事不过是个小厮,被钱爷这么一喝,吓了一跳,不觉有些不快地道:“这事,钱爷说了不算。” 钱爷此刻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毕竟,他如今还得靠着白氏。 遂,他压下烦躁,缓声道:“我自然不是白说,而是为了你好。” 这话,白管家不信,“我只想撮合我家表少爷的大事。”这也是他来扬州的任务。 钱爷眸底含霜,面上却真诚,“你想想,若是今儿这话传出去,与你家姑奶奶是个什么局面?” 白管家不买账,冷笑道:“什么局面,自然是邵家为了维护声誉,将邵大小姐嫁给我家表少爷呀。” 白管事其实觉得自家表少爷一表人才,还是北大的高材生,很不必,非得娶了这位邵家的古板大小姐。 钱爷见他不上套,冷哼了声,“你想得可真美,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扬州,邵家的地盘,你觉得你来得及传出点什么吗。” 这话倒是叫白管家愣了愣。 钱爷见他松动,乘势打击,“别到时候,你话没传出去多少,还被人给顺藤摸瓜牵出来,可就有好戏看了。” 呃?白管事想了想,这话听着不好听,可确实是实话,若是姑奶奶因为他丢了脸面,甚至,坏了黄家的谋算,他这小命可就…… 想象有些吓人,不过,白管事还是有些不服气地道:“就算邵家人要查,那也是事发了才会查,再一个,这话可是车妈妈最先透露的。到时候,车妈妈一个就能顶上了。” “哼,短视!”钱爷很是不快地骂了声,便道:“车妈妈可是主院那边的妈妈,你就没想过。” 啊?白管事只想着拉了车妈妈下水,倒是真没想过,若是车妈妈暴露了,自家姑奶奶八成也得跟着倒霉,毕竟车妈妈可不是什么忠仆。 见他还算是上道,钱爷冷笑数声,不再言语。 白管事本就是个见识短的,此时,已然胆怯了,“那,那就先不说。” 钱爷见他总算被说通了,心头暗暗庆幸,亏得今儿他偶然间碰上了白管事,跟着他到了这,不然,可就麻烦了。 想到自己所谋的大事,钱爷突然面皮一紧,邵家在自己没成事前,是半点风浪都不能有。 遂,他直接拽了把一脸遗憾的白管事,出了邵家。 俩人来去皆隐秘。 正巧,天冷,后院下人通道处,更是阴冷,人迹罕至。 所以,俩外人来去皆没引起半分波澜,唯留下一地的落叶,打着璇儿飘走。 与后院寂静处不同的是,邵家槐园此刻正不得闲。 邵韵诗被百二娘请来后,望闻问切了番,便采取了不少的施救措施。 一屋子的人,个个秉着气,只怕打扰了她。 一番动作后,邵韵诗摸了摸小金铃的耳朵,见温度正常,这才吁了口气。 她对一脸紧张的众人,道:“再服下一贴药,大概就能醒了。” 百家住的宽敞,小金铃又时常小大人的样子,故而她是一个人独住的。 此刻在她屋里的人,就剩下邵韵诗主仆,外加一个百二娘。 百二娘正拉着女儿的手,听的这话,含着泪道:“谢谢小姐了,若不是小姐出手,小金铃真就遭罪了。等她好了,我让她给您磕头去。” 邵韵诗扶着喜妹的手,站了起来,笑了笑,道:“只要孩子能好就成,不用磕头,如今新时代了,不兴这个。” 百二娘嘴上虽应着,可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只等女儿好了,就给小姐磕头去。 邵韵诗给小金铃看病,颇费了些神,这会子也没什么精神同百二娘絮叨,只道:“你过一会子去后头拿药。” 第82章 巫术? 第83章 梳理 第84章 忧 第85章 去罗家 第86章 骚乱 第87章 露陷 第88章 惊雷 第89章 内情 第90章 情 第91章 图谋 罗丛柏来邵家,基本就是直奔槐园寻邵韵诗,走的路,自然也是偏僻之所。 所以,他倒也没察觉邵家周围有什么不对。 邵韵诗问完,见他发怔,便明白过来,忙道:“飞鸿大哥是打槐园正门过来的,察觉府外有些钉子一直守着我们家。” 罗丛柏听了这话,眉头深锁,“有几股?” 两人相交相知多年,他这斩头去尾的话,也就邵韵诗能明白。 遂,她当即道:“飞鸿大哥没说,我也没问。你是觉得,这些钉子中,或许有几路人马?” 罗丛柏抬眼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点头道:“往年,你们府内虽也时有小人动作,可近些年来,还是安稳了不少,……” 罗丛柏未完的话,邵韵诗明白。 遂,她直接接了话头,道:“今年乃是多事之秋,你是觉得,有人真要出手起货了?” 罗丛柏赞许地看了眼邵韵诗,点头道:“嗯,毕竟上海局势紧张,南京那边亦也跟着乱了起来。……” “所以,对方想叫咱们家再当一次明幌子。”邵韵诗抢了罗丛柏的未尽之言。 “或许?”罗丛柏眼底深邃,“如今,大家的注意力精力都对准了沪上和南京,若是此时起货,政府也好,当地的各方势力也好,都没余力对付的。” 这就更要命了,邵韵诗心忽地黑沉沉的,屋内的暖香,此刻嗅来,都添了丝燥意。 罗丛柏明白邵韵诗的担心。 遂,他复又拉了她的小手,柔声劝道:“别担心,万事有老爷子呢,凭着老爷子的睿智,如今这等情形,还能没个对付?” 邵韵诗皱了皱鼻子,带着娇气道:“爷爷老了,这些事本该做小辈的操心。” 这话,叫罗丛柏哭笑不得。 邵韵诗尤不自知,嘟嘴又道:“可你看我家,有这个顶梁柱吗?还不得我这个孙子辈的跟着瞎操心。” 其实,邵韵诗心里还有个没说的事,白氏勾结外人图谋自家,这是必定的了。只不知,白氏和府外监视的人是否一路?就得另说。 因着这个,她面对罗丛柏,话里话外的,情绪就有些不好。 罗丛柏见她急躁,忙安抚道:“你先别急,我们一起想法子,总能解决的。” 邵韵诗看着他,无奈一叹,有好多事,好多话,她无法说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前世今生,情形相似得叫人胆寒。 她这般忧心,无非就是怕再来个火烧邵府,当然此邵非彼绍了。 其实,邵韵诗的担心,并不多余。 此刻,邵家正院正房偏厢里。 这里仿佛日光都照不透,压抑又奢靡。 “你怎么这会子来了?叫人瞧见,我们都别活了。”女子软娇的声音,透过帷幔传了出来。 一男子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你们家今天乱极了,我挨着后门,很容易就溜进来了。” 提起这个,男子又问道:“你们家谁生病了?”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令邵韵诗烦心的白氏。 男人也不是陌生人,而是几次闯入槐园的钱爷。 白氏见男人问这个,想起自己的遭遇和外甥的惨状,气道:“能是谁,我儿子和我外甥都生病了,都怪那个不早死的大丫头,呸,个丧门星。” 不早死的?钱爷愣了下,乐道:“你就那么希望这家的大小姐死了?” “如何?不行啊,难道你还舍不得了?”白氏生气地给了男人一下。 “你个醋坛子,我心里有谁,你不知道?不是为了你,我需要这么隐忍,早一锅端了这邵家。”钱爷阴狠的声音激得女子一个激灵。 男人横了起来,白氏立马软了,“对,对,对,你心里只有我。” “我交代的事情,你办得如何了?”钱爷有些不耐烦地轻推了把白氏。 “怎么?你急了。”白氏魅了眼男人,愤恨道:“这事哪里是急得来的,那丫头鬼得很,我侄儿试了几次,她都没上钩,弄到现在,连个面都难见上。” 男人才不管她侄儿勾没勾搭上,只急自己的事,便道:“那怎么办,眼看着没几天就过年了,年后这扬州你也留不下来的。” 白氏不耐烦听这些,“你本事大,亲自去槐园搜一下,还能怎么地?” “邵家那大小姐院子紧如铁桶一样,不细细寻摸,很难确定东西在不在她那儿。”钱爷说起这个,也是丧得很。 其实,随着布一几个出门,邵韵诗的院子看守上并不十分紧,也就是老爷子的人时不时地去盯着。 晚班倒也好,飞鸿或是罗成总有一个人回来。 不过,这情况,早先去摸底的人并不知道。 也亏得如此,不然,槐园就几个女眷,还真是危险得很。 白氏可不管槐园如何,她见男人急得很,眼眸一转,问道:“难道扬州城真有宝库?宝图真在邵家?” 说起来,白氏图谋宝图不过是临时起意,撮合外甥和邵韵诗的婚事,则是一早就在北平和自家姐姐定下的计策。 男人并不知道这些,见她迟疑,当即不耐烦地立起身来,“这个你别管,到时得了东西,你我一辈子,哦,不,几辈子都享用不完,你也不用再跟着那个老弱鸡了。” 听了这话,白氏看了眼男人,故作娇羞地低了头。 只不过,在男人不注意的时候,她眼眸闪动了下,便柔声道:“好了,我不管这些,你拿主意就好。不过,这大丫头就是不走,我也没法子了。” “你还没行动,就想退缩了。”钱爷不满了。 “怎么没行动,为了败坏那丫头的名声,我都豁出去了。”白氏忙喊冤,“我不仅被邵兰香那贱人作践,如今还害得我儿子外甥都病了。” “二夫人,二夫人……”她这边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了丫头的喊声。 听的丫头的叫声,白氏吓得忙忙地推了把身边的男人,“你先走,有话,咱们回头再说。” 钱爷被推,很是不喜,他何时被女人推拒过。 白氏见他不动,急了,“你赶紧的呀,小心些,别叫人瞧见了。” 钱爷眼眸一暗,压下心底的烦躁,拽住白氏推拉的手,赖着亲了她一下,这才动身吩咐,“若是挤不走那大小姐,你一定要寻个日子,困她一天一夜,不然事情难办。” 第92章 调整 槐园的地位在邵家极其特殊,如今,就算是老太太也轻易不好过多为难邵韵诗。 毕竟,邵韵诗被带去苏州老姑奶奶处教养多年,说她规矩不妥,那就是打老姑奶奶的脸。 如何困住邵大小姐,还得一天一夜?白氏觉得头疼。 窗外冷风一晃,树影摇动间,彷如窥视人间的神只,叫人莫名胆寒。 钱爷紧紧盯着发愣的女人,大有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意思。 白氏无奈,只能应下,“放心,我知道,知道。”说完,她听得丫头的脚步声近了,忙忙地又去推男人。 这会子,钱爷也烦了应付女人,得了许诺,顺势走人。 瞧见男人翻窗走了,白氏才松了口气,拍了拍手,撩起帷幔,出了偏厢。 “二夫人,您在偏厢做什么?”喊人的丫头是邵秀雪身边的,她奇怪地看着白氏打厢房走出来。 白氏拍拍手,不耐烦道:“我看看可有要收拾的地方,对了,你怎么不在小姐身边守着,回来做什么?” 丫头忙道:“表少爷说,他身上难受得实在受不了了,想去医院看病。” “去医院?周大夫的药不管用吗?”白氏有些急了。 丫头也不知道,只摇头道:“不清楚,表少爷只一个劲地嚷不舒服。” 白氏想到自己带外甥来之前,同大姐的保证,突然觉得浑身都不好了,抚着额头道:“走,我和你一道去看看。” 丫头早就等不及了,见此,忙忙引路。 白氏走后,厢房忽地静了下来,帷幔后,慢慢走出两个人来。 若是白氏在的话,一定要吃惊,其中一个,可是刚才翻墙走掉的男人。 钱爷瞥了眼白氏往外走的背影,便挨着各屋,快速地翻找起来。 “钱爷,您不放心那娘们?”随后进屋的男人笑问道。 钱爷是白氏的姘头,并不太喜欢旁人如此说。 遂,他很是不耐烦地呵斥道:“少废话,赶紧找。” 被钱爷一喊,那男人不敢多话,忙埋头做事。 翻找一通的俩男人,一无所获,只得失望地出了邵家。 邵家大宅外的某隐蔽小道上,此刻,人烟皆无。 “钱爷,正院没有,喜福堂没法靠近,如今只能靠那娘们了。”随着钱爷一跳出邵家,那男人就忍不住嘀咕了起来。 男人一再地说起白氏,钱爷是反感的,不过,他素来隐忍,只阴森地盯了眼男子,就收回了目光。 那男人自然没留神这些,自顾自地又道:“至于邵老爷子的书房,这个还需要人手,剩下的就是那槐园了。” 听的这话,钱爷高深地回看了眼邵家,淡淡地道:“喜福堂只有交给白氏,邵老爷子的书房无需再去,那里肯定没有,只有这个槐园,太过奇怪。” “怎么奇怪了?”男子一脸好奇地看向钱爷。 钱爷瞥了眼跟班,冷声道:“你无须知道。”说完,便径直走了。 跟随钱爷的男子,被钱爷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倒也不敢再问,便追了上去。 随着俩人走远,邵家后院小巷复又安静了下来。 这些没人知道,槐园里揪心的邵韵诗,自然也没想到白氏能如此胆大。 槐园里,邵韵诗同罗丛柏正式商谈完宝图的事,便又说起了外围的事。 这会子,她并不知晓白氏处的龌蹉,也无从知晓。可莫名地,她就是觉得事情极其紧迫。 遂,她直接对罗丛柏道:“府外不管有几股人,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要紧的是,赶紧弄好了假宝库,才能解了这危局。” 罗丛柏点头道:“确实是,府外的几股人里,肯定有真正持图者,只要听说另外有图出现,他们必定就会撤离。” “那些盗图者,就更不会留下了。”邵韵诗直接接话道。 “没了人在背后鼓捣,盗图者未必就非得将主意打在邵家。”罗丛柏对这栽赃之人,很是咬牙切齿,“关键,还是要弄走这个真正持图的人。” 如此一来,布置外头的宝库就显得十分要紧了。 邵韵诗忙喊了晓冬,吩咐她尽快联系凌大侠。 晓冬这几日还真是没联系上凌大侠,见师姐追问,有些讪讪地道:“图不是还没弄好吗。” 邵韵诗很是无语地瞪了眼晓冬,啐道:“等图弄好了,你师伯那里才开始布置,到时黄花菜都凉了,我还找他做什么。” 被师姐训了的晓冬,乖顺了不少,“师姐放心,我现在就去师伯那找人,保证让师伯今天就和罗大哥联系。” 罗丛柏也瞧出了邵韵诗的急切,接话道:“我和晓冬一道去找凌大侠。” 邵韵诗是个预感很灵的人,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好。 她想到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沉了脸,看着晓冬,认真道:“你今天必须找到凌大侠,若是还找不到,那就不用找了,我另想法子。” 一听师姐另有打算,晓冬急了,“别介,师姐,昨儿我没好好找,今天一定认真找,我师伯不是那不靠谱的人。” 邵韵诗冷冷地看着晓冬,呵呵了两声。 罗丛柏还是知道凌大侠的。这些年,他虽和邵韵诗见面的次数少,甚至有时候,一连几年都不见,可书信是没断的。 俩人书信间,除开关心彼此的生活,便是天南地北的说些闲话。凌大侠是晓冬的师伯,且,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故而,罗丛柏还真就对他有些了解。 “凌大侠那可能真有事给绊住了,不然,就他的为人,不该爽约。”罗丛柏中肯道。 晓冬忙跟着道:“可不是,我大师伯可重信誉了。再说了,另找旁人,怎么能有自己人好用。” 罗丛柏点头,“确实,这事还是让凌大侠来办得好。” 邵韵诗想想,冲着晓冬道:“那你赶紧去联系,我们可没多余的时间了。” 晓冬忙道:“师姐放心,我肯定能最快地找到师伯的。” 这话,晓冬说得有些气短,毕竟师伯他们也不知去哪了,昨儿一天都没个踪影,更没给她留个口讯。 邵韵诗是真急,可看着晓冬如此,还是心软地道:“那你现在就去找。”说完,她对一旁准备同行的罗丛柏道:“你别去,我还有话同你说。” 晓冬见有转圜,哪里敢等罗大哥,直接点头出去了。 第93章 推进 邵韵诗立在临窗的桌前,脸上是从未有的镇定和严肃。 晓冬瞧着这样的师姐有些害怕,也因为师伯的失约而心虚,所以,她消失走人只在顷刻间。 一阵风过,掀开的珠帘晃动了下,复又寂静。 罗丛柏瞧着晓冬如风般爽利的背影,不由地笑道:“看来晓冬这丫头还是得吓吓。” 这话,邵韵诗听了,没好气地白了眼某人,道:“你当我真是吓唬她的。” 罗丛柏并不觉得邵家这次的事有多棘手,毕竟这等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了,急是急不来的。 见他挑眉,邵韵诗叹气道:“有些事我不能说与你听,可绝对是要命的事,所以我才如此急。” 这话?罗丛柏细细品味了番,知道肯定是涉及到内宅了。 他倒也体谅瞒姑不说的苦衷,毕竟这里头还关乎着长辈们的意愿。 遂,他拧眉道:“我不问这些,只问问,你可有危险?” “一损俱损的局。”邵韵诗眼底含霜,掷地有声。 什么!这么严重。 不过,罗丛柏迟疑了几下,也没法开口问究竟是个什么事。 邵韵诗见到他的迟疑,虽感激,可也没说出口那些污糟事。 罗丛柏见她还一脸的笑,只得叹气道:“你知道我的,并不是那等碎嘴之人。若是事情实在过大,还是早点通知我得好。” 邵韵诗含笑地看向一脸委屈的某人,“木头,若是不信你,我就不会喊你来了。” 这点,罗丛柏从未怀疑,可? 邵韵诗摇头,“不说,那是因着这等事说了,也是污了你的耳朵,没必要。” 罗丛柏听了这话,慢慢地嘴角带了笑。 瞒姑又喊他木头了,这等亲昵的称呼,也就是她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时候才会叫。 见他傻兮兮的,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暗暗嘀咕了句‘傻子’,才又道:“我留你下来,也不是为了别的。” “不管为了什么,你只管吩咐。”罗丛柏激动地表着忠心。 他这样,叫邵韵诗都没眼看了,不过,心里很高兴。 遂,她言语上也松缓了不少,“我仔细想了想,还是你出去寻极紧密的朋友,打听一下江北大营的事为上。” 邵韵诗还是知道罗丛柏的能力的,这点毋庸置疑。 罗丛柏早前想直接问老爷子,一是怕问别人,时间拖得有些久,二是怕万一走漏了风声。 如今,他见瞒姑这么坚持,就知道,她肯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遂,他点了点头道:“行,这事就交给我。” 他应的爽快,邵韵诗松了口气,却也没舒赞多少心绪,“这事不仅要严密,还得快,怕不好完成呀。” 罗丛柏瞄了她一眼,劝道:“其实,只要有个大概的方向就成,毕竟谁也不知道具体的宝库埋在哪。若是有人知道,还找什么宝图?” 可不就是这话,不然自己也不会改了主意。 邵韵诗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说完,她想了想,还是担心道:“会不会影响你自己的事?” 要说不影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些事都得要用时间去做,如今,时间对罗丛柏来说,很是宝贵。 可,谁还没个自己的私事。再说了,他自信能公私兼顾。 遂,他直接保证道:“有你给的那箱子金条,这事就算不得私事了。” 有这话,邵韵诗便放心了,“那你赶紧去忙。” 时间紧任务急,罗丛柏顾不得儿女情长,点了点头,便跳窗而去。 他如此麻利,倒是叫邵韵诗愣了愣,叹了声,‘如今,就单等晓冬领着凌大侠来会面了。’ 邵韵诗对晓冬找人,还是抱有期待的,毕竟,凌大侠视晓冬如己出。 不想,这次,她到底要失望的,晓冬的保证没能实现。 好在,罗丛柏也是一去不返。不然,邵韵诗铁定要换人了。 就在邵韵诗一日紧似一日的等待焦虑中,事情总算是从另一面有了些眉目。 某一日,入夜,槐园。 “喜妹,喜妹……” 冷风的夜里,这样细碎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听得人毛骨悚然。 邵韵诗作为嫡长孙女单住着偏院的一处槐园。人少地广,伴着风声,裹挟着叫声,可想而知,在这乌黑的夜里听来有多骇人。 冷冬伴随着冷风,窗外枝头晃动,随着月影飘进了屋。 ‘喜妹,喜妹。’这反复频率的叫唤,彷如厉鬼抓人。 喜妹听的这回荡在空寂中的喊声,吓得魂都快冒出来了。 她早就对这园子有些怨念,抖索着推了推身边闭目养神的晓冬,小声道:“晓冬你去看看,谁这大晚上的还来?” 这几天,晓冬正心情不爽,被推,转了个身,连眼都没睁,嘟囔着,“人家叫你,我去做什么。行了,别推了,赶紧去开门。” “什么叫我,……”喜妹正说着,又听的一声更急的叫唤,不由唬得一跳。 她忙忙地拽着晓冬,讨饶道:“好晓冬,我有些害怕,你去看看。这里比起我们苏州的院子,来得又旷又冷。” “你冷,我就不冷了。”晓冬虽比喜妹小了几岁,可嘴上不输架势。 晓冬和喜妹俩人忙着伴嘴,里间还未睡下的邵韵诗,自然也听到了喊声。 心里也正烦着的她,当即皱眉呵斥道:“喜妹,快去开门,是布一叔。” 布一前几天刚回来,正好赶上邵韵诗缺人,一些不好开展的事,直接就叫他接管了。 这入夜而来,肯定是事情有了进展。 喜妹因为紧张,没听出布一的嗓子,就吓得直抖。 被小姐一说,她总算是记了起来,不觉咬牙嘟哝道:“这一大晚上的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嘴上虽不讨喜,还是忙忙起身,往门口跑去。 晓冬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忍着没动嘴。 等喜妹一动,一直斜靠着不动的她,当即一个挺身,跃了起来。 也没见她怎么走的,人就到了里间。 见她又如此,邵韵诗给了她一个白眼,“咱家的门是摆设?你再这样,回头叫你娘收拾你。” 晓冬的母亲周琴虽是针线师傅,也会些武把式,可因为早年的事,很是反对女儿继续学武。 第94章 布一 冬夜喜冷,行动间带起的风都是凛人的。 邵韵诗不适地紧了紧衣领。 晓冬在喜妹跟前能不假辞色,见了师姐,哪里敢,见自己莽撞,叫师姐不适,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吐了吐舌头,讨饶道:“师姐可千万别叫我娘知晓我耍功夫。”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你还知道个怕。” 晓冬无奈道:“唉,我这招可是师伯前些时候刚教的,若是不用,回头他检查出个不好来,就糟糕了。” “你呀!好了,赶紧站好,人已经到了。”邵韵诗耳目聪灵,知道人来了。 邵韵诗话未完,人已经收拾妥当,随着晓冬一道出了内室闺房。 果然,她刚说完,布一已经缀在喜妹的身后,进了里间小书房。 有些机密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喜妹性子虽大大咧咧,还是知道好歹的,领了人进来,忙忙地退了出去,守门去了。 长话短说,布一冲着小姐拱了拱手,当即回道:“小姐要查的人,查到了。” “噢,这么快,说说!”有些兴奋的邵韵诗,音色清亮。 也难怪邵韵诗兴奋了,毕竟布一叔从上海回来,还没喘口气,便接手了调查白氏的事。 这一来一去,也就两三日的功夫,可见他效率非凡。 布一对年纪不大的小姐并不敢怠慢,低垂着头,回道:“这人叫钱通,是洪溪帮三帮主的军师,不知打哪知道了宝藏图册的事,年前同白氏接上的头。” 邵韵诗想到白氏居然如此随便,父亲还当成正妻娶回来当二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辈子的父亲得多眼瞎呀! 晓冬见师姐面色奇差,瘪了瘪嘴,什么也没说。 布一也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小姐。 邵韵诗缓了口气,皱眉问道:“扬州,还是北平?” “北平。”知晓小姐问的是什么,布一回答亦简洁。 晓冬听着这样的对答,有些傻眼。 邵韵诗则点了点头,“我猜也是,不然,白氏不会不同父亲一道回来,……” “小,小姐……”布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下。 自己说话的时候,布一叔从未打断过,邵韵诗诧异地看向他,挑眉道:“怎么了?” 布一忙紧着回道:“白氏不单单为了这个,才避开邵老爷独自回来,她其实是为了谋算小姐才如此的。” “谋算我?”邵韵诗说完愣了愣,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冷笑道:“您是说,她带回来的那个高傲的白天鹅。” “嗯,就是他,小姐还是小心提防着为好。”布一有些不放心地道。 布一回来的时间短,一来就接手外事,对府内发生的事还没时间知晓。 所以,他才如此说。 邵韵诗感布一的好,认真地道:“布一叔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这位黄大公子还不足为虑,目前最要紧的,还是搞定来探消息的白氏。” 晓冬一直待着没说话,这会子忍不住了,“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她敢再来,我一颗瓜子就能打断她的牙,叫她后悔起歪心思。” 这话说得太过儿戏,邵韵诗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看把你能的,暗器功夫又精进了?趁着布一叔在,你同他比划比划。” 往常小姐说这话,就表示生气了,晓冬吓得缩了脑袋,低头画圈了。 见晓冬总算是老实了,邵韵诗这才又对布一道:“白氏的事是个契机,您这样……” 布一侧耳聆听小姐的布置,暗自惊叹,他家小姐是个奇才。 一通布置完,邵韵诗松了口气,叹道:“但愿这次事了,既解决了白氏,又将邵家没有宝图的消息传出去。” 晓冬讨好道:“肯定能成,就算有个疏漏,还有老爷子呢。他老人家可是筹谋了这么多年。” “爷爷毕竟老了,……”邵韵诗叹了声。 布一想想邵老爷子确实老了,小姐这么费心,也是孝心有加。 遂,他忙整了面容,回道:“最近有人摸到槐园了,小姐日后要多加小心。” 听了这话,邵韵诗挑了挑眉,“总算是来了,我还当他们再有个几年才能想到这呢。” 晓冬忙插话,“早前,就有人弄坏了通往梅园的侧门锁头。” 布一听了这话,心头大惊,忙道:“还是要再调些人手来。” 晓冬连连点头,“飞鸿哥晚上回来住了,不过,再派些人更好。” 布一已经和徒弟们沟通过了,为这事,他还教训了飞鸿和老兄弟几个,生意能有小姐的安危重要?! “那就让罗成和飞鸿一道回来,白天晚上都不走。”布一想了想,直接拍板。 槐园前院,地方大,空屋子也多。早前,布一带着兄弟徒弟,甚至护卫们,都安排了值班的屋子。 布一安排罗成和飞鸿回来,既不犯忌讳,也妥帖。 邵韵诗下意识地接了布一的话头,“罗成和飞鸿回来也好。” 话还未完,她突然就觉出了不对来。 晓冬见师姐说着说着,就沉了脸,忙道:“怎么了?” 布一也诧异,还以为内院没安排人,忙道:“内院只晓冬一个会些拳脚,回头我让布薰来。” 布薰是布三的闺女,比邵韵诗大。 晓冬听了,眼眸一亮,“阿薰来了就好,她比喜妹机灵多了。” 邵韵诗被俩人的话引回了神,忙摆手,“布三叔那边忙得很,离不得阿薰。” “生意不做就是了,没得放着安全不顾。”布一不赞同道。 邵韵诗没心思应对,她默了默,自顾自地道:“不对,时机不对,……” “怎么了师姐?”晓冬觉出了不对来。 邵韵诗沉着脸,道:“这些人不该是我回来的时候,才来槐园打探。要探,早在我没回来的时候,就探了个彻底。” 晓冬脑子不笨,一下子回过味来,惊呼,“呀,还真是,咱们都被以往的事给带偏了,怎么就没往别处想想。” 布一回来,还没来得及全盘接收这段他不在家时的消息,此时听来,只觉惊心。 遂,他只得小心问道:“小姐觉得,来人,不是廖家和那些当兵的?” 邵韵诗摇了摇头,道:“这些人,八成是那姓钱的派来的。”说完,她转而问道:“大明寺和观音山处可有动静?” 第95章 又一手 扬州城的大明寺和观音山这两处或有宝库,还是罗丛柏打外头探来的消息。 究竟准不准,没人知道。不过,不妨碍邵韵诗他们布局。 “有,新年祭和佛诞日的时候,有不少生面孔在斋房后院走动。”布一谨慎回道。 “大明寺有济方师父的武僧院护着,有什么消息,爷爷必定会第一个知道。”邵韵诗边敲桌子,边分析道:“我这几日没听说什么,那大明寺定没出问题。” 晓冬常往外跑,忙证实道:“确实,外头风平浪静。” 布一这几日也没察觉什么风声,点头附和,“确实如此。” “看来你得亲上观音山了。”邵韵诗眼神犀利地盯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 小姐一声声的扣指,让中年老成的布一后背紧绷,虚汗直冒,忙应道:“是。”说完并未退下。 邵韵诗见他未退,略一思索,露了些微的笑意,“布一叔可是有什么话不好讲?” 说完了正事,邵韵诗态度和缓了不少,布一也跟着她轻松了不少。 听得小姐问,他微抬头,觑了眼一直立在邵韵诗身后的晓冬。 晓冬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布一不好叫小姐等着,红了张老脸,支吾道:“我这里有本书……”话没说完,手已经将书拿了出来,“送给晓冬侄女的。” 见着了书,晓冬冷眼一亮,不过,她瞧见布一有些希冀的目光,还是淡淡地挑高了眉,并未接手。 不用回头,邵韵诗便能猜到晓冬这妮子的神色。 遂,她忍着笑,冲着晓冬吩咐道:“快接了,难为布一叔替这丫头费心了。” 有些话,小姐说的客气,布一可不敢就接了。 他忙忙地道:“不费心,不费心。”说完将书放下,忙忙地退了出去。 人一走,晓冬当即将书捞了起来。 瞧见她这样,邵韵诗发笑地摇了摇头,冲她道:“别忘了,里头肯定会有绣图秘籍。” 她一喊,晓冬后背跟着就是一紧,可还没来得及反驳,外头喜妹回来了。 “这布一叔可真行,我这还等门呢,他人就溜了,也不说招呼一声。”喜妹是被布一的一颗石子弹回来的。 这是老规矩,人走不必出声。 邵韵诗没接茬,只关切地看向喜妹抱着的膀子,“外头冷。” 喜妹是穿了皮袄出去的,并不冷。 她见小姐关心,忙笑着拍了拍上衣,“我穿着大毛衣服呢。不过,外头怪渗人的,风呼呼地半刻不停,看着要下雪。” 说到这,喜妹下意识地抖了抖,又道:“布一叔不说顺当地打门口走,还将石子弹到门沿处,‘砰’一声,吓了我一跳。” “嗤——” “晓冬你个死孩子,你笑什么!”听的晓冬的嗤笑声,喜妹不干了。 晓冬这会子得了书,并不理会喜妹的跳脚,只冲着邵韵诗扬了扬手中的书,“师姐,我去大书房了。” 晓冬是个武痴,有了新秘籍,自然是心痒痒了。 邵韵诗连劝都没劝,点头道:“去,将大书房的炭盆多点几个,这种天,夜里特别冷,别受了寒。” 瞧见晓冬就这么大刺刺地打眼前溜了,喜妹跳脚道:“小姐,你看她。” “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你这不是白计较了。”邵韵诗打了个哈气。 喜妹气嘟嘟地盯着大书房挥了挥手臂。 邵韵诗见她这样,好笑地催道:“赶紧的,晓冬不睡了,你将熏拢归置一下,今晚就同我一道睡里间。” 邵韵诗是不惯晚睡的,今儿为了等布一的消息,已然是迟了。 “就知道会这样。”怪小姐偏心,喜妹嘀咕了俩句,便老实去里间收拾了。 不过,她刚走两步,脑子一转,转身问道:“小姐,布一叔是不是又给周师傅带绣图册了?” 邵韵诗乜斜了眼伸头伸脑的喜妹,啐道:“那你还招她。”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招了。”喜妹带着笑地仗义道。 不过,她转了下眼睛,又憋笑道:“这晓冬也真是的,布一叔不是蛮好的,同周师傅也很般配,也不知她矫情个什么,……” 见喜妹得意地碎碎念,邵韵诗瞄了眼大书房,暗自忍笑。 果然,“哎哟!”喜妹话没完,就被一物打中了脚背,忙抱着脚转悠。 “该!谁叫你口无遮拦的。”见她实在疼,邵韵诗忍着笑,扶住了喜妹。 “小姐!”喜妹又疼又气。 “行了,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叫旁人听到了,明儿又是一场官司。”邵韵诗忙拦道。 这里不是苏州姑奶奶家,邵韵诗主仆几个且小心着呢。 槐园和主院隔着个梅园,两边几乎隔绝。 邵韵诗其实知道,主院那边想听到这边的动静,且费劲呢,更何况,现在还是半夜。 不过,叫晓冬和喜妹顾忌些,她还是觉得有必要的。 故而,喜妹一听小姐说起这是扬州,立马闭嘴了。 过了会,她有些胆怯地四下看了眼,才小声道:“小姐,刚才的话,不会叫人听了去?” “瞧把你胆小的,有晓冬在呢,你说谁能来偷听。”邵韵诗自信道。 “倒也是,还没人能躲过晓冬的耳朵。”喜妹放心地松了口气。 邵韵诗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行了,赶紧收拾了睡觉。” 喜妹再不敢多言,听话收拾去了。 槐园这里,邵韵诗主仆俩收拾收拾,睡下不提。 蹿出邵府的布一,则费了思量。 “大哥,如何?”负责接应的布二一直等在邵家院外。他比布一先一步从青岛归来。 “怎么你自己亲自来了,小子们呢?”一下了墙头,布一机警地四下睃了一眼。 布一哥四个是邵韵诗在自己十岁那年,同外公陆老爷子要的。几个都是山东好汉,功夫了得。 布二是个急性子,直接道:“我在家也没事,等着怪心慌的。大哥,小姐她是怎么同你说的?” 知道自家兄弟的性子,布一也没多说,只边走边道:“小姐想以白氏为突破口,一次性地解决这些年来邵家的麻烦。” 布二皱起了眉头,迟疑道:“大哥,这池水可不浅,小姐有把握吗?” 布二的话清浅,可分量不轻,听得人心头发颤。 第96章 开战 寒夜里,一阵冷风过,吹开了周身的热气,叫人忽地打了个冷颤。 布一拢了拢外衫,看了眼愁眉不展的二弟,心里也没底,叹了声,“对了,前些日子夜探槐园的人,你查的如何了?” “有些影子了。”布二是负责搞情报的,说起正事来半点不含糊,也不妄下断言。 “嗯,你抓紧些,这可关系到小姐的安危。”话一完,布一人就已经飘远了。 “大哥等等我,你这急的什么,话都没说清楚。”布二压着嗓子,嚷着,“小姐究竟怎么吩咐了?” 布二说着话,瞧着功夫又俊了些的大哥,直傻眼,脚下更不敢停了。 亏得他们熟悉地形,专挑没人的地走,又远离了邵宅,不然,就这架势,铁定暴露。 布一大概心里有数,半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直接冲着后头传言,“这些日子,你亲自留守槐园,我出城一趟。” “出城?!”布二还没来得及多问,已经瞧不见布一的身影了。 茫茫夜色中,不管布二如何顿足,追不上人,他只能是叹气收手。 “二爷,您真留下?”瞧着布二叹气,他手下忙闪出了身形。 “怎么地,大爷的话,你小子没听见,走!”布二干净利落地一个翻身,人就上了槐园的外墙头。 瞧着二爷入了院子,手下半分不敢含糊,尾随而上。 其实,邵韵诗没同意他们冷夜里守园子,这是布一他们几个私下议定的。 也亏得留下的人都有身硬功夫,不然铁定要被冻成冰坨,饶是如此,也是冻得够呛。 第二日一早,早起的晓冬发现了院内守护的几人。 本来几人藏得很好,只可惜冻了一夜,动作脚步肯定迟缓了不少,这才叫晓冬发现了。 晓冬知晓,邵韵诗自然跟着知道了。 她顾不得生气,忙喊了喜妹去厨房熬制驱寒的汤剂,冻了一夜,简单的姜汤肯定不顶用。 喜妹也知晓厉害,没说什么先服侍小姐的话,当即去了院内的小厨房。 待护卫几人吃了汤剂,邵韵诗也收拾妥当了。 她顾不得用早饭,直接喊了布二叔进了大书房。 大书房因昨儿晓冬住着,这会子,暖和得很。 布二一进来,当即打了个冷颤。 邵韵诗瞧着,既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 遂,她摇头道:“你们守夜,可是布一叔安排的?” 布二‘嘿嘿’乐了两声,道:“外头不太平,扬州城突然涌进了这么多南边来的人,咱们还是谨慎些得好。” 昨儿,农历腊月二十一,也就公历1932年1月28日,沪上开战了。 一下子,上海周边地区的人纷纷往南京这边跑。 沪上,国府,扬州城。 三地交通便利,往来密切。 沪上开战,比之南京周边,扬州城是首选的避难地。 一时间,船舶,汽车,人流,嘈嘈嚷嚷。 外头的乱像,邵韵诗虽未亲见,可也了然于胸,战乱是她最不想看见的场景。 邵韵诗暗叹了口气,对布二道:“既然要守槐园,咱们商量着来就是了,你们这样,回头冻病了可就不划算了。” 这话是有松动了,布二比布一活泛些,直接笑了道:“小姐这是同意咱们守夜了?” 邵韵诗点头道:“嗯,拦不住,也只能是好好安排了,没得叫你们冻着。” 接下来,两人便商议了番护卫之事。 邵韵诗这边刚送完布二,还没端上碗,晓冬来报,小姑姑邵兰香来了。 邵家因着小少爷的病,邵老太太取消了早晨请安的活动,家里也不许人多走动。 所以,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遂,邵韵诗也不奇怪,小姑姑都到了槐园,她才知道消息了。 邵兰香来得快,邵韵诗刚接出内院二门,人就到了眼前。 “姑姑,您这一早来可是有事?”邵韵诗一把扶住了小姑姑的膀子。 邵兰香是一个人来的,她的丫头小翠被派出去探消息了。 邵兰香显然是真有事,直接点头道:“嗯,你可用过早饭了?” “正准备用,姑姑用过了吗?若是没有,正好一道吃些。”邵韵诗觉得小姑姑怕是空着肚子来的。 果然,邵兰香也不推辞,点头道:“嗯,既然你正用着,我就和你一道吃些,本来我是打算在路上用些点心垫垫的。” “姑姑准备出去?”邵韵诗奇怪道。 邵兰香叹了口气道:“昨儿上海开战,募捐的事已经刻不容缓了。” 这话题太过沉重,邵韵诗跟着叹了声,“我能帮着做什么吗?” 邵兰香拍了拍侄女的手,道:“如今差的不仅是资金,更多的是人手和物资,最要紧的是救急包。” 邵韵诗眼眸一闪,“姑姑和姑父接上话了?” 自打那位蒋校长再次上台,姑姑已经很难和姑父联系上了。这事,邵兰香和邵韵诗嘀咕过。 邵兰香知道侄女灵透,也不躲闪,点头道:“嗯,你姑父说,他一时半会的不会上战场。” 听说姑父不用上战场,邵韵诗松了口气,“那姑姑就能安心些了。” 邵兰香说不清什么心情,又道:“政府正忙着往洛阳搬迁,你姑父他正忙着这事。” 邵韵诗眼眸一闪,道:“看来,政府是决心战到底了。” “嗯,迁都就是为了以示决心。国家再不能出个东三省了。”邵兰香语气有些低沉地道。 邵韵诗虽对这个政府没有什么感觉,可国家还是那个国家,自然也是感同身受的。 不过,她并不灰心,直接道:“政府有心抗战就是民族的救星,中国到底是一方大国,不会就这么消沉下去的。” 侄女这话,算是邵兰香这段日子听来的,最振奋人心的言语了。 邵兰香大概是被侄女的话点燃了激情,心情看着就好了不少,再嗅着侄女屋里特有的淡淡暖香,就更舒爽了几分。 只见,她亮闪闪地眼睛,直接盯着侄女道:“你可知道,我今儿来你这,所谓何事?” 啊?邵韵诗有些傻眼,她知道小姑姑肯定有事找她,可并不知道具体什么事。 见姑姑难得心情好地调侃,她只能配合地猜道:“可是姑姑想带我出去见世面?” 第97章 委屈 第98章 熏香 第99章 结果 邵韵诗的急切,屋里个个都理解。 晓冬已然走到师姐身边,安抚地拉着她的膀子了。 布飞鸿到底稳重,没立马就说开。他冲着小姐点了点头,道:“外头寒重,小姐还是进书房说话得好。” 被布飞鸿提醒,邵韵诗还真感觉到有些冷,毕竟这正厅阔大了些,也没什么驱寒的炭盆。 遂,她忙带头走进了大书房。 大书房因为没断人,一直点着几个炭盆,缓和得很。且,又有早前晓冬掐来的腊梅添香增色,颇有些春意。 几人一进了书房,虽身心舒坦了些,倒也不再寒暄。 布飞鸿当即便回道:“咒符是白氏的,是打北平弄来的。” “嗯?”邵韵诗眉心一锁。 见小姐迟疑地看过来,布飞鸿忙解释道:“白氏教训邵秀雪的时候被我给听到了。……” 原来,那日来邵韵诗院子闹腾,白氏还不知道自家女儿干了什么。到她发现外甥生病,这才知道女儿居然偷拿了自己藏得很好的符咒。 且,还差点害了自己的儿子,这叫她如何不气恼。 要知道,她原本的计划是想用这个锁魂符,摆弄邵韵诗,好坐实了她和自家外甥的好事。 晓冬听到这,不由地好奇道:“中了这符咒,无非就如小金铃般昏睡个一天半日的,有什么用?” 这话也是邵秀雪质问白氏的。 布飞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白氏且毒着呢,她说中了符咒的症状,人像得了相思病。” 邵韵诗见飞鸿停了话头,知他顾忌,忙摇头道:“你只管说,有龌龊心思的又不是我们。” 飞鸿鼓了鼓气,继续道:“白氏说,只要老太爷他们不应允婚事,她立马就利用符咒,叫小姐昏睡,剩下的还不是随她编。” 邵韵诗冷笑,“配合着黄大公子的纠缠,说不得还真能叫她做成了。” 晓冬听了,直接咬牙‘啐’了一口,女子的名声多么重要,这白氏还真不愧为毒妇。 邵韵诗则淡定多了,不由地又奇怪道:“若是白氏为了设计我,弄了这么个局,该当搞个更厉害的,怎么就是这种不用生辰八字的符咒?” 这点飞鸿没探出来,摇头道:“白氏母女没说到这个。不过,邵秀雪这人心思不简单呢,小姐日后可得防着。” 布飞鸿的话,得了晓冬的认同,当即道:“可不是,她偷拿符咒,可不就是为了害人。” 邵韵诗如何不知自家这位妹妹的心狠,她可是连亲兄弟都能利用的人。 主仆几个正说着,喜妹送人回来了。 她听了晓冬的话,跟着道:“刚才小姑奶奶还交代,让我护着点小姐,说邵秀雪这几日在老太太那,可没少说小姐的坏话。” “她还有脸说师姐的坏话,这坏事不都是她做的。”晓冬气得直喘。 “可不是,小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呀?”喜妹有些担心,又急道:“你可不能再顾念啥姐妹亲情了。” 飞鸿不好说什么,只拿眼看着小姐。 邵韵诗见面前的仨人怕自己心软,齐齐看着自己,只觉得好笑,她又不是什么圣经上说的圣母,早看透了这一切,何来心软。 邵秀雪能不顾亲情,单为了报复她这个隔母的嫡出姐姐,便算计嫡亲的弟弟,此人心黑的已然没救了,自然是要防着的。 她之所以没说话,只是在思量符咒的事,毕竟人好对付,可这巫蛊之事,就难说了。 大书房暖香依旧,可随着邵韵诗的沉默,众人急切间,都觉得有些发冷。 晓冬最是性急胆大。 她见师姐只低头,怕师姐又不当回事,直接气嘟嘟地道:“白氏母女如此谋算师姐,刚才师姐怎么不给她们告上一状,也好叫小姑奶奶替师姐教训她们一顿。” 喜妹也跟着道:“很是,小姑奶奶可是个不说人长短的,尤其是小辈间的事。今儿特意点我们,肯定是二小姐的那些话太过。” 飞鸿也插话道:“小姐,如今的形势,万不可妇人之仁。” 邵韵诗见几人急得不行,只得叹气道:“当着小姑姑,这些话,你们千万别说。” “啊?”喜妹噘嘴,“我不敢同小姑奶奶说,还想和小翠嘀咕嘀咕呢。” “就知道你会这样。”邵韵诗叹了声,“如今外头形势紧迫,姑姑她忙外事都分身乏术了,哪里还有余力顾着家里。” 见小姐如此说,仨人齐齐叹了口气。 邵韵诗好笑地道:“行了,我还对付不了个二小姐,瞧你们这颓丧样。” “可……”晓冬噘嘴。 布飞鸿是外男,不可多留。 遂,他直接打断了晓冬和喜妹欲劝的话头,道:“小姐,苏州那边,用不用我跑一趟?” 邵韵诗知道白氏在老太太跟前提起闫家,叫大家都紧张了。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 毕竟,闫家那边,首先老姑奶奶就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立平表舅疼自己,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遂,她摇头道:“闫家那边不必担心,有表舅和老姑奶奶呢。” 听了这话,布飞鸿知道小姐这是没将闫家放心上。 遂,他忍了忍,还是忧心道:“我听说,闫家那边的大少爷回来了。” 这话,喜妹清楚些,忙道:“闫丛真回来了?” 布飞鸿能知道也是偶然,点头道:“嗯,听说回来过年的。” “他这回来的,还真是巧。”喜妹有些感慨地道。 “可不是,这档口,他万一利用小姐这事做文章,来攻击闫越,那就糟糕了。”晓冬忧心忡忡。 飞鸿跟着点头,“若是涉及到家主之争,怕是柏氏那边,也不会轻易对小姐放手。” 他龇了龇牙,暗道,麻烦大了。 邵韵诗则不这么认为,摇头道:“闫丛是从军之人,这时候回苏州,八成和上海之战有关。” 飞鸿想想,虽不放心,倒也认同,毕竟,大事当前,男人还是以国为重的。 这等话题,喜妹插不上嘴。 晓冬则道:“闫丛此人,我们又不了解。” 邵韵诗没理晓冬,想着一直没收到闫彪的信,有些担心。 遂,她看向飞鸿,“要不,你还是去苏州一趟。” 飞鸿蹙眉道:“小姐这是想查闫家?” 第100章 忙乱 闫家根深枝繁,内里纠葛众多,不可轻涉。 布飞鸿能力是够去趟一趟,可到底危险极大,不太值得。 邵韵诗冲着他摇头,分说道:“不是让你去查探闫家大房的事,而是去看看闫彪,他这都有段日子没给我写信了。” 说完,她想想扬州到苏州还是有段距离的,如今又是多事之秋,飞鸿大哥也不宜外出走动。 遂,邵韵诗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先帮我去电报局发封电报,问问阿彪出了什么事?其他的,回头再说。” 电报快,布飞鸿倒也没推辞,点头应下了。 瞧着布飞鸿快步而去,邵韵诗有些忧心地道:“木头这一晃,有几日没来了?” 喜妹知道小姐的心思,忙道:“大概是快过年了,罗少爷多少也忙?” 邵韵诗他们谋划的事,喜妹并不知情,她如此说也算不错。 晓冬试着想说什么,可碍着自家大师伯的不靠谱,瘪了嘴,罕见地没出声。 邵韵诗也没什么迁怒的习惯,摆手便道:“行了,眼看着快过年了,咱们手里的针线活还没弄好,还是先做活要紧。” 晓冬另外有任务,邵韵诗主仆俩个便略过了她,忙活针线了。 外头被她们惦记的罗丛柏,此刻也是心急如焚。 扬州城,一处狭窄幽深的宅院内。 罗丛柏正和旁人私见。 “外头处置的如何了?”说话的是个年纪比罗丛柏大些的痞气男子。 罗丛柏显然是刚从外头赶来,气还没喘匀,便被问上了。 大概事情确实紧急,罗丛柏也没计较其他,直接端了杯子灌了一口温茶,便道:“差不离了,我手头还有旁的事,便移交给了别的同志接手。” 对方既是罗丛柏的战友,又是他的知交好友。 遂,他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直接冷嗤道:“我看你真是四处忙,上海的事千头万绪的,你帮着理顺了,便撒手,叫人捡了便宜,我可真是没法说了。” 罗丛柏知道党、内同志之间,也不是清白的没有任何龃龉的。尤其上海中、央那边发生了高层叛变之后,可真是人人自危了。 且,眼前之人的脾性,罗丛柏这个入党介绍人如何不清楚。 遂,他叹了口气,劝道:“甘棠,你这性子该收一收了,这里面没有什么不平之事,只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甘棠也不过就是抱怨抱怨,倒也没激进,“你自己知道就好,我白瞎操心。” 罗丛柏看着他,笑了笑,“对了,你也准备准备,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甘棠一听这话,皱眉道:“我一个潜伏之人也得出动?看来事情不小。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 甘棠是罗丛柏发展的一名地下、党,也是他专线联系,轻易两人不见面。 罗丛柏今儿寻甘棠一多半是为了私事,听了甘棠的话,有些微的不自在。 不过,他素来冷硬,倒是没叫人瞧出分毫。 只见,他稳了稳情绪,坦言道:“是我自己的私事。” 嗯?甘棠听了这话,倒是诧异不已,某人还能为了私事来寻他? 罗丛柏也不管甘棠如何想,直接道:“扬州城,大小巷子你都熟,帮我查查,可有会巫术的人。” 这个?甘棠原是道上混的,当即心头一凛,“可是家中有谁中招了?” 罗丛柏就是担心瞒姑出事,这才追根究底的。 遂,他拧着眉头道:“嗯,不过,已经解了。” 听说没事了,甘棠提着的心也松了松,“没事就好。我知道你并不十分信这些,为什么还要细查?” 甘棠是潜伏人员,轻易动不得。 所以,他才对罗丛柏的请托,有些好奇。 罗丛柏捏着眉心,靠着椅背,“我就是不放心,才想细查查。” 甘棠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也不追问,只皱眉道:“其实我对这些,也半信半疑的。不过,这巫术之说也真有些邪乎,不管如何,还是查清楚为好。” “那这事就交给你了。”罗丛柏感念好友的助力,又有些迫切地道:“若是能快些,我想尽快知道答案。” 甘棠有些意外地挑眉,“这么急?” 罗丛柏不欲多说,轻‘嗯’了声,又谈了几句公事,便忙着告辞了,他如今真是有些分身乏术,公事私事皆他一人。 甘棠瞧着他来去如风的背影,目光深沉,只觉得,这家伙今儿怪异,只怕这事不简单呢。 不过,不管这事多蹊跷,甘棠是个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转身,便着手查了起来。 还别说,甘棠确实有能力,只隔了一日,罗丛柏便得来了十分全面的消息。 遂,本十分着急暗恼的邵韵诗,在见到面色憔悴的罗丛柏,带来了她最想知道的消息的时候,已然忘记自己要教训他的意思了。 其实,有些日子没见,罗丛柏还是有些忐忑的,怕瞒姑着急。 他前天去见甘棠,不仅仅托他查探巫术之事,更是去拿,昔日江北大营有可能藏宝的几处地图。 这件事,如今已然不算是私事了,毕竟上头打算配合邵家的同时,顺带劫了这批货,没得便宜了旁人。 邵韵诗满肚子的疑惑,在见了人后,还是压后了,忙忙地起身,接过某人手里的大衣外套。 又忙着吩咐喜妹,赶紧去打热水,给某人梳洗。 罗丛柏受到如此热烈的招待,放心的同时,又是感动。 邵韵诗瞧着罗丛柏吃了糕点喝了茶水,才出口道:“你这几天都干什么了?瞧着埋汰得不轻呢。” 罗丛柏本也不想如此形象地出现,可奈何时间不等人。 遂,被说,他也不意外,直接将怀里藏着的图,往桌子上一放,道:“看看,可得用?” 邵韵诗瞄了眼图纸,带了笑道:“查清了?” “嗯,放心,我派人摸清楚了,这些地方确实容易藏宝。”罗丛柏前天得了图,便又四下探过。 邵韵诗瞧着他眼底青灰,知道他这几日辛苦了,有些心疼,呐呐地道:“辛苦你了。”多余的话,她也说不出。 罗丛柏好笑地看了眼小女人,知道她的意思,心里暖暖的,摇头道:“这算什么事,不辛苦的。对了,大明寺和观音山可有动静?” 第101章 渐近 第102章 衷肠 邵韵诗赌气发怨,俏脸绯红,煞是惹人。 不管换谁来,瞧见她这样,都是又爱又恼,更何况罗丛柏。 此时,他被她那没轻没重的话,弄得很是尴尬,瞧着她的模样,眼眸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他强压下郁气,一把拉了人道:“你同我赌什么气,我这话不还是担心你吗。” 邵韵诗吼完,也后悔了,便顺着梯子,嘟哝着,“也不知道,哪个耳报神说与你听的。” 这话有些意思了,罗丛柏松了口气,怜惜道:“我的心,你又不是不……” 他这话还没完,外头又响起了争执声。 被数次打断表白心意的罗丛柏,真是憋屈得不行。 邵韵诗的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她自己也搞不明白,怎么就在木头面前收不住脾气?她往常可不是这样的。 正自懊恼间,她听的某人气急的喘息声,又听的外头吵嚷,合着某人未完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觉有些脸红。 不过,她转脸间,见他一脸的憋屈,倒是‘噗呲’一声乐了。 正懊恼不已的罗丛柏,听的心爱女子的笑声,赶紧看了过去,得,这一脸晃花人眼的笑意,叫他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遂,只听得他叹气道:“你呀,就知道磨我。” 他这话回荡在耳畔,太过撩人,邵韵诗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面红如霞。 可惜,外头还有人,邵韵诗心里虽甜蜜,还是傲娇地哼了声,推着某人,道:“别拉着了,叫人看见像什么样。” 某人的手,干燥有力,握着人的热度能灼烧人心。邵韵诗不适地又推了推。 她的手劲能有多少,男人使坏地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彷如调皮的稚儿。 小书房里,因为青春男女间的爱慕,勾起了丝丝缕缕的暧昧。 好在,外头的吵嚷声,还是叫俩人清醒着。 邵韵诗更是矜持几分,继续催着男人走。 罗丛柏本来是来送图纸的,结果话赶话地又诉了衷肠,虽然没说完,可瞧着效果不错,他心头敞快。 一时舍不得就走,他便故意打了个哈气,可怜兮兮地道:“我这几天拢共就睡了几个小时,昨晚又连夜处理了些事情,这会子瞌睡得都走不动道了。” 其实,罗丛柏还真没说瞎话,他确实没怎么睡觉。只不过,就他这练武的身体,几天几夜急行军都不带瞌睡的。 邵韵诗倒是没怀疑他这话,毕竟某人在她面前一惯守规矩。 遂,她便有些心疼地道:“要不,你在我这歪会?”说完,她人就羞红的燥热不已。 邵韵诗心里明白,虽说,如今民国了不比她前世的礼教森严,可到底留未婚男子在自己的园子里休息,也是不妥当的。 不想,罗丛柏一听这话,生怕某人反悔,当即道:“也好,我这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见他大有说倒就倒的架势,邵韵诗啥都来不及想了,直接拉了木榻上的靠枕,道:“那就挨这边睡好了。” 罗丛柏一听这话,倒是有些羞赧了。他实在是没想到,瞒姑会让出自己的榻,他最多就是想着能睡大书房就好。 这般一想,他便有些犹豫道:“我睡这边,你到哪里去?外头可是很冷的。要不,我去你大书房歪会。” 定了主意,邵韵诗倒是个果决的人,当即摇头道:“大书房到底不比这里暖和,你睡着容易受凉。” “那你去哪里?”罗丛柏有些迟疑了。 邵韵诗安排道:“我领着喜妹去外头小隔间做针线,那里也是个暖阁,不会受寒的。” 罗丛柏见她如此说,也不推了。不过,耳边听得外头的声音变大,忙道:“外头是谁在吵,要不要我去看看?” 因为小弟养病,老太太下了严令,不许家人嘈杂惹他病中烦躁,所以,邵韵诗并不担心白氏母女又来吵嚷。 遂,她摇头道:“你安心睡就好,外头的事,我能应付的。” 说完,她怕某人还要说什么,当即给他拉了暖被盖好,便出了小书房的门。 罗丛柏瞧着晃荡的珠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只余心底的甜蜜。 不过,他这般留下,也是受罪。 毕竟往日糙男人般过惯了,忽然软卧锦衾的,还真不习惯。最要命的当属屋内的暖香,丝丝缕缕的仿如瞒姑的发丝,撩人得紧。 就在罗丛柏臆想的时候,邵韵诗已经快步到了正厅,刚才,她也有些心跳加快呢。 平复了下自己,邵韵诗喊住正要出门的晓冬,“前头怎么了,你快去看看。” 晓冬正是准备去看看。 遂,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师姐,点头道:“我正要去。” 被晓冬一看,邵韵诗知道自己办了乌龙事,忙掩饰地道:“那就快去,别叫喜妹被人给欺负了去。” 原来师姐知道喜妹已经去了,晓冬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师姐,便放心地跳着走了。 瞧着晓冬走远,邵韵诗这才吁了口气,抚了抚心口,她刚才确实有些犯蠢,好在晓冬没多想。 回头看了眼小书房的门,邵韵诗眼眉带了笑,走路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小了不少。 想着一门之隔的某人,她心底泛起了涟漪,蓦然有了些诡异的安全感。 不过,显然有人见不得她安心。 这边,邵韵诗刚在小隔间坐下不久,外头晓冬就又蹦回来了。 “师姐,邵秀雪来了。”晓冬耷拉着个脸,恨恨地道。 “嗯?她怎么来了?谁拦着呢?”邵韵诗实在是没想到,眉间紧蹙。 晓冬不喜邵秀雪,可?她有些叹气地道:“除了喜妹,谁还敢死命地拦着。” 百家这些日子,看着安分了不少,可到底也没真将邵韵诗这位大小姐放在心上。 且,老太太为了孙儿,直接给众人没脸,就更叫邵韵诗这位嫡出大小姐,在邵家的地位尴尬了。 几句话的功夫,邵韵诗都没来得及问喜妹怎么就放人过来了?那头邵秀雪已经裹着长长的厚缎披风来了。 屋内还躺着罗丛柏,邵韵诗便快步到了廊上,她是不打算带人进屋的,没得吵到某人睡觉。 其实,即使罗丛柏不在,邵韵诗也决计不会叫自己厌恶的人进屋,这是她的执拗。 第103章 突来 邵秀雪,邵家的二小姐,所以她有任性骄傲的资本。 邵韵诗立在廊上,瞧着她,裹着锦缎披风的姣好身段,神色张扬的斜睨目光,再配着她那张艳丽的脸,但凡心理脆弱一点点的人,都得被她镇趴下,即使旁人长得比她更出色。 难怪喜妹拦不住,一来身份不对等,二来,此刻的邵秀雪非同往常。 立在高处的邵韵诗,身量拉高了不少。她冷冷地瞧着这样气场十足的邵二小姐,忽然间明白了,往日大家都看错了这位。 此刻的邵秀雪才是真正的她,而非往日为了点首饰就哭闹的小家子气的单纯刁蛮人。 呵,好一个擅于伪装的人,比之白氏聪明了不少。不,或许白氏也是如此。 邵韵诗瞧着这样的妹妹,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不过,倒也不惧这邵二小姐什么,她就这么淡淡地看着来人,并没先开口的意思。 姐妹俩个一走一立,一动一静,皆不开口,就看谁更能稳得住。 若说槐园前院是草木的家园,后院则是花石的基地了。 虽是冬天,可有匠心的邵韵诗,摆弄了各色的常绿盆栽,各各造型独特,配合着各种奇石,给这寒冬里的园子增色不少。 其实,这也是邵韵诗回扬后,一点一滴,修整出来的。刚回来那会子,这里可荒了,就是此刻,也显得旷。 邵秀雪对此并不知情,她不是第一次来,可也算是第一次细细打量槐园内外。 她瞧着院子里的摆设,暗妒不已。 在她的认知里,邵韵诗不过是个被冷落发配之人,所处之地,该处处凋敝。 哪里想到,这里竟然恍然如春。 她本调整的极为完美的表情,此刻已然有些龟裂了。 邵秀雪到底修炼不到家,一股郁气上涌,当先出口道:“怎么,姐姐是打算在这里招呼妹妹?” 空旷的庭院,招揽了穿梭而过的风。 立在当院的人,仿佛都没感受到丝丝冷意。 一时间,随着邵秀雪的话落,静寂无声。 可见,她的话有多突兀和不寻常。 邵韵诗将邵秀雪的神色看在眼里,暗自冷笑,这就妒忌了,道行还是浅了些。 不过,她也不小瞧眼前之人,淡淡地道:“姐姐这不是刚吃过,正打算动动,顺便赏赏景吗。” 邵秀雪被她这软钉子碰的,上不来下不去的,有些憋气地道:“既然如此,那妹妹便陪着姐姐逛一逛,如何?” 邵韵诗见她上道,便对晓冬道:“你去屋里拿我的毛大衣来。” 邵秀雪一听她要毛大衣,这才注意到,邵韵诗身上并没穿厚衣服,上身只一件素色绣梅花的绸袄,下面不过是配了条绫罗的单裙。 遂,她暗叹自己心急,没叫死丫头多冻冻,最好叫这死丫头冻病了,也懊恼自己刚才居然出口说逛逛,实在是她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宁愿陪她逛,也不让自己进屋。 今天来这里,邵秀雪身边还跟着自己的新丫头,伶俐,她是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头,素日颇为得用。 伶俐不亏这个名字,见自家小姐有些懊恼的表情,当即明了。 按着规矩,她即使明白小姐的意思,也不好随意插话。 不过,她怕小姐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还是硬着头皮,带着笑地插嘴道:“给大小姐问好,我们小姐今儿寻了枝品相极好的虎蹄梅,想着大小姐爱这些,便巴巴地送来了。” 好个利嘴的丫头,这是说她们小姐已经逛过了,还事事想着她这位长姐,这是逼着自己邀人进屋了。 邵韵诗眼眸暗了暗,冲着伶俐,不冷不热地‘嗯’了声,也没答话,对着个丫头说道,她嫌掉价。 正僵持着,被逼在后头的喜妹,总算是喘着气地赶到了。 只见,她有些恼怒地道:“伶俐你个死丫头,做什么推我,害我脚脖子都扭了。” 一听喜妹说受伤了,邵韵诗端不住了,当即快步下了廊子,扶住喜妹,问道:“伤得可严重?扭到了,你怎么不喊个人扶着你,百二娘和小金铃呢?” 面对小姐一连串的发问,喜妹既心暖又羞愧,她竟然没挡住人,还叫伶俐这死丫头推了个跟头。 不过,当着外人在,喜妹这大丫头当的还是称职的。 她稳了稳神,收敛了怒气,瞪了眼伶俐道:“小姐放心,脚不碍事的。跌倒的时候,我正好扶住了石榴树,只脚脖子扭了扭,也不重。” 自己的人被欺负了,还是被欺上门来。 邵韵诗敛了神色,沉下脸来,看向邵秀雪,“妹妹这一早的来看姐姐,就是为了欺负人的。” 邵秀雪眼底含笑,嘴上却带着委屈道:“瞧姐姐心急的,也不说问问清楚,便护起短来了。” 伶俐这丫头接的更好,“喜妹姐姐也真是的,我这个小身板哪里能推到你。” “你个,……”喜妹气得直哆嗦。 伶俐不愧其名,没给喜妹说话的机会,抢了话头,又道:“再说了,刚才我护着花,怕弄折了嫩枝,这才让了你一下,哪里就是你说的推人了。” 这是妥妥的,一早就来寻晦气了。喜妹被气得一时无言。 邵韵诗意外地看了眼伶俐,这丫头今儿旗帜鲜明地帮着打擂台,有些不像她素日低调做事的风格。是索妈妈看走眼了?还是说她另有图谋? 这般一想,邵韵诗暗暗戒备了起来,压住有些动怒的晓冬,道:“你扶喜妹进去,再帮她推些油。” 晓冬面对外人的时候也是智商在线的,此时被师姐一使眼色,更能压得住脾气了,点头道:“好,师姐也赶紧披上大衣,别冻着了。” 说完,她抖开了大衣,帮邵韵诗穿好,这才扶过一脸担心的喜妹。 喜妹哪里甘心就走,一是刚才伶俐的话太过气人,二是,她也不放心小姐一个人,面对眼前来势不对的主仆两。 邵韵诗知道她的担心,凑着她的耳边,轻声道:“听话,快去推油,迟了就要肿起来了。”说完,又对晓冬道:“扶她到大书房。” 晓冬知道小书房那还睡着罗大哥,了然地点头应下了。 自以为占了上风的邵秀雪,见她们主仆嘀嘀咕咕地没将自己放眼里,不由地来气,尖着嗓子道:“不过是个丫头,值当姐姐这么下妹妹的面子。还是说,在姐姐心里妹妹还不如个下人?” 这话说得太对了,可邵韵诗不能明着应下。 第104章 姐妹交锋 槐园上下,因为邵秀雪这不伦不类的话,都安静如鸡地立着了。 邵韵诗给了晓冬个快走的眼色,便冷笑地转头道:“妹妹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若是有什么话直说便罢了,这儿可没老太太老太爷。” 邵韵诗的话如此直白,倒是叫邵秀雪主仆俩个愣住了。在她们的理念里,彼此间该当顾着脸面,互相试探嘲讽一番而已。 见邵秀雪愣住,邵韵诗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暗道,这就瞎了? 要知道,自己的话里半分没错,如今这里都只是彼此的人,谁还能将瞎话传到老太太跟前,用得着虚伪地做着姐妹情深状? 哼,她邵二小姐愿意演,自己还不乐意奉陪呢,没得吵了屋内熟睡的人。 邵秀雪不是笨蛋,当即回过味来,这里没有旁人,确实不需要姐姐妹妹地演戏。 遂,她跟着冷笑出声,道:“也是,还是姐姐看得明白。不过,姐姐这两副面孔变换的如此容易,也挺叫人佩服的。” 想着她平时人前一副不动不摇的大家闺秀状,邵秀雪只觉得恶心。 邵秀雪理会明白邵韵诗的嘲讽,当即就调整了姿态。 邵韵诗见邵秀雪清明起来,颇有些遗憾,不过,她也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不甚在意。 就是这样的神情,叫邵秀雪气的脸发白,倒显得她更俏丽了几分。 邵秀雪身后的伶俐,这会子举着梅花,倒是躲一边去了。 不过,早就瞧着她不对的邵韵诗,暗地里已经吩咐晓冬看紧她了,也就没再理会。 邵韵诗冷冷地看着面露冷讽的邵秀雪,也不生恼,淡淡地道:“说,别磨蹭了。”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邵秀雪脸上一紧,心里暗恼,很想甩袖就走。 可想想自己的目的,她还是忍着气,站定了道:“姐姐打算就在这里说?”说完,她还好心地看向邵韵诗大衣底下的裙子。 数九寒冬,穿了条裙子,立在冷风里,确实有些冷。 可邵韵诗觉得,她还能忍。 在一个,邵韵诗底下穿的可不单是裙子,还有丝绒的暖裤,只是看着单薄,并不冷。 邵秀雪看似关切的眼色,配上她急切的神色,叫人生厌。 邵韵诗不理会她的话头,只冷冷地摇头道:“想来,你我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就在这说,快点说完,快点完,大家就都不冷了。” 邵韵诗越是不想叫邵秀雪进屋,邵秀雪反越是要进,不仅仅是为了赌口气,更要紧的是,她不能顺了邵韵诗的意。 遂,定了主意的邵秀雪,直接没看邵韵诗,抬脚便跨上了廊子,边走还边道:“想来姐姐是不会吝啬妹妹一杯热茶的,要说话,先喝了茶,润润喉得好。” 见她如此没脸没皮,邵韵诗倒是觉得不必如此执拗了。 不过,就算她不许对方进屋,也做不来拉扯的事,那样忒失风度了。 摇了摇头,邵韵诗没拦对方,瞄了眼已经蹭进屋的伶俐,便也跟着进了屋。 到底屋内比屋外暖和,邵韵诗裹着大衣,打了个寒颤。 晓冬已经出了大书房,喜妹也坐在了厅里的锦凳上。两人皆虎视着不请自入的主仆俩。 人既进来了,邵韵诗便恢复了气度,对晓冬道:“去沏茶,拿那罐红茶。” 晓冬得了令,也不好当着旁人不服师姐的话,便下去沏茶了。 邵韵诗优雅地甩了下大衣角,冲着邵秀雪道:“妹妹既然执意坐下说,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邵秀雪最是见不得,邵韵诗一副万事皆掌握的态度,冷哼了声,“姐姐何时如此急躁了,小姑姑素来赞你有世家长姐的风度,怎么,原来都是装的?” 正好晓冬端了茶来,听的这话,恨不能一壶热茶全倒进那张惹人嫌的嘴里,烫不死她! 邵韵诗知道晓冬的脾气,便不着痕迹地亲自接过了茶壶,替邵秀雪斟了茶。 她这样,倒是叫邵秀雪有些怔愣,暗道,怎么个意思? 不给邵秀雪多想的机会,邵韵诗直接道:“如此,我这姐姐当得可像样?”说完,她做了个请喝的手势。 原来是这个,邵秀雪冷嗤了声,“一杯茶而已。” 邵韵诗不欲与她多饶舌,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便也端起了杯子。一副茶多得很,话你爱说不说。 瞧着她这样,邵秀雪再端不住了,猛地放下茶盏,假笑道:“姐姐可还记得苏州闫家的二少爷?” 嗯,这算是什么话?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提这件事?看来她这是有备而来了。 不过,即使如此,邵韵诗自认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冷笑了声,放下茶盏,抹了抹嘴角,“闫家表兄表弟多着呢,二少爷也是各房头都有,难为妹妹想起了哪一个?” 这话可不好听。不过,邵秀雪到底不是正经世家小姐出身,又接受的新学,男女同学间见见面说说话并不稀奇。自然,就听不出长姐话里的暗讽。 遂,她只冷眼道:“姐姐就别装了,还能有哪个,不就是闫族长家的闫越少爷嘛。” 邵秀雪说完,就等着看邵韵诗变脸了。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只见,邵韵诗不摇不动地道:“不是姐姐说你,闫族长家的二少爷同咱们虽算表亲,可到底不实在。” 话未完,她又叹了声,责备着,“妹妹这么大刺刺地将个外男挂嘴边,可不是端淑女子该做的事。” “哟,姐姐这会子倒是假道学上了。”邵秀雪冷嗤了声,“不知看了这个,姐姐该说些什么的好。” 邵秀雪也不提叫丫头们出去了,直接自口袋里拿出了个信封,扔给邵韵诗。 邵韵诗一时也猜不透邵秀雪来的目的,就更弄不明白信封里的东西了。 不过,她半点不好奇,口舌上也不孬,直接淡淡地道:“你还是收起来的好,我没兴趣看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呵,来路不明的东西。”邵秀雪冷冷地盯了眼邵韵诗,“我看姐姐也别端着了,看看为好,不然我可不保证日后会出个什么状况?” 晓冬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一把撸起了信封,掂了掂,道:“这么重,该不会是什么暗器?” 这信封确实厚了点,不过暗器?这死丫头不仅胆子大,脑子也不灵光。 第105章 相片 晓冬看似粗鲁地揉捏信封,实则手下是有分寸的。 邵韵诗只干看着,不言不语,不摇不动。 邵秀雪瞧着邵韵诗这模样,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转而鄙夷地看了眼晓冬,冷嗤道:“姐姐你这丫头规矩不好,脑子也不灵光的很,暗器,亏她想的出来。” 邵韵诗根本没心情同她斗嘴,直接冲着晓冬道:“你看看。” 邵秀雪眉一挑,提醒道:“我劝姐姐还是自己看得好。” 她这样说,邵韵诗多少明白了点,不过,她照旧冲着一旁的晓冬,点了点头。 晓冬冷笑地瞥了眼一旁的邵二小姐,直接当着她的面,将信封给拆了个彻底。 她这样,气得邵秀雪眼睛红得吓人。 不过,想到等会能瞧见邵韵诗的变脸,她又收起了怒火,收拾个丫头,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扳倒了邵韵诗就成。 邵韵诗见她变脸的功夫,只须臾间便平复了下来,暗自提心间,垂下了眼帘,知晓信封里怕是没什么好东西。 不过,邵韵诗觉得也不值得担心,若是真那么要命,此刻邵秀雪就不会坐在这,同她白话了。 不想,她这边刚定了主意,晓冬却变了脸。 好在,当着外人,晓冬还是沉得住气的,她刚才抢信也是解围,看信就更是防着对方有什么阴狠手段了。 邵秀雪正盯着晓冬呢,一见她变脸,便挑起了唇角,乐道:“我说得不错,这信你不该看。” 晓冬羞恼地瞪了眼邵秀雪,冷笑道:“不过是些画像罢了,二小姐真是少见多怪。” 邵秀雪冷笑道:“你就嘴硬。” 晓冬见不得她这阴沉沉的样子,嚷道:“我就不信,二小姐没几个这样的相片,说不得,比这个还要出奇的都有。” 这话听得邵韵诗一阵头疼,傻丫头,你这么说,不是将她也套进去了吗。 果然,邵秀雪乐了,冷嗤道:“你也觉得出奇,赶紧给你家小姐看看,别好心办了蠢事。 厅里,本就空寂湿冷,随着邵秀雪的话落,就更冷了几分。 晓冬第一次被人骂蠢,气得小脸绯红。可也不得不顺着某人的话,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自家师姐。 邵秀雪见她这样,脸上的笑更大了,得意地瞥了眼长姐,端着杯子,老神在在。 邵韵诗主仆仨个,瞧着欺上来的恶客,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其实,说起来,邵秀雪带来的东西若是不认真追究,确也没什么,可若是有心人拿它做些文章,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明了内中情由的邵韵诗,此刻就堵着口气,捏着那几张画像,微微有些恼怒。 这还是她来了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对人起了深刻的厌恶。 毁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名声,等于毁了这人的一生啊!其用心真真地恶毒的可以。 她也知晓了,对面之人的心思深沉且恶毒,已然不能用十几岁的小姑娘的单纯来对待了。 遂,深吸了口气,邵韵诗坦然地道:“不过就是几张画像而已。” 邵秀雪挑眉,看她怎么圆。 邵韵诗并不在乎她的看好戏,淡淡地放下相片,道:“这画像的来历,知晓的人,不说十个八个,也得有四五个。” 邵秀雪不成想对方看了这几张相片,居然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遂,她有些诧异地道:“姐姐大概没好好看看手中的东西,我劝姐姐还是细看了后,再说话。” 要说,这几张画像其实也算不得多出格。 现如今,都民国了,别说大姑娘小媳妇照相了,就是家中的老太太们也有照相的。 可问题是,这里头有合照,且还是颇为不适宜的合照,不仅有她和那个闫越的,更有自己好友林音和闫彪的,当然也有她和闫彪的。 如今,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在苏州就被人暗算了。 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疑惑,邵韵诗淡定地收起了照片,撩了下眼皮,问道:“说,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见她总算是上道了,邵秀雪也不拖沓,冷嗤道:“你这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我……” “废话少说!”邵韵诗大概是真火了,这话说得又重又不给脸。 邵秀雪自然还没听谁这么跟她说过话,可到底接下来的事要紧,不宜现在就撕破了脸,只得压下了火。 且,她觉得一贯注重礼仪的邵韵诗如此说话,怕是这些照片真戳到了这死丫头的痛脚,这才叫对方如此失态。 心头鄙夷不已,邵秀雪也不废话,讽刺道:“若是我说,凭着这几张照片,你便应下我表哥的事,想来你也不会点头,……” 她这话没完,晓冬和喜妹的眼刀子便嗖嗖地刮了过来。 邵秀雪也不在意,只捏了捏手,就继续道:“那是长辈们的事,我也就不掺和了。” “说人话。”邵韵诗极为不耐烦。 “你!”邵秀雪一再被打脸,很是气恼,索性也不废话了,“今儿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着过几日,小姑姑带姐姐出席聚会的时候,姐姐能带着妹妹就好。” 总算列出条件来了,邵韵诗故作不快地沉思了会,才有些为难地道:“我自己都是小姑姑顺带去的,哪里有脸面说带上你。” 这话倒也不假,可邵秀雪知道,那个聚会虽是私人的小型聚会,可参加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她不去露面拉下关系,绝对亏。 这般一权衡,邵秀雪强硬地道:“这个我管不到,想来凭着小姑姑待姐姐的心,只要姐姐尽力必定能成。”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瞄了眼桌上的信封。 这是赖上了,还知道拿这相片威胁。邵韵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遂,她顺着邵秀雪的话,指着信封道:“那这些是最后的了?不会回头又出现个什么信封。” 聪明人不必说透话,邵秀雪见她松口,当即保证道:“这些是我仅有的,我保证不会再拿它做什么。” 哼!就这么句话,就想换来好处?她有这人品吗。 邵韵诗冷笑道:“你的保证?呵,我可当不起。不过,你若是告诉我这些照片打哪来的,我或许可以替你去小姑姑那争取争取。” 这个怎么能说,邵秀雪不爽地皱起了眉头,“你就不怕我拿这些,出去宣扬宣扬?” 第106章 博弈 邵秀雪一脸桀骜,嘴里半含威胁的模样,人显得极为丑陋。 邵韵诗讽刺地斜睨着变脸的邵秀雪,乐道:“宣扬什么?说我不该和家里的表兄们拍照片?还是说,你这个新时代的女性其实更封建?” 听了邵韵诗的话,邵秀雪一时堵住了嘴,弄不明白,这人刚不是还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吗?怎么这会子就又气定神闲了。 再说了,对于邵韵诗这等常年关在内宅的女子来说,不是最怕弄出个男女暧昧的事出来吗,怎么忽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 不过,素来擅狡辩的邵秀雪,闪了下眼睛,便道:“姐姐若是如此说,看来咱们这交易难成了。” 邵韵诗知道对方难缠,没想到,她也会耍以退为进的把式,不觉冷笑道:“你我本就不存在什么交易。” “你别装了。”邵秀雪一把抓住了桌上的照片。 邵韵诗斜睨了她一眼,“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无非就是闫家人给的,至于是谁,你觉得我若是有心查,还能查不到?” 说完,她顿了顿,瞧着已然变脸的邵秀雪,越发镇定地端了茶盏。 见她这样,邵秀雪有些不淡定了,难道她真不怕自己宣扬出去? 邵韵诗轻抿了口茶,道:“我之所以还想听妹妹所求,无非就是怕妹妹不知事,大年下的惹长辈们烦心罢了。” 她这还抖上了,邵秀雪越听脸色越难看,想想自己所求,咬牙道:“难道姐姐就真不怕外头的名声?” 邵韵诗冷嗤道:“难道妹妹真觉得这几张照片有什么?还是说,大家看了会觉得不妥?要知道,时下的青年人可不是那等八股迂腐之辈。” “我是说,若是叫乔家老夫人看了,姐姐觉得会如何?”仿如寻到了攻击的突破口,邵秀雪气匀了不少。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邵韵诗就更淡定了,“你觉得这么做,你又能得了什么好处?” 邵秀雪冷脸,“总之,你不会好过。” 邵韵诗冷笑,“呵,你可知道,你我都是邵家的小姐,我劝你,别做了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算小的正厅,邵韵诗的话不徐不疾,却又重入人心,荡涤在整个空间。 叫人,莫名一凛。 邵秀雪不笨,自然听得懂邵韵诗话里的意思,这也是她的无奈之处。 对乔家她也有些想法,毕竟不谈家世,那么个英俊多金的男子,哪家闺秀不爱? 想到老太太居然有心替邵韵诗,寻这么个了不得的夫家,邵秀雪就妒忌得不行,这都是嫡庶碍的事! 压抑着心头的不忿,邵秀雪冷笑道:“别以为就你知道一荣俱荣。”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邵韵诗冷淡地道。 邵秀雪已然没有了耐心,直接点头道:“成,告诉你照片的来历也无妨。不过,你得办成了我的事。” “那得看看你能说到哪里?”邵韵诗无所谓地道。 见她还真不在乎,邵秀雪一时也是无奈。 毕竟,就她看那几张照片也确实没什么,拿来威胁对方,不过是赌邵韵诗个土包子重名声罢了。 知道多说无益,邵秀雪冷眼道:“这些是闫家大孙姨娘寄过来的,至于她是怎么得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邵韵诗‘哦’了声,摇头道:“原来是她,这么说来,八成是翠玲表姐给她的了。” “你怎么知道?”邵秀雪听了这话,当即反问。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失言了,立马怒道:“你诈我。” 邵秀雪的懊恼,不入邵韵诗的眼,且,她也不信。 遂,等邵秀雪咋呼完,邵韵诗当即道:“话既然说过了,我这里也就不留了。” 饶是邵秀雪本就不想再待在这里,也被邵韵诗这不客气的赶人,给弄得很是尴尬。 遂,她直接起身道:“既然如此,姐姐可得守信的好,不然……” 不然什么,不用说,彼此心里都明白。 邵韵诗冷了脸,轻蔑地道:“小姑姑那我自然会出力,不过成不成的我不敢保证,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法。” 邵秀雪亦冷着脸,压着气,道:“只要姐姐真尽力了,我必定前事不提。” 说完,邵秀雪便不再留,扶着刚才不知去向的伶俐,昂着头走了。 瞧着她走了,晓冬当即就气愤地道:“她,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喜妹也是一脸我有话要说的表情。 邵韵诗直接拦了她们,问道:“刚才伶俐去哪了?” 啊?两丫头齐齐傻住了。 尤其是晓冬,刚才师姐可是交代她看好伶俐的。 见师姐瞪眼,晓冬知错地低了头,羞愧道:“我见她老实站在屋里,也就没再留意。” 喜妹倒是接了话,“她说自己肚子疼,我就放她出去如厕了。” 原来如此,邵韵诗点头道:“知道了,不过,晓冬,你该当记住我的话,日后再不能犯了。” “可不是,今儿若不是我在这,麻烦多了去了。”说着话,罗丛柏打西侧间出来了。 见了他,邵韵诗忙丢下要办的事,急急地道:“扰了你休息了?唉,没想到邵二小姐如此执拗,非得进屋说话。” 罗丛柏见她皱眉,心疼不已,“没事,我身体棒,小眯一会就行了。” 邵韵诗细看了看他的脸,确实好多了,也就安心了几分。 罗丛柏安抚了邵韵诗,便直接不客气地对晓冬道:“你去小隔间的暖阁细细查查,那丫头进去过。” “什么?!”喜妹和晓冬皆大吃一惊。 邵韵诗则了然地道:“我说今儿邵秀雪玩的哪一出,原来是使了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 啊?晓冬挪不动步子了,好奇地问道:“师姐,这话怎么说,难道刚才邵二小姐说的话都是假的?” 喜妹跟着也道:“那小姐还答应她帮着说和?” 喜妹脚扭到了,根本没瞧见桌子上的照片。 不过,她也知道那些东西必定对小姐不利。所以,当时才一直没敢多出声。 邵韵诗摇头道:“其实,邵秀雪若是真想跟着赴宴,直接找了小姑姑说,按着小姑姑疼爱侄女的心,必定不会拒绝的。” “那她若是知道凭自己就能办成,岂不是要气死。”晓冬得意了。 第107章 还有事 世上有些人,最喜欢将简单的事复杂化,由己度人罢了。 晓冬看似取笑的话,实则应景得很。 “她这确实是舍近求远了。”邵韵诗瞥了晓冬一眼,“不过,这或许也是她故意寻的借口?” 晓冬一听这话,当即脚下一蹬,人就蹿去了西侧房内。 见她还不算笨的可以,罗丛柏对晓冬刚才不听话的举动,算是放过了。 喜妹则有些糊涂,她眨巴着眼睛,问道:“那二小姐刚才说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了?” 邵韵诗摇头,“不,应该说有真的,她确实十分想去宴会。” 喜妹想起那些照片,心头惴惴,“我听说,相片都有底片,二小姐不是个好的,就怕她手里还有。” “这些暂时不用管。”邵韵诗皱了皱眉,道:“行了,等晓冬回来就知道,她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说完,她有些烦神地揉了揉额头,已经多少年没这么亲力亲为地对峙了,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罗丛柏心疼地看着邵韵诗的举动,当着喜妹,他有所顾忌,只得干看着忍着不去拉她的手,给她温暖。 喜妹一脸迷糊,暗自担心,也没发现罗丛柏的异样,只好奇地又问道:“若是二小姐另有目的,那二小姐拿来的东西会不会是假的?” 邵韵诗瞧着她一脸的希冀,很无语。 喜妹没听到反驳,高兴了,“小姐,咱们不用担心了。” 邵韵诗无奈地瞪了眼喜妹,这丫头还真是多年如一日的单蠢。 其实,当着某人,她本不想再提这照片的事,觉得这事实在有些叫人难为情。 罗丛柏也好奇邵二小姐拿来的都是些什么照片,居然敢如此要挟瞒姑。 遂,他看着一脸无措的邵韵诗,一副等着她解释的模样。 邵韵诗被他灼人的目光盯得很是不自在,直接推了桌上的信封,道:“想知道,你自己看。” 罗丛柏早就等着这话了,当即二话不说,便将破烂的信封又拆开了。 这动作,快得人眼花。 不过,他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就醋上了,这男人怎么可以和瞒姑站一起?还两个! 他那幽怨的眼神,立马冲破了理智,直奔小女人而去。 时间空间,有效地组合了现场。 此时此地,槐园内院正厅里,诡异地有些压抑。 邵韵诗本还能镇定地坐着,可木头那浓浓的酸味,叫她实在有些坐不住。 她微微地动了下身体,故作镇定地问道:“木头,你看出点什么了?” “啊?!”罗丛柏本以为,邵韵诗会解释这照片的由来,不妨她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喜妹一旁很是好奇照片上的人,壮着胆子,已经挪到了罗丛柏的旁边,正好看见了放在最上面的邵韵诗和闫彪的照片。 这一看,她不由地奇怪道:“这不是彪少爷吗,不过,小姐和彪少爷的照片怎么到了翠玲小姐手里?” 她刚才也在屋内,自然知道这些照片是闫翠玲给大孙氏的。不过,这话可信吗? 喜妹忙又问道:“小姐,二小姐不会是故意挑拨的?” “她自然有这个想法。”邵韵诗淡然地点了点头,“不过,闫翠玲也确实有嫌疑,你看看这张就知道了。” 说完,她从罗丛柏的手上抽出了闫越和她的那张合照。 喜妹接过照片,一看,当即脸色铁青,愤恨地道:“这相片哪来的,小姐根本就没和他拍过照。” 喜妹日日陪伴在邵韵诗身边,她的话最可信了。 邵韵诗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要同邵二小姐周旋,只可惜她倒是半分不心虚,可见这张照片的真假,她并不知情。” “那?” 喜妹话刚问出来,罗丛柏直接指着照片上的邵韵诗,道:“这不是相片,看着像是画出来的。” “对,这是油画,还是我自己画的。”邵韵诗肯定地点了头。 有一阵子,邵韵诗对西洋画感兴趣,便同那些去苏州采风的艺术女青年求教。人家也热情,便教给了她技巧。 不妨,她画得还不错,倒是叫那些年轻的女画家们惊奇不已,齐齐劝她入学西洋画。 这些不过是些插曲,本没什么人知道,罗丛柏就是其一。 遂,罗丛柏有些惊奇地道:“你居然还会这个,不过,自己怎么给自己画?” 这话其实有些歪楼了。不过,倒是缓解了邵韵诗的尴尬。 看着望着自己的罗丛柏,她带了笑道:“看着镜子,不就画出来了。” “也对,那怎么给别人拿去了?”罗丛柏皱眉道。 罗丛柏的不解,也是邵韵诗奇怪的地方。 喜妹也跟着皱眉道:“我记得,这幅画小姐说画得不好,便收了起来,后来被老夫人要了去。怎么又弄到这上头了?还是和闫二少爷一起。” 邵韵诗蹙眉道:“知道这幅画的,除开老姑奶奶,也就林音和闫彪了,闫翠玲打哪得了画的?还和闫越合成了张照片。” 屋内三人,谁也给不出答案。 晓冬正好打西侧间得了东西出来,没注意屋内的气氛,倒是她自己正气的要死。 一见她如此,邵韵诗挑眉,“怎么了?” 晓冬直接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骂道:“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居然将这相片放小姐暖阁的靠枕内。” “靠枕内?”邵韵诗奇怪。 见小姐问,晓冬气道:“咱们不是有个扎带子的靠枕吗,就是那个兔耳朵样的靠枕,伶俐这小蹄子将靠枕带子解开,放了东西。” 放了东西?邵韵诗追问道:“除开相片,还有什么?” 说漏了嘴,晓冬有些龇牙地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些小豆子。” “相思豆?”邵韵诗直接一语中的。 “师姐你也太能猜了,那你可知道那是谁的相片?”晓冬倒是被吊起了兴致。 见她这么不着调,罗丛柏很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直接拆开了桌上用粉色彩纸包着的相片。 晓冬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看着师姐,忙忙地解释道:“是黄春生的照片。” “怎么会是他?”喜妹还当是闫越的呢,很是诧异。 罗丛柏自然也看到了相片,刺眼又烦人,他心里更多的是惴惴不安。 第108章 扎小人 晓冬拿来的照片上,男子梳着溜滑的中分头,戴着副金边的圆眼镜,手中还抱着本厚厚的书,乍一看,还真有些文质彬彬的感觉。 今儿,罗丛柏真是被这些相片刺激的不行,也令他下了个重大的决定。不过,此刻,他还是紧着眼前的事。 遂,他淡淡地放下相片,看着邵韵诗道:“这事你怎么看?” 邵韵诗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能怎么办?这靠枕可是晓冬的,昨儿,她的兔子耳朵缺毛了,便拿来修一修。” 咦,居然是晓冬,这乌龙弄的。不过,罗丛柏奇异地心情好了些。 “晓冬,你怎么看?”邵韵诗没理会变脸的男人。 晓冬为什么这么生气,又为什么不敢说相思豆的事,就是因为,她觉得东西是藏她靠枕里的,令她实在是丢脸。 这会子小姐不仅揭穿了靠枕的事,还问她,晓冬不开心了。 见晓冬噘着嘴,邵韵诗也不逗她了,笑了笑,没催。 喜妹看了眼晓冬,插嘴道:“这靠枕不管是谁的,旁人都会栽在小姐头上。” 这话,晓冬倒是慌了,立马接话,“那就是我的靠枕。” 邵韵诗没就枕头的事多说,只问道:“你们觉得,伶俐的举动,是受了邵二小姐的示意,还是白氏的?亦或是旁人的?” 嗯?这是什么话?罗丛柏看向邵韵诗,问道:“你觉得这两人不是一路的?” 邵韵诗肯定地点头。 罗丛柏眼眸暗了暗,又拿出了个木偶样的东西,问道:“这个大概的用途,你该知道?” 邵韵诗一惊,急问道:“你怎么有这个?”说完,她直接伸手。 罗丛柏让了让,没叫木偶落到邵韵诗手上。 邵韵诗无法,只得凑着罗丛柏的手看。 她细瞧了瞧,上头还有针眼,眉头一皱,问道:“这也是伶俐那丫头放的?” “那屋里我都找全了,没有剩下的了。”晓冬听了,急忙道。 不过,话一完,她当即醒悟道:“罗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东西在哪,先一步取了。” 罗丛柏点头道:“嗯,知道。所以才要你去找,看来你还是有些用的。不过,警惕心还是不够,日后得好好练练。” 晓冬本为了被耍有些不高兴,可一听这话,当即瘪嘴了,自己确实没做好。 屋外,日头高悬。 屋内,气氛压抑。 自觉犯了错的晓冬,龟缩着生自己的气。 喜妹就更不敢出声了。 邵韵诗也不管晓冬的心思,干咳了两声,冲着罗丛柏,直接伸手道:“小人我就不拿了,你将那张纸给我看看。” 扎小人可是要写生辰八字什么的,邵韵诗想看看。 罗丛柏不仅不给邵韵诗拿小人,更不会叫她拿画了符咒的纸片了。 只见他摇头,道:“你若非得看,还是我拿着。” 邵韵诗知道他怕什么,也窝心他的好,便点头道:“成,你拿给我看。” 见她听话,罗丛柏心头欢喜,便拿了藏于口袋内的符纸,展开递到瞒姑眼前。 邵韵诗抬眼看了看,见上面并没生辰八字,有些奇怪,再看看,只是些符咒和粘着的一根发丝,便知道,这发丝定是她的。 罗丛柏见她看过了,当即又收了起来,解释道:“这个还不能就这么撕了,我去寻懂这些的人看看,可有关碍?到时,请人设法破解。” 邵韵诗也不是十分懂这些。不过,就她这几日恶补的巫术符咒书来看,这纸上的东西并不十分高明。 见某人深皱着眉头,邵韵诗有些心疼,忙宽解道:“我识的这些咒文,你只管放心,并不碍事的。” 罗丛柏如何能安心,就他刚才躲在屋内听来的那番唇枪舌战,可见这邵二小姐不是个孬的。 他知道,自家瞒姑最是个爱清静的,如何能烦心这些? 深叹了口气,罗丛柏压着心绪,道:“总是被这些事情烦,也不是个事。寻个高明的法师来破一破,叫人安心些。” 邵韵诗叹道:“如今,诸事皆聚,别节外生枝了。” 罗丛柏也不敢贸然外出寻高人,想了想,道:“要不我去大明寺一趟,看看大师伯那有没有好法子?” 佛道乃两家,邵韵诗摇头道:“你别去烦方丈大师,这些简单的符咒,还真难不倒我。” 罗丛柏如何肯冒险,不赞同地皱眉。 邵韵诗忙解释道:“只要对方没有我的生辰八字,这些无关痛痒的符咒,身上带个护身符,直接就顶用了。” 听的这话,罗丛柏忙道:“那我就去大师伯那要个顶好的护身符来。” “就这事,你也好意思去烦方丈大师?”邵韵诗结舌。 “方丈师伯也不是外人。”罗丛柏笑了笑,“对了,生辰八字的事,你得去同老太爷说说,可千万别叫旁人得了去。” 邵韵诗出生的时候,邵老太太因早知道是女孩并不在场,邵明康这位生父就更是远在北平了。 所以,邵家知道邵韵诗生辰八字的也就邵老爷子。 也不知邵老爷子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就瞒下了邵韵诗的生辰八字。 且,他还听从好友济方大师的话,给孙女起了乳名,瞒姑。 这些事,邵韵诗和罗丛柏自小相识,是都知道原委的。 如今,对方陷害,居然没写生辰八字,两人皆知,老爷子到如今还瞒着这事。 心头松了松的邵韵诗,见罗丛柏还一副着急隐怒的模样,不由地乐道:“这些不过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能不能有用还两说,你怎么还跟着急了起来。” 罗丛柏叹了声,“总之,你得让老爷子藏好了生辰八字。” 邵韵诗心里甜如蜜,调侃道:“如今大家可都不信这些了,说是迷信。” 罗丛柏正色道:“这些话放在别处,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放你这,我宁愿做过,不会错过。” 这,这算情话吗?邵韵诗听了心头鼓燥不已,小脸微微有些红,嘟哝了句,“随你。”便不肯再说。 心里甜蜜的邵韵诗,虽嘴上说的硬,可脸上已然有了红晕,神态上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罗丛柏见了心头欢喜,嘴里含蜜,只觉得刚才心里泛起的阵阵酸涩,一下子全消融了。 第109章 又见符咒 屋内两小无猜的人,暗含着情谊,一时气氛转好。只可惜事情急,容不得人深陷。 罗丛柏直接发挥了他的领导能力,对邵韵诗道:“你这里不能少人,刚才若不是我在这,那丫头八成就得成功了。” 邵韵诗也有些后怕,若是叫伶俐成功了,那自己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喜妹和晓冬也齐齐打了个冷颤。 罗丛柏想着就一个丫头,居然能藏了两处东西,若不是自己在,这屋里没人能发现。这人,缺得厉害呀。 “瞒姑,这次,你可千万要听我的。”罗丛柏见大家都有些沉默,又一次要求。 晓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直接道:“师姐,咱们确实缺人手。” 喜妹也连连点头,“亏得伶俐那丫头将东西放错了地方,不然,可有我们好看的。” 邵韵诗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东西放槐园,就肯定会被翻出来,人家哪里会管是谁的靠枕。 晓冬更有担心的,“虽说,那丫头东西放错了地方,可到底存了这个心,难保她们还有什么后手。” “可不是,不仅放了相片,还有那害人的人偶。”喜妹愤恨,“小姐,这次可不能轻易放过她们。” 发生了这么件叫人措手不及的事,邵韵诗自然不能等闲视之的。不过,她目前人手也有限,毕竟外头的事也要紧。 遂,她看向罗丛柏,为难道:“外头的事,我叫布一叔他们去查了,里头的人手就有限了。” 罗丛柏蹙眉,“另外再找人有些困难。” 邵韵诗忙道:“不用再找了,我这里白天没人,晚上他们是安排人手的。” 这样?罗丛柏皱眉道:“那就叫他们换成白天守,晚上我来。” 这怎么可以,再说了,这也不是白天换晚上的事。 邵韵诗忙摇头道:“就算是关了铺子,叫布三布四叔来,也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罗丛柏也确实有些分身乏术,倒也不犟着,点头道:“那就叫铺子里的布三叔他们调派人手来。对了,罗成不是在铺子里吗,直接叫他回来就是了。” 罗丛柏对邵韵诗身边的事情,有时比她自己还清楚。这点,屋内三人都知道,故而也不奇怪他如此说。 “其实,家里有护卫,并不需要调派人手,差的是内院服侍的人。”邵韵诗叹道。 “那不如叫布薰来,那丫头挺机灵的。”晓冬办差了事,也不逞强了。 布薰,布三叔家的闺女,今年十八岁了,爱做生意。 她初中毕业后便不在上了,就爱鼓捣买卖。 如今布三叔生意扩这么大,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因为年纪相仿,大家想到她来槐园,也无可厚非。 罗丛柏对她不甚熟悉,但他信任布一几兄弟,倒也没反对。 喜妹想到布薰的性子,犯难,“阿薰可是布三叔铺子里的总掌柜,忙得很咧,她怕是不愿意来。” 如今,布三布四经营的铺子,名气上来了,不管是糕点还是胭脂水粉,附近几个县来进货的都很多。 又临近过年,人手上还真是缺得不行。 晓冬叹道:“还真有可能,不说那边真忙,就布薰个死丫头,她是最喜欢做生意了。” “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又忠心的人来呀?”罗丛柏可真是为难了。 邵韵诗不太愿意叫布三布四他们为难,便道:“还是别叫人来了,经过今儿这事,大家都警醒些,也就是了。” 罗丛柏皱眉道:“难道就真没人了?” 邵韵诗老实点头,女眷是真没几个。 “要不这样,我安排人去铺子帮忙,叫布三叔他们安排得用的来守园子。”罗丛柏下决心道。 邵韵诗如何能叫他公私不分,当即道:“我觉得真没事,对方已经下手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再来。等我们转过了手,一切就好办了。” “师姐,要不还是喊布薰来。”晓冬想了想道。 喜妹也道:“是呀,还是小姐这边重要些,生意少赚点就是了。” 邵韵诗听了,虽觉得布薰姐来确实不错,可布三叔店里的生意怕是要受影响。 她叹道:“店里确实正忙着,生意不是你说少做就少做的,在一个,布薰那爱做生意的能丢手?八成最后来的肯定是布三婶。” 晓冬常去店里,是知道店里现在恨不能一个人顶仨个用了,又想到,若是三婶来了,她们仨铁定不得自在,只得罢手。 喜妹也怵和长辈一道做活,摇头,“那就算了,让她们做生意好了。” 如今千头万绪的,确实哪哪都缺人。大家都有些犯愁。 罗丛柏暗叹了口气,道:“那你们得小心些,尤其是晓冬,你有功夫在身,别白瞎了。” 晓冬当即老实点头。 喜妹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忙担心地问道:“小姐,那些照片怎么办?” 差点将这事说漏了,罗丛柏忙道:“对,这些照片绝对不止一张。” 邵韵诗沉着脸,点头。 “瞒姑,要不要我去将剩下的都搜出来?”罗丛柏心疼地看着小女人,“还有,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也得查出来。” 按着罗丛柏的想法,直接去苏州一趟,将那什么大孙氏和闫翠玲考问一番,永除后患。 可他知道,瞒姑最忌旁人替她做主,所以,只得询问了。 邵韵诗见他问的殷勤,知道他这是下了狠心了,不由地笑道:“不必,你忘了,闫彪可不是个孬的,这事交给他做,必定不会出差漏。” 闫彪和邵韵诗铁杆关系,罗丛柏虽有些吃味,可也放心。 不过,闫彪到底只是闫家二房的庶子,能力也有限。 罗丛柏想了想,道:“他出手的话,怕是要费不少神呢。” 邵韵诗知道他的顾虑,眼眸一闪,摇头道:“他有他的好处和便利,你就别烦神了。” 这叫他如何不烦,照片都拿出来了。罗丛柏不赞同地看着小女人。 邵韵诗笑了笑,解释道:“闫家大房的闫丛回来了,打小,因着闫越的关系,闫丛对闫彪便不错。有他在,事情或许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这就更不好了。”罗丛柏当即反对,“若是这些照片被闫丛利用来攻讦闫越,你的名声可就坏了。事情或许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第110章 结论 苏州闫家关系复杂,对邵韵诗来说,那边就是个天坑。 罗丛柏从不会低估人心。 晓冬听了,也忙道:“可不是,柏氏正想着法地叫小姐做了她儿媳妇,若是出了照片的事,还不得死拽着不放。” 她这话,说得罗丛柏脸上乌云斗起,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见某人有些气急,邵韵诗不再藏掖,直接将那几张合照拿了出来,指着它们,道:“你们细细看看,可有什么不同?” 这话?难道不止油画那么简单? 罗丛柏奇怪地看向了照片。 到底,他是个出色的特别行动大队的大队长,观察力不弱。 只见,他细看了看,便指着照片上的闫越道:“这个瞧着也不似真人,不过,比你自己画的那张,更像了几分。” 邵韵诗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对,所以,我才试探邵二小姐,看看是不是她捣的鬼。” “啊,怎么还都是假的?”喜妹惊呼。 “如今看来,这照片确实出自苏州。”邵韵诗没理喜妹,继续着,“不过,柏氏和闫越必定也不知道,不然……” “不然,他肯定早就用这手段黏糊不清了。”晓冬直接不客气地道。 罗丛柏阴沉着脸,问道:“那这事就这么放过了?这造假的人不收拾也不妥当。” 邵韵诗知道某人决计不会轻易放过闫越,可如今这事不值得去做。 遂,她模糊道:“闫丛回来了,闫越和柏氏分身乏术,暂时不必烦心。” “可这样的照片拿出去,也够烦人的。”喜妹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合照。 邵韵诗摇头道:“这照片即使是真的,也说不上什么,毕竟只是简单的合照。” “哪里简单了。”喜妹还是有些小封建的。 邵韵诗瞪了她一眼,解释道:“如今这时代,男女合照多了去了。且,我和闫越到底沾着亲,更说不上什么了。” 喜妹还是不喜,“这翠玲小姐也够忘恩负义的,小姐往日什么好的东西,没分给她,如今居然做出这般的事。” 邵韵诗也是不能理解闫翠玲的脑回路,你说往日妒忌自己也就算了,毕竟女孩子好攀比,这是天性,可构陷旁人,就过了。 晓冬见她们都有些气闷,便皱眉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是闫翠玲做的?也有可能是大孙氏。” 喜妹一听,直接道:“你忘记闫翠玲去上海学的什么了?” “对耶,她上的是上海美专。怪不得用画的翻拍。”晓冬恍然。 喜妹晓冬的一席话,叫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对闫翠玲厌恶非常。 空气中都回荡起愤怒。 罗丛柏扫了眼大家,直言,“闫老姑奶奶算是养了个白眼狼,日后,怕还有更要命的事。” 喜妹最了解闫翠玲,实在没想到她会这样,有些受伤,“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有没有这要命的照片?” 晓冬冷笑地看着她,“还是你了解闫翠玲,一下就想到了她是学画画的。” 喜妹被她这么一说,有些挂不住,也有些懊恼,平时自己不该顺着闫翠玲。 邵韵诗见她们斗嘴,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无奈叹气,说起来,她往日待闫翠玲也是多有退让。 罗丛柏不好多嘴女孩子间的事,只道:“照片还是要全拿回来得好。” 邵韵诗听了,一叹,“照片真算不上什么把柄,你们没见邵二小姐都没坚持吗。” 话未完,见某人瞪眼,她忙又道:“当然,照片还是要全收拢回来的。” 罗丛柏见她上心,这才舒坦。 喜妹低垂着脑袋,没瞧见对面俩人眉眼官司,一门心思地惦记照片,“小姐,你刚才不会真只为了探口风,才同二小姐周旋这么久的?” 邵韵诗叹了口气,指着林音和闫彪的合照,道:“你瞧这张合照,和我那张合照,又有什么不同?” 林音是闫彪嫡母的亲外甥女,两人自小相识相知,和邵韵诗仨人一道算是青梅竹马们了。 在座的都知道这俩的关系,自然也关心。 恰好,他们这会子被邵韵诗的这合照那合照的,弄得头大,听了她的话,当即凑了过来。 两张合照正好放一排,几人一道细细看了起来。 还真是,有了比较,一张看着就假得很,人假背景假,另一张一看就温馨甜蜜得很,人真情真笑容真。 屋内就算是不怎么了解内情的罗丛柏,也瞧出了不妥。 只见,他抬眼看向邵韵诗,笃定地道:“你刚才是为了这张照片,才与邵二小姐周旋的。” 虽说,邵韵诗不单为了这照片,才与邵二小姐掰扯,可最重要的还真是为了这个。 遂,她点头道:“嗯,林音和闫彪的事不能被叫破,本来他们俩个自己就没明确。” 喜妹眼眸一闪,“在苏州,嫡庶之别还是蛮重的。” “所以,若是出了这事,闫彪在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林音当然就更别想来苏州了。”邵韵诗叹道。 这一对俩小无猜,邵韵诗也替他们可惜,可世情如此,她只能静看过程,期待结果。 旁人如何,罗丛柏可不关心,只道:“那照片的事,就暂时这么结束了?” 邵韵诗摇头道:“不,我会通知闫彪这事。这张照片我也是第一次见,可见他藏得深,如此还能叫人摸了去,这事不能忽视。” “小姐,你说二小姐为什么将这张照片给小姐?”喜妹有些不解地道。 邵韵诗冷笑道:“她当然是为了叫我确定其他照片的真实性,以此来打击我的心理防线。” 罗丛柏想想瞒姑的身份,若不是瞒姑私底下接触了新思想,还真有可能被打击到,不由的眼眸深沉,对背后之人恨得牙根痒痒。 喜妹就更觉得了,后怕道:“是呀,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和旁的男子合照。这若是叫人知道岂不是要糟。” 邵韵诗也是眼底含霜,“其实,咱们这位二小姐可能也没在意这些照片,要知道她可是位时髦的新女性。” “就这,才更可恶。”晓冬噘嘴。 邵韵诗顿了顿,便道:“随她去了,现如今,咱们应该奇怪的是,大孙氏她们为什么将这张照片弄来?” 这个问题,如今谁都说不好,只叹人心贪婪。 第111章 谁愚弄了谁? 人心如泥潭,皆看你渡不渡。 不过,旁人如何,邵韵诗几个已然不在意了。 晓冬沉默了会,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早前咱们在苏州园子里散步的时候,闫彪少爷不是拿了个相机来吗,大概林音和闫彪少爷的照片就是那个时候照的。” “而且,后来,翠玲小姐还拉了闫越少爷来了。”旧日的事,喜妹一下子也想了起来。 邵韵诗接话道:“所以,照片是闫翠玲顺手牵羊得来的?” 如此,事情看着合理了些,屋内众人皆松了口气。 不过,罗丛柏看着松口气的仨人,提醒道:“这些都只是猜测,还是要通知闫彪自查,可不能麻痹大意。另外,大孙氏的目的也得弄清楚。” 邵韵诗点头,“自该如此,回头我就给阿彪去信。” 罗丛柏见事情暂时说清了,惦记着口袋里的小木人,便起身走人。 当然,他还顺带拿走了邵韵诗的照片。 见他如此幼稚,邵韵诗笑笑收起了其他照片,便放过了他。 就在槐园众人说话的功夫,走掉的邵二小姐已经搭着黄包车,到了医院。 一路冷风,都没减掉她半分热情。 黄春生见表妹急匆匆地赶来,心头欢喜,虽身上十分痛苦,还是扯了笑,问道:“外头怪冷的,表妹怎么来了?” 白氏正好打医生那回来,见了女儿,也是这话。 邵秀雪此时心头高兴,出槐园时的那点子不快,早就叫伶俐劝妥了。 见两人都关切地看向自己,她便道:“外头并不十分冷,表哥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我哪里能放心。” 她这话说的熨帖,黄春生心头满意,看向表妹的目光柔得能渗出水来。 他这样,邵秀雪心里更得意。暗自想着,即使邵韵诗和表哥的事成了,表哥眼里怕是也只有她。 想想,日后邵韵诗将日日以泪洗面,她就高兴得很,一扫替母亲撮合两人亲事的郁闷。 白氏看了眼伶俐,见她乖觉地退出了病房,便满意地道:“这丫头不错,老太太也是真心疼你。” 听了这话,邵秀雪微微撇了撇嘴。 不过,她还是附和母亲的话,道:“可不是,家里也就弟弟得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如今我也有了,还是个不错的。” 对跟了自己几日的伶俐,邵秀雪也是真满意。 今天的事,算是对伶俐的一个考验,如今看来,还算合格。 白氏见女儿满意,心头既高兴又骄傲,邵韵诗那个死丫头不过是占了个名分罢了,到头来,还不是自家女儿得宠。 遂,她看了眼外甥,直接问女儿,“事情可办妥了?” 医院的病房里,日光直照,暖意融融。 白氏和黄春生看向面前张扬的少女,期待间带着忐忑。 邵秀雪见他们这样,得意极了,一拍胸脯,“有我出马,哪里能办不成事,不仅我的事妥了,表哥的事也妥了。回头,妈妈只等看结果就好。” “真的,这么顺利?那死丫头可不是个蠢的,你别被她给骗了?”白氏吃过邵韵诗的亏,有些不放心。 邵秀雪冷哼道:“她能聪明到哪里去,日日待在后宅,时时端着规矩礼仪,看着就叫人好笑,作呕。” 她的话,叫屋里俩个露了笑。 邵秀雪更得意,“我将照片一拿出来,她当时脸就变了,如今,还不是照样被吓的认怂了。” 白氏一听这话,眼眸一亮,“办成就好,办成就好,这次还真多亏了你大孙阿姨了。” 原来,这些照片还真是大孙氏搞来的,至于怎么弄来的,白氏和邵秀雪并不清楚。 当时,邵韵诗说是闫翠玲,邵秀雪不过是故意应下的。 由此可见,邵秀雪果真是个了得的心机女。 事情成了,白氏倒是可惜起了那些照片,嘀咕道:“白瞎了那些照片了,若是应用得当,邵韵诗那丫头和你表哥的事,铁定能成。” 邵秀雪撇嘴,“妈,你别再白想这些了,那些照片你也不是没看过,能做什么用?” 邵秀雪直接觉得那些照片没什么,能起作用,无非就是赌,邵韵诗是个死要面子的土包子罢了。 白氏也不是个封建的旧女子,不仅如此,她还特别开放。 想了想,那照片还真不能说明什么,她只得叹气道:“算了,总之那些照片,还算是起了作用。” “可不是,趁着那死丫头失神,伶俐不就得手了。”邵秀雪既得意,又有些酸,“表哥的事也安排妥当了。” 白氏满意极了,夸着女儿,又戏谑地看着外甥。 黄春生听了这么些,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要知道,他可是北大的高材生,如何没有傲气?可临来扬州前,家中母亲左右交代,这件婚事的重要性。 外加他见到了邵大小姐,那么明媚鲜妍,比之表妹的张扬之美,又多了不少的飘然仙气,正是他这等文人所追求的佳配。 且,他偶听邵家下人所言,邵大小姐虽没上过正经学堂,可学问却是不低,还是师承邵老爷子这位当世大儒。 这些话,他如今是不想,也不会同姨妈和表妹说的。 大概是心里怨念不浅,黄春生人看着就没什么精神了。 白氏虽和女儿说话,还是关注着外甥的。 一见他如此,她忙关心道:“春生,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邵秀雪也是吓了一跳,忙跟着凑到表哥身边。 黄春生也确实不舒服,谁浑身的疹子能好受? 不过,见姨妈和表妹皆惊慌起来,惯来待女子温润有加的黄春生,还是忍着不舒服,道:“没事,刚才就是有些痒了。” 一听这话,邵秀雪便道:“周大夫给的绿膏还是可以的,表哥要不要现在就抹一下。” 黄春生是不怎么信任中医的,忙摇头道:“不必,医生给我开了药了,不能混用。” 白氏其实还是信周大夫的。 不过,外甥自己有主意,她也不劝,只恨声道:“也不知那丫头使了什么妖法,将你这浑身弄的,全是风疹。” 黄春生又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地道:“大小姐并没做什么,我们也没说上什么话,是我自己花粉过敏引起的病症,姨妈就别气了。” 第112章 白日梦 白氏对邵韵诗素来就是揣测居多,外甥的开解,并没叫她放松些许。 其实,黄春生不知道的是,他这症状确实是过敏,可真正的原因,却是邵韵诗手帕里的药粉引起的。 再加,后头罗丛柏点了他的穴,叫他僵在寒风中,不仅多闻了会风中的药粉,还使的他受寒免疫力陡降,这才叫他得了这浑身的风疹。 这些因果,邵韵诗和罗丛柏早就偷着乐过了。 邵秀雪见表哥都这会了,还替邵韵诗说话,当即不满了,“表哥,你就别说了,咱们都是自己人,谁不知道那人是个毒的。” 白氏自然也不赞同外甥的想法,跟着认真道:“春生,咱们家虽赞同你娶了那丫头,可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明白,可不能错付了心思。” 这母女俩个还真是毒得可以,不仅要做了亲事,还想叫邵韵诗婚后不得丈夫喜。 果然,黄春生的旖旎心思,被姨妈这么直白地一点,当即散了不少。 是呀,他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就辜负亲姨妈和亲表妹? 这么多年,姨妈和表妹因为身份,吃了多少亏。 表妹更是因为上头压着个嫡出的长姐,在邵家处处受制。 遂,黄春生当即定了心思,保证道:“我明白,姨妈和表妹尽管放心,日后我定管好大小姐,更会守住自己的心。” 这话若是有个外人在,非得被这一家子的脑回路气笑,忒脸大了。可这一家子,听了却是满满的理所当然。 白氏更是满意地道:“这才对,你不仅要管住她的人,还得管住她的财,这个最要紧,你可明白?” 其实,白氏想到邵韵诗的钱财,若是全被姐姐家得了去,也是心疼得很。好在,姐姐说了,她会接管儿媳妇的嫁妆,也会暗地里分她二成,这就够了。 且,白家若是能搭上陆家的路子,日后的钱财还不滚滚来,娘家是不会少了她的好处的。 更一层,若是外甥娶了大丫头,她扶正,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心头欢喜,白氏也没顾上看外甥的脸色,直接又道:“我们秀雪小姑姑的能力也是不小的,过几天的宴会,都是些了不得人参加。” 黄春生听了,眼睛一亮,他也想参加。 白氏见他这样,自傲又遗憾地道:“你若是好好的,也能去见见世面,可惜了。” 邵秀雪对这次的宴会也是满满的期待,点头道:“若是邵韵诗那丫头参加不了就好了,到时,小姑姑只带我一个去,大家肯定都看着我了。” 白氏眼眸一闪,道:“只要伶俐将东西放好了,我保管那丫头到时去不了。” “怎么说?”邵秀雪激动了。 白色的病房内墙,原本是体现治病救人的纯洁无垢,可此刻,却映衬了人心的丑恶。 就如白氏,本风韵犹存的脸,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阴沉刻毒。 好在,邵秀雪和黄春生都没留神她的神色,只关注着她的言语。 白氏见女儿问过来,外甥也是关切的很,心里也是得意自己的所作。 一得意,她索性敞开了道:“法师给我的那个符咒可是致病的,不仅叫人像生了相思病,还能叫人浑身无力,你说到时她能出席吗?” 黄春生听了眉头一皱,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能作准吗?” 邵秀雪也有些不信。 白氏得意道:“我请的可是有名的法师。”说完,她有些嗔怪地看了眼女儿,道:“棣元不就中招了。” 因为邵棣元生病生得巧,使坏的那丫头自己个害怕,也没敢告诉白氏没成功,慌乱间将东西用在了小金铃身上,且还没用全。倒是叫白氏以为,第一个符咒就用在了儿子身上。 被母亲一看,邵秀雪哪里还敢说什么准不准的,到底弟弟那事,她做的不地道,且,小弟还病了不少天。 不过,她向来不是个会认错的,便噘着嘴道:“我那不是以为根本就不顶用吗。” “行,行,你日后万事注意些得好。要知道,咱们在邵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你弟弟。”白氏也不忍说女儿,便轻轻放过了。 邵秀雪老实点头道:“知道了。不过,这事算起来,也怪那邵韵诗,若不是她,小弟也不必受这个苦。” 听听,这话该有多牵强,你算计人家不说,没成功,反而还怪人家不配合了? 可屋内除开一个还算是有几分清醒的黄春生,白氏母女俩个甚至觉得,这话还不够泄愤。 白氏直接咬牙道:“就算她嫁给我们春生,我也得叫她没颜面地出嫁。” 本心里,她很想叫邵韵诗给自家外甥做妾,她也相信,凭着自己的能力,使些手段,叫那死丫头名誉扫地也就能成了。 可惜,她知道凭着邵家陆家的地位,这个想法子只能是想想。 黄春生对姨妈的话虽有些不忍,可到底觉得,只要人能嫁给自己就好。说不得出了些事,那个清傲的女子还能更顺服些。 一家子全然没将旁人看在眼里,仿如邵韵诗就是那砧板上的肉。 邵韵诗此时可没时间,将目光放在白氏几个身上。 她在接到罗丛柏说那些符文其实并不正规,且扎的小人更是儿戏后,就放开了。 毕竟,她还得忙着外头的事,内宅的纷争只是徒劳精力罢了。 且,她也不信,凭着白氏几个能奈她何。 日子一晃,到了年根,腊月二十九。 其中,邵秀雪期待的宴会,因为种种的原因,直接取消了。 且,邵兰香也回了一趟南京,没有下文。很是叫白氏等人空欢喜了一场。 更甚至,因为邵韵诗没能如预期的病倒,白氏的捉奸计划,也没能成功。 还为此闹了场笑话,叫邵老太太更为的不喜。 不过,邵韵诗虽没能参加张女士发起的宴会,可因着银熏球和熏香之故,张女士不仅送了她极爱的古书,还送了自己爱用的熏香。 且,张女士还额外地给了联系方法,表示日后要互相探讨呢。 这些要是被白氏母女知道,那将又是一次灾难。邵韵诗想安稳地渡过年底,都将不可能。 好在,一切都没发生,也算是幸运了。 因着腊月底,天气越发的冷了,大家不太愿意出屋。 邵韵诗带着喜妹,得以安居在小暖阁里,屏除一切地赶做着绣活。 第113章 蚀把米 绣活最是磨人,年年做年年累。 紧赶慢赶地,邵韵诗主仆几个在最后的日子里,做好了老太太交代的活计。 手里没活,一大早的,邵韵诗也不想做其他的事,便拿了书看着。 喜妹瞄了眼小姐,见她神色悠闲,倒是大了胆子,问道:“明儿就是年三十了,小姐,你说那院的白氏能出来吗?” 邵韵诗不妨她提起白氏,想到白氏那日以为她病狠了,领着人来她屋里气势汹汹地搜查的情景,眼底含霜,气息忽然就沉了下来,白氏这人不仅猖狂,还欺人太甚。 喜妹本低着头做事,可小姐气息一变,她立马就感知到了。方觉得自己又犯蠢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 你说,提什么不好,非得提这茬,别说小姐感到耻辱了,就她也觉得万火焚心。 一个大家嫡出小姐的闺房,是旁人想搜就能搜的吗?可惜,老太太不作为,为了自证清白,她们只能忍了这口气。 想到,若不是那日罗少爷恰好在,点破了伶俐的小动作,小姐这会子,还不知要受什么委屈呢。 第一次,喜妹对罗丛柏和自家小姐的事,不那么排斥了。 邵韵诗也不过是一夕间的气怒,见喜妹一副痛恨自己的模样,倒是乐了。 她并不知道,喜妹脑子里已经转了几道,只宽解道:“没事,这件事都过去了,那白氏不也没讨到好吗。” “没讨到好,也没见她受什么罪。”喜妹嘟哝,“到了除夕,还不是又要出来膈应人。” “你行了啊,别嘚嘚了。”邵韵诗没好气地看了眼喜妹,又叹道:“白氏能不能出来过除夕,那就得看老太太的气散没散了。” 想到白氏犯了这么大的错,也只是被禁足,不说喜妹,就邵韵诗也是不太高兴的,只叹,如今嫡庶,主仆,妻妾,区别淡薄。 喜妹见小姐叹气,咬了牙道:“早知道,白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咱们就不顺势而为了。” 原来,罗丛柏得了符咒,立马就去了大明寺,了解到这符咒的原本用途后,就赶紧给邵韵诗回了话。 得知了符咒的用途,邵韵诗立马就知道了白氏的意思,虽气得很,可为了稳住她,邵韵诗和大家商议,顺势而为,陪着白氏演一场。 虽说,反对最激烈的是罗丛柏,可到底,他忙,又想着将白氏注意力引走,好叫瞒姑避开钱通的视线,只能忍着怒火,同意了。 如此,白氏在一听说邵韵诗因身体不好,没去给老太太请安,以为当初栽赃的计谋,顺着自己的意思铺展开了。 当即,她便假模假式地打着探病的由头,带了人闯进了槐园。 一群人,浩浩荡荡,明着说是探病,实则白氏由着伶俐那丫头带着婆子四下翻检。 槐园空旷,一群人的闯入,更显得萧杀。 双方的敌对,一下子犹如火山般,一点就爆。 寒冬腊月里,槐园却是入了滚油般的炙热。 当时的情形,若不是邵韵诗压着,怕是晓冬直接就要上拳头开揍了。 喜妹当时只恨自己武力不行,被个粗使的婆子逼在角落,无法动弹。 亏得,邵兰香得知邵韵诗身体微恙,临行来辞别,瞧见了这幕,才喝止了这场混乱荒诞的闹剧。 邵兰香一来,当时的邵韵诗是松了口气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何种地步。 若不是为了大局,为了稳住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她不会容许白氏踏进槐园一步的。 邵韵诗静静地看着窗外,听着喜妹的后悔,淡淡地道:“若不陪着白氏演一场戏,如何能瞧见她气急败坏的灰败样。” 喜妹想到白氏被小姑奶奶几句就说的没脸的模样,不由地乐了道:“小姑奶奶不愧是当老师的,嘴厉的像刀子似得,说的白氏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也多亏的晓冬机灵,不然事情哪里那么容易就过去。”邵韵诗其实本不想叫小姑姑同白氏对上的。 在她想来,虽说白氏只不过是个妾,可后头有个邵老爷给撑腰呢。 再加,小姑姑毕竟是出嫁女,总是这么管着娘家的事,还是哥哥屋内人的事,有些不好。 喜妹没想那么多,听了小姐的话,想想当时白氏傻眼的模样,直接笑了道:“倒也是,若是没有晓冬将那黄春生的照片和相思豆,藏于白氏自己个的身上,估计,白氏还有的白话呢。” 不过,话说到这,喜妹的脸色就又不好了。 当初,白氏一闯进来,就借口小姐屋内不干净,才导致小姐生病,便执意领着老婆子们四处搜捡。 这就算了,她嘴里还不干不净,就差直接说小姐得了相思病什么的。 当时的场面,由于两方的对立,一时,差点失控。 后来,晓冬见小姑奶奶来了,便机灵地顺势那些栽赃的东西,塞到了白氏的袖笼里。 更是在推搡间,晓冬让这些东西直接掉于小姑奶奶的眼前。 东西一露出来,大家都不是个孬的,当即谁都明白了这里头的事。 小姑奶奶立马将白氏很是一通损。 喜妹觉得,若不是碍着小姐的名声,小姑奶奶八成能扒了白氏的皮。 就这么着,小姑奶奶也在老太太跟前狠狠地告了一状,叫白氏禁足于屋内了,连她的大外甥那都不能再去。 想到这,喜妹倒也觉得有几分解气,“这次老太太倒是没护短到令人生气,但愿她能一直关着白氏,没得叫人看了心烦。” 邵韵诗淡淡地瞥了喜妹一眼,冷嗤道:“老太太这么做,可不单单为了给我出气。” “啊?”喜妹不明所以。 邵韵诗冷了眼眸,“老太太只是顾念邵家的名声。若是邵家出了个得了相思病的孙女,你觉得老太太能有颜面再出门?” 喜妹一想,还真是,不由地叹道:“还当老太太总算是看透了白氏呢,原来还是只为了自己。” 这些事说起来就糟心,不提也罢。 收了心神的邵韵诗,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眼屋外有些刺眼的日光,道:“今天日头不错,将屋内的被褥什么的晒一晒。过年忙的时候,估计要顾不上了。” “那小姐的书,要不要也搬出来晒一晒?”喜妹也乐得不再提早前的话。 第114章 失控 晒书一般选在入夏前,可邵韵诗春节前后才回家,只能是这时候选日头好的日子晒了。 今年,事情多,一直还没忙到这。 喜妹这会子提也是顺带。 邵韵诗直接摆手道:“前些天,要送木头的书,都拿出来晒过了,其他的书看着还行,不必晒了。” 提起罗少爷,喜妹有些迟疑,“小姐,罗少爷怎么还不到?磊子说,大罗庄他也没回。” 喜妹总是惦记着那箱子的金条。 邵韵诗正揪心某些事情的进展,听了她的话,倒没想到喜妹记挂金条,还当她关心木头的安危,欣慰地看了喜妹一眼。 她想到,因自家几次的符咒事件,叫木头白耽误了几日功夫,就有着深深的疲惫。 她突然觉得自己困于内宅,对藏宝作假的事,几乎失去了控制,很是着急。 邵韵诗沉了沉心神,皱眉,问道:“晓冬还没回来?” 喜妹到底还是担心晓冬的,立马收起了对金条去向的担心,回道:“这丫头都两天没回来了,小姐,要不要叫布一叔他们出去找找?” 布一叔?唉,没了凌大侠他们的消息,布一叔他们可是更忙了。 邵韵诗摇头道:“不用,晓冬看着小,人还是比较谨慎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姐……”外头兵荒马乱的,连过年的气氛都减了不少,喜妹是真担心。 邵韵诗也担心,可?“今天,就今天,若是今天她还没回来,我们就找。” 其实,比起木头,邵韵诗更担心晓冬,毕竟这丫头担负的任务不轻,可这就叫她更不能叫人瞎找了。 邵韵诗知道,若是自己这边有个什么动静,惊动了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别说晓冬危险了,她一系列的计划,也有可能暴露。 可这话,她更不能同喜妹说。且,说了也白说。 遂,不知内情的喜妹见小姐坚持,也没法子了,只得暗自担心着。 主仆俩个担着相同又不同的心,直到这日下午,事情才有了转机。 “师姐!” 一听的晓冬的声音,等的心焦的邵韵诗主仆俩直接奔出了屋子。 见师姐也失态地跑了出来,晓冬知道这次的祸,闯大了。 见了面,邵韵诗见晓冬虽衣着有些乱,其他地方看着还好,这才松了口气,呵斥道:“你能不能长点心,再如此,看我还让不让你出门。” 被教训了的晓冬,这次总算是没敢嬉皮斗嘴,只老实地点头应承。 甚至,喜妹给了她几下,晓冬都没闹腾。 三人闹了一阵,大家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待喜妹出去守门,邵韵诗这才冷眼看向晓冬,“说,这几天去哪了?你师伯他们是不是已经和罗大哥接上了头?” “呀,还真被罗大哥说着了,他说师姐聪慧,肯定能猜到他们已经接上头了。”晓冬满眼的震惊。 邵韵诗知道,晓冬这表情装的比较多,冷哼道:“难道你就没想到?” 寒冬,廊下廊上一样的温度。 屋外的喜妹却感觉不到冷般,露了几日来的第一个笑脸。 不过,屋内的气氛并不太好。 邵韵诗一语道破晓冬的心思,叫晓冬泄气不已。 被识破,晓冬只得舔着脸,讨饶道:“我也有猜到。” 她这话得了邵韵诗一白眼。 晓冬忙解释,“师姐,我当时想着先回来报信的,可罗大哥不许,我又斗不过他,最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晓冬是邵韵诗派出去,寻找凌大侠和罗丛柏去的。 她这一去几日,可是叫喜妹和邵韵诗担足了心。 邵韵诗见她忙忙地解释,知道她没说谎,且,如今她也算是完全了任务,虽说叫自己多担心了些。 在一个,邵韵诗知道木头是个执拗的,等闲人违逆不了他,所以,有些账只能是等木头来了,再算。 遂,邵韵诗给了晓冬一个暂且原谅你的眼神,问道:“那图可得用?” 见师姐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晓冬激动了,连连回道:“得用,得用。我师伯说了,那图做旧做得极好。若不是早知道这图是做的假,连他都被骗过了。” “这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转脸瞪向晓冬,“你就不知道传个信回来,差点我就要派人去找你了。你可知道,这一找,动静就大了。” 听的说差点派人找自己,晓冬忙忙地拍了把胸口,庆幸道:“还是罗大哥算的准,他非说我今天一定要回来,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可不就是大事。 若是,她们一个稳不住,这头派人一找,动静就大了。这万事做了,都会有个痕迹,被有心人瞧出破绽,一联想藏宝图的事,不难不被瞧破。 更何况,邵家还有个隐形炸弹,白氏和钱通。 也亏得,白氏这几天被禁足了,不过,她手里人也不少,还是能做不少事的,唉—— 邵韵诗正是顾忌到这些,才不愿去找人。虽说,能和木头心有灵犀,可到底意难平。 只见,她秀眉深锁,嗔道:“你如今够听话的啊。” 晓冬理亏,老实道:“罗大哥可厉害了,连我师伯都听他的,他手下也个个厉害,我不敢不听。” “他手下?”邵韵诗蹙眉。 总算是找到显摆的地方了,晓冬忙接话道:“可不是,罗大哥很有本事,手下老多了,还个个听他话。” 这话?邵韵诗不觉眉心深锁。 见师姐皱眉,晓冬突然想起罗大哥的信,忙递了过去,“师姐,罗大哥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他说一切都在信里。” 邵韵诗一把拿过信,嗔怪道:“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被师姐瞪,晓冬只得嘿嘿乐了两声,又见师姐开始看信,便吐了吐舌头,悄悄溜了。 邵韵诗虽看信,可也能瞄见晓冬逃走的举动,暗道,等我闲了再收拾你。便低头看信了。 信写的不长,但邵韵诗心里的疑惑,都被简明扼要地解决了。 看完信,邵韵诗不见半点轻松,反而有着更深的忧虑。 不过,想到某人信上的称呼,邵韵诗突然有些脸红,这算是她身处新时代,得到的最大胆的对待? ‘疼你的木头’越看,邵韵诗越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这人这些日子来,越发地没遮没拦了。 第115章 信 少男少女们突然挑破心思,彷如烈焰般炙热。 罗丛柏此时,就仿如突然开了窍一样的甜言蜜语,叫人又羞又涩。 邵韵诗这股子突然窜起的甜蜜是她从未体味过的,奇异的感觉。不过,她一点也不讨厌。 “小姐” 喜妹一声喊,吓得邵韵诗忙将手中的信,藏入袖中。 只见她虚咳了声,拍了拍脸上的红晕,问道:“怎么了?” “咦,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热了?”喜妹快步而来,疑惑地看向邵韵诗的脸。 被戳中心思,邵韵诗虎着脸道:“被气的。” “气的,也对,晓冬这丫头一转眼的功夫,又出门得瑟去了。”喜妹来就是为了告状。 “她这又要做什么?”邵韵诗头疼道。 “她说她要去下河湾,明天是除夕,她想跟着章家过。”喜妹有些来气地道。 这样?邵韵诗知道,晓冬这家伙八成是怕自己回头找她算账,这才溜了。正好,自己也想支开她,去了下河湾也好。 不过,这话不能同喜妹说,不然这两个又有得闹了。 遂,她便替晓冬开解道:“随她去,她小时候在章家过了几年,情分不同。” 周琴师傅在丈夫死后,被夫家逼的走投无路下,才应下陆老爷子的差事,到了邵韵诗身边做针线师傅兼保镖。 不过,女儿晓冬则被扣在了夫家。在陆老爷子的帮衬下,晓冬两年后才出的杨家。 到了陆家,晓冬没有立即到母亲身边,而是先在章家养了两年。 所以,苗奶娘一家就是晓冬的另一个家。 喜妹想到晓冬小时候的可怜,不忍再说了,点头道:“我省的了。不过,这丫头说走就走,连点东西都不带,这像话吗。” “没事,晓冬肯定不会失礼,这丫头鬼着呢。”邵韵诗摆手道。 还真如邵韵诗所想,杨晓冬个鬼丫头,可没空手去下河湾。 从邵府到下河湾可有段距离,杨晓冬鬼头鬼脑地离开了邵府,便往城外奔去。 只见,她刚一出城门,便上了辆早就等着的马车。 “可有人跟着?”晓冬一进马车,车里等着的人当即便问。 晓冬年岁小,阅历可不低,隔着窗帘,谨慎地瞄了眼四周,摇头道:“没人,走。” 车里等着的人,不是旁人,是布三。 布三是替邵韵诗管扬州的绣铺和水粉铺子的,今天他是特意送晓冬去下河湾的。 若是叫邵韵诗知道,晓冬去下河湾不仅带了礼,还配了护送,还是布三这个大忙人,铁定要吃惊了。 当然,个中缘由,她也理解。 这不,一路上,布三为了大哥布一,极力讨好晓冬。 晓冬也不是不知好歹,只是有些别扭于找后爹。除了面对布一,她对其他几位叔叔,还是很客气的。 布三瞄了眼一脸兴奋的小妮子,没话找话地道:“你都送了些什么给章家?” 对布三,晓冬没什么排斥,老实回道:“没什么,苗妈妈喜欢董和酱的肘子,我预定了些,还有三和菜馆的包子饺子,反正都是些吃食。” 临近除夕的路,行人寥落。 穿行在林间的马车里,不时地传出一两声对话,显得热闹又温馨。 晓冬护着抱在手里的糕点,间或回两句布三的话。 布三怕晓冬不耐烦,便不再问东问西,说起了正事,“晓冬,你出门时,可有盯梢的?” 这话刚才两人说的急,这会子再提,布三也是真不放心,毕竟晓冬还是小了些。 钱通以及其手下,一直守在邵家周围。所以,晓冬和布一几个进出极为小心。 想起这些,晓冬眉头死皱,叹气道:“有,不过,我轻功好,等闲人盯不住。” 说起正事,布三一脸的慎重,“不知这些人想做什么?最近几日,人手添了不少。” 布三虽管着铺子,可布一布二必要的时候,还是会找他和布四商讨护卫大事的。故而,邵家的情形,他还是了解些的。 这几日,晓冬一直忙着宝图的事,倒是不知道,事情既然紧张到了这等地步。 想到留在府里的师姐,她不由的心头一凛,喊道:“不行,我今天还得跟你一道回来。” 见晓冬还要回来,布三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忙劝道:“小姐这有我们呢,你只管安心待在章家,没事的。” 布三今儿能送晓冬,除开护卫她,最要紧的还是看牢她,不叫她转回去。 为什么?布三也不知道,有些事,他了解的也不全面。 因为,管情报和护卫的是布二,布一统领一切。 遂,具体情况只有布一布二知晓。 布三只知道,布一让他好好送晓冬去下河湾。最好他能一道留下,看好晓冬,让她一直留到过年后再回来。 在晓冬心里,如亲姐姐般的师姐,面临着危险,她怎么能安心留在别去。 见布三劝,她态度反而更坚定,“不行,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三叔,你叫他们快点赶车。” 知道晓冬是个犟的,布三只得无奈地催着赶车。 车快,风便急。 一时,车内车外都没了声音,只余哒哒的马蹄声。 车赶的快,没用多久,便到了下河湾。 晓冬他们到章家的时候,极巧,罗丛松夫妻也在。 晓冬常到下河湾玩,同大罗庄的罗家众人也认识,见了他们,都没吃惊,彼此问候了番。 苗妈妈拿晓冬当女儿,见她人不仅来了,还带了半车的礼,心里感动,嘴上道:“你说你这孩子,人来就好了,做什么还带礼。” 晓冬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吃食。您放心,我口袋里有钱,不用白浪费了。” 章大叔也喜欢晓冬,笑嘻嘻地道:“好了,孩子的心意,你收着就好。不过,晓冬,你哪来的钱?” 章家人都拿晓冬当自家孩子,晓冬也将章大叔看成慈爱的父亲,见问,笑嘻嘻地道:“师姐给了我一匣子钱,我没处用,就给大家买礼物了。” 这孩子,章大叔笑睨了眼晓冬,对一旁的布三道:“布三爷,留下喝一杯?” 屋里暖和,人多,热闹得很。 布三舒服地出了口气,便笑着应和道:“你老兄请,我当然要喝一杯了。” 第116章 察觉 布三爽快地应下邀约,着实与往日的作风不同。 章大叔听了,一愣,便笑呵呵道:“成,我这就置办酒菜,咱哥俩个今儿是不醉不休。” 章大叔的诧异虽快,还是被眼尖的布三看见了。 想到自己的急性子,布三不由苦笑,他以往来去,从来等不及一顿酒,便匆匆赶回去了,也难怪人家奇怪了。 布三要留下吃酒,可急坏了一旁的晓冬。 章磊子眼尖,拉了晓冬的膀子,悄声问道:“你怎么了?布三叔难得来,做什么不留人家?” 他多少知道点,晓冬对布一的排斥。 章磊子对晓冬那是相当好,晓冬也从不欺负老实憨厚的磊子。 见他问,晓冬鬼鬼祟祟地拉了人,往墙角处一站,压着声音道:“我有急事要回城。” “回城?你不留家过年了。”章磊子不高兴了。 晓冬知道磊子要失望,可?她瞄了眼磊子,小声道:“师姐有难,我不能不回去。” “啥?!”章磊子震惊了,对他而言,邵韵诗也是相当重要的。 苗奶娘见俩孩子鬼鬼祟祟地不说,儿子还喊上了,怒道:“磊子,你个当哥哥的同妹妹喊什么?” 苗奶娘的呼喝,及时叫晓冬和磊子住了嘴。 一阵风过,苗奶娘抖了抖。 她缩了缩手,瞧着时间有些紧,无奈地冲着儿子,道:“磊子,别再惹妹妹了,赶紧去后罩房抽些柴来。” 章磊子急得很,可又怕惹了老娘,听得吩咐,他忙拉了晓冬往后头走。 苗奶娘见俩孩子又好了起来,也放心了,笑着对帮忙的罗大嫂道:“这俩孩子只要到一处,就好的跟什么似的。” 罗大嫂看了眼走远的俩孩子,笑道:“这多好,唉……” 苗奶娘听的罗大嫂叹气,有些过意不去,带着歉意道:“兰妹子,我这还没帮上你的忙,倒是累你先帮我忙了。” 原来,罗丛松夫妻俩个在这,是来请苗奶娘去田家探探消息,顺带解解围的。 因为,田家突然转了态度,要求尽快替田晚妹和罗丛柏成婚。 本来,这对罗家老夫妻俩个来说,算是好事。 可家里有个秦政委在,另外,他们家这还没露出结亲的意思呢,这就有些不对了。 如今,这田家突然抓着早年田罗两家的口边话说事,就叫人起疑了。 更何况,罗丛柏这头还没点头呢。 罗大嫂心里虽急,可人家家里来客,她还真不好立时就拉了人走。 遂,她强撑着带了笑,道:“没事,我家那口子已经回去了,多少能拦着点田家人,咱们过一会去更好。” 苗奶娘并不擅长和人打嘴仗,听了,也松了口气,“到底是亲戚,做亲也还可以,只是她们这也忒急了些,明儿可是除夕。” 罗大嫂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只道:“横竖二弟不在家,这事就定不下来。” 她其实说这话也有些心虚,要知道,就她看,自家公爹虽奇怪田家态度,可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会子,他老人家之所以不答应,无非是碍着后头的客人,怕人多眼杂罢了。 苗奶娘没留神罗大嫂的不以为意,也没多想。 且,她是看着罗家老俩口,如何操心儿子终身大事的,觉得定下也还好。 遂,她瞄了眼帮着烧火的罗大嫂,劝道:“你也别急,丛柏是个做大事的人,说不定,他的事都不用你们操心。” 罗大嫂叹了口气,摇头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只眼眸前的这道坎,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 罗家的事,苗奶娘也知道,本来罗大婶还想请了她做媒人呢。只可惜,唉—— 苗奶娘和罗家情分不浅,她顾不得感慨,直接皱眉道:“田家如今是个什么意思?这可是来闹了几次了,一次比一次急。” “还能如何,卡着结亲呗。”罗大嫂撇了撇嘴道。 这样?苗奶娘有些皱眉,“做什么卡着结亲,这不结仇吗。再说了,我们不还没上门提亲吗?也就你娘去问了问,这怎么还盯上了。” 罗大嫂对田晚妹没意见,甚至还有些心疼这孩子,遂,嘴上也留德,“谁知道,也不知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事?” 苗奶娘点头道:“八成有事,不然哪有男方不出面,女方日日催上门的,更何况双方还没个正式说法呢。” 罗大嫂从丈夫那,早就听说了田家的为人,男人不喜这门亲,她作为罗家的儿媳妇,自然也是不乐意的。 谁想自家妯娌身后有个搅合不清的娘家? 想到这,罗大嫂烦心道:“早些年,我婆婆和我公爹去田家提这事的时候,田家拿我家小叔子练功破不得童子身为由,愣是不松口,如今又?” 是奇怪,苗奶娘经的事多,隐隐觉得这里头不简单,心里跟着急了起来。 抬眼见磊子回来了,她想想布三他们也算是自家人,如今罗家的事更急。 遂,她便道:“磊子,还有两个菜,你和晓冬一道做了,我和你大嫂子去她家走一趟。” 章磊子知道罗家出了些事,见他妈这么说,便懂礼地道:“成,家里有我和晓冬,您尽管放心,赶紧去。” 晓冬是急着要走的人,正担心苗奶娘不让她回城呢。见她要走,欢喜还来不及,也忙跟着保证,会配合磊子张罗好饭菜。 她这样,惹的苗奶娘一阵稀奇。 只是时间急,苗奶娘算着或许还要跑一趟田家,也没心思盘问,便先放过了。 乡下道难行,日落余晖下就更如此。 章磊子如今大了,事事周全了起来,忙忙地催着姆妈早去早回。 苗奶娘对儿子的懂事,心里满意极了,又交代了两人几句,便准备出行了。 罗大嫂见他们安排好了事,心里松了口气,也觉得不好意思,连连地同大家告罪。 磊子和晓冬到底是孩子,被她弄的有些不好意思。 苗奶娘发笑地拉了罗大嫂,直接走人。 她们一走,磊子和晓冬齐齐出了口气。 晓冬直接跳将起来,急道:“趁着奶娘出门,我得赶紧走。” 章磊子一把拉了人,道:“你今儿若是不说是什么事,我是不能放你走的。人家布三叔待我们家不差,你可不能迁怒。” 第117章 恳谈 章磊子知道布一叔和周师傅的事,还当晓冬因此故意不让留布三叔呢。 晓冬看看天色,知道回城无望,瞪了眼误事的磊子,没好气地道:“小姐那没事,刚才是我骗你的。我就是不想布三叔留下吃饭。” 到底,晓冬还是知道分寸的,没告诉磊子真实的情况。 章磊子不知内情,听的还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便放下锅铲,严肃地道:“晓冬,你怎么能这样,不管布一叔如何,布三叔又没错。” 灶房里的热度熏的人脸庞发红,更是叫磊子有了平时没有的生硬。 晓冬瞧着这样的他,咽了咽口水,不敢调皮了,知道他是个憨的,又有不能告诉他的事,只能老实听了。 不过,怕他唠叨太过,晓冬还是争辩了下,“我虽然有些这意思,可最重要还是担心铺子里的生意,怕布三叔因为我误事。” “你能这么想才对。”章磊子见晓冬这么说,这才收了口,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布三叔家的布薰姐做生意好着呢,有她看着出不了事。” 晓冬不过寻了个借口,见章磊子还正儿八经地劝上了,不由地有些发笑,当然也有些脸红。 章磊子见她只知道笑,不开口,急了,“晓冬,你留还是不留?” 晓冬很想啐他一口,可惜不敢,只能无奈地点了头。 章家这边,因为晓冬定了主意,倒是热闹了起来。 主客四个,不分老幼,不分男女,齐齐上了桌,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 而罗家这边,气氛就沉闷了。 罗大叔老俩口因田家的罗唣,又捞不着儿子,只能互相埋怨。 被念叨的罗丛柏,忙了几天几夜,此刻也是头疼不已。 罗家,后院正房。 “小罗,你这次莽撞了。”伤势渐好的秦政委,严肃地批评道。 秦政委虽不是罗丛柏的直属领导,可人家是正规部队上的旅政委,且年长于罗丛柏,这样说没有错。 罗丛柏自认这次他并没做错。 不过,万一他有个失误,确实会连累到养伤的秦政委。遂,他低着头,没有分辩。 知道他心里是不服气,秦政委语重心长地分析道:“你别以为我是怕连累了自己,才说这话。” 罗丛柏忙摇头,他可没往这方面想。 秦政委摆手,“你可知道,你的一个举动,关系着上上下下多少条线。” 这话确实对,罗丛柏也不是愣头青,默默想了想,有些事自己觉得稳妥,可人家秦政委不知内情,自然担心了。 见他脸色好了些,秦政委也欣慰,是个听劝的,便接着道:“敌人正围剿我苏、区,上海江苏俩地由于中、央特、科顾某人的叛变,损失了多少同志。” 这话,听的罗丛柏咬牙,替那些牺牲的被捕的同志可惜。 “小罗,形势容不得我们不谨慎呀。”秦政委语重心长地道。 秦政委也算是推心置腹地同罗丛柏说话了,要知道,如今形势敏感,谁都不会敞开了说话,即使是自己的同志。 罗丛柏虽不是专搞情报工作的,但平时工作上也涉及到不少,自然知道党内的损失。明白秦政委的痛心和忧心。 他知道秦政委说的不错,可? 想了想,罗丛柏还是诚恳地道:“秦政委,这次的事看着险,可若是成了,中央交给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话怎么说?”秦政委批评罗丛柏,为的是这一两日,他和狗子接触了些江湖人士,并不知其他。 罗丛柏这些日子所为,对于正规军校出身,又是政治过硬的秦枫来说,实在有些看不过眼。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场单方面的谈话。 没想到,秦政委还得了个意外消息,倒是叫他又惊又喜。 罗丛柏见秦政委认真看过来,想想自己接手的事,正是秦政委的任务。与他说说,倒也不涉及泄密。 遂,他组织了番语言,便道:“上海正在打仗,我们在上海接洽好的商家,已经不能成事了。” 秦政委日日看报,知道沪上的情形,了然地点了点头,“日后,物质短缺怕是越加严峻了。” “所以,我托江湖上的朋友,去青岛弄了一些武器。”罗丛柏紧接着道。 这便是解释他这些日子的所为了。 秦政委一听是关于武器的事,松了口气,忽而也来了精神,“青岛那边能成吗?” 这是不打算追究罗丛柏行事方法了。 “能成,已经谈的差不多了。”罗丛柏说起这个,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轻松。 秦政委想了想,提议道:“可需要我们青岛的同志配合?” “不用,这批武器要的急,来不及通知青岛的同志。”罗丛柏另有安排,不好多说。 秦政委因为受伤无法完成上级交给自己的任务,正内疚失望。不想,这事到了罗丛柏这,短短几日就有眉目了。 想到这里头的艰辛,秦政委第一次觉得自己武断了。 他看着罗丛柏,认真致歉道:“刚才是我不对,没了解清楚,就乱批评,还望小罗同志别在意。” 秦政委这样,倒是叫罗丛柏有些诧异。 他生性豁达,又兼这里头还有私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有些地方,我考虑的确实不周全。您哪里是批评我,这是在提点我呢,我明白。” 他这样说,秦政委越发的满意,暗道,小罗不仅能力强,还听得进话,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如此,秦政委越发地上心,便问道:“这两天来寻你的人,可靠吗?” 来找罗丛柏的不是别人,正是凌大侠本人。为了事情的严密性,整件事,凌大侠都是亲力亲为。 通过几次接触,罗丛柏对晓冬的师伯很有好感,也认同他的能力,甚至都想拉人入伙了。 见秦政委担心,罗丛柏忙道:“您放心,人没问题。他在江湖上名声极好,也很可靠。” 秦政委不是江湖出身,虽对江湖人没偏见,可也没多大信任,觉得他们太过偏重义气,大局上有所欠缺。 他皱眉道:“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不过,什么事都怕个万一,你自己小心为上。” 罗丛柏和秦政委毕竟不是一个系统的,听了秦政委的话,他只点了点头,算是结束了这次会谈。 第118章 贪图? 罗丛柏时间紧,还有旁的事,对于秦政委的相谈有听,但暂时没多想,便告辞了出来。 秦政委瞧出他的疲惫,便放行了。 不过,罗丛柏一出了屋子,没来得及多走,便被等在一旁的狗子,神秘兮兮地拦住了。 已经累得不行的罗丛柏,没好气地给了狗子一脚,“做什么,没瞧见我累了。”说着话,他还打了好几个哈欠。 狗子如何不心疼自家队长,可?“大队长,不是我没瞧见你累,是前头,前头出大事了。” 今儿后院站岗的不是狗子,他便去前院帮忙做事了。 这不,一个没留神,便将罗田俩家的扯皮事听了个全乎。 罗丛柏看着狗子急切的脸,却不觉得能有什么事,不在意地道:“行了,没什么大事,让我先睡一会。” 狗子一把拖住罗丛柏,急道:“大队长,你还是去前头看看的好,不然,不然……” 见狗子是真急,罗丛柏皱眉道:“难道是田家人又来闹了?” 显然,田家的打算,罗丛柏是知道的。 狗子为难地看向大队长,摇头,“田家人已经闹过,走了。我是说章家大婶来了。” “什么!”罗丛柏一下子就清醒了。 章家大婶是谁,那可是瞒姑的奶娘,田家闹的这些事,叫后头的秦政委知道,只不过是损了些颜面。 可在苗奶娘这,罗丛柏就不敢想了。 且,瞒姑若是知道,可怎生是好?那丫头眼里可容不得沙子。自己这才刚有些进展,可不能坏事在这上头。 电光石火之间,罗丛柏已然思量了个周全,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大队长,……” 遂,狗子话还没完,罗丛柏人已经不见了。 前院,被田家纠缠的脑仁疼的罗大叔,正敲着烟袋锅,生闷气。 罗大婶自然更是气急,她已然后悔同意老伴的主意了,这田家不是良配。 苗奶娘看了眼赌气的夫妻两个,劝道:“他大叔,你就别愧疚了,这事怨不得你们家。这谁家结亲也没这么匆忙的,且还逼迫上了。” 苗奶娘的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罗大婶听的是连连点头,“这门亲做不得。” 这话便定了她的主张。 罗大叔抬眼看了看老伴,得了个背影。 苗奶娘自然瞧出了老俩口的别扭,暗叹了声,这罗大哥太过耿介,田家可帮不可亲,否则,败家毁园。 到底是多年的邻居,又曾有帮扶之义,苗奶娘第一次多嘴了,“罗大哥,田家这亲,匆忙间结不得,不说这事合不合理,就说,这么急着成亲,太过奇怪了。” 点到为止,便是苗奶娘多年伺候人的本事了。 好在,她的话还是叫罗大叔听了进去,愿意沉下心思想一想了。 苗奶娘和罗大婶对视了眼。 罗大叔没瞧见俩女人间的眉眼官司,他正思量着田家此刻非要立时就给田晚妹和自家二小子成亲的事。 这事要是放在平时,说不得,即使儿子不乐意,自己也奇怪,他也能压着儿子拜了堂。 可如今,后头住着位了不得的人物,这不仅关系着儿子的前程,更是关系着人命。 罗大叔觉得,他即使再顾及田家往日的情分,也是不能松口的。 想到自己没立时应下亲事,田家夫妇不仅口出难听之言,更是话里话外地呱嗒罗家耽误了他们家孩子。 搅合的他一颗火热的心,闷痛不已。 村舍简屋,寒冬里抵不过强风凛冽。 可屋里的人确如入滚油般,没得安生。 对田家夫妇的所为,罗大叔自然是生气的,一气他们的急躁,二气他们的不信任。 可再气,再不想说话,章家弟妹来劝,罗大叔还是要给面子了,且刚才人家可是出了大力的。不然田家能否顺利走人,还两说呢。 颇觉头疼的罗大叔,沉默过后,叹了声,顾不得丢人,道:“我这也是真没想到田家做事这么急,连过了年,好好订婚邀媒过礼都不行。” 这话就还有结亲的意思了,罗大婶心头一突。 苗奶娘也觉得罗大哥糊涂。 罗大婶气缓过来了些,心头发闷,直接冷哼道:“正因为快过年才急,不然,哪里来的钱财填窟窿。” 她这话,很是得了老伴一个冷眼。 不过,田家大儿好赌,输钱是常事,不还钱,人家赌坊的人能叫他们过年?这个院里的人,谁都知道。 苗奶娘对罗家打算定这么门亲,实在不看好。 她想着两家素日的交情,还是又劝了道:“要我说,这结亲还是要再看看才好。若是真这么成了,有这样的岳家,丛柏日后可有的苦了。” 这话可算是深的罗大婶的心。 她忙跟着道:“可不是这么个理。老头子就是太固执了,晚妹子是好,可没自个儿子好。我看做不成亲,才好呢。” “说什么呢!”罗大叔当即呵斥了老伴。 被老伴当面呵斥,罗大婶也来了气,怒道:“你喊什么喊,难道我说错了?这进了腊月拢共没多少日子,田家都来闹过几次了?” 罗大叔虽也烦田家如今的不讲理,可到底念着亲戚,旧时的情谊,强自辩道:“人家前头来的时候也没闹,若不是你耷拉着脸,不给人好话,事情估计也不会这么僵。” 听听这话,还怪上自己了。罗大婶越发气了,若不是儿媳妇扶着,她此刻八成得气的躺下。 罗大叔平时还是很冷静睿智的,这会子话赶话的,也觉得自己过了。 瞧着老伴气的不轻,他深叹了口气,软和了道:“他娘,咱们自家人就别闹了,眼看着明儿就除夕了,总得合计合计,不然,这年怕是谁都过不安生。” 罗大婶这会子气的不轻,自然不是老伴一句两句的软和话就能解的。况且,就她看,老伴这还是没死心呢。 遂,她讽刺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合计法?当着章家弟妹这个现成的媒人在,也叫她看看合不合礼数。” 老伴一提礼数,罗大叔当即脸就黑了,田家压根就不想按着礼数来,叫他如何说? 见老伴黑了脸,罗大婶也不想再饶舌,直接道:“我们如今要做的,不是压着二小子点头,更不是合计婚事,而是要商议商议如何解决田家。” 第119章 斗嘴 田家这些日子闹腾的欢,罗家不仅失了颜面,也失了钱财。 罗大婶本就心中有气,如今再被老伴的态度一气,直接绝了让田晚妹进门的念头。 这哪里是娶儿媳妇了,这是要来送她命的。 她刚才当着大家伙话说的决绝,喜的罗丛松小夫妻俩个互看了一眼,连苗奶娘都松了口气。 可,到了罗大叔这里,直接就火了,“解决田家,亏你说的出口,就没想想,人家这怕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 大概,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有些牵强,田家确实有了难处才来闹的,可这难处也是自找的,谁家也没个金山银山的添赌徒的窟窿。 遂,前头话不提,罗大叔便改口道:“再说了,你当妈的不说劝劝儿子,还跟着起哄。你忘了,我们当初刚回来那阵,田家对我们的帮衬了。” 他自以为说的话合情合理,可惜,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屋内一时静默无声,叫罗大叔的话再说不下去。 苗奶娘很是尴尬,若不是碍着旧时情谊,她是真要告辞了。 大概,罗大叔也觉得尴尬,过了会,他虚咳了两声,冲着老伴道:“他妈,这会子不是置气的时候。” 这算是软话了,可惜罗大婶不接受。 她见老头子死活说不通,冷沉着脸,辩道:“我哪里敢置气了,更不敢忘了田家的大恩。” 罗丛松听着不好,忙喊了声,“妈,别气了。” 老夫妇争气,带累的可不止小辈。 罗丛松急的额头冒筋,只能莽撞地打断母亲。 罗大婶不理儿子,抹了把眼泪,继续哭述,“这些年,我们家接济的还少了?过时过节,哪样礼少了他们家的?为了晚妹子,我们还另外多给了不少,就这也没喂熟了他们。” “说什么呢。”罗大叔冷了脸,“这些难道不是应该的?” “怎么就应该到这份上了,钱财可以舍,可我儿子不是物件,你要觉得人情还不玩,自己想折去,别带累儿孙。”罗大婶气急。 一直躲在侧门处偷听的罗丛柏,一听父母就快将老底兜完了,忙绕过了侧门,蹿了进去。 一见儿子,正尴尬着的罗大叔,当即落了脸,哼道:“你还知道过来?家里为了你,都快翻天了。” 罗丛柏知道父亲这是迁怒,自然也是寻台阶下。 遂,他倒是没犟嘴,先有礼地给苗奶娘问了好。 苗奶娘赞许地看了眼俊朗厚实的小伙子,暗道,怪不得田家着急嫁女,这罗家二小子瞧着是真不错。 罗丛柏不知苗奶娘的评价,不然,是做不到从容了。 说完话,他又瞧见大家都还站着,便四下寻了小杌子小桌子,招呼大家坐下。 这么一来,屋里压抑凝滞的气氛,轻松地便被打开了。 罗大嫂和罗丛松见弟弟忙着招呼人,便也跟着帮忙倒茶拿果子,人家章婶子可是来了好一会了,一来,就叫人看了出大戏,更是帮着劝走了田家人。刚才,他们家可是失礼得很。 经儿子媳妇这一通忙,罗大叔夫妇俩个也算是都冷静了下来。 两人看着一旁的章家弟妹,都有些不过意了。他们刚才不仅当着人家的面吵架,还累的人家跟着操心。 罗大叔是当家的男人,当先道:“弟妹坐下喝杯茶,今儿累了你了。” 罗大婶也跟着拉了人,坐下道:“可不是,害的你都是没能好好招呼客人。” 苗奶娘见他们一家都冷静了下来,尤其罗二小子这不慌不忙的做派,更是点头。 遂,她夸道:“罗家大哥嫂子,你们这两儿子媳妇好啊。” 对一直护着婆母的罗大嫂,苗奶娘也是赞许不已。 没有谁对自家的孩子被人称赞,会不高兴的。尤其,夸人的,还是极为懂礼数的章家弟妹。 所以,刚还十分生气的罗家二老,齐齐展了眉。 罗大叔端了儿子捧来的茶,喝了口,心跟着定了几分。 他看着老二,对苗奶娘叹道:“他们是都不错,如今也就差老二还没成亲了,这事若成了,我这心事也就了了大半了。” 见他能冷静说话,苗奶娘忍不住道:“他大叔,这结亲的事万不能慌。” 罗大叔情绪已然平稳,知道人家的好意,点头,“弟妹说的对,是不能急。” 苗奶娘见他认同,缓了口气,“我东家西家的帮着人做亲,看的也算是多了。这不管是谁,万不能在这事上含糊,不然婚后的日子要遭人诟病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罗大叔。 他心头一凛,暗道,可不是,今儿若不是老伴闹了,苗家弟妹拦了,说不得他脑子一热,还真就认下了。 这事若是认下了,一时没什么,可日后二子不在家,晚妹子必定要被人说道,他家也得被人说成是挟恩图报的。 最是在意名声的罗大叔,瞬间失了精气神。 见老伴像是回过味来了,罗大婶感激地看了眼章家弟妹,暗暗觉得,今儿喊了她来,实在是太对了。 瞧着老二也老实坐在一旁,她便趁势道:“他爸,正好二子回来了,有什么话,趁着孩子在,你好好说,大家也能一道商议。” 罗大叔看着二小子,冷哼了声,道:“我说什么,也得他听呀。” 怕父子俩个再呛起来,罗大婶忙道:“你总得说出来,二子才好回呀。” 苗奶娘也怕尴尬,忙跟着劝道:“是这话,自家父子,有什么话不能敞开说的。” 当着苗奶娘,罗大叔也不好真拿儿子怎么样,只看着儿子道:“二子,我最后问你一句,这婚事你真不能结?别跟我说什么童子功的话。” 罗丛柏被父亲堵了话头,噎了噎,倒是认真道:“是的,爸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所以,我不能害了旁人。” 罗丛柏的话,隐晦间夹着沉重,听来,叫人压抑。 罗大婶当即就落了泪,对田家更添了层不喜。 罗丛松心疼地看了眼弟弟,有心劝一两句,可惜他本就拙嘴笨腮的,此刻,唯有心急了。 罗大叔瞧着一家子,心头也是酸涩,可当着苗奶娘的面,有些话不能说。 遂,他只能借着发火,高声喝道:“屁话!若是真这样,你给我滚回家来,跟着我种地也能活。” 第120章 有喜欢的人? 罗丛柏抗拒父亲给说的亲事,直接伤了老父的心。 罗大叔气得恨不得捶儿子一顿,可关乎着大事,他还是替儿子在外人面前,圆了前话。 好在,苗奶娘也没在意,毕竟,罗丛柏常年不着家,只当他在外跑江湖跑买卖,虽不赞同,倒也觉得,他这样确实对人家女孩子不好。 难得的,她倒是觉得罗二小子还算是有良心,不想耽误了旁人。 罗丛柏听的父亲骂人中的回护,感动中带着些许的无奈,他瞄了眼母亲,想叫她劝劝。 罗大婶知道儿子说的话,必定是借口,怕老伴气出个好歹来,她也连连给儿子使眼色,叫他老实说。 母子俩的眉眼官司,叫罗大叔更生气。 只见,他狠命地敲打了下桌子,喝道:“行了,要想不回家,你就老实说话。” 能老实说话吗?罗丛柏嘴里衔着苦涩。 罗大叔见儿子一脸苦相,也知道他的难处,叹了声,“老二,当着你苗婶子的面,我应你,若是你的理由叫我满意,婚事取消。” “真的!”罗丛柏其实更不想惹父亲生气。 罗大婶跟着拍了胸脯,“你爸应了,就肯定是真的,老二,你有话就老实说,妈也跟你保证。” 苗奶娘见大家都缓和了,跟着加把火道:“是呀,丛柏,你有什么照直了说,婶子也跟你保证,定帮你们俩家好好调停。” 苗奶娘因着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很懂婚丧嫁娶的礼数,周围村子的人,有什么事都喜欢找她。 今天罗大嫂去找苗奶娘,一是俩家关系好,叫她来家劝解父母,二一个,想叫她帮着同田家说和。 这不也亏的苗奶娘了,今儿才顺利挤兑走了田家。 所以,在这乡下地界,农家屋里,苗奶娘还是有些威信的。 如今,罗大婶见苗奶娘一口应承了,彷如得了庇佑般,忙高兴地催儿子,“老二,你快说呀。” 罗丛柏能有什么理由,可又怕说不清,叫父亲硬定下婚事。 且,这还当着苗奶娘的面,可真就要了他的命了。 左右为难了会,罗丛柏鼓起勇气,道:“爸,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所以,……” 罗丛柏到底脸嫩,当着父母亲人,他话没说完,人就窘得不行了。 “什么!二子,你说的是真的?”罗大婶听的说儿子有喜欢的人,那叫一个惊讶。 罗大叔则淡定多了,自己儿子什么样,他哪里不知道,这也是他急着给儿子定亲的最根本原因。 如今,儿子亲口承认了,他仿佛尘埃落定般的泄气。 怕儿子说出什么不妥当的来,罗大叔斜了眼儿子,敲了敲烟袋,“这理由不成,儿女的婚事得父母做主,那些没用的心思,你就别想了。” 罗大叔的态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罗大婶喊了声,“老头子,你……”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苗奶娘是从大家出来的,倒是认同罗大叔的想法。 不过,她在乡间也生活了不少时间,知道乡间人,也有自己看对眼的时候。 算起来,丛柏并不出格。 她便试着劝道:“他大叔,还是听孩子说一说的好,说不定那女孩子不错呢。” 罗大叔此刻十分后悔请了苗奶娘来。 他压着气,看了看老伴儿子,叹道:“二子,你跟我来。”说完,当先起身,往外头走去。 罗丛柏知道父亲这是要认真审自己了,无奈地苦笑了声,低头跟上了。 罗丛松不放心地拉了拉弟弟,暗示他听话些。 罗丛柏看了眼大哥和母亲,点了点头。 瞧着儿子和老伴一道走了,罗大婶急的额头都冒了汗。 她又怕章家弟妹多心,便抱怨道:“这人,当着弟妹的面,就拉了儿子去教训,也不怕他自己回头后悔。” 苗奶娘倒是没多心人家不给自己面子。 她可是知道罗大叔家规大,好面子,定不会当面教子。 罗家父子走人,屋里一时余留罗大婶的啜泣声。 罗丛松担心父亲也担心弟弟。 他知道,阿爸拉了弟弟出去,八成是怕当着苗奶娘的面,不好过多的训斥弟弟,可出去了,就难说了。 苗奶娘自以为猜到了罗大叔的所为,也是有些替罗丛柏担心。 见罗大婶急得不行,苗奶娘知她的心思,叹了声,劝道:“你先别急,他大叔也不是那毛躁人,丛柏也不是那愣头青,两人定会说清楚的。” “我哪里是怕他们说不清楚,我是怕老头子邪火上来,揍人。”知道自家老伴的拳头有多狠,罗大婶伸头伸脑的往外头瞄。 苗奶娘也见识过罗大叔的厉害,有些心有余悸地道:“还真是,不过,丛柏不是丛松,鬼着呢,定不会吃亏。” 倒也是,罗大婶暗叹了口气,“这孩子见了女孩子都不带拿正眼瞧的,怎么好好的就有喜欢的人了?别不是说谎。” 苗奶娘想想也有可能,点头道:“他大婶,别的先不谈,只田家这门亲,你怎么看?” 罗大婶皱眉道:“按说晚妹子不差,可田家?唉,本来我就不大喜欢这家人,如今这么一闹,我是更不想同她家搭噶了。” 苗奶娘对田家有些怀疑,想了想,道:“我是这么想的,晚妹子这孩子是不错,可配丛柏还是差了点。更何况,丛柏自己还不乐意,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可不就是这话。”罗大婶找到了知音,打开了话匣子,“原本我想着,二子对媳妇不会太挑剔。且,他成日家的在外头奔,我们当老人的帮着成个家,说不定,他也能常着家了。” “是这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呀。”苗奶娘感叹了声。 “没想到,唉……”遇上田家这样的,罗大婶真是没法子说了。 苗奶娘瞄了眼外头,见没人,便凑到罗大婶身边,小声道:“她大婶,你觉不觉得田家这次的行事很奇怪?” 说完,她觉得害了口舌,忙又道:“你别多心,这算是我多话了。” 苗奶娘为人如何,罗大婶再清楚不过,忙道:“你,我还信不过吗。” 说完,她蹙眉道:“难道他家窟窿太大了?” 苗奶娘摇头,肯定道:“我瞧着不像是赌钱出的事。” 第121章 疑心 苗奶娘是个探消息的能手,人也稳重,不会多话,所以,她给出的消息,几乎就是实锤了。 罗大婶听了她的话,当即一拍巴掌,“对,对,你不提,我还真没往这方面想。细寻思,田家这次是真奇怪,就连晚妹子都怪怪的。” 罗大嫂瞧着大家说的热闹,迟疑了下,小声道:“他家这次要钱,没那么急切。” “若是差钱,来白要白借都可以,横竖他们家白借的时候多了,犯不着要借着聘礼凑钱。”罗丛松早就觉得不对了。 罗大婶不仅是个爽利人,也是个聪明人,被人一点,便恍然大悟。 她想想,这田家看着真不像单单为了聘礼钱,才如此着急,更像是为了遮掩什么? 遂,她看了眼苗奶娘,认真恳请道:“弟妹,嫂子想请你帮个忙。” 苗奶娘忙道:“说什么请不请的,有事你只管说就是了,我来不就是帮着解决问题的吗。” 这话够分量,罗大婶叹道:“如今,田家那边我去不合适了,能不能请弟妹帮着查一查,看看田家究竟出什么事了?” 罗丛松忍不住,也道:“田家这几次闹腾,阿爸可是给了不少银钱,这个年应该过得去的。” 罗大婶欣慰地看了眼大儿子,含着眼泪道:“可不就是这个话,咱们这冤大头也该是个头了。” “我也是这意思,好歹的咱们不能被蒙在鼓里。别到时候,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苗奶娘应的爽快。 有了这话,罗大婶算是松了口气。 只见她亲昵地拍着苗奶娘的手,感激道:“亏得有弟妹伸把手,不然,这事我还真不知怎么办是好。这一天天闹的,唉。” 罗大婶是从关外来的,在当地没什么过得硬的关系,她出门去访,肯定没什么用。 苗奶娘知道,罗大婶刚才的话是出自真心,便道:“好了,我们俩家用不上客气。回头得了空,我便去查查田家的事,凭着我这张脸,还是能找到人帮忙的。” 罗大婶听了这话,心头大定,连连道:“弟妹的面子,在咱们这一片,谁能不给。” 罗大婶对苗奶娘的夸赞,倒也不是吹嘘。 苗奶娘笑笑,“你就放宽心,我这回定豁出去了,必定能尽快访出接过来。” 屋内已然点了灯,微微晕黄的光,照在人脸上,奇异地暖人。 罗大婶得了苗奶娘的许诺,十分感激,“这事有弟妹出面,我肯定放心的,多谢弟妹了。” 苗奶娘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咱们俩家不必客气的。” 说定了方案,苗奶娘还挂着家里。 她又同罗大婶客气了几句,便告辞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跟家安心等我消息就成。我这就先家去了,家里还有客呢。” 罗大婶听大儿媳妇说过这事,忙起身送道:“今儿是真不过意,耽误你时间了,外头暗了,让大小子送你。”说完,便交代了大儿子。 罗丛松老实听话,自然点头。 外头天已擦黑了,苗奶娘也不敢一个人走,没推辞,便点头应下了。 苗奶娘一走,罗大婶推了大儿媳妇的搀扶,忙去外头寻那父子俩。 刚出门,她便瞧见父子俩打外头回来了。 罗大婶忙看儿子,见他好模好样的,先就松了口气。再看老伴,虽还落着脸,气息倒是平和了不少,只是情绪还有些低落。 不明所以的罗大婶,追进屋,问道:“他爸,怎么回事?说的如何了?” 罗大叔没好气地指着身后的儿子,“问他。” “二子?”罗大婶看向儿子。 罗丛柏哪里有脸,同母亲再说一次前头的话,蹬蹬脚,走了。 自打儿子随了他师傅走后,还没这么孩子气过,罗大婶没好气地瞪了眼儿子的背影。 拉了老伴,她问道:“说,这是怎么了,难道二子还真有喜欢的女孩子?” 罗大叔已经又抽上了烟袋,只见他吞吐着烟雾,皱眉道:“你儿子眼光高呀,田家这门亲,算了,就算了。” 罗大婶一听田家的事算了,高兴的眉眼都挤一块了,连忙道:“使得,使得,这结亲不是结仇,二子不乐意,回头受苦的还是晚妹子。” 说这话,罗大婶还是真心的,毕竟捆绑不成夫妻可是老话。 罗大叔也是赞同老伴的话,只是可惜了晚妹子。 遂,他叹道:“唉,可惜了。”说完,他又咬牙道:“回头有他二子后悔的时候。” 这话听来,罗大叔还是觉得晚妹子不错。 此时的罗大婶,倒是不觉得晚妹子有多好了,就今天,那丫头明知道她爸妈闹了也没用,还不是半句拦停的话都没说。 不仅如此,还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着自己,八成恨不能她当场就应了。 可老头子已经断了结亲的念头,罗大婶觉得还是大度些,不与老伴较真了,有些话,不说也罢。 出了屋子的罗丛柏,并不知道父亲是真断了念头,且,母亲更是站到了自己这边。 罗丛松送了人,就跑了回来,这会子正等在院外。 他一见弟弟出来了,忙迎上去,问道:“老二,如何了?” 罗丛松虽本事没弟弟大,可心里明白着呢,对常年不着家的弟弟也是满心的好。 这点罗丛柏知道,见哥哥担心,他露出苦笑道:“阿爸暂时打消了定亲的念头。对了,石头今天没被吓着?” 罗丛松只石头一个孩子,心头疼得很,其实罗家个个都疼那孩子。 见弟弟问,罗丛松骄傲地道:“那小子皮实着呢,怎么可能被吓住。” “没吓着就好,回头,给他买好吃的。”罗丛柏也疼侄儿。 说起儿子,罗丛松老实的脸上,露了骄傲,“石头这小子机灵得很,一早就去大路上拦人了。” 嗯?罗丛柏奇怪道:“拦人?拦谁?” 罗丛松笑着解释道:“那小子怕邻居们听到吵嚷声,跑来瞧热闹,便去大路上拦人了。还别说,真有几个人被那小子拦回去了。” 好小子!罗丛柏听了也是赞许不已。 想想,自家亏的屋子周边都是空出来的菜地,周围又竖了一道篱笆墙。不然就田家这一趟趟的,后院的秦政委怕早就暴露了。 想到这,罗丛柏当即眉头一皱,田家的事得尽快解决了,不然这麻烦就大了。 第122章 罢手 组织内,战友间互相信任是必须也是必要的,可也有例外的时候。 罗丛柏暗自庆幸,秦政委夫妇信任自己,又有气度,对自家发生的事,半句都没问。 罗丛柏想到此,咬牙道:“田家不能再放任了,不然,后院危险。” 罗丛松是知道弟弟干得事的,见他皱眉,跟着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田家的事,我回头再同爸好好说说。” 罗丛松是长子,在罗家人心里分量可不低,他说的话,罗大叔多半都是要思量一二的。 见哥哥难得说出这话,罗丛柏欣喜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罗丛松没好气地给了弟弟一下,“自家兄弟,说什么客套话。” 罗丛柏事情多,也不留下和哥哥好好亲近了,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气,便又往后院去了。 罗丛松见弟弟疲累成这样,心里酸酸的。 入夜,罗家主屋,一灯如豆。 大概是被下午的事,闹的心情不好。吃了晚饭后,罗大叔就一直不怎么说话,到了上床睡觉,就更是躺不住,索性又坐起来抽烟了。 “他爸别抽了,呛的人难受。”说完,罗大婶还咳嗽了两声。 见老伴咳嗽,罗大叔忙敲敲烟杆,灭了烟。 见老伴还顾着自己,罗大婶心情好了不少。 她想想晚饭前,老伴和自己说的话,忍不住嘀咕道:“他爸,你说二子这是犯了什么邪性?这事哪里能成。” 罗大叔见老伴皱眉,叹气道:“谁说不是呢,这瓜娃子怕是惦记人家姑娘不短的日子了。若不是,咱们逼的紧,他这心思怕是还有的藏呢。” 他早前听了儿子的话,是既无奈又有些心疼。 自己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自家老伴还是他自己个找的。如今到了儿子这,他是能理解的。 为这个,罗大婶也是烦的睡不着,她儿子可是个一根筋,认准了再不回头的。 想想傍晚的情形,她不由地庆幸道:“亏得你没当着章家弟妹问二子这话,这要是叫她知道,我们日后还怎么相处?” “哎,可不就是这话。”罗大叔眉心紧皱,“早前,不该叫他和那位小姐接触过多。” 农家屋里,暖和的被窝,暖不了人心。 微光下,喁喁私语透过窗棂,悄悄传了出去。 罗大婶拢了拢被窝,叹着,“往日里,章家弟妹话里话外,她家小姐就没个半点差错的,哪里能看上咱们家。” 这正是罗大叔烦心的地方。 听了老伴的叨咕,罗大叔除了叹气,也就剩苦笑了。 “他爹,你怎么光叹气。说说呀,这往后可怎么办?二子可都二十了。”见老伴半句话不说,罗大婶急的直揉胸口。 老伴催,罗大叔也无奈,很是不耐地道:“二十怎么了,大小子这个年纪,也还没孩子呢。” 罗大婶瞪了眼老伴,“这什么话,大小子两口子这是生孩子生的迟,若是生的早,二十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跑了。” “孩子能跑又如何?就二子这想头,别说孩子了,婚都难结的成。”罗大叔火了。 罗大婶是见过邵韵诗的,她无法想象,那么精致妍丽的一位大家闺秀,有一天,能成为她的儿媳妇。这,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她如今心神都在邵小姐身上,老伴发火,她也没当回事,只推着老伴,一个劲地嘀咕着,“他爸,二子说的真能成?那孩子,我见过,像画上的仙女。” 见老伴颠来倒去的,就这么几句,罗大叔沉默了会,也收了火气,低沉地回道:“谁知道呢?二子说的不多,可我看的出来,这小子怕是陷的深了。” 听的说儿子陷的深,罗大婶担心了,“这怎么好,也不知人家小姐是个什么意思。二子这傻小子,可是个愣的,哪里会讨女孩子欢心。” “你想什么好事呢,这事哪里真能成。行了,睡。”罗大叔叹气。 罗大婶被这话一激,倒是来了心气,辩道:“你怎么知道不能成?如今这世道,什么事都说不准。” “你想什么美事呢,邵家,那可是鼎鼎厉害的书香大户,咱们是什么人家。”罗大叔十分清醒,这也是他急着给儿子找媳妇的原因。 罗大婶脑子已经开始发热了,当即回道:“东北那会子,王爷家的格格还能下嫁呢,我们家二子哪里比那些人差了。” 这都哪跟哪,这里可不是东北。罗大叔烦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行了,睡。” 是呀,说这些能怎么样呢?罗大婶叹了口气,“他爸,这事就这么着了,田家那边怎么弄?” “田家的事推了。”罗大叔说着,转了个身。 见老伴确实是松口了,罗大婶不敢再说。瞧了眼老伴的后背,也转了个身,带着满腹的心事,睡了。 丢了包袱的罗丛柏,并不知道父母的烦心和苦恼,他这会子倒是轻松了些。 他见狗子鬼头鬼脑地看过来,想想,这小子报信时说的那话,眼眸一闪,便伸腿给了狗子一下,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狗子‘嘿嘿’乐了两声,赖道:“不知道。” “嘿,我说你个狗子,现在变滑头了。快说,别等我收拾你。”罗丛柏威胁道。 狗子还真怕罗丛柏收拾,大队长收拾人,可是没人能受得了的,忙老实回道:“这不是打晓冬那套来的。” 罗丛柏疑惑地看了眼狗子,并不觉得晓冬能知道什么,还漏给了狗子。 狗子见大队长瞪眼,忙道:“我就猜到了一点点。” “说,都知道些什么?”罗丛柏心头吓了一跳,可嘴上不饶人,故作镇定地问着。 狗子见逃不过,只得支吾着道:“自然是大队长对邵小姐有意思了。” 见狗子居然看出来了,罗丛柏暗想着,自己平时难道这么不收敛?好在狗子是自己的铁杆手下,不然事情可不好说。 狗子说完话,就见大队长沉了脸,知道坏事了,不由的有些懊悔自己嘴快了。 罗丛柏见狗子还知道怕,倒是点了点头,交代道:“你可给我嘴紧些。” 他这话,倒是变相地承认了。 狗子见大队长开口说话了,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忙保证道:“一定,一定。这事我可是知道不短日子了,一直都守口如瓶的。” 第123章 糟心 罗丛柏对心思被手下人发现,除开恼怒,不想还有些些的喜悦,这就令他惊奇了。 狗子见大队长冷着脸,忙又保证着不会走漏风声的话。 他这一絮叨,罗丛柏回了神,忙压下了那股子奇怪感觉,很是瞪了眼狗子,道:“你还有脸说!” 说完,见狗子一把捂住了嘴,这才放过他。 狗子偷偷地退后了几步,生怕被大队长铁拳招呼。 年轻男子们之间的笑闹,很是能打开人的心胸。 狗子的举动,看似躲闪,实则调皮。 罗丛柏没好气地瞥了眼狗子,又追问道:“你从晓冬那,都打听了些啥?那丫头可是鬼得很,你别是吹牛?” 这话可是叫狗子跳脚了,忙道:“怎么就吹牛了,我可是真真地套了不少话呢。” “喝,你本事见长呀。”罗丛柏冷笑了声。 狗子挠了挠头,嘿嘿两声,“晓冬那丫头,到底年岁小了些,有些话说的直接不过脑子。” 罗丛柏听到这,倒是觉得狗子话不错,晓冬是有些冲动,看来回头得好好说说晓冬了。 不过,狗子这禁不住诈的性子,也得调教调教。 狗子还不知道已经被大队长惦记上了。 他想着话都出口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便神秘地道:“晓冬那愣丫头说,大队长最听她师姐的话,等闲事情不敢违拗她师姐,还说……” 这些话,听的罗丛柏脸黑的都快成紫茄子了。 他瞧着还嘚瑟的狗子,连连拦道:“好了,好了,别再往下说了。晓冬个愣丫头知道什么,你可别信。” 狗子鬼坏地瞄了眼罗丛柏,故意问道:“大队长真不想听了?晓冬还说她师姐……” “说!”罗丛柏只能上钩,咬牙道。 见大队长也有无奈的时候,狗子‘呵呵’乐了。 罗丛柏给了他几个恶狠狠的眼神,才算是解气。 狗子被蹬了几下,收敛了些,“晓冬那丫头说,她师姐看着温和,实则厉害着呢。大队长,我怕你日后要怕老婆了。” 说完,狗子已经蹿下了床。 知道被骗,罗丛柏第一次没发火,心里还有些美,也没管狗子的逃窜,横竖收拾他的时候多着呢。 遂,他枕着手背,看着房顶,独自思念开了。 狗子本指望要挨大队长踢,不想没等来。转头望去,见大队长脸上难得的还露出了傻笑。 见此,狗子心头大定,眼睛一转,憋笑道:“大队长,晓冬还说,苗奶娘拿她当亲闺女,啥事都和她说。” “是呀,晓冬小时候就在苗奶娘家长大的。”罗丛柏不在意地道。 狗子悄悄靠近了些,“大队长,你这事若是叫晓冬知道了,怕是能传到邵小姐耳朵里,……” “滚远些。”罗丛柏直接冲着狗子甩了颗石头,砸的狗子嗷嗷叫。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除夕夜。 素来周全稳重的罗丛柏,辗转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同家里打了招呼,便往城里赶了。 瞧着儿子丢下一句话就走,罗大婶叹了口气,“他爸,你怎么不拦着点。” 罗大叔猛地丢下扫把,冷哼道:“怎么拦?行了,随他去,踢到铁板,他就知道疼了。” 正在厨房做饭的罗大嫂,见公爹发火,忙拉了担水的罗大哥,“石头爸,阿爸这是怎么了?还同妈怄气呀。” “你少管这些,赶紧做饭,后院的人还等着吃呢。”罗大哥不耐地道。 见丈夫这样,罗大嫂嘀咕道:“我少管,我能少管的了吗?今儿可是除夕,田家人再来,可就真难看了。” 说着话,她还指了指后院。 罗丛松自然瞧见了媳妇的暗示,可这话他也担心,能说什么?遂,他深吸了口气,又担着担子走了。 不知家中官司的罗丛柏,是一路急赶,总算是在晓冬回来之前,到了。 邵家大宅一如既往的肃穆。 罗丛柏隐着身形,没有立时进邵家,而是细细观察了四周,确信某些钉子还在,他眼眸凶狠地吸了口气,绕道去了槐园。 “笃,笃”两声窗户响。 刚用完早饭的邵韵诗,奇怪地看向小书房外的窗户,诧异不已。 ‘笃,笃’又是两声。 知道是谁来了,邵韵诗没用喜妹,气呼呼地亲自起身开窗。 窗一开,就见某人舔着张大黑脸,傻乐。 她瞥了眼,没好气地道:“你总算是来了,我还当你再不敢见我呢。” 罗丛柏见了邵韵诗就有些晕菜,见她真生气了,忙跳进来,哄道:“我哪敢不来,这不是事情没安排好吗,怕你知道了跟着干着急。” “现在安排好了?”邵韵诗阴阳怪气地道。 罗丛柏知道小女人这次是真气狠了,只能舔着脸道:“一安排好,我就来了。” 男人炙热的气息,对女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俩互有爱意的男女,独对相立,妙曼旖旎。 可惜,一个意外的喷嚏,叫这份暧昧,急速退散。 “呀,你这可是受凉了?”邵韵诗一回神,当即便拉了某人的手,不凉?还很热。 罗丛柏尴尬地撸了把头发,“没受凉,就是被暖香熏着了。” 邵韵诗的屋子,日常点着暖香,熏人未必,某人怕是被冷热激着了。 邵韵诗瞪了他一眼,又见他还气喘吁吁的,这大冷的天,额头上竟全是汗,也有些心软,忙拉了人去暖阁。 她边走,还边问着,“你可吃过早饭了?” 罗丛柏经过昨日一夜的思量,早定好了日后如何对待邵韵诗。 遂,他不再像往日般客气,直接点头道:“我一早就往这赶了,还没吃呢。” “这都多早晚了,你居然还饿着肚子,不要身体了。”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某人一眼。 “喜妹——” 她一喊,罗丛柏忙拦了,“别麻烦了,你这有什么,就给我吃什么好了。” 说完,他也不矜持,直接脱了外头的棉衣。 罗丛柏还没如此自然地在她面前脱过外衣,邵韵诗瞧着,有些怪怪的。 不过,担心他冻着,她压下了心头的怪异,倒了热水,投了个热帕子过来。 接过邵韵诗递过来的热帕子,罗丛柏极自然地擦起了脸。不得不说,这些年,当兵当的他,只要乐意,脸皮可以很厚。 第124章 说开 罗丛柏抛却了以往的羞怯和守礼,人看着自然了不少,仿佛脱了枷锁般。 不过,他这样,邵韵诗倒是很奇怪,暗道,这人几日不见,怎么变的这么不客气了?忽又记起某封信的署名,一抹羞红涌上了脸。 未免尴尬,她忙匆匆转身,颤声道:“我去给你拿早饭。” 罗丛柏眼尖,早在她转身的时候,就瞧见了某人脸上那抹微红。本还奇怪,细一想,再看看瞒姑匆忙的背影,有些不寻常呢? 不过,怎么同他如今的情形有些相似。 都不用多推敲,罗丛柏肯定,自己在瞒姑心里也早就扎了根。 一样的闲愁,如今算是两处发芽了。 心头微喜的罗丛柏,欢快地吃了点心,喝了热茶,心满意足地等着瞒姑审问了。 也没叫罗丛柏多等,待他稍微消化了会,审问开堂。 邵韵诗安坐一旁,很是生气地瞪着眼,质问道:“说,你做什么不通过我,就擅自作了主?居然还敢不露面。” 罗丛柏瞧着小丫头嘟着嘴的小模样,喜欢的不行。 自从确定了心意,罗丛柏觉得再看小丫头,心中就会泛起一种愉悦,仿佛要冲出胸膛似得。 邵韵诗见他居然敢发愣,一个拳头伸了过去,“怎么回事?我问你话呢。” 见瞒姑真生气了,罗丛柏忙回了神。 他暗自收敛了下情绪,认真回道:“瞒姑,上次带来的信,相信你已经看过了。正如我信上说的,这件事你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才更好。” “那凌大侠?”邵韵诗其实是感激罗丛柏的安排的。 罗丛柏见她总算能好好说话了,忙道:“凌大侠很好,我们配合的也好,你别担心。” “凌大侠是不错,可有些过于江湖气了。”邵韵诗还是有些担心。 “我也没全指望凌大侠。”罗丛柏摇头,“总之,你安心就好,有我在,事情不会出半点篓子。” 邵韵诗想了想,认真道:“你自己那边可有问题?” “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上级领导知道了这事,还特意表扬了我。”罗丛柏说着,又笑了道:“你不知道,你这件事,正好解决了我们的一桩大事。” 邵韵诗见罗丛柏轻易便说了他工作上的事,不由嗔怪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回头叫人知道了,可有你的好。” “你会说吗?”罗丛柏定定地看着邵韵诗。 被他如此灼灼地盯着,邵韵诗脸真红了,推了他一把,“做什么这样看着人?我会不会说,要看你听不听话了。若是还像这次一样,哼哼。” 罗丛柏虽知道瞒姑这是说着玩,可还是忙忙地保证道:“不了,再不敢了。下次有什么事,我都同你商议,绝对不再擅自做主。” 其实,要不是这次布置密库的事实在机密,又危险,兼之他时间也真得紧,他也不会一点也不同瞒姑商议,便独自处理了。 男人低沉讨好的话语,回荡在小小的屋里,叫人莫名心软。 邵韵诗敛了敛心绪,愣愣地看着某人乖顺的模样,这还是那个从小要不傻愣听话,要不就别扭闹气的木头吗? 瞧出邵韵诗的诧异,罗丛柏微微尴尬了下,便重新拾起了勇气,抛开公事,小心地看着邵韵诗,道:“瞒姑,我家里给我寻媳妇了。” “啥?!”邵韵诗还没理清自己的情绪,被某人这突兀的一语,弄的呆傻了起来。 自然,她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见她表情震惊,罗丛柏反而松了口气,他最怕瞒姑不在意。 知道小丫头对自己不是没感觉,他再接再厉道:“瞒姑,你也十六了,家里人是个什么打算?你心里有数吗?” 这话,上次,他提起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今天,他打算一定要说清楚,且还的得到肯定的答案。为了日后的幸福,他觉得自己可以强势这么一次。 邵韵诗并不知道,罗丛柏今儿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来的,只觉得,哪有人当面讨论这个问题的,便嗔怪地瞪了眼某人。 她这娇嗔的模样,倒是叫罗丛柏更有了信心。 邵韵诗瞧着被瞪了,还傻兮兮地等着答案的某人,缓了口气。 忽略掉心头的那份不自在,她看着某人期待的脸,知道有些事有些话,不得不说了,便郑重点头,回道:“有数。” “啥,还真有情况?”不妨得了这么个答案,罗丛柏心头一凉。 他这样,倒是叫邵韵诗心里酸了酸,多日来的无奈和无助,她没同任何一个人提过,可在眼前这人面前,她有了落泪的冲动。 罗丛柏正自心焦,只当邵韵诗低着头是害羞。 他深吸了口气,追问道:“就是那天那个啥表少爷?还是照片上的那个闫越?” 罗丛柏看似无意识的话,叫人听了就知道他有多在意。 邵韵诗见他分析的还挺多,口气也不太好,不由的委屈,冷笑道:“怎么,你有意见?” 这话,罗丛柏听来,如被浇了场冷水,浑身发寒,呐呐地道:“还真有事?哪一个?” 见他发傻,瞧着人都懵瞪了起来,邵韵诗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啐道:“还哪一个,你能不能清醒些。” 心神已经被牵住的男人,此时,哪里还能理智,只盯着小女人一张一翕的嘴,发愣。 邵韵诗被他弄的没脾气了。 想起了黄春生,邵韵诗索性转了话题,“那天在梅林里,是不是你动的手?” 罗丛柏耳畔听的她又提那个男人,一下子回了神,心里也酸的都快倒了牙,语气低沉地道:“怎么,你心疼了?” 他这赌气的模样,若是叫他手下瞧见,铁定掉眼珠子,这还是他们冷冽无情的大队长吗。 邵韵诗也最见不得他如此说话,别扭,可到底心疼占了上风,便不再同他别着了。 她只冷嗤道:“去你的,我心疼的着吗,快说你是怎么弄的?” 到底心里有些气,邵韵诗语气重不说,还很没好气地又瞪了某人一眼。 被瞪了一眼的罗丛柏,倒是精神一震,邵韵诗刚才的话,顺利地进了他的耳他的心。 一忽间,他如得佛音般畅快了起来。 邵韵诗见他忽冷忽热的模样,简直没眼看。 罗丛柏定了心神,恢复了自信,颇有些得意地道:“那么个弱鸡似的男人,能当什么事,我只给了他一颗极小的土疙瘩,人就立在那里了。” 第125章 前事 男人有时幼稚如孩童。 邵韵诗瞧着罗丛柏如小孩般置气,没好气地道:“还真是你,你说你,做什么同他一般见识。” 这话听的罗丛柏吃味了,“怎么就不能给他一个土疙瘩了。” 邵韵诗也不是真怪他,只是事情凑的太巧了,叹道:“人躺医院去了。” “啊,居然躺医院去了。”罗丛柏一愣,奇怪道:“我也没使多大劲呀,顶多叫他多站半刻钟而已,这也忒没用了点。” 罗丛柏下手还是有数的,更何况,不过是用小土疙瘩打穴。 邵韵诗瞥了眼大喊无辜的某人,再绷不住,乐了,“我还给他加了点东西,所以,他最后只能去医院了。” “啥,你给他加了什么?”罗丛柏早就知道,眼前如绵羊般的小女子并不温顺。 暖香盈袖的屋里,回荡着男人发问的声音,叫人有些发憷。 邵韵诗小心地瞄着人,见他得知自己对黄春生出手,眼里只有好玩和松了口气,没有半分诧异和震惊,心里满意了几分。 罗丛柏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只催着人,赶紧说细节。 邵韵诗见他这样,既无奈又好笑。 她看了眼急切的某人,狡黠地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你真想知道?” 小丫头笑了,罗丛柏知道自己这关算过了,老实点头道:“想,说说呗。” “我给他来了点痒痒粉。”邵韵诗调皮地一仰头,乐道。 “痒痒粉!”罗丛柏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了,他小时候可领教过。 邵韵诗见他磨屁股,有些发笑,“你动什么动,这会子我可没用痒痒粉。” 罗丛柏被她一笑,有些害羞了,故意伸手挠了挠,“我这不是想起小时候了吗。对了,痒痒粉过了劲,不就好了,他怎么还住院了?这也太不经事了。” 到了这会子,他还不忘贬低人家。 邵韵诗见他这幅嘚瑟样,冷哼道:“你小时候就没这样过?” “啊?”罗丛柏经邵韵诗一提,想起来了,“他这是冻着了,痒痒粉变了功效。” 邵韵诗点头,“所以,你是他生病的始作俑者。你认不认?” “认,当然认了。”罗丛柏一脸得意,“他住院不更好嘛。对了,他没再来骚扰你?” 话说到这,邵韵诗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 罗丛柏自然也心情极佳,笑嘻嘻地看着人。 邵韵诗被他盯的不好意思,记起前事,她干咳了俩声,故意歪派道:“对了,你定的是哪家姑娘?到时,我人去不了,礼肯定是要送的。” “啥姑娘?”罗丛柏刚说完,立马回神。 瞄见邵韵诗脸上的冷意,他人立马老实了几分,忙忙解释道:“没啥姑娘,我爸妈觉得我年岁大了,所以,才急着给我定亲事。” 这会子,他有些后悔说出这话了。 邵韵诗可不给人后悔的机会,当即冷脸,“也是,你这年纪,有孩子都不稀奇。” 罗丛柏知道坏事,忙赖着脸,拉了人家的手,“你是知道的,我练的是童子功,破不得,这事自然是不成的。” “去,谁管你练的什么功。”邵韵诗被他这没羞没臊的话,臊的脸皮通红。 罗丛柏说完,也是窘的不行,紧握着手,呐呐不敢言。 邵韵诗被他握的有些紧,挣了挣,没抽出来,只能随他去了。 一时屋里的气氛,燥热的令人坐卧难安。 到底是领军打仗的人物,罗丛柏冷静了会,便定了心思。 他揉了把手中的柔荑,鼓起勇气,开口道:“瞒姑,我的心意,你该是知道的。从小我就只记着你。所以,我,我想,……” “混说什么呢,我知道什么。”邵韵诗见他这么直白地说话,忙拦道:“你定你的亲好了,横竖外头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你爸妈也是该着急的。” 她这急且快的话,听的罗丛柏心头瓦凉瓦凉。 他直愣愣地盯着人,呢喃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罗丛柏眼里的受伤那是真真的,看的邵韵诗不敢再贫嘴了。 可心里又不服气,她嘟着嘴,呐呐地道:“真心如何,假意又怎样?” 不管是哪个年代,也不管你是如何厉害的人,都逃不过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的说法。 所以,罗丛柏在失望之极下,又听到邵韵诗居然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一下子激的他失魂落魄。 他下意识地拽紧了邵韵诗的手,无意识地揉搓着,“瞒姑,好瞒姑,别拒绝我,我,我受不住。” 他这样,惹的邵韵诗更是害羞无奈,再看看他那快殷红的眼睛,又心疼了。 深叹了口气,忍着手上的刺痛,邵韵诗盯着罗丛柏的眼睛,道:“我说什么了,你怎么总是瞎想。” “啊,瞎想?!”罗丛柏语无伦次。 邵韵诗轻嗔了他一眼,“行了,坐着好好说话,别一惊一乍的。” 被邵韵诗一呵斥,罗丛柏不仅没灰心,反而欣喜地眼眸一亮。忽然间,他便霸道了起来,“你这是答应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同意的,我,我……” 他这显然是意外之喜了。 一室粉红,满满旖旎。 男人涨红的脸,彷如春日的花,明媚喜人。 邵韵诗见某人越发没羞没臊,猛往回抽手。 可惜某人握的太紧,她没抽出来。 罗丛柏还陷在小女人答应了的怪圈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 邵韵诗无奈地瞪了某人一眼,暗道,凭你说的那些模棱两口的话,我能答应你什么? 这般一想,她不觉没好气地道:“做什么,又动手动脚的。都快说媳妇的人了,该稳当些。” “说媳妇的人是该稳当,可对自己个媳妇就不需要了。”罗丛柏‘嘿嘿’乐道。 邵韵诗真想敲开某人的脑袋看看,他哪里来的自信,敢如此说。 遂,她冷哼了道:“注意,我才刚十六岁,而你……” “怎么?你嫌我大了?”罗丛柏慌张了下。 这都哪跟哪,鉴于某人容易发蒙,邵韵诗自觉无话可说。 罗丛柏见小女人翻白眼,越发欢喜,开心道:“瞒姑,我们这样不刚好吗,我二十,比你大了四岁,这不就是最佳年纪搭配吗。” 第126章 决心 男人痞癞的话,听来叫人羞臊。 邵韵诗瞪了眼某人,便扭了脸,“啐!别没脸没皮的,谁和你搭配了。” 罗丛柏如今智商回笼,握着手里的柔荑,诱导着,“大些不就能更疼你了。” 邵韵诗突然觉得,木头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刚才怕不是故意忽悠自己的? 罗丛柏见她怀疑地看过来,立马警觉,“我发誓,我一定珍惜你,疼你。” 这话直白,邵韵诗臊红了脸,虽说面上挂不住,可心里是甜的。 不过,她还是咬牙道:“你爸妈不是给你说媳妇了吗,说不定,人家姑娘不是一般的出色,你这样……” 见她非得别着说话,罗丛柏故作无奈地道:“瞒姑,你就别怄我了。” “谁怄你了,这些难道不是事实?”邵韵诗来气了。 小女人炸毛,某人不敢嘚瑟了,忙忙道:“我不会说话,你别气了。” “哼!”邵韵诗照旧不理。 罗丛柏一把将人搂住,急切地道:“反正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要是你不点头,我这辈子宁愿打光棍,也绝对不说别家姑娘。” 罗丛柏对战术了解的透彻,且,他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昔日在邵韵诗跟前的那些呆傻,就全不见了。 他话说的那叫一个敞亮决绝。 他突然这样,令邵韵诗很不适应,都忘了挣扎,有些发傻地看向某人,奇怪道:“你怎么变的这么霸道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呀。” 罗丛柏已非昔日的木头了,早前没定主意时,还能习惯性地处处让着。 如今,他自觉瞒姑就是媳妇了,哪里能不稍微占些主动。 不然,媳妇非得被自己给墨迹没了。 遂,见问,他老着脸皮道:“我师父早说了,你日后定会是我媳妇。所以,我这样才对。” 这话,罗丛柏还真没说错。 他师傅济方大师,还真说过这话。 不过,当时他还小,且居无定所地四处走,更兼做着极其危险的工作,听了,也只是心里涟漪一下而已,并不敢深想。 如今,他再回想师傅那总是一副我说的没错的高深模样,简直佩服的不行。 亏得邵韵诗心理年龄不止十六岁,不然哪里真能懂罗丛柏话里的情意。 要知道,他这话岔的有些远了。 知道木头其实还是那个执拗的木头,邵韵诗想了想,认真道:“你想过现状吗?” 罗丛柏抱着人,微顿了顿,便点了点头。 邵韵诗没让他回话,接着就又道:“固然你我心意一样,可周围的环境能允许吗?别说我家了,就你爸妈那里能接受?” 邵韵诗之所以对这段感情,裹足不前,更是深埋于心,也是因着两人之间的差距太过,她顾虑太多。 罗丛柏听了,倒是松了口气,总算是谈到现实问题了,此刻,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只见,他端正了坐姿,扶好邵韵诗,看着她的眼睛,点头道:“这些问题我都想过。” 邵韵诗跟着认真地看向某人,示意他继续。 “你才刚十六,离结婚还有个几年。有个几年,我想,我定能闯出一番天地来。”罗丛柏脸上是笃定的表情,“到时候,你家里肯定能考虑我了。” “那你还急什么,等个几年再同我说,不就好了。”对他的几年理论,邵韵诗直接鄙视。 事情说开了,罗丛柏越发镇定,亲昵地摸了把邵韵诗的头,笑道:“哪里等的及几年后,再等还不知要来多少个表哥。” 这话,说的听的都有些酸溜溜的。 邵韵诗别劲道:“你现在同我说了,难道就能少了这些人?我的婚事,哪里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邵韵诗语带无奈的话,叫罗丛柏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手轻拍了邵韵诗的背,柔声道:“有我在呢,怕什么,总之我会想法子的。” 罗丛柏挑破了心事,面对邵韵诗那是越发的从容笃定,颇有种大事尽握的架势。 他这样,搞的邵韵诗真是头疼,抚着额头,气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缠。说,是不是谁同你说了些什么?” 邵韵诗深深觉得,她的木头肯定被谁给教坏了。 罗丛柏之所以敢如此同邵韵诗耍无赖,其实是从她的态度中,揣摩出了小丫头的真心。 他自认自己可是出色的侦查人员,怎么能摸不出心爱女人的心理变化? 见她被自己烦的直皱眉,知道她一时还不能明白她自己的真实心意,罗丛柏暗叹了声,还是太小了些。 亏的他这些都是腹诽,若是说出口,铁定要挨啐。 邵韵诗不知某人的脑回路,见他居然敢不回话,光叹气,火的伸腿就是一脚,“说话呀,谁叫你这么不听人言,瞎寻思的?” 罗丛柏长腿一伸,乐道:“不解气的话,再踢一脚。” 邵韵诗见他照旧无赖,只得缓了气,道:“这事不是你耍赖就能成的,你能确定你的心意永远不变?无论前路出现什么样的磨难阻碍。” “能。”罗丛柏愣了下,就道:“我这么说,或许你不信,可我就这么肯定。” 邵韵诗冷眼看着,不知所思。 罗丛柏看着邵韵诗,有着些些的伤感,“你,还是太小了些,唉。” 有时候,男人莫名其妙的话,往往能得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不,邵韵诗听了罗丛柏的你还小论,傻了眼。 她看着叹气懊恼的男人,不明所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好说?不然这么急做什么?” 罗丛柏早知道小丫头敏锐,所以才一直藏着心事,不想,还是被她看破了。 可这些事说给她听,也只能叫她,跟着白担心罢了。 默了默,罗丛柏抹了把脸,道:“没事,有趟差事怕是要走很久。我怕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你会被人抢走了。” 这段话,他说的艰难,倒是叫邵韵诗动容了。 看着他,邵韵诗低声道:“你也忒急了些,若是,若是我不乐意,你该怎么弄?咱们往后又该如何相处?” “这么说,你是真乐意了。”罗丛柏只听的‘若是’两字,当即两眼放光,一扫颓色。 要知道,刚才他一直强势地主导着谈话的方向,强加给瞒姑意念,可到底心虚。 第127章 坦言 罗丛柏是个聪明人,心虚说出的话,面上也是坦然一片,可心里还是忐忑的。 如今,听邵韵诗出口坦言,他真真是心花怒放了。 邵韵诗瞧着男人这么喜形于色,觉得自己真是被他打倒了。 遂,她决定不与他多饶舌,直接问道:“咱俩的事过后再说,现在先说说,你大概要走多久?什么时候走?” 这事,罗丛柏也说不清楚,有些迟疑道:“师父来信了,安排我一些事情,大概要走一段日子。” 目前,知道这事的只秦政委一个,罗丛柏还没同任何人说起。 “能说说你具体去哪吗?又或者,走了还回来吗?”邵韵诗皱眉道。 罗丛柏看了眼邵韵诗,道:“随这批武器一道走,去江西,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好。” “这样?”邵韵诗有些犯思量了。 罗丛柏见她皱眉,胆战心惊,怕她会退缩,也顾不得泄密什么的,忙道:“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师父说叫我去那边的学校,学习军事指挥。” 邵韵诗听的是去学习,有些皱眉。 遂,她看向罗丛柏,问道:“你还得学习,是文化课不行,还是军事不行?” 对罗丛柏这半个学生,邵韵诗还是相当自信的,所以,不认为他还需要特意学习,去当教官还差不多。 其实,这也是她变相的护短了。 对小女人的信任,罗丛柏心里美滋滋的,解释道:“那边办的是正规的军事学校,我去能系统地学习,也是个提高。” 邵韵诗一直知道罗丛柏是做什么的,也不是他故意泄密,而是她一直帮衬他钱财药品,揣摩出来的。 这在当时,也算是个先进者了。 “军校确实比自己学习更全面些,可你也不一定非得去。”邵韵诗心里有些不乐意。 罗丛柏听出了她的不舍,红了眼眶,“师父说,日后有了这出身,更容易带兵打仗。” 这是要转行?邵韵诗抬眼看过去。 心灵相通,大抵说的就是此刻。 罗丛柏冲着邵韵诗点了点头,算是认了她的猜测。 话说到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邵韵诗瞥了眼罗丛柏,细语道:“我听说那边正打仗,你去了能安心学习吗?” “你怎么知道的?”邵韵诗这话,吓了罗丛柏一跳。 邵韵诗斜了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这事难道还是什么秘密不成。” 见瞒姑有些生气,罗丛柏忙讨饶道:“不是这话,我是想着你日日在后院待着,也不知哪个到你跟前说道这些有的没的了。平白地叫你担惊受怕。” 这话还像样,邵韵诗好心地道:“你忘了我小姑姑回来了?江西那边的事,她哪里能不知道,自然闲谈间,我就知道了。” “兰香小姑姑?对,她男人是南京军官教导团的。知道这些根本不奇怪。”罗丛柏不用思量,当即点头道。 此时,第三次反围剿已经结束,报纸上并没报道战事的报道。 在一个,淞沪会战正如火如荼,内战是不能报道的。 所以,民众并不知道江西那边还有战事。 不过,罗丛柏觉得邵兰香无意间对小女人透露了外头的事,还是不好。 当人姑姑的,怎么能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说给年幼的侄女听? 邵韵诗并没注意罗丛柏说完话的脸色,只听的他说话粗,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正值青春的女孩子,姣好的哪哪都好,做什么都美。 所以,邵韵诗的瞪眼白眼,威慑力没有,娇俏全满。 不过,被瞪了,罗丛柏虽喜欢,可也是不明所以,“我说错了,难道这事不是兰香小姑姑男人说的?” “行了你,她男人,她男人,你不嫌难听呀。”邵韵诗啐了他一口。 罗丛柏就喜欢看她爱娇的小模样,乐道:“日后,旁人也会说我是你男人的,这不很好吗,就你规矩多。” 其实,罗丛柏更想说她龟毛,只可惜不敢。 “你还说,不对,你说什么呢,你是谁男人了?你再这样没遮没拦的说话,就赶紧给我滚回家去。”邵韵诗忍不住爆了粗口。 罗丛柏见瞒姑一扫往日形象,不由的更乐。 他这样子无赖,气的邵韵诗直瞪眼。 “小姐?” 外头喜妹一声喊,吓得罗丛柏忙忙停住了要出口的话。 见他如此没用,邵韵诗倒是乐了。 她一笑,万花齐放,罗丛柏心里酸软酸软的。 “小姐,你怎么了?”喜妹的声音透着担心。 早起邵韵诗在小书房算账,交代喜妹看着点外头。这会子,她听到里屋的声响,吓了一跳。 罗丛柏见喜妹快进来了,邵韵诗还在乐,忙跳将起来。 虽说,他不怕喜妹,可一大早的,就出现在瞒姑闺房的里间,有些不合规矩。 在一个,他可不想叫喜妹生怒,多出什么事端来。 见他傻乎乎的扎手样,邵韵诗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心地指着窗户道:“你何苦寻地方藏,直接跳窗走了得了。” 见她还能开玩笑,罗丛柏眼睛一转,心里开了花。 只见,他退回榻边,往下一坐,老神在在地道:“你都不在意,我怕什么。” “小姐”喜妹一脚踏将进来,入眼的就是罗丛柏安坐榻上的姿态,一下子,叫她呆愣地站住了。 见喜妹呆愣在门口,罗丛柏挑眉道:“进来,别叫暖气散了。” 屋里点着炭盆,熏着馨香,冷风一吹,刺的人鼻头痒痒的。 有了罗丛柏的话,喜妹总算是醒了神。 她忙放下帘子,退出屋子,边走边小声道:“小姐,我去看着门。” 瞧着喜妹的背影,罗丛柏夸道:“这丫头不错,挺机灵的。”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你还夸她,有她这么做丫头的?看见小姐屋里有人,不知道护着,还出去了。我看得好好教教了。” “我又不是旁人。再说了,小时候竟你欺负我,不对,长大了,也是你强,这些喜妹都知道,她还怕什么。”罗丛柏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想与他多饶舌,邵韵诗看了看日头,对罗丛柏道:“今儿是年三十,你赶紧回去。好歹的也得帮帮忙,别到时吃不成团圆饭,惹大叔大婶生气。” 第128章 情定 寒冬里,太阳初升,耀人身心。 槐园里山石树木,处处都沐浴在晨曦中,一派欣欣向荣。 罗丛柏看看外头,日光都有些刺眼了,他是赶着黑来的,现在确实不早了,想着要走,他又有些不舍。 可他多少年没在家过个团圆年了,确实该早点家去帮忙。 更何况,今年家里还多了个秦政委,人家不仅是上头安排的,也是师傅信中交代的好友。 罗丛柏想想两人都在扬州,见面简单得很,便起身准备走人。 不过,他还是又确认道:“我们俩的事,就算是定了?” “定什么定?我们哪有事。”邵韵诗红着脸啐道。 这什么话,罗丛柏急了,一把拉住人,“你刚才明明就点头了,我不管,你不能出尔反尔。” 他这话里不仅仅有无赖,还有撒娇的成分。不过,他自己还没察觉而已。 被他歪缠的邵韵诗,也没注意到这点,只皱眉道:“我什么时候点头了?” 说完,怕他又急的口不择言,邵韵诗忙推了他道:“好了,这话日后再说,你先回去。” 罗丛柏哪里能叫机会白白错过。 只见,他一下蹲到邵韵诗跟前,双手扶着她的膝头,满眼恳切地道:“瞒姑,你十六了,像你这样的家庭,肯定不会叫你大了才寻婆家,与其到时找个不如意的,还不如找我。” 他话还没完,双手就被邵韵诗扭了个圈。 忍着痛,他心里越发坚定,口出诺言般,坚持道:“我敢保证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对你好。” 男人郑重的神色,诺言般的话语,冲破天际般的情话。没有哪个女子听了不动容?! 邵韵诗俯视着眼前的男人,眼里的真挚不容质疑,焦急等待的神色也是真真的。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 能被一个人如此需要着,饶是历经俩世的邵韵诗也是动容的,胸口一股热浪左冲右突,不知如何宣泄。 瞧见瞒姑眼里的氤氲,叫罗丛柏一下子慌了神,忙忙地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了,不逼你了。你可别哭。” 这话说的他满嘴回苦。 邵韵诗见不得他失落伤感,一把拉住了膝盖上的大手,眼里含着湿气地道:“你做什么呢,一会紧逼着,一会放手的,谁许你这样了,讨厌。” “这么说,你,你又同意了?”罗丛柏话问的虽忐忑,可这次他是真真地感觉到了瞒姑的心意。 事情被顶到了这地步,邵韵诗认命地叹道:“我还能如何呢,你这样霸道无厘头地胡搅,万一闹出个笑话,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罗丛柏才不管其他,一听这话,嘿嘿傻乐了起来。 邵韵诗白了某人一眼,“再说了,与其防着日后被别人欺负,还不如这辈子就欺负你了。” 邵韵诗这话说的意思其实只一个,可她就是傲娇地非得扭着说,听的人头大。 可罗丛柏不笨,相反还特别聪明,更了解某个小女人别扭的性子。 遂,被她这一通绕,罗丛柏半分迟疑都没有,当即兴奋的只差喊出了声。 只见,他猛地一个起身,一把将人抱起,便转起了圈。 开心的他,被邵韵诗连连戳了几下脸,都没停下的意思。 邵韵诗起初是不习惯的,被抱着转了几下,倒是有了些许乐趣,呵呵地笑了起来。 快乐大概是可以传染的,一直到两人停下来,嘴角的笑都没散落。 守在屋外的喜妹,听的屋里闹声不断,担心地不住伸长脖子往院外瞄,生怕这时候有人来。 此刻,屋里俩人可管不到这些。 邵韵诗不是真的十六岁的不知世情的女孩子,她心智成熟,既然定了自己的心意,自然不会放过一些问题。 遂,待某人疯过后,邵韵诗平复了会跳动急促的心脏,便拉了人坐下。 彼此坐定后,她就着某人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口,便不顾某人狗腿的笑,直接直白地问道:“我们的事,除开我家这边,你家里那边想来阻碍也不小,你打算怎么办?” 这才是真正接受彼此关系的态度。 罗丛柏此刻还如梦中,没理会出此间的差异。 他听了小女人的担心,老实回道:“我家里对咱们的事没看法,不,是不会有什么阻碍的,这点你安心。” 这话邵韵诗有点不信,“那相亲又从何说起?” “那是之前,现在不会了。”罗丛柏窘了下,“不过,瞒姑,你是真心的?” 邵韵诗见他如此的患得患失,一点没有往日做事的雷厉风行,不由地怀念起昔日那个自信满满的罗木头来了。 这般一想,有些小霸道的邵韵诗,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觉得以我的个性,若是不同意,我会费心地敷衍你吗?” 这话一出,罗丛柏当即摇头道:“不能,你打小就说到做到,可轴了。” 瞧着他说话的呆傻样,邵韵诗没好气地道:“说什么呢,谁轴了,我看你才轴呢。” “嘿嘿,我轴我轴。”罗丛柏傻笑地撸了把短发。 邵韵诗没眼看他,“你既然知道我的性子,那还怀疑什么?” 罗丛柏喜滋滋地拦着小丫头踢过来的腿,连连讨饶,“怪我不好,别气了,小姑奶奶,我腿硬,可别踢疼了你的脚。” 邵韵诗瞪了他一眼,“瞎喊什么。”嗔完,察觉到脚疼,她又抱怨道:“你做什么将肉练这么硬?” 谁练功不照实了练,这不无理取闹吗,可罗丛柏就稀罕小女人这样,心里眼里都是欢喜。 邵韵诗觉得眼前的男人智商为零了,只能交代,“木头,你我的事,你可不许在外头瞎嚷嚷。” “怎么?我带不出去?”罗丛柏不乐意了。 “嗯,有点。”邵韵诗说完,见某人脸都黑了,不由呵呵乐了两声。 少女欢快的笑声,取悦的不止她自己。 窗外摇曳的枝条都来凑了热闹。 罗丛柏委屈又欢喜地瞧着欢乐的小女人,不想说话了。 邵韵诗瞧着他傻眼,这才悠哉地道:“你傻呀,我才多大,叫别人知道了你有个这么小的女朋友,你脸上有光啊?” 说完,邵韵诗推了把靠得贼近的某人。 罗丛柏正激动的恨不能昭告全天下他的好事,听的瞒姑这话,直接豪气地道:“怕什么,我嫂子就是你这个年纪结的婚。” 第129章 自信 罗丛柏对待邵韵诗的急不可耐,叫人无语又窝心。 邵韵诗看着他不顾所有的架势,噎了噎,“你就不能听我的。” 罗丛柏不敢不听话,他偷瞄了眼小女人,嘀咕道:“若不是城里女学生都时兴上完学才结婚,我这都巴不得立马成亲呢。” 邵韵诗烦他这耿劲,啐道:“得瑟什么,我的情况和大嫂子同吗?还是说,你是想叫我现在就定下亲事?” “现在就定,当然好了。不过,你家……”罗丛柏有些担心地道。 “啐,你现在能正常些吗?”知道他误会了,邵韵诗恨不能摇醒某人发热的脑子,“我说的定亲,可不是和你,……” 邵韵诗的话还没完,刚满腹火热的罗丛柏瞬间清醒了几分。 当然,此刻,他再不会质疑邵韵诗的心意,只皱眉道:“什么,这怎么能成。” “你说不行就不行了?”邵韵诗也是满心的烦闷。 罗丛柏怒目,“你就算是要定亲,也得是和我。” 邵韵诗爱看他小霸道小自信的模样,听了他的宣告,倒是没反驳,只道:“知道了咱们俩在一起的难度,你可有什么想法?” 她话虽没明着说,可知道某人定能领会。 毕竟,周边被逼着和不喜欢的对象订婚的人,比比皆是。 且,就算是普通人家,比如罗家不也差点发生了这事吗。 大概是真醒神了,罗丛柏沉默了会,认真道:“看来我得加倍努力了,你这头能顶得住吗?” 邵韵诗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这是能还是不能呀?罗丛柏不敢深问,“瞒姑,那什么黄表少爷不会再起什么心思?还有那个苏州的闫家二少爷。” 他这是开始排除法了。 邵韵诗不妨他提起这俩个渣人,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见她皱眉,罗丛柏当即道:“怎么?这些人还再寻你麻烦?” 邵韵诗见他误会,忙摇头道:“白氏被禁足了,黄春生还待在医院里呢。至于邵二小姐倒是能时不时的刺我一下,可那又能如何呢?我不在乎。” 既然认定了某人,家里有些事,邵韵诗也愿意慢慢透露了。 这话听的罗丛柏心头酸疼酸疼的。 他知道邵家的情况,叹了口气道:“也只能你忍耐了,好在,她们还得回北平,不然可有得烦了。” 邵韵诗不想他烦心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道:“行了,内宅这些琐事,我还是能搞得定的。” 她从未将白氏等人那些小算计放心上,若不是白氏引来了外敌,她是不会费神的。 罗丛柏小心看了眼瞒姑,见她脸上带着一贯的蔑视,知道她这话不假。 “就怕白氏等人在你婚事上动手脚。”罗丛柏还是十分担心的。 “白氏不是正动着手脚吗,可惜,没用。”邵韵诗冷笑了声,“至于,老太太想给我定亲的事,也还有周旋的余地。” 她顾忌的是老太太有心给她定下乔家廖家之类的人家。毕竟与这些人家结成姻亲,对远在北平的邵老爷又或是邵棣元的日后,才能有帮助。 罗丛柏理会不了这些大户人家的筹谋,他粗线条地道:“若是老太太非压着你定亲,可怎么办?” 他是真担心,邵老太太在他心里就不是个讲理的慈爱人。 邵韵诗不在意地瞄了眼罗丛柏,冷哼道:“你觉得,这世上有我不愿意,还能成的事吗?” 罗丛柏想想从小到大,还真没有瞒姑不愿意还能成的事。 遂,他老实摇头道:“没有。不过,长辈们若是坚决,你怎么弄?我,我大概会有好长时间回不来。” 这话说的他自己汗颜不已。 “不怕,有我小姑姑呢。再说了,大概年后,我的情况就有新变化了。”邵韵诗淡淡地道。 “怎么说,年后有什么变化?”罗丛柏忙道。 暖阁里,小熏炉上袅袅青烟,彷如人的心情飘飘忽忽。 邵韵诗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苏州我怕是去不成了,这么一来,我大概会留在扬州,要么去上海,还有可能去南京。” 罗丛柏对邵韵诗的一切都十分了解,见她说不能去苏州,有些担心地看向她。不过,苏州有个闫家二少爷在,不去也好。 可,他也知道邵韵诗对苏州的感情,只得干干地劝道:“老姑奶奶不会舍得你离开的,你别担心。” 对不能再去苏州,邵韵诗并不如旁人想的那般不舍。且,大家以为她对此般安排的内情一点不知情,其实她心里是有数的,也在做着心里建设。 十六岁是女孩子的一个重要年纪,大家小姐多有在这个年纪定下婚事的。 所以,即使没有闫家的那些事,老姑奶奶也会让她在今年回扬州的。 这些内情,不是大家出身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她的木头是干大事的,就更无需知道了。 遂,定了定心神,邵韵诗露了笑道:“我担心什么,除开舍不得老姑奶奶,苏州与我也不过是个住处而已。”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怅然的。 罗丛柏无言地握了握她的手。 “再说了,我也该回家了。”邵韵诗抬头眨巴了几下眼睛,询问道:“木头,小姑姑想叫我入新式学堂,你看?” “上新式学堂?女校?”罗丛柏打心里希望邵韵诗走出家庭,要知道外头的天地早已变了,老待在内宅,对瞒姑来说,太亏。 “大概是?”邵韵诗点头。 罗丛柏想了想,中肯道:“这是好事。不过,外头乱,得好好合计合计,是去上海好,还是南京?” “怎么?扬州留不得。”邵韵诗瞥了眼罗丛柏,没说沪上正战的话。 彼此定了心意后,罗丛柏再不复傻萌了,更不觉得暴露了心思害臊。 只见他认真分析道:“长辈们都在扬州,整日家瞧着你出来进去的,不得有些想法?” “上学不得来来去去的。”邵韵诗无语道。 罗丛柏狡黠一笑,“常日家见面,万一谁谁给你提个亲,他们一点头,可不就糟了。所以,还是离远些好。” 邵韵诗见他事事离不开这茬,捂着嘴,偷乐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没见你怕过,怎么这会子担心成这样了?” 邵韵诗不经意间的调侃,倒是勾起了罗丛柏这些年的心思。 第130章 刺激 两人对坐,窗外树叶裹着风‘沙沙’作响,罗丛柏耳畔却只听得见心上人的话语,人还有些发飘。 对邵韵诗的遐思,早些年,他是不敢想的。 如今,一年大似一年,回回见,他这心就跟不是自己似的,长在了小女人身上。 再加,外头的天地变成什么样,都有可能。 所以,他也敢想了。 不过,这些罗丛柏是不敢同瞒姑说的。 见她乐的像只小松鼠,他心里也高兴,遂愉悦地道:“那是因为你越长越漂亮了,现在又是我自己的,哪里能不紧张。” “讨厌!”邵韵诗见他居然还会耍嘴皮子了,笑骂了声。 “小姐,小姐。”喜妹急促的两声叫唤,叫里头的人知道外头怕是有事。 这下子,是真吓住了屋里的两人。 说开了心事,认定了彼此。邵韵诗终于有了做坏事的羞涩,忙忙地招呼罗丛柏往里间走。 小隔间再往里,就是邵韵诗的闺房了,那里可是没人能去的。 且,防护的也严,不仅窗户上有机关,门上的珠帘中也串着一串的铃铛,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偷进卧房,外头立马就能听见。 所以,那日伶俐才没能将照片和相思豆放进卧房。 罗丛柏到底是个大老爷们,他是不怕见人,可他担心坏了心上人的闺誉。 遂,他在邵韵诗挑起帘子上的机关后,直接没多想,便一头栽了进去。 邵韵诗见罗丛柏进去了,这才放心地抹了把通红的脸,退回到暖榻上,喊道:“喜妹,进来。” 喜妹挑了帘子,就道:“小姐,百二娘来了。” 说完,她眼睛往屋里溜了圈,没见到罗丛柏,这才松了口气。 邵韵诗的暖阁是不怎么接见外人的,百二娘虽常来,可也没进过暖阁。 所以,一听是百二娘来了,邵韵诗当即扶着喜妹的手,去了外间的小书房。 百二娘正等在那里。 小书房里,静谧无声,余留一室的书香气韵。 站在房外厅里的百二娘,有些局促。 好在,邵韵诗很快便出来了。 百二娘一见小姐出来,也不用人问,直接就回道:“小姐,今儿午饭怕是要去大厨房拎了。” 邵韵诗眉一挑,“有事?” 百二娘如今已然不似早前般利落坦然了,忙小心回道:“前头大厨房人手不够,老太太叫各院的厨子都去帮忙。” 邵韵诗最怕吃大锅饭,且,大厨房的口味是按着老太太做的,老太太是北方人,菜色太过厚重。 不过,知道百二娘为难,还特特来回,一顿两顿也能忍,邵韵诗无所谓地道:“没事,你去。” “那?吃食还拎吗?”百二娘可是领教过小姐的刁胃口。 “拎,喜妹和金铃还得吃呢。对了,你们自己怎么弄?”邵韵诗照常关心道。 百二娘就知道大小姐好说话,忙笑着回道:“大厨房蒸了包子馒头,中午吃那些就成了。” 有的吃就好,邵韵诗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小姐,罗少爷呢?”百二娘一走,喜妹忙鬼头鬼脑地小声问上了。 “这呢。” 罗丛柏呆在内室本来还没什么,可静下来一看,处处皆是女孩子的摆设,满眼的都是瞒姑用过的私密东西。 一屋子的东西,弄得他一时欢喜,一时羞涩,那感觉简直是太刺激了。 遂,百二娘一走,他再顾不得怕喜妹发现了,当即就逃了出来。 “这,这……”喜妹见罗丛柏居然打小姐的闺房走出来,震惊的话都说不清了。 瞧着喜妹的神色,邵韵诗瞪了眼某人,这才故作镇定地道:“他这就走,你看看可有什么能填肚子的吃食,这会子快中午了,可不能叫他饿着走。” 瞒姑这话一听就是心疼自己,罗丛柏本来还想拦着,可甜蜜的滋味太诱人,便憋着嘴,一声没吭。 喜妹是一肚子话要说要问,可当着罗丛柏,她还真不敢多嘴,忙忙点头道:“有,有,昨儿小姑奶奶送来的奶味饼干还有两大桶呢,那个瓷实,肯定够罗少爷吃。” 两大桶,若是某人全吃了,那真成个饭桶了。 邵韵诗憋着笑道:“不用将桶搬出来,你拿匣子装些就够了。” “哦。”喜妹应下,又道:“对了,还有那洋人的奶粉,要不要泡一杯?” 罗丛柏忙拦了,“不用泡,我不爱那味,有茶水就行了。” 喜妹已经不敢多话了,只愣愣地应好。 邵韵诗怪她没出息,叹了声,“喜妹,我们小库里还有那个血燕吗?” “有,小姐要用?”喜妹还处在震惊中,没回神呢。 “嗯,你拿那送礼的盒子装些血燕,再加一匣子东北的野山参。对了,还有?行了,你先去弄。”邵韵诗赶忙打发了喜妹。 喜妹得了令,忙往外走。 可刚走俩步,她记起什么,又停住步子,忧心道:“小姐,我这一走,就没人守门了。” “担心什么,他的耳朵可比晓冬强得多了。”邵韵诗转身一指罗丛柏。 邵韵诗的夸奖,听起来不伦不类,可罗丛柏却十分爱听,难得地冲着喜妹和善地点了点头。 喜妹见了,想想罗少爷的能力,便不担心了,应了声,便掀帘走了。 喜妹一走,邵韵诗便问向罗丛柏,“木头,罗大叔和罗大哥他们平时都喜欢些什么?抽烟,喝酒还是?” “啊?问这个做什么?”罗丛柏不明所以,“我爸喜欢抽烟,大哥倒是不太抽。” “你傻呀,当然是送礼了。”邵韵诗对罗家人也熟悉,往日也有送东西的时候。不过,都是些常礼,并没十分用心。 一听这话,罗丛柏知道,刚才瞒姑吩咐喜妹收拾的东西,是要送他家人。 心里感动,可还是觉得麻烦。他忙忙摆手,道:“不用这样,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地送东西的。” 邵韵诗被他耿直的话,弄得很无语。 罗丛柏见小女人拿眼瞪他,立马改口,“送也行,不过,就送他们一般的东西好了,不用燕窝人参的。这么好的东西,他们哪里舍得用。” 他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令人无法反驳。 可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他家人若是收了这么重的礼,别说不舍得用,就是收也是不敢的。 第131章 安排 邵韵诗是个不做则可,做了必定要往好了做的人。 为这,身边人都觉得她龟毛。 如今,她既然同罗丛柏定了情,那就要处处为他打算。 自然,也得考虑他的家人。在一个,她对罗家人感觉还不错。 见男人一脸不必如此的表情,邵韵诗斜了他一眼,解释道:“燕窝是给大婶和大嫂的,冬天多用些对身体好。人参是让你送礼的,你觉得现在谁最需要?” 说完,她还故意挑了挑眉。 罗丛柏知道有些事瞒不住瞒姑,老实道:“秦政委确实还在我家,可他也好得差不多了。人参难得,我们组织不讲究送礼那一套,也不允许的。” 邵韵诗倒是对此有些诧异,在她的想头里,哪朝哪代都有上下级之间的交际,这礼尚往来不就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对木头的这个组织倒是添了好奇。不过,她先担心道:“你告诉我人家姓什么,不犯错误呀。” 罗丛柏也是秃噜了嘴,看了眼小女人,暗自心惊自己的警觉性,不过,他信任小女人,便老实道:“算犯错了,不过,你又不会说出去,我日后注意就是了。” 罗丛柏怕瞒姑追着问,有些尴尬地转了话题,“瞒姑,礼我就算是送了,人家也不会收的,还是你自己留着。” 给上级首长送礼,罗丛柏可没想过,他其实就是一耿直人,做事不怕,就怕搞这些人际关系。 罗丛柏的性子,两人相交了这么多年,邵韵诗如何不知? 遂,她也不气恼某人不会做人情。 想着病人还真没走,她眼眸一闪,不觉有些担心地问道:“那早前送去的伤药,没露馅?” 知道邵韵诗怕什么,罗丛柏极不过意地道:“第一次用就露馅了。不过,人家并不知道是你。” “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邵韵诗决定帮着罗丛柏,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见小丫头没瞪眼睛,罗丛柏奇道:“你怎么不生气了?” 以前,他领着狗子来要过一次药,可是被她训的不轻。 邵韵诗知道自己的德性,也没不好意思,只道:“此一时彼一时,难道你想被训?” “当然不是了。”罗丛柏乐的满脸开花。 邵韵诗啐了他一口,“别贫了,快说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秦政委的老婆瞧见了你写的签子,猜出来的。”罗丛柏有些不满地道。 “哦,这样也能看出来,你们这个政委的夫人眼力不弱吗。”邵韵诗了然地点头。 谁管她弱不弱的,罗丛柏只讨好道:“保命丸我抢回来了,那些治外伤的药给了他们。” 邵韵诗见他还没傻到底,倒是夸了道:“这就行了,看在你没出卖我的份上,回头再给你备些药。” 这个自然好了,不过?罗丛柏道:“今年为了支援上海的抗战,你已经捐了不少的药了。连义诊那边都顾不上,再给我弄,你可有得累了。” 听了这话,邵韵诗倒是不稀奇某人怎么知道了这些。 她只道:“义诊那边也没什么要紧的病症,都是些常见病,虽然我没功夫亲自把脉什么的,还是派人去别家的药堂买了药,送去了。” “这事谁帮着办的?”罗丛柏有些担心地道。 知道他怕什么,邵韵诗忙道:“飞鸿大哥经的手。不过,他也没出面,直接将药给了庚叔,托他办的。” “转个手比较好。”罗丛柏松了口气。 邵韵诗瞥了他一眼,“另外,我还给了些钱,叫庚叔买些得用的东西,一道给困难的人家送去。” 邵韵诗有钱,做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罗丛柏感叹地看了眼心善的小女人,道:“庚叔是个办事牢靠的,有他出面,就不会暴露了你们。” 他这话,其实对于没经历过地下斗争的邵韵诗来说,没什么感触。 不过,也知道他这是操心自己呢。 邵韵诗表示很满意。 既然某人处处想着自己,邵韵诗表示开心的同时,也不吝宽他的心。 遂,她带了笑道:“你安心,就是飞鸿去买药,也是化了妆的,送药就更是了。” 罗丛柏叹了声,“如今,白色恐怖越发厉害了,咱们得处处留心。” 其实,若不是为了邵韵诗的义诊和药品,组织上,不会同意罗丛柏让庚叔和邵韵诗这边接洽的。 好在,组织上信任罗丛柏,也考察过邵韵诗的人品。索性,邵韵诗也没辜负了这份信任。 应该说,在邵韵诗不知道的情况下,皆大欢喜了。 自打公历一九三零年,第一次反围剿开始,国内的党派斗争就上升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正面的军事斗争激烈,背后的谍战照样如火如荼。 扬州距民国首府不远,秘密警察多得很。 所以,罗丛柏他们的地下活动其实是很艰难的。 如今,再提白色恐怖,邵韵诗还是知道厉害的。 遂,她担心地看了眼木头,轻声道:“你放心,庚叔那里十分要紧,我是不会叫人瞧出破绽来的。” 对队伍上的事,罗丛柏并不徇私。 不过,庚叔这个点,是他独自设立的,也有些半私化的意思。知道这个点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身份极其特殊的。 就这,他筹划庚叔联络邵韵诗,也是打了报告的。 瞒姑这里,他其实并没多说什么。 不想,小女人办事周全,他是样样不需操心。 赞许地看了眼瞒姑,罗丛柏点头道:“你考虑的对。回头,我若是不在,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叫飞鸿去那里寻庚叔,他有法子通知我。” “你去上学,他也能找到你?”邵韵诗有些奇怪地道。 罗丛柏总是忘记上学这事,倒是有些尴尬地虚咳了两声,道:“我倒是忘记了这茬。这样,回头我安排甘棠同布一叔他们几个见一面,若是有什么事,寻他也是一样的。” 他这话,惹的邵韵诗稀奇不已,不由的道:“看来那个甘棠和你关系极铁了。不过,你们的身份能随便透露给旁人吗?” 罗丛柏忙道:“甘棠的身份也特殊,队里知道他的人没几个。” “这也不好,好歹是队伍上的人。”邵韵诗不赞同道。 罗丛柏笑着摇了摇头,“你给队伍上提供了多少帮助,联系你,上头巴不得呢。” 邵韵诗有钱有药,又极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遂,罗丛柏总能从她这里得到帮助,为组织上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问题。 第132章 联络 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是党的方针政策。 罗丛柏的话并非忽悠邵韵诗,且,邵韵诗与他们是有极大帮助的人士。 邵韵诗对罗丛柏的肯定却不置可否,反问道:“甘棠这人是不是有些特别?” 罗丛柏就知道小女人聪慧,笑着点头,“他在扬州城有些小名声,管着各个场子的秩序。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欺负你们,有他出面好使得很。” 这一听,还是个地头蛇样的人物了。邵韵诗想想还真能算个靠山。 不过,这样的人往往江湖气重,相应的纪律性也就差了。 邵韵诗有些担忧地道:“这样的人得考察好了,最关键的是能驾驭的住?” 罗丛柏知道,瞒姑看事的眼光总是与众不同的,认同地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每个进部队的同志,尤其是我们这种特别行动大队,都得经过很长时间考验的。” 听的这话,邵韵诗点了点头。 她想想,前世父亲手下的斥候队,也是如此挑选人的,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遂,她放了心地道:“大事上,你自己能把握就好。不过,甘棠那边能接受你的请托吗?” 在她眼里,自家这事只是私事。 罗丛柏见瞒姑的意思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心里高兴,忙解释道:“甘棠和我的关系极铁,人也最重义气。你放心,若是我有事请他帮忙,他巴不得呢。” 这话?邵韵诗估疑道:“难道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呃?罗丛柏有些傻眼,“你怎么知道的?不,你怎么这么想?” 邵韵诗乜斜了眼某人,道:“这很难猜吗?你自己是个什么人,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啊,我是什么人?”罗丛柏真糊涂了。 邵韵诗见他又发傻,不由地乐道:“就你这性子,我估计,你从来不会拿私事麻烦工作上的同伴。” 这倒是,瞒姑和庚叔那边联系,也是组织上麻烦瞒姑。罗丛柏笑着撸了把头发。 邵韵诗笑看着人,继续道:“这会子,你居然交代我有事找甘棠,那肯定是你们俩关系好的超越了普通伙伴的关系。”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罗丛柏咽了口口水。 邵韵诗可不管某人的神色,只自顾着道:“再兼之,像甘棠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欠人情了。你这不就是满足他还你人情的意思吗。所以,你必定救过他,即便不是,那他也肯定欠了你天大的人情。” 这一通分析,罗丛柏觉得自己在瞒姑跟前还是有话就说的好,这丫头忒能推理了,要不要这么精明? 遂,他老实点头道:“确实如此,早年甘棠在江湖上晃,得罪了不少人,偶然间为我所救。” 救命之恩,邵韵诗就更放心了几分,只道:“若是你觉得不碍你工作上的事,那日后,有什么市面上的事不好解决,我就去寻他。” 见她应下,罗丛柏着实松了口气。 邵韵诗定了主意,倒是细想了想,又提议道:“要不,咱们商议个专门同他接洽的人,不能我这边随意找个人就去,没得暴露了他,又露了咱们的底。” 罗丛柏笑着点头道:“你考虑的对。不过,你也别怕,甘棠如今也接一些调停的闲事。你们这边请他出手,旁人也不一定就能猜到些什么。” 邵韵诗听了这话,越发满意,“成,那就这么定了。你看,日后只叫飞鸿大哥联络可好?” 罗丛柏想了想,建议道:“飞鸿办事稳妥,他出面确实不错。可日后若是你离了扬州,他必定也是要带着的。还是在布一叔几个人里,再找一个人。” 这样?邵韵诗思忖了会,道:“要不,等见了布一叔,咱们再商议?” “也好。”罗丛柏答应的如此迅捷,也因着他觉得这些事,最好是布一叔出面。 罗邵两个都是心志坚定之人,说起离别后的正事,那是干净利落。 且,话说到了这,邵韵诗想想某人紧凑的时间,有些事,此时不说,怕是日后也难说了。 遂,她不觉秀眉微蹙地问道:“木头,宝图的事,要多久才能传出来?” “怎么,出什么事了?”罗丛柏立马觉出不对了。 邵韵诗不想罗丛柏掺和这些糟心事,毕竟,他自己手边还有一堆的事呢,可? 她左右思量了番,咬了咬牙,道:“嗯,确实出了些事。” “还真有事!”罗丛柏吓了一跳,“我们安排的很周密,该当不会的?” 世间,万事万物就没有个周全的。 罗丛柏实在没想到,秘图的事还能出岔子? 邵韵诗看了眼炸毛的男人,摇了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那不是秘图出事?”罗丛柏吁了口气。 邵韵诗还是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也确实有些关联的事。” 罗丛柏已然很急了,这要不是面对的是瞒姑,他铁定要咆哮了。 邵韵诗见某人瞪眼过来,也知道他急,便老实道:“本来这事,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只是,如今我们关系已然如此,不说不好。” “就算我们没定关系,你也得告诉我。”罗丛柏不满地道。 邵韵诗不理他的抱怨,只强调,“事情告诉你可以,但是,我希望日后你有什么也别瞒着我,你可做的到?” 罗丛柏知道,小女人心智在某些方面,比他还强,可没想到她能想到这些,还想的这么远。 且,也是他想说的。 遂,罗丛柏自打定了心意后,还提着的心,一下子,算是落了地。 他认真地看着小女人,郑重保证道:“你放心,除非组织上严令不许说的事,其他的我一概不瞒着。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这态度不差,也不叫人反感他提的要求。 遂,邵韵诗点头道:“彼此坦诚是两厢不疑的必备条件,在一个,咱们俩注定要长期分离,有什么事说开了,才能叫彼此放心。” 罗丛柏见她如此通透,欢喜的都无法形容了。 只见,他搓着手道:“你说的对,日后我去那边,只要有条件,我就给你写信,你也给我写信,可好?” 邵韵诗有些不确定地道:“你那边能通信吗?” “呃?还真是。不过,到时候看看再说,我想应该能?”罗丛柏愣了愣。 第133章 备礼 世道乱,家书难寄。 罗丛柏想着日后若是去了江西那边,与这边的通信确实是个问题,一时忧心又无语。 邵韵诗鄙视地瞪了眼某人,道:“这事过后再说。” 罗丛柏也知道自己思虑不周,嘿嘿笑着讨饶,“若是能通信,你可一定要给我回。” “行了,我等你信就是了。”邵韵诗推了他一把,便认真问道:“木头,你来前,就没发现槐园内外有啥不同的?” “钉子还在,怎么……”说起正事,罗丛柏瞬间板正了脸。 “小姐” 罗丛柏话没说完,喜妹拎着东西回来了。 邵韵诗赶紧拦了要说话的罗丛柏,叫他先帮着将东西放到桌子上。 罗丛柏知道这会子不好再问,只得听令。 邵韵诗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挨个打开,细心地查验了番,“还行,虽说有些时候没用了,血燕的成色还是一点没变。可见东西极好。” 罗丛柏跟着看了看,不明所以。 喜妹听了,松了口气。 邵韵诗看了她一眼,“喜妹保存的也好。” 喜妹被夸,当即满脸的笑。 邵韵诗又往人参的盒子里看去,“全须全尾,地道的野生老山参,虽说年头短了些,可药效绝对不差。” 罗丛柏瞧着这人参,咋舌,“这品相的可难寻。” “给你!”她素手一推,几个盒子就到了罗丛柏跟前。 罗丛柏见她就这么给了自己,忙推回去,“不行,这东西多贵,我妈和嫂子肯定舍不得用,放着白浪费了。再说这人参,关键时候能救命,就更不能收了。” 邵韵诗眼一瞪,“喜妹,你告诉罗少爷,我们小库里,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 给东西,喜妹一点也不心疼,她只惦记着被罗少爷提走的那箱子金疙瘩。 遂,小姐一吩咐,她便利索地数道:“血燕还有五大匣子,野山参也还有六根,普通的人参也有二十几根,到日子不用,就快成渣渣了。” 话说的有点多,她吸了口气,才继续,“另外,还有灵芝,冬虫夏草……” “等等,别算了,听的我头疼。”罗丛柏一伸手捞了盒子,道:“东西我拿了,回头到家吓着我爸妈,你自己看着办。” 这话含义颇深,邵韵诗有些脸红,故意道:“到时,若是大叔他们问,你就说,你把自己个卖了换的。” 罗丛柏一听,暧昧地看了眼脸红的小丫头,乐道:“对,对,这不就是拿自己个换的吗。” 邵韵诗见他居然嘴欠,啐了他一声。 她这样,惹的某人越发笑的畅快。 小书房里,回荡着愉悦的气氛。 喜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如今日般开心,抿了抿嘴,她突然觉得罗少爷也还不错。 当着喜妹的面,邵韵诗还是要脸的。 瞪了眼还想笑的某人,她便岔话道:“说说,大叔和大哥平时爱个什么?吃的也好,用的也好,都说说。” 罗丛柏忙摇手,“别,这些尽够了。再拿,我回家得被我爸打断了腿。” 罗大叔家教极严,罗丛柏还真没说白话。 被罗丛柏一暗示,邵韵诗也知道自己不能做过了。 想了想,她对喜妹道:“你再装些蜜饯果子,一来正好年里,好招待客人,二来也给石头甜甜嘴。” 这个没什么,还贴心,罗丛柏含笑点头。 喜妹忙应下,转身。 邵韵诗想了下,又吩咐道:“喜妹,再加上前儿我们新得的面霜头油。” 早前,喜妹虽不吝啬东西,也觉得小姐突然送那么贵重的东西给罗家,是有些过了。 现在,见她吩咐装果子,拿面霜头油,倒是觉得确当,忙应声出去了。 她这一副生怕小姐又想起什么别的东西来的模样,瞧着叫人尴尬。 确实,礼过了也不好。 且,喜妹担心那是分分钟就写在脸上的,搞得邵韵诗都不好意思怪她了,再想想,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失了分寸。 好在,罗丛柏也觉得果子糕点什么的算是平常东西,看着喜妹去拿也没拦,这才叫邵韵诗缓了情绪。 如今,罗丛柏直接将槐园当成了自己个的家了。 喜妹一走,屋里再没别人,他舒坦地往后头的靠枕上一倒,转脸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槐园有问题?我来的匆忙,没注意,快给我说说。” 罗丛柏功夫高,往常出入槐园更是有捷径。且,邵家暗地里也有护卫。 所以,人多人少的,他还真没留意。 邵韵诗也知道,罗丛柏不知道的缘故,也没怨怪他不经心。 只见她侧耳细听了听外头,见除开喜妹外,没别的气息,才松了精神,打算细说。 罗丛柏见此,知道事情怕是不小,耳朵一动,便冲着瞒姑摇头。 邵韵诗见罗丛柏摇头示意没人,直接说开了,“这话说来话长,家父的白姨娘,……” 打她开了口,后头的话就好说多了。 邵韵诗喝了口男人端来的茶,便将白氏自打从北平回来,如何勾搭钱通图谋宝库密图的事,一一道来。 罗丛柏听了如此私密的家丑,那脸色真真是臭到了极点。 虽说,他对邵家某些人不待见,可他对邵老爷子那是极敬重的。 如今白氏这样,岂不是要坏了邵老爷子的名声?邵家没了好名声,自己的瞒姑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 气恼的罗丛柏,看着一脸漠然的瞒姑,那叫一个心疼。 邵韵诗不想再提那龌蹉的女人,更不想木头说,便紧接着又道:“布一叔查出,钱通这伙人大概想在除夕夜动手,对方在咱家里外,已经增加了不止一倍的人手。” “什么!”罗丛柏惊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好似还不够吓人,邵韵诗沉着脸,又道:“且,这些人里头肯定有高手,你看?” 罗丛柏越听越心惊,黑沉了张脸,第一次冲邵韵诗气道:“这么大个事,你居然瞒着我,你说你,唉,若是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了?” 邵韵诗脸上有那么一忽的尴尬和苦涩。 罗丛柏见了心凉,“不,不对,你肯定是没打算告诉我的。你说你……” 他可是极了解瞒姑的性子,一时又急又伤感地搓起了手。 第134章 惊怒 罗丛柏和邵韵诗俩个,虽说情分到了,可若是刚才两人没说开,还定了情,很多事,瞒姑绝对不会多麻烦罗丛柏。 明白这些,罗丛柏更是心疼加气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憋闷。 邵韵诗见他气得不轻,忙拉了他的手,软语温言道:“我这不是怕你若是知道了这事,分了神吗,若是因为这个叫宝图的事出了问题,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知道她故意如此,可他也再舍不得生她的气。 邵韵诗见男人软了下来,接忙道:“再说了,有布一叔几个在,不怕的。” “不怕!你知道这些是什么人?”罗丛柏看着一脸天真的小丫头,叹了声,“瞒姑,他们极有可能都是些亡命之徒,到时,若是东西找不着,图财害命是极可能的。” 民国时期,国家动荡,匪帮横行,多少大家族因为亡命之徒,分崩离析。 也难怪,罗丛柏听到钱通的事,害怕了。 邵韵诗对罗丛柏的反应有所了解,不过,她还是没能想到,往日恁事不怕的木头,居然也有胆颤的时候。 遂,她不由地伸手,捏了把他的黑脸,故意调侃道:“做什么怕成这样,我又不会毫无准备的,你不记得我给你看的枪了?” “一把枪能顶什么事,那些人可是土匪,土匪做什么的?他们做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罗丛柏立起身来,搓着手,在屋里不停地踱步,“不行,我们不能干等着。” 在前世,邵韵诗就经历过土匪,如何不知道土匪的可怕? 这次,她确实是布置的妥当,唯一没想到的是,钱通这般等不及。 遂,她思忖了会,道:“你说的也对,这样,我给你说说我的布置。” 罗丛柏忙挨着瞒姑坐下。 邵韵诗见此,也不多啰嗦,直接道:“布一叔领着一班手下,布控在槐园周围,布二叔则监控府外,布四叔……。” 罗丛柏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听的邵韵诗的布置,频频点头,“还行,就是人手少了些。” 邵韵诗苦笑了声,“谁能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变故?” 罗丛柏定了神,倒也不怕了,安抚地拍了拍小女人的手,“别怕,有我呢。” 这话奇异地安抚住了邵韵诗,她含着情,点了点头。 罗丛柏脑子已经动了起来,默了会,道:“如今这样的情况,我的计划也得变一变了。” “怎么变?”邵韵诗不愿为了眼前的事,废了长远的计划。 在她心里,钱通还比不上一直窥视她们家的那些人厉害。 罗丛柏顾不上再教训人,直接道:“具体的,还得看我回去商议的如何?对了,晓冬几时回来?” 他等到现在还没见晓冬,有些皱眉。晓冬该不会真不回来过年? 邵韵诗抚额道:“晓冬看着大,其实还是小了些,性子又急,我怕她拼命,没告诉她实情。” “怪不得那丫头能去章家呢。”罗丛柏笑了笑。 “本来,我想将她支到布三叔家,和布薰她们作伴去,没想到,她去了下河湾。”说起晓冬,邵韵诗也是笑,“不过,远些更好。” “她今天不能回来了?”罗丛柏直觉不妥。 在罗丛柏眼里,晓冬就是个保镖。虽说看着年岁小,手上功夫还是可以的,护着点瞒姑,应该不成问题。 遂,他觉得邵韵诗支开晓冬很是不对,雏鹰怎么能关着不让成长呢?若是如此,晓冬也没必要再跟着瞒姑,做什么保镖了。 回头,他得想法子再给寻个身手厉害的保镖,凭着他这么多年的交际往来,还是能办到的。 邵韵诗还不知道因为这事,某人已经想到要换保镖了。 她瞧着男人面上不好,老实道:“往年,晓冬一般也会在下河湾过除夕,今天大概不会回来了。” “这么说,你这里就只喜妹跟着了。”罗丛柏觉得呼吸都不畅了。 “你放心,没事的,我这里有人守着。”邵韵诗连忙道:“再说了,我也有些自保的能力,你不是知道吗。” 邵韵诗自幼随老爷子上大明寺玩,就常跟着罗丛柏身边比划腿脚。 后来,有了周师傅,她又学了些内家吐纳,虽只是养身的,可到底也练出了些气息。遂,配合着暗器也使得不差。 这些罗丛柏知道,也曾教过一些近身格斗的技巧给她。不过,就她这点玩意,在罗丛柏眼里就是闹着玩。 更何况那些亡命之徒? 遂,他摇头道:“不成,你身边不能没个人。对了,你知道他们约定动手的时间吗?” “不知道。不过,白氏提议,今年大家一道在喜福堂守岁。”邵韵诗微一沉吟,“大概是想趁我不在槐园的时候动手?” “不好,喜妹,喜妹!”邵韵诗刚分析出点头绪,一下子喊起了丫头。 见她突然失态,罗丛柏知道她定是想起了什么,忙道:“先别急,你这是想起什么了?” 喜妹其实早就拿到了东西,只不过听的小姐和罗少爷说的正好,便一直守在门口。 这不,小姐一叫,她便忙忙地应声进来了。 屋内,因为邵韵诗的某些猜测,早没了欢乐气氛。 喜妹一进了屋,瞧着大家这幅模样,便有些发蒙。 邵韵诗可没给她疑惑的时间,盯着她,直接就问上了,“喜妹,今天护卫们的吃食打哪里出?” 啊?喜妹一时没明白,呐呐地道:“我不知道呀。” “那就赶紧去问。”罗丛柏立马命令。 喜妹早就知道小姐心里是喜欢罗少爷的,遂,对罗丛柏的命令,没半分反驳。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小姐,见小姐点头,忙转身出去了。 喜妹一走,罗丛柏当即道:“我派人先将晓冬接回来。” 没等邵韵诗反对,他就又问道:“对了,布一叔那怎么联系?” 即使没同罗丛柏定情,一般有什么事,邵韵诗也不瞒他的。 见问,她便点头道:“今儿这事确实透着蹊跷,晓冬回来也好。给,吹这个,布一叔便来了。” 说着,她掏出了个玉哨子。 “你还留着这个。”罗丛柏从未送过什么东西给邵韵诗,唯独这个玉哨子。 拿出这个,邵韵诗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嗯’了声,便不说话了。 第135章 土匪 玉质的哨子,已然是温润晶莹了。足可见主人时常把玩。 罗丛柏瞧着手中的哨子,满心欢喜。 低着头,他也没注意到邵韵诗的尴尬,摸了会哨子,感慨道:“师傅当年为了锻炼我的气息,特意做的这哨子,你瞧见了非得要,那会子,你就是个霸道的小丫头。”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邵韵诗故意歪派着某人,“舍不得,那拿走,这样的哨子,我多着呢。” 罗丛柏照着邵韵诗额头就是一下,不过,很轻很轻。 可饶是如此,他自己倒是又心疼了,替她揉了揉道:“我哪里舍不得了,那时你要,我还不是立马就给了。” 邵韵诗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红着脸,哼了声。 罗丛柏感慨道:“没想到,这也不是啥好东西,你竟然留下了,还光洁如新,比当初我给你的时候还润泽。” 说到这,罗丛柏眼里淬着的光,能亮瞎旁人的眼。 邵韵诗被这样的光,灼热了心。 事情急,罗丛柏来不及再说,直接便将哨子放嘴边,吹了起来。 邵韵诗抚着额头,不敢再看某人的眼睛,忒撩人了,且这哨子平时都是她吹的,瞧着有些别样的烫人。 不过,见他吹响了哨子,她也乐着转移话题,“你现在也懂玉的成色了,回头我还你个玉哨子,你给长长眼呗。” 罗丛柏眼一亮,“行,你回头拿给我看看。”说着话,瞧见她还在抚额头,忙凑过头来瞧,“还真红了,我也没用劲呀,疼不疼?” 邵韵诗被他热气熏的心痒痒的,红着脸,推他道:“做什么靠过来,一会子,布一叔该来了。” “小姐”正说着,布一还真来了。 屋里俩人都红了脸,彼此各退了一大步。 毕竟,布一叔不比喜妹,即使人家根本看不见,也得守礼。 罗丛柏起步开了门,后头的邵韵诗倒也跟着镇定了下来,脸上的红晕也跟着淡去了。 布一见了他,微一愣,疑惑不已,罗少爷怎么打小姐的内室出来了? 罗丛柏打内室出来后,人就恢复了正常,更是有了种往日没有的自家人的姿态。 布一也是常混江湖的,城府深着呢。 他一瞧见罗少爷这架势,脸色都没变一下,便打上了招呼,“原来是罗少爷来了,我说哨子声怎么有些不同。” 他是知道这玉哨子来历的,这话说的极自然。 这个玉哨子不同于竹哨子,里头有机关,一般没经过训练的人是吹不响的。 当然,没经过训练的人,也听不明白。 刚才,罗丛柏吹的就是召集号。 面对布一叔的招呼,小小年纪就在外头闯荡的罗丛柏,脸皮早历练出来了。 只见,他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地冲着布一,抱拳一礼,“劳动布一叔了。” 布一哪里能受他的礼,不过,瞧着他这架势有些不对呀? 压了压好奇,布一和罗丛柏彼此客套了两句,便随着邵韵诗的招呼,一道去了大书房。 待喜妹上了茶,大家这才算是坐定了。 座位的排序,更是叫布一疑窦丛生。 不过,刚一坐定,心急的罗丛柏,当先讨论开了,“布一叔,刚才,瞒姑已经将你们的布置告诉我了,我是这么想的,……” 罗丛柏在外闯荡多年,对土匪是极为反感,那些人行事肆无忌惮。 如今,事关邵韵诗的安危,他直接不客气地点出了,布一他们几个布置上的一些漏洞。 自然,也掺杂了些他自己的弥补措施。 如此,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 布一是个老江湖,对付江湖上的一套,早驾轻就熟了,自然也以为自己的处置极为周全。 可没想到,听了罗少爷的一席话,他后怕的冷汗都出来了,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遂,他由衷地道:“多亏有罗少爷点拨,不然这事还真就悬了,若是小姐因为我的自大出了事,我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没用。” 他的自责,真情实意。 邵韵诗忙安抚道:“事情没你想的那般可怕。” 罗丛柏倒是中肯地道:“你布置的也算是不错了。” “唉,安稳日子过久了,想的简单了。”布一摆摆手,“你们就别劝我了。” 他这样,再安慰就显得矫情了。 罗丛柏没再安慰什么,更是没谦虚一下。要知道若不是自己今儿来,瞒姑这肯定要出大事的,布一叔是该反省。 按着布一早先的考量,只要在府内堵住了钱通等人,等过个一段日子,江湖一传言‘江北大营宝图’出现,钱通等人听见了还不得走? 这么一来,他们这里也就解了围。 这本来不差,可他忘记了,土匪出手不见红不见财,哪里能收手? 邵韵诗其实知道土匪的特性,只是她觉得现在这个时代,土匪远没明末时猖獗,这才认同了布一的安排。 如今,被木头一说,也是后怕不已。 不过,也不能全怪旁人。 遂,见布一叔冷静了下来,她想了想,道:“木头考虑的对,布一叔也别自责了,其实我也有责任,好在事情还没发生。” 两大男人听了这话,脸上都有些讪讪的。这事哪里能是个女子该担的。 邵韵诗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又道:“布一叔,木头,廖家不是一直想探我们家的底吗。” “用廖家?”罗丛柏眉心一皱。 聪明人就知道怎么说。 邵韵诗挑眉,“咱们这样,布一叔不防放言,有人要来捷足先登,想来廖家不会不动,廖家一动,这出戏就好看了。” 廖家,家主廖德光是旧军阀,现任扬州城防司令。 他一直觊觎江北大营的秘库,对邵家是左右试探,一直没能除疑。 在邵家府外的钉子里,自然也有廖家的人。 勾廖家出手?罗丛柏眼前一亮,一拍巴掌,赞道:“这个好。其实,具传廖家也有个秘库。” “廖家也有秘库?财宝?还是军火?”邵韵诗皱眉,觉得这事透着怪异,也麻烦。 对此,布一也有所耳闻,点头道:“不错,廖家也有秘库。这还是我这次探查观音山,偶然得知的。” “对了,观音山探的如何了?”观音山处一直没有回信,邵韵诗其实很奇怪。 第136章 反省 观音山那边出乎意料地有些麻烦。 这事还没来得及汇报,布一知道小姐要急了,有些自责。 如今被问到,他忙道:“咱们家这事,就出在观音山。” “这话怎么说?”罗丛柏皱眉,观音山和大明寺还是有些往来的。 “观音山的观主有位俗家弟子,叫余山川,此人贪婪,与江湖上也有瓜葛,咱们家这消息就是他传给洪熙帮三帮主的。”布一恨恨地道。 原来,自打钱通的底细被布一查出来后,邵韵诗就开始怀疑此人的消息渠道? 至于,白氏同此人之间的龌龊,倒是被邵韵诗推后了。 起先,她觉得,有可能是早前就盯着他们家的人放的消息。后来想想又不对,便让布一叔细细查访,这才锁定了大明寺和观音山两处。 大明寺内他们有交好的人,很快便转回了消息,没有此事。 只观音山那边进展极艰难,这本身就有问题。 罗丛柏没注意其他,只皱眉道:“洪熙帮?难道是那帮水匪?对了,他们三帮主可是叫洪文涛?” 罗丛柏瞬间便报出洪熙帮的来历,很是叫屋内两人震撼,这人脉忒广了。 尤其是在外行走的布一。 只见,他脱口便道:“罗少爷也知道这人?就是他,那位钱……” 到底是白氏的事,且还是如此不堪的事,布一说到这忙住了嘴,看向邵韵诗。 他还不确定,小姐是不是愿意露家丑? 邵韵诗自然知道布一的心思。 若是一天前,她再是喜欢罗丛柏,没确定关系,她也是不会说出家里的这些事。 倒不是她怕露丑,而是得顾着老太爷的面子。 如今不同了,在她心里,罗丛柏也是一家人,自然可以知道。 遂,她直接冲着布一点了点头。 见小姐点头,布一心里虽诧异,还是接着道:“钱通就是这位三帮主的军师。” “军师?”邵韵诗蹙眉,“看样子不太好对付。” 布一无奈点头,“这次,就是钱通主张来探消息的,他们邀的人手,除开江湖上雇的高手,就是这位三帮主的亲信。” “看来,此次的行动,他们是瞒着洪熙帮的其他帮主干的,这就好多了。”罗丛柏稍稍出了口气,“布一叔,他们请的高手是个什么情况?” 布一沉着脸道:“一共两位高手,我探过一次,这二位气息绵长,我这样的,怕不是对手。” 罗丛柏听说高手如此硬实,先就皱起了眉头。 不仅如此,他还刻意瞄了眼邵韵诗,见她还知道不好意思,这才算是放过她。 邵韵诗对他如此幼稚,很是无语,可惜当着布一叔,她不好发火。 罗丛柏已经从后怕中回了神。 他想了想,认真分析道:“布一叔,你当初想着避开对方的想法,虽对,可对方要请动这么强的高手,不费一笔银钱,怕是不可能。” “所以,这帮土匪不捞笔银钱是不会罢休的。”布一已然想到了这些,就更是羞愧。 “不罢休又如何?无非就是多费些银子的事,这点我们早想到了。”邵韵诗斜了眼罗丛柏,有些不服气地道。 布一知道这俩位,打小就喜欢抬杠别劲,也没觉得奇怪。 且,小姐这么说,铁定是为了他的颜面。 布一此时心里暖和和的,也更加反省了自己。 大书房空间旷,炭盆点的有些晚,就显得冷了。 可此时的几人,一个个热血的,半分冷的感觉都没有。 尤其,邵韵诗还如战斗的公鸡似的,倒是惹人发笑。 果然,罗丛柏先就绷不住,乐了。 他一笑,惹的邵韵诗更是气闷。 布一瞧着两人孩子气的样子,也有些发笑。 不过,他还是怕两人又说些什么斗上,忙笑了笑,道:“如何防范土匪,我们确实想过,府里的东西是不会叫他们得了去的。” 这什么话,居然还守财不顾命了?罗丛柏有些瞪眼发火的冲动。可到底不是自己手下的兵,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布一见他脸色变黑,忙紧着解释道:“小姐早托我们陆老太爷,从青岛买了些枪支,如今,我们几个兄弟都学会了。这高手再强,怕是也比不过枪的。” 罗丛柏倒不这么认为,忍着火道:“还是谨慎些的好,布一叔,你觉得我加你,能对付那俩人吗?” 布一刚才瞧见罗丛柏也在的时候,就想过这事。 这会子,听意思,罗少爷要插手,他忙点头道:“当然了,两个人,只我一个人怕是对付不了,若是有罗少爷就尽够了。” 罗丛柏对布一的能力还是认同的,听了,点头道:“这就好。对了,刚才的布置,光利用一个廖家怕是够呛。” “嗯?”邵韵诗不明所以。 “瞒姑,乱世兵匪一家。”罗丛柏叹了声,“到时,咱们可别叫这两家合着端了,那就弄巧成拙了。我们不如这样,这样,……” 罗丛柏对扬州城内的大户十分了解,这么嘚啵嘚啵的一布置,这改动的局,立马就更稳了。 听的布一佩服不已,更是热血上涌。 邵韵诗虽然也惊诧于罗丛柏的能力,可到底对他了解颇深,知道他这些年的兵书没白读,自然也没荒废了学业,才能瞬间思量这么周全。 虽说,那些课本知识都是她强硬布置的。 只见,她很是欣慰地看了眼某人。 她这一眼,弄的罗丛柏尴尬不已。 不过,心里也甜得很,他可是知道瞒姑的眼光有多高多刁的。 他暗暗想着,自己这次得好好表现表现,争取叫瞒姑刮目相看。 邵韵诗没理会某人的心理过度的活动,看了他一眼,便凝眉细想了起来。 过了会,她补充道:“我上次给布一叔的调查名单里,有户人家就是扬州城里的,这户姓元的人家,虽看着家境一般,实则殷实得很。” 要说,邵韵诗确实是个极其聪慧之人。 她一发觉了钱通这些人的问题所在,便细细铺排了可能通消息的人家。 可以说,扬州城里符合条件的可疑之人,都被她排查了个遍。 罗丛柏并不知道这些,他挑眉看了过去,“你在查漏消息给钱通的人?” 布一露了笑道:“可不是,小姐还真是处处想的周全。” 第137章 计成 邵韵诗是个聪慧之人,到如今,所行之事,都可圈可点。 罗丛柏对小女人的行事很是认可,点了点头,附和了布一的说法。 邵韵诗看了眼罗丛柏,见他听的认真,知道他这是认同自己的安排了。 心里高兴,她便接着道:“姓元的这家人,布一叔调查过,他们怕是谁家安排在扬州的暗探,我们家好多的传言,都出自他家之口。” 布一沉着脸道:“也不知道,老爷子是否知道这个事?” 邵韵诗叹道:“爷爷怕是知道,只是盯着邵家的人多了,他并不在意。” 罗丛柏听到这,眉头深锁,“你确定?” “我不确定,反正爷爷是不怎么在意的。”邵韵诗摇头。 罗丛柏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忙道:“我不是说老爷子的事,我想问,是不是就元家盯着邵家?” 罗丛柏的话听着好似怀疑,实则细一想,内容多着呢。 邵韵诗当即就会了意,“你是怕,咱们所有的布置,都落在了人家的眼里?” 这话,布一也听明白了,忙道:“罗少爷考虑的对,这么多年,有好几次外界对邵家都打消了怀疑,没过多久,传言又起,起起伏伏总是不定。” 罗丛柏眉心紧促,暗恨自己早前没留神邵家这事。 布一眼里已然有了凶光,“小姐,这家人十分可疑,不能不防着。” 罗丛柏暗暗点头,“既然这样,那就以这家为主,反其道而行。” 因为,突然冒出的元家,早前的计划,还得再改动改动。 罗丛柏暗自琢磨。 屋内气氛一时凝滞。 布一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是忧虑的不知如何说话了。 邵韵诗心急,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罗丛柏,问道:“木头,你是想反利用元家吗?” 罗丛柏回神,认真道:“对方能散布咱们家的不实消息,难道咱们就不能做?” 布一插话,“可以是可以,问题是,咱们说元家有宝库的话,也没人信呀。” 邵韵诗倒是乐了,“所以,派人传言廖家,就说真的宝图在元家。” “对,真真假假,总之,旁人就算不信,也得查探。”罗丛柏点头。 邵韵诗笑了,“这么一来,元家就自顾不暇了。” 布一一听这话,眼眸铮亮,“那咱们就不用怕后续的部署,总有双贼眼盯着了。” 罗丛柏自然地点头。 话越说越顺,思路越开越广。 罗丛柏见布一和瞒姑都认同自己的方法,便接着道:“在让我们的人,给廖家带有土匪来犯的消息,就说匪徒打击的目标不止宝图,还有扬州城里的大户,尤其是廖家秘库。” “对,就这么干。”布一叔激动了,“要知道,如今既是战乱,又是年关,水匪们在江上没活路,自然要来陆上打劫了。” 邵韵诗带着坏笑,“这都合情合理。” “对,就是这话。”布一呵呵乐了。 想着廖家秘库,邵韵诗忙问道:“布一叔,廖家密库这事,有准吗?” 布一知道这点很关键,思索了会,道:“应该准,那个传消息的余山川,他有个儿子叫余潜,此人是国民党调查科的人,他早探到了廖司令家有秘库,且,廖家还私藏了一批军火。” “看来,咱们这次查观音山的事,也算是顺水摸了把鱼。”邵韵诗想想余山川干的好事,就愤怒不已。 布一忙点头道:“可不是,若不是查观音山,咱们又怎么能知道这辛秘事。” 罗丛柏见他们说的痛快,也不拦着。 其实,他也觉得,这些年邵家经历的事,是真他娘的窝心。如今,能有这么一件叫人舒心的事,可不得好好开心开心吗。 想了想,罗丛柏直接拍板道:“余潜此人的能力还是不简单的,这事若是他查的,这就更准了。” “你不也知道吗?”邵韵诗奇怪道。 罗丛柏苦笑道:“我们到底不比余潜便利,不过,也知道些确切的消息。如今,和余潜查出来的一应对,这不就更准了吗。” 其实,罗丛柏这话还真是谦虚,他知道的多着呢,且更全。 他说不确定,只不过是怕有个什么疏漏。要知道,这一环里,有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呢。 邵韵诗无所谓地哼了哼。 罗丛柏无奈地看了眼,小丫头那不服气的脸,接着道:“据我得来的消息,廖家私藏的这批军火是劫的日本人的,国民政府一直在查。” “他胆子不小,一来就得罪两方人马。”邵韵诗冷笑道。 “想来,若是叫廖司令知道,有人打他军火秘库的主意,怕是急的不敢来咱们家趁火打劫了。”罗丛柏淡淡地道。 “呵呵,廖司令不仅不敢趁火打劫,还得派兵护着扬州城。”布一了然,接茬道:“不然,扬州城里的大户们都遭殃的话,他这城防司令怕是也坐到头了。” “可不是,土匪进城,只要是大户,谁能安逸?”邵韵诗冷然。 罗丛柏认同道:“可不是,这也是我们选定廖家做突破口的缘故。” 邵韵诗见定了计划,便对布一道:“布一叔,这事你赶紧去办,这眼看着都中午了,再迟,怕是来不及了。” 说完,她又将自己推断的一些事,交代了布一。 小姐催,布一没有脑子一热,当即领命。 小姐猜某些人打算今儿晚间动手,他是信的。不过,再急,也得将事理顺了,不然慌慌张张的必定要出错。 这便是他这年纪的老江湖的定力了。 遂,也不怕自暴短处的布一,直接皱眉道:“咱们手里的人,在外头散布些消息能行,可打入廖家内部就有些难了。” 无人可用,是最尴尬的事。 布一的无奈,叫人沉郁。 邵韵诗愣了下,点头,“是呀,我们在廖家没人。” 这话,罗丛柏倒没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廖家那边是真的防卫甚严,就他们,也是极其艰难的才能做到安插人手,且,还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 慎重考虑了番,罗丛柏道:“廖家那边的事,我来解决,……” 他话没完,邵韵诗当即道:“木头,这好吗,你别勉强,廖家那边,咱们还是能再想想法子的。” 第138章 忽悠 邵韵诗知道某人隶属于组、织,有些资源可不是他自己个的,所以,她不想麻烦他。 罗丛柏知道,若是自己不给出个好的说法,瞒姑这倔强的性子,定不会同意自己的提议。 遂,他直接道:“你忘记甘棠了?” 甘棠?邵韵诗还没回神,一旁的布一倒是缩了缩眼眸。 罗丛柏如此直言地道出甘棠,叫回了神的邵韵诗很是瞪了眼。 不过,她心里也高兴,某人这是信任她身边的人呢。可也鲁莽了些,回头,她得好好说说。 常在扬州城混的布一,就更是知道甘棠是谁了?那可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在扬州城里,还真有那么些面子。 不过,他很奇怪罗少爷怎么就能请得动此人了?听说,此人极为难请的。 显然,布一并没多想什么,只觉得罗丛柏能力大而已。 两人的变化,早就落进了罗丛柏的眼里。 只见,他含了笑地睨了眼嘟嘴的小丫头,接着道:“布一叔,你赶紧去外头安排剩下的事,特别是城里的那几个大户。” 布一当即道:“好,除开廖家的事,其他的,我还是有信心搞定的,只担心土匪点子硬。” 罗丛柏知道他担心什么,也不相劝,只淡淡地道:“想来他们各家或多或少的都有护卫,和城里的警察局肯定也有关联。” “有了这些人,又有你们提前示警,保管土匪到了各家都讨不了好。”邵韵诗也冷淡地道。 布一想想也是,便放了些心。 其实,他也没必要担心别家,这些土匪可没奔着那几家去。再说了,他们不过是制造点假象,传递个假消息罢了。 罗丛柏见他总算是转过弯来,这才缓和了语气,道:“待咱们过了眼前这关,后头的事就顺当了。” 布一眼眸一亮,压着声音道:“罗少爷的意思是,图的事,已经搞定了?” 罗丛柏好笑地点头道:“凌大侠的能力,想来布一叔也是了解的,他办事向来快且周全。” “对,对。如今咱们只要小心对付了眼前这些事,日后,日后且安稳了。”布一叔听了这些话,心头激荡不已。 邵韵诗听了,也是心头一松。 她见布一叔心有余悸的模样,倒是带着劝慰的口吻道:“有廖司令这城防司令在,土匪哪里真敢动。只要土匪不敢明火执仗的抢,我们就不必怕了。” “师姐,师姐。”喜妹还没回来,晓冬个大嗓门已经喊开了。 晓冬回来了,布一虽担心倒也松了口气,他刚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已经后悔遣走了晓冬。 罗丛柏对晓冬能及时赶回来,满意了几分,直接就对外头喊了声,“晓冬回来了,赶紧进来。” 布一对他当先开口,已然没什么感觉了。 邵韵诗就更觉得应当了。 而屋外的晓冬,听见罗大哥的声音,吓了一跳。 要知道,她这刚听了一耳朵的罗家秘闻,正想同师姐分享分享,不想罗大哥居然在这。 她想想布三叔说的话,难道问题很严重,所以罗大哥来了? 顾不得多想,晓冬一下冲了进去。 她打眼一瞧,不仅罗大哥在,布一叔也在。 知道问题大了,晓冬直接抱怨道:“师姐,你怎么一句也不同我说,就将我骗走了。” 对晓冬的安排都是布一做的,邵韵诗还真没多此一举。 见她质问,邵韵诗当即瞪眼道:“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几天不见踪影的?又是谁还没说上几句话,人就不见了?我说,我同谁说去?” 被师姐一瞪,晓冬当即理亏了,讪笑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知道就好。”邵韵诗直接不客气地怼了句。 晓冬吐了吐舌头,问道:“师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瞧着外头生面孔又多了不少。” 一般除夕夜,到了中午,大街上人就渐渐少了,更何况邵家的前后巷。 而且,今年战乱,就更该是人烟寥落了。 如此不同寻常的情况,必定就是有事了。 邵韵诗看着晓冬,点头道:“嗯,咱家确实多了不少的钉子,既然你回来了,就安心待在槐园,别到处乱跑了。” 晓冬不敢犟嘴,老实点头。 布一忙着出去完成任务,不等晓冬问个没完,只交代她好好跟着小姐,便出去安排了。 当然,就邵韵诗看来,布一叔怎么看,都像是有些逃跑的意味。 果然,瞧见他走了,晓冬气道:“肯定是布一叔叫布三叔瞒着我的,昨儿布三叔还赖在章家吃了酒,这明明就是想看着我。” “好了,布一叔也是好意。再说了,我本来也想叫你去布三叔家的。”怕她气急,说出什么不得体的来,邵韵诗忙拦道。 晓冬也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可她就是难接受布一叔的好意。不过,她可不敢同师姐顶嘴,只得憋着嘴赌气。 见她如此,邵韵诗发笑不已,暗叹,布一叔追周师傅的情路,注定了艰难。 罗丛柏也急着走,见晓冬憋着嘴赌气,不觉暗自摇头,这还真是个孩子。 他想想接下来的任务之重,难得地耐着性子,也跟着劝道:“别闹了晓冬,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守着你师姐,一步都不许离。” 话说到最后,罗丛柏下意识地带上了威严,仿如对待自己的士兵。 晓冬没敢冲罗丛柏斜眼,也被严肃的罗丛柏吓住了,忙老实点头道:“知道了,我肯定不离开师姐身边,罗大哥去忙好了。” 邵韵诗见晓冬也有吓得不轻的时候,不觉发笑,倒也没给她解围。要知道,晓冬就是个坐不住的,是得好好说说了。 罗丛柏得了晓冬的应诺,还不放心邵韵诗,这丫头也是个随心的。 遂,他又特意交代她,“我回来前,瞒姑你哪里也不许去,知道吗。” 见他还啰嗦上了,邵韵诗忙忙地点头,“知道了,你赶紧走。” 她这不耐烦劲,惹得罗丛柏很是无奈。 邵韵诗才不管他怎么样,又想起前些日子,某人落在她这的东西,忙道:“你手里有枪吗?你那把枪还在我这,要不要带走?” 罗丛柏怎么可能手里没枪,笑着摇头道:“那把枪不是换了药吗。” 第139章 一箭三雕 某人幼稚又耍赖的模样,叫人发笑。 瞧着他委屈的模样,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眼,自己这真是瞎操心了。 罗丛柏见某人瞪眼,不敢再白话,忙正经道:“有的,你不是给了我把特别好的枪吗,我正用着呢。” 那把枪外形浮夸得很,邵韵诗看看眼前的人,两者好似不搭呢。 遂,她摇头道:“你别骗我了,那把枪你绝对不会拿出来用的。行了,你自己的那把枪,我帮你保养过了,拿走用。” 罗丛柏见她不信,不由地发笑道:“你觉得我真缺枪吗,好歹的我也是……,反正,我那把枪看着不显眼,可是真的好用,你日后就留着用。” 邵韵诗知道他的职务不低,可也怕他犯错误,见他笃定,只得道:“你是知道的,我手里有枪。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你就回来取走你那把枪。” 罗丛柏之所以执意留下那把看着有些旧的枪,纯粹是因为他的私心。 因为,他觉得那把他用了多年的枪,仿如第二个自己一样,留下给瞒姑,就好似他自己也留下了一样。 知道小女人的担心,罗丛柏随意地道:“行,若是需要,我就回来拿。” 如今,他们俩个已经不必分清楚谁和谁了。 见他应下,邵韵诗也不拦着说话了,只交代他小心些,便放人走了。 罗丛柏出了槐园,并没如往日般急蹿出邵家,而是留意了番邵家前后。 一确定了俩位高手的方位,罗丛柏更是心惊,这些人果然是冲着槐园来的。倏忽间,他后怕不已。 关于钱通,邵韵诗对罗丛柏多少提了些。 对于他为什么刻意搜查槐园的事,邵韵诗也一字不落地说与了罗丛柏。 原来,前几日,白氏带人闯进槐园,明着是探访邵韵诗生病,暗着,她可不仅仅是让伶俐,搜查早前放在长耳兔靠枕内的照片和相思豆。 那日,白氏带着人涌入,吵嚷的人虽多,可邵韵诗是谁,她耳朵灵光得很,比晓冬这个常年练武的人都好,自然听到了夹杂在吵嚷声中的,一些些特别的呼吸声。 那是习武之人的呼吸,绝非粗使的老妈子们。 那时,她立马就知道了,白氏伙同了钱通,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白氏这一箭,可不止双雕,而是三雕了。 也因为如此,她那时才压着晓冬,不许这丫头出头。 当然,她也知道耳尖的晓冬若是出手,必定不是为了对付白氏和那些粗使的老妈子,而是想奔那些搜查大书房的外人。 为这,白氏等人走后,晓冬还抱怨了好久。 她觉得自己没当好保镖护卫的职责,话里话外的,大有日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这也是为什么,邵韵诗想要送走晓冬的缘故之一。 这些事,她后来细细剖析过,大家这才压下了这口气。 毕竟,大家闺秀的屋子,哪里能许外人,甚至是贼人闯入。 白氏还真是欺人太甚了。 了解前因后果的罗丛柏,心里恨极了给瞒姑惹事的白氏。 要知道,槐园即使没被搜出藏宝图,可瞒姑这的古董宝贝多着呢。 这丫头又是个不拿这些东西当回事的,处处摆设皆精品。 土匪来了,不抢槐园抢哪里? 这般一想,罗丛柏越发脚下着急了起来。 除夕的早上,街面上的人流还很多。 罗丛柏隐着身形,一路疾驰到了地下联络点,普生药堂。 普生药堂的掌柜花荣生,是罗丛柏的战友。 这次,他是配合罗丛柏搞军火的。 除夕,药堂几乎没生意,大堂里,清清冷冷。 罗丛柏照着规矩,按以往一般,说话,接头。 店里的小伙计,大概回家过年了,花荣生亲自站的柜台。 见了罗丛柏,花荣生明显愣了下,不过,很快他便不露声色地说起了暗号,这是规矩。 俩人接了头,花掌柜便关店了。 回了后堂,两人都露了轻松的表情。 不过,罗丛柏面色还是深沉得很。 花荣生见此,以为军火的事不妥,忙问道:“怎么回事?消息有误?” 罗丛柏和花荣生俩人的任务是,将廖司令藏着的那批军火半买半偷走。 预定的时间,便是年节期间。 其中,花荣生的任务尤其重,那就是统筹扬州城里各处地下潜伏之人,必要的时候,一切由他号令。 这些事,是js省委自己的事,和秦政委那边的事不搭噶,双方也都不知道对方都在筹措军火。 知道此事的,只有罗丛柏一人。 另外,邵家的事就更是私事了,罗丛柏要办,也是在两方之间,寻找可以合作的平衡点。 如此,邵家的事,就牵扯到前期的军火问题。 且,他要用人,便绕不过花荣生去。 遂,见花荣生问,罗丛柏便老实不客气地道:“不是,廖家的那批军火藏匿地点没弄错,接洽商谈的人也稳妥,只是……” “只是什么,老罗,你几时变的这般拖拉了。”花掌柜急道。 罗丛柏是特别行动队的大队长,级别上算个团长了,看着年纪小,可党龄不短,能力极强,在队伍里很有威信,大家一般称呼他为老罗。 罗丛柏看了眼着急的花荣生,肃容道:“老花,我们这批军火怕是不能独吞了。” 这话激的花荣生心头一跳,队里缺的最多的不是药,不是粮食,而是武器。 尤其是他们处在敌人的心脏内,尤其缺匣子枪。 本来还指望这批军火到手了,能多得些匣子枪,哪怕不是也成,没想到还不能独吞。 花荣生当即抱怨上了,“为什么,这批军火是要武装地方组织的,拢共也没多少,我正头疼怎么分配呢,你倒好,一来,就给了我这么一下。” 罗丛柏没好地看了眼气恼的花荣生,亏他说的这么准确,还拢共也没多少,他哪里知道人家廖司令藏了多少的枪支弹药? 被罗丛柏一看,花荣生也不尴尬,直接耍赖道:“我可不管,这事你得想法子同上头说说,咱们这可是真有困难。” 罗丛柏看着耷拉着脸的花荣生,道:“你这话也对,分配不好是头疼,毕竟买这批军火的钱,可是大家一道凑上来的。” 第140章 两全之法 组、织的经费筹集起来十分的艰难,容不得轻忽。 花荣生听得罗丛柏的话,皱眉道:“可不就是这话,钱人家出了,到了东西没几样,日后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 其实,花荣生也想支持前线作战部队,可他们自己也是真有困难。 罗丛柏自然也知道困难在哪里。 遂,他深思了会,道:“我这里倒有个法子,只是你得掂量掂量,看看能不能行?” “什么法子?”只要能保住这批军火,花荣生立马就来了精神。 罗丛柏见他上钩,便将邵家和秦政委的事,捡能说的,简单说了遍,末了,问道:“如何?” 秦政委的事知道的真没几个,若不是他在上海出事,又正好离js省委不远,js省委未必就能知道他。 当然,现在即使知道,也仅限那么几个而已。 在一个,若不是秦政委和他师傅济圆大师有些交情,而他又正好属于js省委管,不然,秦政委未必会去罗家养伤。 人家就更不会,将他购买军火的任务交托给自己。 罗丛柏说的简单,可内容绝对叫人震撼。 可再多的震惊,也无法形容花荣生此刻的心情。 只见他大张着嘴,惊讶道:“你小子了不得了,心里藏着这么大的事,这会子才道出来。” 说完,他忙又讪讪地笑了声。要知道,他也是老党员了,纪律他明白的很,可怪不上人家不事先告知。 好在罗丛柏没接这话,也没法接。 花荣生感激地看了眼罗丛柏,又改口道:“你不说是对的,那位可是中央派出来的,如何能暴露了。你放心,这事就到我这了了,我只当没听过。” 罗丛柏也是看重他的政治觉悟,当然,有些事也确实绕不过他,这才来寻他说这事的。 见他保证不露消息,罗丛柏点了点头道:“你这人我还不放心,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行了,这事你也知道了,给个看法?” 花荣生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听你的就是了。” 组织上办事,就怕没钱。 如今,有人出钱,花荣生觉得,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再说了,人家中央那边的人还在呢,也容不得他们地方上反对。 罗丛柏见他有些敷衍,叹道:“老花,你可不能有情绪,赶紧说说你的想法。” 有情绪的帽子可不能戴,花荣生忙摆手,“我是真没旁的想法,这事就照你说的办。”说完,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多少得顾着咱们自己点。” 说完,他还挤了挤他那双老眼。 罗丛柏被他这滑稽样子,惹的发笑,也放了心,“行了,我心里有数,亏不着大家伙的。” 有他这话,花荣生算是彻底放心了。 一时,他倒也来了谈兴。 只见,他鬼头鬼脑地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不过,邵家真能出了这笔钱?” 罗丛柏是打算利用邵韵诗给的那笔金条,作为这次购买军火的投资。 这么一来,和人谈生意就更有底气了,总比他们自己那几个钱,来的有用。 钱,已经在他手上了,可他不好同花荣生明说。 “你放心,人家是讲信用的,说给钱,就肯定给,只要咱们帮人家将事情办好。”罗丛柏故作笃定地道。 “这得多少钱呀。看来外界传的不假,邵家怕是个真财主。”花荣生感叹道。 罗丛柏在来见花荣生之前,就设定好了怎么说。自然也想好了,如何利用这件事,将外界对邵家的传言扭转一下。 可他万万没想到,花荣生会是这么个反应。忒叫人哭笑不得了。 罗丛柏被花荣生这么直直地盯着,很是不自在,也怕他再说出什么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遂,他忙打住道:“你可以了啊,人家邵家也是扫了家底,才凑够的那笔钱,你以为人家出钱容易?” 花荣生知道罗丛柏和邵家的渊源,嘿嘿了两声,“了解,了解,我不乱说。” 罗丛柏见他这样,叹道:“老花,若是人家真这么多钱,他们又何苦寻江湖上的人帮忙,还不如找官家呢。” 在外人眼里,罗丛柏就是帮闲的,所以,他才如此说。 花荣生一想还真是,要找官家保护,那要的钱肯定更多。不过,官家出面也稳妥。若不是真没那么多钱,该当寻官家帮忙的。 这般一想,他有些讪然,忙道:“对了,他家怎么找上你的?这可是笔不小的买卖。” 早就知道花荣生会问,罗丛柏淡淡地道:“你忘记我师傅和邵老爷子的关系了?再说了,我在外就是个跑江湖帮闲的,人家不找我这熟人,还能找谁?” 罗丛柏是个谨慎性子,能不暴露邵家,他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且,邵韵诗提供的那箱子金条,他用于了秦政委交托的事情上了,虽也是同廖家买,可大部分是给秦政委办。 自然,这事便无需花荣生知晓了。 其实,他这么说,才算不违反组织纪律,也更合情合理。 遂,花荣生也没听出什么不对来,恍然地点头道:“还真是,邵老爷子和你师傅那可是极要好的。” 见他总算是上了路子,罗丛柏松了口气,加了把柴,道:“嗯,两位长辈可是相交了一辈子,也算的上过命之交的。” 花荣生常年埋在扬州城里,对罗丛柏的师傅济圆大师和邵老爷子是相当熟悉,也对两人佩服不已。 有他们这层关系在,花荣生直接不再多想,只关切地问道:“邵家这次是遭谁惦记了?居然整出这么大动静。” 这事,罗丛柏是不会深说的,只道:“邵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笔糊涂账。” 花荣生想想,还真是,“哎,邵家也不知得罪谁了,年年不消停。要我说,邵家若是真有秘图,还不早就发达走人了。” “可不就是这话,明眼人少呀。”罗丛柏叹道。 花荣生也只是感慨一下,立马就关心自己的任务了,“老罗,你给我个底,我们这边得出多少人?” 花荣生之所以如此痛快地点头,同意罗丛柏的借人计划,也因为,他们有时也常伪装成帮闲的窃取情报,顺带的也挣些活动经费。 第141章 谈妥 花荣生松口,且,又被这事勾起了商人的精明算计,罗丛柏真是大大松了口气。 两人是在店里后堂说话的,寒冷的冬天,暖阳之下也是寒风瑟瑟。 罗丛柏缩了缩手,没理会花荣生无关的问题,皱眉细算了算,道:“大概得出三十个人,这些人都得装成土匪的模样。” “这么多?”花荣生见罗丛柏蹙眉,忙改口,“成,能凑出来。” 地下联络点是花荣生一手领导的,如何快速的召集人手,只有他能办到。 这也是罗丛柏找他的原因。 “另外,这些人的扮相不能差了,不然,叫人瞧出端倪,可就不好看了。”罗丛柏谨慎道。 “装土匪这个倒不用怕,我们本来就以帮派的形式存在的。”花荣生想着那眼看就能到手的钱,咬牙点头道。 只要他点头,这事八九能成。 罗丛柏得他保证,总算是安了些心,布置道:“老花,我是这么想的,我们既要阻止土匪抢劫,也要能想办法做到兵不血刃。” 这话花荣生爱听,“能不伤一兵一卒,就将事情办了,自然好了。” “就是这话。”罗丛柏眼眸晶亮,“一句话,就是要两全其美,打一场漂亮的围歼战。” 花荣生知道老罗鬼点子最多,倒不觉得他这话托大,只忙问道:“这么多好处,如何弄?你得给我细细说说。” 他就知道,做老板的花荣生最喜欢无本买卖。 遂,罗丛柏坏笑道:“三十个人,我们分散到扬州各家大户去,制造些土匪打劫大户的架势,好混淆视线。” 花荣生也不是个孬的,听了这话,呵呵乐了两声,道:“这个好,不然,岂不是白叫邵家人放风了。” 罗丛柏来前,就做好了布一他们放风有土匪,老花这边安排人坐实的打算,不想,老花还是蛮给力的。 心里高兴,罗丛柏赞许地看了眼花荣生,“也不枉人家给的钱了。” “是这话,咱们可不能坑人。”花荣生嘿嘿乐了两声,实在道:“咱们不出手,若是给这些大户造成误传的印象,下头的戏可就不好演了。”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事情也顺利。 花荣生就是难得的聪明人,也难得的办事妥帖。 罗丛柏见他说的实在明白,‘嗯’了声,接着道:“这么一来,受土匪攻击的人家众多,警察局必定要出人手维护治安,说不定城防司令部也得出人。” “人一多,城里必乱。”花荣生点头。 罗丛柏眼眸深邃,“这样的话,我们早先的那笔买卖就便利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阴险的快意,听的花荣生都愣住了。 过了会,回神的花荣生,呐呐地道:“你,你这是想趁火打劫?” 同廖家谈军火买卖,可是进行了不短日子,一直没能进展到实质,一来,没钱,价难谈。二来,廖家顾忌也多。 所以,不怪花荣生如此想。 罗丛柏瞥了眼花荣生,也不狡赖,“我这是趁势而为,再说了,难道你不想如此?” 花荣生被问的无话可说,支支吾吾着,“到底,咱们不是真土匪呀。” 罗丛柏冷笑了声,“老花,若是购买军火的这笔钱能全省下,日后必定能起更大的作用。说不定,你们的活动经费也能落下些。” 一提钱,花荣生心活了,干劲也足,直接乐道:“若是能零伤亡,还不费钱,就能得了那批军火,这买卖铁定能做。” 就知道这老小子会装,罗丛柏给了他个白眼。 花荣生才不管白眼呢,他盯着老罗,“你小子一贯算无遗策,这次不会白给我点炮?” 具体的任务如何开展?负着人是罗丛柏,他不明说,花荣生是不能多问的。 毕竟,他的权限,只是罗丛柏安排的那些。 所以,他才有些担心地同罗丛柏要保证。 罗丛柏知道他的谨慎性子,遂,斜了他一眼,拍胸脯道:“你就信我好了。不过,我交代的任务若是打你这里出了一点点纰漏,剩下的,我不仅不能保证,还得点名批评。” 老花还是很有组织纪律性的,也信任老罗,忙肃容,“你放心,我办事不会出差错的。” 罗丛柏见他如此,继续道:“那你可敢领命?” 这就是立军令状了,而不是顺带挣钱,花荣生没有立马回。 罗丛柏也不催,只道:“若是不成,咱们推了这生意,或是另寻他法都还来得及。” 花荣生早就狼血沸腾了,之所以迟疑,只是在权衡利弊罢了。 罗丛柏理解他,但不赞同他的摇摆,直接道:“老花,咱们可不能因为钱,而耽误了旁人的大事。” 这话可是一重锤。 花荣生听了,眼眸一缩,都快到手的银子,如何能推?这不跟到嘴的肥肉,被乌鸦叼走了,一个理吗。 遂,他再不迟疑,拍胸脯道:“放心,这令我领,这扬州城,还没我老花玩不转的地方。” 好似怕罗丛柏改主意,他连忙又道:“我保证完成我的这些任务,一点点纰漏也不能有。” 到底,他还是个精明的狐狸,话说的还是留了余地。 罗丛柏发笑地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要老花能顺利完成他自己的任务,剩下的,还真不用旁人担心。 遂,他嗯了声,道:“你知道就好。” 花荣生说完,也是有些心虚的。 瞄见罗大队长面色还成,他又一拍大腿,转移话题地乐道:“嗨,这帮土匪还真成了我们福星了。不,还有邵家,日后,咱们得多关照点邵家。人家这可是给咱们送财呢。” 这话有些意思,不过,罗丛柏还是故意瞪眼道:“说什么废话呢,土匪还能成福星了。” 花荣生知道这话不好,嘿嘿乐了两声。 罗丛柏没理他,只道:“至于邵家,这人情虽是人家无意识送的,可能照应就照应,毕竟咱们心里明白,可不能白欠人情。” 事情经过罗丛柏这么一说,倒是叫开玩笑的花荣生认了真,“你说的对,不管人邵家本意是什么,咱们得利,确是真的。在一个,邵老爷子可是个大善人,日后是得关照一二。” 见他如此上道,罗丛柏拍拍手准备走人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时间有些赶,你赶紧吩咐下去。我先走了。” 第142章 大生意? 罗丛柏是个急性子,也赶时间,事情一说定,立马走人。 屋外,街面上人迹寥寥。 见他要走,花荣生忙拦道:“怎么说走就走了,你倒是说说,事情成了后,军火我们真的能全留下?别我这头跟下头的人夸下海口,回头就丢脸。” 罗丛柏斜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够谨慎的,刚我不是说了吗,人家邵家出的钱,我直接给了上头。” 有些话,点到为止,具体的细节无伤大雅。 花荣生也没在意上头买武器的钱打哪来,老罗又是如何操作的,组织纪律他懂,只要不分他们应有的就行。 他撸了把脸,强自道:“可谁嫌弃武器多的。” “你当上头是土匪呀。”罗丛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行了,上头不需要分我们的货,你就将心放肚子里好了。” 花荣生半点不尴尬地听完了罗丛柏的话。 完了,他还嘚瑟地道:“还是谨慎些好,不然吃亏可就不美了。” 罗丛柏也不理他的花花口,直接转身出去了。 被留下的花荣生,得了罗丛柏的确认,干劲十足。他顾不得年三十,直接锁了门,忙乎去了。 当然,他也不能顾着年节,不然,黄花菜都得凉了。 罗丛柏躲在暗处,确认花荣生办事去了,这才真的离开了普生药堂的范围。 不过,事情还没完,他还得见一见这件事最关键的一个人。 西街,惠方旅店,21号房。 罗丛柏熟门熟路地很快便摸到了地方。 他的出现,很是令屋里的人吃了一惊,毕竟,时间上不对。 “老罗,你怎么到这来了?”屋里的人是罗丛柏的搭档,钱小利钱政委。 俩人不仅工作默契,私人关系也极好。 罗丛柏没了在花荣生那里的谨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隔着桌子,拎起茶壶,就灌了口,“老钱,来大生意了。” 钱小利比罗丛柏大不少,参加工作也早。 不过,对罗丛柏,他是真心的服,也知道他的本事。 遂,一听他这话,钱小利眼睛一亮,乐道:“怎么?难道你又去哪里挖了笔财。” 好友之间,淡淡的反讽,都能增加热情。 钱小利是损友,他的话,反对中带着期待。 果然,罗丛柏没因为他的打趣着恼。 只见,他瞪了钱小利一眼,“去,去,你这老小子眼里除了发财,还能有什么。” 被他一瞪,钱小利泄气道:“那你做什么说来大生意了。” “来大生意,跟挖了笔财同吗?”罗丛柏卖着关子。 钱小利被他弄的没头没脑,直接催道:“好了,算我说错了,有什么大事,你赶紧说。” “你还记得那笔钱?”罗丛柏挑眉道。 罗丛柏从邵韵诗那得了箱金条,当即便拎回了队里,这事知道的也只眼前的政委钱小利。 钱小利听罗丛柏提起那笔钱,不觉发笑,要知道,他还是知道点罗丛柏的私事的。 遂,他调侃道:“怎么不记得了,你个老小子厉害了,那可是箱金条,这邵小姐做什么这般看重你?” 被说及心事,罗丛柏难得小窘了下。 不过,当着钱小利这位损友,他立马恢复了平淡的神色,轻描淡写地道:“说什么呢,人家没所求,就那么容易掏钱了?你这美事想的可真够巧的。” 钱小利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冷哼道:“你就编,横竖我等着看呢。” 罗丛柏被他说的,哈哈一乐。 钱小利冷哼了声,“说,究竟什么事?难道是邵家出啥问题了?” 说着,他倒是冷静了几分。 罗丛柏要调用特别大队的人手,自然得同政委好好商议。 遂,他细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当然,比起在花荣生那说的,在这,他说的又稍微详细了些。 钱小利认真听着,不时蹙眉。 罗丛柏说完,认真看着钱小利,“抛开私交,你掂量掂量,这买卖成不成?” 钱小利没有立即回话,谨慎地寻摸了遍,觉得可行,他才道:“成,这确实是笔好买卖。” 他应下,罗丛柏才真正松了口气,不似在花荣生那。 钱小利瞧搭档这般,倒是笑了,也不提旁的,只道:“我们这回定要既得了好处,也卖了吆喝。叫廖家那帮龟孙子,有苦倒不出。” 也不怪钱小利如此痛快,他是负责同廖家相谈购买军火的主要负责人,可是吃了太多对方的冷眼和刁难。 比起花荣生单纯急着得军火,他更是厌恶廖家的贪婪。 罗丛柏早料到钱小利会如此态度,乐呵道:“我就说这是桩痛快的大买卖。” 见他还嘚瑟上了,钱小利一拍桌子,笑骂道:“你小子还说没私情,这不,替人家谋划的这般周全,还这般积极,能没事?” 说完了正事,罗丛柏心头松快了几分。 被钱小利道破心思,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有了想倾诉的欲望。 不过,他有分寸,这事的细节暂时还不能说开,这才忍住。 他想到瞒姑,那股子甜蜜又一下子冲出了心窝,不觉带了笑,道:“好了,就算是私事,人家邵家可没叫我白出力。” 罗丛柏大概不知道,自己说起邵家的时候,脸上有多甜蜜,那是收也收不住的。 钱小利笑着,点了点人。 罗丛柏嘚瑟,“再说了,难道这买卖不合算?难道你不想做?” 钱小利瞧着好友的开心劲,心里也是替他高兴的。 一拍好友的肩膀,他乐道:“好嘛,你小子可算是说了句实话。妥了,这事算是咱们自家的事,我铁定给你办的分毫不差。” 罗丛柏不理他嘴上讨巧,冷眼道:“这可是两方得利的事,可别整的我假公济私似的。” “哎,你个小子,非得跟我这别着。”钱小利高兴,话说的就多。 罗丛柏见他还较劲上了,无奈摇头。 钱小利也是一时说话没过脑子,毕竟是至交好友,不必事事思虑周全了再说。 遂,他又笑了道:“若是邵家那头给力,咱们这次定能大获全胜了。” 罗丛柏并不如大家想的那般胜券在握。 他看了眼筹措满志的好友,提醒道:“廖司令可不是个孬的,你好好想想怎么将话传过去,若是廖司令不信,我们这出戏可是唱不下去的。” 第143章 要出事 办大事,方向,细节都周全,是必须的。 可最重要的一环,是事情的点睛之处,缺了它,啥都得打折扣。 钱小利就是罗丛柏安排去廖家递消息的人,这便是极要紧的一环了。 如今,罗丛柏说动了钱小利传递消息,是真安心了几分。 钱小利也没辜负他的期待。 只见,他一拍胸脯,保证道:“老罗,你只管将心放肚子里,廖家和我们接洽的那总管,早就上钩了。……” “早前,不是说那总管不好应对吗,怎么才几日的功夫,就拿下了?”罗丛柏奇怪道。 被打断话头的钱小利,倒是没发火,解释道:“如今这年头,只要拿钱出来,还有什么不能搞定的?” 罗丛柏有些皱眉道:“廖家这位总管听说十分忠心,若是人家故意收钱,迷惑你们呢?” 钱小利脸上半分迟疑都没有,直接笑道:“管他迷惑不迷惑的,只要彼此能搭上话就成。再说了,咱们是同他做生意的,钱还在咱们手里,怕他个球。” 罗丛柏没有多说,他信钱小利的办事能力,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心,就来影响战友的判断。 接过钱小礼递过来的茶,暖了暖手,他点头道:“成,你心里有数就好。” 钱小利听了这话,笑了声,便接着道:“我给那总管递信,不过是个引头。在一个,我也不过是将土匪劫掠的事,稍微提点下而已,信不信的在他。” 这话靠谱些,罗丛柏认同地点了点头。 钱小利见他点头,这才放开了道:“有我在前头提点,老花再安排人在外头放风,两厢一配合,还能叫他不信?” 大概是太高兴了,他忍不住乐了两声,才又道:“到时,保管他姓廖的,着急忙慌地半卖半送给我们。” 罗丛柏听了这话,倒也觉得对,对方手里的东西过不得明路,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不然,廖家也不会想起来卖军火,八成内部也有什么风声。 遂,他点头道:“老钱,这半卖半送你就别想了。” “怎么就不能想了,想想也不犯法。”钱小利瞪了眼好友。 罗丛柏发笑,“要是咱们内外配合得好的话,确实能叫他们慌了手脚。这样,你就可以趁机提些合理的要求了。” 罗丛柏一句可以提合理的要求,很是得钱小利的心。 只见,钱小利乐呵道:“也是,这些日子,我看那总管一脸的傲气样,就想揍人,如今,也该他尝尝咱们的好滋味了。” 罗丛柏跟着笑笑道:“老钱,这事若是成了,运输的事可不能出差错,我怕国,民党,调查科的人插手。” 想到布一叙述的观音山的事,罗丛柏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里头似乎还有事? 钱小利一向服罗丛柏的谨慎,立马追问道:“怎么说?难道调查科的人已经露头了?” 罗丛柏忙将布一探到的情况说了遍,越说越确信,脑子里的思路,也越清晰。 遂,他看着钱小利,一拍巴掌,咬牙道:“老钱,我们差点为他人做了嫁衣。” “怎么回事?快说说!”钱小利急了。 有些事,罗丛柏还得确认,他忙对钱小利道:“你先别急,这事我来查。” 钱小利没好气地道:“怎么能不急,你这话说的可够吓人的。” 罗丛柏没时间细说,只道:“一时半会我说不清。这样,你继续同廖家谈,成与不成,也就今晚了。” 没给钱小利说话的机会,他放下茶盏,边起身,边又道:“想来,有廖家出面,东西出城是不成问题的。如今,我们要确认的就是收货时不出问题。” “难道还有人敢劫廖司令的胡?这可是在扬州地界上。”钱小利有些不可置信了。 要知道,廖司令可是扬州的城防司令,相当于一方霸主了。就这,难道还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这些情况,罗丛柏也知道,可他就有此担心,毕竟,利字当头,也不是没人不敢冒险的。 遂,他皱眉道:“谁知道呢,总之小心为上了,我们可不能白出了钱,还跟着人一道吃了瓜落。” “这倒是,行,你赶紧去办事,廖家这边有我呢。”钱小利也不是白饶的,一会意过来,当即上了心。 有钱小利亲自坐镇,罗丛柏还是放心的,彼此给了个小心的眼神,便匆匆分手了。 除夕下午的扬州城,越发地静了下来,独留旅人匆匆的脚步。罗丛柏压着帽檐,小心谨慎地穿梭在巷道中。 邵家,槐园,小书房里。 邵韵诗捏着个帕子,有些愣神地坐在桌子旁,也顾不得屋内的炭盆放在脚边太烤人了。 喜妹已经查探出这次厨房的总理人是白氏,忙赶回来说与小姐听了。 可小姐怎么倒发愣上了?喜妹急了,“小姐,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被喜妹一喊,邵韵诗当即被抽离了神游的状态。 其实,邵韵诗并没有真的发呆,她只是听了喜妹的话,忽然记起了前世的那些个纷纷扰扰的画面。 暗自感叹,这转了几百年,事情居然又神奇地巧合了起来。 不过,她也能理解,内宅手段,大抵都如此。 回了神的邵韵诗,眼神当即锐利了起来。 只见,她轻敲了敲桌面,问道:“前头护卫们的饭菜,也是白氏打理的?” “嗯,听说连采买的活,白氏也沾手了。”喜妹鄙夷道。 这几日,为了躲老太太的迁怒,邵韵诗去请安,都是匆忙去匆忙回,所以,这些情况她都不知道。 “连采买都沾手?家里过年的东西不是早就定好了吗。”邵韵诗皱眉奇怪道。 邵韵诗对老太太是越发不能理解了,即使为了小弟,也不必如此抬举白氏,这也忒上不得台面了。 家里这些事,哪里是个姨娘配沾的?这些事小姑姑知道吗? 晓冬见师姐为了个姨娘费神,当即道:“管她做什么,只要我们自己小心些就好。” 邵韵诗白了她一眼,问喜妹,“这件事,老太爷知道吗?” 备着小姐细问,喜妹是仔细打探了的,忙回道:“老太爷好似知道,……” “不好,爷爷怕是知道了。”喜妹话还没完,邵韵诗当即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正说着,罗丛柏正好打外头回来了。 第144章 知道了 罗丛柏带着寒冬里的冷气归来,辛苦是必定的。 “老太爷知道什么了?”早听到里头的喊声,他这刚一挑门帘,话就出了口。 见了他,邵韵诗仿如得了主心骨,忙问道:“你回来了,外头都安排好了?” 罗丛柏见她面色焦急,心疼了,“外头的事,我也都安排好了,你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喜妹插话了,“小姐,今儿外头护卫多得很,罗少爷这么进来,没事?” 晓冬当即道:“肯定没事呀,就咱们家这些护卫,替罗大哥提鞋都不配。” 这是什么话,邵韵诗瞪了她一眼,看着喜妹道:“你安心,木头的身手不差,不会叫人盯上的。” 罗丛柏也忙道:“我背着人来的,没人瞧见。” 这会子还没晚,能发现他的高手们还没潜伏进府。 喜妹也是关心小姐的闺誉,听大家都这么说,她也就松了口气。 邵韵诗看着满头虚汗的木头,想想,他没用饭就匆忙离开的,这会子又冒着寒风归来,很是心疼,不由的又关心道:“你路上可垫过了?” 罗丛柏被关心的眼窝发热,可还是嗔怪道:“你别操心了,我这么大个人还能饿着自己。” 这会子,邵韵诗也不嫌弃他当着旁人秀恩爱了,直接拉了人,坐到桌子旁,忙着给他倒茶拿点心。 喜妹晓冬也帮着忙。 罗丛柏本还不觉得饿,被几人一忙,闻着点心的味,倒是真饿上了。 待罗丛柏无奈地吃上茶点,邵韵诗才松懈下来,舒心了些。 她一放松下来,屋里其他人,便跟着愉悦了几分。 罗丛柏是个稳重性子,在部队上,不管遇到啥大事,他都能快速冷静下来。 此前,他瞧着小丫头急,心里是揪着的。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慌。 如今,见她松弛了几分,也跟着松了口气。 遂,他便顺着瞒姑的意,先填起了肚子。 其实,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人一饿就有些影响思维,先吃东西也对。 肚子填了个八分饱,罗丛柏接过邵韵诗递过来的热帕子,边抹嘴,边道:“说说,是不是又出啥事了?” 这事绕不过木头。且,自己派喜妹出去查探的时候,木头也在的。 遂,邵韵诗直接干脆地道:“这次过节,厨房的事归了白氏管,连护卫家丁们的吃食也是白氏管着,甚至食材的采买,也是白氏主理。” 罗丛柏听出了不妥。 “木头,怕是真要出大事了。”邵韵诗叹着。 男人爱护心上人,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重视。 所以,即使罗丛柏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查,也还是有耐心安抚邵韵诗的。 见她皱眉,罗丛柏忙柔声道:“没事,有些绊子我们不早就料到会有吗,如今叫我们知道了具体的事,不是更好?” “也对,可,唉——”邵韵诗无言了。 罗丛柏安抚道:“再说了,不还没到晚上吗,一切都还来得及。” 邵韵诗其实没被吓着,她前世经历过太多比这还紧张的场面。 不过,能得这个意志如铁般的男人如此对待,她还是乐意柔软的。 遂,她笑了笑道:“你也别担心,我没害怕。毕竟,这才哪到哪。对了,爷爷怕是知道这件事了。” “老爷子怎么知道的?你不是一直都瞒着的吗?”罗丛柏诧异不已。 他刚才没进屋,就听瞒姑这么喊了。 邵韵诗没直接回话,只抚额道:“我说怎么姑姑在家,也不大来我这呢?原来不是为了元哥儿的病,是为了瞒着我这件大事。” 罗丛柏越听越糊涂,“兰香小姑姑瞒着什么大事了?” 邵韵诗苦笑不已,“我也真是太过自以为是了,原来姜还是老的辣。” 罗丛柏笑了,“兰香小姑姑自小就精明。” 邵韵诗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的木头,叹气道:“钱通之事,怕是爷爷早就知道了。” 这话?罗丛柏脑子一转,也会了意,不觉也是苦笑,“这不怪你,我的责任更大。行了,多话不说,咱们赶紧一道去老太爷院子。” 罗丛柏觉得,若是再迟些见老太爷,自己怕是要倒霉。 他还是信自己的感觉的。 “你真和我一道去?”邵韵诗不确定地道。 “怎么?不行。”罗丛柏故意瞪眼。 邵韵诗被他惹的有些发笑,“行,怎么不行,爷爷又不是不认识你,只是你得先想想,见了爷爷后,你该怎么说的好?” “还怎么说?直接说呀。”罗丛柏迷惑了。 到底还是那个木头,邵韵诗乜斜了眼他,“说你自己个来的,还是说我邀请你的?毕竟今儿可是除夕,没有特别的事,谁家不团圆?” 被邵韵诗一瞪,罗丛柏才理会过来,乐道:“我自己个来的呗,大不了被老爷子打一顿。若是真能捞一顿打,那才美呢。” 邵老爷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世大儒,心里若是直接瞧不上,他都懒得搭理你。 邵韵诗没功夫同罗丛柏斗嘴。且,想想接下来的事,件件都不能缺了这人。在一个,某人也不可能走。 遂,邵韵诗只能点头同意他一道去老太爷那。 怕露陷了,俩人还对好了说辞,人是她特意请的。 罗丛柏同邵老爷子也算是旧识,他对外的身份,同凌大侠差不多,那就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 在一个,除开罗丛柏师傅和老爷子的关系外,邵韵诗打小同罗丛柏就交好,这熟悉的人都知道,说人是被她请来的,也合理。 如今事情越发棘手,时间也不等人。 罗丛柏心里也有其他的一些顾虑,便没拦着邵韵诗的意思,点头认下,一道去了前院邵老爷子的书房。 说走就走,两人定了主意,半分不拖延。 不过,这一路,两人走的并不十分顺畅。 好在,有邵韵诗领着,倒也没人拦下罗丛柏,毕竟,槐园有护卫的事,大家都知道,只当罗丛柏是护卫了。 罗丛柏是越走越心惊,沿途,假山小道花木间,护卫增加了不少,高手也有,整个邵家如今是防卫森严。 仿佛知道会有人来似的,邵老爷子书房里,不仅老爷子已经温茶待客了,小姑奶奶邵兰香也赫然在座。 第145章 手段 邵家宅院树木葱茏,可隐藏的地方极多。 邵韵诗和罗丛柏俩个,为了防着旁人的钉子,是一明一暗,往前院老爷子处走的。 也因为这样,罗丛柏隐在暗处,将整个府里高手的气息,寻了个遍,如此,让他知道,自己得更留意瞒姑的安全了。 带着忐忑沉重的心情,罗丛柏追着邵韵诗的脚步,一同进了院子。 这一进来,就瞧出了不同。 俩人彼此互看了眼,便由着小厮,领到了老爷子的大书房。 罗丛柏一进了大书房,见邵兰香也在,心头一沉。这人打小就同他不对付,时不时地捉弄人。 有这么个精明厉害的人在,罗丛柏觉得,自己得小心些了,可别被瞧出些什么来。 要知道,老太爷那里还没搞定前,其他人那里,自己和瞒姑的事是一定要保密的。 而邵韵诗见小姑姑在,则心里敞亮了几分。她可没某人的复杂心理。 仿如早就知道罗丛柏会来似得,屋内俩人皆表情淡淡。 邵老爷子还极其和蔼地招待了罗丛柏坐。 罗丛柏可不敢拿大,挨个同俩位长辈问了好,才坐下。 邵兰香这次也没挑刺,还将早就泡好的茶,推给了俩人。 罗丛柏有些拘谨,端了杯子,抿了口。 邵韵诗在爷爷这,可不敢同木头眉目传情,也端了茶,老实喝着。 好在,她平时就是个安静的,不然,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邵老爷子待俩孩子稳了稳,才问道:“罗小子,你几时回来的?” 邵韵诗怕某人说错话,忙接话道:“他今天刚来。” 邵老爷子睿眼一扫,叫邵韵诗红了脸。 老爷子见大孙女红了脸,也没多说什么,又转向罗丛柏,等他回话。 罗丛柏可不怵邵老爷子的冷眼,这会子,他已然镇定了下来。 遂,他照旧带着笑道:“确实是刚回来。我一接到瞒姑的信,就赶来了。” 大概觉得这话有些不好,他忙又道:“刚好,我也想来看看老爷子您。” 邵老爷子不置可否地瞥了眼一旁的大孙女,淡淡地道:“哦,瞒姑呀,你叫丛柏来做什么?” 邵韵诗当着爷爷的面,还是不好意思撒谎的,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一旁冲着自己使眼色的姑姑。 邵兰香当着阿爸的面,也是不敢真捣鬼的。 邵韵诗见姑姑一副爱莫能助的架势,她只得咬着牙,将自己得来的消息,以及怀疑,轻轻说了说。 当然,宝图的事除外。 “荒唐,糊涂!瞒姑你,你好大的胆子!”邵韵诗话没说完,就被爷爷的一巴掌,给拍蒙了。 巴掌声很大时,能震的屋里的物件,抖响不停,人,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邵老爷子还舍不得打孩子,只是打了他的椅子把。 老爷子的盛怒出乎众人的意料。 邵兰香当即将邵韵诗护在了身后。 当然,罗丛柏也暗暗防着老爷子对邵韵诗动手。 见女儿护犊子样,邵老爷子再看看大孙女也确实被吓住了。 他这才强压下心头的痛惜,深吸了口气,语气深深地道:“瞒姑,你可知道错了?” 邵韵诗毕竟是打规矩森严的明朝来的,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出格,自然理解爷爷的怒意打哪来,可她也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邵老爷子迟迟等不到邵韵诗的回话,越发有些生气失望。 邵韵诗的沉默迟疑,别说老爷子失望,邵兰香也是不能理解。 到底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孩子,邵兰香不顾父亲的冷脸,拉着侄女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瞒姑,你这是觉得自己没错?” 邵韵诗也不是故意执意抵制,她只是一时不知如何说罢了。 她抬眼见木头急的快失分寸了。 怕事情变的更糟,她忙老实道:“这事我知道做的出格了。可,可我是真不想叫爷爷再费心。” “哼!你的意思,你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了?”邵老爷子直接瞪眼。 瞒姑的话,邵兰香倒是信了十成,也松了口气。 她带了笑,缓和道:“就算你是为了阿爸,可也不能蛮干呀,还拉上了罗小子。” ‘难道爷爷和小姑姑是怪自己泄了家丑?’邵韵诗凝眉沉默。 知道侄女这是想左了,邵兰香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越发左性了,罗小子又不是旁人,有些事告诉他,自然没事。” 邵韵诗诧异地抬头,她没想到,小姑姑居然没排斥木头。 罗丛柏大概也没想到,最可能挑他刺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通情理的话。 邵兰香亏得没留神罗丛柏,不然,铁定要生气。 她安抚着大侄女,“再说了,她姓白的,还算不得我们家什么人。” 对罗丛柏这个世交叔伯的弟子,邵兰香虽表面上可着劲地埋汰,可在她心里,还是感激他的。 毕竟,有了他后,自家自小有些内向敏感的大侄女,才能变成如今这样的温婉可人的性子。 邵韵诗并不知道,自家小姑姑居然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她正因被勘破心思,有些懊恼。 不过,她也没脸红,只呐呐地道:“我也没认识的人,木头刚好在家,我就叫磊子带信了。” 她这话其实漏洞很多。 比如,罗丛柏家在大罗庄,她怎么就知道人家回来了?这么一来,大家不难猜出,两人可能有书信往来。 好在,大家算是世交,两位长辈听了也就过了,并没追究。 罗丛柏怕邵韵诗还得挨训,忙也带话道:“师父早给我带信了,说邵家或许有难,叫我回来了一定得帮着些。” 这话,邵韵诗听了有些懵。 罗丛柏显然没想多解释,接茬道:“所以,磊子信一到,我就来了。” 他这算是解释了。 邵兰香眯了眯眼,没说话。 罗丛柏师父济圆大师功夫了得,为人侠义,同邵老爷子也算是相交甚笃。 邵老爷子听的这话,深信不疑,可? 老爷子还是奇怪道:“你师父怎么知道我家有事的?”问着问着,他老人家眼里已然带上了严肃。 老爷子这话也惊住了邵韵诗,她觉得,木头这借口寻的实在是太烂了。 罗丛柏瞥了眼给自己白眼的邵韵诗,压下好笑,认真回道:“是我大师伯托人给我师傅带的信。” 第146章 发火 罗丛柏的大师伯,济方大师不仅佛理精深,对易理也是深有研究。 遂,他能算出邵家有难,一点也不稀奇。 且,济方大师同邵老爷子关系就更铁了。 邵老爷子想想老友的性子,也知道他的能力,早一步算到他有难,一点也不稀奇。 且,这也表示朋友将自己放在心上呢。要知道,大明寺的济方大师的卦,可是千金难求的。 遂,老爷子认同地点了点头,叹道:“你师伯一贯就是这么周全,他大概是想托了你师父关照我这里。” 罗丛柏笑着点头。 “对了,你师父如今在哪?”邵老子爷子问道。 邵老爷子被罗丛柏的几句话,弄的舒坦了不少。 书房里,一时气氛回暖,各人安坐其间。 邵韵诗当先松了口气。 邵兰香则意外地打量了番罗丛柏。 邵老爷子可没女儿的小心思,他只笑看着出色的晚辈。 大家都在思量,一时静默。 邵韵诗更多的是想着木头师父的事。 她知道,罗丛柏的师父,济圆大师早几年就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这事没几个知道。 为了朋友们的安危,济圆师父一个也没说,只他大师兄济方大师知道点。 自己也不是谁特意告诉的,只是从木头平时露出的点滴中,猜到的。 如今,爷爷问木头济圆大师,也是出于朋友之情。 邵韵诗有些担心地看向罗丛柏。 罗丛柏当着长辈们的面,可不敢乱瞄,所以,并不知道瞒姑的担忧。 他也不便透露师父的动向,只照着师徒俩一早合计的话,回道:“师父去了南边的寺庙,大概要个几年才能往回走。” 邵老爷子听的说,老友得有个几年才能往回走,不由地感叹道:“罗小子,你师父是个待不住的。也好,趁着年纪还行,多走走,看看民生,体味世情,对修佛的人有好处。” 说到这,邵老爷子想起了,济方大师私底下抱怨他师弟的话,又带了笑道:“你大师伯常常羡慕你师父能四处走走,就老朽也颇为眼馋。” 邵老爷子这话还真没白说,他是个大儒,不说文学修养了,就是绘画金石方面也是研究颇深,更别说他的字,那可是千金难求了。 只可惜,乱世,文人做不来游戏山水,况且,他也老了。 话说到这,气氛好多了。 邵韵诗知道爷爷这是有意放过自己。遂,她越发乖觉了,很是合拍地同大家说了几句。 可她到底惦记着白氏的事,且,觉得自己都将事情说这么明白了,爷爷怎么就不多问问? 遂,邵韵诗有些沉不住气,趁着说话的间隙,有些纠结地问道:“爷爷就这么放任白姨娘?这里可还牵着小弟和二妹妹呢。” 邵老爷子很不想理会大孙女,都这会了,她还敢提这茬,可又舍不得给她没脸。 遂,老爷子只得压着气,语重心长地道:“白氏的事,远不是你该插手的。你的孝心我知道,能力?哼,自然不差。可家里有我有你小姑姑,你做事钱,不该先同长辈们透露一声?” 这是开始清算了,邵韵诗吁了口气,爷爷能直白开训就好。 遂,她老实认错道:“我知道错了,这也是丫头们偶然发现的,孙女想着,这等事还是不惊动爷爷为好。至于小姑姑这,确实是我疏忽了,下次再不敢了。” 邵兰香倒是明白侄女不通知她的用心,毕竟隔着老太太呢。 若是她先知道,哪里能瞒过姆妈去? 自家娘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年纪又大,到时一个不甚,病倒是极有可能的。 知道孩子的好意,邵兰香也不绷着了,点着侄女的额头,叹道:“你呀,白氏是石头,你是什么?你是上等的瓷器。这等龌龊事你不该沾手,这话你给我记好了。” 姑姑说的自然有理,邵韵诗不管旁的,点头称是。 邵兰香见她乖觉,叹了声,“如今,你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该说亲了,……” 当着罗丛柏,邵兰香还是没好意思将话说的过白,直接打住了接下来的话,只眼神冲着邵韵诗暗示了下,想来一贯灵秀的侄女该懂得好赖。 邵韵诗自然懂的小姑姑的好意,可惜,此事非同寻常呀,她红着脸,低下了脑袋。 罗丛柏则揪着心,暗自谋划着和瞒姑这事的可行性。 邵老爷子到底慈父心肠,瞧见孩子羞臊,忍不住接话道:“瞒姑,日后家里也该操心你的大事了,你若是这时候出个什么不好的闺中闲话,后果如何?你难道想象不到。” 邵韵诗被祖父这么直白的一通说,更是闹了个满脸爆红,这还当着木头呢,也不知木头会如何想? 但是,她心里也是暖暖的。这才是亲人,也只有亲人才会处处替你考虑。 到了此时,她才真切地觉得,自己这件事确实做的有些过了。 她不该因为前世的阴影,就强势地独自处理这些龌蹉的事。叫在乎自己的亲人,跟着操心。 亲人间的关爱,能化解亘古的纠结。 邵韵诗被爷爷和小姑姑的话,感动的臊意上涌。 她一通细想,心态立马就变了,人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只见,她嘴上带着笑地道:“爷爷和小姑姑说的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她的变化看在邵老爷子和邵兰香眼里,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他们家睿智温婉的大小姐。 邵家祖孙几个和乐了,罗丛柏虽看着高兴,可也因直接听到了他们要给瞒姑说亲,很是担心和忐忑。 当然,他更庆幸自己和瞒姑定了情,不然,后果更不可想象。 邵韵诗也正担心罗丛柏心里别扭,不知他如何想? 遂,在同老爷子和小姑姑说话的间隙,她时不时地还向某人飘去几眼。 罗丛柏哪里不知道瞒姑的心思。 心里苦笑,他又能如何想呢?饶是他心性坚韧,也是抵不住老爷子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议论心爱女子日后的归宿。 因为,他知道,这里头必定没有他的一锥之地。 想明白这些,他倒是坚韧了起来。 罗丛柏深吸了口气,不管人家此时说这些,是不是意有所指,他也是要赖着瞒姑的。 这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非瞒姑不娶。 第147章 坦言 邵韵诗邵家嫡出大小姐,身份可见不低,与罗丛柏一个农家出身的穷小子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如今,罗丛柏想和邵韵诗有个结果,他就得充分地武装自己,争取做到叫邵老爷子他们满意。且,心甘情愿地将瞒姑嫁给自己。 他相信,这世上再没比自己更在乎瞒姑,更适合瞒姑的人了。 他这般一想通,如邵韵诗刚才一般,人跟着就圆润通达了起来,瞧着气度,都有些不同了。 坐在屋内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子。 罗丛柏的变化,除开邵韵诗是满心的高兴,其他俩个齐齐暗了暗眼眸。 大概是说够了,亦或是吊够了孙女的胃口,邵老爷子见孙女还算乖觉,也就议论起了正事。 至于,某些其他的事,还得待以后再说了。 轻易逃过一劫的罗丛柏和邵韵诗两个,见老爷子总算是将心思放正题上了,齐齐松了口气。 且,一说起正事,罗丛柏便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他得给老爷子留个能力强的好印象。 邵老爷子先叫邵韵诗将她的发现和布置,再从头到尾地细细说清楚。 邵韵诗得令,半分不拖沓地又说了遍。 屋内檀香阵阵,暖意熏人,可却驱不散人内心的冰寒。 邵兰香听着侄女的叙述,眼眸深沉,为孩子的坚韧和聪慧激动,更多的是心疼,这就是没娘的孩子啊。 老爷子再一次听了大孙女这些日子来的布置和筹谋,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心疼和痛惜。 但,老爷子心里也有骄傲在,谁家能有他这样聪慧,胆识皆过人的大孙女? 他一点也不觉得,瞒姑不是男孩可惜。 邵兰香收敛了心神,待听完侄女的初步计划,心里暗佩不已,这孩子可真够了得的,她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胡闹呢。 不过,毕竟年纪在这,有些地方还是有疏漏的。 遂,她补充道:“瞒姑考虑得还行,罗小子能耐也是真不小。” 罗丛柏被邵兰香别有深意的一眼,弄得极其不自在。 邵韵诗听了小姑姑的话,则提着心,她可是知道,小姑姑这时候不会真夸奖人的。 果然,邵兰香见两人受教地看着自己,这才接着道:“瞒姑,丛柏,整个布置里头还有个漏洞,你们想过没有?” 漏洞?哪里?邵韵诗和罗丛柏齐齐皱眉。 见俩孩子如此,邵兰香含笑看了眼父亲。 邵老爷子已经缓过来了,脸上也带着骄傲的表情。 邵兰香见父亲总算是露了点笑,这才坦言道:“丛柏,一个不慎,你邀的那些人,搞不好都得进局子。” 咦?这是什么话?邵韵诗心头一紧,忙看向姑姑。 罗丛柏倒是半分不担心,沉稳地道:“兰香姑姑是不是请了警察局的人?” 打进了老爷子的书房,罗丛柏便知道,家里的事,老爷子哪里有不知道的,怕是早就安排布置妥当了。 所以,他才如此问。 好小子,邵兰香暗赞了声,点头道:“罗小子不错嘛,本事越发大了。对,我确实请了警察局的人,来帮忙助阵。” 其实,邵兰香喊罗丛柏小子是有些过的,毕竟她自己只比罗丛柏大个七八岁的样子。 不过,罗丛柏是和邵韵诗论了平辈的,她这样也不算拿大。 书房里,因为邵兰香的一声‘罗小子’,瞬间静了静。 大家实在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能如多年前那般,仗着身份压人一头。 不过,她这么叫,倒是叫罗丛柏和邵韵诗松了口气,知道小姑姑这是高兴了。 其实,在邵老爷子眼里,罗丛柏不是外人,女儿这么调皮,也不算失礼,他老人家只当没听到了。 老爷子暗地里笑了笑,见女儿还得瑟,也不觉得不好。 只不过,看着俩孩子迷糊的样子,他还是接了女儿的话,解释道:“警察局的郑封城郑局长,是你小姑丈的同学,你小姑姑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老爷子这是承认,他有防备和后手了。 邵韵诗先就松了口气,有警察在,土匪该当收敛些。 罗丛柏听了也是舒了口气,后又眉头死皱地担心道:“我的人会分散到各家大户去,到时,警察局定会出动警力,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这边?”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的人为什么要分散到各处?”邵兰香不明所以。 邵老爷子是知道罗丛柏性子的,更知晓些,老友和眼前的木头大概行的事。 所以,听了罗丛柏的话,他觉得,怕是这里头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邵老爷子是个稳得住大局的,怕女儿的话叫罗丛柏为难,便想拦一拦。 可他瞧瞧坐于一旁的大孙女,心里也有了其他的想法,便压着避讳的念头,跟着道:“是呀,罗小子,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罗丛柏还另有计划,一时不好解释。可见邵家父女俩都追着问,也不能敷衍。 遂,他只得道:“我想着,若是各家大户都受到袭击,警察局接到报案肯定不敢不出动警力,说不定城防司令部的人都得出马。” “这倒是。”邵老爷子杵了杵拐杖,点头应和。 “这么一来,咱们这里的土匪就不敢贸然出手了。”罗丛柏小心道。 邵老爷子细想想,点头道:“这计划是好,只可惜,我们两下里没通气。” 邵兰香也是遗憾,道:“这就是不互相商议的坏处,瞒姑,你日后万不敢私自做主了。” 邵韵诗听了这话,更是汗颜,老实应下了错。 罗丛柏心疼瞒姑的羞窘,忙带话道:“我也有责任。” 邵兰香见自己教训侄女,某个木头居然也来插话,好似自己不慈似得,不由地冷笑了声。 她这样,吓得罗丛柏立马坐直了。 邵老爷子见孩子们还别上了劲,又敲了敲拐棍,呵斥道:“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牵拉不止的,赶紧想想如何完善布局,才是正理。” 邵兰香几个被老爷子一喊,吓得个个不敢寻别扭了,其实,主要是邵兰香寻罗丛柏的晦气。 邵韵诗脑子最灵活,也想赶紧打破尴尬。 遂,她细一思量,便建议道:“要不,我们将有可能出动警察和守军的这些消息,选些无关紧要的出来,斟酌着透露给这里的土匪。” 第148章 错漏 透露消息给土匪?这算是什么虎狼之言。 屋里有一个算一个的齐齐看向邵韵诗。 邵韵诗被大家盯着,也不慌,解释道:“土匪们若是知道了这等局势,说不定慌了手脚,自己就先放手了。” 说完,她又叹道:“只是这么一来,这些人怕还是难以死心。说不得哪日还得卷土重来。” 对于自己说了个无异于饮鸩止渴的办法,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罗丛柏冷静下来,倒是觉得这法子可取。 遂,他看着不好意思的瞒姑,提醒道:“只要过了眼前这段艰难的日子,后头不用我们再做什么,他们自己就会转移目标的。” 邵韵诗听了这话,握了握手中的热茶盏,思量了番,想起在外布置宝库的凌大侠,了然地点了点头,倒也觉得自己的想法确实可行。 遂,她殷切地看向爷爷。 见俩孩子打哑谜,邵兰香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如此遮遮掩掩的,赶紧地,都给我说明白话。” 邵韵诗吃惊地看向小姑姑,神情有些慌乱。 罗丛柏忙安抚地看向邵韵诗,可惜,对方低着脑袋。 邵兰香没留神他们俩个,正气恼地看着老爷子,告状道:“阿爸,你得好好说说这木头,瞒姑都被他给带坏了。” 她这话来的突然,大家都静了下来。 一时,书房里,只留邵兰香理直气壮的告状声。 她的话,说的有些歧义,叫心里有鬼的罗邵两个,都微红了脸。 好在,没人留意他们俩,也就没叫邵兰香和老爷子瞧出不妥来。 邵老爷子是个精明老道的,没理会变小了的女儿,只敲了敲桌子,严肃道:“你们是不是私底下又做了什么?” 说着话,邵老爷子都不看孙女,直接盯着一脸板正的罗丛柏,那犀利的眼神,等闲人都难以对视。 罗丛柏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见识过太多的大世面。且,济圆大师本身就不是个凡人,但凡接触过的,没谁敢小觑他。 所以,邵老爷子这犀利的眼神,对历练过的罗丛柏来说,还算不上骇人,自然也还不能叫他胆怯。 不过,他尊重老爷子,更想护着瞒姑。 遂,他还是受教地回道:“确实另有安排,我……” 凌大侠的事,邵韵诗一直不知该不该同爷爷提,又或者提多少? 她本还不知如何回爷爷的话,正低头踯躅间,耳边突然响起罗丛柏的声音。 怕他又乱揽责任,她忙匆匆接话道:“爷爷,早期的安排,他不知道,还是听我说。” 她这样有些失礼,可在座的都宠溺她,被抢话的罗丛柏就更不会生气了。且,事情也确实如她所说。 遂,大家就都淡定地看向她。 见大家都看过来,邵韵诗深吸了口气,瞄了眼给自己点头的木头,才接着道:“钱通一出现,我便托凌大侠四处散布宝图出现的消息,年后,大概就会有江北大营宝库的消息,传回来了。” 她顾不上长辈们的神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事。 “什么!”听的邵韵诗的话,邵老爷子和邵兰香齐齐惊呼出声。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事太大了! 邵韵诗知道自己但凡说出这个来,必定要叫爷爷和小姑姑吃惊,甚至盛怒。 罗丛柏也是担心不已,戒备着,防着老爷子要打人。 其实,邵老爷子哪里还有心神打人,他正震惊得久久回不了神呢。 这么多年,为了密库宝图的事,邵家蛰伏示弱,为的就是能有个安稳日子过。 这些事,邵老太太和邵老爷可能不是太清楚,可邵兰香是真真知道的,甚至,江哲凯这个邵家的女婿也明白。 当然,早慧的邵韵诗也是知道的,只这点,邵老太爷和邵兰香并不十分确定罢了。 邵家父女俩这会子猛然听说,这丫头不仅知道邵家的隐秘,居然还干了这么件惊天动地的事,如何能不吃惊? 这丫头,这丫头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邵兰香怕父亲又发火,压着心惊,当先教训道:“瞒姑,你这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大概,她也是真生气,说着,人就激动了起来,“还凌大侠,凌大侠是个什么人?你就托人家办这么大的事。” 邵韵诗知道自己没错,可也知道姑姑和爷爷没错,不好辩驳,只低着头。 罗丛柏忙接话道:“凌大侠我认识,关系不差,他是晓冬的师伯,为人侠义有胆识,做事更是谨慎机密,在江湖上口碑极佳。” 对罗丛柏这个社会上闯荡的人,邵兰香倒是认同几分,见他知道这事,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心有余悸地瞪了眼侄女,“你就叫我操心,回头可千万别再如此莽撞了。” 她有太多的话不能告诉侄女,毕竟密库宝图之事,不是单单大家所知道的这么简单。如今,她唯有一再地警告了。 邵韵诗多聪慧,从小姑姑的眼神里,立马觉出了不妥来,心里暗暗记下了,也告诫自己日后万不能自以为是。 理会了自己的莽撞,邵韵诗自然是姑姑说什么就应什么了。 见她如此,邵兰香既无奈又宽容地放过了她。 几句话的功夫,邵老爷子也将将缓了过来。 瞥了眼女儿递过来的求饶眼神,老爷子操碎了心地抚额道:“说,你给了人家什么好处?人家具体又是如何做的?你不会是,光叫人家散布几句干干的话?” 这一连串的发问,邵韵诗张了张嘴,不知如何答,毕竟,她动用了陆家给的家财。 邵老爷子的犀利独到,叫小辈们都收敛了几分。 书房里,一时只闻窗外沙沙树叶声。 罗丛柏见老爷子面色极不好,怕瞒姑吃亏,不敢装乖,立马接话道:“凌大侠是我接洽的,这事也是我出的主意,老爷子可千万别生瞒姑的气。” 邵老爷子转头,盯着罗丛柏看了好一会,没从罗丛柏的脸上瞧出心虚来,这才信了几分。 虽说信了,可老爷子心头这股气,哪里就那么容易散了? 遂,他冲着罗丛柏这位子侄,冷哼道:“那你说说,凌大侠如何就同意了?” 他这样,其实也是没拿罗丛柏当外人。不然,就算是再气,他也不会如此待人的。 第149章 胆肥 邵老爷子怒气上涌,瞧着还挺吓人的。 不过,罗丛柏可不是谁唬大的,胆肥着呢。 他一见老爷子信了自己几分,虽说瞧着气还不顺,可到底话头叫自己给顺了过来。 只见,他后背一松,从容道:“老爷子放心,咱们没出什么血。” 他这江湖黑话,惹了屋内几人齐齐的一声冷哼。 一听的冷嗤声,吓的他立马转了过来,正色道:“往年,我帮过凌大侠的忙,这回算是扯清了。” 这话没叫邵老爷子父女展颜。 罗丛柏咬咬牙,继续,“其实,这事办起来也简单,弄个做旧的宝藏图,着几个信得过的人,将其分散开来四下藏好,再暗地里传出消息,很简单就妥了。” 邵韵诗是不敢插话了,更不敢看着爷爷的,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露了马脚。 她听了木头的话,只能暗地里撇嘴,腹诽木头太能瞎掰了。 邵兰香冷笑了声,“你这简单的有些过了。” 邵老爷子听完了罗丛柏的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更没拦了女儿的话。 他只皱眉道:“就这样,时间来不及了,有些事多说无益。” 这话有几分急促之意,倒是叫在座的紧张起来。 邵老爷子没理会大家,抬眼看了眼挂钟,又道:“罗小子,既然这事你担下了,接下来我就还得劳驾你了。” 罗丛柏忙道:“说什么劳驾,师父大师伯老早就交代下了,您家的事就是他们的事,当然也就是我的事。” 他这话说的既有技巧,又有分量。 邵老爷子听了,总算是愿意正眼看俩小的了。 邵兰香面上也好看了不少,交代道:“既然,你们都掺合进来了,那下面就别再擅自行动了。” 邵韵诗先道:“我听爷爷和姑姑的。” 罗丛柏也跟着道:“现在得赶紧两处合一处地处理这些事。” 邵兰香看向阿爸,“您说呢。” 邵老爷子瞪了眼孩子们,叹道:“既然到了这一步,不一道处理,还能如何?” 邵老爷子表了态,大家都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事也就简单多了。 邵韵诗还殷勤地给大家又上了轮茶水。 她这样,邵老爷子父女俩就更不为难孩子了。 索性时间紧,也没时间计较之前的事。 大家直接开诚布公地将彼此的布置都细细说了遍。 末了,合计出,罗丛柏和邵韵诗早前的一番布置照旧,毕竟,他们的计划牵扯到了密库,不可轻易改动。 至于,郑局长的手下,则要重新部署,这个要邵老爷子亲自出府,同郑局长洽谈。 另外就是,府里晚宴改在老太太的喜福堂,一家人也都聚在那,直到明儿一早,包括白氏。 邵兰香不放心老爷子,定了方案后,执意要随父亲一道去见郑局长。 邵韵诗也不放心爷爷一个人出门,跟着劝了几句。 邵老爷子不是不听劝的,便同意了,毕竟,女婿派的警卫可是配枪的,有他们跟着,确实安全几分。 事情急,大家立马分头行事。 遣走了邵韵诗和罗丛柏,书房里,一下静了下来。 邵老爷子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吩咐道:“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去见郑局长。” 邵兰香想着家中的老母,收住了提起的脚,问父亲道:“阿爸,姆妈那里不再商量下?” 邵兰香的话听着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细听,老爷子还是知道,女儿到底还是心疼妈的。 不过,这等大事,老爷子决计不会告诉老太太。 在他眼里,糊涂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就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过下去挺好。 遂,心里早有了计较的邵老爷子,只微顿了下,便摇头道:“你姆妈心太软,性子又直,知道了无益。” 听的父亲这话,邵兰香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只嗯了声,便道:“罗小子那就这样了?” 邵兰香其实是不想罗丛柏知道太多的。 “嗯?你觉得不妥?”邵老爷子一贯待罗丛柏如子侄,似孙辈。 邵兰香到底顾着侄女的脸面,看了眼父亲,试试的没有将真实意思说出来。 她笑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么麻烦罗小子有些不好。在一个,到底是家事,还牵着白氏,有些露怯了。” 邵老爷子什么人,见女儿到底没说什么,也就微微一笑,顺着她道:“白氏的事,济方大师也早就知道了,罗小子能得他的交代,你觉得大师不交代一两句?这是瞒不住的。” “倒也是。”邵兰香有些暴躁。 “再说了,罗小子算不得外人。”老爷子给了女儿一眼,“放心,露不了怯的。” 见父亲如此说,邵兰香只得作罢,想着有什么话,回头好好交代一番侄女就是了。 赶回槐园的邵韵诗和罗丛柏不知道,他们已经引起了小姑姑邵兰香的怀疑。 一路奔回了槐园,罗丛柏才露出轻松的表情。 邵韵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有你怕的时候?倒也是,当着爷爷你也敢瞎掰,回头穿帮的话,你想想怎么往回找补。” 罗丛柏哪里是替自己担心,他后怕,不过是怕自己对瞒姑的心思,被老爷子和邵兰香发现。 见瞒姑不懂,他便也不提,坐好后,只安抚道:“我的话虽不实,可也不全是瞎话,大师伯确实给我传过信,邵家的事,他且关心着呢。” “啊?还真有这事,那你师父呢?”邵韵诗奇怪道。 罗丛柏摇头道:“师父行踪不定,我也就在前些时候收到过他的信,你家的事,他并不知道。” “那你还敢说师父交代的。”邵韵诗没好气地白了眼某个胆肥的男人。 女子娇俏眉人的白眼,可爱的花都能羞臊。 罗丛柏就被这样的瞪眼,酥麻了心神。 邵韵诗回了槐园,也松懈了下来。 她斜靠着暖榻,见男人只傻看着自己笑,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问你话呢,你怎么就敢瞎白扯济圆师父了?” 罗丛柏回神,笑道:“怕什么,不还有大师伯顶着吗。”他这话有些欠揍。 “你敢肯定方丈大师不会露馅?”邵韵诗立马心急地反问。 “放心,老爷子不可能为这个去问我大师伯。”罗丛柏见小女人又瞪眼,忙坏坏地道:“就算是问了,你觉得,我师父和大师伯能不替我圆话?” 第150章 自然 男人笃定的语气,配合着窗外若有似无的腊梅香,瞬间安抚了人心。 邵韵诗看着他,带着笑道:“就知道耍赖。” 罗丛柏见她这样,乐得不行。 邵韵诗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又问道:“对了,爷爷不许我多管白氏的事,你说,他准备怎么办呀?家里的吃食可都归白氏管着呢。” 罗丛柏看了眼邵韵诗,笃定道:“肯定是我大师伯援手了,不然,老爷子哪里敢这么托大。” 罗丛柏一席话,惊醒了邵韵诗。 她一下子睁圆了大眼,呐呐道:“你的意思是,济方大师派了武僧院的人来了?” 罗丛柏好笑地摸了把邵韵诗的眼睛,“做什么不相信?” “别闹。”邵韵诗让了让某人的手,“说正事。” 罗丛柏可惜地放下了手,“虽说,这事,我不仅仅是猜的,可从老爷子的神情,和他刚才那么轻易就信了我的话来看,武僧院的人,怕是已经到了邵家。” “哪里?”邵韵诗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下。 “老爷子那。”罗丛柏指着前院书房处。 邵韵诗当时只顾着心急爷爷,担心某人了,还真没留意书房处的异常。 她瞄了眼男人,叹道:“还是你细心。不过,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罗丛柏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没得知道的多了,跟着白操心。”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眼,“这么说来,白氏的事,济方大师定是知晓的,如此,我也就安心了。” “你安心什么,是不是安心老爷子不好再训诫你?”罗丛柏拉了小女人打人的手,笑了,“你说你,随便将家丑露给了我这个外人,当时怎么就不怕了。” 见他如此逗趣,邵韵诗亦故意叹道:“可不就是。怕是我当时脑子坏掉了。” 这话罗丛柏不爱听,一把拉了人道:“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邵韵诗最怕痒痒。 被他一拉,正好触到了痒痒肉,她怕某人发现,忙忍着笑,讨饶道:“怎么可能,后悔可不是我的性格。” 这还差不多,事情多,罗丛柏也不敢连着占便宜。在一个,丫头们可都在外间呢。遂,他遗憾地放过了某人。 正好,晓冬和喜妹拎了茶点过来了。 见了她们,邵韵诗忙坐端正了道:“这些是哪里来的?” 喜妹最专业,点着东西,回道:“玫瑰露熬的香汤是咱们院里的小厨房弄的,奶味饼和酥糖卷是咱们家铺子里刚烤了送来的,千层糕是布二婶领着布薰做的。” 晓冬跟着露了馋样,“这些香味,我闻的都快流口水了。” 虽说,还没到用茶点的时间,可大家动了一上午的脑子,又担了这些心,闻着食物的香气,人还真饿了。 邵韵诗招呼了罗丛柏用茶点,便捏着块奶味饼尝了口,点头道:“这味道不错,还有股子杏仁味,不腻。看来年后定能大卖了。” 如今,邵韵诗不拿罗丛柏当外人,所以,态度随意得很。 罗丛柏本人自然感觉到了,他眼里含着笑,跟着捏了块饼尝了起来。 晓冬心粗,没感觉,也没留神。 屋里也就喜妹瞧着愣了愣,毕竟,她时常负责招待客人,瞧着小姐这样不是待客的样子,罗少爷也不是客人的样子。 好在,她如今也放开了些,微动了动唇,便略过了。 她瞧着大家都高兴,跟着道:“我吃着也好,小姐就是能耐,这方子鼓捣的,比小姑奶奶打南京带来的原品还好吃。” 晓冬此时已经吃的满嘴留香了,连连跟着点头,竖拇指。 邵韵诗心里也高兴,见桌子上的几碟子的吃食,快见底了,忙问道:“喜妹,点心可还有?” 喜妹忙道:“罗成送了好多呢,我都放食柜里存着了。” 甜香的糕点味,飘散在屋里的每个角落,叫身在其中的人,瞬间有种满足感。 人一满足,就好说话。 这不,晓冬就立马夸人了,“罗成哥,这次办事办得不错。” 她这不伦不类的话,叫人哭笑不得。 邵韵诗没理她,冲着喜妹道:“回头你将这些糕点,各样收拾些装好,给木头带家去。” 喜妹忙应下。 “对了,玫瑰清露用那个琉璃瓶装,其他的吃食也别用油纸包,直接放那个螺钿的食匣子里。”邵韵诗忙又吩咐道。 家里好东西多着呢,喜妹也不吝啬,直接点头道:“成,小姐安心,我一会就给弄好。” 罗丛柏吃了个半饱,就不想吃了。他不是太爱奶味的甜味的糕点,不过,千层糕还蛮投口的。 见瞒姑吩咐给他带回家,也没拦着。只问道:“都年三十了,铺子还没关门?” 邵韵诗笑着解释道:“早关了,做这些不过是自家吃用,横竖过年要招呼客人,总不能还拿铺子里的陈货。再说了,铺子的吃食可没放陈的道理。” “可不是,咱们家的铺子最好了,师姐早安排布三叔他们,将没卖完的吃食,送给那些困难的人了。”晓冬忙插话道。 罗丛柏好笑地看着晓冬顶着一张油汪汪的嘴嘚瑟,不由地笑道:“看来晓冬时常去铺子帮忙。” “那当然了,……”话没完,晓冬察觉了不对劲,她本应一直守着师姐的,不觉脸上有些讪然。 邵韵诗瞥了眼一脸鬼坏的某人,便忙给晓冬解围道:“行了,你还是去梳洗下,再来说话得好。” “啊?”晓冬被师姐这话弄得一愣。 喜妹正好看过来,瞧见她这花猫似的脸,不由地‘噗呲’一声乐了。不过,到底当着罗少爷,她还是好心地拉了晓冬,直接奔了出去。 见俩丫头都溜了,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某人一眼,“你捉弄她做什么?” 罗丛柏摊手道:“我几时捉弄晓冬了。”说完,他倒是正色道:“晓冬这性子若是不改改,我是不放心她留在你身边做护卫的。” 邵韵诗理解他的担心,且,外头乱得很,她自己也确实得小心起来。 遂,她点头道:“我记下了,其实也不怪晓冬散漫,都是我不喜有人跟着,才叫她变成这样的。” 都过去的事了,罗丛柏也不会再计较,听了这解释,便嗯了声,算是应下放过晓冬这茬了。 第151章 隐患 罗丛柏缓下了神色,叫人莫名松了口气。 屋内袅袅依依的轻烟升腾,放松的不仅是身体,还有精神。 邵韵诗舒适地眯了眯眼,怕某人还惦记着教训可怜的晓冬,便又说起了正事,“木头,刚才听的爷爷的布置,再合着咱们的计划,这看似周全了,可我怎么觉得,没我当初设定的完美了?” 罗丛柏也早就想到了这点,便道:“当然了,咱们俩方设定的格局不一样吗。” 一个解决眼前,一个放眼长远。 邵韵诗有些苦恼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罗丛柏叹道:“老爷子他们只是想除了内患,至于外头的那些觊觎者,老爷子就没多想。” 其实,罗丛柏弄不明白的是,邵老爷子是个不可多得的睿智老人,不该一直纵容那些人对自家的污蔑的,怎么就? 邵韵诗没多想爷爷为什么如此?她只就眼前的事,道:“所以,若是我们今儿这边出事的话,合着外头的密库传言,这一切就显的过于巧合了?” 罗丛柏见不得瞒姑发愁,眼角一挑,坏笑道:“不会,有了老爷子早前的布置,事情不会俏没声息。我们这闹的动静越大,情况就会越好。” “你是说今晚一闹,外头的传言就更坐实了?”邵韵诗脑子一转,想到了。 罗丛柏知道这会子说的传言,可不是前头密库的事,而是土匪袭扰扬州大户的事。 遂,罗丛柏给了瞒姑一个赞许的目光,乐道:“对,虚虚实实,几下里一配合,不仅能勾着警察局和城防司令出手,保管也能叫凌大侠行事,都能事半功倍。” “这怎么又拐到凌大侠那了?”邵韵诗奇怪地看向一脸坏笑的某人。 罗丛柏因为多方的布置中,有牵扯到廖司令的军火之事,所以,对瞒姑的疑惑,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其实,他觉得瞒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要知道,这世上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的。 槐园屋内,短暂的沉默,叫这冬日冷了几分。 邵韵诗忧心着早前秘库的布置,低着头沉思。 罗丛柏面对瞒姑那一双疑惑的眼睛,也是纠结,看着她又低头想这想那,就更是心疼。 遂,他故作淡定地打破了沉默,“瞒姑,若是扬州这里乱的话,那些一直盯着邵家的视线便会关注这里,这不就便于咱们外面的布置了吗。” 这话是对,可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 邵韵诗不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她知道,或许有些话涉及到木头的任务,他不好明说。 遂,她便道:“你说的也对。算了,横竖咱们都布置好了,管他信不信的。” “瞒姑,你别过分担心了,这么多年都过下来了,邵家不还是邵家吗。”罗丛柏见不得她露出疲惫。 “我知道,你别担心。”邵韵诗如今早冷静下来了,点头道:“再说了,那些人信不信的,也只能是眼前,而咱们要的是邵家永远的安宁,凌大侠那里确实更要紧。” 这是转移话题了,罗丛柏知道瞒姑聪慧,会明白这里头的事,便顺着她的话道:“这事回头得叫晓冬另传信给凌大侠,好让他借机行事。” 自打,凌大侠和罗丛柏接洽完所有的事后,两人便分开行动了。 不过,大罗庄是罗丛柏的家,凌大侠想找还是能寻过来的。 而罗丛柏则轻易不联系凌大侠。 自然为了确保这件事的机密性,两人也没留联络方式。 如今,想传递新情报,也只有晓冬能通过特殊的方式,联系凌大侠了。 对和凌大侠断联系这事,罗丛柏和邵韵诗提过,她也觉得好。 遂,她了然地摇头道:“这个先不忙。今儿年三十,你不回家真没事吗?” 本来,邵韵诗今儿的计划里就没有罗丛柏。 为的,一是不再麻烦他,二一个,她对自己的安排有信心,三嘛,自然是想他常年奔波在外,难得有个团圆的日子,还是回家过除夕比较好。 如今,事情有了意外,某人也知道了整件事,这种情况下,某人自然是不会走的。 只是,她到底还是担心,那大罗庄盼着儿子归家的罗大叔夫妇俩个失望。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惦记什么,摇头道:“我已经着人带信回去了。在一个,除开你这,我还另有任务,不会为难的。” 见他说的认真轻松,且,也证实了她刚才所想,某人确实有组织上的任务。 邵韵诗松了口气,也就放心了。 正好,喜妹和晓冬收拾完回来了。 邵韵诗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今晚,谁留槐园比较好?” 罗丛柏想了想,问道:“你这是想?” 邵韵诗道:“我担心我这一去喜福堂,若是她们俩个全跟着,我这里就空了。”说着,她四下扫视了番。 追着她的视线,罗丛柏看见的便是满眼的贵重摆设,这还只是小书房,里头的暖阁,卧房,外头的大书房,正厅,那些物件皆是些了不得好东西。 不留人,别说瞒姑不放心了,他这也忐忑呢。倒不是他惜财,而是瞒姑的东西如何能叫人糟蹋了? 叹了口气,罗丛柏苦笑道:“说起槐园,老爷子对你也真够关爱的,平时你不在家,也着人看着这里。得,惹来了大麻烦。” 邵韵诗也知道,这次钱通之所以瞄准了槐园,还真是她平时小心太过,惹人注意了。 爷爷也是,因为邵家常有贼人出入,他老人家怕人随意翻了她的闺房,有损闺誉,特特交代了家里的高手严防这里,倒是叫人记上了。 往年还好,今年有个钱通,白氏如何会放过她这里。 不过,不管如何,爷爷也是一片关爱之情。 再说了,也亏得爷爷着人看着,因为槐园确有机密。 只是,整个邵家仅邵韵诗一个人知道而已。 这般一想,即使再多的小心也不为过。 遂,她认真道:“爷爷也是好意,不管东西贵贱的,我这里毕竟是女子闺房,叫人摸了什么出去,邵家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我自然就更要遭遇不堪了。” 这话?罗丛柏细一思量,心底猛地一寒,他的瞒姑若是遭遇那些污糟,如何能成? 这般一思量,罗丛柏心底里的寒窜了出来,冷不住地打了个寒战,这是自他练武以来,从未有过的。 第152章 留人? 寒冬腊月里,再如何取暖,屋里也是凉的。 再加罗丛柏是那打心里窜出来的寒意,人看着就有些虚,脸色也发白。 邵韵诗见他穿的单,又有些发寒,忙道:“你怎么不多穿点,早前,我不是给你带了大毛的外套了?” 罗丛柏压下心底的后怕,摆手道:“不冷,屋里热,激的。” 激的?邵韵诗估疑地看了过去,这待屋里可是不老少时间了,哪里还能被激着。 罗丛柏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有些差强人意,他忙又道:“瞒姑,看守的事,是我欠思量了,还是老爷子周全,他老人家处理的确实谨慎妥当。” 说完,他额头倒又冒出了些许的细汗。 邵韵诗见自己的话,叫木头后怕的额头直冒冷汗,除开抱歉外,她其实也觉得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如今这世道,一切谨慎些是必须的。 叹了声,她拿帕子替他抹了抹汗,“你别紧张,横竖不是没事吗,我这里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罗丛柏享受了下小女人的殷勤,心里松了几分。 他们这自然而然的动作,瞧的一旁的喜妹和晓冬大张了嘴,这,这还是她们家矜持娇贵的小姐吗? 罗丛柏眼一眯,就略过了喜妹和晓冬的窥探,也没挡了邵韵诗的手。 邵韵诗正背着人,自然更没瞧见了旁人的神色。 喜妹和晓冬对视了眼,脸上都闪过了了然。 喜妹是无奈加感叹,晓冬则憋着偷笑了。 罗丛柏还另外有事没确认,也不好再磨蹭,更不想叫丫头们偷看自己和瞒姑的笑话。 遂,他敛了敛神色,拉了邵韵诗的手,直接对等着的晓冬和喜妹,道:“晓冬和喜妹都跟着瞒姑,槐园这里有布一几个就行。” “可屋里?”喜妹当即迟疑了,她可是最听小姐的话。 罗丛柏也不恼,解释道:“布一几个不会叫人摸到屋内的,若是这点都办不到,他们真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邵韵诗想想也是,虽说她十分担心屋内藏着的秘密,可到底这里机关重重的,除非她自己,旁人是很难解开机关,发现密道的。 遂,她看了眼喜妹,点头道:“成,那就让晓冬和喜妹都跟着我,也好防备有人对付她们。” 晓冬和喜妹对跟着邵韵诗当即没有异议了。 喜妹知道要去参加晚宴,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了,如今又听了这话,就更重视,忙点头下去准备了。 晓冬被喜妹拉着,则边走边发牢骚,“师姐,你也忒小瞧人了,我哪里需要保护了。今晚你看着,若是谁落在我手里,定打的他满脸开花。” 喜妹被这丫头不着调的话,气的不轻,连声呵斥着,“你够了啊,有这磨牙的功夫,好好想想晚上要帮小姐带些什么。” “你,你……”晓冬即使不服气,也知道喜妹是对的,只得憋屈着随她走远了。 俩丫头吵吵闹闹的,倒是叫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见俩丫头走远了,罗丛柏对一脸笑意的邵韵诗,道:“我还得再出去一会,若是赶不及回来,你别担心,只管好好呆在喜福院,武僧院的人定会守在那里。” “你还得出去?”邵韵诗一把拉住了罗丛柏的手。 知道小女人会不放心,罗丛柏耐心解释道:“我就是去见见布一叔,看他安排的如何了。今儿我也守槐园,你安心。” 虽说他也舍不得离开瞒姑,可外头的事是真一刻也耽搁不得。手里攥着瓷白细腻的小手,他心里也如火烧般疼惜。 鬼使神差地,他将那葱嫩的小手举到唇边轻亲了亲,这一吻中意义太多,最多的便是虔诚。 他的吻,太过轻柔,甚至只能说碰了碰。 可那股子痒意,则瞬间戳上了邵韵诗的心尖,叫她心悸的呼吸都顿了顿。 忍着心颤,邵韵诗羞恼地道:“你不是要出去吗,赶紧走。” 说完,她还往回抽手,只可惜某人舍不得放。 罗丛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亲上了,虽说那只是手指头,可也叫他羞涩的不行。 怕自己亵渎了小女人,也怕小女人误会自己轻狂,他忙慌乱地道:“瞒姑,你可别哭,我刚才就是就是,唉,你打我。” 他自己也说不好,刚才是怎么了?一切仿如电光火石般神奇。 屋内的袅袅细烟,侵晕了所有。 喜妹和晓冬的离开,没叫屋里空下来,反而更显逼仄。 气氛有些凝滞,一时无人说话。 男人和女人对某些事,天生有些性别上的认知差异。 邵韵诗握着手指尖,臊红了脸,不自然地回味了下刚才被亲的感觉。 羞臊间,她都不敢看男人的脸,也就不知道,某个人已经快谢罪自杀了。 罗丛柏久久等不来小女人的呵斥,心头慌乱,只能底下了头,拉了人家的手,想叫邵韵诗抽他一下。 被他这么一弄,邵韵诗回了神,见他大有你不打,就自己来的架势,哭笑不得,再顾不得羞臊了。 知道他是个执拗的人,遂,邵韵诗忍着羞意,轻嗔道:“谁哭了,赶紧地坐好了,我这还有事要说呢。” 一听这话,罗丛柏仿如得了仙乐般活了。 他激动地猛一抬头,正好看见那张似喜非喜的俏脸。果然,瞒姑虽羞恼可没发怒,他这关算是过了。 知道没闯祸后,罗丛柏则回味起了刚才那一吻,心头荡漾的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 他这样,被他紧紧拉着手的邵韵诗,如何能不知道?过了刚才的震惊之后,她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淡淡的喜悦的。 遂,她娇嗔道:“能不能正经些,我这真有事要说。” 罗丛柏见小女人皱鼻子,知道她这是要恼,忙讨好道:“你说,我听着呢。”说完,他还又认真地道:“我再没有比这时候更正经的了。” 这话?邵韵诗琢磨完,认定这确实是情话。 这般一想,她不由的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木头。只不过,随着年岁阅历渐长,气势变了,憨厚中多了睿智和冷冽。有些叫人移不开眼呢。 心头酥软,暗道,她的木头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成长如斯了。 时间不允许刚刚定情的俩小多旖旎,邵韵诗快速地收敛了心神。 第153章 操心太过 罗丛柏是个定力极佳的人。 他笃定了小女人的情意,又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如从拉手到亲吻。 当然,只是亲了手指,这也是极大的进步,他心满意足了。 遂,他带着笑意地看向邵韵诗,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我还有时间,细细地说,不着急。” 邵韵诗其实心里压着个大秘密,一直一个人憋着,这么多年倒也没什么。 只如今和某人定了情,她突然就有了种倾诉的欲望。 其实,她知道,更多的是她想有人同自己一起顶着这个大包袱。 虽说,她很想告诉罗丛柏,可此刻时机不对。且,说了对木头有没有好处?她也不能肯定。 左右权衡了下,她压下了说出秘密的冲动,只含糊不清地交代道:“其实还是那句话,你一定要守好槐园,这里的东西不好叫人乱翻乱撬。” 罗丛柏没往深处想,只当闺阁中的东西要紧。 刚好,他此刻心情还处在激荡中,还真没细想瞒姑话中的前后不对。 且,他哪舍得瞒姑的东西叫些不三不四的人乱动,忙保证道:“这事是要紧,我省的。你放心,有我亲自坐镇,定不会叫一个人摸到屋里来。” 屋外一阵风起,枝头晃动间,树荫迷离。 邵韵诗顺着树影往外头瞧了瞧,不早了。 外头还有一堆事要布置,邵韵诗没再拉着罗丛柏,只将哨子递了过去,“这个你拿着。” “不行,哨子你拿着,有事一吹,我们就知道了。”罗丛柏忙推开手里的哨子,劝道:“找布一叔,我自己有法子。” 知道罗丛柏的能力,邵韵诗也没硬给,只交代他小心些,便放人走了。 罗丛柏这次没什么不舍得的,因为,再一会,他就又回来了。 遂,他利索地出了槐园。 不过,他并没去寻布一,而是出了邵家,直接拐上了西街。 他要去找内线,查探余潜的动向。 邵韵诗并不知道罗丛柏不仅出了槐园,还出了邵家。 她这会子也是满头的心思,正拉了喜妹和晓冬俩个,细细铺排晚上会遇到的各种问题。 因为晚上将有场硬仗,说完了细节,邵韵诗便让俩丫头出去,她得眯会,好有体力应对。 喜妹和晓冬这会子也没心情留下拌嘴,她们轻轻地退出了房门。 一出了暖阁门,喜妹回头看了眼小姐的闺房,眼含担心,轻叹了声。 安静的空间,突兀的叹息声,叫人莫名烦躁。 晓冬是个乐观的性子。 她听的这声叹息,转脸看向喜妹,见她耷拉着脸,忙道:“别唉声叹气的,今儿咱们这么多人呢,肯定能护住师姐的。” 喜妹憋不住话,拉了晓冬又走远了点,才小声道:“晓冬,你觉得小姐和罗少爷能成吗?” 晓冬被问的一愣,想起师姐替罗大哥抹汗的那幕了,“他们小时候不就要好吗?” “小时候是小时候,这会子,都大了。”喜妹没好气地瞪了眼晓冬。 晓冬奇怪地看着喜妹,“师姐自有分寸,你着什么急?” “你个死丫头,好没良心,枉费小姐待你这么好了。”喜妹气急。 晓冬板了脸,“师姐都不急,你急什么,难道你比师姐还聪明,又或者,你觉得师姐没分寸?” 这话?喜妹噎住了,“我这不是替小姐急吗,毕竟,罗少爷不管家世还是个人发展,都比不得那些世家少爷们。” 这话晓冬不乐意听,她冷哼了声,“我劝你别在后头乱着急,坏了师姐的好事,看你怎么收场。” “你——”喜妹哑口。 两人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彼此都有些生气地别开了头。 当事俩人,并不知道,她们俩个为自己吵架。 一个安睡,一个在外忙碌奔波。 罗丛柏这一去一忙,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才回了邵家。 这会子,邵韵诗已经去了喜福堂,赴家宴了。 罗丛柏一到槐园,布一就迎了过来。 “布一叔,事情可办妥了?”两人甫一见面,罗丛柏就问上了。 他们这会子见面的地点,在槐园的一处隐蔽地。 布一也不怕暗处的高手窥视到,便放心地回道:“妥了,这会子怕是那些大户都乱了,一年一度的除夕宴怕是没哪家吃的舒心了。” 罗丛柏也将自己做的事,告诉了布一,好叫他放心。 果然,一直憋着没问的布一,一听这话,当即压着喜悦道:“这就好,只要廖司令那里能得了消息,扬州城必定会乱起来。” 罗丛柏见他高兴得很,想想,又道:“老爷子那边的部署,你可知道了?” 这事,邵韵诗已经给布一说过了,毕竟,两处的布置要配合好,还得布一出面调整。 听的罗丛柏提起这话,布一难得的老脸一红。 也不怪,布一如此的老江湖,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 因为,在他看来,他们这些人虽说只是属下,可到底比小姐的年纪大,竟然一个也没想起来,提醒小姐同老爷子透露一二。 当时小姐说起的时候,听的他汗颜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在,小姐半分怪罪的意思都没有,还坦诚了这是她自己的错。 可到了罗丛柏这里,他不得不说些什么。 到底都是男人,布一直接叹道:“说起这个,我这老脸都没法搁,……” 罗丛柏知道,这事可怪不得布一他们几个,要知道瞒姑什么性子,那就是说一不二的主。且,布一几个就从来没违拗过她。 所以,又何必多说些不必要的歉意,徒增尴尬。 遂,他忙拦道:“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说什么不好意思的话。再说了,这件事也确实怪不上谁,就我,不也没想到这一层吗。” 布一抬眼看着罗丛柏,暗道,这罗少爷果然大气,不错!其实,他眼不瞎,哪里感觉不出来,小姐待罗少爷的不同。 只是,他早前以为两人还小,家世出入又大,并没多往那方面想。 如今看来,某些方面,罗少爷其实还是配得上小姐的。 本都是江湖人,又彼此熟悉,布一其实是认可罗丛柏的。 如今,听了罗丛柏的话,布一当即收起了思绪,呵呵乐了两声,豪爽地道:“也是,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咱们得好好打接下来的这一仗。” 第154章 汗颜 江湖儿女,侠义直率。 罗丛柏见布一真放下了心结,暗舒了口气,大敌当前,能心无挂碍就好。 罗丛柏和布一恳谈过后,便又转回了槐园大书房。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余潜的一些部署,暗道,自己亏的留了心。不然,这次还真得替他人作了嫁衣。甚至,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被人给一锅端了。 这余潜可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好在,他查到了疏漏之处,且,也同钱小利通过气了,想来不出意外的话,部队上的事不会出问题。 现在,他只要顾好了邵家,顾好瞒姑,守着槐园就成。 晚间,一晃就到。 罗丛柏吃过晚饭后,摸到布一的藏身处,拉了他,压着声音问道:“布一叔,外头那俩现在如何了?” 据考察,槐园外守着的就是钱通请来的高手,亏得罗丛柏留下,不然,布一几个绝对守不了槐园。 可见,钱通这不仅想查图,更想的是劫财,多的是不是还想干点什么,罗丛柏几个气恼的都不想提。 布一不止一次的庆幸罗少爷能来。 遂,见问,他亲热地道:“还能如何?闻着香味干顶着呗。” 这会子,年夜饭开始了,全城处处飘香,槐园也不例外,那些个强人可没人给送吃食,可不就得忍着。 罗丛柏听的布一生动的描述,不由发笑,忍不住道:“那个钱通这次可得破财了,这两位可不是三瓜两枣能打发的。” 布一皱眉道:“可不是,钱通没钱,必定要冲后头的洪三帮主伸手。” “就怕洪三帮主不出钱,钱通要孤注一掷。”罗丛柏瞄了眼,躲在外头等天黑的那些贼。 布一顺着罗丛柏的目光,也看了眼,叹气道:“消息都透出去了,这些人看样子真是不怕死了。” 邵韵诗本指望,用警察出警和城防司令出兵这两样,来吓住钱通,好拖着他不急于动手,没想到,此人已然急不可耐了。 罗丛柏凑过去,问道:“钱通的人,还埋伏在主院?” 大概是想独吞槐园的财宝,钱通招的高手,单独在槐园等待机会。 而洪熙帮的那些人手,则全在他们以为办晚宴的主院。想给邵家众人来个瓮中捉鳖。 不过,从晚宴开始,邵家的防卫便被武僧院的人接手了。 邵家团圆宴,本来应该开在正院,却临时改在了老太太的喜福堂。 如此,打了贼人们个措手不及。 白氏也于晚宴开始时,就被看管了起来。 钱通已然在邵家成了聋子瞎子。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在俏没声息间,迅速完成的。 布一接了小姐的令,只管着槐园。 他毕竟是小姐外祖陆家的人,不好过多插手邵家的事。 遂,他对邵家现今的情况,也就了解个大概。 罗丛柏问外头的事,他只能摇头道:“怕是,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从我们这看来,钱通的部署大概是没变。” 罗丛柏听了一叹,只能被动地继续等着了,这可真不是他习惯的打法。 此时,被强制在喜福堂的白氏,已然瞧出了不对,可任她如何说,也无法脱身去正院。 而埋伏在正院的钱通,也是一脑门的官司。 暗夜的邵家,处处危机隐伏,敌人的,自己人的。 正院隐蔽处。 “钱爷,这事瞧着不对呀?这都什么时候了,邵家的人怎么还没来赴宴。”瞧着已然开始上菜的下仆们,钱通一手下不放心地道。 钱通和手下们埋伏在暗处,看着热闹的正厅,没有一个主子,确实心里没底了。 看了眼手下,钱通问道:“刚才癞子传话,说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你去将他叫来,我细问问。” 手下瞄了眼钱通,也没说什么,便起身喊人了。 其实,他早知道癞子这事。 不过,当时,他想到癞子和钱爷正互别苗头,他可不想多嘴沾事,回头在洪帮主那不落好,便咽下了这事。 癞子离的并不远,一会便冒了出来。 他是洪三帮主早年的兄弟,来这,明着是帮衬钱通,暗地里也监视钱通。 钱通心知肚明癞子的来历,见了面,他没说什么,直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癞子瞥了眼钱通,不情不愿地道:“我听的邵家下人们嘀咕说,前院来了不少的大明寺僧人。”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早说。”这话实实在在地吓了钱通一跳。 癞子鄙夷地看了眼钱通,冷嗤道:“还怎么回事?你耳朵不好使了,我刚才不早就说过了吗,事情有些不对。可你当时不是叫我少说多做的吗,这会子来怪我,可就不地道了。” 被癞子当着手下的面嘲讽,钱通脸涨得通红,大有出手的架势。 不过,他到底冷静些,还是咽下了这口恶气。只哼道:“那现在怎么办?” 癞子见他服软,脸上好些了。不过,他语气可就欠揍了,“我怎么知道。再说了,我说怎么弄,你敢吗?” 钱通怨怪癞子有情况不说明白,癞子冷嗤钱通办事胆小。 跟着钱通的手下,怕两人吵嚷起来,硬着头皮劝道:“咱们都是自家人,就别吵了。要不这样,我去抓一个下人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钱通踹了手下一脚,斥道:“瞎出什么主意,打草惊蛇可就吃不着肉了。” 癞子冷笑道:“打什么草惊啥蛇,咱们今儿就干票大的又如何,我看一锅端了更好,不会是你舍不得那骚娘们?” 钱通自诩聪明人,对癞子这等莽夫很是不屑,阴沉了脸道:“别仗着身份乱说,干票大的,你觉得就我们这几个人,能干的成?” 钱通另请俩个高手的事,他没叫癞子知道,只自己的人私下干的。为了槐园那边能得手,这边,他得稳住。 钱通之所以盯紧槐园,还得赖于白氏的鼓动,当然,他也悄悄打眼过,那里确实有不少的好东西,不亏是陆家的外孙女。 这些事,他瞒着自己的手下,所以,此刻,他啥话都不能多说。 癞子自然更不知道槐园那边的大买卖了。 他听了钱通的话,当即不服气道:“怎么不能成,邵家家丁一旦趴下,邵家还不是任由我们来去。” 第155章 内讧 夜风里裹挟着众人的别样心思,显得幽森凛人。 癞子自认为是了解钱通的,他鄙薄了对方一会,回过神来,察觉出了异样。 眼眸一转,他有些怀疑地看向钱通,“你是不是早同那骚娘们商议好了,得好处好独吞了,才处处拦着。” 钱通被这癞子气的干瞪眼,很是平复了下,才道:“我独吞,有你这么天天盯着,我如何独吞?” 癞子冷笑。 “你说话小心点,在洪爷那,不定谁的话管用呢。”钱通也是冷笑。 邵宅隐蔽处的争执,被主院四下走动上菜的下人,掩盖了。 当然,更隐蔽的地方,仍有眼睛盯着这群贼人的内讧,只是他们藏匿的更深,无人能知。 癞子见钱通变了脸,想想洪帮主的交代,也不好再抬杠,只冷笑道:“那你准备怎么办?这家主子一个没到,后头该如何行事?你得给出个章程不是。” 说完,他犹不解气地又道:“若是办砸了事,我可不替你兜着。” 见癞子这么说,钱通冷嗤了声,收回了阴鸷的眼神。 他想了想,对手下道:“我去寻下白氏,这里你看着。” 癞子见他只交代手下,气的眼睛溜圆。 钱通此刻已然没有心情同癞子斗气了,一交代完手下,人就蹿了出去。 可惜,他是再也没可能见到白氏了。 钱通在正院摸了一圈,回到原地,震惊地看着手下和癞子,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心惊道:“那些僧人是武僧,不是来祈福的僧人。” “什么!”癞子也是吃惊不小。 他当初听下人议论僧人,也没多想。只当是大户人家穷讲究,趁着年节请些僧人做些祈福的法事,这并不稀奇。可没想到会是武僧。 手下害怕了,抖索着道:“刚才我们好似听那些下仆说,说,外头还出动了军警。” “外头也有?”钱通吃了一惊。 邵家有警察的事,钱通其实早就知道了。 不过,为了他自己的私利,他选择了隐瞒。对能不能得密库宝图的事,到了如今,他也没什么把握了。 可槐园那一屋子的宝贝,他觉得能的手的话,他这趟也不亏。 所以,他才下力气地要将众人的视线钉在这,好叫槐园那边的高人方便动手。 要说毒,这钱通是真毒,他直接就想用自己的手下给自己趟雷。 不过,他刚才下意识的一句话,叫他的手下和癞子都暗了眼眸。 除夕的夜,邵家处处灯火通明。 可暗夜里,总是有黑暗的地方。 躲在黑暗地方的人,此刻就如嗜血的动物般,阴恻恻地盯着钱通。 尤其,钱通的手下,意见更大。 只见,他平复了下心底的不舒服,直接问道:“难道邵家也有警察?爷,这事怎么办?” 大概是真的出乎意料,他话说的有些气虚。 钱通头疼地抚了抚额头,盯着手下道:“先别急,你把听到的说清楚。” 癞子见手下吓的已然不成形,很是鄙夷地踹了他一脚。 踢开了窝囊的手下,癞子便顾不得和钱通别劲,直接将自己掌握的情报说来,“好似城里出了土匪,那些大户告到了政府,城里城外都出动了军警。” “可派人查探过虚实?”钱通谨慎道。 癞子办事还是细致的,点头道:“已经派人查去了。” “这么说,消息还没确准。”钱通皱眉道。 那手下哆嗦着道:“要不我出去探一探?” 癞子一瞪眼,“瞧你个熊样,八成出去就不想回来了。” 那手下一听这话,连忙保证道:“爷们都在这,小的哪里敢走,定要和爷们共同进退的。” 癞子看着发抖的手下,呵斥道:“滚一边去,谅你也不敢出幺蛾子。” 手下低着头的眼里满含怨毒,不过,他还是听话地缩了起来。 癞子见他这样,心里出了口恶气,“土匪出没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难道除开咱们,还另外有人?” 说完,他还故意看了眼钱通。 钱通也没搭理癞子,他还不信这次的出行,有人出卖了他们。 他细细回想了番刚才勘探到的情况,神情阴冷地道:“不用出去打探了,这消息肯定准。” 惯来同他别劲的癞子,顺口就道:“你怎么知道这消息就准了?若是错了,你负得起责吗。或者,你知道谁是内奸?” 钱通冷冷地瞥了癞子一眼,冷哼了声,道:“都这时候了,癞子你不说安大家的心,还挑事,你这是怕兄弟们心太齐了?” 癞子也不是那等没脑子的,只是有些气不过钱通这幅大事尽握的样子。被他一说,再四下瞄了眼散开的兄弟们,到底没再嘚啵,算是认怂了。 癞子认不认怂,对此刻的钱通来说,都无关紧要。不过,认怂最好,不然别怪他心不慈了。 暗了暗眼眸,钱通便自顾自地道:“怪不得邵家来了武僧和警察,原来根由在这。若是如此,咱们还真得小心些。” 说完,他顿了顿,才又沉着声道:“至于内奸的话,就别提了,我信自家兄弟。” 他这最后一句,听在一众弟兄们的耳朵里,同刚才癞子的话一比,高下立见。也减缓了些,刚才钱通突口而出的警察之事带来的冲击。 癞子将这些都瞧在眼里,对钱通的意见更大了。不过,此时不是较劲的时候,等回头有了机会,他会好好回敬这姓钱的一二的。 手下可没留意这两位爷之间的官司,他一听钱通的话,以为他有了退缩之意,心头一喜。 遂,他鼠目一闪,忙加把劲道:“钱爷,我们还是撤,先不说邵家的防卫,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单是大明寺的武僧,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更何况,还来了警察。” 他这话,不高不低,叫四散的兄弟们都听了个响,有人胆怯了。 听的四下里的嘀咕声,癞子和钱通都沉了脸。 “怎么,你怕了?”钱通冷冷地看着手下。 手下被钱通这阴冷的眼神一扫,当即心神一乱,嘴里呐呐道:“道,道上有话,不在主地盘,匪遇官必败,……” 这手下话未完,便被癞子一个厉眼,扫闭了嘴。 其实,癞子也赞同手下这话,只是话不能这么说,忒丧气了。 第156章 惊闻 世道混乱,在外行走,最忌讳泄气话,不吉利。 寒夜里,一阵风起,更添萧瑟。 癞子拢了拢手,想想来前洪帮主也没交代,这趟差事非得成。 遂,他稳住神,建议道:“要不还是撤了。都是自家兄弟,这趟只当是给大家年前消散来了,想来兄弟们也不会说什么。” 手下一听这话,激动了,忙苦着脸道:“对,都是自家兄弟,大家都识数的。再说了,咱们往常做点子,也没有十成十成功的。” 钱通对手下这管不住的破嘴,也是无语,只低头思量着收手的可能性。 大战之前,最忌泄劲,如今这情势已然颓了。 手下的破嘴,钱通不理会,自有听不得的人。 不说他的那些兄弟们鄙视他了。 就癞子听了,是越发嫌弃这手下说话晦气了,直接踹了他一脚。 被踹被瞪,手下这才知道自己急了,忙住了嘴。 见手下虽憋屈,但可算是捂住了嘴。 癞子这才满意地道:“我瞅着,邵家这主院还是有点东西的,收搂收搂尽够我们吃用一些时候了。也不枉咱们走一趟了。” 这意思是要收手?手下眼眸一转,忙附和了起来,“贼不走空是规矩,不然会坏了道上的名声。” 他一附和,其他的弟兄们也跟着点头。 他们只要财和邵家也没大仇,事不可为,能有点得点就行了,他们还等着回家过年呢。 钱通听着大家都泄了劲,他虽有些气癞子这么说,可也知道人家说的也算是合适,到底没斗嘴。 可如今形势不对,他也拿不定主意。 且,他惯来是个谨慎的,要是这一趟单自家兄弟,他是不打算动手了。 可槐园还有俩尊大佛,这俩可不好打发。 在一个,这俩个还是他私底下自己请的。如今出了这么个事,就更不能暴露这事了。 不然,癞子可不会饶了他。到时,别说洪三帮主能不能再用他了,怕是洪熙帮他都待不住了。 怎么办?钱通皱眉深思了会,抵不过众人的催促,便拍板道:“走空与我们这行不吉利。癞子的想法不错。” 他这话,得了癞子一声压抑的妖娆的口哨。 其他人也跟着笑了,不过,他们到底有所顾忌,没敢放声大笑。 饶是如此,也可见,这些贼人到底自视太过,没将邵家放眼里,不然,哪里敢如此放肆。 钱通见癞子满意了,吁了口气,便接着道:“这样,除开这家老太太的院子和邵家高手把控的槐园,其他院子的东西叫弟兄们都收一收。对了,尽量捡实惠便于携带的拿。” 癞子听了钱通的吩咐,知道他确实是下定了撤离的决心,便点头,算是支持了这一计划。 两位爷都点头同意了撤离之事,一众兄弟们虽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可想想能到手的东西也不老少,更何况,自身的安全更重要,遂都高兴了起来。 那手下也算是个小头目,在兄弟们间,还是有说话的分量的。 他瞧了瞧已然上灯的院外,有些担心地道:“钱爷,您的想法很好,可是这样会不会遇上武僧和警察?毕竟,几处的收捡,动静不会小了去。” 手下虽说很兴奋有东西拿,可也怕遭逮。 这府内府外的,又是军人又是警察,还有那糟瘟的武僧,这些人不是有枪,就是有硬功夫,自己这些人遇到硬点子,可是没法看的。 “去,你个死胆小鬼,丢脸!”癞子给了这手下一脚,又怒道:“你小子今儿若是不出手,回头啥都没你份。” 手下靠着偷奸耍滑,在匪帮可是混了好久,被呵斥,他连忙道:“我肯定会冲锋在前的,谁也不会和金银有仇。” 他这话倒是得了众人的心。 不过,癞子虽放过了手下,可也被这手下勾起了胆怯。 遂,他直接对钱通道:“就这么定了,你是领头的,赶紧吩咐,别夜长梦多的。” 手下听了,虽急,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鄙夷癞子,觉得此人就是个炮仗,干不过钱通,看来自己还是得跟紧钱通。 没人知道他怎么想的,也没人关心。 钱通见癞子开口同意,且还没细问部署,心里虽鄙夷,但也松了口气,“行。我估摸着,这家人定聚在护卫多的喜福堂内。” 手下一听,也不怕癞子再踹,当即附和道:“很是,我探路的时候,确实那边人手最多,邵家都他妈是些弱鸡,听了风声,还不得缩在那里。” 这变相地承认了外头有土匪的说法。 果然,有人就道:“都怨那该死的抢活的,要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看老子不摁死他们,居然抢老子的东西。” 这话糙理不糙,其他人也没嘲笑这家伙,而是跟着嚷嚷了几句,算是认同这一说法了。 其实,癞子和钱通也很怄气,本来可以干票大的,如今,只能捡漏,谁不气。 意外而来的匪帮,叫邵家这群土匪仓促缩手。 这放在哪里,都是很晦气的。 所以,贼人们气闷,抱怨,放狠话,再正常不过。 不过,癞子还是呵斥道:“你们给我闭嘴,赶紧听钱师爷说。” 土匪没几个是有脑子的,听了这话,忙齐齐看向钱师爷。 钱通见众人越发信服自己,心里满意,便也不计较他们刚才的插嘴,接着道:“如今,邵家人都聚在这家老太太的院子里,护卫啥的肯定也在那,所以,别处咱们是不会遇上啥高手的。” 说到这,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缩在一旁的手下,冷哼道:“一两个下人,你不会也怕?” 他这话,臊得手下脸涨的黑紫。 其实,倒也不是钱通故意给手下难堪。 毕竟,这手下是个小头目,若是他胆怯后退了,其他弟兄们必定要乱,所以,只有先压服了手下,才能便于下面的行动。 这不,效果来了,手下到底也是匪,心里的凶性也是不缺的。 被激,他还真挺了挺胸脯,道:“钱爷放心,我也不是那等孬种,兄弟们就更不是了。” 其他弟兄当然以这手下马首是瞻了,当即小声应和了。 如此,钱通满意地继续分派任务,以及,交代具体行动的时间,和撤退的路线。 还别说,钱通这人有点意思,脑子也灵,心计也够。 第157章 应对 钱通不仅胆子通天,计谋也不落人后。 他紧急思量的这番偷窃计划,还蛮周详,连癞子听了,也没发出反对声。 癞子心里也不是滋味,暗道,怪不得钱通能做师爷呢。不过,心里对他的提防更重了。 这一群贼人,彼此堤防,彼此猜忌,还贪婪,这就注定了此行不顺。 暗夜里,凛冽的北风下,魑魅魍魉的下场,只等时间了。 邵家正院,是每年各大节礼都得用上的地方。 如今,因为闹匪,老爷子不得不移步他处。 不过,正厅这头,邵老爷子其实并没真正放弃,他可是留了后手的。 就邵老爷子的为人,别说正院里的重要物件了,就连那一个个上菜的仆人,他也不会狠心地不管的。 所以,这些下仆中,可是有小部分是家里的护卫装扮的,一来,为了必要的时候护着这些没功夫的仆人,二来,也好监视这帮匪徒。 遂,耳目聪灵的护卫们,早将匪徒们暗处的密谋听了去。 喜福堂,侧室书房内。 邵老爷子正陪着郑局长的得力副手,小郑科长,闲话家常。 一护卫悄悄进入。 老爷子眼不花,招手喊人。 护卫隐着身形走近,伏在老爷子耳边,轻语了几句。 厅里,孩子们讨论着礼物,计较着吃喝,动静有些大,这边的情况,并没惊动大家。 不过,一直关注爷爷书房门的邵韵诗瞧见了,手心捏了捏帕子,低头沉思了起来。 这边,邵老爷子听的护卫的汇报,深思了会,便看向一旁的小郑,苦笑道:“小郑科长,您看?” 小郑科长是郑局长的本家侄儿,来邵家前,可是得了自家小叔叔的严令,一定要摆正身份,好好听邵老爷子的安排。 遂,听的老爷子话,他忙谦虚道:“不敢,有什么事,您老只管吩咐。” 他这态度,确实取悦了邵老爷子。 小郑是个会来事的,见老爷子笑,忙又道:“我带来的人,老爷子尽管放心,个顶个的能干,绝对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他自打来了邵家后,见识了武僧们的能耐,又了解了邵家护卫们的实力,早将那点子来帮忙的自傲,收拾的丁点不剩。 邵老爷子对小郑科长的态度,很是满意,自然更满意女婿的安排。 老爷子抚着胡须,客气道:“哪里,你这太谦虚了。” 客气完,他思量了番,又道:“这些贼人本是想将我们堵在主院,人手也大都安排在那里。如今失算,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这个不怕,不说我手里的人,就说您老家里的护院和武僧院的师傅们,就够那些贼人喝一壶了。”小郑科长信心十足地道。 邵老爷子见小郑科长士气十足,倒是明了,小伙子等着立功呢。 他老人家也不反感,含笑点头道:“也对,这样,若是打起来,就先紧着我的人,您的手下殿后,如何?” 书房里,因为各自的筹谋,一时沉默。 邵老爷子比较淡定,他眯着眼,等着小郑科长的决断。 这次来邵家,小郑科长本打算将这伙人逮了,也算是本年度的大功一件。 所以,他的手下定是不单单殿后的,再说了,他也做不来捡便宜的事。 不过,觑着邵老爷子的意思,好似还不想见官? 小郑科长想到叔叔的交代,虽有些遗憾,还是郑重道:“但凭老爷子安排。” 有这句话,邵老爷子心里有底了,从容地对着护卫一通吩咐。 老爷子这些吩咐,没背着人,听的一旁的小郑科长暗暗心惊,这邵家老爷子不是凡人呀! 护卫听了吩咐,眼底闪过亮光,当即转身出去了。 男人们筹谋事情,喜福堂的大厅里也没消停。 邵老太太对拉着自己的女儿,抱怨道:“你拽着我做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去正院该迟了。” 白氏也是心急,见老太太冲女儿瞪眼,她忙插话道:“可不是,也不知那边的宴席安排的如何了,要不我再去看看?” 邵老太太还不知实情,同女儿商量道:“要不,就叫她去看看?这眼看着吉时快到了,别耽误了事情,叫你阿爸生恼。” 要说老太太怕老爷子,那也是这些日子白氏作的厉害,叫老爷子听到了风声,这才狠狠地训斥的老太太。 不然,就老爷子主张的男主外女主内,他是不会多管内宅事务的。 这事,邵兰香也知道,想到父亲对姆妈失望的神情,她越发的不待见白氏了,更何况白氏还如此的不知检点。 可为了稳住人,她只得对母亲道:“阿爸也快来了,要不叫人去侧室书房,看看阿爸是个什么意思?” 邵老太太见女儿提起老伴,想想,也是。毕竟,老爷子中午可是交代她,晚上两人一道去正院的。 且,因为是女儿一直拦着不许白氏走,也不许白氏再操持宴席。 邵老太太到底知道,自己抬举白氏有些过了,又心疼女儿生气,遂,她便依了女儿。 白氏一见走人的事要黄,忙给了女儿一下,想叫她出面说说话。 邵秀雪本和弟弟玩的正好,被白氏一推,差点冲到弟弟身上,不由的有些来气。 她正想发火,转脸一看是自家妈妈,只得瘪着嘴,道:“妈,你做什么推我?” 见女儿这话问的不好,可还顾着说的声音小,白氏吁了口气,小声地给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邵秀雪并不知道,自家妈妈为什么非得去正院,可到底也气小姑姑的霸道。 她素来也聪明,想了想,直接对着弟弟嘀咕了两句。 这些日子,邵棣元被自家亲姐姐带着哄着捧着,那是相当的快活,也同白氏亲近了几分。 虽说他本性不坏,可到底年岁小,也被老太太平时惯了些,遂,性子有些小霸道。 他一听,亲姐说有好东西,当即闹着要。 邵棣元那是邵家绝对的特殊存在,在他这,规矩根本就不存在。 当然,这只仅限于老太太这,老太爷可不会瞎惯。 不过,也因为老太太的过度溺爱,老太爷也时有退避,导致邵小少爷虽不坏,可霸道那是相当有力。 如今,他听二姐姐说妈妈要去正院,帮他拿过年的礼物,当即便闹着要。 第158章 乏味 邵棣元邵家唯一长孙,那是老太太的心肝肺。 这不,大孙子一喊,邵老太太当即就落了脸,冲着白氏道:“怎么了?谁惹元哥儿生气了,这么喊,别坏了喉咙。” 说完,她忙喊了孙子,叫他待自己身边来。 邵棣元正和亲姐姐玩的快活,哪里肯去祖母身边,当即嚷道:“不要,奶奶,你叫妈妈去拿好玩的东西来,我要玩那个新玩具。” 这什么话?邵老太太脸上就更不好了,直接瞪眼看向白氏。 厅里亮晃晃的灯光打在老太太的脸上,那严厉刻薄激射而来。 白氏还是很怵这样的邵老太太,一时愣了神。 她这支支吾吾的还没说出话来,旁边的邵秀雪已经接话了,“奶奶,妈妈为了给小弟个惊喜,特意从北平的大百货,买了个外国的玩具,带给小弟当新年礼物。” 女儿开了个头,白氏当即来了精神,也不结巴了,避开了老太太的厉眼,接话道:“我本打算给压岁钱的时候,一道给,好叫棣元开心开心,没想到秀雪说漏了嘴,这不,棣元就闹着现在就要了。” 喜福堂厅里,安静的,只听得见白氏的解释声。 邵韵诗窝在一角,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白氏的话没说谎,为了讨好邵棣元这位亲生儿子,白氏在北平的时候,确实去大百货好好地挑拣了番,这才选了个好的贼贵的玩具,给儿子当新年礼物。 邵棣元一心扑在了新玩具上,一听这话,就更闹着要了。 邵老太太虽嫌二孙女惹事,可到底顾着过年了,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扫了女孩子的面子。 遂,她深吸了口气,呵斥白氏道:“你说你个当妈的,有了好的玩具,非得藏着掖着做什么,害的元哥上心着急的。” 她这话虽呵斥着来的,可到底有些胡搅蛮缠,老太太又是讲究人,自然说的有些气虚。 在场的人个个听得出来,老太太这是怕要妥协了。 白氏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心头一喜,故意带着歉意道:“是我想的不周到,害我们棣元吃苦了。那老太太,要不,我这就去拿来?” 邵兰香听了心头冷笑,她倒是要看看,姆妈究竟有多偏向这白氏,别是往年自己不在家,全是这么来的,那得多亏待瞒姑啊。 想到这,邵兰香瞄了眼一直安静坐着的大侄女,见她脸上半丝异样都没有,想来孩子是看惯了的,不由地叹了口气。 果然,老太太看了眼赖在榻上耍脾气的大孙子,道:“兰香,你看要不叫白氏走一趟?” 到底顾着女儿的面子,她还是问向了女儿。 邵兰香半分不给白氏面子,直接冷言道:“姆妈这是要坏规矩,要知道白氏可是在禁足期呢。” 她不提白氏已经被姆妈提前放出来管厨房之事,只说先前禁足白氏的事。 见女儿给自己装糊涂,又兼自己违拗了女儿的意思,将白氏放了出来,只能叹气,老太太暗骂了女儿声‘活祖宗’。 她到底心疼女儿这些日子,在南京上海两地的忙碌,便只得讪讪地道:“这不,宴席也是要人去看一看的。在一个,这大冷的天,也不能叫你侄儿一直哭着。” 邵兰香听了这话,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冷着脸道:“您若是实在不放心宴席的事,我叫索妈妈去看看。至于棣元……” 说着话,她便冲着棣元招了招手。 邵棣元这小子不仅是个小霸王,还特乖觉,知道家里谁的话管用,谁不能得罪了。 其中,他最怕小姑姑,因为连祖母有时候也听小姑姑的,其次,他在老太爷面前也不敢多放肆。 见小姑姑冲着自己招手,祖母也冲着他点头,邵棣元只得往小姑姑身边挪。 邵兰香见小胖子想赖着又不敢的小模样,眼里带了笑,便快走几步,将邵棣元拢到怀里。 她其实是个稀罕孩子的,更何况是娘家的侄儿。 遂,抱住了侄儿,她轻柔地问道:“棣元真想要玩具?” 邵棣元一听这话,有些迟疑地看了眼亲姐姐。 见她给自己使眼色,他也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只老实冲着小姑姑,道:“想,姐姐说那是外国的东西,可好玩了。” 邵棣元还是个孩子,说出的话自然是真话了。 可惜,他的话一出,众人当即便知道,刚才的话,绝对是邵秀雪故意的,哪里是说秃噜了嘴。 邵兰香更是暗了眼眸,知道秀雪这丫头,八成是被她妈给养歪了。 想到这,再看看怀里一脸稚嫩的侄儿,邵兰香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和父亲谈一谈,别再叫棣元这孩子毁了。 不过,这些还得过后再说,眼前这桩事若是解决不了,棣元这小子八成还得闹。 遂,邵兰香凑着邵棣元的耳边,小声道:“你若是听话不闹,小姑姑回头将你喜欢的弹壳车送给你,可好?” 邵兰香这次也算是拼了,这弹壳车,还是她丈夫江哲凯带回来送她的,她可爱惜得紧了。 今儿为了侄儿,她算是忍痛割爱了。 果然,这礼投了邵棣元的心。 他早前就在姑姑的房里见过,当时还想要来着,可他有些怕姑姑,又被姑姑身边的小翠交代,这个不能乱碰,这才没同祖母闹着要。 如今,姑姑竟然将那小车子送给自己,比起没见过的那洋玩具,邵棣元自然更偏向于,拿到自己心仪已久的弹壳车了。 遂,他当即点着小脑袋,呵呵地乐了起来。 孙子高兴,邵老太太当即心里舒坦了,她老人家心里,除开孙子,就是女儿,旁人的喜怒与她何干。 邵秀雪见弟弟这样好哄,暗骂了句,眼皮子浅。 她这样阴沉沉的,瞧在旁人眼里,教养欠大发了。 白氏哪里有心情管女儿,她一见事情变成这样,心知无望,可还是挣扎道:“老太太,我还是去,去一趟。” 见她还不死心,邵兰香心底里的恨就更深了,这是要毁邵家呀,个心如毒蝎的蠢女人! 见女儿拉了脸,邵老太太当即觉得,白氏简直就是滩烂泥,也忒扶不上墙了。 要不是,儿子打北平给自己发电报,替这女人说好话,她是不会将禁足中的白氏放出来的。 就为这,她不仅叫老伴好一通训斥,还叫女儿生了不满。 第159章 压服 白氏心里的打算无人能知,可她的行为却生生地打了老太太的脸。 遂,觉得憋屈的老太太,直接冲着白氏道:“行了,叫你待着就待着,哪哪都有你,老实看着点孩子,就行了。” 老太太突然发怒,屋里有一个算一个,都静默了。 白氏心里暗恨,可惜,小姑奶奶邵兰香拦着,她半分挪不动步子。又怕惹了老太太更多的不满,只得老实应了。 不过,她心里对邵兰香的不满,算是达到了顶点,想着,回了北平,定要好好在丈夫面前告上一状,也好叫她邵兰香尝尝,被娘家哥哥嫌弃的滋味。 想着日后,邵兰香被自家男人教训的场面,白氏心里总算舒服了点。 不过,她瞅着厅里,大丫头邵韵诗神态怡然地端坐着,和老姨奶奶说话,而那个滑不溜丢的老姨奶奶,则一脸慈爱地捧着笑着,真叫人恶心。 她再看自家女儿,拉着脸落幕地瞧着窗外,小儿子虽在她身边,可看着就不怎么亲近,再想到,还躺在医院里的外甥,白氏这心火又快烧了起来。 不过,想到过不久钱通得手后,厅里这些人,尤其是大丫头的损失,她又舒服了些。 喜福堂里人虽少,可形态各异。 白氏当旁人瞧不见她的凶狠模样,哪里知道,她的神情一早落入了邵兰香和邵韵诗眼里,姑侄俩个都鄙夷地撇了撇嘴。 老姨奶奶张氏察言观色多年,自然也瞧出了厅里的动静。 不过,她心底有数,只拉着邵韵诗说话,半分热闹不瞧,连到老太太跟前凑趣都不曾。 厅里众生百态,邵韵诗觉得乏味的很,她看着虽自若,可心底也是挂念事态的进展。 大家正无所事事的时候,章老管家来了,早前他一直四处忙。 见了他,等得都快没耐心的众人,齐齐眼睛一亮。 章老管家是来见老爷子的,匆匆冲着众人一行礼,便去了侧室内书房。 邵老太太见老管家这样,心头疑窦一起,瞪着手边的女儿,板着声道:“说,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邵老太太总算觉出了,这一下午,女儿的奇怪之处。 邵兰香还不知道事情的进展,不好乱说,只得打马虎道:“姆妈还真是的,今儿年三十,能有什么事,八成是祠堂那边的事,章老管家才急着去回父亲的。” 祭祖的事归男人管,她这么说也算圆的过去。 邵老太太听了这话,虽说还是有些估疑地看向女儿,倒也有些信。 可这,也让她想到了没回来的大儿子。 邵老太太不由怨怪地盯了眼白氏,气道:“大概是这事,今年明康不在家,这些事都得你父亲一个人操心。” 邵兰香见糊弄过去了,忙附和道:“可不是,大哥也真是的,成天就想着工作工作,这次若是升不了院长,我看还是调回来得好。” 邵老太太还是儿子重,见女儿没遮没拦地说她大哥,不高兴地拍了下女儿,嗔怪道:“乱说什么,你都多大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的,你哥他这么有才华,又肯努力,肯定能如愿的。” “对,对,肯定能如愿。”邵兰香也没见不得哥哥好,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确实有些不讨喜,忙笑着附和母亲。 邵老太太被女儿哄得舒心了些,瞧着外头的天色已然全黑了,不由地叹道:“你阿爸大概是因你哥不在家,所以才叫大家聚在这里的。” 这个解释好,邵兰香乐道:“可不是,看来阿爸还是最在意哥哥。” “你这鬼丫头,多大了,还吃味。”邵老太太最喜欢子女和睦,听了这话,心头高兴,也乐了。 张老姨奶奶见她们母女俩都说笑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逗趣了几句。 一下子,除开白氏,屋内众人神色都舒展了些。 尤其,一直站在邵韵诗身边的喜妹,直接大大地出了口气。她实在是怕邵老太太心情不好,又来教训小姐。这大节下的,可是膈应人得很。 她这样,惹得邵韵诗轻掐了她一下。 被小姐警告,喜妹忙收敛了心神。 她们的小动作虽隐蔽,可老姨奶奶离得近,还是瞧见了。不过,她不是多嘴的人,只慈爱地笑了笑。 不同于喜福堂内的小微澜,天快擦黑的邵家槐园,某隐秘处,已然快波涛汹涌了。 “罗少爷,有人往这边集结了。”布一紧绷着声音道。 那边的动静,罗丛柏早就听到了。 遂,他沉稳道:“嗯,看来这伙人准备动手了。” “这么说,老爷子的围歼计策失败了?”布一担心道。 这怕是未必,罗丛柏想了想,不置可否地道:“不见得,贼人也不是一条心的。钱通若是想收手,未必就能如愿。” 还真别说,罗丛柏猜得还真准,钱通可不就打算洗劫邵家,来缓解众兄弟的不满吗。 且,钱通也没想真收手,他的心大着呢。 只不过,私心辖制了他的能力,不然,邵家这局,未必能赢,就如今,也不能说稳赢。 现如今,对罗丛柏,布一是十分的佩服。遂,他想了想罗丛柏的话,还真是。 想通了的布一,心头舒展了些。 只见,他了然地松了口气,“那就好,可不能就这么叫这帮人走了。” 其实,布一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要知道,贼人若是走的容易,回头反扑的必定更迅捷。 到那时,邵家必定就是炼狱了。 邵家除夕的夜,温馨热闹中,带着萧杀。 布一担心贼人走脱后的麻烦。 罗丛柏可不担心那些贼人会如何。 他知道,邵老爷子可不是凡人,他老人家靠着自己一人之力,将邵家护着过了这么多年,哪里能没什么后手? 他如今,只担心收拾了土匪后的事。 且想着,这算是邵家内部的事,说不定还牵着邵家众女子的名声,就连远在南京的江姑爷都出手了,可见这事有多大。 遂,他暗叹了口气,皱眉道:“那伙子人怕是难逃脱,只是不知,老爷子接下来要准备如何收场了?” 听了这话,布一沉默了下,才斟酌着道:“你是说钱通和那白氏的事?” 其实,布一多少也担心这点,若是钱通和白氏的事曝光,与邵家可是桩丑闻,与他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160章 不对劲 名声不管是于男子还是于女子,在哪朝哪代都是极为要紧的。 白氏败坏的德行,带给邵家的影响绝非着落于她自家的儿女这般简单。 罗丛柏想到瞒姑,烦躁地撸了把头发,冷冽道:“若是实在不行,直接就……”说着话,罗丛柏直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布一也不是没见过血的,心里也赞同灭口,只是?“这么一来,会不会闹大了?这官家若是查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 “你忘记,今儿家里都来了谁了?”罗丛柏眉一挑,乐道。 这?布一想想,轻拍了手,道:“你说的是警察局的小郑科长?还真是了,有了他们这正经的官家人压阵,我们还怕什么。” 说完,他又叹道:“八成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这才有了武僧院的人,还又另找了警察局的,这算是万全的双保险了。” 布一第一次,对文弱的邵老爷子升起了敬佩之情。 其实,警察局的人并不是邵老爷子要请的,而是,远在南京的江哲凯,听了这里的情况,亲自打电话,请托的好友郑局长。 他维护妻子之意,谁都了然于心。 邵老爷子感念女婿的一片好意,便点头应下了。 这些罗丛柏知道,听布一如此说,他也没解释,只笑了笑,便嘘了声。 布一见他如此,忙住了口,也凝神细听了起来。确实有动静,他忙又看向身侧的罗少爷。 见他竖起了两个手指头,布一暗暗心惊,罗少爷到底师从济圆大师,功夫了得,他这只听到了一路人马,罗少爷则听出了两路。 罗丛柏手下没人,见布一明白,便小声商议道:“布一叔,你叫几个人,到后院侧门处挡一挡。” 槐园有几处进出的门。 比如,后院的东西侧门,还有后院的小门,以及前院的正门。更有那隐蔽处的隐门。 前院住着百二娘一家,一家子守着正门。往常通往后院的二门都是关着的。 今儿这日子,百二娘怕是已经锁了通往后院的门,去正院或是喜福堂伺候了。 顶多,槐园就留个百老二守大门,贼人不会从这处强入。 槐园的整个布局,都在布一的脑子里。 听了罗丛柏的话,他想了想,道:“贼人闯后院侧门的机会是大,不过,后院的下人房,也有处小侧开门,直接通着内花园的后廊,要不要也派人去守一守?” 罗丛柏对槐园也是相当了解。 布一一说,他脑子里就勾勒出了地形,摇头道:“不必,下人房和主院之间还有个内侧门,你只派人守好了这处就成。” 说完,他忙又道:“不过,守这里的人,功夫得硬些。” 布一听了,想想也对,下人房那边开间太大,难守,而内侧门狭小,只安排一人就够。 只要这人功夫够,妥妥地,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了。 遂,布一信心满满地点头道:“省的,我这就安排下去。” “先不忙。”罗丛柏一把拉住,准备往外走的布一,接着交代道:“等会,我守瞒姑的正房,你一定要带人守好内院各处。” “放心,我明白的,咱们的人也不是白饶的。”布一沉着脸点头。 “若是贼人强攻,我不得不上的话,你就别动手了,接替我守正房,这个很重要。”罗丛柏忧心地交代。 罗丛柏的担忧,布一明白,忙点头应承,只是?“若是我不上手,也就布二能配合,到时,你就得对战二大高手了。” 此刻的情形,已然与白日的局势不同了。 罗丛柏信心十足地道:“有布二叔尽够了,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嘛。” 布一还是有些担心布二的水平,他这二弟打探消息,隐伏,突袭都还成,正面强攻不如自己。 罗丛柏轻拍了拍布一,安抚道:“放心,家里只要一乱,外头定呼应,有军警配合着造声势,我就不信,这高手还有不心慌的时候。” 罗丛柏的话叫布一信服,是呀,高手对招,最怕的是心不静,只要一个疏忽,对方必定大败。 此时,布二也来了。 听了两人的对话,他忙小声保证道:“大哥放心,我必定死守住槐园。” 布一没好气地给了布二一下,小声呵斥道:“你尽全力,我就放心了,大节下的,别说些不吉利的话。” 正说着话,外头已然响起了吵嚷声。 布一布二俩个当即禁声。 布一连忙道:“坏了,还没安排人守门。” 罗丛柏手心一紧,道:“来不及了,布一叔,你赶紧出去守内侧门。” 布一有多年的对敌经验,听的乱声,也是心惊,这不是府内土匪们能形成的气势。 遂,他来不及回话,直接点头冲了出去。 布二也大睁了眼睛,严肃地冲着罗丛柏点头,“外头交给我了。” 罗丛柏脑子有些忙,只匆匆冲着布二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事情来的突然,事发的时间,直接对不上。 罗丛柏不知道是钱小利那里,还是花荣生那出了问题?总之,肯定是外头的事,出了些纰漏,导致邵家这里,必定也得跟着乱了节奏。 可就算是再急,罗丛柏也不会轻易离开瞒姑的正屋。 须臾间,他已然端坐于邵韵诗的小书房内了。 时人常说,趁你乱要你命。 罗丛柏知道这个道理,是因为他常年在狼窝虎穴中历练出来的。 所以,他临危不乱。 遂,趁乱要命的人刚一摸进屋,便被早有提防的罗丛柏截了个正着。 温馨低奢的小书房,在除夕这一夜,这一刻,充满了不符合书香气息的躁动。 暗夜里潜行着奢望和罪恶。 罗丛柏和对手,俩下里一个照面,是谁也没瞧清楚谁,便已经交手了十来个回合。 来人就是隐伏在暗处高手中的一个,另一个怕是被布二拦在了当院。 罗丛柏对敌不用武器,心念转瞬间,一双铁掌舞的虎虎生风。 对方也不是白饶的,就着手里的一杆短棍,上下盘活地和罗丛柏打了个平手。 屋里的游斗,一时难分胜负。 亏得罗丛柏怕弄坏了物件,早早就收拾了番,倒也不怕打斗的时候,失手毁了东西。 第161章 猜出 槐园当院,夜风飒飒,凌厉中带着严寒。 不过,此刻所有人都感觉不到冷,只满身的紧张和热血。 面对贼人,布二已是吃力不小,几番交手,已露败像。 在槐园形势激烈的当口,大街上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当院的贼人手下一顿,叫布二有了喘息的机会。 就在此刻,布一打外头一蹿而至,二对一,稳胜! 当院的贼人,确实是高手,瞧着形势不对,一下稳住了神,手下越发狠辣。 布一兄弟俩也被激起了凶性。 两方打的难分难解,彼此都挂了彩。 正房里也是如此,甚至,打得更狠。 突然,屋外传来一身疾呼,唬的正房里的俩人,齐齐顿了顿。 微一错手,罗丛柏当即喝道:“还不收手,你想将一辈子的威名葬送在这里?” 显然,对方没想到罗丛柏能认出自己来,不由的脚底一滞,压着嗓子,厉声道:“小子,你什么人,怎么知道我?”说完,又一滞,怒道:“你诈我!” 他这话一完,人又欺了上来。 罗丛柏见他如此,知道不给点厉害的,对方不会罢休,便也欺身上前,拿出了绝活。 这般,两人又交手了几十个回合。 不过,彼此都有顾忌,倒也没整出你死我活的动静。 罗丛柏瞧出了对方的意思,手下缓了缓,又劝道:“前辈,这等肖小之事您还想继续?” 大概是被说中了心思,对方脚下一滞,后退了半步,便顺势收了手,哑着声音道:“你真认识我?” 罗丛柏见对方住了手,越发有信心劝服对方。 遂,他一副了然地道:“我不仅认出了你,还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做这趟买卖。” “什么!”显然对方并不怎么信,这时候外头那位又是一声惨呼,扰的屋里这人额头直冒汗。 而心静的罗丛柏听出了外头的动静,知道布一布二俩人斗一个,稳胜,也就更从容了。 此消彼长,形势大好。 罗丛柏领兵过千,大小任务做过不下千百,色色人等在他手里都甭想藏住心思。 眼厉的他,凑着微弱的月光,见对方额头滴汗,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遂,他便再接再厉地劝道:“昔日的江北三侠,豪气冲天,不该行蝇营狗苟之事,难道江二侠的病还没好,缺钱了?” 对方见罗丛柏说的这般细,知道狡赖没用,再听的外头警笛声四起,也是头疼。 遂,他停住步子,一拉面巾,道:“既然你知道,那我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见他如此,罗丛柏觉得有的谈,带笑赞道:“这才是英雄本色。” “哼,也不用你夸,我也不问你是怎么瞧破的。我只问你,我们哥俩的本事,你觉得如何?”对方露了真容后,反倒镇定了下来,还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罗丛柏看了他一眼,瞧着架势,这是打算谈判了,想谈就好。 遂,他点头道:“您是江大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今儿就算是鱼死网破,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你一样也不能碰。” 见他态度强硬,江大侠当即火起,可他不是莽撞人,还没瞧出对方的路数,到底压住了火。 且,明白人看明白事。 自己显然处于劣势,再拖的一刻,外头的警察进来,若是他一个人,想走不难,可外头还有个不知伤成什么样的三弟,想走难! 左右为难了会,暗叹英雄末路的江大侠,直接道:“瞧路数,你大概出自大明寺。既然这样,这个面子我给你。” 罗丛柏心头暗喜,不过,面上不显,只冷静地道:“我师傅济圆大师,想来您不陌生。” 对方听了,毫无表情。 罗丛柏无所谓,继续着,“说起来,我师傅对您还是多有推崇的,只不知,您如今……” 他这未完的话,叫江大侠听的老脸一红。 不过,他对罗丛柏倒是信了个七八分,要知道,济圆大师在江湖上的名声极佳。 自己和大师也有幸打过交道,那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当世大英雄,他的徒弟能差了。 这般一想,江大侠到底能屈能伸,直接挥手打断了罗丛柏的话,直言道:“我如今虽混得差了,可到底,手底下的功夫也不弱,你若是有其他的想法,就不必多说了。” 罗丛柏见他如此抵制,知道他是想差了。 自己虽说想劝退了他,可没想着收服此人。这些江湖成名的大侠,哪里是那么好驾驭的? 遂,罗丛柏带了笑道:“江大侠尽管放心,只要您罢手,我这里万没有拦着的理。” 江大侠听了暗暗点头,这小子说话办事爽快。 若是平时,他倒也乐意结交一二,只可惜现在情况不对。且,自己所求也多。 遂,江大侠说话的语气缓了不少,“这话痛快,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想我罢手也不难,只是,你得容我们从容地走。” 罗丛柏当即点头,“这个自然。” 江大侠挥手道:“你别急着应承,不仅如此,你还得将钱通交给我,这个亏,我们不能白吃了。” 江大侠摆明车马,且开的条件合情合理。 不过,这里头有些无法与外人道的隐秘,罗丛柏着实有些为难。 见罗丛柏面上为难,江大侠当即有些不快,冷哼道:“怎么,这么件小事,你都不能做到?还是说,这里的事,你做不得主?” 罗丛柏不与理会这话,只点头道:“你们走,谁也不会拦着,……” 江大侠缓了缓情绪,只当成了。 不想,罗丛柏又挑眉道:“不过,钱通能不能交给你,这个我是真不好做主。想来江大侠能理解。” 暗夜里,小小的书房中,彼此对峙,呼吸几不可闻。 罗丛柏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对方明白。 罗丛柏的话有力,无有转圜,江大侠听了,心头冷萧,接续着力量,暗自思量开。 好在,他静默了会,也就基本冷静下来了,也想起了这是邵府,对面这人,八成也是应邀来助拳的,对人家的话,倒也理解了几分。 遂,他放缓了语气,商议道:“要不,你同主家商量商量,总之我这要求并不高,且,还能替主家解决了一大难题呢。” 他这话半分不假,收拾土匪,一个弄不好,那是要留后患的,且还无穷尽。 第162章 劝退 江大侠的话放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是极妥当的,可邵家情况不同。 罗丛柏也自信自己能帮着摆平了土匪。 遂,暗夜里,他冷着一张脸,坚决摇头道:“这事,您就别想了。” 这什么话,江大侠脸一黑,当即喝道:“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手下见真章。” 见江大侠急了,要动手,罗丛柏忙道:“你安心,钱通该给你的,我会让你跟他要的。” 一听这话,江大侠冷着脸,收了架势,点头道:“如此就好,叫你外头的人住手。” 他是个爽快人,一旦应了,就没反悔的道理。 遂,都不用罗丛柏开口,这边话一完,他直接先一步冲着外头,叫了停。 罗丛柏自然也没二话,跟着江大侠后头,也冲着外头喊道:“布一叔,可以停了,江大侠和江三侠要走了。” 被一语道破身份,江大侠也没怨怪,只冷哼了两声,便起身,出了正房。 当院,在罗丛柏出声后,布一布二便解了对江三侠的围攻。 而,江三侠看上去虽有些惨,到底布一布二手下留情,还能站着走动。 这也是因着,对方没下狠手,布一布二他们自然也不会卑鄙了。 江家弟兄俩个一见,彼此打量了番,倒是都松了口气。 江三侠人直,嚷道:“大哥,怎么不打了?点子虽硬,可我还行。今儿打的也痛快。” 他这样的声量,夹杂在院内院外的吵嚷声中,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江大侠是个江湖人,谈定了的事,绝不会反复。如今瞧着三弟还有余力,倒也没谋划再战。 遂,他一把拦住三弟,淡淡地道:“先走,有话回头再说。” 江三侠见大哥如此,只得遵从。 不过,他还是不情愿地道:“就这么走了,也忒没面子了。再说了,二哥那还等着用钱呢。” 他这话可没压着嗓子说,叫一院子的人听了个明明白白。 不过,大家都是江湖人,对他倒是认同了不少,是个讲义气重情义的。 罗丛柏见江三侠愣头愣脑的,也有些发笑。 不过,碍着对方的面子,他强忍着,给布一使了个眼色。 布一了然,也没多问,直接冲着江大侠道:“这位大侠,若不嫌弃,这点钱您先拿着,只当我们交个朋友。” 说着话,他从布二手中接过钱袋,抛了过去。 他这样也不算瞧不起人,因为对方来就是劫财的,给些辛苦费,也是规矩。 钱袋里全是光洋,被这么一抛一接,噼里哗啦的听着怪喜人。 江三侠自然没有什么脸皮薄的话,直接乐滋滋地看着大哥手里的钱袋,点头道:“上道,这邵家人真上道。” 他这样,院里众人就更是对他多有宽容了。 得了钱财,江大侠虽臊的有些脸红,可想想家中等钱的二弟,他牙一咬,抱拳道:“承情了,这事我们江北三侠记下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便拉了三弟越墙而去。 人去影不留,快如疾风。 瞧着他们身法如此俊俏,布二赞道:“不愧是江北三侠,也不怪我们兄弟二人合力,也才将将占了些许上风。” 布一认同地点了点头。 “唉,到底是成名已久,功夫不弱。不弱呀——”布二意犹未尽。 他这喋喋不休地赞叹,旁人本还赞同,可一再得听,都冲着他翻白眼了。 其他人或许不好说什么,可当大哥的布一,直接瞥了眼还有些傻的二弟。 “人家岂止是功夫不弱。”他冷着声音道:“你没瞧出来,江大侠一出屋子,当即,便站到了个好退步的地方。” 江大侠的举动,不止布一叔瞧出来了,追着他出来的罗丛柏,也看在眼里。 高手之间的对决,一个须臾,一个动作,便是生死。 就因为江大侠的戒备,罗丛柏才放手,叫布一叔同江大侠打哈哈,他自己则在一旁暗暗防备着。 此时,布一怼布二的话,算是将布二的不足摆到了明面上。 遂,布一叔一说完,罗丛柏认同地点头道:“确实是,江湖上传闻,江北三侠中,这大侠就是个足智多谋的,听说二侠更甚。” 布一叔得到认同,当即来了兴致,跟着又道:“就这江三侠,看似愣,实则也不傻,一瞄准时机,便汇合了江大侠。” “所以,他们看似受制于人,其实是来去自如的。”罗丛柏顺势接了话。 “啊,还真是。”布二也不脸红,自己刚才啥都没瞧出来,当即点头道。 布二能力不弱,就是有布一在的时候,就不缜密了。 见他这样,布一瞪着他道:“你该长点心了,就刚才,老四若是在,都比你做得好。” 为了今天,布一将只管做生意的另外两兄弟,都喊了来。 就连布薰那丫头,都差点要跟来了,亏的邵韵诗带了话,叫她一定不要来,这才歇了心思。 被大哥提起,一直守在前后院相连处的布四,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布二笑了笑,他可不敢惹二哥,不然回头可有他好受的。 罗丛柏可没心思听他们哥几个白话,问道:“布一叔,外头如何了?” 布一有眼线在外头,早在他们停手的空挡,就得了消息,忙道:“别担心,外头都控制住了。只是听说钱通跑了。” 啊?众人都吃惊不小,邵老爷子的布置可谓精巧周密得很,怎么还叫钱通给跑了? 见众人的神色,同自己刚才差不多,布一心满意足了,这才又接着道:“不过,倒是抓了个小头头,叫什么癞子的。” 癞子?罗丛柏皱眉细想了会,摇头道:“这人我还真不知道。只是怎么叫钱通跑了?这个人可是很危险的。” 布一也觉得棘手,想了想,看着罗丛柏,问道:“那我们出去追?还是?” 追?罗丛柏有些为难了,邵家这边看似安稳了,可溜了个钱通,就不那么完美了。要知道,邵家这么大,园子又旷,哪哪都能藏个人。 万一,他这边刚走了,人家就摸到了槐园,那可真就要遭了。 可他心里又记挂着其他的事,毕竟,这里外两边的事都提前发了,槐园这里结束的,有些出人意料的顺利,也不知钱小利那边可顺当? 第163章 跑了? 私事公事,两难之事。 罗丛柏瞧着眼前的幽深庭院,想着若是能出去探一探也好,横竖没了江北二侠在,不管谁再来,布一布二几个还是能撑得住的。 正当,罗丛柏为难之际,槐园外有人来了。 大家立马戒备起来。 没一会,人到了,是自己人。 “罗少爷,前头老爷子有请。”来人是章老管家派来的,还算稳重。 一阵风过,罗丛柏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皱眉问道:“现在?” 来人忙点头应了。 腊月底的夜风,吹的槐园的树木沙沙直响,叫静下来的众人,心头皆一凉。 罗丛柏就着清冷的月光,暗沉了心事,转脸对一旁同样沉默的布一,道:“你们一定守好了槐园,至于外面的事,我去了,你们就别烦了。” 布一实在不知道,这时候邵老爷子为什么喊罗少爷去?可他也没理由拦着,只能听从罗少爷的安排,护着槐园,当然,这也是他的最终目的。 遂,布一直接保证道:“你放心,这里有我们几个老哥在,必定不会出任何纰漏。” 布一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得了他的保证,罗丛柏这才放心地随着来人,往西侧门走了。 他们一走,布一几个就更严肃了几分,兄弟多年,不用吩咐,便各行其事了。 罗丛柏这边,一出了槐园的外院墙,紧邻着的梅林裹挟着梅香,直接扑面而来,倒是叫冷风中行走的人,添了几分暖意。 一前一后,穿行在梅林中的两人,皆没声息。 不过,罗丛柏还是处处留心的。 这会子,他越走越奇怪,这是去往邵家正院正房花厅的近道。老爷子不是定了家宴在喜福堂吗,怎么这人将他带往正房? 这般一想,警惕惯了的罗丛柏,下意识地脚下就慢了下来,眼神也锐利了几分。 漆黑寂静的路,丁点的响动都能引人注意。 罗丛柏缓下步幅的动静,立马叫身边的人发现了。 来人大概是知道罗丛柏会奇怪,也没催促,只边走边解释道:“老夫人她们还在喜福堂,家宴也早就开始了,再过会子,八成就要结束了。” “这么说,正院就老爷子一个人在?”罗丛柏盯着昏暗的小路,问道。 来人怕是得了老爷子的令,有问有答,“嗯,老爷子一个人在那,武僧院的人还守在喜福堂,这边就家里的护卫。” 听了来人的话,罗丛柏觉得事情怕是脱轨的厉害,心头紧了又紧。 此刻,他很想问问瞒姑的情况,可到底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痕迹,这才强迫自己压下这心思。 不过,他还是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夫人她们那还好?” 来人大概是府里的重要管事,还真知道,忙应道:“府里的女眷们都还好。” 得了这个消息,罗丛柏安心了几分。便又追着来人的步子,往前走。 不过,罗丛柏是越走心越惊,四周太静了,这不正常。 遂,他提高警惕地问道:“各院情况如何?” “家里其他院落,都还有人手。”来人忙回道。 看来事情还没完,瞧了眼四处黑黜黜的斑驳树影,罗丛柏脚下的步子又紧了些,只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这样急迫的心情,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出任务的时候有过。 两人心里都急,路其实也并不十分长,只不过暗夜里难走了些。 饶是如此,两人也总算在被树叶扫过无数次后,快速地到了地方。 一到了正院正房的小花厅,罗丛柏便被厅里的紧张气氛,给搞的一窒,忙往老爷子那边看去。 小花厅里除开老爷子,便是章老管家。就算只两个人,凝滞的气氛,也叫人莫名的沉重。 请了罗丛柏坐好后,章老管家当先道:“罗少爷是先用些吃的?还是?” 都这会子了,大家肯定都饿了,就是他们这些人,也是只啃了个干饼子。 章老管家这话一出,罗丛柏松了口气,看来事情不是特别急。 不过,他哪里有心情吃东西,便摆手道:“我在槐园用过了,这会子还不饿,咱们还是直接说事。” 大概是看他轻松的早了,邵老爷子肃着脸,睁开迷蒙的眼,道:“钱通还在邵家。” “什么?!”罗丛柏喊了声,也没顾着自己失态,直接道:“我这就去将他逮出来?” 其实,也难怪罗丛柏失态。 要知道,钱通可是个大危险,就冲这人请了高手来,不是为了那藏宝图,而是冲着槐园的各色珍宝,就够人警惕了。 更何况,槐园还住着瞒姑。 有她在,任何的珍宝都比不过。所以,就更叫罗丛柏着急了。 邵老爷子也知道点罗丛柏的心思。 见他急,老爷子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道:“现在不急,外头军警还没退,他不敢冒险冲出去。” “那,老爷子的意思是?”罗丛柏突然觉得不好了。 邵老爷子没回这话,只问道:“槐园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 罗丛柏也不会瞒着这么大件事,直接将江北大侠如何退步抽身的事,说了说。 另外,他还提了提江二侠的事,算是他对江北三侠的一点敬意了。 毕竟,江大侠若是不退走,打起来,不说胜负了,与下面的事可是不妙。 果然,本是十分生气的老爷子,听了江二侠的事,有些叹息英雄的落寞。倒也感念他们能及时收手,算是承情了。 不过,老爷子可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还是道:“这事一码归一码,咱们既然承了人家的情,回头多补偿些就好,其他的就算了。” 罗丛柏也没想着真成全了江大侠所求,要知道,他当时就给拒绝了,只是还没告诉老爷子罢了。 这会子老爷子说出这话来,罗丛柏知道自己拦下交出钱通这事,算是做对了,便点头道:“嗯,我知道,钱通的事,我同江大侠说好了,不过,该给的酬劳,钱通那边得出。” 邵老爷子对这个处置很满意,他欣慰地看了眼罗丛柏,道:“你安排的不错,这江大侠也是个拎得清的人物。” 罗丛柏被邵老爷子夸,发红的脸庞越加的亮堂,心里那高兴劲,比被上级领导发奖章还激动。 第164章 询问 厅堂里,火盆灼热,映得人脸庞发红。 罗丛柏听得邵老爷子的话,心里的欢喜只差溢出来了。 不过,他如今已经能做到不动神色了,当即压着欣喜,谦虚道:“都是老爷子安排得好。” 这算是拍马屁了?邵老爷子好笑地瞪了眼一脸正色的罗丛柏。 章老管家则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罗丛柏,觉得这孩子变化够大的,比起小时候的憨直,如今是深得他师父为人处世的真传了。 被两位老人家这么看着,罗丛柏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不过,为了给人留下稳重不贪功的好印象,也为了瞒姑,他还是绷着脸,一脸真诚地看着对方。 他这样,惹得俩老更是有些好笑。 邵老爷子直接挥手,让章老管家先下去。 章老管家知机,出去守门了。 他一走,屋里只有俩人,罗丛柏就更有些不自在了。 邵老爷子神态倒是越发放松了。 他越过前头的事,直接问道:“丛柏,打小我待你如何?” 邵老爷子的神来一笔,叫人摸不着头脑,更是叫罗丛柏心紧了紧。他这段时间,和瞒姑可是联系频繁了不少,难道? 屋内的气氛,随着老爷子这话一出,直接静了几分。 罗丛柏的脸色,伴着厅里忽明忽暗,影影绰绰的灯光,有那么几分萧瑟。 邵老爷子不催,只静静等着。 罗丛柏脑子急转,他知道,不管如何,自己心里认定了瞒姑,他就得面对老爷子。 遂,他握紧拳头,认真道:“老爷子待我不比瞒姑差,有什么话,老爷子尽管问,但凡能回答的,小子绝无二话。” 对罗丛柏这看似有力的回话,邵老爷子还真不领情。 只见,刚还和蔼亲切的老爷子,这会子直接拉了脸,冷哼道:“打小就数你小子鬼,也就瞒姑觉得你好欺负。” 这话,罗丛柏如何敢领,当即苦着脸道:“老爷子,您怎么能这么说。” 邵老爷子见他苦着脸,有些发笑。 不过,他老人家还是绷着脸,道:“快说说你这段时间的事,有的没的你都得给我说清楚了,不然,看我如何饶你。” 说着,他直接给了罗丛柏一拐杖。 见老爷子都戳上拐棍了,罗丛柏知道事情怕是不妙,同时也松了口气,这事怕是同瞒姑无关。 遂,他迟疑道:“难道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哼!” 老爷子只哼了声,便没了下文。 见此,罗丛柏知道事情不小,忙老实道:“也没其他的事,就是年前答应旁人,帮个闲忙。” 邵老爷子不置可否。 罗丛柏咽了口口水,小心又道:“这不,来了这,那忙我就给推了吗。怎么?城里还出了啥事?” 罗丛柏话说完,心头其实打鼓的厉害。也不是他想骗老爷子,只是这事太大,涉及机密,不说,对大家都好。 见罗丛柏神色从容,邵老爷子也不说信,还是不信。不过,他心里知道,某些事八成还真和这小子有关。 遂,老爷子也不追根问底了,只叹了口气,道:“城里确实出事了,还不小?” 这话说的罗丛柏脸有些黑了,急问道:“怎么说?” 见罗丛柏总算不端着了,邵老爷子这才冷哼道:“廖家出事了。” “还真出事了。”罗丛柏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不过,心还是吊着的,因为不知进展如何? 罗丛柏话一出,邵老爷子当即脸一黑,呵斥道:“你果然知道。” 罗丛柏一惊,暗悔自己心急了。 “快说,你个臭小子,别叫我跟着急。”老爷子没理会他的神色,催着。 罗丛柏几句话间,已经明白老爷子为什么招了自己来,还这么急。 他细思量了番,认真回道:“老爷子千万别担心,廖家的事与我们无干。” 见罗丛柏言语肯定,虽说多余的细节,他还是没说,可邵老爷子有这话就够了。 遂,老爷子稍微松了口气,道:“但愿真无挂碍。” “怎么说,难道有人怀疑上咱们家了?”罗丛柏皱眉道。 打小,老爷子就待罗丛柏不错。 遂,罗丛柏直接将邵家说成咱们家,一点也不过。不仅如此,还显得亲热。 邵老爷子是位睿智和善的大儒。 他待心智正值的子侄辈,极其的宽容。 罗丛柏言语中的亲近,邵老爷子听了,果然,一点也没介意。 罗丛柏为可能给邵家带来麻烦而忧心,甚至愧疚。 老爷子倒不怕这些,他只皱眉,摇头道:“怀疑不怀疑的,这话无法说,毕竟一切太过巧合了。” 可不是?今晚他们邵家遭土匪,外头也遭土匪,更兼他们家还事先来了警察,这个就有点说不清了。 罗丛柏还知道,今晚,廖家将真正失窃。只是为什么提前行动?谁提的前?这都是他的焦急所在。 且,廖司令征战多年,不是白饶的,就怕个秋后算账呀! 听的窗外突然乍起的呼呼北风,罗丛柏没了从容,头疼了。 见罗丛柏也没头绪的样子,邵老爷子倒是乐了,“行了,此事与你无关,就不怕了,任谁来问,我自坦荡。” 说到底,老爷子这是怕罗丛柏牵扯其中。 毕竟,就邵家的处境,不说他自己的人脉,就他那在军界有些地位的女婿,也不是说谁都能碰的。 且,这女婿还特维护妻家。 罗丛柏见老爷子这样,哪里不知道老爷子特意将自己叫来这里的意思。 遂,他越发心里愧疚了,虽还惦记着外头的事,还是耐下心来,关切道:“那钱通怎么处理?” 打贼不死必受其害。这个道理,老少俩个都知道。 可这是家丑,且还如此龌蹉,邵老爷子并不想叫罗丛柏参与,不仅如此,连家中的孙女女儿们也是如此。 遂,他老人家摇头,淡淡地道:“这事不用你。” 说完,觉得语气太重,老爷子难得又解释道:“我心里有数,这贼子跑不了的。” 虽说,罗丛柏早就料到钱通的事,老爷子不会叫他沾手,可到底问一问,才更安心。 如今,听到老爷子这顶到门的话,罗丛柏知道不好再深说了,便道:“那老爷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第165章 无果 罗丛柏知分寸懂进退,很好地取悦了邵老爷子。 对于他急切想帮忙的心思,邵老爷子也能理解,便温和地道:“下面也没什么事了,今儿是年三十,这会子你也出不了城,叫你受累了。” 罗丛柏哪里敢接这话,忙道:“这怎么能叫受累,老爷子言重了。” 邵老爷子显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没再说客气话,直接道:“这样,你先去槐园,布一几个怕是已经吃上席了。” 知道老爷子肯定还有不少的事要收尾,罗丛柏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在门口,他遇上了守门的章老管家,忙客气地招呼了声。 章老管家因着下河湾章家,对罗家众人皆熟悉,和罗丛柏的父亲也相交不错,自然对从小看到大的罗丛柏,就更有好感了。 见他穿的单薄,章老管家一想,或许是打斗的时候脱的,忙关切道:“丛柏,我这里还有件外袍,你等一下,我给你拿去。” 罗丛柏穿的确实薄了点,可里头有邵韵诗给他特意做的细绒背心,还是很暖和的。 他知道章老管家这是关心自己,也感激,忙笑着摆手道:“不必了,我这体格不怕冷。您进去,我走了。” 章老管家见他说的坚决,知道他是个练家子,也就不多事了,点点头,交代他走好。 邵家本是各处都拉了电的,且,通往各个院子的路上也有路灯。 只是,今儿特殊,除开喜福堂,其他各处都只点了微弱的灯。所以,路上还是不怎么好走的。 罗丛柏感念老人家的好意,微笑着应了声,便迈开了大长腿走了。 不过,他人虽在往外走,可整个院子却被他扫了遍,确信,这里经历过战斗,贼人已经被驱逐干净了,才安心走人。 门外的章老管家,没注意他的神色和举动,待他那高大的身形完全融入了黑夜中,才退回了厅内。 显然,屋内的邵老爷子,已经等着老管家了。 见他微偻着腰走了进来,邵老爷子笑瞥了他一眼,道:“那小子走了?我说,你对这小子还真够上心的。” 章老管家知道,老爷子就是嘴上说说,其实他自己也稀罕罗少爷。 遂,他便上前道:“嗯,走了。说起来,罗少爷也算是老爷子您的学生,他如今这么出息,还多亏老爷子栽培了。” 这算是什么话,邵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了眼,一脸与有荣焉的老伙计,道:“他那点子水平,怎么能算我的学生,说出去,我这老脸也就不要要了。” 这话诙谐,说完,老爷子自己个憋不住乐了。 微亮的厅里,原本有些萧瑟。 可随着老爷子爽朗的笑声传出,屋里的炭盆都显得活泛了几分。 章老管家就更开心了,他呵呵乐道:“怎么不算了,咱家大小姐小时候开蒙,这罗少爷不也跟着念了一阵吗。” “人家那哪是来学习的,纯粹是瞒姑个小霸道给压来的。”邵老爷子带了笑,又道:“济圆的学问可不低,哪里教不好个小子,学生这话,日后你千万别再提了。” 见老爷子绷了一天的冷脸,这会子总算是带了笑,章老管家暗暗出了口气,连忙附和着道:“对,不提,不提,要是叫人家知道罗小子是您的学生,还不得叫那小子得意了去。” 这话就更好笑了,邵老爷子呵呵乐了两声,道:“你呀,那小子有那么厉害的师傅师伯们,哪里还需要我给他贴金。行了,不提这话了。” 章老管家几句话的功夫就将气氛炒热了几分,可见他的功力之深。 瞧着老爷子不见了疲态,章老管家这才忧心地说起正事,“老爷,罗少爷说的话能准吗?” 提起这事,邵老爷子沉默了会,点头道:“这孩子心性非常人,日后龙腾虎跃不可估量呀!” 章老管家也是看着罗丛柏成长起来的人,听的这话,知道老爷子这是信了罗少爷的话。 遂,他皱眉道:“罗少爷确实了得,只是他走的路,有些偏。” “你知道什么呀,唉——”邵老爷子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他这话,叫章老管家愣了愣。不过,他服侍老爷子多年,知道有些话不能多问深想,便略过了。 邵老爷子满意地看了眼老伙计,杵着拐杖,道:“行了,这事已经问过了,咱们赶紧去喜福堂,那边还有一堆事要理呢。” 章老管家忙快步扶起了老爷子。 老伙计俩一道往喜福堂去,背影比来时硬挺了不少。 入夜的邵家,整顿过后,已经灯火照旧了,有了除夕夜该有的气氛。 槐园亦然。 回到槐园的罗丛柏,已然和布一坐在大书房,饮茶了。 忽然,他听的外面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当即起身。 见他如此,布一忙追上,问道:“怎么回事?” 罗丛柏肃着脸,嘘了声,侧耳听了会,才压着声音道:“是外院的人,布一叔,你的人真将槐园搜遍了?” 罗丛柏问槐园是不是真搜遍了,也不是怀疑谁,而是习惯性的谨慎。 而,这话若是旁人说,布一肯定要翻脸,可这话从罗丛柏的嘴里问出,不容布一不重视。 因为,他今儿算是见识了罗少爷的厉害。 江北三侠是什么人,那可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硬骨头,居然被罗少爷这么容易就搞定了。可见,罗少爷也非简单的人物。 遂,罗丛柏一问完,布一忙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说着话,人已经立到了灯火通明的廊下。 一到了廊下,视野就开阔了起来。 罗丛柏凭着极佳的目力,就着槐树上飘红的灯笼,能将槐园后院的内外都瞅个清楚。 轻松跃上石矶的罗丛柏,四下打量了番,皱眉道:“你听,都这时候了,外头怎么倒乱了起来?” 年三十守夜是旧例,邵家自然也有这惯例。 更何况,今年,老爷子可是将人全召集到了喜福堂的。 这时,还没过零点,外头不该有人匆匆走动。 布一年年在邵家过年三十,了然道:“八成是咱们小姐回来了,往年也有这样的时候,小姐少爷们困的守不住,老爷子便叫他们各自先回房了。” “不对,若是瞒姑回来,脚步不该这么乱。”罗丛柏说着话,人已经蹿了出去,余留空中一句,“坏了,肯定是出事了。” 第166章 被困 罗丛柏身法俊俏,话未落,人就已经飘了出去, 布一被他这么一说,再见他如此速度,心里也是一凛。他此时也听出了院外的零乱脚步声,还越来越近了! 布一来不及多想,紧跟着也蹿了出去。 他们走的太急,身后漩起了一阵冷风,叫守门的人瞧的咋舌不已,好快的身法! 罗丛柏和布一两人也没走出多远,便遇上了回来报信的家丁。 家丁一见了布一,忙喘着气,道:“布一叔,快,快,大小姐被困在东后园的梅林里了。” “什么!”罗丛柏当即喝了声。 他这样,吓的家丁越发结巴了。 寂静的暗夜里,突兀的呵斥声,叫这旷园更显寂寥。 布一忍住心焦,定住家丁,缓声道:“别慌,好好说,究竟怎么回事?” 家丁显然是熟悉布一的,被扶住后,便慢慢倒了口气。 不过,他到底不敢看罗丛柏森冷的脸,只看着布一,回道:“贼人埋伏在梅林,大小姐回来途中被劫了。” “被劫了?!”罗丛柏失声喝出。 “大小姐有没有被贼人擒住?”布一一把拉住已经抬脚的罗丛柏,急问家丁。 家丁忙道:“没有,是,是大小姐叫我来求援的。” 罗丛柏听了这话,知道情况尚可,身体恢复了几分力气。 “这就好,你赶紧前头带路。”布一说完,忙追着已经挣开他手的罗丛柏,出了槐园。 罗丛柏心急如火,可了解了具体的事情,再心急,他也是睿智如初了。 只见,他一边拽着赶上来的家丁,一边细问方位,情形。 其实,若不是梅林里有亭有渠有池塘,又是夜晚,且,这里的路,因着合着梅林的八卦阵,不好走,罗丛柏还真不用拉着家丁这么个累赘。 这般一弄,到了半路,他直接便甩了众人,当先冲往梅林。 被甩开的家丁深深地吸了口气,这罗少爷好生吓人。 虽说,他十分不想再跟着罗少爷,可瞧着幽深的梅林,他还是鼓起勇气,追了上去,他得去救小姐。 邵韵诗的槐园和东大街,只隔了道夹墙。 罗丛柏往日来槐园,并不用走后园的梅林,所以,对这边不太熟悉。 索性,他前儿为了寻邵韵诗,在这里走过一遭,再加家丁的描叙,心里有了数,他很快便寻到了邵韵诗被困的地方。 此刻,邵韵诗身边只一两个家丁,外加晓冬喜妹。 本来,有一两个家丁也尽够邵韵诗脱困了,只是对方手里举着把枪,这就叫人头疼了。 外头军警未撤,这里一旦响枪,可想而知,邵家明日必定成新闻头条。 邵韵诗顶着寒风,眼眸深沉。 晓冬还算沉得住气。 喜妹就欠多了,她不知是冷还是怕,身体抖得很。 将将赶到的罗丛柏,将眼前的情形,瞧在了眼里,急在心头。 他的瞒姑俏立在寒风里,单薄的仿如要顺着月光飘走般。吓的他,当即就想走到小女人身边,将人给拥进怀里,好叫自己急跳的心,能安定下来。 可,他那尚存的理智告诉他,此刻,还不是最佳的出现时候。他得好好勘察一下四周,好叫他能及时周全地救出瞒姑。 这般理智回笼,罗丛柏当即就着黑夜林密,掩去了身形。 其实,对眼前的困境,邵韵诗并不怕,只担心事情闹大,某些人会借机谋事。 好在,她今儿出门前是罩着毛披风的,正好帽兜将整个脑袋全盖住了,也就眼睛能被对方瞧见。倒也损不着闺誉,更便于她思考。 入夜的梅林,虽梅香依旧,可被冷风吹着,枝丫婆娑间的暗影,瞧的人有股子萧瑟的森寒。 邵韵诗紧了紧身上的毛披风,知道有它挡着,贼人瞧不出自己的状态,心头大定。 只见,她神情镇定地对身边的家丁道:“这里是个开间,三面环林,只一条可行走的通道,你们可守好了中路,千万别叫贼子近了身。” 家丁是被小姑奶奶派来,护送大小姐回槐园的。 他本以为这么点路,当没什么事,不想还是遇到了麻烦。早担心会被大小姐斥责,不妨大小姐临危不乱,也没怨怪他们。 且,因着大小姐的镇定,他也跟着冷静了几分。 家丁此刻是既感激又义愤,忙点头道:“大小姐安心,小的们省的。” 见他还很利索,邵韵诗满意地点了点头。 家丁得了认同,越发来劲,“大小姐,我们的人已经去报信了,只要顶到布一叔他们来,就没事了。” 他们说话都压着声音,晓冬也在一旁戒备着。倒是没叫贼人听去。 贼子见邵韵诗一行人不仅没慌,还嘀嘀咕咕的,不由的来火,压着嗓子,威胁道:“赶紧带我去槐园,不然,你们就等着给你们小姐收尸。” 说着话,他还故意将手里的枪,抬了抬,眼里是说不出的恶意。 黑洞洞的枪口,因为拿着它的人,显得那么的冰冷森然。 大家瞧见如此,再害怕,也要冲到小姐前头护着人。 邵韵诗压着晓冬,护着喜妹,不让两人添乱,也思考着如何解局。 家丁们忠心,饶是胆怯,可一见贼人如此威胁,忙护到邵韵诗前头。 邵韵诗见此,无奈一叹,倒也没再拦着。 有一位家丁,还提着气,喝道:“你少猖狂,去槐园,你去槐园做什么?” 邵韵诗听家丁说的话,有些发笑,这时候问这些做什么。不过,也成,好歹拖些时候。 贼子见家丁们如此,大概猜出眼前的人是谁了,心头一松,有了邵家大小姐,不怕邵家人不妥协。遂,他看了看四周,打算强攻了。 邵韵诗见对方不接话茬,就知道此人难缠,忙示意晓冬警惕,她自己也暗暗戒备起来。 晓冬早憋不住火了,见小姐给她使眼色,立马兴奋的小脸发亮,只待时机一到,就发难了。 贼子大概拳脚功夫有些,没打算这时候就用枪,只见他只举着枪,步步紧逼。 这处观景亭开间不大,贼子走了几步,双方也就近了。 这情形,看的远处的布一冷汗直冒。 快要欺身上前的罗丛柏,也是有些急了。 空气一下子凝滞起来,怒吼的北风都带上了火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贼人突然就倒了。 他怎么就倒了,贼人自己不明白,隐在暗处的几人也是不明所以。 第167章 安抚 事情来的突然,情况转换的叫人惊奇。 除开邵韵诗还算镇定,所有关注着这里的人都惊了。 布一来不及擦头上冷汗,急忙往观景亭奔去。 观景亭内外几人,瞧着地上的贼人,更是齐齐发愣。 时间一下子停滞了,四周也静了下来,只余园子里的阵阵冷风。 风啸声虽小,可配着眼前的情境,也叫众人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四周黑黢黢冷飕飕的,忒诡异了! 喜妹已经吓得捂住差点出口的尖叫。不过,她再如何害怕,也还是顾着小姐的,另一只手,牢牢地护着小姐。 晓冬胆大些,上前给了贼人一脚。见他身上硬的如石头,还不停地抽搐,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她傻傻地看向邵韵诗,“师姐,这坨不会是你弄的?”说完,她特意指了指脚下的贼人。 亏的这里没旁人,这话要叫人听了去,邵韵诗可没法说了。 遂,邵韵诗瞪了眼晓冬,嗔怪道:“瞎说什么呢,你不是就站在我跟前吗,我动没动手,你不知道?” “晓冬该罚了,说话怎么这么不过脑子。”罗丛柏自亭子顶,飘然落下。 此刻,他倒是冷静自持了,神色间自然也松弛。 他的出现,振奋了大家。 早被喜妹瞪了眼的晓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笑了两声,躲开去了,都没顾得上和罗丛柏拉呱。 邵韵诗眨眼看向突然站到面前的罗丛柏,也不多问,只指着躺倒的人,问了个同晓冬一样的傻问题,“你干的?” 罗丛柏听的这话,手痒的恨不能弄乱小女人的满头秀发,好笑地斜了她一眼,反问道:“我能这么干?” 也对,木头出手,这人绝对不会是这样,该直挺挺地立着。 邵韵诗知道自己问了傻话,不好意思地冲木头傻乐了两声,“那他这是?咦,他不会是发羊癫疯?” 邵韵诗边说边准备靠上前去,被罗丛柏一拦,才算是定住脚。 罗丛柏对邵韵诗偶尔的迷糊,很是不放心,嗔怪道:“你看你,情况未明,怎么能亲自上前,这要是对方使诈,你怎么办?” 邵韵诗知道自己莽撞了,不过,她也不是真没有成算,因为,眼前这人口吐白沫,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当着外人,她没反驳,只挣了下被罗丛柏拉着的膀子,小声道:“我知道了,下次再不如此。不过,现在怎么办?” 布一刚好赶到,忙建议道:“小姐和罗少爷先回槐园,这里我来处理。” 邵韵诗看了眼罗丛柏,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梅林的凉亭是个敞间,四处皆来风。配着周围的黑,叫安置其中的人,本能地觉得骇人。 如今,再添上地上这么一个发病的人,就更显得渗人了。 所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且,外头又冷。再多留一会,罗丛柏生怕邵韵诗冻出病来。 见布一叔接手,他忙道:“成,布一叔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送瞒姑回去。” 入夜的梅林,再馨香也抵不住寒冷。 女孩子们冻得有些发抖。 布一瞧着小姐和晓冬喜妹几个脸色都有些发白,也是心疼。 他忙应下差事,催着大家赶紧回去。 罗丛柏担心邵韵诗,和布一两下里一交接,便打算领着女孩子们往回走了。 两个家丁则留给了布一。 事情出现如此大的转折,叫众人提着的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邵韵诗就想着,赶紧处置贼人,也不拖沓,直接顺着罗丛柏的安排。 如此,彼此毫不啰嗦地告了别。 邵韵诗一行四人,在夜色中,匆忙回了槐园,才算是松了口气。 槐园后院正房里虽没留一个人,可炭盆茶水是罗丛柏走之前就备好的。 这会子,人回来了,一点也不会觉得冷。 邵韵诗几个走时穿的不少,可在冷地里站了那么长时间,且还受惊担怕的,也是出了冷汗,不暖和下,铁定要生病。 这不,一进了屋子,邵韵诗便打了个冷颤,吓得罗丛柏再顾不得旁边的晓冬和喜妹,直接一把拉了她的手。 只见,他边暖边道:“是不是冻着了?赶紧弄些驱寒的药吃一吃,不然,夜里热起来就糟糕了。” 本被罗丛柏的举动,弄得惊愣的喜妹,听的这话,当即吓了一跳,忙伸手摸了摸小姐的额头,没热,可有些汗,不由的也心惊了。 她忙顾不得自己,直接转身往外走。 亏的晓冬跟她站一起,一把捞住人,呵斥道:“你别蜇蜇蝎蝎的,都半夜了,姜茶不能喝,还是给小姐吃些丸药的好。” 说完,她也摸出了喜妹手上的汗湿,忙又道:“你自己也受了寒,可不能再出去了。” 晓冬说完,就看着邵韵诗道:“师姐,家里还有驱寒丸?” 这会子,邵韵诗总算是逮着机会说话了,她拉出了被某人握着的手,道:“丸药就在小书房的药抽屉里,这会子先不急着吃药,大家赶紧梳洗一下才是正经。” 罗丛柏听说有药,也安心了几分,便道:“厨房可有热水?” 这个喜妹管的,她忙道:“有,临出去前,我们就备下了不少的热水,都在炉子上温着呢,这会子用正好。”说完,转身准备去小厨房。 都是自己人,又都吹了冷风,罗丛柏直接拦了道:“行了,你们都去里面等着,我去给你们提水。” 喜妹哪里敢叫罗少爷提水,忙摆手说不用。 邵韵诗则心暖地看着罗丛柏,道:“那好,你去提水,我带她们先进去。” 此时,大家都还站在正厅。遂,邵韵诗一开口,谁都没异议了。 罗丛柏送了仨人进屋,便去提水了。 因着,还有许多的事要说要问,遂,众人都没废话,简单梳洗了番,吃了药,便又聚到了小书房。 喜妹和晓冬知道,小姐和罗少爷有要紧的话说,都乖觉地帮着上了茶水和点心后,便退了出去。 两人一走,只留了屋内一盏橘黄色的台灯,和榻下正燃着的炭盆。 嗅着屋内的甜香,斜靠着舒服的靠枕,邵韵诗总算是缓过来了。 瞧着喜妹和晓冬的背影,心头安定了不少的邵韵诗,也没迫不及待地问事情。 她只看着罗丛柏,上上下下地细细打量了番,见他也收拾过了,这才放心道:“你可吃了丸药了?身上有没有伤?” 第168章 交代 在屋外头,月黑风高之下,人眼可见的不是太清楚。 当时,邵韵诗靠近罗丛柏后,还是尽量打量了某人,没嗅到血腥味,也没听出他呼吸间的不妥,才没在外人面前,拉着人问。 如今到了屋内,就着灯光,邵韵诗便上下打量了番罗丛柏,见他安好,才真放了心。 罗丛柏见她才安稳下来,就先顾着他,感动之余,也是无奈,发笑道:“要不要,我脱了衣服,给你检查……” 他这话没完,就遭了白眼。 他被唬的,忙住了口,陪笑道:“在外头和那帮小子说惯了,你可不兴生气。” 邵韵诗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瞥了他一眼,道:“你这嘴里越发没遮掩了,快说说情况。” 被瞪过了,罗丛柏也不敢拖沓,忙将槐园的情况说了遍。 末了,他皱眉道:“也不知这江二侠得了什么毛病?竟然叫江大侠连土匪的差也接。” 罗丛柏的话,叫邵韵诗久久没回神,呐呐地道:“那江北三侠也知道槐园的事了?” 罗丛柏见她如此,还当担心闺誉,忙安慰道:“江北三侠人品还是信的过的。在一个,正房我守着,并没叫他乱看乱翻,你的闺房,他更是没迈一步。” 知道罗丛柏误会了,邵韵诗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小书房博古架上的熏炉里,今儿放的是橘皮,叫人闻着,既甜蜜,又安宁。 心里有些烦躁的邵韵诗,深吸了口凝神的甜香,压下无法开口的话,道:“江大侠他们怎么这么容易就走了,你是不是还应了他们什么?” 见邵韵诗一下就瞧破,罗丛柏嘿嘿乐道:“还是瞒姑了解我。可不是,我不知江二侠得了什么病,便答应给他一丸保命药,你不会反对?” 不过,这话他说的有些心虚。 罗丛柏和江大侠的讨价还价,就如他们过招一般,一两句隐晦的话,便谈成的。 所以,布一几个都不知道还有这茬。 自然,邵韵诗更不知道了,也没追问。 在她心里,能用一颗药解决这桩大事,何乐而不为。 只是?她迟疑了下,“这保命丸,可不能泄密,……” 也不知要说什么,邵韵诗只得皱眉停住。 罗丛柏不是那等毛头小伙子,办事精明着呢,哪里不知道顾忌。 他见瞒姑没怪自己,来了精神。 “你别担心,药我还没给。”他想了想,又安抚道:“我也说了,这药是我师父自外疆得来,世间只此一颗,若是江二侠不能好,我也算是尽力了。” 邵韵诗听了这话,缓了口气,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罗丛柏见瞒姑脸色缓了下来,又道:“我还叫布一叔给了大洋,回头你补给他。” 这样?邵韵诗抬眼看着罗丛柏,突然觉得,这一年年的,木头的变化还真大,越发沉稳可靠了,行事也知变通。 罗丛柏被邵韵邵这一眼看的不明所以,傻乎乎地道:“怎么了,这药给的不对?还是钱给的不妥?” 瞧着他突然傻乎乎的样子,邵韵诗眼里一热,差点没绷住。 再如何变,木头还是她的木头,遇上她的事,十几年不带变的。 屋内的脉脉温情,饶是心粗的罗丛柏,也是感觉到了。 他回了神,眼含热意地拉了小女人的手。 邵韵诗怕自己失态,也没抽出手,只转了头,深吸了口气,带笑道:“你做的挺好,在生死面前,药算什么,钱又值几何?” 罗丛柏就是喜欢邵韵诗的大气通透,夸赞道:“还是瞒姑想的开,对了,你在喜福堂可遇到什么不妥的事了?” 被他这么一提,邵韵诗当即想起了,晚宴前的那场似是而非的闹剧,以及这一顿饭的眼刀子,和冷言冷语。 心头叹了口气,邵韵诗暗撇了撇嘴。 她这举动虽小,可一直看着她的罗丛柏,当即就瞧见了,忙急道:“可是谁又为难你了?” 两人都确定了关系,邵韵诗也不怕露家丑,点头冷哼道:“这不年年如此吗,这今年还算是好得了,多了个护着我的小姑姑,少了个邵老爷……” 到底是这辈子的父亲,邵韵诗还是没能说出什么不好得来。 其实,她不说,谁又能不知道? 罗丛柏暗了暗眼眸,想来,往年有个邵老爷邵教授在,她的处境肯定更艰难些。 毕竟,对邵教授来说,瞒姑的存在,就是那段束缚他自由的缰绳,如何能喜欢? 邵韵诗未尽之言,罗丛柏知道,所以,心里酸疼的厉害。 遂,他将人往身边拉了拉,赌气道:“往后就咱们自己过年,想怎么乐就怎么乐。” 见他露出心疼不已的模样,邵韵诗心里倒是缓过了劲。且,他话里的意思也太露骨了些,不由又有些脸红。 遂,她忙转了话头,道:“你别乱想,其实也没什么。当时人多,小姑姑带着我们陪着老夫人,倒是白氏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大概她是知道今晚要有事的。” 说起白氏,罗丛柏看了眼精神了几分的邵韵诗,道:“钱通跑了。” 邵韵诗眼眸一缩。 罗丛柏见她这样,当即神色一凛,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邵老爷子这次布置周密,外头即使动静不小,可到底正院和喜福堂有些距离,又有家丁护着,倒是没受到冲击,显得一片安静。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因瞒的好,邵老夫人也没瞧出不妥。 邵韵诗之所以回槐园,也是因邵老爷子不在,邵老夫人安排的。 当时,小姑姑是拦了的,可怕太过叫老太太起疑,又兼之,邵韵诗觉得外头大概没什么事了,这才由家丁们护着往回走的。 被问到这,邵韵诗知道某人的奇怪,便无奈道:“爷爷忙得很,老太太觉得也不必真守岁到十二点后,就叫我先回来了。” 罗丛柏听了眉心一皱,咬牙道:“就你一个人回来的?其他人呢。” 这个没必要瞒着,邵韵诗点头道:“嗯,小弟已经睡下了,邵秀雪和白氏带着几个丫头玩牌,老太太和小姑姑说话,老太太看我待着无聊,便放我回来了。” 这话听的罗丛柏眼睛都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心疼的。 邵韵诗感觉到男人的手有些发热,还当屋里闷了。 罗丛柏也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失态,紧了紧手心,低声道:“这么冷的天,你不该往回跑的。” 第169章 跑了 对邵韵诗的一切,罗丛柏都是仔细再仔细,对她所遭受的对待,心疼中带着怒,说出的话里便带了虚。 大概是他的声音过低,邵韵诗听来,有些缥缥缈缈的。 小书房因燃着炭盆,有小半扇窗户是半开着的。 遂,夜风顺着缝就蹿了进来,倒是将屋里俩个吹清醒了几分。 被风一吹,罗丛柏当即起身将窗户又掩了掩,问道:“你可冷?要不要带个围脖?” 邵韵诗恢复了神态,好笑道:“这在屋里呢,哪里能冷。行了,你赶紧坐好了。” 罗丛柏还是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手,还行,暖呼呼的,便放了心,道:“你这心也够大的,老爷子不是说好了吗,谁都不许回屋。回头叫老爷子知道了,铁定要你好看。” 到底担心后怕,他还是吐槽了。 “我这不是不知道,外头没收拾好吗。”邵韵诗有些赌气,“再说了,老太太那股子嫌弃劲,我是再受不了的。” 邵韵诗也不知怎么的,今年她就十分受不得气,这怕就是有了后盾的缘故。 罗丛柏被邵韵诗殷殷地看着,还有些奇怪,刚不还生气吗? 不过,不生气更好。 有些事,思想差了千里,行动结果却能异常地吻合。 此刻,罗丛柏和邵韵诗就是如此。 心疼小女人受委屈的罗丛柏,想到邵老太太的性子,暗叹了口气。 邵韵诗见不得男人颓丧,推了推人,“行了,我不抱怨了。再说了,回都回来了,还说啥呢。” 罗丛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不还是赌气的话吗。 “你呀……”罗丛柏到底舍不得再说她,只得道:“亏得今儿没出什么事,要不然,你叫我可怎生是好。” 那时候,当他听到瞒姑被劫,魂都快吓飞了,只觉得心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若不是还惦记着瞒姑要救,他怕是都得躺下了。 邵韵诗听出了他话里的颤意,心头微酸,主动拉了他的大手,道:“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虽被拉了手,可罗丛柏还是揪心,又舍不的说教,只无奈地叹气,“你呀,你呀。” 不想他再纠结这事,邵韵诗转而问起,“爷爷那边安排的十分周全,怎么还叫钱通给跑了?” 邵韵诗对钱通极为忌惮,这人一直盯着她的槐园,此人不除,她实难心安。 见邵韵诗着急,罗丛柏忙道:“具体的,老爷子也没说,不过,你先别急,老爷子好似有把握捉住这钱通。” 当时在正院,他就察觉出老爷子有后手,之所以,喊自己去,八成是为了确定外头的事,是不是他捣鬼,不然,老爷子不会叫了他去。 邵韵诗不知这些事,只觉得,这钱通还没逮住,她实在是坐不住。 遂,她坐直了,猜道:“这人现在在哪?会不会已经潜到槐园来了?” 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他们几个都出去过一会了,这当头,若是钱通潜进来,还真是简单。 遂,罗丛柏皱眉细细思索了番,也不放心了,“要不,我带人四处查一查?” 邵韵诗点头道:“成,这人太重要了,不找到,后患无穷。” 罗丛柏见她将这事,看的这般重,微一想,便明白了。 这般,他倒是不急着走了。 罗丛柏直接坐到邵韵诗跟前,拍着她的手臂,沉稳道:“你安心,钱通邀高手看住槐园,也不过是怀疑这里也有宝藏图罢了。” 邵韵诗苦着脸道:“我看他最要紧的,是来打劫钱物的。” 罗丛柏其实也知道,贼匪们惯常做的就是打草搂兔子,没什么主次的目的。 遂,他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对了,我已经和江大侠说好了,若是他见了钱通,被问起宝图的事,就叫他说搜过了,没有。” 邵韵诗抬眼看向罗丛柏,呐呐道:“你这么说,不会惹得江大侠怀疑吗?” “这话不是我特地交代的,是我和江大侠交涉的时候,江大侠自己说到他来槐园的目的,我才顺带交代了下。”罗丛柏又安抚道:“再说了,这么说,与江大侠自己也有好处。” “钱通与江大侠具体怎么说的?”邵韵诗还是不放心。 罗丛柏见她这么担心,只得又耐心解释道:“钱通只说,槐园可能藏有那份众人皆想的地图,若是,他自己来不及赶过来搜,就叫江大侠先悄悄地搜一搜。” “钱通还打算自己搜?”邵韵诗皱眉。 罗丛柏冷笑道:“钱通这样的人,如何放心叫旁人沾手好处?之所以,还能叫江大侠先搜,那也是被逼无奈,比起江大侠这样的成名英雄,他自己的手下,更难信。” “倒也是。”邵韵诗总算是冷静了些,拧眉道:“若是如你这么说,钱通即使跑出了邵家,也难逃江大侠的追踪了?” “肯定是了,除非,钱通能将许诺的钱付清了。”罗丛柏得意道。 邵韵诗眼睛一亮,“钱通应了江大侠多少钱?” 罗丛柏摆手,“具体的我可没好问,总之不会少,你想江北三侠那是多大的名头,能被请来干这等宵小之事,没大好处,他钱通能请的动?” “倒也是。”邵韵诗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不是说江二侠得了重病,急需钱吗。或许……” 邵韵诗不知江湖规矩,更不怎么了解成名大侠的节气,说的话自然只是常情。 好在,她也没说出不适合的话来。 女孩子略带抱怨又克制的嗓音,回旋在屋内,有着别样的可爱。 罗丛柏怜爱地看着小女人,感叹她的厚道。 被男人这么看着,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嘟嘴道:“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或许,江大侠为了江二侠的病,不得不降低出手条件呢?” 罗丛柏听了,笑了笑,没给她剖析所谓的江湖名声,只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再落魄,没天大的好处,江大侠也不会轻易出手。” 邵韵诗见他说得认真,知道事情八成是如此了,也就真松了口气。 心情好了些,她眼眸一转,恶作剧地道:“你说,这钱通若是没法付账,是不是整天就得躲着江大侠他们的追杀了?” 邵韵诗的话,听来儿戏,可罗丛柏细细思量了番,倒是来了兴致,一拍巴掌,道:“若是如此,那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170章 追债 罗丛柏的认同,对邵韵诗来说,十分重要,叫她心头舒坦极了,神情都放松了。 罗丛柏知道钱通的危害,看了眼小女人,想了想,又道:“等有机会,我还是去会一会江大侠,看看这江二侠究竟是个什么毛病?若是能帮着看好,江大侠也就有时间追债了。” 这话说的逗,邵韵诗瞥了他一眼,忍笑道:“你是懂医术?还是认识什么神医?” 大概是心里高兴了,邵韵诗神情缓了下来,脸上映着橘黄色的灯光,说不会出的柔美。 罗丛柏看在眼里,心头酸软酸软的,他的瞒姑就该如此美好快乐。 遂,他跟着逗趣道:“这神医还不是现成的。” “怎么,你敢去请慧通师父?”邵韵诗虽知道他想说啥,可还是诧异道。 慧通师父是大明寺有名的僧医,称得上当世名医了。 他对邵韵诗的医术也是多有指教,算罗丛柏的师兄。 罗丛柏和慧通师父关系不赖,虽知道自家师兄脾气有些怪,请了未必来。 可,他看着小女人带笑的脸,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有什么,一年里我能求他几回。再说了,江北三侠,他也是知道的,昔日还赞过。” 邵韵诗可不信这话,摇着头,冷瞥了他一眼,嘲讽道:“我可等着你请得动了。” 她这头一摇,耳畔的坠子跟着晃动,差点没晃瞎了某人的眼。 罗丛柏瞧着那白雪般的耳垂,压下摸一摸的心痒,故意抬杠道:“那你就等着擎好。” 邵韵诗发笑地瞥着他,故意道:“我刚才以为你会叫我去请呢。” 罗丛柏哪里会有这么的想法,忙摆手,“你是大家闺秀,我怎么可能叫你出面。” “哦,真的?”邵韵诗故意道。 罗丛柏虽知道瞒姑故意如此,可还是就差发誓了,“真的,真真的,我刚才就是开玩笑,这不,我不是一句都没提吗。” 他还委屈上了,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她这一下,带着甜蜜叫罗丛柏乐的脸都开花了。 俩人正说着话,喜妹在外头回说,布一回来了。 两人对视了眼,当即起身,准备往外走。 罗丛柏站起来,拦住了要动身的邵韵诗,转身拿了榻脚的披风,替她穿上,道:“外头冷些,可别冻着了。” 男人如此细心,耳边又是他呼出的热气,邵韵诗被熏得有些晕陶陶的,脸上一片坨红,轻嗔道:“知道了,你也快穿好了,别叫布一叔等着。” 小女人难得轻言细语,罗丛柏心头酥痒,恨不能啄上一口那鲜嫩的耳尖,可惜没那胆子。 他只能压着悸动,嗯了声,道:“我不冷。” 说完,他轻推开邵韵诗递过来的外袍,扶着人一道往外走。 喜妹帮着撩起帘子。 她越过罗少爷,回小姐道:“小姐,布一叔正等在厅里。” 罗丛柏步子快些,见了喜妹,他便放开了手,越过邵韵诗,先去了正厅。 他走得急,带起了一阵冷风。 邵韵诗好笑地看着他急切的背影,喊了声,“你先别急着问事,也好叫布一叔缓一口气。” 罗丛柏耐心地回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一旁的喜妹,瞧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有了计较,也有些担心。 不过,她有分寸,并没问什么。 邵韵诗瞄了眼低垂着脑袋的喜妹,暗暗点了点头。 槐园内院的正厅,虽也有炭盆,可没小书房暖和。 邵韵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才带着喜妹,迈步出了西侧间的门。 她一来,已经说上话的两人都停了下来。 邵韵诗虽急着知道那贼人如何了,但看布一叔满脑门的冷汗,怕他受凉,忙叫喜妹先倒了杯姜汤茶,给布一叔去去寒。 布一也没推,接过便喝了。 大家看他这样,知道他确实是冻着了。 布一一撩碗,喟叹道:“这死冷的天,喝了这个,还真舒坦了不少。” 罗丛柏倒是有些不过意地道:“还是瞒姑细心,刚才,我就只顾着拉布一叔说话了。” 正好,外头呼呼的风声传来。 应景的是,晓冬一把推开大厅的门,一阵寒风就这么直蹿了进来,激的屋里的人,齐齐一缩脖子。 晓冬可不知,自己大大咧咧地推开整扇门,带来的后果,只顾跺着脚道:“这夜里头也太冷了,风也跟着大了起来,看样子,八成要下雪了。” 她一说完,没见喜妹回话,一抬头,这才发现大厅里有不少人呢,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晓冬时常如此莽撞,邵韵诗没好气地道:“你说你几时能稳重点,这过一日,你可就又大一岁了。” 今儿,晓冬穿的是水红底的袄,葱绿色的棉裙,身上还披着大红的锦缎披风,立在大厅里,俏生生的,煞是好看。 布一叔没有孩子,心里又惦记周师傅,对晓冬就像亲生孩子,哪里舍得她委屈。 瞧着俏立着的晓冬,他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忙打岔道:“晓冬确实长高了不少,回头你妈瞧见了,铁定要欢喜的。” 得,他这话本是贴心之言,只可惜晓冬不喜欢听。 只见,她一跺脚,也没回嘴,直接冲着邵韵诗道:“师姐,都过了放炮的时间了,咱们今年还放不放?”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 邵韵诗见她如此,也是无奈,更多的是对布一叔的抱歉。 罗丛柏则直接给了晓冬一眼。 屋内的气氛,因为晓冬的莽撞,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邵韵诗瞄了眼布一叔,见他眼里除开包容,并没尴尬,松了口气。 罗丛柏可不惯着晓冬,直接道:“今年不能放,外头的军警还没撤,若是咱们放了炮仗,别人还当这里发生了枪战呢。” 喜妹也插话道:“可不是,今晚可是一处都没放炮,静的人都以为不是除夕夜呢。” 这话说的,厅里众人皆心头惴惴的。 布一到底年岁大些,经历的多,倒是没什么感触,接了话头道:“这有什么,今晚没放,明天一早放也是可以的。” 晓冬嘟嘴,“明天和今天可不一样。” 众人也是遗憾,毕竟,除夕是不同的。 布一叔见大家兴致低落,忙道:“小姐,这次,咱们还真逮住了条大鱼。” 第171章 潜入 槐园里大家气氛不好,布一只能拿着别事转换大家的心情。 果然,最不耐烦的晓冬立马插嘴,“可是审过那贼人了?” 布一叔耐心地冲着晓冬点头。 邵韵诗眼睛一亮,也跟着问道:“怎么说,难道那贼人就是钱通?” “啊?”晓冬几个都有些不可置信。 布一摇头道:“这倒不是,不过,这人是钱通的心腹手下,知道钱通不少的事。” 大家听了有些遗憾,也觉得这才合理。不过,能审出这些,也算不错了。 布一见大家缓了过来了,接茬道:“他往槐园摸,就是知道,钱通先他一步来了槐园,想汇合了钱通,好一道逃走。” “这么说,钱通在槐园了?”关系到邵韵诗的安危,罗丛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嗯,大概就是了,只是这槐园,我的人加老爷子的人都搜遍了,也没有啊。”布一奇怪不已。 晓冬忙道:“咱们槐园屋子多,花草山石也多,保不齐躲哪了。” 罗丛柏脸色暗沉,他可是知道,这内院是瞒姑的地盘,碍着女孩子的闺名,布一叔他们可能没仔细搜每一处屋子。 布一的话,晓冬的话,甚至罗丛柏吓人的脸色,都叫人紧张,再暖和的屋子也叫人不寒而栗。 更何况,屋外渐起的寒风,穿着窗户的缝隙,直冲着人凛冽地刮着,就更叫众人寒意叠出了。 罗丛柏稳得住事,先就缓了过来。 他虽对看不见的危机心急,也还是沉稳地看向邵韵诗,安抚道:“别担心,总会有法子的,咱们都在呢。” 邵韵诗也不是那等撑不住事的,过了初期的忧心,倒也坦然了,“是呢,咱们人多,还怕搜不出个人来。” 晓冬听了,当即撸了袖子,就准备开干了。 亏的喜妹一把拉住了人,不然,众人又得吃上一嘴的冷风了。 两人的举动不小,罗丛柏只瞥了眼,便看着邵韵诗,问道:“瞒姑,这槐园可有密道密室之类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密道密室岂是外人轻易能摸到的? 遂,他又接着道:“就是能躲人的地方。” 能躲人的地方?听的这话,邵韵诗暗自松了口气,她可真怕木头追着问密道,她是说,还是不说? 遂,她忙细细思量了番,倒是想起了处,抬眼道:“后罩房有几间没住人的屋子,平时堆放些杂物,也没上锁。” 这正院几间,都有人走动,晓冬和喜妹回来后,都查过,所以,只能是后院了。 布一忙摇头道:“后头我全查过了,没有。” “没有?那在哪呢?”罗丛柏低头想了会,问道:“前院可查过?” “前院?前院有百家几口子,还没去细看,只大略地走了趟。”布一一想不对,忙道:“我这就去。” 众人还没回神,大门就已经被推开了半扇,冷风擦着布一的身体,蹿进了大厅,刮的梅瓶里的雀翎飘飘忽忽的。 被风一激,晓冬当即嘟囔道:“还说我呢,布一叔不也这么莽撞。” 邵韵诗见她说的不像,斥道:“你有完没完了,赶紧的,听着点外头。” 晓冬被师姐教训,当即老实了,也不敢低头嘟囔什么。 喜妹在一旁小声说了句,‘该!’ 晓冬怕师姐生气,听了这话,忍着,没回嘴。 见她们都老实了,邵韵诗这才看向罗丛柏,问道:“你怎么不一道去?说不得,就能逮住人了。” 罗丛柏摇头道:“我不去,守着你,才是最要紧的。” 这话看似简单,实在是心意深重,情意绵绵。 男人深入肺腑的话,触动的不仅仅是他的心上人,还有他自己。 罗丛柏说话间,大概又想起了瞒姑刚才被贼人拦阻的事情,眼里是说不出的担心和后怕。 邵韵诗被他看的有些脸红,耳畔还回荡着他刚才的体贴之言。 大概是太过甜蜜,邵韵诗斜了男人一眼,出口就道:“你晚上都吃什么了?” 其实,她这话一语双关,可说完,瞄见人多,缩了缩脖子,脸红了。 好在,男人心粗,罗丛柏可不知道她揶揄自己,老实回道:“和布一叔他们吃了酒席,你别担心我饿肚子。” 他这话,既叫邵韵诗松了口气,又有那么一丝丝的莫名。 说起吃晚饭的事,罗丛柏没留神瞒姑的神色,只赞道:“老爷子可真是面面俱到,这么忙,还惦记着给我们安排酒席。” 邵韵诗也知道自家爷爷的性子,收敛了心神,点头道:“嗯,爷爷做事向来周全。” 罗丛柏认同,“要说老爷子这人,还真是不可小觑,有他的安排,这一仗打的实在是漂亮极了。” 虽说,主院那边的战斗,他没参加,也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可就他这一路走来,四处井然有序,就知道,情况很好。 邵韵诗一直被困在喜福堂,对外头发生的事,半点不知,忙追问道:“怎么说?” 见她感兴趣,自己也想说一说,罗丛柏略带激动地道:“你算算,老爷子从早先放任白氏麻痹贼人,到后来请了武僧和警察,这一项项都处置的悄没生息,可见姜还是老的辣呀。” 这话不是早先就知道了吗,邵韵诗急道:“这个我知道,你单说后来如何了?” 罗丛柏笑着摇头道:“后来如何,后来不都按着老爷子的步子走吗。” 他这话得了某人一个白眼,这才又道:“白氏被控制在喜福堂,一下子断了贼人的臂膀,叫贼人成了聋子瞎子。” 晓冬突然拍掌,“可不是,白氏那个蠢货,在喜福堂可不就是乱窜吗。” “她那样子,一看就有问题,亏的控制住了,不然,真会坏事的。”喜妹跟着点头。 邵韵诗心急后续,冲俩人道:“赶紧去门口守着。” 晓冬和喜妹齐齐吐了吐舌头,往门口移去。 邵韵诗催着罗丛柏,“赶紧说呀。” 罗丛柏好笑地看了瞒姑一眼,接茬道:“贼人还做梦,等着在邵家正院将邵家众人包饺子,他好腾出空来,在邵家好好搜检一番,顺带的洗劫一空。” 不还是这话吗,邵韵诗不满道:“我是问详细的过程。” “详细的过程,我也不知道。”罗丛柏遗憾道。 邵韵诗不干了,“连你都不知道?” 第172章 内应藏身 邵韵诗的话语里带着惊讶和不满,嘴也撅的能挂油壶了。 罗丛柏见她这样,忙解释道:“我去过正院了,那里怕是如往年般,酒宴照旧的,家丁们有些还正吃着席呢。” 邵韵诗听了,点了点头,“看来,白氏操持的酒席是给家丁们用了,老爷子这也算是犒劳家丁们的辛苦了。” “你就不怕,家丁吃了有问题?”罗丛柏开玩笑道。 邵韵诗懒得理他,哼道:“爷爷既然知道白氏所为,怎么可能真让白氏使坏,要知道,白氏在邵家可没啥得用的人手。” “就你精。不过,这钱通究竟怎么躲过这么多人的围捕的?”罗丛柏始终没想明白这点。 对钱通的脱网,邵韵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老爷子可是布置了几道防线,家丁,武僧,警察,再加自己这边的护卫,这么多人呢。且,这些人可都不是吃闲饭的,都是有些本事的。 晓冬和喜妹都在门口守着,可还是能听到罗丛柏的话的。 晓冬尚且不觉得如何,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兴奋,恨不能直接参与外头的搜索。 喜妹则瞧着外头寒风下摇摆的树影,揪心。 树叶动一下,她这心就跟着颤一下。耳边是凝重压抑的气息,她知道,晓冬其实也紧张,这就更是叫她手心冒汗。 众人心神不一,厅里气氛,静谧中透着诡异的冷。 最先回神的罗丛柏,见大家都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忙挥手道:“其实也不必多担心,这人只要还在这里,总归能逮住就是了。” 他这话说的,明显底气不足。 见罗丛柏皱眉苦恼的样子,邵韵诗自己也是不放心。 屋里再热的温度,都因为事态的严重,凉了下来。 门口的晓冬和喜妹更是搓了搓手臂。 邵韵诗看着大家这样,暗叹了声,这个除夕真是令人难忘又难过去。 她凝神细想了会,道:“咱们家这么大,院子、树木、山石、甬道又多,钱通按说很难走脱。” 晓冬远远地插嘴,“可不就是这话。” “是呀,钱通那狗贼,也不是属耗子的,还能到处钻。”喜妹提心吊胆。 “这般看来,八成是有内应了。”邵韵诗点头。 这话叫罗丛柏眼眸一亮,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对,对,如此就说得通了。” 罗丛柏可是知道,如瞒姑所说,邵家宅院大,布局又精巧,廊桥假山亭台梅林池塘处处皆有,要是没个领路的人,很容易就迷了路。 就他,不还得人领着,才能快速地到正院。 在一个,这么多地方,贼人要想躲,本来很容易,只可惜,邵老爷子安排了大量的人手,扼守要道,巡逻就更是来来去去不停歇。 如此,躲是不可能了,那只能是逃!还得有领路的人。 算定有内应,邵韵诗和罗丛柏对视了一眼,坐不住了。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 罗丛柏见她这架势,忙拦道:“外头起了夜风,可能真要有雪,你还是别出去了,我一个人去找一找就好。” 邵韵诗皱眉道:“我穿着大毛衣服呢,不怕冷。” 罗丛柏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见他还要拦,邵韵诗忙又道:“难道你不担心留下我一个人了?” 仅这一句,罗丛柏便半分犹豫都没有了,迟疑地看了眼邵韵诗身上的衣服,“要不要再带个手捂子?” 邵韵诗哪里会委屈了自己,直接道:“我穿得多,手不怕冷。这不,还有个小熏球吗,抱着它就不冷了。” 见她晃荡着小银熏球,还有热度散出来,罗丛柏这才放心地点了头。 晓冬一见两人要出去,忙追上道:“我也去。” 罗丛柏皱眉道:“你走了,这里谁看着?” 这会子,邵韵诗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屋子了,因为,料想对方也不敢潜进来,毕竟,这四周都是布一安排的人手。 最要紧的是,罗成和飞鸿两个正躲在暗处,一直没出现呢。 遂,她见晓冬发急,点头道:“你跟着也行,那喜妹就留下看家。” 喜妹本待也要跟着,听了小姐这话,只得点头应下了。 三人先后出了正厅,一到廊下,都被突来的寒意激了一下。 罗丛柏蹙起了眉头,不放心道:“天冷又黑,你可当心点。” 院里各处出入口,都挂着红红的灯笼,倒也能瞧清路面。不然又冷又瞧不见路,那就受罪了。 邵韵诗也听话,老实点头,“我知道了,会小心的,你自己也留心些。” 罗丛柏见她乖乖的,满脸笑意。 外头又冷又暗,他心疼邵韵诗,也顾不得跟在后头的晓冬了,直接伸出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被罗丛柏的大手拉着,邵韵诗脸上一红,挣了挣没挣开,便也罢了。 某人的大手热乎乎的,暖在了她的手上,更暖进了她的心里。 其实,她也有些舍不得脱开手呢。 大概是夜了,又或是邵韵诗的披风,遮住了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反正,两人的举动,并没叫跟着晓冬知道。 这倒是叫有些不好意思的邵韵诗,脸上的热度稍微降下了些。 罗丛柏眼尖,瞄见邵韵诗脸上的红晕,又见她乖顺地叫自己搀着,嘴角便上挑了些。 不过,此时事多,他还是压下了心底的开心,边走边分析道:“若是要躲,就地形来说,只有槐园最合适。” 晓冬瞧着满眼的景,突然觉得有些胀眼,没了往日看它们的骄傲。 邵韵诗也是一叹,“槐园人少,景多,确实适合藏人。” 罗丛柏捏了捏手心里的柔荑,语含安抚地道:“就算不为了好逃,槐园也是钱通必来之地,他大概还寄希望于,江大侠江三侠能有所收获。” 邵韵诗被他拉的有些气喘,拽了下木头,抱怨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喘不上气来了。早知道,我不如留下等消息呢,得,这下我成你累赘了。” 罗丛柏一时忘记,邵韵诗不是队伍上那些女子了,他其实,还是照顾到邵韵诗的步子的。 他被邵韵诗一拉,又听的她喘气,心疼又后悔,忙道:“要不我扶着你走?” 其实他更想抱着人走,只是这里是邵家,他还是不敢的。 第173章 追 腊月里的路面,一入了夜,湿滑得很。 罗丛柏常走夜路的人,倒是不怕,可邵韵诗个娇小姐哪里走过这样的路,且还走这么快。 这会子,她又听的某人要扶着自己,就更是无语了。 再又一次差点滑倒之后,罗丛柏再顾不得其他,直接半抱住了人。 他这样,吓得邵韵诗差点惊呼出声。 到底还记着四周都有人,后头又跟着晓冬,邵韵诗压着性子,稳住身形,没喝出声。 稳了稳心绪,她嗔怪地瞥了罗丛柏一眼,指着路道:“走,这是在家里,叫你这么扶着,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罗丛柏可不放心,小声道:“天暗,没人瞧得见。” 他执拗地半抱着,邵韵诗如何肯?两人就这么小幅度地推拉了起来。 罗丛柏怕她摔了,忙小声哄着,“别闹,小心摔了。” 邵韵诗被他气的,直接给了某人一脚。正好,晓冬又在后头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才叫罗丛柏老实下来。 被邵韵诗收拾了下,罗丛柏再是心急,也只能丢开手,缓了步子,多顾着人了。 只见,他小心拉着瞒姑的手,吐槽道:“这一路上,黑咕隆咚的,也不说多挂些大灯笼,哎,你小心点脚下。” 邵韵诗发笑地看着他转移话题,也不揭穿,只解释道:“点那么多灯笼做什么,俗气得很。” “今儿除夕,明儿初一,挂红灯笼不是喜庆吗,俗气什么。”罗丛柏不赞同道。 邵韵诗见他别劲,笑笑,解释道:“往常夜里我们也不出门,就算是要出门,喜妹不是拎着灯,就是打着手电。看得见,就没多点。” 晓冬爱热闹,遗憾道:“我也觉得灯笼少了,要是点一片,红彤彤的多喜庆。” 槐园的回廊多,一路走,即使零星的灯笼,远远瞧着,也如火龙般蜿蜒。 若是灯笼再多些,火龙确实更亮更壮,路也会更亮。 邵韵诗笑了声,应道:“我算是服你们了,这也能计较。行,明儿就让布一叔多点些灯笼来,让你们好好喜庆喜庆。” 罗丛柏说这些,不过是逗人高兴,听得这话,他跟着笑道:“正好,既喜庆又照亮,省得跑路的时候滑倒。” 他正说着,邵韵诗不妨脚下一滑。 这么应景,惹的罗丛柏既心疼又发笑。 后头的晓冬见了,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道:“师姐你没事?” 邵韵诗忙道:“没事,就脚滑了下。” 晓冬后悔极了,“是我做事不周全,刚才,喜妹还说要拿手电来着,我走得快,没拿。” 晓冬惯常顾前不顾后,她不忘记点什么,就不是她了。 邵韵诗也没功夫再啰嗦她,只道:“行了,别多想,今儿可不适合带手电,就算你带了,也没法用,没得叫贼人发现了目标。” 可不是,夜里处处都是朦胧的光,就他们拿着手电,跟个移动的靶子似得,不是擎等着人捉吗。 晓冬看看比往常亮了不知多少的路,点头道:“嗯,确实是,这会子已经够亮了。” 罗丛柏也点了点头,觉得不拿是对的,“这话很是,不过,晓冬,你日后可别再毛毛躁躁的了。” 晓冬这会子正后悔着,听了忙保证道:“我肯定不能再犯错了。” 她这话可信度不高,邵韵诗笑了笑,“这话,你能记住两天就了不得了。” 晓冬忙说肯定不会。 罗丛柏见她们俩斗嘴,神情松缓了几分,“别说话了,注意些脚下。” 邵韵诗笑笑,“没事,前头就亮了。” 槐园很大,后院到前院隔着个中庭和小花圃。 虽说是年三十,各家都有电灯,可入了夜,还是要拉闸的。 这路上,除开灯笼,还挂了一溜风灯,虽邵韵诗嫌大的蠢,只挂了小的,也已然是家境极好的人家才能办到的。 就邵韵诗这,她虽财粗,可嫌弃粗俗,也只今儿年三十才如此招摇了一把。 罗丛柏看看确实还蛮亮的回廊,也不多话,只道:“该将中庭挂上些大灯笼,这样走路就不会滑脚了。” 他们为了省时间,走的不是回廊而是中庭,自然脚下就没那么亮了。 更何况,还有个小花圃横亘在中间,这路就越发地有些难走。 邵韵诗见他难得说出奢侈的话,不由地发笑,呵呵乐道:“还有你嫌弃的时候,往常你不都能简省就简省吗。” 晓冬在后头听了,也呵呵乐了两声。 罗丛柏可不觉得害羞,还颇为冤枉地道:“往常那是没必要铺张,今儿不是特殊吗。再说了,我可没在你这简省过。” 邵韵诗想想也对,这人自己不注重吃穿用,送她的东西,往往都是极好的。 心头一甜,她很大方地放过他,不再调侃,转脸问道:“你今儿没回家,真没事吗?别回头叫大叔大婶埋怨。” 罗丛柏知道,她这是看到灯笼风灯,想起今儿是除夕了,便说笑道:“你好好看路,我家里真没事,我不是说过了吗。”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说完,她想起小时候,某人被爹妈追着要打的事情,笑出了声。 罗丛柏奇怪道:“你笑什么?难道是盼着我挨打?” 邵韵诗听了,更是发笑,“你还记得挨打呢,有一年,我记得某人不知淘气什么,被自己个的阿爸追着打。” 晓冬听了,来了兴致,插嘴道:“罗大哥这般稳重,还挨过打?” “去,哪都有你。”罗丛柏被揭老底,不好同小女人计较,只能冲着晓冬去了,“我看你就该打,回头见了周师傅我可得好好告状。” 晓冬一听她妈,头皮就发麻,忙讨饶不敢多嘴了。 邵韵诗见他们斗嘴,心里松了松,“成了,别嘴碎了,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家,到底是过年呢。” 罗丛柏见她拦,也就放过晓冬,不过没接某人的茬。 晓冬更没留神要赶人的话,只听得师姐发话不许告状,便带着胆子,小声道:“罗大哥,你可千万别同我妈说,师姐刚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见。” “你还说。”邵韵诗无奈地恨不能给嘴欠的晓冬几下。 罗丛柏的手被小女人捏着,知道她是不想自己同晓冬斗嘴,便松了口,“行了,我不会告状的。” 晓冬忙在后头说好话。 第174章 难寻 晓冬的碎碎念,很有功力。 邵韵诗被她罗唣的不行,也不再理会晓冬了。 她关切地对罗丛柏,旧话重提,“你留下真没事?” 罗丛柏见她放松了不少,也不故意逗晓冬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了,转而柔声对邵韵诗道:“不急,我心里有数。不过,若是你担心我,回头年后,你和我一道回去?” “可以呀,日子你定?”邵韵诗爽快地道。 罗丛柏只是说笑,没想到邵韵诗还真应了,不由的傻眼,急忙追问道:“你是说真的?” 邵韵诗借着彼此拉着的手,使了点劲,调皮道:“当然了,难道说,你不欢迎?”说完,她还故意拉长了声音,嗯了声。 罗丛柏被邵韵诗的话,说得愣住了,顾不得她嗯的那声,只急忙停下,认真看向她,确认道:“你真要和我回家?” 邵韵诗本是开玩笑,不妨玩笑开大了。 瞧着某人认真的脸,她也有些愣神,发傻道:“你真想我和你回去?” 俩个人傻瓜似的对答,惹得后头跟着的晓冬发笑不已,实在是忍不住,便笑着先溜了。 晓冬一笑,邵韵诗当即脸红的赛过点胭脂。亏得是路上,灯光暗,倒也不突兀。 罗丛柏倒不害羞,只是紧张的手心出汗了。 只见,他认真看着邵韵诗,遗憾道:“我当然想,只是时机不合适,我不能叫你就这么着去。” 罗丛柏的火热,被寒夜里的冷风吹散了不少,过了刚才那会子的冲动,心里也定了主意。 他不能叫瞒姑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回家,最起码,得在父母家人认同下去。 不过,不能同行,他心里的遗憾是肯定的,只是什么都不好说,也不愿说。 他的心意,邵韵诗即使没从两人相握的手上,感觉出来,也从他眼里看了出来。 遂,她轻笑了笑,记下了某人的心意,也没多话,便拉了人,往前走。 罗丛柏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见小女人这表现,说不出的失落。 寂静的路上,回响着轻轻的嗦嗦声。 跑动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罗丛柏五味杂陈间,也还记着要护好了人。 正好,晓冬那丫头已经溜了,更是方便了罗丛柏拥着人走了。 被罗丛柏如对待稀世珍宝似得拥着,邵韵诗心里也甜蜜,知道旁人看不到他们,也就放任某人这亲密过度的举动了。 一路上并没什么动静,很快前院到了。 两人互看了眼,知道这贼子八成就在前院了。 罗丛柏此时也缓过来了,安抚地对邵韵诗道:“你别担心,贼人在这里,固然有些棘手,可到底找到了人,逮住了他,回头什么事都能摆平的。” 其实,邵韵诗真是担心因为一个钱通,引来外人对槐园的在意。那样的话,她还真得要思量年后的去留了。 见他如此说,显然是已经平复了刚才的心绪,邵韵诗也不再提去罗家的事,便借着他的话,说起了贼子的事。 前院的花木比之后院只多不少,暗夜里,人走动间,就更不便了。 两人正说着,一阵风过,引起一阵沙沙声。 吓的邵韵诗,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手上一紧,罗丛柏以为她害怕,也担心她受寒,忙低下头,下意识地亲吻了下她的发顶,将人往怀里裹了裹。 他嘴上还安抚着,“别怕,别怕,我在呢。” 邵韵诗被他弄的尴尬不已,轻轻扭了扭,道:“我没怕,就是觉得瘆得慌。” 罗丛柏知道,女孩子都怕这夜里鬼深深的响动。 他忙拉出了自己身上的护身符,往邵韵诗的手里一塞,小声道:“这个你攥在手里,就不怕了。” 邵韵诗一捏就知道是什么了,忙道:“这不是我给你求的护身符吗,怎么能摘下来。快,赶紧带回去,你今年可有个劫,这个一定不能离身。” 这个护身符是开了光,又托大明寺的老方丈济方大师父念了经文的碧玉观音。 年初,邵韵诗算到某人今年可能不顺,便求了这个给他护身用的。 知道她的心意,罗丛柏感动之余,好笑地摇头道:“你别紧张,如今已经是新一年了,这个已经用不上了。拿好了,这个辟邪,你啥也不用怕了。” 邵韵诗想想确实是,已经过了十二点,如今算是旧历年的第一天了。 不过,这个护身符可不是只能护着他一年的。 可感念某人的心意,她也就没推开这个护身符,只笑着道:“好,我先拿着,回头你还是带着好,总归这个能挡煞的。” 只要她这会子肯拿着,罗丛柏没什么说的,点头道:“嗯,回头我再戴上。” 正说着,一阵冷风旋着树上的叶子,落了下来。 罗丛柏二话不说,只一指头便将叶子刮飞了,顺势还将邵韵诗被他弄歪的帽兜,拉正了。 邵韵诗也乖乖地任他施为。 两人间温馨又美好。 晓冬先一步到的前院。 她虽跳脱,还是知道轻重的,已经将前后院相接的地方,搜查了一遍。 她回头接人,正好瞧见罗丛柏秀的绝技,连忙压下差点出口的叫好声,跳到两人面前,夸赞道:“了不得,罗大哥这是练成了手指神功了?” 这丫头就是不着调的,不过,好在,她还知道这会子不能大呼小叫。 遂,罗丛柏只瞪了她一眼,道:“啥神功,别瞎说。快说说前头的情况?” 晓冬摇头道:“这里我都看过了,没人,前头还没去。” 邵韵诗站在罗丛柏撑出来的避风处,走了一路,人虽累,倒也不冷,还有精神追问,“布一叔呢?” 晓冬还没来得及去前头,只得摇头,表示不知道。 布一在前院搜索了不下十次,直到邵韵诗和罗丛柏赶过来,也没能有个结果。 正好,他听的后头有响动,忙越过后廊,往这边走来。 听的小姐问,布一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边走边沮丧地道:“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这会子,他有些怀疑,之前那贼子交代的消息了。 “难道没来槐园?”邵韵诗不确定道。 晓冬没多想,直接皱眉道:“怎么会没有,难道还能飞了不曾?” 晓冬的话,配着黑沉沉冷生生的夜色,没来由的,叫人生出几分胆颤来。 第175章 走丢 凌晨的冷风中,四周很静。 晓冬自己说着‘人飞了’后,都有些害怕了,缩了缩脖子。 布一叔见了,不露痕迹地往孩子身边靠了靠。 罗丛柏怕瞒姑害怕,忙呵斥晓冬,“你这丫头别瞎说,人哪里能飞了,只要还在这里,就定能寻到。” 邵韵诗被罗丛柏借着袍子的遮挡,拉着手安抚,抖索的心,也好了不少。 她轻声道:“那就再细找找,这前院的屋子花圃可不少。” 布一听了,点头道:“也是,我虽四下翻找了几次,可到底前院只挂了几盏灯笼,光线不够,树木又多,人手还不够,还真有可能没瞧见。” 说完,他见晓冬有些尴尬地站着,忙看着她,解围道:“你来前院了,后院谁守着呢?” 晓冬虽不怎么搭理布一,可大事上也不别着。 且,她也知道,布一叔这是给自己说话呢,便懒懒地回道:“喜妹怕走夜路,留在后面了。” 这丫头,喜妹若是听了,铁定要捶她。 遂,邵韵诗瞪了眼话说不全的晓冬,说道:“布一叔放心好了,喜妹飞鸿罗成一明两暗地守着呢,再有,布二叔也领着人守着,不会有事的。” 布一无奈地看了眼孩子气的晓冬,才点头道:“有布二他们几个守着就好。” 晓冬有些尴尬地别开了头。 布一瞄了眼四周,小声问道:“小姐,罗少爷,若是还搜不到人呢,这接下来,咱们怎么弄?” 接下来怎么弄?罗丛柏也是一头雾水。 府外有大批的军警,现在是不能出去查的。府内?除开槐园,其他地方,老爷子的人手足足的,他们也不好瞎插手。 邵韵诗没有罗丛柏的顾虑,在一个,她了解槐园,甚至整个邵家,比旁人不知多了多少倍的熟悉。 如今,她脑子里就展现了一副邵家全景图。 遂,她对布一道:“布一叔,你着几个人,沿着槐园的各个出口往外搜,再找几个人,将这里的情况报给老爷子,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布一一听,不错,忙点头下去办了。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罗丛柏听完瞒姑的分派,也没拦着,开始四下打量起这前院。 这处槐园,说起来,还是邵韵诗作为绍瞒姑的时候,她前世爷爷的退养之地,所以才很大。 且,槐园的前院,原来是作为爷爷的会客地点。 整个正房全做成了开间,厢房也做成了通间,好叫那些友人留宿共聚。 邵韵诗为了记着昔日的爷爷,见后来人一直没对这院子做大改动,她也就照脑子里原来的样子,又弄成了大开间。 所以,这里是藏不了人的。 不过,前世,绍瞒姑的爷爷是个爱好园林的雅人。 不仅整个绍家处处皆景,就槐园的前院,那真是精巧中见大气,磅礴间又露奇思。 所以,除开正房,园子里是可以藏人的。 罗丛柏扫了眼前院的曲折,心里多少也有了些数。 遂,他无奈地看向身边的邵韵诗,拉了拉她被风吹开的披风,轻嗔道:“你说你整日间都做什么呢,这院子收拾的哪里像个院子,活脱脱成了一景。” 邵韵诗任他给自己打理衣服,只瞥了他一眼,嘟嘴道:“这本来就是景观院呀,难道不好看?” “好看,当然好看了,可如今却成了麻烦。”罗丛柏叹气道。 邵韵诗没理他,直接对已经回来的百二娘,道:“二娘,院子你自己搜过了吗?” 百二娘到底是个女子,当她回来的时候,瞧见一院子的人,很是吓了一跳。 且,她又不知道今儿邵家有事,看见这阵仗,只当小姐丢了什么,又或者家里进贼了。 如今,小姐问上了,本就因为寒冷而缩着的百二娘,这会子就更觉得寒气直冒了。 且,她见小姐神色严峻,心头一慌,急忙道:“家里进贼了?还是小姐丢了什么?行了,小姐别担心,我这就四下找找。” 百二娘一急,倒是叫邵韵诗冷静了几分,忙拦住她道:“别,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找不着,还危险。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百二叔和山子呢?” 今儿,家里用人的地方多,百二娘是一早被白氏叫去大厨房帮忙的,百二叔和山子也只能留一个,看守槐园,也不知他们留的是哪一个? 百二娘走得早,还真不知道家里俩爷们怎么安排的。 一听小姐这么问,她忙四下找了起来,一圈下来,没见着老伴,也没瞧着儿子,这下是真急了。 遂,她一头冷汗地跑到邵韵诗身边,疑惑道:“这爷俩上哪去了,怎么一个都没影?” 晓冬刚才也跟着百二娘找了圈,同样对师姐摇了摇头。 邵韵诗有了不好的预感,和罗丛柏对视了一眼,皱眉问道:“小金铃呢?” “啊?”有些慌神的百二娘一时没搞清楚,愣了下,才回道:“她今儿没跟着我,一直呆在槐园呢,我交代她,今儿给小姐听用来着,难道她没跟着小姐?” 坏了!邵韵诗转脸对罗丛柏道:“去喜福堂前,我就交代小金铃不用跟着了,这孩子不是个不懂事的,不会……” 到底太过担心,她一时都不忍心乱猜了。 见邵韵诗担心的说话都抖了,罗丛柏忙安抚地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转脸,又看见她被寒风吹的有些发青的唇,就更是心疼了。 罗丛柏也认识小金铃,知道是个好的,叹了口气,开解道:“别担心,那孩子机灵,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跑出去了,到底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年三十处处放鞭炮烟花,兴许看过了头,忘记回家了。” 其实,靠近邵家的皆是大户,今年因为闹匪是没有放鞭炮的,也就远处零星有些鞭炮声。 不过,不说没什么鞭炮烟火了,就算是有,罗丛柏这话,也一点不适用于小金铃。 邵韵诗揪心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晓冬没什么心眼,直接回道:“小金铃乖着呢,不会大节下的跑出门,去看什么炮仗。再说了,周围也没人家放。” 她这话里,要没有那么点遗憾的意味,就好了。 布一无奈地瞧着她,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盼着放烟花呢。 第176章 苗圃内外 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地接踵而来,都有些出乎意料了。 一院子的人,皆束手无策。 这会子,邵韵诗可没功夫理会,时时不在状态的晓冬。 百二娘却将晓冬的话听了进去,神色间显见的就失魂落魄起来。 邵韵诗有些怜悯地看向百二娘,道:“二娘,这里你熟悉,快想想,小金铃平时最喜欢在哪里玩?” 已经昏了头的百二娘,再不复往日的精明,呆愣愣地道:“她平时总跟着我,要不就是在小姐后院?能去哪呢?” 随着时间推移,夜里的寒风又大了些。 园子里,在风中瑟缩的人,可不止百二娘一个。 所以,站着不动,还不如四下走走,也好御寒。 遂,邵韵诗见百二娘人已经懵了,也就不问了。 她直接对一旁的罗丛柏,道:“大家还是四下散开来找。” “师姐,金铃平时喜欢去花苗圃,她该不会在那里?”一直四下走动的晓冬,突然道。 晓冬一句话点醒了百二娘,她当即回神道:“对,对,金铃很喜欢看花,还说那里暖和,冬天待在那里舒服。” 槐园有处特意盖了给花草们过冬的苗圃,那里如暖阁般,暖和。 被晓冬一提,邵韵诗也想了起来,觉得小金铃去那里的可能性极大,甚至,钱通或许也有可能躲在那? 罗丛柏自然也想到了这点,紧了紧握着的小手,道:“先别急,问问布一叔,那边可清过?” 布一正好转了一圈过来,听到这话,忙交代道:“去苗圃还得过侧门,我急着查前院正房各处,还没来得及去,不过已经派小子们去了。” “什么时候派去的?”罗丛柏有些奇怪,他们这一群人都站这有一会了,那些人怎么还没回来报信。 布一知道,自己这件事办的有些疏忽,老脸一红,道:“有一会了,大概过一会就该回来了。” 听的这话,邵韵诗心里实在是担心金铃的安危,等不及了,直接道:“别等了,留几个人在这,其他人都跟着去苗圃。” 邵韵诗向来是个果断的性子,一旦安排了事情,那气势就没人能够反驳。 布二和晓冬习惯了这样的小姐,忙点头应承。 自然百二娘也是要跟着的,不过,她大概是太过担心,拉拉杂杂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邵韵诗没理会百二娘后头的絮叨,直接转头就往西边的花圃走去。 罗丛柏见邵韵诗不管不顾地直往前走,知道她的性子,也明白必须去的原因,没说什么拦阻的话。 他只叹了口,一把拉住已然转身的邵韵诗,对后头的晓冬,吩咐道:“我走前头,你压后,多顾着点左右。” 晓冬知道轻重,也有被赋予了重任的兴奋。 遂,她忙点头道:“罗大哥放心,我省的。” 见晓冬应下,罗丛柏这才借着宽大的外袖,紧了紧手中的柔荑,压着声音道:“你小心跟着我,别事事抢先,更别让我担心。” 感觉到手上宽大手掌的热度,邵韵诗脸上有些微红。 冷静了几分的她,借着暗处灯黑人影模糊,踮起脚尖,凑到罗丛柏的耳边,小声道:“别担心,我有数的。” 本没有旖旎心思的罗丛柏,被邵韵诗吐气如兰的一句话,弄得不仅耳朵痒痒的,心也跟着痒了起来,恨不能将眼前的小人儿揽进怀里,好好稀罕番。 大概是过于激动,邵韵诗的手被某人捏的有些重,惹得邵韵诗不自觉地‘呀’了声。 “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了?”罗丛柏听的邵韵诗的呼痛声,忙松开手。不仅如此,他还将她的手举起来,准备吹吹。 他这样,吓的邵韵诗忙四下看了看,好在跟在他们后头的晓冬正四处张望,戒备着,没注意他们。 布一叔也早就先一步往苗圃去了。 见没人注意,邵韵诗松了口气。 其实,被某人如此宝贝似地对待,她心里是甜的,可到底在外头,这样就显得有些孟浪了。 遂,她还是嗔怪地瞪了某人一眼,淡淡地道:“没事,走了。” 罗丛柏刚才情急之下做的事,他自己这会子也有些后悔。暗自庆幸,亏的没人瞧见,不然瞒姑肯定不会再理他。 这会子,他得到邵韵诗没事的肯定,也不敢再作妖了,只轻轻放下她的手,垂下衣袖柔柔地握着。 他这样,邵韵诗小脸又红了,亲推了他一下,便由着他带着自己往前走。 两人的互动其实并不显眼,也没耽搁什么,倒是叫寒夜里多了丝温情。 一时心暖意笃的两人,耳边再没有冷风声,唯有彼此的呼吸。 槐园前院花圃虽不是很大,可也不小。 它与正房隔着个中庭,在西南方向,绕过假山和影壁,便是花圃的入口小道。 几人很急,但到了花圃前,都下意识地轻了脚步。 罗丛柏更快,直接将邵韵诗圈在了身边,侧耳凝听了起来。 邵韵诗耳力也不凡,跟着细心听了会,小声道:“里头不止一个人。” 罗丛柏知道瞒姑的能力,也没奇怪,点头道:“嗯,确实不止一个。” 晓冬跟着后头来的,没留神俩人的举动。 她一见这边没人,忙压着嗓子,小声问道:“布一叔他们呢?” 布一叔和他安排的人,本该先一步到这了,不知什么缘故?她们几个到了,居然没瞧见先头部队。 邵韵诗刚才就奇怪上了,这会子晓冬问,她也有些迟疑地看向罗丛柏。 罗丛柏直接摇头道:“布一叔不在这,他肯定是找那几个查探的人去了。” 邵韵诗听了,心头一凛,“那人在里头了?” 她说的含糊,罗丛柏却听明白了,他沉着脸,诚实道:“八成就是了。” 说完,他对跟着的晓冬,小声道:“里头人多,你赶紧去喊布一叔来。” 若是没有瞒姑跟着,罗丛柏一个人就能解决了里头的人。可这会子,他不得不多点小心。 晓冬还是很机灵的,从几句话里,就听出了动静,眼里含着担忧,问道:“那这里只有师姐和你,可能行?” 罗丛柏摆手,“你只管快去。” 晓冬也不敢啰嗦了,忙点头应下。 邵韵诗怕晓冬去喊布一,再闹别扭,忙紧着交代道:“见了布一叔,你好好说话。” 第177章 等待 短促又急切的交代声,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那么地叫人心惊。 亏得她们离苗圃还有段距离,不然,还真说不好,会不会惊动里头的恶人。 邵韵诗也被自己情急之下的喊声,吓了一跳。 她忙捂住嘴,小声又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可得好好跟着布一叔。” “师姐!”晓冬压着嗓子喊了声,又跺了几下脚,便转头喊人了。 邵韵诗见她这样,无奈地笑了笑。 罗丛柏盯着花圃,拉了拉邵韵诗,皱眉道:“花圃里头是个什么情形?你给我细说说。” 花圃的布局,全是邵韵诗自己设计规划的。 遂,她点了点头,便给罗丛柏描叙了起来,和里头的情形是半分偏差都没有。 罗丛柏听的认真,得了地形图和一些必要细节,心里细细筹划了番,有了计较。 布一也没走多远,没一会便和晓冬转了过来。 见了他,已然十分冷静的罗丛柏便拉了人,问了问他那边的情况。 布一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罗丛柏心头一横,更确定了苗圃里有贼人了。 遂,他便和布一分派了番,道:“我一会先进去,你领着人在外头压阵,该哪里布置人守着,你心里有个数。” 布一忙道:“我知道,你放心进去,自己也小心些。” 罗丛柏看了眼,一脸担心的邵韵诗,道:“瞒姑这里,布一叔一定要亲自守着。” 今儿,布一几兄弟都在园子里守着。 布二守在后院,布三守在槐园通往外头的出入口处。 布四倒是跟着布一来了这苗圃。 他一听罗丛柏这话,当即压着声音道:“罗少爷放心,有咱们兄弟在这,管那贼人如何了得,也是不觑半分的。” 布一忙也跟着道:“放心,小姐这,妥妥的。” 得了布家兄弟俩的应诺,罗丛柏这才冲着邵韵诗点了点头,将人小心地交给了晓冬,便往花圃摸去。 其实,若不是,在他眼里,这里没个比他厉害的人,罗丛柏还真不放心丢下瞒姑,亲自进去抓人。 毕竟,逮住贼人,才是对瞒姑最好的保护。 罗丛柏一进苗圃,立马就隐去了身形。 邵韵诗瞧不见人后,就拎着心了,手心里的汗是冒了一层又一层,她不怕听到打斗声,只怕听到枪响。 其实,本心里,她也有些不愿罗丛柏亲自进去,可眼前这些人,没一个能比罗丛柏这当兵打仗的人厉害,只能是木头一马当先了。 且,她惯来不会当着人多的时候,违拗罗丛柏的意思,即使,以前两人没定关系的时候。 槐园的花圃,虽不算特别大,可也不小。 人进去很快便听不到声响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在花圃外的人,渐渐没了耐心。 “师姐,要不我进去看看,我常来花圃玩,不会扰了罗大哥的。”晓冬当即就耐不住了,压着嗓子道。 邵韵诗如何会叫晓冬冒险? 在布一反对前,她就嘘声道:“别裹乱,你给我好好待着,你罗大哥的本事,你难道不清楚?” 大概是太过紧张,又或是被风吹的有些僵硬,邵韵诗这话说的并不顺畅。 不过,布一听了,先就松了口气。 布四也跟着捏了把汗,暗道,晓冬这丫头,够大哥喝一壶的。 晓冬听了这话,半点自觉都没有,当即又压着声音道:“罗大哥的本事自然是好的了,只是……” 布一怕晓冬犟起来,忙拦了她的话,劝道:“是呀,罗少爷可不是等闲人,晓冬你还是跟着小姐的好。” 布四也跟着道:“晓冬,你可别坏了罗少爷的布置。” 若不是布四的话,晓冬怕是要同布一辩一辩了。 如今听了这话,她到底也不是真不知事,嘟囔了两句,也就罢了。 邵韵诗知道晓冬也就是待不住,并非任性。 见她老实地不跟布一别劲,邵韵诗松了口气,也不愿再说她,只皱眉盯着花圃的门。 忽而,一阵风过,裹挟着草木的冷青味,叫人无端地打了个冷颤。 邵韵诗紧了紧披风的大毛领,有些腿软地靠着晓冬的背,心底沉沉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等待真得很磨人。 就在大家等得快没耐心的时候,布一得了新情况。 邵韵诗转脸,见布一和他手下嘀咕了几句后,便面露沉重,不觉心头一梗,难道外头又出了什么大事? 遂,她忙小声问道:“布一叔,怎么了?“ 布一也正准备和邵韵诗商议,便凑近了道:“喜妹在后院小灶间看见了金铃,要不要喊罗少爷回来?” “咦?金铃怎么会在后院小灶间?”晓冬当即奇怪道。 邵韵诗也奇怪,不过,好在金铃找到了,忙追问道:“那孩子可还好?” 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布一只回道:“说是看着还好,就是有些吓着了。” “吓着了?”邵韵诗和晓冬都提起了心。 晓冬道:“师姐,要不我回去看看?” 布一对晓冬这话,有些迟疑。 毕竟,如今人找到了,回头有的是时间询问,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小姐的安全。 不过,他没来得及反对。 邵韵诗看了眼晓冬,直接点头道:“也好,你小心些,问金铃话的时候,注意温和点。” “师姐!”晓冬有些气急地压着嗓子,喊了邵韵诗一声,便跑了。 她这恼羞成怒的样子,惹的大家都憋笑不已。 邵韵诗知道这丫头是怪她又揭短,不在意地摇了摇,便对布一道:“布一叔,你感觉看看,花圃里究竟有几个人?” 布一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邵韵诗,“小姐,我刚才注意过了,感觉不出来,但绝不止一个人。” “这样?”邵韵诗也没为难布一,毕竟她自己也感觉不出来。 遂,她只能焦急地盯着花圃看。 就在邵韵诗耐心告罄的时候,罗丛柏悄悄地又潜了回来。 布一几个忙接应了过去。 邵韵诗见了他,吁了口气,有些瘫软地小声问道:“回来了就好,里面情况如何?” 罗丛柏知道瞒姑担心自己,见她面色不好,忙不着痕迹地将人扶靠向自己。 邵韵诗确实腿软身体没力,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了,只虚靠着人。 第178章 有人! 如今的槐园,苗圃,如战场一般的森然。 邵韵诗一个娇弱的大小姐,坚守在寒冷的旷地里,些许的疲累再正常不过。就这,也可以说是难得了。 布一布四,甚至他们身后的那些家丁们,对自家大小姐还能如此镇定,已然是佩服不已了。 可罗丛柏就不这么认为,他满心满眼地全是心上人受了大罪的模样。 只见,他心疼地责备道:“晓冬呢,怎么不扶着你点,手也冷了,你该去避风的地方坐着等。” 话说到这,他倒是有了些发怒的征兆。 毕竟临走前,他可是左右交代,让晓冬和布一照顾好人的。 如今,不说没照顾好瞒姑,还不见了晓冬的踪影,这也忒不像话了。 邵韵诗太了解这男人了,忙主动拉了他的手,小声道:“我没事,你别虎着脸,怪吓人的。这里还有旁人呢。” 被拉了手,发怒中的罗丛柏,还真就软了几分。 他也知道,这是在邵家,晓冬他们也不是自己手下的兵蛋子,是不会令行禁止地办事的。 这般一想,他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他语气里的沮丧,倒是叫缩在寒风里的邵韵诗,心底一片温暖。 遂,她好笑地道:“行了,我这样也是你害的,一去这么久,我能不担心害怕吗?只能是一直守在这里了。” 她这话看似抱怨,实则满满的关心。 罗丛柏听了,心头酥麻一片,小声回道:“是我不好。” 邵韵诗没当着旁人秀恩爱的嗜好,见男人情绪好转,便忙问道:“里头是个什么情形?” 罗丛柏说起正事,也恢复了睿智,“苗圃里头,我细细摸了一遍,可以确定,人困在工具间,里头不止两个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小金铃?” “金铃已经找到了,在后院小灶间。”邵韵诗忙说道。 “这么说,里头便是贼人了,这就好办了。”罗丛柏也吁了口气。 早知道金铃找到了,他可能直接就将人给拿下了。 正说着,远远地,晓冬抱着金铃,蹿了过来。 见她个大孩子抱着个小孩子,在瞧不清路的湿滑地面上,左右跳动,吓的众人齐齐心头一跳。 可碍着苗圃里的贼人,大家都不敢喊叫,只捏着把汗,期待晓冬能靠谱些。不然,一个不好,两人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会惊动苗圃里的贼子。 瞧着晓冬总算是抱着人走近了,邵韵诗这才出了口气。 顾不得询问情况,她直接就训道:“你看你,天黑灯暗的,摔了怎么办?” 又见金铃还算是精神,邵韵诗松了口气,温和地看着她,小声问道:“金铃,你怎么跟来了?” 邵韵诗看似训诫的话,听在晓冬耳朵里,暖意融融。 心头和软的晓冬,对一路上几番的磕绊,和冷风吹头的寒意,已然是半分都不在意了。 只见,她嬉笑着抢了话头,“师姐,金铃说她知道花圃里的情况,我这才带她来的。” “真的?”邵韵诗眼睛一亮,看向还有些蔫蔫的小金玲。 说着话,她又担心孩子冻着,摸了摸她的小手,不算多暖和,忙给孩子塞了个熏球,这才放心。 见了小姐,小金铃总算是缓过来些,虽说缩在一旁,就算是避着风,还是有些冷,可小姐手心里的温度,还有正散着热气的熏球,还是暖和了她。 小丫头是个机灵的,看着小姐,她认真地小声回道:“小姐,坏人在花圃的工具间,哥哥也在那里,阿爸晕在小休息间。” 她这话,听的几个大人齐齐眼睛一亮。 罗丛柏也冲着看过来的邵韵诗点了点头,他查到的情况也基本如此,只是,没发现晕在小休息间的百老二而已。 小金铃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此刻没人有时间多问。 得了确切的消息,罗丛柏直接拉上布一布四兄弟俩,一道细细谋划了起来。 到底女子心细些,邵韵诗没急着掺和谈话,而是耐心地,叫晓冬顾着点小金铃,别叫孩子冻着了。 晓冬觉得自己干了件大事,正激动着,被小姐安排带孩子,也没觉得烦,直接豪气地拍了胸脯。 小金铃带着笑,也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 见两人这样,邵韵诗这才放心地转过身,认真地听起了大家的计划。 小金铃带来的消息,叫大家知道,花苗圃里的外人只有一个。 且,刚才布一又得了个新消息,邵家的贼匪,除开钱通一人,其他的已经全部落网。 如此一来,花圃工具间里的那个人,铁定就是钱通了。 算定了这个,接下来如何安排女眷,就不容邵韵诗多争辩了。 罗丛柏勒令几个家丁,护着邵韵诗和晓冬小金铃等几个女孩子,往后院撤。 待她们一走,这边便动手。 布一兄弟都觉得妥当。 难得某人如此强硬,且,还当着布一几个的面,邵韵诗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便老实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别操心我,自己当心点。” 干脆地说完这话,邵韵诗偷偷地,将那把当初罗丛柏喜欢的枪留下,便转身准备往回走了。 罗丛柏最稀罕的就是瞒姑身上的这股子爽利劲,她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平时看似刁蛮,实则分寸拿捏的十分好。 遂,他带着笑地凑近了些,小声道:“这铁疙瘩你拿着防身,我这边有。” 邵韵诗不赞同。 “听话,你拿着可以防身。”罗丛柏推了推,又怜惜道:“你可别在外头耽搁,没了小熏球,回头冻着了,我心疼。” 因为小金铃太小,他刚刚才没拦着瞒姑,将她自己的捂手东西送人。 当着旁人,这家伙居然敢如此大胆的表白,邵韵诗顾不得耳边那熏人的热气,红着脸,忙忙地应了声,便拉了晓冬,转身走了。 当然,枪还是被留给了某人。 为这个,某个男人立在寒风中,既无奈又窝心,可情况不等人,他只微感叹了下,便投入了紧张的抓捕行动中了。 前院到后院还有些距离,邵韵诗一行人,半道上遇上了寻来的百二娘。 被人抱着的小金铃,见了自家娘,立马伸手。 瞧她这样,大家都有些心酸。 百二娘脑子清醒了几分,含着泪接过了孩子。 第179章 消息 暗夜里,微亮的灯笼中透出的星光,不足以照亮人心。 寒冬的夜里,立在屋外,那更是对人的凌迟。 邵韵诗拢了拢手,对忙着给她请安的百二娘,道:“驱寒的羹汤煮上了?” 她刚才去苗圃前,拦下了百二娘的跟随,直接安排她去厨房,给大家熬煮羹汤了。 其实,她这也是为了百二娘好,怕她遇上事情乱了分寸,坏了布置。没得贼子没捉住,再累得被抓的人受罪。 百二娘虽忧心家里人,可也懂规矩,知道在主子跟前,不能瞎捣乱,所以,也就应下了煮汤的事。 这会子她见了女儿,心已然定了些。 见问,她忙回道:“都煮好了,要不是小姐叫我煮汤,我还不一定找到金铃呢。” 原来,百二娘煮驱寒汤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味药,便去后院寻喜妹拿。 这不,喜妹便在小灶间,看见了快昏睡的小金铃了。 邵韵诗对露出感激的百二娘,点点头道:“能找到孩子就好。” 大家也不能在外头站着。一阵风过,邵韵诗忙招呼大家,往后院走。 路上,百二娘一直抱着女儿。 这会子得了空,她将早前找到女儿时,没来得及问的话,说了出来,“丫头,你怎么知道花圃里的事的?姆妈不是叫你跟着小姐的吗?” 喜妹和百二娘找到小金铃时,孩子还有些迷糊,也不知道,她待在小灶间里多久了。 所以,直到晓冬回头去接人,两人也没问出多少话,只知道点大概事体。 邵韵诗和晓冬知道百二娘急,虽觉得她这会子问孩子不好,可也贴心地没打断她。 小金铃伏在阿妈怀里,是真安稳了不少,小小声地回道:“小姐叫我早些歇着,我就回来和阿爸待在一块了。” 大概还有些没劲,孩子歇了口气,才又道:“阿爸说,年节下,买鲜花的人多,家里的花多铁定用不了,白放着可惜了,便带着我去花圃收拾盆花了。” 几人听到这,想想百老二平日抠门的情形,都无奈地扯了扯唇角。 邵韵诗怜惜地看了眼孩子,道:“确实是我叫孩子回去的。” 百二娘这会子可顾不得尴尬,听了小姐的话,知道她并没因为刚才的话生气,松了口气后,便催女儿道:“后来呢?” 小金铃确实受了惊吓,看着人又开始不精神了,眯着眼,回道:“我们正弄着盆花,有个人压着哥哥进了花圃,还吵嚷了起来,阿爸出来看情况,也嚷了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阿爸就倒在了小休息间。” 大概是太过害怕,小金铃哆嗦了下,才又接着道:“外头有人喊着抓贼,那个人就拉着哥哥进了工具间,……” 亏的小金铃素日机灵,又和喜妹晓冬她们一道认字,一段话,说的虽断断续续,倒也清晰。 孩子说的简单,邵韵诗已经整理出过程了,想了想,柔声问道:“你当时在哪呀?” 小金铃十分喜欢邵韵诗,见小姐问,她眼睛亮了些,回道:“我正给小姐那盆黄蔷薇施肥。” 邵韵诗喜欢闻蔷薇的香味,淡淡的甜甜的,花型也好看,她尤爱乳白色的。 槐园,不仅户外栽了不少蔷薇作为篱墙,户内也种了一盆盆的,各种造型都有。 小孩子的嗓音,天生就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更兼孩子的心意,就更叫人柔软了。 邵韵诗听着小金铃的话,不自然地想起了昔日摆弄花草的惬意,倒是减了些,寒夜里艰难行走的烦躁。 晓冬直接得很,她心疼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道:“金铃困不困?若是困了,就睡。” 小金铃这会子精神不是太好,可却没有睡意,摇头道:“我还有话没说完呢,等小姐都知道了,再睡。” 听的小金铃这话,邵韵诗有些心酸地笑了笑,夸道:“这会子还在路上,不睡也好。” 百二娘也忙道:“可不是,不能在路上睡,不然要受寒的。” 邵韵诗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还好,便又问道:“金玲,年三十你怎么不出去看烟花?给花施肥,什么时候都可以的,真是个傻孩子。” 小金铃人矮蹲花丛里,不出声旁人确实难发现,更何况,当时贼人心慌,就更难发现。 这么一推理,邵韵诗都不用问孩子,便理解小金铃为什么能逃脱了。 不过,也亏的这孩子机灵,不然一个不慎,也难逃被捉。 这些理,邵韵诗能理解,所以心疼孩子没再说什么。 百二娘也明白的过来,揪心的同时,便不停地念叨阿弥陀佛,佛主保佑了。 小金铃见她娘害怕的很,小小人儿,撑着精神,安慰道:“阿妈别怕,当时阿爸给我使了眼色,我就乖乖地捂着嘴蹲下了。” 百二娘已然知道老伴和儿子的事情了,这会子再听,揪心得很,可当着女儿,她只能忍了。 邵韵诗怕她露了痕迹,忙安抚道:“别担心,布一叔他们正想法子呢,会救出来的。” 百二娘憋着泪,嗯了声。 晓冬倒是坦然的很,“贼人不会得逞的。” 小金铃见晓冬冲着自己笑,便邀功地对她道:“晓冬姐姐好厉害,我当时照着晓冬姐姐时常说的法子做了,坏人真就没看见我。” 晓冬是个爱玩的,瞧着世道乱,她也喜欢小金铃,私下里,就常教她如何躲避逃脱等等。 也亏的她教的好,不然小金铃这趟也没得跑。 小金铃孩子气的话,配着寂静的夜里,倒显出几分空灵来。 众人皆会心一笑,浑身的疲惫也散了不少。 晓冬见她可怜娇气样,乐过后,逗她道:“小金铃还真厉害,将姐姐的话记下了,躲得好,躲得好呀!” 跟着她们的家丁,跟着凑趣道:“小丫头还知道逃到后院找人,也好厉害。” 小金铃在花圃躲的时间不短,见晓冬和大家都夸她,心里高兴了起来。 她顺着家丁的话,眯眼道:“我是从狗洞爬出去的,阿旺也乖,看见我也没喊,跟着我一起到了后院小灶间。” 听的这话,众人齐齐吸了口气。阿旺可是条狗! 晓冬吃惊了,“阿旺怎么没喊?” 小金玲得意了,“我给他吃了小奶包。” 第180章 等待 孩子的话,轻轻浅浅,却暗合了太多的意外。 百二娘后怕地道:“亏的怕阿旺在花圃捣乱,平时当家的都不许它进去。” 她的话,叫大家心头紧了又紧。 可不是,要不然,狗若是在苗圃喊叫起来,那后果会如何?还真不敢想。 邵韵诗心底一寒,忙对小金铃道:“阿旺是条好狗,回头叫他多吃些肉。” 小金铃听的阿旺能多吃肉了,欢喜的仿如她自己得了好处一般。 孩子的欢喜不用看,就能透过气息传递出来。 大人们在寒风里,都松了口气,也跟着欢喜了几分。 邵韵诗嘴角带了些许的笑,温和地看着孩子,道:“小金铃今儿也立了大功,回头也奖励你,想要什么,直接给我,或是喜妹晓冬姐姐说。” 小金铃可是知道小姐不是个小气的,平时没事的时候,还总是给果子糕点,头绳衣服,甚至玉石配饰呢。 这会子,小姐特意交代自己,那肯定是要赏自己了。 东西她不眼馋,只觉得自己这次是真帮了大家,心头高兴地直点头。 孩子高兴,百二娘就高兴,心头松快了些,也暂时放开了些对老伴和儿子的担忧。 安抚了小金铃,邵韵诗又对稍微展颜的百二娘,道:“二娘也别担心,百二叔已经没事了。有布一叔他们在,山子肯定也不会有事。” 怕百二娘不理智,邵韵诗是不会允许百二娘回前院的。 百二娘也知道小姐的意思,虽然十分想去前院看看,可还是守规矩地留在了后院。 正好来接人的喜妹,听了这话。 她虽不知道前院的惊险,可素来信服罗丛柏的能耐,忙跟着劝道:“可不是,有罗少爷在,等闲人别想使坏。” 晓冬也跟着点头。 大家的善意,百二娘如何不领情,撑着精神点头,道:“嗯,我知道,有布一他们几个能人在,我不担心。” 说着话,大家便到了后院廊下。 家丁们留下,没有进屋。 邵韵诗知道,若是叫家丁们去前院帮忙,某个男人铁定不放心,便也就顺势留下了他们。 好在,廊下有避风的地方,倒也不太冷。 喜妹手脚快,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进屋拎了食盒,又出来了,“二娘,屋里给你留了安神汤,你赶紧去喝了,一会子,人回来了,你还得照顾呢。” 她处置的妥当,邵韵诗舒了口气,夸道:“喜妹今儿安排的不错。” 晓冬也不唱反调了,“今儿能找到小金玲,还真是多亏了喜妹。” 喜妹就是去小灶间,帮着找药材熬驱寒汤的时候,发现的小金铃。 百二娘也想起这个,连着说喜妹细心。 她可不是细心吗,当时瞧着孩子不太好,便又熬了安神汤。 这会子,安神汤才能人人一碗,倒是能叫大家在这寒冷动荡的夜里,温暖了不少。 喜妹眼里也有活,瞧了眼廊下站着的家丁们,她忙又招呼晓冬,同她一起给这些人又弄了些。 邵韵诗见她们安排的极好,也就不多嘴了。 她只看着百二娘,道:“喜妹说的对,二娘赶紧将汤喝了,不然受了寒,回头谁帮你照顾人。” 小姐都劝了,百二娘也是个伶俐女子,没再推辞,单手抱着孩子,端了碗便喝了。 几人都是弱女子,站着喝了汤,也不能总立在门外。 且,这会子,夜风还吹的沙沙响呢。 邵韵诗对喜妹道:“你拿几个炭盆出来,叫他们靠着烤烤火。”说完,她指了指家丁们,便领着百二娘几个,进了屋。 一进了屋,喜妹没忙着给家丁们拿炭盆,而是另外又端了碗安神汤,道:“小姐,你也赶紧喝了。” 邵韵诗不习惯于大庭广众下吃喝,刚才在门外,她端碗没喝,而是喂了小金铃。 邵韵诗也怕自己生病,走了这么一圈,她是又累又冷。 这安神汤是她特意配置了冬天用的,既安神又驱寒,倒是不用费事再喝驱寒汤了。 邵韵诗从来就不是矫情的人,当即端碗喝了汤,没得叫喜妹跟着揪心着急的。 今天大家都受了冻,邵韵诗也没领着人去大书房等,直接招呼了百二娘,一道去了暖和的小书房。 她这举动,叫喜妹愣了愣,也就过了。 百二娘虽也有进小书房的时候,可大都是站一站,回了事,就走的。 这会子,她抱着孩子,进了这如画卷般的屋子,都不知怎么地好了。 一阵熏香飘过,她整个人就更晕陶陶的了。 喜妹心细,一来就上榻,整理了个小褥子,对百二娘道:“二娘,快将小金铃放榻上来。” 喝了安神汤,孩子的眼睛已经眯上了,百二娘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她听了喊,就更局促了,这香榻可不能叫孩子糟蹋了。 小书房比邵韵诗没走前,多点了个炭盆,这会子,火正旺,暖和的不得了。 榻上也有熏炉,不怕褥子被子冷。 邵韵诗怕百二娘拘谨,忙跟着劝道:“可不是,小金铃眼睛都眯上了,二娘赶紧地,别叫孩子冻着了。” 小姐这么体贴自家,百二娘是感动的,也有些为自家那些人的自私,感到不好意思。 可这会子,也不是说前事的时候,且就是有机会,她也没脸提那些话。 遂,她也不说什么,只谢了谢,“不用了,孩子还没换衣服,怪脏的,我就这么抱着,也不碍的。” 喜妹不赞同了,“被子褥子脏了,再洗就是了,别磨蹭了,冻着了孩子,就坏了。” 邵韵诗也笑着劝。 百二娘被说的有些脸红,便将小金铃放到了榻上。 晓冬见她不再矫情,这才缓了神色。 这边,主仆几个安置了孩子,便都坐了下来。 大概是事情太过曲折惊险,大家也没心思说话,都只心神不定地等在小书房内。 晓冬就更是在屋里,走来走去,被呵斥了,才好些。 邵韵诗这里,众人做什么都不得劲,前头却进展顺利。 “师姐,罗大哥他们回来了。”坐不住的晓冬,正好在廊上等,远远瞅见了人,便喊叫了起来。 小书房里的气氛,已然压抑到了极点,被晓冬这么一叫,立马活了起来。 第181章 逮住 小书房内,因为晓冬的喊叫,立马悉悉索索起来。 整个气氛,彷如,一叶扁舟意外驶入了平静无波的河面。 百二娘当先站了起来,对邵韵诗道:“小姐,我先带着金铃回去了。” 知道她心急,邵韵诗还是拦道:“别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是等人到了再说。” 喜妹已经迎了出去。 百二娘见小姐说的也对,便压着心焦,追着喜妹出门去了。 邵韵诗见她们一个两个的都如此,无奈之下,也跟着出去了。 男人步子宽,很快,罗丛柏打头便到了廊下。 男人们的到来,携着一阵阵的冷风。 不过,这股子气势倒是压住了寒风,叫人心头升起了快意。 邵韵诗上下打量了罗丛柏番,见他虽有些狼狈,倒也没事,这才放了心,问道:“人逮住了吗?” 罗丛柏不好丢下布一他们往廊上走,便立住脚,简单说了说,“嗯,逮住了,确实是钱通,人交给老爷子了。” 这就好,邵韵诗吁了口气。 她见一旁的百二娘想问又不敢的样子,忙又道:“百二叔和山子怎么样了?” 说起百家父子,当着百二娘,廊下几人,只暗暗撇了嘴,没说旁的,算是厚道了。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邵韵诗心头一跳,拿眼看向罗丛柏。 这话不用罗丛柏说,布一直接回道:“两人都没事,百老二是被吓晕的,山子受了些轻微的拉伤,已经上过药了。” 百二娘一听这话,虽有些放心,可没见到人,她还是吊着口气。 邵韵诗理解,直接对她道:“你回去,好好照顾他们。小金铃就留下,有喜妹照顾,你放心。” 这时候也矫情不了,百二娘忙谢了谢,便匆匆往前院奔去。 她一走,院里的人都活了起来。 邵韵诗忙招呼布一和罗丛柏进屋。 余下的人,则由喜妹领着去小花厅用些夜宵,烤烤火。 布一还得安排剩下的事,所有的情况罗丛柏都知道,他便推辞了小姐的招呼,和手下一道去了小花厅。 罗丛柏知道布一要忙的事还很多,直接道:“成,你去小花厅烤烤火,歇一歇再去忙,剩下的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罗丛柏这么说了,邵韵诗也不强邀,点头顺着道:“嗯,布一叔去。对了,叫飞鸿大哥和罗成别再蹲外头了,贼人都逮住了,后头应该没什么事。” 飞鸿和罗成是布一安排的任务,邵韵诗不会越权去管。所以,她才交代布一招人回来。 布一点头,笑着回道:“成,回头我安排,这俩小子今天表现不错。” 可不是不错,飞鸿就不说了,他稳重待得住。 罗成就是个跳脱的,和晓冬有的一拼,叫他大冷的天躲暗处埋伏,可不憋屈吗。 布一的话,叫大家都笑了笑。 送走了布一几个,罗丛柏再不顾忌,直接拉了邵韵诗往回走,他可是瞧出了瞒姑脸上的疲惫。 进了小书房,罗丛柏自然也有宵夜吃。 他晚间和布一吃的是酒席,俩人因为有事虽没喝多少酒,可也只是吃了些酒菜,并没用些实在的。 忙到这会子,他还真饿了。 看着他吃的畅快,邵韵诗一点也没觉得,木头的样子粗鲁,还不时地给他添点有营养好克化的吃食。 罗丛柏是邵韵诗夹多少他用多少,吃的那叫一个舒心。 待用完,他抹了把热帕子,笑了道:“这要是天天如此,那该多好。” 邵韵诗瞧着他这得意样,乐道:“想得美。” 罗丛柏被她这话,惹得发笑,好在顾忌外头有人,没笑出声来。 邵韵诗没理他,直接拉了人,道:“咱们去暖阁说话,别扰了小金铃,这孩子今儿可是受了大罪了。” 罗丛柏自然看见了木榻上的孩子,他忙起身离了桌子,道:“可不是,今儿还真是多亏了这丫头。” 邵韵诗点头,“这孩子是真机灵,长大了,错不了。” 罗丛柏想起旁的,叹了声,“唉,百家也就这丫头,还能看得过去。” 邵韵诗听了,愣了愣,也没多问。 要知道,就百家那两男的,不用多说,她都能猜到,他们在贼人面前有多怂。 怕污了自己个的耳朵,邵韵诗扯了扯唇角,对晓冬道:“你待在这里守着小金铃,别叫她蹬了被子。” 晓冬其实是不耐看孩子的,可师姐吩咐,她只能应下。 邵韵诗对她乖顺很满意,“喜妹一会子回来,叫她看着点厨房的炉子,别熄了。” 晓冬点头,“知道了,炉子好着呢,喜妹这会子就在厨房弄呢。” 邵韵诗瞪了眼,总是扭着的晓冬,道:“好了,别不乐意了。” “谁,谁不乐意了。”晓冬红了脸。 “还知道不好意思了。”邵韵诗笑了笑,“知道,你今儿没玩成,回头事情了结了,我让你放一晚上的炮。” “师姐,真的?”晓冬确实挺遗憾,今年没能和罗成哥他们玩闹。 “真的,不过,你若是看不好孩子,那就没的说了。”邵韵诗好笑地逗了晓冬一把。 晓冬连连保证看好孩子,生怕回头没炮放了。 见她这样,邵韵诗无奈地摇了摇头。 罗丛柏宠溺地看着邵韵诗说笑,刚才在外头的那些个冷冽,全消散在了他舒展的眉眼中。 邵韵诗转脸,正好看见他的宠溺,立马不好意思了,忙拉了人,往里头暖阁走。 暖阁和小书房虽连着,可到底暖阁靠着闺房,私密性更好,布置的更温馨内敛。 邵韵诗有些龟毛,并不怎么喜欢,在卧房处闻到檀香之类的味道,总觉得若是处处都是檀香味,仿如处在寺庙中。 不仅如此,在小书房,她也不喜欢闻到卧房里点的甜腻味道,觉得不适合处理事情。 总之,她总是要各处的布置、熏香、功能等等,分出个层次不同来。 遂,暖阁熏着的是,既静谧又淡雅的栀子花味的香料。 罗丛柏不是第一次进来了,可还是不知道眼睛往哪里看,毕竟,这里私密的东西渐次多了起来。 邵韵诗也有些不好意思,拉了人坐下,道:“你是喝绿茶,还是喝我配置的暖胃茶?” 刚吃过,罗丛柏不渴也不饿,捏着邵韵诗的手,柔声道:“别忙,靠着我坐会。” 第182章 怂 暖阁,在这数九寒天里,静谧中透着温馨。 邵韵诗嗅着屋内淡淡栀子香,耳边是男人熏熏然的热气。 她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觉得岁月静好,人安然。 罗丛柏搂着柔软的娇躯,嘴角挂了笑,轻声道:“你可有冻着?没吓着?” 邵韵诗靠着身后火热的身体,舒坦地出了口气,“没冻着吓着,你别担心。” 罗丛柏见她确实神色松缓了不少,安心了几分。 “对了,说说,你是怎么逮住人的?我们也没听到枪响呀。”邵韵诗拉住某人的大手,问道。 罗丛柏不想吓到邵韵诗,将人往怀里紧了紧,简单地道:“那家伙有枪是有枪,可惜被我一石子弹飞了。” 这也忒吹了?晓冬打外头探过头来,没心没肺地道:“我试过,石头弹不飞枪。” 她猛地这么一喊,叫屋内正搂在一处两人,齐齐吓了一跳。 亏的暖阁和小书房之间,除开门,还有个双面绣的高架屏风隔着,直接就挡住了晓冬的视线。 罗丛柏平复了下心跳,没好气地瞪了眼晓冬的方向,轻拍了下怀里的人,小声道:“别怕,她看不见。” 他这话说的邵韵诗脸红不已,颇有种做了坏事的感觉。不过,这感觉不坏,还新鲜! 邵韵诗压着心跳,挑起了唇角。 罗丛柏正好低着头,能看见怀中人上挑的嘴角,心头一颤,酥软酥软的,偷偷亲了口小人儿的耳尖。 怕被小女人嗔怪,做了坏事的罗丛柏,忙对外头还伸头伸脑的晓冬,道:“你打不中,那是你没练到家。” 晓冬不服气,“我练了好久,怕是他的枪太硬。” 罗丛柏摇了摇头,“你弹他手,他不就拿不住枪了吗,何苦对着枪弹,你也够笨的。” 邵韵诗见某人这故意转移注意力的样子,坏笑地伸手扭了他腰间的软肉,听的他嘶嘶呼痛,这才满意地‘哼’了声。 外头晓冬,被罗丛柏一吃哒,想想自己还真办了蠢事,倒是不好意思了,嘟哝几句,又缩了脑袋。 罗丛柏瞄见晓冬溜了,这才小声地冲着怀里的人,抱怨道:“晓冬个坏丫头!” 被某人的热气一熏,邵韵诗红了脸,催道:“好了,别贫嘴了,快说说当时的情况。” 罗丛柏还当能借着晓冬的插嘴,将话岔过去,不妨瞒姑这么好奇。 他只得无奈地看了小女人一眼,道:“你呀,不会装糊涂吗,做什么非得事事明白,听了也没什么好处。” 邵韵诗才不理会,直接瞪了他一眼,无声抗议。 见她这样,罗丛柏立马没劲了,忙道:“其实,也没什么。” 邵韵诗挑了挑眉。 罗丛柏无奈,只能接着道:“当时,我和布一叔是交替着进的花圃工具间,见了我们,钱通拿着把枪,抵着百山子的后脑勺。” 大概当时的情况,并不十分美好,他说着说着,厌恶地皱起了眉。 邵韵诗只当没看见,插话道:“所以,你逮住机会,就给了他一个石子,弹掉了枪。” 罗丛柏认同地点了点头。 邵韵诗见他只点头,不说话,有些生气地又给了他一下,“快接着往下说呀。” 罗丛柏被扭,很是无奈,只能继续道:“钱通那贼子,反应倒也快,枪一掉,另一只手里的刀,直接就架上了百山子的脖子。” 邵韵诗秉住了呼吸,“他,他居然还留了一手。” 罗丛柏忙安抚地拍了拍怀里的人,“好在,被后进来的布一叔,一个拐肘给打掉了,这不,百山子就被拉伤了吗。” 邵韵诗知道,过程绝非他描叙的这般轻松,可还是松了口气,“看来,那人也不是十分彪悍。对了,百二叔人怎么样了?” 罗丛柏实在不是说是非口舌的人,可想到花圃间的事,也还是摇头叹气道:“别提了,钱通被逮住后,百老二自己个醒了,见儿子脖子处有血,就又晕了。” “啊?他晕血?”邵韵诗奇怪道。 晕血?罗丛柏愣了下。 他们说话的声量没刻意压着,叫外头的晓冬也听了一耳朵。 这不,晓冬忙八卦了,“那他第一次晕倒,也是自己晕的?” 个死丫头,屋内两人见她又冒头,无奈地对视了眼。 好在,她还知道守着小金玲,没跑过来,不然还真不方便。 不过,晓冬的疑惑也在理。 遂,邵韵诗也好奇,只是没好意思追问,睁大个眼睛,盯着罗丛柏。 被晓冬问到了实处,特别是瞒姑也如此好奇,一双大眼睛睁的大大的,仿如孩子般,罗丛柏不由的发笑。 想到了解的情况,罗丛柏就更是可乐,也不介意八卦了,点头道:“可不是,这百老二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却是个没用的。” 邵韵诗有了某些猜想,“难道,百老二第一次是被枪吓晕的?” 晓冬‘啊’了声。 罗丛柏憋着笑,点头,“确实是被枪吓晕的,后来又被他儿子的血吓晕,也真是没用到家了。” “唉,这百老二若是认下怂人第二,这世上还真没人能认第一了。”晓冬对于没用的人一贯瞧不上,嘴也是够毒的。 瞧着她说着话,人已经移到屏风外了,邵韵诗和罗丛柏当即分开坐好。 罗丛柏怨念地瞪了眼晓冬的方向,这丫头就没个靠谱听话的时候。 瞧着探出头的晓冬,邵韵诗也无奈地横了她一眼,斥道:“也不尽然,他到底还是个好阿爸。要不然,小金铃就没这么幸运地溜出来了。” 罗丛柏想到苗圃那边情形,若不是百老二吸引了钱通的注意力,小金铃再是机灵,也确实躲不住。 看来谁都有愿意付出的人。 感叹了番,他点头应和道:“是这话,若不是小金铃顺利逃脱,我们也得多费些事,才能捉住钱通,说不得,百山子也得受大罪。” 晓冬听的这话,想想百老二虽人孬了些,到底有颗慈父心,突然很羡慕小金铃了。 想到从前,晓冬有些意兴阑珊的,再不想说百老二没用的话了,点点头道:“百老二确实是个好阿爸,你们说话,我去看看小金铃。” 瞧着晓冬缩回了脑袋,罗丛柏满意了几分,直接又移到了邵韵诗的身边。 邵韵诗正感慨着晓冬的心情,倒是没留意某人的小动作。 第183章 不安 暖阁屏风处的回影间,还留有小少女的背影,仓促又落寞。 邵韵诗心头酸软,目送晓冬跳走的背影,叹道:“晓冬还是个孩子性子,大概是想起她父亲了。” 见瞒姑一副大人的口吻,罗丛柏拉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你呢?” 见他又不管不顾的黏糊,邵韵诗忙瞪了他一眼,斥道:“做什么呢,一会子叫晓冬和喜妹瞧见了,看你有什么脸。” 罗丛柏才不怕这俩丫头,可知道瞒姑面薄,他还是规矩地放了手,催道:“问你话呢。” “什么,我吗?”邵韵诗对这个问题从未多想过,见罗丛柏及其认真地点头,只得回道:“你相信吗,我心里自有慈父,只是,不是北平的邵先生。” 她这话看似无厘头,实则再真实不过。也是她第一次坦露心声。 这什么话?罗丛柏有些糊涂了。 遂,他拧眉看向邵韵诗的眼睛,深邃的眼眸间,是认真和执着。 他明了瞒姑的性子,从不说枉语。 这下,他不得不信了,心头一软,叹道:“那是谁?陆家的伯父?还是苏州的闫表舅?” 罗丛柏的话是第一次说,也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问。 邵韵诗有那么一会的恍神,仿如回到了前世父亲的身边,感受着他威严又慈爱的对待。 罗丛柏见她愣神,还当自己问的不好,忙小声讨饶,“是我问的不好,咱们不说了,不说了。” 他这样,倒是叫邵韵诗再回忆不得,不由地娇嗔了某人一眼。 收敛了心绪,她轻声道:“你怕什么,邵教授在我这,不过就是个名义上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忌讳不能提的。” 在某人面前,邵韵诗那可是直来直去惯了。 遂,罗丛柏听了这些,便知道她这是实在话,而非赌气之言。 他不由的怜惜地抱住了人,道:“我知道了。不过,这话还是我问的不好,下次再不提了。” 在这个问题上,邵韵诗不想罗丛柏想偏了,摇头道:“你做什么内疚,这话问问真没什么,就你说的陆伯父和闫表舅,他们待我,确实比邵教授还像个父亲。” 说完,她还是愣了愣,才又道:“不过,你信吗,我梦里真有个父亲,既慈爱又博学,还英雄了得。待我如珠似宝。” 邵韵诗的话,听的罗丛柏心里酸酸的。 他知道瞒姑的性子,没有的事,是不会拿出来说的。 如今这般,可见她对邵老爷有多失望,又有多期待父亲的温暖,所以,她的父亲真在梦里。 罗丛柏带着宠溺,压着心疼,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哑着嗓子,道:“以后有我疼你,父亲的、哥哥的、丈夫的,你该有的疼爱,一样都不会少。” 罗丛柏发自内心的话,叫邵韵诗又窝心又内疚。 要知道,她对罗丛柏说的话,并不是想象,而是真实的。 她自己心里,自有明末那个英雄睿智、节气了得的绍大人作慈父,哪里还缺民国这个懦弱、不分是非、没有担当的邵先生。 可这些,她不能明言,也无法解释,毕竟,有些事太过玄幻,她自己也还搞不明白呢。 感动于某人的真诚和在意,邵韵诗也只能一笑尔。不过,木头这般心疼自己,她还有什么所求的。 伏在他宽厚炙热的怀里,邵韵诗险些落下欢喜的泪来。 亏得还记挂处置土匪的后情,她忙稳住了情绪,轻轻推开些木头,问道:“爷爷有没有提,如何处置这帮匪贼?不会是将他们全移交给警察局?” 罗丛柏轻抚了抚瞒姑的发顶,想了想,道:“大概是要移交的,毕竟警察局出了力,总得叫人家立些功。” “这不好,这伙人来这,可是有明确目标的,若是被审出什么不利邵家的事来,可如何是好?”邵韵诗当即摇头。 罗丛柏也想到了这次吃亏的廖家,一个不好,廖家联想到邵家,这就不好收场了。 遂,他不由地皱眉,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想来老爷子也会考量到的,人大概是不会全交的,最起码知晓此时内情的人不会交。” “这就好。”邵韵诗知道有爷爷有姑姑在前头,她是插不上话的,只能是干着急,无奈地放开了。 不想再说这事,邵韵诗转脸看了看外头,匪情解开,路灯已经拉亮了,院子里清晰了不少。 想到明儿就是年初一,不对,此时已然是新一年了,虽有些舍不得某人走,她还是问道:“你昨儿除夕没回家,这会子,你是天一亮就走,还是怎么说?” 罗丛柏正担心着钱小利的任务,也不知完成的怎么样了? 猛一听这话,他愣了愣,不由地皱眉道:“也不知,现在能不能出门?” 城里有宵禁,更何况,今儿如此特殊,就更是严止进出了。 邵韵诗见他皱眉,知道他不是想回乡下,才如此说,忙问道:“你外头,可是还有事?” 罗丛柏也没什么瞒着邵韵诗的,点头道:“嗯,有事。” “还真有事?”邵韵诗惊讶。 罗丛柏见瞒姑秀眉紧蹙,忙安抚道:“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留在邵家是组织同意的,我只是担心他们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邵韵诗不是笨蛋,木头话音一出,她立马警觉,撑起身子,问道:“难道,你们昨晚也有动作?” 罗丛柏既然能同老爷子暗示一二,对邵韵诗自然也不会隐瞒,忙道:“确实有事,廖司令家你还记得?” 这是什么话?邵韵诗白了某人一眼,道:“他家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 罗丛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被抢白了也不恼,呵呵带了笑,道:“你个不吃亏的。我是说,咱们设计他家的事,你可还记得。” 邵韵诗也觉得自己语气不好,跟着乐了两声,便思量了起来。 当初,设计除夕夜动手的时候,就包括往廖家放风,好调了军警出来。 难道,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放风? 邵韵诗皱眉看向木头,咬牙道:“你是不是连我都设计进去了?” 面对瞒姑的质问,罗丛柏半分不好意思也没有,宠溺地道:“你咬牙做什么,我可从来没想着设计你,护着还来不及呢,别瞎寻思。” 被他这么一说,邵韵诗有些讪讪地转了头,“算你识相。” 其实,就算真被设计,邵韵诗也不会生罗丛柏的气。 第184章 留宿 色厉内荏,大概说的就是邵韵诗此时的境地。 不过,小情侣间偶尔的逗嘴,也是一种情趣。 这不,她说完话,自己也觉得发笑,便捂着腮,偷笑了。 罗丛柏见她这样,真是无可奈何,只能接着道:“这些外头的事是男人该做的事,我只是没告诉你罢了,你不必烦心。” 邵韵诗也不犟着了,“那你说说,你究竟有没有设计了人?” “要说我设计了谁,还真有,想来你该明白的。”罗丛柏坏笑地挑了挑眉。 见他理直气壮地反问,邵韵诗当下便明白过来。 她不由地捂着嘴,道:“你这胆子也忒大了点,这要是搞砸了,你们那组织该拿你问罪了。” 罗丛柏见她担心自己,心里甜甜的。 心情一好,他有些坏坏地道:“做大事不拘小节,这可是古来智者所为。” “可那是你的同志。”邵韵诗不赞同道。 罗丛柏摇头,“你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它可解决了我们的大事,我那些个老伙计高兴着呢,绝对不会为了今晚的行动,说三道四的。” 其实,算起来罗丛柏今夜的行动,也不算利用组织,只能说是顺势而为,各取所需罢了。 再说了,他如此做,才符合部队不占群众好处的原则,只不过,他没同大家说明白而已,这些都只能算是小节,无关大事。就算日后大家理会过来,也没人觉得不对。 邵韵诗见他老神在在的,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也就安心了,点头道:“没事就好,那你要出去,是急着想确认什么吗?” “对,我总觉得一切太过顺利了,心里惴惴的,不安生。”罗丛柏担心道。 事发前,邵韵诗一直待在喜福堂,烦心又烦神,回槐园的途中,还经历了险情。这一夜,她倒不觉得顺利。 可她是一直过着安稳日子,才会如此觉得。 有些事,她还是信罗丛柏直觉的。 邵韵诗知道,男人干的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这会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了。 罗丛柏如何舍得心上人跟着揪心,这一夜,她可是受了太多的惊吓了。 遂,他忙道:“别担心,或许事情并不坏,我这也算是太过在意,才如此的。” 邵韵诗怎么可能不担心,若是因为自家的事,耽误了男人的正事,那他可是要挨处分的。 这般一想,她坐不住了,跟着提心道:“确实该出去探一探。” 见她跟着着急,罗丛柏忙安抚,“别担心,等会我出去探一探,大抵是没什么事的。” “可外头军警皆有,别说这会子了,就是到了天亮都未必能撤走。”邵韵诗皱眉,“你这么出去,会不会被当成不法分子给逮住?” 怕的就是这点,罗丛柏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是不能被逮的,看来,留下等天亮是一定的了。 想定了主意,他倒也不焦躁了,安抚怀里担心的小女人,“现在确实不能出去冒险,我就先在你这里,待到外头能走动为止。” 听他要留下,邵韵诗确实松了口气。 她看了眼柜子上的座钟,快两点了,便问道:“外头的事有布一叔他们,你不如睡一会,不然,白天就没精神处理事情了。” 确实不早了,睡一觉更好,不过,罗丛柏倒是舍不得离开瞒姑。 可他也心疼小女人今儿受了罪,忙点头道:“嗯,那你也好好休息,一早你还得拜年呢。” “天亮后能拜年吗?”邵韵诗不确定道。 “应该可以?”罗丛柏扶着邵韵诗坐好,又道:“我去找布一,看看哪里能猫一宿。” 邵韵诗一把拉住人,嗔怪道:“这里是槐园,找布一叔做什么。行了,你就睡这里。这都凌晨了,别折腾旁人了。” 啊?睡这里,罗丛柏四下打量了番暖阁,吓得连连道:“不,不用了,你赶紧睡,我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就成。” 邵韵诗见他误会了,不由的好笑,忙道:“我是叫你去大书房那睡一晚,那边,喜妹早弄好了炭盆被褥了,去,我就不送你了。” 被瞒姑似笑非笑地嗔了眼,罗丛柏个黑脸当即透了红。 好在,两人早定了心意,他也在外历练出了脸皮,眨眼间,人便恢复了神色。不过,尴尬还是有的。 只见,他掩饰地捏了把瞒姑的手,故作镇定地道:“也好,省的麻烦旁人。你去睡,我先过去了。” 邵韵诗跟着起了身,拉了人道:“行了,还是我和你一道去,大书房空间大,得拿屏风隔一隔,不然,就算是有几个炭盆,也不顶事的。” 罗丛柏如何舍得叫瞒姑大冷天还出去,虽然不用出屋,可穿过几个房间,也是冷的。 遂,他忙拦了道:“大书房我也是常待的,知道东西在哪,你说的屏风,不就是靠墙摆着的,那扇六面高脚的花鸟黄花梨的吗,我自己弄。” 邵韵诗见他记得这么清楚,又瞧出他眼里的坚持,只得道:“也好,你去,我回里间了。” 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女子,话说到这,她也觉得脸红心跳的无法自抑。 见她脸红,罗丛柏自己也不自在了。 不过,临走前,他还是将人送到了卧房门口,顺带地揉了把她的头发,这才慌乱地转身离开。 瞧着某人匆忙的身影,邵韵诗笑了笑,便转身进了卧房。 屋内早就点了炭盆,熏笼也摆到了床脚。 邵韵诗满意地点了点头,喜妹是个心细的,大概,大书房内也不会差了什么。 她这边也没急着上床,而是依着床架,瞧着窗外。 外头,斑驳的树影,间或风过,树影间还漏出,一点两点的红红的微弱的光。 放空思想的邵韵诗,瞧着这些,神思空蒙。 喜妹一脚踏了进来,见小姐这幅样子,也见怪不怪。 她家小姐,时不时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某一个地方,过一会就好了。 遂,她直接上前摸了摸小姐的手,暖和的,便放心地道:“罗少爷已经睡下了,小姐也睡,没几个小时就快天亮了。” 邵韵诗在喜妹摸她手的时候,就醒了神。 她听了喜妹的话,便问道:“屏风抬到卧榻旁了?” “抬了,我还拿了块厚实的布,给围了下,炭盆熏笼也照着咱们的样子弄了几个。”喜妹边麻利地收拾床铺,边回道。 第185章 冷清 甜宁的屋里,凑着絮絮叨叨的话,在这凌晨的寂静中,无端地叫人安心。 喜妹低着头说话,没瞧见小姐嘴角的笑。 邵韵诗见她安排的确实周全,眯了眯眼,道:“你也睡。对了,晓冬和小金铃怎么安排的?” 刚才,她和木头说话间,起先晓冬还插嘴,后来渐渐地听不到她的声响了。 喜妹笑了道:“小姐安心,晓冬已经睡下了,就挨着小金铃,那边我也弄了炭盆和熏笼。” 邵韵诗拉了喜妹的手,感慨道:“今儿真是累了你了。” 被小姐如此夸,喜妹突然就局促了起来,“这不是我该做的吗。”说完,直接就扶了邵韵诗起来,去梳洗了。 邵韵诗也不是那等感性的人,知道喜妹这是害羞了,便顺着她,往耳房去了。 这一夜,嘈杂烦乱,邵韵诗和罗丛柏,都觉得有可能睡不着。 没曾想,俩人却伴着窗外的风声,意外地睡得极香甜。 正月初一,一大早。 邵韵诗比往常早醒了一个时辰。 不过,她虽睡的时间短,但睡的实在,人还是蛮精神的。 晨曦透着窗棂,刺进了屋内,生气勃勃。 槐园还如以往一样的安静,大街上倒是热闹了起来。 槐园靠近东大街,能清晰地听到别人家炮竹和喧闹声,仿如,昨夜只是一场梦。 喜妹一直守在邵韵诗的内室,见小姐醒了,忙起身伺候。 邵韵诗拦了她,问道:“别忙,我自己能行,你去看看木头可起了?” 在晓冬她们面前,邵韵诗一惯喊罗丛柏,木头。 喜妹也听惯了,直接回道:“晓冬一早就来说,罗少爷起了个大早,走了。” “什么?走了。”邵韵诗穿衣服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不过,想想木头昨晚忧心的样子,也能理解。她旋即恢复了神色。 想了想,她对喜妹道:“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你快去外头看看,小金铃怎么样了?家里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喜妹刚应声,准备下去。 晓冬也听的动静,进来了。 “师姐,罗大哥叫我说,让你别担心,他得空还来看你。”晓冬边帮着递衣服,边又道:“小金铃一早就被百二娘接回去了,这丫头睡得不错。” 邵韵诗已经冷静了下来,点头道:“知道了。对了,你起的早,家里现在怎么样?” 说起这个,晓冬有些没劲,耷拉着脸,道:“老夫人那里着人来回,说今儿一早大家多睡睡,中午一道拜年。” “啊?”这可不合规矩,邵韵诗有些皱眉。 伴随着邵韵诗的一声‘啊’,屋内气息一滞,大家下意识地觉得,这肯定是又出事了。 喜妹一直守着邵韵诗,不知外头的情形,见大家都有些神思不属,暗暗皱了皱眉头,今儿可是年初一呢,可千万别有事。 遂,她忙道:“这是什么话?往年也守岁,大家睡的也迟,老夫人也没这么交代呀。” 邵韵诗这会子缓了神,只觉得屋内憋闷得很,指着窗子,对晓冬道:“你去将窗户开一开,通一通风。” 晓冬看了眼已经穿好衣服的师姐,点头去开了。不过,她顾忌着这会子还早,又是冬天,窗户只开了小半扇。 窗户一开,清晨的冷风‘嗖’一下就蹿了进来。 风虽冷,可叫闷了一夜的屋子,当即清爽了起来。 邵韵诗嗅了口清气,这才又看向晓冬,问道:“小姑姑和老太爷那里是个什么章程?” 晓冬摇头道:“一样的话,都叫中午一道去拜年。” 邵韵诗知道,昨晚的事,大概,不仅爷爷和小姑姑操了心,祖母怕是也知道了。 祖母都知道的事,邵韵诗一般就不掺和了,没得惹眼。 遂,她对晓冬和喜妹,道:“这事到这就算了,昨晚的事,你们一个也不许瞎打听,过后也不要再说了。” 喜妹虽还是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昨晚那阵仗不是她能轻易说话的,忙点头道:“小姐安心,这话我再不会多嘴,回苏州也不会说。” 这就好,邵韵诗满意地点了点头。 晓冬自然也是一番保证。 对她,邵韵诗更放心。 看了眼外头,邵韵诗道:“这会子还早,咱们虽不用去老太太他们那边拜年,可还是得收拾起来。不然,布薰他们几个来了,可就不好看了。” 喜妹听了,忙接话道:“小姐安心,布一叔昨儿可是说了,布薰几个今早不来。” “啊,咱们槐园离主宅远,她们来了,也不会碍了谁的眼。”邵韵诗不赞同道。 喜妹摇头,“布一叔说,等咱们这里安定了,再叫他们几个来给小姐拜年。不然,闹的动静大了,叫主院那边不舒服。” 这样?邵韵诗想了想,无奈道:“还是布一叔安排的妥当,今儿他们确实不宜过来。唉,只怕,布刚和布蕾要失望了。” 布刚到底八岁的大男孩了,布蕾可才三岁,最是爱玩爱闹的时候,不能出来拜年,怕是真能失望。 晓冬听了,却撇嘴道:“布蕾这丫头知道什么,她姥爷家可是咱们当地的,回头,布四婶肯定要带她走娘家的。” 邵韵诗见她这话说的有些吃味,知道,她这是闲不住了,便道:“要不,你去给布蕾他们送些小玩意?” 晓冬听了眼眸一亮,连连点头道:“成,反正早上也没事,我就去后街一趟,省的回头布蕾眼馋旁人的玩意。” 这都什么话,自己贪玩还算到旁人身上。 喜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你去归去,可别玩的忘记归家了。” 晓冬哪里敢这时候离开太久,她只是惦记布薰他们几个罢了,遂,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眼看她抬脚就要走,喜妹一把捞住人,教训道:“你怎么还如此毛躁,今儿可是春节第一天,人家可没这么早开门,你去了像什么样。” “嗯?对,瞧我这记性。”晓冬吐了吐舌头,有些讨好地冲着喜妹,笑了笑。 邵韵诗也瞅着她发笑,插好了发簪,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红包,对着晓冬和喜妹,道:“昨儿乱得很,该给的压岁钱都给忙忘了,今儿给你们添了个双份,拿着。” 这个得拿,喜妹笑着说了吉祥的话,便拿了红包。 第186章 等待 喜庆的日子,吉祥的话,叫人听了极舒坦。 邵韵诗笑意盈盈地,接受了喜妹的恭喜讨好声。 有钱拿,晓冬就更是迫不及待了。 只见,她一把拿了红包,便拆了开来,一看,了不得,这么多! 她欢喜地道:“师姐,这可不止双倍呀,这下咱们可算是发了。” 喜妹见她没大没小地瞎咋呼,很是瞪了她一眼,道:“赶紧拿起来,没得瞎嘚瑟。” 邵韵诗倒是稀罕晓冬这喜庆欢乐的样子,又拿了两副首饰,招手道:“你们俩来看看,这两副耳环,各自挑一对。” 晓冬倒是对首饰不稀罕,一个劲地数着自己的红包,道:“叫喜妹先挑,剩下的给我就行了。” 喜妹没好气地白了眼晓冬,道:“成,我就先挑了,回头你别哭鼻子。” 晓冬不在意地瘪了瘪嘴,照样没心没肺地傻乐。 邵韵诗好笑地看着俩丫头,摇摇头,对喜妹道:“给布薰几个的礼,回头,你别忘了拿给那眼里只有钱的丫头。” 喜妹憋着笑,点头,“她这会子,且忙不到这里。” 晓冬不乐意了,噘嘴道:“师姐,我哪里眼里只有钱了,我这不是难得逗你开心吗。” 说完,她有些讪讪地,将手中的红包塞回了口袋里。 “行了,你回头别忘记,将东西带给布薰他们就行。”邵韵诗发笑地摆了摆手。 喜妹收拾好了梳妆台,看向邵韵诗的穿着,还行蛮喜庆的,便道:“小姐,今儿年初一,咱们早上吃桂花馅的糯米圆子可好?” 邵韵诗对吃什么没意见,只皱眉道:“也不知木头可吃了早饭?” 晓冬听了,忙邀功道:“小灶间有昨儿温着的羹汤,我给罗大哥弄了一碗,还拿了些糕点饼子。” 喜妹听了,倒是皱眉道:“也不知,罗少爷还回不回来?咱们收拾的礼,还没给他拿上呢。” 邵韵诗觉得,木头肯定是还要来的,便道:“东西还是照原样收好,木头来了,一拿就成。” “嗯,我回头再规整一遍。”喜妹忙应下了。 晓冬见大家都收拾妥当了,眼眸一转,小声道:“师姐,咱们就这么待着,不用去老爷子那看看?” 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嗤道:“你可给我消停点,我早先的话,可不是白说的,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晓冬见师姐说着说着脸已经板上了,吓的连连讨饶,“是我不好,日后,我再不说了。” 喜妹见小姐总算是治了这不着调的晓冬,莫名觉得,今早的空气特新鲜。 不过,今儿新年第一天,可不能由着气氛不好,她忙招呼晓冬,一道去弄早膳。 晓冬虽气喜妹这落井下石的模样,可也不敢再触霉头,倒也乖顺地随晓冬安排了。 邵韵诗见俩丫头忙颠颠地下去忙早膳,这才吁了口气。 其实,她也不想一早就教训晓冬,只是,她自己还不了解情况,这丫头又是个有一就能十的跳脱性子,一旦脱缰,那将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她如今就算是,再如何忧心自家的境地,也是能按捺住性子,将信任交给长辈们。 如此,邵家的事,在邵韵诗这,算是有了个暂时的了结。 而邵老爷子父女俩个,则不能就这么过了。 一夜风过,邵家各处都没来得及收拾,地上飘落了一层的落叶。 喜福堂里。 老夫人没像她对外说的那般,累的还睡着,而是一家三口窝在老夫人的内室,气氛凝重地说着话。 “老爷,这么大个事你不该瞒着我,若是早叫我知道,就,就白氏个不要脸的,我再不会叫她掌了事。”邵老夫人有着不被信任的颓丧。 邵老爷子杵了杵拐杖,冷哼了声,不愿接话。 邵兰香夹在中间,无语又无力。 “你们不告诉我,这若是一着不慎,可是要全家交代的。”邵老夫人说着说着,又后怕的落下泪来。 邵老爷子见老伴哭个没完,有些无奈地道:“哭什么,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心急。你若是急出个好歹的,这年我们还过不过了?” 这算是关心的话了。 邵兰香也跟着劝道:“姆妈别哭了,阿爸也是心疼你。在一个,那白氏是个什么阿物,为了她,不值得惹您生气。” 这话倒是叫邵老夫人舒心些了,眼里的泪也跟着干了。 邵兰香见姆妈神色好些了,这才试探地又道:“阿爸已经写信给哥哥了,这事单看哥哥怎么处置了。” 其实,若不是邵明康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邵老爷子直接就处置了白氏。 提起儿子,邵老夫人一肚子的火,咬牙切齿地道:“白氏这女人合该沉塘,居然敢对不起我儿子。” 邵兰香尴尬地低了脑袋。 邵老夫人犹不解气,“这事,还有什么问的,直接处置了。老大若是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他。” 邵兰香见母亲说的肯定,不觉抽了抽眼角。 其实,但凡遇到哥哥的事,母亲当着旁人,总是说的严厉,可当着哥哥的面,就什么也违拗不了了。 显然,邵老爷子也知道老伴的性子,并没揭穿,而是商议着,“白氏我是不打算再留,等老大的回信一到,就叫她归娘家。” 民国了,对不贞洁的女子,显然是沉不了塘,那就只能休离。 邵老夫人听了老伴的处置,还是觉得轻了,摇头道:“不成,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过白氏。” 邵老爷子摆手道:“就这样,家里还有元哥儿和秀姐儿,为了他们俩日后的前程,这事只能就这么算了。” 邵兰香虽也恨白氏丢脸,可为了侄儿侄女,她也跟着劝道:“姆妈,这事就这样算了,回头给哥哥寻个好女子娶了,不正合姆妈的意吗。” 邵老夫人仍旧不服气,“白氏算什么阿物,我还得忍着她。” 邵兰香叹气,“姆妈,若是吵嚷起来,我们家丢脸不说,哥哥也难再娶个书香闺秀了。” 听的这话,邵老夫人眼眸一亮,艰难地点头道:“行,就这么定了。对了,秀姐儿那里?”到底是自家亲孙女,邵老夫人还是关心的。 邵兰香忙道:“昨晚秀姐儿睡我那屋了,现在还没起呢。” 钱通被抓后,白氏当即被老爷子派人看管了起来。 自然没让邵秀雪跟着白氏。 第187章 对白氏的处置 民国,女子不贞,不管在哪种家庭,哪个阶级,都不可能得到宽宥。 甚至,还要连累子女。 在邵家,长辈们能顾及孩子,护着孩子,淡化处理,已然是极不错了。 就邵老夫人如此重规矩,还惦记着小孙女的未来,也算是慈爱了。 邵兰香被母亲托付看顾小侄女,她也是没推辞的,甚至,早就安排好了。 邵老夫人见女儿揽下了关照小孙女,的事,便点头道:“秀雪睡你那里就好,这孩子日后得留在扬州了,你看看她是在扬州上学,还是和你去南京?” 既然要休离白氏,邵秀雪肯定不能再去北平的。 邵兰香本想带着邵秀雪去南京。毕竟母亲年纪大了,身边还有个侄儿,再多操心个孩子,精力肯定不够。 可想想大侄女,她有些迟疑了。 见女儿没回话,邵老夫人抬眼一看,闺女皱着眉头呢,忙追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显然,邵老夫人是想女儿带走小孙女的。 邵兰香忙摇头道:“没事,就是想等等大哥的信,秀雪上的是新式学堂,进度如何?还得问问大哥,不然,不管是在扬州,还是在南京,都不好安排。” 这些邵老夫人不管,见女儿肯管,她就安心了。 如今,她想着,能为儿子娶房书香闺秀做媳妇,已经来了精神,问道:“明康几时回来?” 邵老爷子信上已经叫儿子速归了,见老伴问,他回道:“应该一收到信,就往回走了。” 想想外头还没安稳,到底还是担心儿子的安危,老爷子不由地又皱起了眉头。 邵兰香知道外头的消息,见父母担心,忙安抚道:“没事,津浦路一直通着,并没被战火滋扰。只等哥哥的电报一到,咱们就派人去浦口接站。” 见女儿这么说,老夫妻俩个都松了口气。 老夫人一早上累得不轻,说着话,心情一松,人就没精神了。 邵老爷子和邵兰香待她睡下后,便出了喜福堂,往老爷子前院书房走去。 前院书房是邵家重中之重,说话方便安全。 一出了正堂大院,父女俩被冷风一灌,齐齐打了个冷颤。 小翠和章老管家忙将父女俩的毛大衣给他们披上。 邵兰香披着大衣,这才暖和了些,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想的不周到,带累的阿爸都受了冷风。” 邵老爷子无所谓地道:“一大早的,穿着个大毛衣裳也活动不开,咱们不穿才是对的,没得整天裹成个球。” 刚才,女儿在屋内不想穿大毛衣裳,邵老爷子也是点头的。 他老人家也是憋了一夜,被屋内檀香熏的人晕乎乎的,想着出来吹吹凉风,好清醒些,没想到外头如此冷。 两处院子离的不远,重新穿戴好,一行人又往前走。 这时候,家仆们已经开始四下收拾了。见了老爷子父女俩,齐齐拜年问好。 人一多,气氛就热闹了几分,看着也有了几分新年气象。 邵老爷子年纪上来了,就喜欢个喜庆,瞧着心情好了不少,还吩咐章老管家给大家赏钱。 邵兰香也凑趣地叫小翠记着打赏。 有赏钱拿,家仆们就更是干的开心,谢声一片,对昨晚的经历,也释然了。 好心情的父女俩,踏着青石板路,脚下快了几分,没一会,就到了书房。 书房显然已经叫人收拾过了,屋内暖暖的,也没有燃了一夜炭盆的烟火气,嗅着好似清香醒神的味道。 邵家父女俩个向来活的雅致,昨儿憋了一天,早上又是劳神劳力的,这会子,人早就烦躁的不行了。 这突然的,被这股清新之气一冲,两人齐齐深嗅了口,松缓了心情。 小翠已经沏上了茶。 父女俩个一坐定,邵兰香便亲自给父亲端了茶,笑问道:“阿爸,刚才您用的少,现在要不要再用些茶点?” 回到自己的地盘,邵老爷子身心舒畅了不少,往椅背上一靠,道:“不用了,喝些茶水就好。” 邵兰香也不强求,点了点头,自己也端了杯茶,轻抿了口,赞道:“不错,这茶闻着就香,喝着只回甘不甜腻。” 邵老爷子乐道:“这是瞒姑鼓捣出来的安神茶,好似还有几味难得的药,一道研磨成的。” 邵兰香见猎心喜,忙道:“这个好,回头我问瞒姑再要些。” 邵兰香的话,正好叫章老管家听了,不由的好笑,他可是知道,老爷子有多舍不得这药茶。 这不,邵老爷子听的女儿的话,瞧着水汽氤氲的茶杯,淡淡地道:“女孩子常喝它不好,我听瞒姑说,这茶分人喝的。” 邵兰香知道,自家阿爸这是怕自己问他要茶呢,乐得同老爷子逗趣,便笑了道:“您放心,我自己个不喝,给您女婿要的,他时常睡不着,喝这个正好。” 听说是给女婿喝的,邵老爷子倒是不好小气了,只得肉痛地道:“行了,这个药茶很难弄,瞒姑弄成了,就全送给我了。回头,从我这匀些,别去折腾瞒姑了。” 听的这茶如此难得,邵兰香心里酸酸的,瞒姑这孩子就是这么有孝心,做什么都默默无闻的。 想到从出事到现在,母亲一句也没提这孩子好不好,有没有受到惊吓?她心里就忍不住地替孩子伤心。 好在这个家里,还有老爷子护着这孩子,她自己也不会叫瞒姑受委屈,心里才松缓些。 遂,她深吸了口气,道:“这茶难得,过年前后,瞒姑这孩子确实累得不轻,阿爸这里有,就先匀我些好了。” 邵老爷子也不是真小气,没好气地白了女儿一眼,便低头品起了茶。 章老管家瞧着父女俩如此逗乐,笑了笑,便招呼一旁的小翠,一同下去了。 瞧见他们俩下去了,邵兰香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放下茶盏,问上了正题,“爹,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帮匪贼?” 女儿后头牵着女婿,且,这次也有女婿的人情。有些话,还是得通过女儿传给女婿。 遂,邵老爷子听了这话,便商议女儿,道:“我想着不能叫人家郑局长白忙一场,选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交了。” “什么?阿爸,这不好?这些贼人若是放了,回头狠起来,可不是我们家能应对的。”邵兰香拧眉道。 第188章 仁慈呢? 老爷子的书房,布置的大气浑厚,藏书极多。 袅袅的檀香味,让待在里头的人,下意识地就收敛了浮躁。 邵兰香分析问题,担忧土匪报复,说的急,可条理清晰。 邵老爷子听了,微蹙了蹙眉,便不甚在意地道:“你急什么,我又不会自己挑人送,而是作为条件,叫他们这些土匪自己选人送警察局,这就在他们内部埋下了钉子。”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这步棋,颇有些二桃杀三士的意味。 邵兰香不由地笑开了,“这个法子好,果然阿爸是大学士。” 这怎么说话呢,邵老爷子没好气地白了眼女儿,道:“剩下的人,也不能就轻易放了,得寻个由头好好处置了。不过,寻个什么由头才好呢?” “这事,阿爸别烦,外头修路修桥的公差多的是,作为惩罚,就送他们去好了。”邵兰香果断决定,还来了句,“这总比,送他们去局子坐牢仁慈多了。” 邵老爷子听了这话,颇为幽默地道:“还得送远些,时间长些,也好叫这些人好好改造改造,别回头又做土匪。” “您这真是积德行善了,这些人若是走上正道,回头还得谢您。”邵兰香好笑道。 邵老爷子对土匪的处置,算是得体恰当,这也是他当初和济方大师一道商议出来的方案之一。 如今,女儿也认同,女婿那里肯定就不会有二话,他老人家算是了了桩心头大事了。 处置了土匪,邵兰香也算是了却了心头大事。不过?她有些为难地问道:“阿爸,其他人都好办,只钱通如何处置?” 这人关系着自家的名声,确实不好简单了结。 邵老爷子皱眉道:“钱通是得好好处置。” 见父亲为难,邵兰香问道:“审了没有?他那消息是打哪里来的?和白氏……” 到底是父女,有些话,邵兰香也没好意思往下说。 邵老爷子则没什么尴尬的,神色肃穆地道:“审过了,宝图的消息,是个走码头的粮食商人透给洪熙帮三帮主的,钱通不过是这个三帮主的军师。” 这样?邵兰香听了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奇怪,要知道,扬州城知道宝图在邵家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这么些年,因为有推手在,来他们邵家寻宝图的事就没停过。 不过?邵兰香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他怎么和白氏牵连上了?” 老爷子瞥了女儿一眼,冷笑道:“自然是有意为之,钱通肯定以为你哥哥那里能有消息,这才搭上白氏……” 邵兰香静静地瞧着阿爸皱眉停顿,心里颇不好受。 “算了,这些不值得深说。”邵老爷子停了会,便道:“总之,白氏不是什么好女子就是了。” 邵兰香本就对白氏鄙夷不已,便也略过她,不再多问,只忧心道:“这粮食商人是谁,可问出来了?” 邵老爷子摇头道:“没有,钱通说他不知道,他说这商人是和那洪三帮主自己谈的。” “确定?”邵兰香不是太信钱通。 “嗯,这人和那个癞子是分开来审的,这俩人虽都是洪三帮主的人,可彼此并不和睦,想来不会串供。”邵老爷子冷笑道。 “这样?看来是真的了。”邵兰香点头,蹙眉又道:“对了,阿爸,我听章老管家说,家里有啥子内奸?这是什么话?” 槐园的事情,发生的急,邵韵诗又心疼老爷子和姑姑,便只告诉了他们些简单的。 且,时间也紧,不说邵兰香不知道,老爷子这边也没来得及细询问。 如此,女儿问起,邵老爷子也只能是摇头了,“是布一来说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得等问完百山子才能知道。” “怎么?钱通没招出内奸?”邵兰香皱眉,嘀咕了句,“怎么又有百家的事。” 邵老爷子没听到后一句,只不置可否地道:“那厮没招,只说正好看见百山子往槐园走,凑巧就挟持了他。” 听到此,邵兰香自责不已,“瞒姑今儿受惊可不小。唉,也怪我,当时没留意她,不然,也不会叫孩子就这么往回走。” 话是如此说,邵兰香对赶瞒姑回去的姆妈,心里多了层不满。好在,阿爸并不知道这些,不然,姆妈必定要被阿爸说了。 邵老爷子确实不知道这里的事,他想到家丁汇报的情况,也是庆幸不已,叹道:“也算瞒姑福大命大,遇上了贼子发病,不然,唉……” 到底是叫孩子受了惊吓,老爷子心里还是介怀自己没办好事。 见阿爸叹气,邵兰香生怕他想起瞒姑怎么想着回去的话,再徒然生气,便忙插嘴道:“是呀,咱们瞒姑天生就是个遇难能成祥的命。” 这话老爷子爱听,不过?他还是道:“不管如何,我只望我家瞒姑能一生顺遂。” 邵兰香认同地点着头。 “对了,那个发病的贼子是钱通的亲近手下,在他嘴里还真套出了不少的消息。”邵老爷子带了些笑。 这话?邵兰香眼眸一转,小声问道:“白氏和钱通的事,那贼子可知道些?” 见女儿巴巴地看着自己,邵老爷子再是疲累,也是好笑不已,指着闺女道:“你怎么还像小时候那般好奇。” 邵兰香嘀咕了句,“我这不是担心家里吗。” 邵老爷子知道女儿有些执拗,只能略过尴尬,道:“行了,告诉你就是了,白氏和那个钱通还没到那步。” 说完,他到底不太好意思,虚咳了两声。 邵兰香其实也有些尴尬,不过,听了阿爸的话,她仿如沐入了三月暖阳,舒坦得很。 虽说,她恨透了白氏,可到底这人所作所为关乎着哥哥的名声,此人和贼子能没到那种地步,这对孩子对她哥哥,都能好接受些。 想到这,邵兰香还是叹了口气,如今,她对白氏的要求,可是真低呀。 “能这样,对孩子们也好。”邵兰香低声附和了句。 老爷子没注意女儿的神色,到底是儿子房内的事,他能将话说到这,已然是极限了。 遂,老爷子岔话道:“廖家这次出事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廖家出事是从小郑科长那知道的,邵兰香当时也在场。 遂,她皱眉道:“他家怎么就失盗了呢?他家的警卫,可是个个腰杆子里别枪的主。” 第189章 探消息 廖家在扬州城,名声响亮,钱权枪都有。 邵兰香真觉得土匪抢他家,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邵老爷子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这里的水浑得很。本来,这事,他并不关心,只可惜,廖家同他家一道出事,这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邵兰香也烦这事,叹了声。 突然,她想到某种可能,不由地睁大眼睛,“阿爸,不会是瞒姑他们几个惹的事?” 实在是,廖家出事的时间太过巧合,不容她不多想。 邵韵诗和罗丛柏早将自己设计的一些部署,交代给了老爷子和邵兰香。 遂,邵兰香能如此联想,也不为过。 邵老爷子其实还是担心这点,罗家小子,他可是知道的,不是凡人,做的事也定不简单。 不能往深了想,邵老爷子摆手道:“我问过了,不关瞒姑他们的事。” 邵兰香确定了这点,放心地拍手道:“这就好,要知道,这廖司令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那就是个军阀呀。”邵老爷子沉着脸,感叹了声。 邵兰香也后怕,“咱们家昨儿的事已然很巧合了,若是瞒姑他们再被捉住什么把柄,就廖司令的为人,铁定要紧抓住不放。” 其实,邵老爷子还真不怕廖司令,这么多年,在姓廖的左右试探下,他也没露了怯。只是不想理这些兵痞罢了。 遂,老爷子冷冷地道:“管他呢,横竖我们啥也没做,他能耐我何?” 邵兰香知道父亲有着文人的清高和傲气,最是看不上廖司令这等军阀暴发户。 她倒也没打击老爷子什么,只问道:“钱通究竟要如何处置?用不用我给哲凯说一声?” 邵老爷子忙摆手道:“不用,他这时候正忙,你别打扰他。” “阿爸,这可是大事,再说了,哲凯也是自家人。”邵兰香不赞同道。 邵老爷子无奈地看了眼女儿,“钱通的事你别烦,罗小子说了,这个家伙当初就算是逃出我们邵家,也没好日子过。” “为什么?”邵兰香迷惑不解。 见女儿疑惑,邵老爷子也没瞒着,“钱通大价钱雇了俩个高手,答应在咱们家得了东西,便付款。” “啊?还请了俩个高手,这家伙所图不小呀。”邵兰香咬牙道。 邵老爷子沉着脸,继续道:“所以,他只要出去,这俩个高手就不会放过他,除非他能及时付了钱。” “这么说,难道那俩高手跑了?”邵兰香揪心道。 邵老爷子摆手,“不是你想的那般,这事是罗小子摆平的。” 邵兰香吁了口气,“昨儿也亏了他,才能保了瞒姑的安全。” “可不是,真亏得有罗家小子了,不然局面难料。”邵老爷子还真没想到,钱通居然瞄上了槐园。 邵兰香也点头,“罗丛柏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 邵老爷子听了女儿的话,心里呵呵了两声,这小子何止只有两下子。看来,有些事,他得同老友好好絮叨絮叨了。 被邵家人惦记上的罗丛柏,这会子,可没心思回想,自己在邵家的总总功劳。 一早,出了邵家,罗丛柏没有直奔联络点,而是寻了家照常开业的茶馆,喝起了早茶。 扬州城,一夜紧张之后,新年的第一天,谁也抵不住人们渴望来年顺遂的心。 街面上,到处都有赶吉时的鞭炮声。 起得早的孩童们,已经满街的嬉闹了起来,街上刺骨的风,都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扬州是个经济发展不错的城市,自然会有因做生意回不去的商人。 其中,有那等好事者,为了昨晚的动静,也是一早就来茶楼,喝茶说闲话了。 罗丛柏穿着得体,虽不富贵可也不寒酸,自然是这些好事者攀谈的对象。 “老兄,新年好呀,您这是没来得及回家过年?”一个瘦高个,拱手冲着罗丛柏道。 罗丛柏正含笑地看着街面上热闹起来的人群,猛一听有人打招呼,还真愣了下。 不过,他很快便回了神,一瞧,是个外地人。 正好,他走南闯北多年,各地口音都会些。 防着有人故意试探,他下意识地改了口音,“嗯,水路不通,回不去,只能滞留了。也祝你新年行大运。” 因着上海抗战,长江上停着舰船,所以水路不通,是大多数商人滞留扬州的缘故,这个谁都知道。 瘦高个大概有同感,叹道:“可不是,也不知这仗要打到几时?” 其他闲磕牙的人,听了这话,纷纷将话题转到了战事上,更有那激进者,吆喝着谴责日本国。 罗丛柏见势头偏的厉害,不由地叹气。 好在,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昨晚的事,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了昨晚的热闹上。 瘦高个大概知道点内情,在众人提起昨晚的事后,他有些神秘地对隔座的罗丛柏,道:“你知道吗,昨晚扬州城里出了土匪,那个吵嚷,害的我一宿都没敢睡。” 他大概是想起某些不愉快的事,停顿了下。 罗丛柏正想听消息,便附和了声,“声响确实大。” 瘦高个得了应和,缓了过来,“对了,你住哪里的?我那家客栈可是被搜了两遍,也不知怎么地,前后来了两拨人,这都他妈的什么事。” 有人听了,当即拍桌道:“可不是怎么地,回不成家就算了,连个安生的除夕也不叫过,真他妈的憋屈。” 罗丛柏也附和着摇头,“好似听着说是搜土匪,这些土匪也太胆大了,居然选除夕夜动手。” 瘦高个见罗丛柏搭话,更是来劲。 只见,他压着声音,神秘道:“你们知道啥,土匪缺钱,年节前后大户们家家流油,打劫才更方便。” 罗丛柏叹了声,“土匪们就不过年了?” “估计,除夕夜大户人家的护卫松动,这才挑了这个时候。”瘦高个得意地分析着。 他这话对行商们来说,其实并不讨喜。 遂,有人嗤笑道:“土匪是什么好东西,对咱们这些人来说,那就是阎王小鬼,难缠。在座的都是走南闯北的,哪个没被他们盘剥过?” “就是,他们缺钱他们倒有理了。”又一人拍了桌子。 另一人跟着吐槽,“还专门挑除夕,好歹叫大家过个安生年,才能期望来年顺遂。” 这人话一出,纷纷有人附和,谴责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们。 第190章 出事 不大的路边茶馆,嘈嘈嚷嚷的,倒是应了过年的气氛。 罗丛柏瞧着众人这样,既叹息又无奈,还是世道不好呀。 瘦高个见大家因为土匪的事,吵嚷的义愤填膺,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口气有些出格了。 遂,他忙尴尬地转话道:“听说城防司令部还出动了部队,那通折腾,也不知什么土匪?值得如此。” 隔座的另一位,一直竖着耳朵的板长脸,总算是找到了切入点,当即转脸道:“还能是什么土匪,我看八成是那个。”说完,还做了个赤匪的口型。 瘦高个不赞同道:“不可能,赤匪哪里敢来我们这,这里离首府可不远。” 也有人不认同,“你们别瞎说,赤匪虽也叫匪,可人家不干土匪的事。” 他这话,没人敢应和,甚至,还有人给他使眼色,叫他别惹事。 瘦高个也怕惹来秘密警察,忙岔话道:“我听说是廖家失窃了,这才出动了当兵的。” 瘦高个这话说的低,在座的,只罗丛柏听到了。 板长脸没听到前半句,只听的后半句。 他大概消息少些,得了这话,脸盘一亮,提着嗓子,乐道:“还真是,这股匪贼,居然偷到了老虎门前,这是不要命了。” 年初一,茶楼也还是热闹的,这边几人说话,外头又陆陆续续的上客了,大家又开始一片的问好声。 这一下子,就掩盖了刚才板长脸有些违和的尖厉声。 见板长脸没露成脸,瘦高个冷笑了声,嘟囔道:“那是土匪,素来没人性,胆肥得很,还管老虎不老虎的。你这也忒天真了些。” 他这话说的,邻座几个都闷不出声了。 罗丛柏坐在茶楼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消息,杂七杂八的事,倒是听了不少,只可惜,没啥有用的。 唯一叫他安心的便是,听说在廖府闹事的人,一个也没被逮住。 瞧着日头,城门大概已经开了。 罗丛柏不再待在茶楼,打算出城去联络点了。 这头,等在联络点的钱小利,正一脸的颓败,听着花荣生抱怨。 “你说这老罗,昨晚不好汇合,也就罢了,这一早的,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花荣生拍着桌子,看着钱小利,严肃道:“这次的事,老罗该给个交代的。” 钱小利发笑地看着花荣生,反问道:“这次的行动,你当初没同意?还是说,老罗没郑重同大家商议?出事了,责任归人家,这不妥。” 花荣生也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因为事情并不顺利,他才生气抱怨。 如今被钱小利一说,花荣生知道自己过了,叹气道:“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说起来,昨晚起初,一切都还顺利,可到钱小利同对方接头的时候,事情就开始走样了。 廖家那管事的,先是急着让他们带钱取货,当然,货比以往谈的多两成,可这比大家私底下商议的还是少了不少,钱小利自然不愿意。 遂,彼此拉锯了一气,才又谈妥。 可到了领货处,货还不全,得分三处领,这就加大了麻烦。 且,还打乱了,钱小利他们曾经商议的,趁乱打劫的主意。 能拿到货,事情不如预期,钱小利也打算认了。 可没想到,在第二个接货地点,出事了。 突然,冒出一些国民党调查科的人,将现场的,不管是廖家的,还是买家的人全都带走了。 亏得,当时钱小利正安排第一批货往城外运,没在第二个接货地。 不然,这会子被捕的不仅是特别行动队的那些普通队员了,肯定连钱小利这个政委都得饶进去。 问题出在哪里?钱小利和花荣生都摸不着头脑。也唯有等待了。 被等的罗丛柏可不知道这些,正往联络点赶。 城外的这处联络点是在渔船上,除开渔家夫妇外,船上并没多余的人。 早上的河面还冻着,越临近河边,冷气越飕飕地往人衣服里灌。 亏得渔船靠着一处避风的弯道处,不然,肯定要叫人疑心。 虽然一眼望去,河边冷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可谨慎惯了的罗丛柏,还是四下侦查了番,才往渔船处靠近。 罗丛柏一到,渔家夫妇忙将他让了进去,还机警地分开警戒。 钱小利已经听到了声响,忙接了过来。 罗丛柏一进船舱,就觉出了不妙,都没来得及说声恭喜,便问道:“怎么回事?事情不顺利,还是东西没全弄到手?” 此时的罗丛柏,还惦记着队员装土匪,趁势打劫军火的事呢。 花荣生如今气不顺,钱小利怕他说出不好来,忙接话道:“出事了,周七,老栓和杠头被逮住了。” “什么!快说,怎么回事?”早上听了一箩筐的闲话,罗丛柏还当没人员上的损伤,不想还出了这等大事。 钱小利看着已经正襟危坐的罗丛柏,叹气道:“当时我也不在那里,是负责接应的木匠跑回来说的。” “那你就没核实一下?对了,木匠呢?”罗丛柏急道。 花荣生拉着脸道:“木匠受了些伤,我叫他回去歇着了。” “伤的重不重?可用上药了?”对手下,罗丛柏从来不厚此薄彼。 特别行动大队的药,一般都是罗丛柏弄来的,对手下大方,花荣生也是赞成的。 正好,他在城里也开着药堂,并不缺伤药。 见问,他倒是收了些怒气,道:“这小子腿脚快,子弹擦着边跑了,他的伤是跑路的时候,被树杈刮开的,药已经上过了,歇一歇就没事了。” 这就好,罗丛柏算算受伤的和折进去的人,诧异道:“人数不对呀,还有人呢?”说着话,他心都拎了起来,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钱小利叹道:“其他人都没事,这个你放心,只是,唉……” 得了大家都没事的消息,罗丛柏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这么一来,他立马就觉出了钱小利话中的不对,忙道:“老钱,好好将过程讲一讲。” 钱小利没急着讲过程,而是看了眼皱眉的罗丛柏,叹道:“老罗,事情办的极其不顺利,你得有心理准备。” 这是什么话?罗丛柏看了眼钱小利,又瞄了一眼,一脸哭丧的花荣生,明白了,怕是不仅没打劫到廖家,还损了自家买的货。 第191章 汇消息 小小的乌篷船,因为冰冻的河水,牢牢地定在岸边。 船外冷嗖嗖的风,呼呼地窜来窜去,冷的本就凝滞的气息,更滞涩了几分。 船内三人,此时却感觉不到冷,只有彻骨的怒火加烦躁。 一贯沉稳的罗丛柏,饶是他心智坚韧,也有些坐不住了,要知道,这批货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 遂,他压着心烦,看着俩蔫头耷脑的战友,咬牙低吼道:“别这么没出息样,有什么事,咱一起商量,总会有法子的。” 罗丛柏在队伍中,那是相当有威信的。 被他这么一喊,别说钱小利这个政委了,就连一贯喜欢和他唱些小反调的花荣生,也提起了心。 见两人都平静了下来,罗丛柏这才满意地收起了怒气。 罗丛柏看了眼面前俩个,他们这算是三个头头聚齐了,也算是正式开个党小组会议,好好想想该如何救人?以及这次的事,该如何上报组织? 遂,罗丛柏平复了下情绪,对钱小利道:“老钱,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先说说。” 钱小利被罗丛柏吼的有些脸红,倒不是被训的不舒服,而是觉得自己不够沉稳。 这会子被点名,他一撸脸,认真回道:“事情说起来,也怪咱们自己太过托大,没料到,廖家居然如此鸡贼。” 花荣生也缓过劲来了,一听这话,当即激愤道:“这姓廖的就不是个好东西,还司令呢,办事那叫一个奸诈,一笔买卖,他愣是分成了三笔。” “这是什么话?!”罗丛柏莫名其妙,“买东西怎么能不一步到位?” “可不是。”花荣生气道:“若不是如此,咱们哪里会如此窝囊。” 事情经手人是钱小利,花荣生这话说的不甚清楚。 罗丛柏直接皱着眉头,看向一旁,一脸猪肝色的钱小利。 渔船停靠的地方虽被冻住了,可外头风一阵一阵的,刮的船左右摇摆。 罗丛柏冷静了几分,心头的火,随着摇摆的船,也散开了。 耳畔听着呼呼的风声,叫他心里沉甸甸的。 最自责的钱小利,他更是觉得,风嗖的他心拔凉拔凉的。 被罗丛柏这位大队长盯着,他压着心跳,道:“廖总管得了土匪要闹的消息,便以这为借口,非得要将交易的地点,分成三个部分。” 说到这,他撸了把脸,这也是他们自己先作的,怨不得旁人,“这不,地方一多,就出事了,……” 罗丛柏皱着眉头,听完钱小利叙述的前前后后。 他没急着表态,而是转向花荣生,“老花,你说说你那边的事,越细越好。” 罗丛柏这么问也是应当,花荣生压下心急,细细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按着早先的布置,我们选了几家容易撤退的富户,装着土匪好好在外头吵嚷了番,叫人家怕了后,便在军警来前,走掉了。” 这么容易,罗丛柏皱眉道:“元家那边怎么弄的?” 元家就是躲在暗处,放邵家流言的那户,这事还是罗丛柏打探来的,邵老爷子并没明说。 至于老爷子知道不知道,罗丛柏觉得,就老爷子这老狐狸的模样,还真不用他多操心。 元家为什么作为重点关注的人家?花荣生不明白。 可一早定了他家要重点对待,他肯定是要认真执行的,忙道:“这个我确实要特别说一下。” “嗯,怎么说?”别说罗丛柏好奇,钱小利也竖起了耳朵。 因为在这家发现了特别的事,花荣生提了几分兴致,道:“这个元家了不得,居然和东北的康司令有旧,他昨晚正在家宴请康司令派来的人。” “咦?他家看着就是一普通的南北走货商,家业也有限,怎么还和司令扯上了关系?这康司令很厉害吗?”钱小利不明所以。 对这个东北的康司令,罗丛柏也不了解,摇头道:“还真不知道,老花快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知道花荣生有时爱卖弄玄虚,罗丛柏直接催上了。 时间紧急,花荣生也没拽,解释道:“本来这家也如别家一样,我们在外头闹几声也就算了。可狗子他跑肚子,我们又正好在元家前院西墙根处,狗子便翻墙进去上茅房了,这才听了些话。” 瞧着他还絮絮叨叨地说前情,钱小利催道:“好了,狗子的话回头再说,你直说他都听到了什么?” 花荣生给了钱小利一眼,道:“还能是什么,好似说东北那边被日本人占了,再要走皮毛生意,得走通日本人的路子,絮絮叨叨的就是些生意经。” 说完,他又神秘地道:“你们说,这元家不会做汉奸?” 钱小利瞪了花荣生一眼,“没根据的事,别瞎说。” 花荣生是个有些激进的人,不服气道:“俗话说,无奸不商,这富人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哪里来的国家大义。” 罗丛柏摇头不赞成道:“这富户商家自然也有好的,你看咱们自己不是也收到过富户商家的捐赠吗。” 其实,也不是罗丛柏刻意替这些人说话,他是觉得花荣生这人思想太过左了些,若是不矫正,怕是与以后的行动不利。 罗丛柏这话,钱小利爱听。 他思想摆的正,跟着点头道:“就算是穷人也未必没有奸邪之徒。所以,富人也不都是坏人,人家开门做生意,不也是为了糊口。” 连续被两人说,花荣生有些暗恼,犟道:“我也不是说那些小商户们,我说的是那些个富得流油的大商贾们。” 罗丛柏和钱小利互看了眼,皆有些摇头。 钱小利知道,花荣生平时并不怎么服气年少些的罗丛柏。 为了减少内部矛盾,他拦在罗丛柏教训前,接话道:“不管是大商贾还是小商家,只要人家买卖正当,不是那等,为了牟取暴利便伤人害命的,咱们就不该仇视人家。” 罗丛柏知道钱小利的好意,可他作为大队长,有义务和权利教导手下,不能为了面上的和睦,便看着队员犯错。 遂,他跟着道:“可不是这话。为了解放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穷苦人,咱们党可是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这话谁都得记着,不然容易办错了事。” 他是领导,又郑重提出口号,钱小利和花荣生当即表态记下了。 第192章 黄雀在后 组织纪律性,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尤其是战乱年代的纪律,那是必须刻在骨子里的,不然等待组织的肯定是失败。 饶是花荣生不服气比他年少的上司,也是服从大于一切。 见花荣生总算是收起了不服,罗丛柏这才松了口气。 船内的气氛好了些,罗丛柏问道:“老花,这康司令的底细,你可知道?” 说上正事,又岔开了刚才的话,花荣生舒了口气,老实回道:“我看这元家年三十了,还单独宴请康司令的人,肯定是想和日本人做生意。呸,这他妈的康司令,八成也不是啥好人。” 得,说到底,花荣生也不知道这康司令的底细。 钱小利是政委,平时做思想工作的,见花荣生又犯左,立马打算说上一顿,不过,被罗丛柏一下拦住了。 罗丛柏暗暗压下钱小利,便对花荣生道:“老花,元家的事,暂时先撂一边,我们合计合计捞人的事。” 这事花荣生急,忙收了怒气,道:“这次逮人的是国、民党调、查科的人,这里头的人,我们一个也不认的。这没人帮衬,该怎么弄?” 钱小利摆手道:“调查科有我们的内线,只是不是那重要位置上的,怕是难说上话。” 有一个就好,罗丛柏忙道:“这个不碍事,先叫他打探一下消息,有了确切的消息,我们才能合计救人的方案。” 其实,罗丛柏心里已经有了些谱,只是还不确准,也就不忙说了。 只探听消息倒是不难,钱小利点头应下了。 救人,不是急就能急得来的事。 说完这事,钱小利看了眼花荣生,这才对罗丛柏道:“老罗,这次的事情,我的责任最大,不仅没能拿全枪弹,还折了人手,你打报告的时候,将这事正常摊开,别给我打掩护。” 罗丛柏是个义气人,平时不管队里谁出了篓子,他都喜欢给人担一些,更何况,现在出纰漏的是钱小利,自己的老搭档老朋友了。 钱小利早算到了这点,所以才当着花荣生的面,郑重提出。 且,他知道,花荣生虽服气罗丛柏的能力,到底也有些吃味比他小的罗丛柏,当这个特别行动大队的大队长。 所以,有些事必须当着面说清了,不然,日后有的牵扯。 钱小利这突兀的请求,不仅叫罗丛柏愣了下,也叫花荣生错愕不已。 他花荣生因为不服,比自己小的罗丛柏当大队长,这才请求,在扬州城里当个管情报工作的组长,算是离得远些,心不烦。 如今,听钱小利的意思,他还得分担这次的失误? 大概,早猜到花荣生的想法,钱小利又道:“说起来,今儿这事责任应该全在我,若是你不应下我的话,日后哥哥再不理你了。”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眼花荣生,道:“老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早几年,你还在队里的时候,老罗还替你担过事情呢。这次,我再不能叫老罗分担了。” 花荣生因着潜伏到了城里,好些年头了,对罗丛柏素日的情形,就了解的少了。 如今,他听的钱小利这些连消带打的话,不由的一愣,也记起了早先自己犯错的时候,老罗的表现了,有些汗颜自己的狭隘。 思想上一通,花荣生气顺了不少,认真道:“老钱这话对,这次的事本身就分工明确,该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我是管情报的,这事我的责任最大。” 这话就透着大气了。 钱小利和罗丛柏不妨花荣生能如此说,互看了眼,都挑了挑眉。 都是自己同志,钱小利当即一拍花荣生的肩膀,赞道:“行呀,老花不错。你这人情,小弟记下了。不过,这事也怪不上你。” 罗丛柏也很欣慰自己同志的进步,直接大手一挥,道:“这事我负主要责任,毕竟我是领头人,该考虑全盘的。” 见两人还想反对,罗丛柏直接脸一板,桌子一拍,算是定了主意。 罗丛柏越是这样,花荣生就越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 遂,他当即语重心长地道:“老罗你用不了多久就要派送学习了,别这时候出差子。你的心意,哥哥们都领了。” 话说开了,人越发的和睦。 罗丛柏将去苏区进修的事,特别行动大队知道的也就花荣生和钱小利,他能如此考量,也算是厚道了。 罗丛柏好笑地看向俩位战友,道:“情况没你们想的那么糟,我们枪弹虽没弄全,可就市面上来说,我们给的钱,绝对不够手里拿到的。” 他们在这一通的揽责任,还真是有些过急了。 钱小利听了这话,掰着手指头算了下,还真是。不由地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他还是不够承事,日后得多思多想些。 若不然,不进步只能是落后了,他可不能再被小一辈赶超了。 罗丛柏并不知道,钱小利的突然玻璃心。 见他们神色一晃,便知道他们理会过来了,接着道:“再说了,当初咱们想趁着土匪闹事,好拿全了那批弹药,也不过是能行就行罢了。” 钱小利和花荣生听了这话,对视了眼,恍然发笑,他们都太急了。 “所以,算起来,除开损了人手,其他的,咱们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罗丛柏肯定道。 倒也是,钱小利和花荣生又互看了眼,点头应和。 见两人总算是理智了些,罗丛柏又道:“当前最要紧的是,弄清楚这廖家究竟有多少货?分多少个地方藏着?这个消息确准了,报上去,也算我们将功补过了。” 钱小利听了这话,点头道:“老罗说的对,就廖家这谨慎劲,八成这批军火,不止分了三处,说不定还有藏着没起出来的。” 这可不止狡兔三窟了。 听了这话,罗丛柏也是不甘心地道:“没想到,这姓廖的这般狡猾。” “有钱人的鸡贼。”花荣生又犯了仇富心理了。 罗丛柏这次倒是没教训,只皱眉道:“不过,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这话怎么讲?”花荣生不在现场,所以,奇怪道。 其实,钱小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碍着花荣生的面子,没好意思多说。 这会子,罗丛柏提了,他也就跟着道:“可不是,廖司令怕是早就被人给盯上了,我们算是连带遭殃的。” 第193章 谈定 一句话,惊醒的不仅仅是梦中人,还有无尽的后续,叫人细思极恐。 船外呼呼的风声,如刀子般割着人心。 罗丛柏搓了搓手,嘬着后槽牙,严肃地看着钱小利,问道:“你们行事没暴露?” 钱小利知道厉害,忙道:“你放心,我们就是个贩卖军火的军火商,半点痕迹都没漏。” “没暴露就好。”罗丛柏出了口气,“现在就看被抓的几个,能不能顶住了。” 钱小利也有些发愁,不过,他信自家兄弟,“他们几个绝对不会软骨头的。” 罗丛柏摇头,“我倒是不怕他们不硬气,就怕太硬气了,不符合奸商的形象。” 钱小利想了想,还真是,“那要不,我们赶紧知会他们一声?” “那个内线能见到人?”罗丛柏想了想,又道:“行动前,你们可做了被逮住的预案?” 钱小利点头,“自然,我让他们只记住一条,他们只是临时受雇的。” 这样?罗丛柏蹙眉,“那就不用知会内线了,没得暴露了。” 钱小利跟着道:“确实是,他们都是些小啰啰,受审,还轮不到他们。” 花荣生想起被抓的人,微一想,也明白了,不由的赧然,检讨道:“我是搞情报的,这是我的工作没到家,亏的老钱替我找补了。” 说完,想到罗丛柏没来前,自己还觉得罗丛柏的责任最大,更是不好意思了。 罗丛柏知道老花这人有些执拗,忙道:“就算你是搞情报的,也有深入不了的地方。行了,这事我们都有责任,回头,上报的时候都写上,单看组织上的意思。” 罗丛柏也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俩位,这次是坚决不会同意自己多担责任了。 索性,这次的事,参与的人极多,他也瞒不下什么,也就顺了两人的意。 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究竟要到哪步,还真不是他们仨自己能定的。 遂,不管是钱小利想多担责任,还是花荣生琢磨着如何叫上头体谅,也只能是听大队长的话,无法反驳。 不过,钱小利知道,这次的行动,罗丛柏担不了主要责任,甚至没责任,因为他另有重要任务。 所以,报告自己也得写,好叫组织上知道,罗丛柏没失职,没得影响他进修的事。 钱小利定了主意,再不多说,便和他们合计着怎么摸情况,又怎么救人,等等事宜。 大家都心平气和了,事情便顺畅了起来。 商议了一会,很快大家有了初步方案。 罗丛柏又问起,到手的枪弹的事,“东西都安全运走了?” 这事是钱小利亲自安排的,也算是众多不快中的好事。 遂,钱小利舒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运走东西是最难的,没想到这事倒是顺利。我们没走外水路,走的是内河,东西直接运给了,下面等着分配的人。” 听的这话,罗丛柏总算知道,为何老钱能顺利了,不由地乐道:“你这算是歪打正着,外码头早就布满了暗哨,单等你们上钩,没想到你们没走。” 罗丛柏的话,叫钱小利和花荣生吓了一跳。 尤其是花荣生,情报是他搞的,可大队长这话,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钱小利没注意花荣生的神色,只庆幸道:“亏的底下小队的人着急要货,大家便商议着直接分配,不然,还真是要遭殃了。” 罗丛柏瞥了眼钱小利,“你敢说,你不是怕上交了后,被短些走?” 钱小利‘嘿嘿’两声,“这不歪打正着了吗。” 其实,他也是因着这次想打劫廖家,觉得货多了不少,他们先分一批也是够的,便这般做主了。 没想到,还真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罗丛柏并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瞧着钱小利的得意样,只冷笑着,哼了声,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俩人插诨打科间,偷瞄了下花荣生,见他还在自责,也没深劝。 毕竟,论这次事情的责任,花荣生这个管情报的,确实没做到位。 三人谈着话,外面的河堤上,已经开始有人走动了。 到底是新年,不管穷富,亲戚还是要走一圈的。 听得外头顺着风,传来的说笑声,钱小利和罗丛柏互看了一眼,两人也想早点解决了事情,好回家团圆一下了。 罗丛柏心里更惦记,早上没来得及打招呼的瞒姑。 因着花荣生心思重,船舱内的气氛不是很好。 钱小利当先拍了把花荣生的肩膀,故作高兴地道:“你们不知道,下面小队的人,收到货可高兴了。” 花荣生被钱小利一拍,醒了神,扯了嘴角道:“他们也是太穷了些,好些人都没摸过枪呢。对了,货可够分?” 如今,他是不敢奢望,自己也能分些了。 货没到全,自然不够分了。 钱小利摇头道:“够不够的,哪里有个数,能每个小队都分些,就不错了。” 倒也是,花荣生点头道:“以后再想法子,或许还能从廖家再撬些。” 这态度就对了,钱小利带笑道:“可不是,这次失利了,下次补回来就是了。再说了,他姓廖的会算计,不也被人兜进去了吗。” “可不是。”花荣生狠狠地出了口气,“连累的我们,都跟着倒霉。” 罗丛柏想了会,道:“我们急着捞人,怕是廖司令更急。” “可不是。”花荣生激动了些,“若是他能捞人,咱们是不是顺便就能捞了?” “他不是老蒋的嫡系,调查科的人不会给他脸。”罗丛柏摇头。 花荣生皱眉道:“这么说来,若是姓廖的,宁愿损人手失钱财,也不动真格的。那我们不是没法子了吗?” 钱小利摇头道:“不会,与我接洽的,都是他的嫡系亲近手下。这次被抓的,其中一个还是他亲侄儿。若是,他连亲侄儿都不捞,往后谁还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话?罗丛柏眼眸一亮,看向钱小利道:“这话可准?” 钱小利道:“我虽被对方摆了一道,可也不是白饶的,消息准着呢。” “那就好,看来我们还得着人跟廖司令谈了。”花荣生开始想人手了。 特别行动大队有个书生,成栋,此人嘴比较厉害,条理又清晰,特别合适与人谈条件。 船里三人都想到了他。 彼此对视了眼,都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第194章 出事缘由 革、命初期,队伍上的人员普遍比较年轻。 有文化有能力的人,就更年轻了。 罗丛柏他们想到让成栋去谈判,既是信任,也是无奈。 不过,花荣生有些担心地道:“成栋是不是年轻了些?” 钱小利摇头道:“成栋家里是做买卖的,自小历练过,我们身边,就他适合。” 花荣生叹气,“咱们还是人才少。” 钱小利笑笑,“成栋虽工作时间短,可这小子机灵,处处事事留意学习,办事能力不比工作年份长的差。” 罗丛柏也觉得这小子能行,点头道:“就他,这时候也不适合在向上头要人了。” 花荣生想想也是,回头他好好交代成栋这小子些,也就成了。遂,他也不反对了,实在没人手,反对也没用。 罗丛柏还记挂着事,便对花荣生道:“你可知道调查科的情况?” 调查科的内线,虽没启动,可花荣生也还是知道些情况的。 他忙道:“知道些,这调查科的科长是我们扬州人,姓余,叫什么不知道。” 知道这些也可以了,罗丛柏吩咐道:“你着人查一查这姓余的。” 花荣生点头道:“你怀疑,这次的事是这姓余的使坏?” 如何能不怀疑?布一可是查出,观音山的余姓俗家弟子,可是传了邵家的不少话出去。如今,他一听姓余的,就不得不多想了。 这些事关系到邵家,罗丛柏不便明说,只含糊道:“调查科的人,能这么准地查到买卖时间和地点,八成早就盯住廖家了。” 花荣生为自己的情报工作没做到家,脸红了下,“这姓廖的可真坑苦了咱们。” 也确实是廖家办事能力差。 钱小利认为罗丛柏的推测最重要,也没理会花荣生的絮叨,直接冲着罗丛柏道:“我这就让成栋去找廖家谈,也不知道廖家可知道姓余的这事?若是这话两家不说明白,可能要坏事。” 花荣生皱眉道:“姓廖的可是扬州的土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姓余的,八成这两人有旧怨,连带着咱们吃瓜落。” 他还叽歪上瘾了。 罗丛柏拦了花荣生的话,肃着脸道:“好了老花,这些现如今说了都白搭。” 花荣生叹了声,“还是我工作没做好。” 钱小利无奈地看了眼老花,咽下了要说的话。 罗丛柏没时间浪费,“老钱,你叫成栋行事隐蔽点,调查科的人肯定还在监视廖家。毕竟,还有些枪弹没到手,他们是不会放松的。” 话说到这,罗丛柏还是有些庆幸的,亏的廖家将东西分了三处。不然,没了东西作筹码,在调查科那边,或许事情难有转圜的余地了。 钱小利点头道:“成,你放心,这次我会小心的。” 花荣生也跟着表态。 罗丛柏及时开了个党小组会议,确定了后头的行动方针,期待着能免除几分损失。 廖家,廖司令也正跟心腹说这次的事。 万副官是个玲珑人,跟随廖司令多年,说不上死心塌地,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一早上,他陪着司令见了不少来拜年的人,气氛热闹的仿如不是严寒的季节,更没有除夕夜,那诡异的氛围带来的后遗症。 不过,这会子没了人,司令露出一副疲态来,万副官不由的心酸,司令也难呀! 如今不比北洋时期了,司令的权限越缩越小,只当了个闲置的城防司令,就这还是上下动了不少的关系钱财,才弄来的。 廖司令毕竟是征战多年的沙场将军,心智可不一般,稍微疲惫了下,便在舒服的躺椅上,回了神。 万副官见此,立马敛色站好。 廖司令抿了口茶,瞧着窗外,房檐下的红灯笼四下地晃动着,令人烦躁莫名。 万副官顺着司令的眼神,也看向了窗外,只瞧见了梅树上点点的花苞,没觉得有多好看,怎么司令就看呆了去? 万副官的小动作,自然落在了廖司令的眼里。 想想这手下的忠心,廖司令难得温情地对万副官道:“坐,站着怪累的。”说完,他又紧着问道:“昨晚的事,你怎么看?” 为了昨晚的事,万副官可是一夜没睡,一早又跟着司令招呼客人,这时候,看着人疲累得不行。 司令招呼他坐,他也没推,便坐着回道:“这姓余的,可真是个油盐不进的。我亲自去递话,他也只肯见了我一面,但也是官话一大套。” 廖司令此刻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只见,他冷哼道:“大概是看我没什么权。” “司,司令……”万副官结巴了。 “哼,我就算是没什么权,弄死他个姓余的,还不是同捏死个蚂蚁般简单。”到底是铁血的军阀,廖司令立马便咬牙切齿了起来。 万副官看着司令,心酸不已,当即同仇敌忾地道:“对,他姓余的难道就没有把柄了,他老子可是咱们扬州城的行商。” “行商?”廖司令感兴趣地看了过来,“说说,他家具体的情况。” 万副官以前也没在意过调查科的小长官,了解的不多,但还是能回一两句的。 “姓余的老子是个跑粮食的贩子,买卖不大不小。”万副官又阴损地道:“要想毁了他,直接从他老子那出手,肯定一捉一个准。” 万副官不是什么好茬,说出的话,自然阴赤赤的,落在这冷飕飕的早上,更添了层森寒之意。 廖司令的书房里没有第三个人。 万副官的话旁人听了或许不适,到了廖司令这,那是相当的满意。 遂,他舒展了下身体,点头道:“成,你这法子好。回头即使那姓余的识相,也得好好派人盯着他家老子。这口气我不出了,谁他妈的都别想过好日子。” 发了一通火,廖司令总算是舒坦了些。 万副官觑着司令神色好了不少,他这才掂量了番,道:“司令,堂少爷那可吃不得苦。咱们是不是先使人打点下?不管他姓余的几时放人,也好叫堂少爷不受罪。” 昨晚,被逮住的是廖司令寡嫂的命根子,当然也是他看重的亲侄儿。 廖司令哪里舍得亲侄儿受苦,叹道:“我这也是想着历练生智,便没插手这次的交易。没想到,好好的事,居然出了这么大个篓子。” 第195章 定计 廖司令的书房,宽大粗犷,金色耀眼。 本来屋内有个火盆,即使空了些,倒也不嫌冷,可随着话题朝着不愉快的方向滑去,倒是给人添了寒意。 万副官对廖生智这个司令的亲侄儿,并不看好,但是司令看重他,万副官忍着冷意,也不会多话。 他觑着司令的心情,还劝道:“司令也是好意,本来事情都谈好了,不过是叫堂少爷跟着走一趟而已,谁能想到姓余的这般毒。” 廖司令想起这余潜也是头疼,道:“这小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就是要和我过不去,他这是看不起我呀。” 缓了口气,廖司令眼神阴冷地道:“哼,最后谁服谁的软,还不一定呢,他当我这批货是独吞的,呵呵……” 原来,廖司令之所以将那批弹药分了三处,倒不是单防着买家,实在是,因为这批弹药要瓜分的人,不止一两个,高层插手的人有好几个呢。 廖司令自己想得大头,只能是想法子将货分开,好叫分一杯羹的人,不知晓东西的具体数目。 也正因为有上头的人插手,廖司令才老神在在地将这事,直接交给了侄儿。 可到头来?倒是折了侄儿,也难怪廖司令只能苦乐了。 这会子,要是钱小利他们听了这些,铁定要怄死,人家根本就没因为闹匪的事折腾,他们白懊恼了。 好在,这个误会无关大局。 万副官颇懂司令心思,瞧了瞧他的脸色,委婉劝道:“这事不单单是我们一家的事,卑职已经和上头的人通过气了,想来他们也不敢不伸把手,只是,侄少爷得多在里头住几天了。” 他这算是旧话重提了,也算是对得起,往日廖大嫂和廖生智对自己的示好了。 出了事,虽说震惊,可廖司令心头也没慌。 他如今虽说没昔日的威风了,可好歹的,手里也是有兵有将的,想来那些人还不敢撤台子。 心头想了一圈,廖司令问道:“买家可有人来?” “还没有,怕是吓破了胆。”万副官鄙夷道。 这么大笔买卖,廖司令不可能没见过人,就点头同意做生意了。 遂,听的副官这么说,他摇头道:“不会,那人我见过,不是个简单的。再说,多年的漕运码头,孕育了多少条好汉,你别小瞧了人。” 万副官想起自家司令早年也是闯荡码头的,不由地收起了那点不以为然,道:“属下知道了。” “知道就好,我料想用不了多久,买家定会派人来的。”廖司令说完,认真思量番,道:“这样,若是他们来人,你直接将这事揽下来。不过,得交代他们嘴严些,不然后果自负。” 万副官迟疑了下,“司令,那姓余的可是油盐不进的主,我们自家人还没救出来,在多饶上几个外人,怕是更不好办了。” 这话有些丧气,叫廖司令不喜地蹙眉。 万副官见了,忙补救,“万一没办成,要叫人说嘴了,也有损司令的威严。” 廖司令见自己的副官一副胆怯的样子,有些不喜,皱眉道:“你担心什么,我们收拾不了这姓余的,难道就没有人能替咱们收拾了?比起他姓余的,我这个城防司令自然更值得拉拢。” 万副官素来机警,见司令面露不虞,当即会过意来,忙道:“倒也是,姓余的不过是个分部的组长,哪里能大的过天去。只要您稍微动动手腕子,有他憋屈的时候。” 这话服帖,廖司令点了烟。 万副官见此,出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司令,若是做人情,咱们不如做的更大点。” “怎么说?”廖司令不明所以地道。 万副官建议道:“余潜那人不是拽吗,我们是官家不好动手脚,不妨叫那些江湖人,给他制造点乱子,也好叫他自顾不暇,看他还怎么拿着我们堂少爷不放。” 廖司令想了想,这口气不立马出了,确实是为难自己。 遂,他便点头道:“倒也是,这样与我们也有利。” “余潜这小子的父亲可不是个实诚的,肯定得罪过不少人。”万副官道。 廖司令吐了个烟圈,“他是做粮食生意的,常年在江上走,想安稳挣钱,哼哼,这里头能没有点猫腻?” 万副官受够了余潜的冷眼和讽刺,这会子狠不能剥了他老子的皮,听的这话,眼眸亮了又亮。 如今,有司令这话,他完全可以放手大干了。 廖司令也没看万副官,停了会,接着道:“这样,你将消息透给买家,叫他们自己也出出力。” “好。”万副官直接应下。 “另外,直接查余潜的老子,有了这证据,我不仅要这余潜憋屈,还得叫他脱层皮。”廖司令一把熄灭了烟头。 万副官听得司令的口气,知道司令这是生大气了,忙压着痛快,认真地应下。 查余潜的,不仅有廖司令这边,罗丛柏离了河边渔船,也一路往观音山奔去。 他实在不放心这余姓的行商,得亲自去探一探这观音山的观主。 这么一来,买卖俩家算是殊途同归了。 这一走,罗丛柏直到天擦黑,才转回了家。 罗家焦急等着罗丛柏归家的,不仅是他的家人,还有秦政委他们。 罗丛柏到家的时候,一家子正围坐在堂屋说话。 因着过年,不管是外头的篱笆门,还是里头的院门,罗家都没栓。 罗丛柏自然不用喊人,便顺利地到了前院大门处了。 石头眼尖,当先看见了二叔,忙喊出了声。 他一喊,屋里众人齐齐起身,接了过来。 罗丛柏瞧着一家子都穿了新衣,看着既精神又喜庆,心也跟着雀跃了几分,更添了些过年的感觉。 他带了笑地冲着爸妈哥嫂,问了好拜了年,便一把抱住冲过来的侄儿,欢喜地应了这小子的拜年声,随手还给了石头一个红包。 罗大嫂是个贤惠的,瞧着二叔脸上满是风霜,忙冲着儿子道:“石头快下来,你二叔走了一路,累着呢。” 罗大嫂一喊,一家子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们就着屋内透出来的微弱的光,往罗丛柏脸上细看,还真是,这孩子一脸的疲态。 罗大哥也心疼弟弟,二话没说,直接上手,接过了儿子。 第196章 谈话 寒冬的乡下,屋外的风有些急有些冷,刮人得很。 罗大哥突然抢过孩子的举动,叫大家都在冷风中饱吸了口气。 罗大叔没好气地给了大儿子一下,“你小心些,别折了孩子的膀子。” 罗大哥知错,老实不吭声。 石头乖巧,忙说没事,替他阿爸开销。 罗大婶更担心小儿子,听孙子说没事,便四下打量起小儿子,心疼地道:“二小子,你昨儿一天,忙的年夜饭都没回来吃,可是有什么事?” 罗丛柏昨儿走前,并没说不回来过节。 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母亲道:“妈,昨儿事情急,没来的及回来说,叫您担心了。” 事情急,急什么?知道儿子出门是去邵家,并不是做队伍上的事,罗大婶殷切地看向儿子,小声道:“你身上这身衣服是谁的?” 罗丛柏这身衣服并不是谁的,而是布一的,他自己那身,在打斗中被刮破了。 见母亲问起这话,罗丛柏知道她是误会了,忙道:“这是朋友的,我自己那身衣服弄脏了。” 因为布一还没成亲,他的衣服是邵韵诗在年前交代针线上新做的。 邵韵诗不是个亏待人的,用料做工皆好。 布一和罗丛柏身量有些相似,遂,这衣服罗丛柏穿上,除开颜色稍微老了点,其他都很好,特别是料子适合他这样练武的人。叫人看了,还当是特意为他做的。 听说是朋友的,罗大婶不知怎么地黯然了下,道:“那赶紧脱下来,洗好了好还给人家。” 这倒是,罗丛柏点头道:“嗯,回头我去屋里换了,再给妈洗。” 罗大婶见儿子应得快,彻底信了衣服是朋友的话,试试地想问问邵家的事,可见儿子着急张望的样子,知道他这是有正事,只得压下了快到嘴边的话。 罗大伯虽也想问问儿子去邵家的情况,可他到底是爸,矜持些,便道:“行了,二子有正事,你别拉着他,没完没了的问。” 罗大婶叹气地瞥了眼老伴,问儿子饿不饿?听说他这会子还不饿,便放儿子走了。 罗丛柏一走,罗大婶凑近老伴,小声问道:“你说他这是遇挫了,还是成了?” “想什么呢,这事哪里就那么容易成了,即使邵小姐对二子有些意思,邵家呢?”罗大叔敲了敲烟袋,沉声道。 听老伴这么说,罗大婶说不出的失望,交代大儿媳妇先将菜蔬洗出来,便转身进了屋,连老伴都没招呼一声。 罗大叔无奈地看了眼老伴,摇了摇头,对站在一旁的大儿子大儿媳妇,道:“二子这边有我和你妈呢,若是厨房的事摆弄好了,你们就先歇一歇,回头等二子来了,再一道下厨。” 乡里人一般都早睡早起,今儿是新年,又等着罗丛柏,家里才没睡下,更是想等着罗丛柏,一道吃一顿团圆饭。 罗大哥见妈好似有些生气的样子,不放心道:“爸,你赶紧进去看看,外头的事有我们呢。” 罗大叔有些尴尬地虚咳了两声,道:“嗯,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你去将院门关了。”说完,他老人家脚步有些急地进了屋。 罗大哥夫妻俩个瞧着进屋的爸妈,有些面面相觑,这是有事? 此时,罗丛柏可没心情理会前院家人的感受,顺利过了父母关,他便疾步往后院赶。 虽是过年的时节,后院为了掩人耳目,也只点了两盏不甚亮的小灯笼。 瞅着前头的灯光,罗丛柏没来由地脚下慢了些。 不过,这情绪也只是一晃就过,他还有不少的事要同秦政委说呢。 显然,罗丛柏归家,后院的人也都知道了。 罗丛柏一进院子,还没来得及看狗子,便被柯大姐直接喊进了秦政委的房间。 罗丛柏见秦政委已经能坐着看书了,不由地喜道:“秦政委这是大好了?” 柯美霞笑道:“确实是,这得感谢你的药,还有你家人的照顾。” 罗丛柏摆手道:“谢什么,自己同志无需如此。” 丈夫有话和罗丛柏谈,柯美霞给罗丛柏倒了杯茶,便出去看门了。 妻子一走,秦政委便放下书,招呼罗丛柏坐近些。 罗丛柏是个爽快人,瞧他这样,直接问道:“秦政委这是有话要说?” 两人不是直接领导关系,无需太过正式。 秦政委摆摆手,叫他快坐下,才道:“再有半个月,我就得启程了。” “什么?您这伤能成吗?”罗丛柏吃惊道。 也不怪罗丛柏个老兵,还如此惊讶了,秦政委当初的伤,都快要了他的命,若不是那颗保命丸吊着,此刻哪里还有人在。 秦政委也知道自己当时的情形,感念罗丛柏的帮助,他带笑道:“怎么不能成,我这都好的差不多了。” 他觉得自己是真好了,还拍了拍胸脯。 他这样吓了罗丛柏一跳,忙伸手拦了,“你还得恢复恢复,可不能这样。” 秦政委是真觉得自己身体是前所未有的好。 不过,他也知道人家是关心自己,领情,“说起这,还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哪里能好这么快。我也没机会谢谢给药的人,回头你替我谢一声。” 说起给药的人,虽人家秦政委并没有所指,说是邵韵诗,可罗丛柏还是有些微的尴尬。 他忙道:“这不算什么,哪里就值得特意谢了。” 说完,他怕秦政委还纠缠这话,忙又道:“对了,您启程,可要我做些什么准备?” 关心则乱这话,对目前的罗丛柏来说,那是相当的准确,就他刚才的话,已然暴露了给药人和他的关系。 人精似的秦政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也没追问,更没打趣,只道:“确实有事要麻烦你。” 罗丛柏点点头,“您客气了,自己同志谈不上麻烦。” 秦政委有正事,也不多客套,直接道:“我要走了,你柯大姐这,就得麻烦你安排了。” 柯大姐?罗丛柏疑惑道:“柯大姐不和您一道走?” 这些算是机密事,罗丛柏是秦政委亲自选的人,有些事不能避着,也无法避。 遂,秦政委道:“嗯,我打扬州直接走,你柯大姐还得回上海,处理一些手头上的事,我们在江西汇合。” 听到这,罗丛柏知道这算是机密了,对秦政委能如此信任自己,他还是有些感动的。 第197章 亲近 战时的分离,是需要,也是无奈。 秦政委再是坚定的革命者,面临和爱人的分别,也是难受的。 屋内气氛有着些微的低落。 不过,到底都是男人,瞬间便恢复了心情。 罗丛柏也不会说些什么感性的话,也说不出,毕竟,若是他也定会如此。 如今,与他来说,做好旁人交托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虽说,他是省委特别行动大队的大队长,送人本是交通科的事,不过,他们也干过。 遂,罗丛柏直接点头道:“成,我会安排妥当的。” 对罗丛柏,秦政委是打心底里满意,有能力有魄力,做事还不拖拉,也没功利心,这样的人才,若是多加栽培,日后定能大有作为。 遂,秦政委思虑再三,试探地问道:“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屋内点着油灯,照的秦政委的脸,有些恍惚。 罗丛柏不明所以地看向秦政委,想着自己有什么打算? 秦政委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话。 罗丛柏现如今可不是个光头新兵,人家的职务相当于一个正规军的团长,不算低了,前程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秦政委还是怕他窝在省委,眼界小了,直接道:“我觉得你还是进学校,好好深造一下比较好,你没参加过正规军的行动,所以,军校的学习会让你更能领导好一支队伍。” 这是真心替自己考虑了,罗丛柏感激,“在领军上,我确实还有很多欠缺。” 秦政委见他受教,又问道:“小罗,你的学问怎么样?” 罗丛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道:“只上了几年私塾。” 这样?秦政委有些为难地道:“那字认的全吗?” “认的全,我虽没继续上学堂,可读书一日没停,有人专门给我开课,不学,她可是要罚的。”说到这,罗丛柏有些脸红了。 秦政委正考虑罗丛柏的学问深浅,倒是没注意他言词间的躲闪,直接道:“这就好,可知道程度如何了?” 罗丛柏想了想,回道:“国学程度大概能考秀才,按新学算的话,大概高中。” 其实,他也不清楚,这些还是邵韵诗私下说的。 且,这小妮子给自己开的课,不单单是学堂里必须学的,还有额外的兵法要义等等。 “哦?居然这么好。”秦政委没想到罗丛柏还是个书生,且学问不差,不由地提起了兴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考过新学堂的卷子,能考个及格的。”说这话,罗丛柏是明明白白脸红了。 秦政委倒是不觉得差,赞许道:“你自学能考成这样,可见你很用功了。不错,不错,这样你就更应该深造,也能更好地为党工作了。” 罗丛柏见秦政委如此关心自己,有些不过意,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过些日子,确实要去苏区深造的。” “啊?”秦政委见罗丛柏已经打算好了,不由的吃惊,笑了道:“这事好,我还打算劝劝你,回头给你推荐一下呢,这下好了,我也省事了。” 罗丛柏忙道:“还是要谢谢您的。” 秦政委摆摆手,“别谢来谢去了。我问你,军火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接替秦政委,帮上头组织买军火的事,罗丛柏还没得到手下的汇报。 如今,即使知道秦政委急,他也只能无奈地摇头道:“现在年关,枪弹虽好运,但不好买。” 这样?秦政委咋舌,皱眉道:“我眼看就要归队,这事能在我走前弄好吗?我这次走,大概还有十来天的样子。” 其实,如今上海战况激烈,买运皆艰难。 这情况,就算是罗丛柏不说,秦政委也知道,只是总抱着侥幸罢了。 “半个月?”罗丛柏算算时间,实在没把握,为难道:“不知道,得去问问下头的人才行。” 这个回答也在情理之中,秦政委笑了笑,道:“你也别急,实在不行,我先走,回头再派人来接货。” “这样,你算不算没完成任务呀?”罗丛柏担心道。 “没事,我来上海,不仅仅是为了这一桩事,而且,现在枪弹也不是好弄的。”秦政委摆手,“再说了,这情况上头知道,不会怪罪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罗丛柏的心坎里,他难得叹气,道:“是呀,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弄到枪支弹药,如今这上头管的特别严,不像前几年了。” 秦政委也跟着叹气,“我们自己还不能大规模生产,且一些新式的武器也不能自主研发。所以,坚持运输武器,对如今的形势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罗丛柏听的这话,有些低落,拧眉道:“是呀,咱们不仅缺武器,还缺制造武器的人才。” 见他情绪有些低沉,做惯思想工作的秦政委,忙笑了笑,道:“我相信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只要咱们在战场上多打胜仗,局面会越来越好。” 罗丛柏也不是那等脆弱的人,且,心理还十分强大,对革命的信心,那是相当的坚定。 他刚才,也不过是对现状的沮丧而已,并不是泄气。 遂,他听的秦政委的话,忙调整了心态,向往道:“我其实也想去前线战场,听说他们打了不少的胜仗呢。” 这话,不仅罗丛柏说的人带劲,听的秦政委也是欢喜。 他笑着拍了拍罗丛柏的肩膀,道:“会有机会的,你去苏区深造,肯定就要参加战斗。说不定,你我还能并肩战斗呢。” 话说到这,气氛轻松了不少。 气氛好,两人又顺势谈起了工作等等。 罗丛柏虽说能力强,但在工作中,也遇到过不少的问题。 秦政委如此客气,他也就顺道请教了一番。 他这样不客气,秦政委越发开心,更加乐意提携。 待两人说完,时间已然不早了。 正好,外头柯美霞端了药来,问可不可以用了。 听的柯美霞的问话声,罗丛柏这才想起秦政委的伤,再看看,外头已经黑漆漆的了,他羞愧不已。 自认为失礼的罗丛柏,不好意思地对送药来的柯美霞道:“柯大姐,瞧我竟给您添乱了,事情说完了,我这就先走了。” 说完,他冲着秦政委和柯美霞点了点头,直接起身,一把撩起门帘,便蹿了出去,那速度快的,仿如狼撵的。 他这样,看的屋里两人瞠目结舌。 第198章 感恩 农家屋内,点着的都是煤油灯。 门帘子被猛地掀起,自然带来了一股冷风,差点吹灭了灯芯。 秦政委哭笑不得地伸手拢住灯芯,笑骂道:“这臭小子,毛毛躁躁的。” 秦政委的话,叫柯美霞听来,有些侧目。自己丈夫是什么人?他可是政工干部,素来严谨。 所以,他等闲不会如此亲昵地对待旁人。看来俩人刚才谈的很投契了。 遂,柯美霞边服侍丈夫吃药,边好奇道:“还没见你对谁这般耐心亲切过,可是和罗同志谈的很好?” 秦政委也是惜才,笑道:“嗯,谈的很好。” 柯美霞见丈夫如此坦诚,不由的挑眉一笑。 见妻子难得如此活泼,秦政委心头一热,拉了妻子的手,接着解释道:“我这不承了人家很大的人情吗,自然想着法的还一些了。” 柯美霞从未怀疑过自己丈夫的情商,肯定道:“咱们确实欠了人家大人情。” 秦政委点头,“当然,这小子也是个心性不错的。最要紧的,他是济圆大师的弟子,算是自己人了。” 这个自己人,也就是亲近之人的意思,夫妻俩个都懂。 秦政委和济圆大师,相识相交,也算是有些年头了。 两人平时虽很少见面,可彼此都认对方是知交好友。 济圆大师亦是柯美霞和秦政委的证婚人。 正因为这等关系,济圆大师才将秦政委托付给自己的徒弟罗丛柏照应,甚至,秘密安排在了罗家,不然,谁敢担着一家子的安危来掩护? 说起这个,柯美霞赞同地点头,道:“可不是,虽说我们来这,是组织上安排的,可内里,咱们都知道是济圆大师做了周到的布置。” 大概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她顿了顿,语气酸涩地又道:“老秦,若是按着早先的安排,咱们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处境,还真难说。” 听到这,秦政委面色也不太好了,内奸永远是令人厌恶的存在。 他这次受伤,妻子被围捕,都是因为内奸的出卖。 这般一想,秦政委心疼地捏了捏妻子的手,道:“委屈你了。” 柯美霞见不得丈夫如此,忙带了笑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委屈什么。” 秦政委感慨妻子的不易和宽和,轻抚了抚她的手,“总之,辛苦你了。” 他难得温情,柯美霞红了脸,心平和气,“其实,来这也算是咱们的造化,不然你的伤能好这么快?” 说到这,柯美霞想到了那个,字写的隽秀的女子,还真有心结识一番,好歹的,人家可是救命恩人。 人家给的那些药,可是连自家小叔都赞叹不已,恨不能拉了人,好好探讨一番呢。 秦政委见妻子笑的真诚,也高兴了几分,点头道:“嗯,得亏咱们没和济圆大师客套,不然,哪里能遇上这么好的药,没这药,我怕是这会子,还没能起身呢。” 柯美霞点头,道:“可不是,咱们这回可是承了人家姑娘的大人情了。” 秦政委好笑道:“你确定那就是个女孩子?” 他这大政委第一次八卦了。 “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柯美霞笑看了眼丈夫,又道:“还有罗家,到了这,人家没一点怠慢我们的,吃用皆上好,给钱人家不要,想帮忙,又怕暴露了行踪,可真叫人不过意。” 秦政委瞧着养出了点肉的妻子,也觉得来罗家养伤,真是来对了,点头道:“小罗是咱们自己同志,这些人情他家人不受,回头咱们多帮着点小罗,也算是心意了。” 柯美霞想想,点头道:“嗯,也只能如此了。咱们走前,再留点钱给罗家。” “咱们还有钱吗?”秦政委操心道。 柯美霞笑了,“有小叔在,哪里能缺钱。” 这话,秦政委不好接了,毕竟,靠岳家到底委屈了妻子。 柯美霞也不愿多说这话,便道:“回头再看看,若是我的事解决了,便帮罗家介绍些蔬菜生意。” 这些小事,妻子做主就好,秦政委应和了声,便接着道:“美霞,这次你回上海,我托了小罗安排。你觉得如何?” 秦政委不同于时下的一些男子,喜欢直接做主家里的事,妻子的事。 这点柯美霞喜欢,也习惯了。 柯美霞没说什么,点头道:“自然是听你的。对了,你昨晚说要推荐小罗去红、军大学深造,可说了?” 秦政委点了点头。 柯美霞蹙眉道:“也不知,小罗的水平怎么样?若是基础太差,可难跟上,要不,你趁着精神头好些的时候,给他补补课,也算是我们还了个大人情。” 秦政委摇头道:“我们小看人家了,小罗的学问不仅不差,还出奇的好呢,就连兵法也是谙熟,他缺的不过是实战的经验罢了。” “咦?他不是没上过几天学吗?”柯美霞有时和狗子说说话,多少知道点情况。 秦政委喟叹道:“这才是人家的好处,内敛不张扬,小罗这小子日后不简单呀,能文能武,有勇有谋,他可是整个特别行动大队的核心。” 话说到这,秦政委倒是有些担心js省委不放人了。 柯美霞没注意丈夫的神色,只有些不信地道:“我还没见你对谁这么夸奖过,难道小罗的学问,真能好到什么程度了,他也没上学呀?” 秦政委其实也不解,可想到那个字写的不错的小姑娘,有些明白了。 再说了,大明寺的方丈和济圆大师可不是文盲,人家学问高着呢,作为名师的高徒,学问能差了? 是他们夫妇想当然了。 秦政委夫妻俩个,如何谈论罗丛柏,暂且不说。 这边厢,罗丛柏走出屋子,四下寻摸起狗子来了。 罗家的后院比前院还阔朗些,东西的厢房俱全,要找人,本来就有些费功夫。 更何况,这天黑了,四下里都瞧不清,饶是自家人,罗丛柏也走的小心翼翼。 就在罗丛柏有些不耐的时候,狗子自己个冒出来了。 不过,罗丛柏瞧着一脸沮丧的狗子,不觉嘴角抽了抽,这小子一天不见,怎么变的这么娘唧唧的了? 狗子一见了大队长,当即红了眼睛,自责道:“大队长,我没完成好任务,你罚我。” 第199章 急! 暗夜的冷风中,余留一个低头抽泣的大小伙子,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罗丛柏见狗子耷拉着个脑袋,抽了口气,轻踢了他一脚,骂道:“不过就这么点事,哪里值得你如此。” 狗子被踢,心里反而好受了些,懊悔着,“我就是替杠头他们着急,若是我机灵些,说不定就不会有事了。” 这都哪跟哪,罗丛柏瞪了狗子一眼,斥道:“快把眼泪擦了,救人也不是不可能,别一副熊样。” 昨夜行动,狗子虽没分在钱小利那一组,可知道好伙伴们被逮住了,心里别提多难过了。总觉得,自己当时要是在的话,或许事情不会如此。 见了罗丛柏,狗子心里有了依靠。 不想叫大队长失望,他摸了把脸,道:“大队长,真能将杠头他们救出来?” 罗丛柏笃定地道:“自然,杠头他们的安危,不仅关系着那批军火,还关系着廖司令他自己的安危,你说廖司令能不出力?” 狗子是大队长说好,他就好了。 遂,他一摸眼泪,道:“这就好,吃些苦头,杠头他们不怕,就怕他们吃枪子。” “你小子说什么呢,别说了,晦气!”罗丛柏又给了狗子一脚,问道:“你在元家都听到啥了?” 因为元家关系着邵家,罗丛柏才特意安排了狗子去那边,这才叫狗子逃过了一劫。 为此,也叫罗丛柏深深出了口气,要知道,狗子可是知道秦政委在这的。若是有个万一,他真是不敢想。 这事,也叫他心里警醒了几分,日后行事越发谨慎小心。 狗子并不知道大队长的这番心思,也好在,他不知道,不然,他定要发誓,说什么宁死不屈的话了。 此时,狗子听的大队长突然提起元家?他愣了下。 不过,他到底是罗丛柏一手带出来的,人也贼机灵,只一晃,就立马回神了。 狗子想到这里还有秦政委他们,忙凑到罗丛柏身边,小声道:“那个啥康司令好似和邵家有仇,不住的叫元家盯紧邵家,不让邵家安稳什么的。” 就知道狗子这小子,有些话没对花荣生说,罗丛柏赞许地道:“你小子不错,元家看样子有问题,这事你别管了,我回头关照邵家一声就行了。” 说完,他还是看了眼狗子,认真道:“这话到你这,就了了,别出去说。” 罗丛柏的眼神太过严厉,吓的狗子生生打了个寒颤,比刚才北风吹着还冷。 狗子知道大队长对这事,是真上心,且,他也明白邵家和罗丛柏的渊源,所以才没在别处多嘴。 遂,听的罗丛柏这么说,他故作不怕地斜眼道:“我知道,不然,早在老花跟前说了。” 瞧着他一会的功夫,又嘚瑟上了,罗丛柏松了口气,点头道:“嗯,不错。” 被大队长夸,也就是被信任了。狗子眼眸一亮,咧开了嘴。 正好一阵风过,这小子吃了一嘴的冷风,呛的他龇牙咧嘴。 忙了一夜,罗丛柏有些累了,拍了拍正龇牙的狗子,道:“我去睡一会,你守着点。” 狗子见他要走,忙一把拉住,小声道:“大队长,你,你回来后,罗大叔没同你说什么吗?” 他都做好了被询问了,怎么大队长一声没吭就要走? 狗子是什么人,罗丛柏哪里能不知道,那就是个肚里藏不住话的。 见这小子支支吾吾的,他立马提起了心,“你小子鬼头鬼脑地做什么,我阿爸能说什么?难道是家里又出事了?” 说完,他皱起了眉头,刚才瞧着大家脸上都还好,家里也收拾的挺齐整,又是新年,不能够出啥事呀? 知道大队长啥都不知道,狗子神秘地点了点头,得意道:“嗯,出了些事。” “还真出事了?!”罗丛柏吓了一跳,“没牵连上后院这边?” “没有,没有。”狗子不敢拖拉了,忙解释道:“昨儿田家又来人了,好似还讹走了一些东西,我听大嫂子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呢。” “田家?”罗丛柏不明所以地嘀咕了句。 狗子还当他忘记了,忙提醒道:“就是差点成了你岳家的那个田家。” “去!”罗丛柏很是给了狗子一脚,骂道:“你小子别耍嘴,谁差点了。我可告诉你,若是日后,你在晓冬跟前说漏了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狗子忙讨饶道:“不会,我怎么会在晓冬那丫头跟前,说漏嘴,……” 狗子这边还没说完,罗丛柏人已经绕过了后院门。 他这速度,狗子看的眼角直抽抽,嘟囔道:“还说不着急,这不赶紧就去问了吗。” 正说着,他被一颗石子打了下头,吓的他立马闭紧了嘴。大队长太吓人了,耳朵尖不说,丢石子也厉害,他头上肯定有包了。 走掉的罗丛柏,可不管狗子的头长没长包,他此刻还真是有些心急。 虽说,昨天,父亲是点头同意不与田家做亲,可罗丛柏知道,父亲待亲戚总是心软些,怕他却不过情面,又应了。 这般一想,他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就大了许多。 好在,过道里一直没放东西,不然,就他这样,铁定要摔跤。 罗大嫂刚好打厨房出来,见小叔子着急的样子,不由地问道:“二弟,你这是怎么了?” 罗丛柏平时在家不多,知道大嫂待父母不错,所以,对她也温和几分。 嫂子问,他忙停住步子,直接问道:“嫂子,狗子说昨儿田家来闹了?” “啊?”罗大嫂被公婆丈夫交代过,田家的事别告诉二弟。如今二弟问,她一时不知如何说了,只呐呐地张了张嘴。 见嫂子这样,罗丛柏还当事情不小,急了,一下便蹿进了正房。 他这速度,惊的还没回神的罗大嫂,心口直跳。 罗丛柏再是心急,到了父母门前,也还是懂礼地收住了脚,缓了口气,才掀帘子进去。 罗大叔好似知道儿子会来似得,抽着烟,抬眼瞄了下正好跨进来的儿子,问道:“你和秦政委说完了?” 罗丛柏进了屋子,人就镇定了下来,稳重地坐好,回道:“嗯,说完了。” 听的这话,罗大叔敲了敲烟袋锅,松了口气,儿子瞧着面色极好,看来差事办的不差。 第200章 给出的交代 农家汉子,爱家爱孩子,古板中有威严亦有慈爱。 罗大叔就是典型的严父,且不健谈。 罗丛柏离家多年,也不太适应和父亲的相处。 此刻,他心里还惦记着,该如何打消父亲结亲田家的念头。 一时,屋内寂静无声,还飘着淡淡的尴尬。 罗大叔到底年长,干咳了声,拢了拢炭盆,等着儿子先开口。 到底,罗丛柏心头有事,思量了番,先开口了,“阿爸,昨儿去邵家,瞒姑叫我带了不少的礼回来。后来我有事,就没带着,回头我去取了来。” “嗯?你这是什么话?邵小姐给我们备礼?”刚好进屋的罗大婶,听了这话,奇怪道。 见了姆妈,罗丛柏松了口气,顺着话头道:“瞒姑的心意,您就收着好了,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就是些吃的布料什么的。” 邵韵诗和罗家人也不陌生,昔年也送过东西。就年前,晓冬还送过一趟。 罗大婶听了,倒也没觉得多不妥,只道:“怎么好叫人家破费,我们也没得用的东西送她。” 说完,她像是想起了儿子早前说的话,一拍巴掌,又道:“对了,你那话同邵小姐说了吗?这东西是先送的,还是后送的?” 说完,罗大婶还死命地给儿子眨眼。 罗丛柏见他姆妈当着阿爸的面,就问上了,开始有些诧异,可见姆妈眨巴眼睛,他一下这就会过意来。 知道姆妈站在自己这边,他面皮也不绷着了,老实回道:“当然是后送的了,先送就是当年礼了,人家也不会到了年三十才准备。” 罗大婶听了这话,大大地出了口气,又问道:“你去邵家,可见着旁人了?” “见着了,邵老爷子邵家小姑都见了,还说了好一会的话。”罗丛柏特别老实地道。 “嗯?邵老爷子也见了你?”罗大叔奇怪道。 虽说,罗大叔知道儿子这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他还是顺着问了,毕竟邵家若是家长不介意,他还有什么不能同意的?毕竟,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事。 见父亲总算是重视上了,罗丛柏厚着脸皮道:“我和邵老爷子也不是不认识,师父和师伯正好要我去邵家,给老爷子带信,我这不就见了邵老爷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罗大婶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放心。或许,更多的是替儿子担心? 罗大叔知道大师们和邵老爷子的交情,不由的多想了想,对儿子的心思,也有了几分信心。 毕竟,比起田家这么个麻烦,他做父亲的心,还是希望称儿子意的。要说,他也是矛盾得很。 遂,他直接开口问道:“你昨儿和邵小姐谈的如何?邵小姐是怎么个意思?” 这话,罗丛柏本来不好意思同长辈多说,可碍着田家这事,他也不敢瞒着什么,忙道:“瞒姑,就是邵小姐,她年岁还小,这事得等等。” 虽说,他想着同父母通气,可到了,还是没好意思多话。 罗丛柏的话又急又快,叫罗大叔夫妇俩个听的一愣一愣的。人家邵小姐这是应了,还是没应? 屋内三人,都有些不自在,齐齐盯着地面,谁也没先开口。 罗大婶是个急的,愣了会,她抬眼瞧着儿子的面色,实在是看不出来。 她只得追问道:“二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究竟将心思同邵小姐说了没有?” 罗丛柏被逼无奈,点头道:“说了,瞒姑没发火没生气,还叫我带了礼物回来。” “就这样?”罗大婶有些纠结地问道。 罗大叔则点头道:“到底是规矩的大家小姐。” 罗丛柏听了这话,暗暗舒了口气,觉得自己说一半瞒一半的策略是对了。 罗大叔了解自家儿子,知道这小子,有些话没说全。不过,他做长辈的,只要孩子大方向不错,也就成了,所以,也没说什么。 他没说什么,到底惹的老伴稀奇了,“他爸,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那意思。”罗大叔回了老伴一句,便瞪向儿子,“你一日日的,在外头跑,应了人家小姐什么,你就得准了,别最后叫人家空等。” 罗丛柏没想到,最懂他的居然是父亲,不觉心头一喜,这话听着是同意了,田家那里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眼眸一亮,他当即保证道:“阿爸放心,我认准了瞒姑,定会好好待她的。” 罗大叔看了眼信哲旦旦的儿子,满意的同时,也有些感叹,儿子的工作可不容他自己调度,想要好好待人家小姐,还不知他如何弄呢? 罗大婶可没罗大叔这些纠结心肠,此时,她哪里还不知道,人家小姐这是没给儿子没脸。 她心里高兴,见就这么几句话就完了,很是不过瘾。 遂,她直接拍了把愣头儿子,“我说你就这么跑回来了?这里也没个准话呀?” 罗大叔咳嗽了声,拦道:“你瞎嚷嚷什么,你当人家邵小姐是乡里妹子?还准话,那是人家女孩子该说的?一切不都还得你儿子起头呀。” 罗大婶听了有些发傻,可到底,还是意难平地瞪了眼儿子,嘀咕道:“不管怎么说,都得有个态度,不好说的话,那就点头或是摇头呀。” 罗大叔无语地看着添乱的老伴,“你就少想些有的没的。” 罗大婶可不理会老伴,盯着儿子,执拗地问着,“二子,邵小姐是点头了,还是摇头了?” 瞧着母亲势要得个直白的答案,罗丛柏窘的俊脸通红,好在黑了些,倒也能看。 罗大叔见儿子被老伴问的鼻尖都冒了汗,叹了口气,拦道:“你呀,也不想想,二子见人家小姐,也是因为邵老爷子和大师们多年的交情,这在大户人家的说法,算是世交才能的,……” 他这话还没完,罗大婶直接插话道:“对呀,就因为这个,才要得个准话吗,不然不是白瞎了。” 这女人,罗大叔没好气地道:“什么就白瞎了,二子和邵小姐见面,能单独见?时间上能宽裕?你说,两人能说多少话?你当那是乡里了。行了,别再问了。” 罗丛柏被他爸说的很有些脸红,他见邵韵诗从来都是随心所欲。 且,瞒姑也不是父母所想的那般沉闷闺秀,瞒姑既好又活泼。 第201章 敞开了聊 乡下,不大的屋里,点着炭盆,一家子窝在一起说话,半点不冷。 罗丛柏想着邵韵诗,满脸的荡漾,欢喜羞涩的气息充斥了整个屋内。 罗大婶见儿子脸红,心头欢喜,想想老头子说的也对,邵小姐总归不是乡里妹子,规矩肯定多着呢,俩小人哪里能自由行动,自在说话了。 横竖,这小子总算知道女孩子的好了,自己就听老伴的话,不多掺和了。 如此一想,她倒是担心,若是儿子真娶了个大家闺秀,她这小门小户该如何相待了。 罗大叔见老伴刚还满脸喜色,一忽儿就叹上气了,仿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不由地皱眉道:“你叹气做什么,好歹的都是你儿子自己个选的,日后我们也管不着了。” 见老伴语气不对,罗大婶怕他迁怒儿子,再提什么田家,忙解释道:“我这不是怕日后,不知道如何待邵小姐吗。” 嗯?这是什么话,罗家父子俩个都看了过来。 罗大叔直接道:“该如何就如何,还能怎么弄?” 罗丛柏也忙跟着道:“是,就平常那样相处,瞒姑可好说话了,人温温和和的,姆妈若是不自在,她也会不自在的。” 见儿子这么着急,罗大婶真有些侧目了,这还是她那个除开队伍上的事,啥也不关心的木头儿子吗? 不过,再疑惑,眼前的儿子,还是她疼爱挂心的二小子。 遂,罗大婶无奈地看向粗心的爷俩,道:“哪里有你们说的这般简单,那闺女我们见过也处过,是个好的,可人家毕竟是个大家小姐,你说我们这粗手粗脚的,怎么弄?” 最要紧的是,罗大婶觉得,她家再是比别的乡里人条件好,比起邵家来,怕也只是个寒窑了。 到时候,人家小姐怎么到她家过日子? 这些担心,罗大婶怕说了,儿子面上过不去,只能是咽下了肚。 罗大叔大概也想到了这些,瞥了眼一脸深思的儿子,便对异想连连的老伴,道:“嘁,你想的还真够多的。好了,不早了,你赶紧帮老大媳妇弄饭去。” 昨儿年夜饭,少了二儿子,罗家过的还真是不怎么开心。 今儿,二子回来了,这才算是真正的团圆饭。 遂,老伴一说,罗大婶忙起身道:“是这话,我得去看看兰妹子可将腊排骨蒸上了?二子爱吃这个。” 母亲被催走,罗丛柏一下子拘谨了起来。 见儿子绷着,罗大叔看了他一眼,道:“早前你不是说要出远门吗?这话你同邵小姐说了没有?” 罗丛柏知道父亲不是迂腐的人,忙道:“说了,不过,她还小,有些事还没想那么远。” 话说到这,罗丛柏脸又红了,毕竟同父亲谈日后成亲的事,他还是觉得怪怪的。 “对了,邵小姐今年多大了?”罗大叔这会子才想起问这个,还真觉得自己问迟了。不过,那孩子算算也不小了? 罗丛柏脸红了红,道:“过了年十七了。” “不小了,你妈十六岁那会子,我都定下她了。”罗大叔有些感慨地道。 见父亲这意思,罗丛柏微蹙了蹙眉,咬牙道:“我想着日后有了大出息,再同邵家谈,不然白叫人看低了瞒姑。” 这就护上了?不对,这小子打小就只护着邵小姐。 罗大叔本还想叫儿子在邵家踢了铁板,好自行回头,看样子是不成了。 罗大叔看自己儿子自然是样样好,可他也有自知之明。 遂,他皱眉道:“二子,你可得想好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耽搁不起呀。在一个,邵小姐其实也不小了,他家人是个什么意思?” 刚才当着老婆子,他不好多说什么,没得叫妻子跟着操心发急。 这会子,就父子俩个,罗大叔不得不说开了。 父亲这话叫罗丛柏无法回,因为他根本就没让人家长辈知道。 屋内很暖和,灯早就点了起来,虽不甚明亮,可照在罗丛柏脸上,还是明晃晃的。 罗丛柏心里很忐忑,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和瞒姑的决定?额间发际内湿漉一片。 儿子这样,罗大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深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人家小姐也等不起的。” 罗大叔还是觉得,自家儿子想的有些简单了,毕竟婚姻可不是俩个人的事,还关系着俩个家庭。 罗丛柏怕父亲改主意,忙盯着父亲的眼睛,认真道:“我早想好了,阿爸也别担心,我有分寸,也有信心。” “你光有信心又有什么用?还得看人家女孩子和女家的态度。”罗大叔深深叹了口气。 罗丛柏想起邵韵诗,脸上带了笑,“瞒姑,瞒姑不是大家想的那般,她聪明又能干,日后,我们的日子不会不好过的。” 罗大叔见平常心里只有工作的儿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由的大奇,道:“还当你是个没心的,原来是只挑好的。” 这话听来,有些调侃。 罗丛柏不好意思地撸了把头发。 罗大叔看了他一眼,“不过,你想的还是简单了,邵家能允许那么大个姑娘,一直等着你?” 话说到这,罗丛柏不得不道:“爹,瞒姑过了年要去新学堂上学,邵家不会这时候帮着定亲事的。” 罗大叔听了一愣,邵小姐还得上学? 见父亲发愣,罗丛柏忙解释道:“是邵家小姑奶奶提的,她也怕家里长辈不声不响地给瞒姑定了亲,所以,她打算带瞒姑去南京那边求学。” 罗大叔没立即说什么,只抽了口烟,皱眉想着那个如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娟秀女子,该不会去那新式学堂的?毕竟那里男女混坐一堂,有些不怎么像话呢。 见父亲沉默,罗丛柏还不怎么明白,急道:“瞒姑去求学,横竖还得有几年。有这几年,我这里就有时间缓冲了,到时候,想来我混的也就不差了。” 罗大叔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真觉得有个几年,你站在邵老爷子面前就能体面了?” 罗丛柏算着自己如今的职位,再想想几年后若是革命有了成果,他应该还能看? 罗大叔见儿子急,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是个守旧的老古板,更是走南闯北过。 他知道,如今这时代,男女都能读书,对邵小姐去新式学堂读书,他也没什么反感的,刚才只是有些不相信罢了。 第202章 高兴 很多的事,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想当然,到最后都终将一场空。 罗大叔想的认真,也清晰,在他眼里,儿子还是太年轻了些,心思浅。 遂,他看了眼有些懵的儿子,提点道:“就算邵小姐去读书,难道邵家就不会叫她先订婚了?要知道,别说大家族了,就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有先订婚的。” 这确实是,罗丛柏有些心焦了,看来有些事,他得提前做,不然,留下瞒姑一个,就太过被动了。 罗丛柏知道父亲这话看似打击,实则是在提点自己。 遂,他认真地看着父亲,道:“阿爸,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事我会再细细思量番的,定不叫瞒姑白等,也能叫邵老爷子满意。” 罗大叔和隔岸章家交好,多少还是知道点邵家的情况,且,早年,他也见过陆氏夫人,那是个十分温婉和气的女子。 只是?罗大叔有些担心地道:“邵老爷子我知道,那不是个只看重家世的,可其他人呢?要知道,决定邵小姐婚事的,还有她祖母和父亲。甚至,青岛的陆家也有话语权。” 罗丛柏知道这些情况,也和瞒姑说过这些。 遂,他胸有成竹地道:“这些事,我和瞒姑都分析过,只要邵老爷子点头同意,我俩的事就不会出问题。” “那她父亲和祖母?”罗大叔还是迟疑地想劝劝儿子。 罗丛柏目露鄙夷,冷笑道:“邵老爷没权决定瞒姑的婚事,这是他当初要离婚的条件。至于邵老太太,只要邵小姑奶奶点头,她也就不是问题了。” 邵家那个小姑奶奶,罗大叔也是见过的,一个强势且活泼心善的姑娘,嫁的还是个军官,在娘家很是得宠,更是邵老夫人的心头肉。 想来有她帮着说话,确实没问题,不过,人家会帮着说话吗? 罗大叔知道自己操不了这么多心,且,二子眼看着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了,更何况,还同人家邵小姐说定了。 既如此,他便不允许儿子辜负人家姑娘了。 遂,他只得叹道:“你自己有数就好,阿爸也就不说什么了。只你既然定了主意,便要一心一意。” 罗丛柏见父亲这样,知道事情过了,不由地吁了口气,道:“阿爸就放心好了,我定处理好这件事,不叫您和姆妈操心的。” 罗大叔没好气地给了儿子一眼,刚才若不是自己一句逼一句的问,这小子能老实说话?不老实说,他还能安稳睡觉了? 就算知道了些情况,他大概也是不能安心的,唉—— 罗丛柏不知道他阿爸的转角心思,提起了自己惦记的事,“阿爸,田家昨儿又来闹了?” 说定了自己的事,他对提起田家,半分负担都没有了。 罗大叔对自家的表亲也是失望了。 见儿子问,他知道这不关儿子的事,也不欲儿子多分心,便摆手道:“你别管,我们会处理好的。” 对田家人的无耻程度,这么多年,也就父亲还没看清。 “这田家总是这么无理地来闹腾,可见是为了钱。”罗丛柏眉一皱,笃定道:“这段时间他家肯定出了什么事,阿爸,可打听到了?” 罗大叔也不是真的糊涂,他只是念着旧日的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哪里看不清这次事情的原委? 叹了口气,他无奈地摇头,道:“前儿你章家婶子应下帮着打探一二,今儿才正月初一,人家哪里有时间问,得等等。唉,好歹的有个缘故,我们也好处置。” 罗丛柏可不希望苗奶娘插手,忙道:“这事不用麻烦人家,田庄我有熟人,问一问就知道了。” 罗大叔也觉得麻烦苗奶娘不好,不说这本是件丑事,如今,二子还惦记上了邵小姐,就更不能叫苗奶娘插手了。 虽说他也不愿儿子插手,可到底儿子的能力,他还是信的。且,他也被田家烦透了,这事也不能再拖着了。 遂,他想想,点头道:“成,这事你去探一探。对了,苗奶娘若是将这事告诉了邵小姐,会不会有问题?” 见父亲关心这个,罗丛柏心头高兴,忙道:“爹别担心,这事我已经告诉瞒姑了,她不介意。” “唷,你个混小子,这话哪里能说的,你说你还真是愣得很。”来喊人吃饭的罗大婶,一听这话,炸开了。 罗大叔皱眉道:“饭得了,后院送了没有?今儿是正月初一,你可得将饭菜弄好些。” 罗大婶忙冤枉道:“各老头子,瞧你这话说的,我就是那没数的。不说节日了,就是平时,我也是好饭好菜招待的。” 罗大叔不想和老伴扯皮,嘀咕道:“你知道就好。”说完,当先下地,往堂屋走去。 今儿是正月初一,这一天,来拜年的庄客孩子们如一阵风般,早来早散。 遂,半下午的时候,家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罗大嫂合着婆婆,很是花了点时间,置办了桌丰盛的饭菜,算是补上老二昨儿没在家的团圆饭。 罗大婶瞧着老伴走那么急,还想拉了儿子,问一问刚才听到的话。 可看看外头,怕耽误了吃饭,她只得咬牙瞪了二子一眼,道:“回头再同你好好说道说道。” 罗丛柏还真怕他妈拉着自己说个没完,听的这话,难得柔和了表情,带了笑道:“好,咱们先用饭,这会子都不早了,想来大家都饿了。” 罗大婶惊奇地看了眼儿子,这小子今儿真是奇了,什么时候如此好说话了,还扶着她? 不过,儿子扶着,她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遂,她带了笑,道:“你也饿了,姆妈今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对了,后院那边已经送去好一会了,也是一桌酒席,你别担心。” 罗丛柏比他妈高出不少,这时候就着灯光,正好能瞅见他妈头上的丝丝白发。 他忽然觉得有些刺眼,眼眶一润,嗯了声,道:“累妈操心了。” 罗大婶好笑地拍了把儿子,“跟妈说什么累不累的,只要你好好地给我娶个合心意的儿媳妇回来,那就是孝顺了。” 罗丛柏听了心头一热,道:“会的,瞒姑很好,您肯定喜欢。” 听儿子这话,罗大婶乐道:“这么说,邵小姐这事算是定了?” 罗丛柏点头,笑道:“定了,妈放心好了。” 第203章 荷包 乡下农家,卧房到堂屋,就几步路。 可喜庆欢愉的气氛彷如一条远远的红毯,衬得这路发了光。 罗丛柏继承了罗家的嘴笨,可今儿,他却笃定又有力地证实了婚事,叫听的人,满满的喜庆。 罗大婶知道儿子寡言,也不多问,连连点头道:“好,好,有你这话,妈就放心,放心了。” 她心头高兴,连之前要质问的话都忘了。 罗大叔见他们母子嘀嘀咕咕的,还在后头墨迹,忙喊了道:“快着些,菜都上桌了,不吃可就要冷了。” 小石头虽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跟着他爷爷喊快些,得了他老子一巴掌,才老实些。 不过,罗丛松虽轻轻拍了下儿子,可他却得了老子娘的两双白眼。 大概是过年了,难得奢侈了把,堂屋内点了两个炭盆,暖融融的。 罗丛柏瞧着一桌子的好菜,在看看屋内侄儿的笑脸,父母兄嫂的欢愉,突然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真是疏忽家人太多太多了。 罗大婶可不管儿子的愧疚,见菜全上了桌,便忙招呼大家都坐。 一家子坐下,小萝卜头石头也坐了一席。 罗大叔坐上席,瞧着齐全的场面,感慨地道:“今年这年过的算是咱们家最齐整的时候了,虽说迟了一日,可好歹今儿也是年初一,倒也合适,来,大家都端杯,好好地干一杯。” 罗大嫂有些别扭地看向丈夫,她难道也得端杯子? 罗丛松见妻子看过来,也有些无措。 还是罗大婶爽气,直接将杯子塞儿媳妇手里,道:“听你爸的,今儿可是年初一,合该喝一杯,预祝今年一年事事顺利。” 见婆婆如此,罗大嫂红着脸,应了。 见儿媳妇上道,罗大婶笑了道:“兰妹子日后可得练练这酒量。虽说,咱们如今在这南边,不兴女子喝酒,可咱们家毕竟在东北那边待过,女子豪爽些也不为过。” 罗大叔也点头道:“少饮些驱驱寒,也是可以的。” 父母都如此说,罗丛松忙拽了把媳妇,一道应了。 罗丛柏见兄嫂皆有些别扭,忙解围道:“我祝爸妈身体健康,也祝兄嫂和顺,更祝小石头健康快乐。” 罗大叔听着小儿子的吉祥话,看着大儿子一家齐整样,拉了老伴,道:“行,你们都是好孩子,石头也将杯子端起来,大家一道干了。”说完,他率先干了杯。 石头和兰妹子都不擅饮,喝的又急,干完了,都咳了起来。惹得一家子皆乐了。 干了杯,屋内气氛就更热闹了,且桌子上的酒席又丰盛,一家子算是吃了个顺心顺意。 待用完了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罗大婶和兰妹子忙着收拾了桌子,见大家都还没有睡意,便又张罗着泡了茶,一家子照旧围着桌子,坐着说话。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罗大哥瞧着人活泛了起来,话也多了些。 只见,他对儿子道:“你一早就溜出去拜年了,赶紧给你二叔也拜一下年,正式点。” 石头憨实,忙下了凳子,冲着罗丛柏就跪了下来。 石头的动作太快,罗丛柏都没能捞住这小子。见他已经跪下了,忙起身准备拉孩子起来。 罗大叔一把拦住儿子,道:“既然跪下了,就叫石头磕个头,正正经经给你拜个年。” 罗丛松也跟着道:“可不是,咱们家如今就石头一个小辈,该当他跪着给他小叔拜年,也不枉你平时那么惦记他。” 罗丛柏被父兄压着起不来,只得无奈地道:“地上冷,石头,你意思一下就得了。” 石头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便正正经经地磕了头,嘴里还道:“给二叔拜年了,恭喜二叔今年娶媳妇,明年抱娃娃。”这话大概是他妈私底下教的。 这不,他这话一出,惹得众人齐齐笑开了,太讨喜了。 罗丛柏心里想着瞒姑,也是笑,忙将掏出来的荷包给了侄儿。 荷包可是稀罕玩意。 罗大哥不待儿子解开,忙拿了过来,问道:“二子什么时候买了这玩意,咦?分量还不轻呢。”说着话,他倒出了荷包里的东西。 荷包里的东西一落桌子,还真吓了众人一跳,连当事人罗丛柏也吓了一跳。 桌子上落下的三两个金灿灿的小金锞子,一个大概总有个半两,这三个小金锞子就是一两多,还别说下剩的小金叶子金瓜子花生什么的。 罗大婶拿起一个金锞子,咋舌道:“二子,你哪里来的这些?个个喜人的很,做得像着呢。” 这荷包是邵韵诗开玩笑给他的压岁钱,他只当没什么,顶多就是个几个银元什么的,也就顺手接了,没想到居然是金锞子。 见他妈咋舌,他也有些发傻。 刚回来那会子,他将自己一早给侄儿准备的红包就掏了,这会子,没法子才拿出了荷包,没成想,这么吓人。 罗大叔瞥了眼老伴,敲了敲桌子,“老伴,你这会子惦记好看做什么,赶紧放下。” 罗大哥也忙将这些,推还给老二,道:“你给孩子压岁钱也不该给这么多,赶紧收起来,回头存着好娶媳妇。” 金子在罗家算是稀罕物,就这么大刺刺地摊开在桌上,看的人心惊肉跳。 石头本被抢了荷包有些不满意,这会子也乖巧地不说话了。他十分懂事,知道这些东西贵重,不是他该得的。 罗大婶吃惊过后,听大儿子说收起来,忙慌慌地道:“怎么就收起来了,老二你别是犯错误了?” 罗大叔见老伴说的不像,忙喝道:“你瞎说什么呢,老二是那样的人吗。对了,老二,这东西哪来的?” 罗大婶拿起荷包看了看,“这做工可真精细,料子也滑溜,一般的大户人家怕是都没这料子。老大媳妇,你看看。” 罗大嫂早就蒙圈了,听婆婆喊,也不敢上手,只盯着看了会,摇头道:“我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不认识呢。不过,肯定是大户人家用的,多好看多精细,这上头的鸟,看着都似活了。” 她这话,惹得有些愣住的男人们都乐了。 见媳妇发傻,罗大哥都有些替她脸红,这还是个老娘们吗。 可到底是亲媳妇,他还是解释道:“这上头绣的不是鸟,是鹰。” 第204章 金子 新年第一天,小小堂屋,橘黄的灯随风舞动着,热闹又喜庆。 小石头孩子小,只觉得大人高兴,他就高兴,傻乐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听的阿爸的话,拍着手,笑话道:“姆妈真笨,连鸟都不认识。” 罗大嫂庄稼地里一把手,针线上还真不咋地,也就会缝个扣子啥的,家里人的衣服,一般都是婆婆做,她打下手。 被儿子笑话,罗大嫂脸红了,呐呐地道:“这谁这么巧?绣这么好。” 她这一句无心的话,倒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罗大婶当即道:“这些不会是邵小姐给你的?” 说完,她想起这话还没同大儿子大媳妇说过,不由地看向了老伴。 罗大叔确实瞪了眼罗大婶,才接话道:“行了,你就瞎嘚瑟。老二,你自己说。” 这是要公开?罗丛柏其实还不想同哥哥嫂子说这些,可父亲点了头,他只怪自己大意了。 遂,他想了想,道:“也没什么,我去邵家送师父师伯的信,正好邵小姐也在老爷子那,开玩笑说到压岁钱的话,她就塞了这个给我。” “当着人家老爷子,你同人家要压岁钱?”罗大婶觉得儿子就是个棒槌了。 “没事的。”罗丛柏不在意道:“往年我们小的时候也常如此,只是以前的,我都不知道放哪了。” 他这话不尽不实,除开罗大婶婆媳俩个加上小石头,其他两男的都不信。 尤其是罗大叔,只见他冷哼地看了眼二儿子,暗道,这小子还是如此的溜滑。 罗大哥自然也不是傻子,冲着弟弟挤眼睛,道:“开个玩笑,给这么多金子?你这运气也忒好了些,还是说,富贵人家都拿金子不当钱了。” 罗大叔扫了眼大儿子,点头道:“你这话对,兴许这些,人家确实没看在眼里。” 罗大婶啐了口,“瞎说,谁还嫌弃钱多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些漂亮的金锞子。” 罗大叔没理老伴,冲着二儿子道:“这些,对我们来说多了。老二你收回去,回头得空了,记得给人家还了。” 罗丛柏本因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听的父亲的话,忙应道:“嗯,回头我还给人家。不过,这小金瓜子也不值什么,就给石头买糖吃。” 罗丛柏早瞧见了小石头一脸的渴望,直接将小金瓜子递了过去。 “金瓜子不值什么?这话叫旁人听了,还当你是大财主呢。”罗大婶瞪了儿子一眼,“赶紧的,全收起来,要给石头压岁钱,你就拿几个铜子就是了。” 罗丛柏被姆妈说的脸一红,忙将东西收了。不过,金瓜子还是留给了侄儿。 石头喜欢的,咧着个嘴傻乐。 罗大嫂忙摆手道:“不用了,早前二叔已经给过石头红包了。”说完,便要拿石头手上的东西,还给罗丛柏。 石头还没捂热就要给出去,眼睛都红了。 罗大婶瞧不得孙子失望,无奈地瞪了眼儿子,发话道:“行了,既然是他二叔给的,就叫石头好好收着。” “姆妈。”罗大嫂有些无措。 罗大婶摆手,冲着孙子道:“你拿好了,可不能乱用了。” 石头听的这话,见爷爷和阿爸都点头,忙承诺道:“我就留着看看,不会乱花的。” 一家子见孩子这么开心,跟着舒心地乐了。 罗大叔见外头天黑黢黢的,便道:“行了,都散了,明儿年初二了,得起早,地里的菜该规整规整了。” 一家子靠着种地卖菜过日子,自然这事是大事了,农家可不兴真闲个冬。 男人女人都喝了些酒,不适宜再做活了,当家男人发话,大家也便各自散了。 罗大哥本看着儿子手里的金瓜子,还要再问几句,得了阿爸的话,他也是不敢再提了。 因着不需要去后院住,罗家人梳洗过后,很快便都进了各自的房间。 罗大嫂只浅尝了一小口酒,这会子除开脸上有些红,精神还不错。 进了屋,摸着黑,点上了灯,先服侍了男人睡下。 她自己也顺势躺下,有些忐忑地对男人道:“他爸,你说这金瓜子我们就这么收下了,这怎么也得值十几个大洋?” 罗大哥这会子有些发蔫,听了妻子的话,嘟囔道:“我哪里知道值多少?二子又不是外人,他给自己个亲侄儿的,你就替石头收着好了。” 罗大嫂瞧着男人说的如此浅淡,很是无奈地道:“再是亲兄弟,这也过了,回头咱们拿啥还?” 罗大嫂是个质朴的农家嫂子,惯来不眼浅嘴刁。跟着婆婆这么多年,她更是学会了自尊自爱。 罗大哥有些头疼地转了个身,道:“我说你还真是个轴的,自家兄弟,分的太清就显得生分了,你没见爸妈都点头同意了吗。” 罗大嫂有些讪讪地道:“我可没想着和二弟生分的意思。就是,就是拿着那么贵重的东西,有些不踏实。” 罗大哥还是知道自家媳妇的好的,叹了口气,拉了媳妇躺到怀里,柔声道:“若是你心里不得劲,回头等二子媳妇嫁来了,你好好对人家,就算还二子的人情了。” 说起兄弟媳妇,罗大嫂难得多嘴地道:“田家不是个好人家,可别耽误了咱兄弟。” 罗大哥提起田家,就厌恶,“田家那就是做白日梦,我好好的兄弟可不是他家能惦记的。” 罗大嫂叹道:“可阿爸那里。” 罗大哥喝了些酒,胆子大了些,谈兴也浓了几分,“田家时时来闹,咱爸早就不耐烦了,反正,他们越闹越坏事,这婚事且成不了。” 罗大嫂知道自家公爹其实是个厉害的,最是吃软不吃硬,按着田家如此闹腾,确实不能成事。 她松了口气,倒是心软了几分,“可惜了晚妹子。” 她这话,罗大哥不应,在他心里,兄弟最要紧,再说了,他其实很不耐烦晚妹子的做派,只是碍着男女大妨,他不稀得说罢了。 罗大嫂显然也没指望丈夫回这话,顿了顿,她又好奇道:“你说这邵小姐当真是钱多的没地花,才给了咱们兄弟这么多金子?” 罗大哥虽比罗丛柏大了不少,可小时候也和邵小姐相处过,知道那位真是富贵膏粱堆里长大的,那点金子,人家确实不会看在眼里。 第205章 满意 富贵之人,行事如何,单看家教和品行,没定数。 扬州地处江南富庶之地,富人自然极多。 罗大哥虽生在农家,见识还是有的。 不过,他见过富人,知道,并不一定就个个手大。 且,他兄弟和人家邵小姐也算的上打小的感情,怕是这里头有些不简单呢。 对自家兄弟的心思,他这当哥也不是白目,如何能一点也看不出来? 所以,当初他才拦着爹,别轻易的定下田家晚妹子。 不过,这到底还没个说法,有些事,老娘们那里还是不能透的,这可关系着人家邵小姐的名声。 遂,暗夜里,罗大哥眯着眼,紧了紧臂弯,道:“行了,睡。人家邵小姐确实钱多,你就别多想了,横竖人情欠的是老二的。” 罗大嫂觉得这话有些无赖,可惜,喝了酒的男人不愿多谈。 庄户人家,夜里是不点炭盆的。 可今儿堂屋内多点了个炭盆,临睡前,罗大婶便叫大儿子端回了房。 屋内多了炭盆,暖和了不少。 夫妻俩个虽谈不上有什么浪漫情怀,可到底也是年少夫妻,如今又难得的互相依偎着,男人自然就上了火。 借着酒劲,罗大哥翻了身,堵住了媳妇还欲说话的嘴。 罗大嫂也不是个多好奇的性子,听丈夫那么说,又被丈夫摸着身子,堵着嘴,哪里还有心思再多想。 没一会儿,屋内响起了他们夫妻俩个的恩爱声。 罗大哥夫妇说着金子,就着酒性,做起了人伦大事。 罗大叔老夫妇俩各自怀着心思,就没这么容易睡了。 罗大婶盯着老伴烟袋锅的亮光,愁道:“这邵家该多有钱呀,出手就这么多金子,够咱们好几年的嚼用了。” 罗大叔是见过富贵人家日子的,了然道:“怕是邵家小姐还真是同丛柏开玩笑,那样的人家,这些金子确实是拿来给孩子玩的。” 今儿,这金稞子真是给罗大婶冲击的够够的。 如今,她又听老伴这么说,心里直接没底,叹道:“他爸,你说二子的心思真能成?说真的,咱们家跟人家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呀。” 罗大叔倒是不这么看,自家儿子他知道,不仅执拗还有本事,打小想干的事,哪怕再难,他都能干成了。 再说了,看样子,儿子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只要家里不给添麻烦,怕是真能成。 如今,田家确实混账,他不能再强压儿子了,只能支持。 遂,罗大叔郑重地对老伴道:“二子这事,你先放心里,别同旁人说,对老大两口子也是如此。” 罗大婶嗤笑道:“当然了,这事听着就悬乎,我哪里好意思出去嘚瑟。再说了,这里头还关乎着邵小姐的名声呢。” 罗大叔知道老伴是个心里有数,嘴上把门的,也就安心了几分。 罗大婶停了会,迟疑道:“他爸,老大两口子那,一点也不能透露吗?” 罗大叔‘嗯’了声,道:“老大家的后头还有个娘家呢,虽说老大家的是个好的,可万一露了口风出去,到时就不好看了。” 罗大婶一听这话,还真是有道理,忙点头道:“确实是,兰妹子的家人,又连着她嫂子的娘家,想想头都发麻,确实是不能多嘴。” 见老伴会过意来,罗大叔声音柔了些,“另外,日后见了章家弟妹,该怎么处还怎么处,可明白?” 罗大婶见老伴这么说,忙道:“我晓得了。” 说完,罗大婶还是心痒痒地推了把老伴,“你说这事能准吗?” 罗大叔其实对邵小姐也是很满意的,那样的女孩子既懂礼又有学问,若是能得了她,做二儿媳妇,那真真是改换门庭的大好机会。 日后,家里的孙子辈,不管家财如何,便也能说得上是书香门第出身了。 不过,这话他还不能说,更不能露,没得万一没成,叫老伴跟着操心。 遂,他道:“还早着呢,且看二子的努力了。” 了解老伴性子的罗大婶,听了,心头一跳,眼眉带了笑,连连道:“好,好,看二子这小子的努力,他要是不努力,看我不抽他。” 其实,罗家,不说罗大叔满意邵韵诗,就罗大婶也是稀罕那样的闺秀小姐,好的她只觉得在梦中。 罗大叔见老伴还没怎么样,就有些嘚瑟了,忙呵斥道:“行了,明儿得早起,赶紧睡了。” 个老头子,罗大婶被呲哒了,也不生气,只嘀咕了他一句,便带着微微激动的心情,闭眼睡上了。 罗大叔见老伴说睡就睡了,不由的露了笑。 另一房间的罗丛柏,自然就更是舒心了,他今儿这一出,直接了了心头大事,梦里亦能笑着面对心上人了。 罗丛柏因为还要忙秦政委的事,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人便走了。 早起的罗大婶本想逮着儿子,好好传授几招讨好女孩子的路数,不想,人都没见着。 罗大叔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就别操心了,好好照顾家里就成。” 罗大婶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我这不还是替他着急吗,你不急?” “急有什么用。”罗大叔黑了脸,“赶紧做饭,我们还得下地呢。” 老大夫妇俩个,今儿起的有点迟。 他们一到灶房,见阿爸姆妈都在,脸都红了。 兰妹子忙洗了手,帮着弄早饭了。 罗大婶今儿思量着小儿子的事,也没多嘴,问老大怎么起迟了的话。 到底,她是个好婆婆。 大儿子夫妻俩个在,老夫妻俩个也就不斗嘴了。 一家子,忙着耕种,匆匆吃了早饭,便下地了。 罗丛柏这一走,一晃便是几日,他不仅没去邵家,更没着家。 这日,罗丛柏总算是得了些空闲,准备往家走。 过了年,处处忙着春耕了,走在路上,地里皆是忙碌的人,眼前的柳树也开始有些返青。 风虽还有些冷,可看着微摆的柳枝,人心情不自然地就有些飞扬。 心情轻快的罗丛柏,快步到了家。 不过,他刚着家,便被父亲喊住了。 罗大叔一直挂心田家的事,瞧着二儿子脸上松缓,知道他大概事情办的顺利,便问道:“二子,田家的事,你打探的如何了?” 第206章 埋汰 乡下人家,丁点的事,顺风便传。 田家的事,罗丛柏托人打探的第二日就知道了,只是怕父亲心烦,才没说。 此时,父亲追问,他有些为难地拉了个小杌子,坐到他爸跟前,带着劝地道:“日后田家的事,阿爸还是少管的好。” “怎么回事?”罗大叔心头一跳。 话到这了,罗丛柏也不想替谁瞒着了,压着怒气道:“阿爸,田晚妹八成是有了。”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实在是这话令人羞臊。 “啥?”罗大叔再在地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连烟袋锅都差点没拿稳。 见父亲震惊的样子,罗丛柏理解也担心。 要知道,他初听时,羞怒的都恨不能杀人了,这是有多瞧不起他,瞧不起罗家,才要栽害自己喜当爹? 就算事情已经过去几日了,罗丛柏这时候再提起,也还是气怒难当。 不过,他不能叫父亲更难过。 遂,他压着揍人的冲动,耐心地道:“总之,这事到这就完了,他家若是再来闹,阿爸也别顾念什么亲戚情分了。” 罗大叔已然气的哆嗦了,哪里还想着亲戚情分的。只觉得对不住儿子。 罗丛柏见阿爸不说话,怕他面上过不去,追着道:“横竖我们也没上门提亲,不过是私下说了几句罢了,再说了,他家也没应什么。” 这话,罗大叔如何不知道,他这么让着田家不过是看着晚妹子好,再加,念着早年田家对自己的帮衬罢了。 他再在地没想到,自己的退让和宽厚,最后竟然养大了田家的胃口,叫他家如此侮辱他优秀的儿子。 他田家怎么敢?怎么敢!看来,有些人忘记了他早年的狠辣了。 深吸了口气,罗大叔堪堪稳住心神,细问道:“你好好说说,晚妹子不是那等不知羞的女子,别不是听差了。”到底,他还是心善。 田晚妹如何,罗丛柏不知道,只道:“这话肯定准,肚子是谁的崽子,也有名有姓。” 这话?罗大叔不好驳了,也不好深问儿子打哪知道的,只觉的心里有团火在烧。 只见,他握紧了手上的烟杆,按着铜头的烟嘴都快被他捏瘪了。 罗丛柏自然瞧见了父亲的不妥,心焦地喊道:“阿爸,别多想,这事不是没成吗。” 被儿子一喊,罗大叔回了神。 他沉了个脸,愧疚地看了眼儿子,道:“那人是谁,田家是个什么想头,晚妹子自己个呢?” 罗家的院子很宽敞,一阵风过,院里再干净,也撩起了点点灰尘。 罗丛柏有些出神地看着被风鼓起来的草屑,不想多话。 罗大叔冷静了会,倒是沉住了气。 他走南闯北的见识不低,承受能力也不差,处理事情的能力,就更是没得说了。 不然,他也不能在闯了关东后,还能携着妻儿回转扬州,置房置地了。 吸了口烟,罗大叔平复了下心情,看着儿子低沉的脸,追问道:“二子,说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罗大叔这些问题,问的罗丛柏眉角直跳,他哪里管人家那么多。 好在,替他打探消息的是个嘴碎,倒也说了些。 罗丛柏见躲不过父亲的盘问,想了想,还是老实道:“好似那小子是田家老大的朋友,那人家境不好,田家不乐意,所以,一直瞒着田晚妹的肚子。” “什么!”一脚踏进来的罗大婶,不妨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 她一把丢下手里的物什,拉着儿子的膀子,问道:“你这话可真?田家丫头有肚子了?” 这会子,罗大婶连田晚妹也恼上了,再不喊她的小名了。 正说话的罗丛柏,被他娘的突然出声,搞愣住了。 他实在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巧,本来还打算和父亲合计合计瞒下这事。 毕竟,他娘可是个受不得气的,没得听了这话,气坏了。 罗大叔也是发急,忙拉了老伴道:“你消消气,先坐下再说。” 罗大婶这时候哪里还听到别的话,一把甩开了老伴的手,盯着儿子,咬牙道:“你说,好好的说,啥也别瞒着。” 这么多年,罗大婶还没在孩子跟前,给老伴下过脸子,更没同儿子如此强硬地说过话。 罗丛柏既担心姆妈气坏了,又不敢啥多说,只得点头道:“田晚妹确实有了肚子。” “什么!”罗大婶气的脸都紫了,抖着唇,啥都说不出来了。 罗丛柏见此,吓了一跳,忙扶着人,喊着,“姆妈,姆妈,你可千万别气,不值当。”话说着,他就镇定了下来。 罗大婶哪里能不气,听的儿子的话,她气的恨不能冲谁摔上几巴掌,只可惜,此时,她浑身没力气。 还是罗大叔经验足,瞧着老伴脸色看着不好,忙下地给她倒了碗水喝,才好些。 一缓了神,罗大婶就拽着老伴的膀子,气道:“这是什么人家呀,就这么糟蹋我儿子,我们对他们差哪了?这些年的补贴都喂了狗了。” 这话听着难听,可罗大叔第一次没呵斥老伴,毕竟对方实在是埋汰人了,就连他都像骂娘。 罗丛柏见姆妈说着说着,就哽咽不能言,又一次对田家升起了怒气。 罗大婶哭了一气,总算是缓过来了些,拉着儿子,问道:“还有什么话,你给我说清楚了,别回头人家一哭一闹,有些人就又心软了。” 这话,显然是针对罗大叔的。 父子俩个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罗大叔表态道:“二子,你妈不放心,我也不放心。说,日后咱们再遇上田家,也好防备些。” 这话总算是叫罗大婶气平了些。 罗丛柏见阿爸点头,也就没必要替田家瞒着了。 遂,他点头道:“好似田家老大赌博输了钱,那个三发子来家要,……” 说到这,他忙解释道:“田晚妹肚子是那个三发子的。” “呸!个不要脸的。”罗大婶恨恨地骂了声。 罗丛柏继续,“要债那日,这人正好看见了田晚妹,一来二去的,就上了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同父母说这些,罗丛柏表示还是很羞涩的。 听到这,罗大婶也觉得臊的慌,啐道:“合着这里头不止一桩事,这田家也忒不要脸了些,想讹我们钱也就算了,做什么要我们替他人养孩子。” 第207章 再探田家 冬日空气稀薄,罗大婶一怄气,呼吸都不畅了,一张脸憋的紫红。 她这样,吓的罗大叔忙给她端茶拍背。 罗丛柏也跟着劝他姆妈,别动气。 罗大婶自己个憋得也难受,忙缓起神来。 见老伴总算是气顺了些,罗大叔放心的同时,也心疼的很。 两人夫妻多年,一路相伴着走来,吃过苦受过累,可老伴重没说过半句苦,发过一点脾气。 今儿,却因为旁人气成这样,饶是他再顾念亲戚,也觉得够够的了。 从来不缺头脑的罗大叔,一旦抛开了那点子亲戚情分,稍微一动脑子,便理会清了这里头的事。 遂,他扶着老伴坐好,叹道:“田表哥俩口子越发不成样了,来财就是他们俩惯出来的结果,好好的孩子,越大越不成样,还将晚妹子给害了。” 这会子,他老人家还是替那个一贯吃苦耐劳的田晚妹可惜的。 罗大婶才不管人家怎么教养孩子,更不管田家丫头是个什么缘故,才如此。 就凭,她随了父母一道来害自家,罗大婶表示,她是再不想多理这家任何一个人了。 罗大婶听出了老伴言语间,对田丫头的遗憾。 她直接瞪了老伴一眼,语气深沉地交代道:“但凡赌都是个无底洞,老头子,我可把话撂这了,田家若是再来讹钱,事情一是一二是二的,我得跟他摆明了,别把谁当傻子,当财主。” 罗大叔最是痛恨人家耍自己,更何况,他的家业也是早年吃了大苦争来的,能顾念田家这么多年,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遂,罗大叔拍板道:“这事确实该这么办,早前咱们愿意忍着给钱,也是因为顾念晚妹子这么个好孩子,如今是不必了。” “你早这么想,就没这懊糟事了。”罗大婶没好气地道。 罗大叔没理老伴,只叹气,“唉,可惜了晚妹子。” “可惜啥,有那样的爸妈也不是我们弄的。”罗大婶急了,“老头子,你可别瞎发善心,就因为你总是心软,田家才讹上来的。” 罗大叔瞪了眼老伴,没好气地道:“你平时不也看好晚妹子吗,那孩子家里家外的一把手,脾气好,生的也好,若是能拉一把,你不拉?” 说起晚妹子,罗大婶确实有些可惜,可再好的晚妹子,也没儿子好。 更何况,那孩子这次做的事,也忒过了些。 要知道,再是却不过父母,可也不能做有为道德的事。 再说,凭着自己平时对晚妹子的好,若是她诚恳地同自己说明白,自家难道能看着不管?再不济,帮着处理了肚子,也是可以的。 这般一想,罗大婶越发觉得田家人不成。 遂,她直接冷了脸,道:“拉,你说怎么拉?我们家又没那等家财可以替田家还赌债,更不可能娶了晚妹子,给他家遮羞。” “好了,你瞎说什么,我又没说替人还赌债,更不可能还叫晚妹子进我们家的门。”罗大叔有些生气地道。 罗家到底还是罗大叔做主,他刚才因为心里愧疚,这才处处让着妻子。这会子,妻子再无理取闹,他也是不许的。 罗丛柏看的明白,忙打圆场道:“田家若是敞开来求救,阿爸或许会顾念一二,如今,他们家如此谋算,阿爸怎么可能还顾着他家。” 儿子这话也对,罗大婶素来也不喜欢跟老伴对着干,今儿算是例外了。如今,儿子给了台阶,作为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顺着来。 遂,她重整了语气,看着老伴,疑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见老伴总算是理智了些,罗大叔也不再理会她,只拿眼看向儿子,问道:“你那里,具体的情况能打探来吗?” 罗丛柏本不想,再在田家的事情上,耽搁功夫,可见爸妈为这事揪心,他只得点头道:“好,我再想想法子。” 罗大婶催儿子道:“二子,这会子刚吃过午饭,大家都没什么事,你赶紧去探探,说不定能知道具体的事情呢。” 罗大叔也看向儿子,“早点有了消息,咱们也好应对。” 罗丛柏好几日没去看邵韵诗了,本来,还想趁着她在扬州的时候,多聚聚呢。 毕竟,她今年即使有可能留扬州,过年后,她也得去苏州过段时间的。 自己能留扬州的时间也有限,能聚还是要多聚聚的好。 可没成想,他手边的事情是一桩接一桩。 如今,还得出去查田家的事,今儿,他看来是去不成邵家了。 见儿子微微皱起了眉头,罗大婶没想到其他,只当这事麻烦人,忙道:“怎么的,可是不方便?” 罗丛柏还没回神,便顺口道:“没事,您别担心,我这就去探探,说不得,一会子就能有新消息了。” 罗大叔也担心,自家的事,妨碍到儿子的公事,跟着道:“二子,还是公事要紧,若是你办着不便利,我自己来查,你爸我多年不动了,动动还是有些人脉的。” 罗丛柏这会子已经回了神,看了眼老爸,笑了道:“真没事,您和姆妈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说完,他起身往后院走去。 他今儿回来,还得去同秦政委说说军火的事。这是大事,办完了它,才能出去办私事。 罗大婶见儿子刚回来,就又被自己打发出去了,瞧着儿子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瞥了眼老伴,赌气地往外走了。 罗大叔心里也窝着一团火,没顾老伴的情绪,又抽起了烟袋,独自思量开了。 罗大婶出了院门,见大儿子在外头忙前忙后的拾掇农具,心情总算是顺畅了不少。 她对给儿子打下手的大儿媳,道:“石头娘,田家人若是敢再上门,你就啐他们。” 罗大婶这带着气的话,不说罗大嫂没听懂,就连罗大哥,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憨憨地看着自家姆妈,问道:“姆妈这是什么话,若是叫阿爸知道,可有的气生了。” 罗大婶一肚子气没处撒,见有人搭理,哪还收的住,噼里啪啦地将刚才罗丛柏说的话,一通倒。 她老人家痛快了,可惊的老大夫妻俩个,呆愣着都不知道回话了。 罗大婶可不管儿子媳妇如何想,她直接拉着大儿子大儿媳,合计起日后如何对付田家。 第208章 繁杂 新年的余韵还没散尽,田间地头,就有人开始忙碌了。 罗丛柏在后院同秦政委商谈后,直接出了家门。 他一上了大路,并没拐向田家庄,而是避着人,先去了别处,毕竟,他还有要事没办呢。 因着急,一路归来时的风景,这会子,他可没半点闲散心情欣赏了。 风再刺骨,都没损了他行进的步伐。 仍旧是一条小渔船,只是换了个隐蔽的地方停放。 罗丛柏四下看了看,确定远处忙碌的农人瞧不见这里,这才发了暗号。 渔家谭叔谭婶忙接出来,一见是他,忙招呼人进了船舱。 今儿在船舱里等他的人,只有一个,钱小利。 俩人是至交,彼此都没客气,坐下就说开了。 钱小利将廖家答应捞人的事,简单说了遍。 末了,他叹道:“亏的廖家侄少爷被逮住了,不然,廖家绝对不会如此大方地帮着捞人。” 其实,他听到廖家愿意帮着捞人,还是松了口气的。 罗丛柏听了这话,直觉得这事不简单,眉心一攒,冷声问道:“条件呢?” 钱小利不奇怪罗丛柏想到这些,这小子人贼精了,哪里能料不到对方的意思。 他便直接道:“嗯,廖家的意思,瞧着是想叫我们,出手收拾余潜的老子余山川。” “嗯,这怎么说?”罗丛柏皱眉道。 钱小利道:“去了廖家,万副官亲自见的我,没用我多费口舌,就应下了帮着救人的事。但是,他暗示我说,若是叫余山川出点纰漏,他们那边救人也容易些。” 罗丛柏这会子,哪里还不明白,这廖司令是想和余潜打擂台,拿他们当先头炮用呢。 可人家给的筹码足够,他们还真拒绝不了。 遂,罗丛柏拍了拍钱小利的肩膀,道:“放心,这事我来办。” 钱小利摇头道:“算了,你正忙着上头交代的事,为了这个耽搁大事,可不好。对了,你早前那事忙的如何了?” 对钱小利,罗丛柏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忙道:“时间紧了些,一时只怕谈不成。” “怎么回事?”钱小利诧异不已。 他可是知道,邵家小姐可给了罗丛柏不小的一笔钱,有这些钱,还怕买不来货? 说完,钱小利想了想,又问道:“丛柏,你这事有多急?” 罗丛柏无奈地道:“还真是急得很,这还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可以转圜了。” 秦政委提出要走,罗丛柏就开始急了。 虽说,秦政委叫人别有压力,可他总不能真叫秦政委空着手走? 钱小利听了罗丛柏的话,也是皱眉,“什么,这么急!”想了想,他又商议道:“要不将我们得的那批枪弹,先交上去?” “不行,这些枪大家伙可是等了好些日子,这还没摸热呢,就叫人家交了,怎么可以。”罗丛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钱小利是除开罗丛柏,唯一一个知道秦政委来历的人,更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带了什么任务的人。 遂,他很是不客气地道:“上海那边打的热闹,你说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货买到?运到?” 罗丛柏苦笑地看了眼兄弟,摆手道:“秦政委说了,东西后运也行,只是我自己想叫他带着东西走,这才烦的。” 钱小利知道罗丛柏的心意,点头道:“你想的不错,若是秦政委没能带着枪弹走,确实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还有句话,他没说,若是,秦政委没带着东西走,怕是他自己的工作也没做好。 苏区如今的形势,也是耐人寻味。 罗丛柏并不知道钱小利从秦政委的事,已经想到了苏区的那些肃反运动。 他见钱小利垂头丧气,忙道:“好了,这事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有法子?”钱小利眼前一亮。 罗丛柏有法子也没法子,这得过几日,见一见自家师弟,才能知道。 “你先别急,我找找关系,说不定就能成。”罗丛柏安抚了句。 钱小利知道罗丛柏人面广,有他这话,事情就差不离了。 俩人都有事,简单说了事,便又分开了。 罗丛柏别了钱小利,又寻人细细打探田家事,一直忙到半下午,才得了空,往城里赶。 冬天午后的槐园,一片安宁。 今天日头好,邵韵诗不想老闷在屋里,便叫上晓冬和喜妹,去了侧院小花园临水的亭子,看冰上的飞鸟。 罗丛柏一进槐园,看见的就是一副热闹的情景。 晓冬调皮地拿石子赶鸟儿,喜妹忙前忙后的给邵韵诗拿东拿西,深怕冻着了小姐。 邵韵诗则笑着看晓冬玩闹,高兴了,她还冲着飞鸟吆喝两声。 罗丛柏瞧着心上人儿欢快的模样,一时不忍打扰。 邵韵邵在罗丛柏靠近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知道是他,才故意不理,没想到,某人还看上瘾了。 见晓冬还在那追鸟,邵韵诗眼眸一转,调皮了起来,猛地往后丢了一颗石子。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喊声,邵韵诗奇怪地转头看去,不妨瞧见某人好笑地捏着石子,冲她露着大白牙。 这人傻傻的样子,发着光地直入眼帘。 邵韵诗闹了个大红脸,没好气地冲着人哼了两声。 槐园极幽静,冬日暖阳这么悠悠地照着,临水的亭子并不冷。 罗丛柏进了水榭,也没催着邵韵诗回去,只问道:“你可冷?” 说完,罗丛柏看了看她身上穿的,一条棉皮裙,一双厚底的软皮小靴,上身则全裹着大毛里的缎面斗篷,觉得可行,但也不放心。 他捞起了邵韵诗的小手,一模凉的,不觉心疼道:“你跟这不短时间了,玩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 罗丛柏自然亲密的态度,搞的邵韵诗俏脸一红,偷瞄了眼左右,见喜妹已经退到水榭外头,冲着晓冬咋呼了,这才松了口气。 见她害羞的样子,罗丛柏难得开玩笑道:“你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邵韵诗诧异地回看某人,这家伙的嘴,几时变的这么油滑了?真叫她开眼了。 见小妮子睁着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本有些尴尬的罗丛柏,硬压着脸红,正经道:“难道不是?” 邵韵诗觉得不能再同某人斗嘴了,她甘拜下风。 第209章 温情脉脉 亭子里石桌上,点着沁人心脾的暖香,叫人嗅来心生酥意。 罗丛柏似笑非笑的调侃,更是令人羞恼。 邵韵诗自诩面皮薄,嗔了某人一眼,道:“你今儿来,是逗乐的?” 罗丛柏知道小妮子脸皮薄,见好就收,“当然不是了。对了,这几日家里还安稳?” 邵韵诗见他嘴唇干白,知道他这几日铁定累得不轻,也没心思逗趣了。 她抽了手,从一旁的暖壶中取了茶杯,递给某人,“家中没事,快喝些茶,提提神。” 罗丛柏被关心的暖呼呼的,喝了茶,立马来了精神,道:“这茶里有姜,热辣辣的好舒服。” “这里不仅有姜,还有大枣红糖呢。”邵韵诗乐道。 真论斗嘴,罗丛柏是认输的,也不脸红,道:“嗯,你这准备的不错,在外头玩,不喝点这个,受凉就不妥了。” 他这话得来一眼娇嗔。 到底是在外头,邵韵诗跟罗丛柏逗趣了会,便带着人回了屋。 屋里一直燃着熏炉炭盆,暖和得很。 脱了斗篷,邵韵诗对傻站着的罗丛柏,道:“你不热?” 罗丛柏来时匆忙,只着了件棉长衫,脱了,就只剩里头的薄褂薄裤了。 遂,他有些尴尬地摆手,道:“没事,不用脱。” 知道他素来不怕冷,邵韵诗冲着他上下打量了下,了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她还是抬手将窗户支开了些。 见她如此,罗丛柏喜她心细,惦记自己,可又怕她冻着,忙道:“你别将窗户开大了,回头屋里冷了,你该受凉了,我没事的。” 邵韵诗也不好招呼他个大男人在屋里脱单了,又或者拿衣服给他换上,毕竟,晓冬和喜妹还看着呢。 索性,两人自小一处长大,如今也定了心意,也没什么顾忌的,不需要将他当客般对待。 她便道:“也好,不开就不开,要是出了汗,回头你加件斗篷或是马褂回去,也就不怕冷了。” 罗丛柏刚要推辞,立马觉出不对来,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哪里来的斗篷马褂?” 邵韵诗斜了他一眼,“怎么,我就不能有了?” 罗丛柏乐道:“我怎么可能这么想。不过,你该不会是给我备了些?” 邵韵诗待罗丛柏是真有心,自打俩人定了心意,又瞧见他来去皆是短打,便记在了心里。 她手里各种衣料丝绵皮毛多得很,便费神,合着喜妹晓冬给他赶制了斗篷和马褂长衫,甚至,里头的夹袄和薄毛的背心。 这也是除夕那日,因为借用了布一叔的衣服,叫邵韵诗惦记上了。 不然,这几日,她慢慢做,也不可能这么齐全。 见他猜中,邵韵诗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亲自起身往内室走去。 罗丛柏不好追着她往内室走,便期待地等在小书房了。 小书房,他有几日不来,变化有些大。 墙上挂的字画,换成了壁毯,栩栩如生的仕女游园图,衬得冬日的屋内暖和得很。 博古架上的古玩,有些也换成了随手能看的书籍。 罗丛柏一挑眉,这样子像是要常住呀? 喜妹正好给他送热茶吃食来,见小姐不在,忙问道:“罗少爷,我们小姐呢?” 罗丛柏一回神,还没来得及回话,里头邵韵诗出来了。 只见,她手中拿着个大包袱,一边走一边道:“你这丫头,一晃眼不见,就问东问西的,还怕我走丢了?” 喜妹哪里敢同邵韵诗顶嘴,忙上前几步,接过包袱,问道:“小姐,这包袱不是给罗少爷的吗,怎么这会子就拿出来了?” 当着当事人就问这话,邵韵诗无奈地瞪了眼喜妹,道:“行了,你赶紧将早前给木头备的礼,再整理一下,回头好叫他带走。” 喜妹觉得今儿自己说啥错啥,也就不敢多嘴了,忙应声下去整理了。 罗丛柏见她主仆俩斗嘴,乐得很。 邵韵诗瞪了眼,正悠哉喝茶吃点心的某人,道:“很好笑?那拿了这些东西,你就赶紧走。” “哪里好笑了,你看错了。”罗丛柏吓了一跳,忙收敛了些,“对了,这包袱里的东西是衣服。” 说着话,他还殷勤地接过邵韵诗手里的东西。 大概是罗丛柏的神情太过谄媚,逗的邵韵诗有些发笑,更觉得熨帖。 顾着某人的脸面,邵韵诗也不和他逗趣,示意他解开包袱,道:“除夕那日,叫你委屈地穿了布一叔的衣服,这不,给你赔礼来了。” 罗丛柏满心欢喜地接过包袱,根本没听进去赔礼不赔礼的话,看着一件件簇新的衣裳,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激动了。 这些感动,他不为了新衣,单为了某人的用心。 遂,他一下子将人揽进了怀里,笨拙地夸道:“我的瞒姑,你可真贤惠,以后我定日日享福了。” 邵韵诗被他这动不动的小动作,惹的娇嗔不已,推搡着道:“好好说话,不然,下次啥都没你的份。” 罗丛柏也怕晓冬和喜妹突然闯进来,便放了手,拿了件夹袄,道:“我去大书房换下长衫,你给看看可精神。” 如今的罗丛柏,可不会傻的同邵韵诗客气,说起换衣服,十分的自然。 见他如小孩般喜爱新衣,邵韵诗本待拦着,也不忍拒绝了。 怕他走来走去叫喜妹和晓冬看见,她便道:“你去我屋里换。”说完,有些脸红地侧开了头。 其实,罗丛柏是进过邵韵诗闺房的,且,民国了,也没过去那般森严的规矩。 可邵韵诗毕竟是明朝的魂,内里还是觉得自己孟浪了。 罗丛柏瞄了眼脸红的小人儿,心头暗喜,也不推辞,直接拿了衣服往内室走去。 瞧着他这么不客气,邵韵诗发笑地瞪了眼某人的背,倒也放开了。 其实,罗丛柏进女子闺房也有些臊,觉得不好。 且,他上一次进来,好悬没叫自己紧张死,这次就更是不敢乱瞟了。 遂,他衣服换的很快,都没怎么整理,人就出来了。 他这一出来,倒是叫邵韵诗看的眼前一亮,蛮合身的。 遂,她起身往他走去,边帮他整理衣襟,边夸道:“还真是不错呢,这一穿上,跟个贵公子似得。” 第210章 穿新衣 邵韵诗做的衣服,不似时下的一些流行服饰,她的手艺总是带点古韵味。 特别是,给罗丛柏做的夹袄和背心,做工虽不至于考究的如王侯贵公子穿的,那也是相当精致。 因在屋里,罗丛柏没有穿马褂长衫,只着了夹袄加底下的笔挺的毛料西裤,单这一身换上,那是怎么瞧怎么英武。 罗丛柏本就生的不赖,外加身形高大魁梧,再这么一拾掇,邵韵诗看着特别养眼。 一时来了兴致,她忙回头拿了那件毛呢的斗篷,道:“赶紧将这个系上看看。” 罗丛柏本不是个在意外表的人,可心爱的人将自己放心上,他自然也开心,便顺着她拿了斗篷,潇洒地一甩,披上了。 见他嘚瑟,邵韵诗发笑道:“怎么样?帅不帅?合适不合适?” 罗丛柏看着衣袖,肯定道:“你做的肯定好。” 小书房没有穿衣镜,邵韵诗笑着道:“你去内室照照,看看可满意。” 这次说这话,邵韵诗已然不再脸红了。 罗丛柏听了还真就又返回了内室,在镜子前看了看,确实英气不凡。 他有些得意地笑着往外走,还夸奖道:“瞒姑,你这手艺真不赖,怎么做的这么合身?” 邵韵诗见他如此欢喜,心里也高兴,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糟蹋不是? 接过罗丛柏退下来的斗篷,邵韵诗便道:“衣服做的好坏,最要紧的就是眼力,你这尺寸只一看,便能估出个大概来,可不就合身了。” 罗丛柏心里暖暖的,这是将自己放心上,才如此用心。 眼眶有些微澜的某人,一把将人搂住,深情地道:“谢谢你。” 邵韵诗本还有些不自在,忽地听的他说谢谢,很是扭了把某人的腰侧,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呢,我做这些,是想着要你谢的?” 罗丛柏摸了摸怀中人柔软的发顶,轻声道:“我知道,只说这一次。” 这还差不多,邵韵诗满意地嘀咕了句。 罗丛柏嘚瑟完了衣服,又摸顺了小妮子的毛,这才拉了人坐下。 不过,即使是坐着,罗丛柏也还是拉了人靠着自己。 这感觉,让他坐到地老天荒都乐意。 屋内焚香袅袅,还有淡淡的果子味,人嗅着惬意得很。 时间有限,罗丛柏和邵韵诗依偎了会,还是谈起了正事。 邵韵诗知道他担心什么,倒也什么都不瞒着,将某人走后,家里的事,外头的事,甚至廖家的某些事,但凡她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了他。 外头的事和廖家的事,罗丛柏听了暂时放开,只皱眉道:“贼人能闯进槐园,并且精准地躲进工具房,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其实,那天逮住了人,若不是,碍着布一和邵老爷子,他是打算自己亲自审问的。 邵韵诗也觉得不简单。 要知道,即使贼人想着有江北三侠接应,可那会子场面乱得很,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钱通是很难顺利摸到槐园的。 且,他也绝对没信心摸来。 到底,江北三侠同他只是雇佣关系,大难当头,谁敢保证对方能拉自己一把? 所以,槐园这般的路况,对方必定十分清楚。且,这里头的利,对他来说绝对的勾人。 不想某人担心,邵韵诗‘嗯’了声,想了想,又道:“木头,我父亲大人的电报到了。” 罗丛柏一听这话,眉一挑,“怎么说,难道邵先生还想保下姓白的?” 邵韵诗撇嘴道:“你说的不错,邵先生替白氏好一通洗脱,也强烈要求,白氏的去留得等他回来了再定。” “老爷子怎么说?”罗丛柏打小就对邵明康不喜,觉得他不是个好父亲,对瞒姑一点也不好。 “爷爷当然是不想理会父亲了,可老太太单独收到了一封父亲大人的电报。”邵韵诗叹了一声,摊手,“这么一来,白氏就又留下了。” 罗丛柏对邵老夫人也没什么好感,在他眼里,那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老太太。 总之,一切对瞒姑不好的人,他都不喜欢。 遂,他皱眉道:“这次的事,显然就有白氏的包藏祸心,更要紧的是,她明显在算计你,不然,贼人怎么就单往槐园来?” 虽说,罗丛柏是个男同志,可他执行过多种任务,对大家内宅的那些个纷纷扰扰,也是见识过的。 贼人在如此危险的境地,居然还摸到槐园来。只一想,他便明白了。 白氏的包藏祸心,大概除开老爷子不甚关心这些污糟事,家里的人都清楚,更何况人老成精的老太太? 屋内熏炉上的青烟,因着窗缝里的冷风,弯弯扭扭的变幻着,仿如此刻某人的心情。 邵韵诗定了定神,咬牙冷声道:“可不是这话,白氏毒着呢。可老太太护短,能怎么办?” 邵韵诗了解的内宅阴私比任何一个人都多,白氏这是想毁了她呀,所以,她对老太太和父亲真是冷了心肠。 罗丛柏见她言语间有些低落,心疼了,认真道:“这老太太也忒糊涂了些,这么个不守妇道的人留家里,邵家能有什么好名声?她不是最讲究名声吗。” “谁知道。”邵韵诗无奈。 “兰香小姑姑呢?她就没说话。”罗丛柏蹙眉问道。 “小姑姑已经回南京了。”邵韵诗叹道。 这话?罗丛柏皱眉道:“不是说暂时不回去的吗,难道是江家姑父那里有事?” 邵韵诗从未同罗丛柏说过小姑姑他们的事,见问,也没瞒着,道:“姑父还有几天就要去上海参战,小姑姑回去帮姑父收拾收拾。” 罗丛柏听了心头一跳,邵兰香的丈夫江哲凯是中、央军官教、导团的团长,他去上海,定是增援淞沪会战了。 邵韵诗见他听了直发愣,推了他一把,道:“想什么呢,傻呆呆的。” 被瞒姑一推,罗丛柏醒了神,摸了把脸,道:“小姑姑不在,还真没人能劝的住老太太。对了,你几时回苏州?” 这话,他接的有些干巴巴的,可邵韵诗并不在意,也不笨,早就知道,他怕是想到其他的事了。 就着他的话,邵韵诗也乐意转移话题。 且,她也想早些回苏州,一个是不想留下,理会这些糟心的事,二一个,姑奶奶一个人在苏州家里,肯定也想她了。 第211章 廖家宴客? 扬州除夕的一场匪闹,导致了太多的不确定。 邵韵诗对以后的打算,又多了层思量。 如今,她一直还没提回苏州,那是因为,刚和木头定了情,她还没和某人好好处过。在一个,老姑奶奶那的消息还没有,她在等。 不过?邵韵诗只皱眉道:“估计还得几日,总得见了父亲大人再走,不然,回头又该说我不孝了。” 其实,她还想说,等某人走的时候,她再走,可到底脸皮还是薄了些,没说出口。 罗丛柏此时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担心瞒姑留下,会被某些人欺负了。 遂,他皱眉道:“这样呀,白氏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留下,我还真是不放心。” “没事,爷爷在家呢。”邵韵诗无所谓地道。 罗丛柏哪里能安心,“要不这几天,你去下河湾待着,过了年,地里的野鸟比你这池塘里的多。” 邵韵诗笑睨了眼罗丛柏,摇头道:“奶娘家是要去的,可不是这几天,今儿初五,廖司令家定在初七请客。” 这话听的罗丛柏眼前一亮,细问道:“他家不是刚遭了事,怎么还请客?” 刚才他还听小妮子说,廖家这个年,因为廖家寡妇嫂夫人,没能过好呢。 邵韵诗摇头道:“谁知道,怕是他家夫人的母亲,乔老太太来了后一直没动静,办宴会,八成就是为了乔老夫人,邀我们也是为了乔老夫人?” 其实,廖家往常办宴会,邵家老太爷作为当代大儒,多数都是要请了他老人家去添门面的。 就这,老爷子也不一定就次次都去。 罗丛柏也知道这些当官人家的弯弯绕绕,只是?“人家办宴给姻亲接风洗尘,不该邀了外人呀?” 这话问的邵韵诗一滞,不过,她反应极快,忙道:“乔老太太领着家中小辈,年前就来了扬州,接风宴怎么可能没办过。” “我说呢。”罗丛柏不解,“那这次?” “这次,怕是廖家替乔家人牵线搭桥,联络扬州有头有脸的人。”邵韵诗断道。 官面上的事倒也如此,罗丛柏冷然地点了点头,道:“如今处处乱得很,上海南京那边涌到咱们这的各色人等,良莠不齐,你还是少出去为好。” 邵韵诗看了眼一脸为你好的某人,带了笑,“能不出去,我自然是不会出去的。不过,若是老太太要带着我出门,那就没法子了。” 罗丛柏自觉,廖家这宴会,不会是什么好去处,皱眉道:“老太太肯定要带着你去?” 邵韵诗其实也烦透了这等无聊的宴会,苦着脸道:“乔老太太和我祖母是闺中好友,多少年了,也没断了联系。她这次邀请祖母,我们这些孙辈自然是要跟着的。” 本来这宴会年前就该办了,可因着战事,像她小姑姑这样的热心人士,四下里联络人募捐的比较多,若是那个时候开宴会,拓展人脉,就显得打眼了。 所以,年前各家都没办。 如今,年后办,自然是借着春节走亲的由头,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更何况,募捐的风潮已经过去了。 不过,这些情由,就不必细说了。 罗丛柏也没多思量这些,他见小妮子说的无奈,问道:“老太太就带你一个去?” 邵韵诗眼眸暗了暗,道:“年前,老太太露的口风,是这个意思,如今,怕是要改了?” “难道,她还想带了白氏那个现眼的出去?”罗丛柏吃惊地道。 邵韵诗摇头,“邵先生没回来之前,她是甭想出来的。我的意思是,大概邵秀雪和棣元会跟着一道去。” 其实,上层圈里的人都知道,这样带着家小子侄的宴会,除开联络感情外,剩下的就是变相的相亲宴了。 罗丛柏听了邵韵诗的话,直觉的不妥,可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便道:“这些日子,老太太和邵二小姐没再来寻你的麻烦?” 邵韵诗摇头道:“老太太因为白氏的事,如今很是不待见邵秀雪,也就棣元,她还如以往般疼着。” 说到这,她讽刺地扯了扯唇,接着道:“没了老太太撑腰,且,还被老太太派去的妈妈管着教规矩,邵秀雪已经很久没出来蹦跶了。” 听到这,罗丛柏无所谓地道:“邵二小姐就算是被老太太管着,怕是也难改习性,同她待在一起,你得小心些。对了,赴宴那日,你得带着喜妹和晓冬。” “知道,我出门一般都会带着她们的。”邵韵诗乖巧地点头。 罗丛柏见她这么听话,赞许地摸了把她柔滑的头发,“这就好,如今不同以往,复杂着呢……” 他这刚起了个头,就听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吓了他一跳,忙将邵韵诗扶好,便起身往窗户处探去。 外头的脚步声极其的匆忙,一听,就知道走路的人心急的不得了。 罗丛柏对站到自己身后的邵韵诗,道:“别担心,是晓冬。” 冬日暖阳的下午,院子里虽处处都晒暖和了,可到底还是冷的。 罗丛柏和邵韵诗透过窗户,看着晓冬小跑着带起来的风,都有些替她急。 这一头的汗,被冷风一激,还不得受凉生病。 急匆匆入门的晓冬,并不知道自己在外头的形象,已经被师姐他们看见了,她此刻的心神还在云端呢。 遂,她一见师姐和罗大哥都坐着看向自己,也没多啰嗦,直接喘着气,道:“师姐,我听到个了不得的秘密。” 大家才分开一会子,能有什么秘密?还了不得的? 邵韵诗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好了,甭管什么秘密,你先喝口茶歇口气,一年大似一年的,别老这么咋呼。” 被师姐教训,晓冬也不以为意,老实喝了茶,才道:“不是我急,这事是真了不得,师姐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句,邵韵诗瞪了她一眼,啐道:“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 说完,她忙又道:“你跑这么急,可淌汗了?若是汗湿了,那就赶紧去换了衣服,回头再来说事。” 晓冬可不在乎这点湿,很是豪爽地道:“没事,我身体棒着呢,后背早干了。” 说着话,她还想叫邵韵诗伸手摸自己的背。被邵韵诗拦住,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罗大哥。 到底也是女孩子,她有些尴尬,便放下了手。 第212章 头绪 青春靓丽,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总是能带给人莫名的愉悦。 罗丛柏发笑地看向跳脱的晓冬,这孩子一天天蹿的特别快,都快赶上瞒姑的个子了。 也不知,他的瞒姑啥时能真正的长大?他都有些等不及了。 其实,邵韵诗过了年才虚十七岁,生日又小,实际应该十六岁,就这还得再过几个月才算。 且,她母亲虽是山东人,可她并没北方人的高挑身材,比邵秀雪看着还瘦些。不过,个头倒是比南方同龄的女子略微高那么一点点。 罗丛柏想着邵韵诗快快长大,也算是急错了地方。 要知道,邵韵诗若是真长的高了,年岁也上来了,还能安心等他几年? 邵韵诗没注意罗丛柏,不然,凭着两人的默契,铁定能从他的神色间,知悉一二分,到时,不呲哒他是不可能的。 罗丛柏也算是无意间逃过一劫。 邵韵诗正不耐烦晓冬的墨迹,直接催道:“有什么话,赶紧说。” 罗丛柏回了神,也跟着道:“可不是,都想你这样,多少军情都得被耽误了。” 晓冬被师姐一催,又被罗大哥说,她忙吐了吐舌头,道:“刚才,我捉了只小鸟,想送给金铃玩,不妨,听的百老二在花圃里教训百山子。” 这话有点意思了,罗丛柏和邵韵诗对视了眼,他们一直觉得槐园有内奸。 晓冬没注意师姐的眼神,只继续道:“百老二声音小些,百山子嗓门大,只听他喊什么,我不过是替人跑了下腿罢了,值当什么,就叫阿爸吓成这样,等等。” “替人跑下腿?不会是替白氏跑的腿?我说父亲的电报怎么来的这么及时,原来问题出在这。”邵韵诗皱眉道。 晓冬忙点头,“可不是,百山子出门替白氏拍的电报。” 罗丛柏则看向晓冬,“说,是不是还有别的。” 晓冬可不是害羞的女孩子,还有些爱嘚瑟。 遂,她当即点头道:“原来,这百山子看中了车妈妈的外甥女桃花,车妈妈便让他替白氏跑了腿。” “车妈妈?是不是那个常来槐园,同百二娘拉家常的老妈子?”邵韵诗觉得这里头的事不简单了。 晓冬常四处溜达,府里的侍卫认识她,也都不拦着,所以,邵家里里外外的人她都清楚。 听了这话,她忙道:“就是这老货,她被分派在白氏身边服侍,不过,她只是个粗使的。” 罗丛柏皱眉道:“收买个粗使的老妈子,有什么用?” 邵韵诗对内宅门清,了然道:“就是这粗使的才好收买,一来,她们手头紧,无需多少银钱就能搞定,二来,她们没有固定的主子,不需要受谁的约束,三一个,她们这样的更容易跑腿。” “可不是,这车妈妈来我们这里多少趟了,恁是谁都没觉得奇怪,只当她好玩,和人说得来。”晓冬撇嘴道。 罗丛柏本惊诧于瞒姑看的如此明白,不妨,听的晓冬这话,不由地皱眉道:“也不知,这车妈妈探了多少消息去?” 邵韵诗摇头道:“我这槐园虽叫百家管着,一应的花花草草也叫他们自家弄了卖钱,可内院是不许他们来的,应该没什么要紧的。” 罗丛柏听了这话,并没宽心,仍皱着眉。 邵韵诗安抚道:“别担心,百二娘是个拎得清的。” 她自觉不是那等烂好心的人,槐园内院如此要紧,她怎么可能叫百家人接近,即使百老二能用。 更何况,她老早就看透了百老二和百山子两个,如何安心叫他们再管了内院。 之所以,外院用他们一家,不仅看着老爷子和百二娘,也有一半是做给旁人看的,以此来迷惑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这些,邵韵诗从来没同别人说过。 罗丛柏那就更不能意会了。 他怕瞒姑年少不知轻重,忙摆手道:“那个百山子我见过,不是个稳重的,瞧人时,眼珠子动的欢实,这样的人留不得。” 晓冬更是了解了,附和道:“可不是,那个百山子见了女孩子总是喜欢凑近了说话,尤其是漂亮的。” 邵韵诗自然知道厉害,只是?“百二娘这么些年守着槐园,并没出过错,这……” 有些话,她不便说,只能借着这个理由了。当然,她顾念着百二娘,也确有其事。 不过,她已然在考虑换掉百家的事了。 罗丛柏知道瞒姑是个念旧且心软的人。 见她皱眉,他想了想,建议道:“百家的事不能就这么了了,我怀疑,贼人闯入槐园也有这百山子的手笔,这事只要查清楚了,百家自然留不下。” 邵韵诗觉得事情大体没这么严重,不过木头的担心,她懂。 遂,她宽慰地看向木头,道:“你别担心,横竖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又不长。” “若是今年过暑假过节,你回扬州呢。”罗丛柏不赞成地道:“留着这样的人在身边,实在是不妥得很。” 晓冬也忙点头,“百山子不是好人,最起码得叫百山子走人,那个百老二其实也不是啥得用的,唉,只是可惜了小金铃。” “小金铃可以留下呀。”外头喜妹,一脚踏了进来,显然是收拾完给罗丛柏带走的东西了。 晓冬不明白,忙皱眉问道:“为什么?” “喜妹,别瞎说。”邵韵诗拦道。 邵韵诗的呵斥和阻拦,在这温暖的小书房里显得那么的突兀。 别说晓冬和喜妹吓了一跳了,就连一贯淡定的罗丛柏也有些呆愣了。 见大家被自己喊的齐齐傻眼,邵韵诗也有些不好意思。 晓冬是个没心没肺的,呆愣过后,当即被勾起了兴致。 再则,她见师姐喊过后,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了主意。 遂,她大着胆子皱眉道:“做什么瞒着我,怎么回事?喜妹你赶紧说,不然,看我日后还理你不理。” 到底,她还没狗胆,冲着师姐要答案。 瞧着她这狗模狗样的架势,喜妹冷哼了声。 邵韵诗见晓冬好奇,知道她的性子,若是不告诉她,她自己铁定出去打探。 遂,邵韵诗叹了口气,小声对闹别扭的晓冬,道:“小金铃是收养的。” 这件事,算是百家的私密事。且,几乎没人知道,邵家也就几个人知情。 第213章 百家隐秘 任何事,任何人,对待孩童的时候,都是柔软的。 为了小金玲好,邵韵诗其实是不打算将她是收养的说出来,奈何不得不叫晓冬知道了。 果然,晓冬听了这话,‘啊’的一声后,捂住了嘴,呐呐道:“看不出来呀,百家夫妻俩个对小金铃好得很,就连百山子也对小金铃不错。” 喜妹撇嘴道:“也就这点,百家那对父子还算能看。” 晓冬自小受够了亲族们的冷待,倒是感慨道:“看来百家人还可以。” 邵韵诗无语地看了眼,一脸受了打击的晓冬,失笑地摇了摇头,百家也就百二娘是个有良心的,那两个男人,一个胆小自私,一个心大眼空,妥妥的白眼狼。 罗丛柏见一群女人说着说着都心软了,不由的叹气,就她们这样,面对狡诈多变的敌人时,铁定歇菜。 不过,他也不打算教训什么,只赶紧将话题拽了回来,指使晓冬道:“你再去探探,看看还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有个主意。” 晓冬忙应声去了。 晓冬一走,喜妹总算捞着说话的机会了,忙问道:“小姐,给罗少爷的礼都收拾好了,早起您新做的蔷薇露的粟米糕得了,要不要给罗少爷也带点?” “都这时候了,也该好了。”邵韵诗难得有心情做东西吃,还是蛮激动的,“这样,你捡些各院送去,剩下的我们自己留一些,就全打包,让木头带走。” 这些小事,罗丛柏自打同邵韵诗定了心意,半点不推。 邵韵诗见罗丛柏笑看着自己,知道他不是那等小心眼别扭的人,更是欢喜。 其实,她之所以看上罗丛柏,也有罗丛柏从来没因为自卑什么的闹过别扭,这样的人才是真男人。 罗丛柏见瞒姑笑看着自己,并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只觉得高兴。 遂,他乐道:“看来你的手艺不错,要不我先尝尝?” 邵韵诗看了眼,桌子上被某人吃了不少的点心,道:“你还能吃的下?” 罗丛柏什么肚量,拍手道:“当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吃。” 他这么说,邵韵诗忙起身准备去拿。 见她当真,罗丛柏笑着,一把拉住邵韵诗,道:“别忙,我闹着玩的,回头我家去了再尝。快坐下,我这还有话没说完呢。” “啥事?”邵韵诗就着他的手劲,又坐了回去。 罗丛柏认真地看着邵韵诗,道:“其实,这话我更该同老爷子谈,可我时间上来不及。且,若是见了老爷子,没得惹他猜疑。” 这话?邵韵诗皱眉道:“猜疑什么?” 罗丛柏见她迷糊,叹道:“你呀,上次兰香小姑姑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老爷子怕是还没来及多想,若是我频繁来去,你觉得老爷子能不多想?” “想了又如何?怎么你怕了?还是说反悔了?”邵韵诗故意激他道。 罗丛柏当然怕,不是怕挨打,而是怕老爷子急着将自己的小媳妇定给别人,那他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遂,他讨饶道:“嗯,很怕,但绝对不会反悔。瞒姑,你好好的等我回来,这中间你可千万别有事。” “难道你再回来,就比现在情况好了?”邵韵诗难得纠缠上了。 罗丛柏不是个盲目的愣头小子,对自己和瞒姑的未来,他早就有了计划和准备。 遂,见瞒姑追着问,罗丛柏索性便道:“我去进修学习,出来怎么地也得往上升一升,这个不算的话,好歹总算是个文化人了,老爷子不就稀罕文化人吗。” 邵老爷子此人,罗丛柏很了解,不是个只看门第的人,只要是青年才俊,人品端方,他老人家都另眼相看。 邵韵诗斜了某人一眼,故意寻茬道:“即使你成了文化人,可也是个上战场的将才,你觉得跟着你,我还能过如今这等安稳日子?爷爷会想不到这些?” 罗丛柏可不会被吓住,反问道:“瞒姑,或许我真不能叫你过上安逸富足的日子。你,你能过吗?” 不妨某人反问过来,邵韵诗是谁,她可不会答,只瞪眼道:“这么问你的可不是我,而是爷爷。” 两人心意相通,罗丛柏并不失望小妮子没回话,点头道:“我知道,可这乱世,哪里能有真的安稳日子过,老爷子可不是那等迂腐不开化之人,会理解的。” 这话相当于没说,邵韵诗瞪他的狡猾。 罗丛柏被瞪,傻乐着,“再说了,兰香小姑姑嫁的可不是个读书人,爷爷不也同意了。” 邵韵诗见他如此说,也没生气,知道他确实是深思过了,这才松口道:“那你的书可得读好些,若想过爷爷这关,定要过了他的考校。” 其实,邵韵诗很想说,他的情况可比不上江姑父,要知道人家是正规的政府军。不过,这话,她觉得说了,一是过于敏感,二也有些打击人。 自己认定的男人,她还是会护短会心疼的。 罗丛柏显然没想到这层,只对被考教学问,有些打怵,忙追问道:“江姑父当初是如何过的?” 邵韵诗摇头道:“这个我可不清楚,左不过就是些四书五经之类的,现在又没科举,策论怕是不许要考。” 其实,邵老爷子是考了江哲凯策论的,题目自然也是老爷子就目前的国情,亲自拟定的。 可就这些,罗丛柏也是越听越冒汗,这些他哪里能应付的来? 他不由的发傻地看向邵韵诗,呐呐地道:“我这还能入老爷子眼吗?” 见他个呆样,还真被吓住了,邵韵诗捂嘴笑道:“我给你定的那些书,你若是全看完了,那就不怕了。” 对读书这件事,学霸类的邵韵诗那是直接不放眼里的,对普通学生罗丛柏来说,要过大儒邵老爷子的考,那比闯入敌营取敌首级还难。 好好的温暖如春的屋子,愣是叫他觉出了夏日烈阳的感觉,心里却又是哇凉哇凉的,真正叫做冰火两重天了。 瞧着某人不断地摸汗,邵韵诗坏笑地道:“对了,你的字还得练,老爷子最在意一个人的字,常说字如其人,你若是写不出个英气俊逸的字来,怕是难过关。” 罗丛柏是越听越胆颤,这老爷子可真是比上阵杀敌难对付多了,不由地求救道:“难道就没其他的法子了?” 第214章 明朝的兵书 男人因为在意而紧张,看在女人眼里,是那么的顺眼。 罗丛柏大冷的天,抹汗,可见真是吓坏了。 可邵韵诗愿意罗丛柏多读些书,所以,对他的苦脸,直接当瞧不见,还故意板着脸道:“怎么,你胆怯了?” 见小妮子拉了脸,罗丛柏忙挺起了胸,保证道:“没有,我就是想和你合计合计,怎么才能叫老爷子满意。” 邵韵诗睨了他一眼,点头道:“哼,算你改口得快。” 被小妮子戳破了心思,罗丛柏索性舔了脸,摸着她的小手,软声道:“瞒姑,我的好瞒姑,你给我想想法子呗,我的水平你可是知道的,再如何下死力气,怕是也难过了老爷子那关呀。” 这倒是,邵韵诗知道,这世上,真论学问还能入老爷子眼的,目前除开自己,怕是没谁了。 就连她那教授父亲,在老爷子那,也是瞧不上的。 至于江姑父,那可是因为小姑姑心意定了,姑父学问也还可以,两家家世也相当,江家老夫妇俩个也是和善内敛之人,这才过了老爷子这关。 不过,这些邵韵诗可不会告诉某个忐忑的人。 看着眼巴巴地等答案的某人,邵韵诗带了笑,道:“横竖你去江西也是读书,这样,多的不用……” 她话没完,罗丛柏眼睛就亮了,不用多带书就好。 邵韵诗坏笑地瞥了他一眼,“那些四书五经你其实也读了不少,就暂且先放下。我这里有两本书,你好好读读,回头应付爷爷怕是就够了。” 说完,邵韵诗够着身子,往书架上拿了两本书来。 罗丛柏见她早有准备,一下子有些明白过来。 他摸着小妮子的头发,恨恨地道:“该不会是你想我多读书,故意吓我得?” 邵韵诗让了下头,嗔道:“我做什么故意吓你,看,这书如何?” 罗丛柏不会和邵韵诗顶真,见她说的认真,忙接过她手中的书,两本一摊开,《郁离子》、《百战奇攻》这两本书的作者都是明朝的刘伯温。 托邵韵诗的日常普及,罗丛柏对明朝的事,知道的比较多,问道:“这书看着就不新,是真迹吗?” 说着话,他手上也小心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读过戚继光亲笔写的练兵实纪等。所以,对瞒姑拿出来的东西,他心里已然不怀疑真假了。 这两本书算是真迹,还是邵韵诗最近从密室里偷偷拿出来的,上头还有她前世的父亲和爷爷的看书心得,当然,没有标记在书上,而是夹了另外的纸张。 摸着这两本书,邵韵诗带着感情道:“这两本书,你好好看,对你肯定有大帮助的。” 罗丛柏已经翻开看了,听她言语间有些低落,还当她担心自己不认真,忙保证道:“我会好好看的,你我的未来全寄在我的努力上,我哪里能不好好用心。” 邵韵诗可不管这些,她其实要罗丛柏多看书多读兵书,为的不过是,他在战场上能多些保命手段罢了。 她留恋地看了眼书,道:“这两本书也算是战法群书里的奇书了,你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就看看备注,也可以自己写些心得,遇上能请教的人,就赶紧问问。” 罗丛柏早就被书中的点滴言语给震住了,他虽不十分爱读书,可读兵法书还是特神速的,不仅能记住,还能举一反三,也算是兵道的奇才了。 听了邵韵诗的话,他连连点头道:“这书确实深奥了些,不看备注还真有些艰涩。你放心,我会好好读的。” 说完,他来不及看邵韵诗是否满意自己的态度,便又低头看了起来。 瞧着他如饥似渴的模样,对爱读书的邵韵诗来说,很是满意。遂,她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某人看书看的入神,她也没打扰,便起身准备他一会走的时候,要带的东西。 罗丛柏虽心喜刚得到的好书,其实还是留了注意力在邵韵诗身上的。 瞄见她起身整理东西,他也就没做声,继续低头看手中的书,尤其是夹在书中,显然是邵韵诗另外誊写的见解和备注。 俩人一个看书,一个收拾东西,各不干碍,奇异地十分和契。 屋外冬日的暖阳,透着窗棂照进带着暖香的屋里,晕开了一圈圈的光晕。人和景,画面和谐的令人羡慕。 晓冬再回来的时候,罗丛柏已经又一次用过了下午茶。 晓冬这次是真探到了不少的消息。 显然,她自己也有些吃惊,喘着气,咬着牙道:“师姐,这白氏还真是有些手段,她想害了那个钱通呢。” “杀人灭口?”邵韵诗皱眉道。 罗丛柏见邵韵诗并没因这个消息害怕,大大松了口气,看向晓冬,“别急,细细说。” 邵家可不能犯人命官司,必要的时候,罗丛柏觉得还是要见一见老爷子的。 晓冬知道轻重,忙点头道:“还是那个车妈妈。刚才一出去,我想着百家探不出什么,去白氏那或是车妈妈那,肯定能有所收获,这不便去了车家,……” 见她絮絮叨叨一通,邵韵诗难得心烦地道:“行了,赶紧说重点。” 晓冬这会子已经喘匀了气,吐了吐舌头,道:“那个车妈妈的男人是个瘸子,行动不如便,可人极阴狠,正和车妈妈商议要多少钱,才替白氏办这灭口大事。” “钱通现在关在哪里?”罗丛柏转头看向邵韵诗。 这事邵韵诗并不知道。 晓冬忙插嘴道:“钱通被关进警察局的号房了。” 罗丛柏傻眼地看着邵韵诗,惊讶道:“这,老爷子怎么将他送出府了?难道老爷子还有什么了不得的打算?” 钱通可是和白氏有些暧昧的,老爷子难道不怕这钱通说出些什么家丑来?所以,罗丛柏才疑惑不解。 这事邵韵诗能理解,见木头呆住了,知道他并不知道现行的律法,忙解释道:“私拐良家女子,是要判刑的,除非这钱通豁出去了,不然他不敢乱攀扯。” 邵韵诗的解释,在罗丛柏听来还是不通。他觉得,邵老爷子不会放着个有损颜面的人出府。 罗丛柏眉头深拧,不知如何开口了。 这个话题太过尴尬,不适合未出阁的女孩子们说,更不适合当着罗丛柏这男子面说。 一时屋里有些沉默。 第215章 包打听 不小的屋子,因为大家的沉默,显的有些逼仄压抑。 罗丛柏个大男人,有些不适地干咳了两声。 见此,晓冬个鬼丫头眼珠子一转,期期艾艾地道:“我知道为什么将钱通关警察局去了。不过,我若是说了,师姐可别絮叨我。” 鉴于晓冬总爱四处溜达的打探消息,邵韵诗便严令她不可如此,否则她在扬州的一切举动,回头定会被告之周师傅。 这倒也叫晓冬老实了不少。 不过,晓冬哪里真能安稳,该打听的,她还是照溜达不误。 罗丛柏也知道晓冬的性格,见她鬼坏的模样,有些发笑,摇头道:“行了,非常事非常对待,你说。” 晓冬可不理罗丛柏,她还是睁着大眼睛,盯着邵韵诗看。 邵韵诗见罗丛柏开了口,又被晓冬直愣愣地盯着,无奈地瞪了她两眼,点头道:“嗯,你说,这事我回头不告诉你姆妈。” 邵韵诗言语里的小陷阱,只罗丛柏听出来了,一惯大咧咧的晓冬可理会不过来。 她正为得了敕令而激动呢,其实,她一点也憋不住话。 见师姐松口,晓冬忙接着道:“将钱通送警察局,是小姑奶奶在家的时候定下的,好似,还是江姑爷的意思,叫这钱通去局里受受磋磨,回头,就将他送往别处修啥工事。” 原来如此,这个主意好。 不过?邵韵诗拧眉道:“这话白氏是怎么知道的?她不是被看了起来吗?” “是邵秀雪探的消息。”晓冬门清地回道。 瞧着包打听的晓冬,邵韵诗都没力气瞪她了,只问道:“二小姐又是打哪里听来的?” 晓冬得意了,“二小姐的消息是打老太太院里听来的。” “二小姐偷听了老太太说话。”邵韵诗笃定道。 “嗯,是老太太送小姑奶奶走的时候,说了钱通的事,被来请安的邵秀雪听了去。”晓冬细细说道。 听了这话,邵韵诗狠狠地瞪了眼晓冬,“好几天前的话,你怎么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晓冬冤枉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老爷子不是说,这样的事,师姐最好别污了耳朵吗,我自然是不好转述的。” 邵韵诗见她振振有词,乐道:“你还有理了。” 见师姐笑了,晓冬来劲了,眨巴着大眼睛,嘚瑟道:“自打邵秀雪听了钱通的事,同白氏很是闹了个没脸,这会子,她正羞的不敢出来见人呢。” 邵韵诗诧异地看向晓冬,“白氏不会当着邵秀雪的面承认了?” 晓冬撇嘴道:“怎么可能,这种事,打死白氏也不可能承认的。” “那她们吵什么?”邵韵诗瞪眼道。 晓冬冷笑道:“不管这事白氏如何解释,横竖在老太太她们那是定性了,所以,邵秀雪即使愿意相信白氏的话,也嫌弃她丢人呢。” 听了这话,邵韵诗说不清什么感受,有些失望地摇头道:“既然信了自家姆妈的话,为什么不替她在长辈跟前据理力争,反而还嫌弃丢人。” 晓冬奇怪地看向师姐,“你这是替白氏可惜?” 邵韵诗冷瞥了晓冬一眼,“我替白氏可惜什么,我这是对邵秀雪人性的失望。” 晓冬听了一头雾水,摇头道:“师姐,你这可真是够闲的,替这些人可惜失望的,还不如想想晚上咱们吃什么呢。” “我跟你说不清。”邵韵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罗丛柏倒是理解邵韵诗的感慨,她之所以这样,不是对人,而是对事。 遂,他笑看着瞒姑和晓冬斗了几句话,便拦道:“好了,既然,钱通的事是江小姑父特意交代的,那把他关在局子里就不会有问题。” 邵韵诗点头,“我小姑父是个有成算的。” “只是,白氏想害人,车妈妈的男人哪来的底气敢接了活?”罗丛柏不解道。 晓冬想想车妈妈家的破落样,鄙夷道:“八成是吹牛,诓哄这白氏。” 邵韵诗则不这么认为,她从来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遂,她摇头道:“不一定,那车瘸子能将老婆送进我们家来做事,可见就不是个简单的。” 罗丛柏不解。 邵韵诗看了他一眼,“我们家的家仆,一般都是世仆,这车妈妈可是半路进来的。” 罗丛柏了然地点了点头。 晓冬对邵家的仆人结构也不了解,疑惑道:“难道管招人的同车瘸子认识?那他胆子也忒大了些?” 邵韵诗发笑道:“这算什么胆子大,若是家里有个婚殇嫁娶的大事,额外招些零散的粗使妈妈,并不过分。” 罗丛柏明白了,“说不得,车妈妈就是小姑姑出嫁的时候进来的。” “那用过了,为什么不遣散了?”晓冬直觉得浪费,大有同章老管家谈一谈的架势。 邵韵诗无奈地看着晓冬,“这些都是小事,车妈妈做得好,怎么能无辜解雇了。总之,像车瘸子这样的老扬州人,往往有他们自己的门路。” 晓冬也知道,大家族里不在乎那么点薪水,只在乎颜面,无辜解散人,确实有损体面。 不过,她就是觉得这些人穷讲究,可碍着是师姐的家,她还是老实地闭上了嘴。 内宅的事归女子管,罗丛柏不觉得继续用车妈妈是对?还是错? 他倒是赞成车瘸子有些门道这话,毕竟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便利,就他,也是有自己的手段,才能顺利的执行任务的。 遂,他点头道:“瞒姑说的对,车瘸子这人确实有些邪门。这样,府外的事,你们不方便打探,这事交给我,总不能叫这白氏坏了事。” 晓冬听了,直接笑了道:“罗大哥管府外的车瘸子,我就查车妈妈是怎么进府的,咱们双管齐下。” 邵韵诗没理会晓冬的嘚瑟,抬头看着罗丛柏,道:“你不是说有事要去办吗,怎么还能抽出时间来?车家的事并不复杂,回头我叫布一叔去查一查,也就够了。” 罗丛柏还真是有事要办,且还是急事。来这,不仅是想小妮子了,也有为这事同她商议。 遂,他便对晓冬道:“你去外头看着点,我和你师姐有事商议。” 晓冬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懂事明理,多少知道点罗大哥是个干大事的,忙点头应下了。 第216章 军火 晓冬走的干脆,什么都没问,只留下了风风火火的一阵凉意。 罗丛柏瞧着,感慨地点了点头,这丫头也不是那么胡闹的,再训导一二,想来将来能担大用的。 日后,有她跟着瞒姑,自己还能放心些。 邵韵诗可理会不了,此刻罗丛柏堪比老妈妈的心思。 她瞧着晓冬出门了,避开吹过来的冷风,好奇道:“你要说什么话?在我这,还得有人看着门。” 罗丛柏拉了邵韵诗的手,直接问道:“你的那些枪是打哪买来的?我这里急着买枪。” 他这些日子,不仅忙着和上头交接手上的工作,也抽空联系以往的卖家,只是战事紧,当局管制的十分严苛,对方也是不敢稍动。 这话够直接,邵韵诗可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女子,并没惊慌。 她半分不惊讶地回道:“我打青岛买的,是托了我外祖父,他老人家人面广,青岛又是工商业发达地区,人口也复杂,购买这些并不费事。” 这样?罗丛柏合计自己是不是亲自去趟青岛,看看那边的地下组织能不能帮上忙? 见他问完,便低头想事情,邵韵诗知道怕是买军火的事没办成。 遂,她想了想,拉了罗丛柏,问道:“你想买多少军火呀?时间紧不紧?” 罗丛柏习惯性地回道:“就你给的那箱子金条,大概得全买成枪弹。时间倒是有些紧,大半个月的样子。” “啊,就那一小箱子的金条来买东西,那也不多呀。”邵韵诗皱眉道。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对金钱没有具体的概念,只得给她解释道:“不少了,你往后这些钱财多少的话,在外头可不能出口就来。” 邵韵诗上辈子是勋贵高官家的小姐,虽后来出了事,可由于爷爷父亲提前安排了后路,她躲着,也没吃多少苦。 这辈子,她虽身在这个不如上辈子家的书香门第,可奈何,她又有个日进斗金的外祖父,待她还如珠如宝,什么稀罕的都给她送。 你说,叫她如何看待金银? 好在,她在苏州的日子,常常随着好友出门闲逛,倒是知道现在的民生之艰,也理解,罗丛柏这么说的用心。 遂,她受教地对罗丛柏道:“你安心,我也就在你跟前才这么说的,不懂不明白的,我一般都不出声。”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是个好姑娘,虽身在膏粱之地,可心里却是滴尘不沾的。 “你知道就好。”他笑着又道:“我大概要去青岛一趟,你可有要我带的信?” “你去青岛买武器?”邵韵诗侧目道。 罗丛柏也不瞒着,将替秦政委办事的事说了遍,末了道:“虽说秦政委没有催着,可这毕竟是上头交给他的任务,后来我又接手了,不办成,如何能行?” 邵韵诗想了想,道:“要不,我这里还有些私货,你看看可成?若是能顶上一些,就全拿走,横竖我们还真用不到。” 罗丛柏知道邵韵诗私设宝库的事,还当是那些,摇头道:“不行,那些枪弹若是给我了,你如何进行宝库的事?” 邵韵诗笑着摇头。 罗丛柏急了,“密库的事,人家凌大侠可是费了很多心思,才捋顺了这些消息渠道,可不能叫他办差了,他心里对这件事很看重的。” 布置密库的事,因为罗丛柏后头实在是忙得很,便交给了回来的布一他们。 如今,这事都是布一和凌大侠接头商议了。 知道木头不了解情况,邵韵诗忙解释道:“不是那些,那些早就运出府,弄好了。我说的这些是我留着日后用的。” 罗丛柏听的邵韵诗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旁人万难弄到手的东西,说出了口,不由地叹道:“这些也是外祖父给弄的?” 对邵韵诗的家人,如今罗丛柏直接从称呼上就改了。 邵韵诗对他这近乎霸道的举动,并没质疑,只点头道:“嗯,是外祖父弄的,他说我既然喜欢,那就多买些,随我自己挑着玩。” 这陆老爷子,宠孩子也太没个度了。 罗丛柏额头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拉了邵韵诗,道:“你喜欢这些?” 邵韵诗道:“无所谓,只是这乱世,多备些枪弹,或许日后有用呢。” 邵韵诗完全是被前辈子的事吓住了,下意识的,总想强大自己。 罗丛柏看了眼邵韵诗,实在是不明白,她一个娇娇弱弱养在深闺里的女孩子,怎么总是这么忧患呢? 想想她的身世,再想想她寄养在苏州,虽说老姑奶奶疼着爱着,总归不是自己家,这大概就是寄人篱下,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这般一想,罗丛柏心疼了,轻拍了她的背,保证道:“别怕,再乱的世道,我都会护着你的。” 邵韵诗娇嗔地推开了人,“我自己也不弱。” 罗丛柏乐了,亲昵地刮了下小女人的鼻子,“知道你厉害。” “你知道就好。”邵韵诗拉了人,安抚道:“别担心,我身边有布一叔他们呢。” “唉,亏得有他们。”罗丛柏压着愧疚,又问道:“你将东西放哪了?” 槐园就这么大,又闹过贼,这要是当时,被人察觉出端倪来,罗丛柏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了,他是真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毕竟,不管谁家藏了那么多枪支弹药,都得受到怀疑。 罗丛柏觉得,他有必要好好给小妮子,普及一下安全意识了。 可惜,他的这些担心害怕,邵韵诗可不知道。 因着枪弹是个重要的物件,邵韵诗还是知道要放好的。 不过,她虽看重,也没深藏,一指大书房,道:“在那边的夹墙里。” “谁帮你运的?怎么运过来的?”见她藏于夹墙,罗丛柏越发操心上了。 邵韵诗露了笑,道:“你别担心,外祖父且小心着呢,东西是夹在年货里运来的,帮着运的是布一几个,这些人你还不放心。” 听得说是布一帮的忙,罗丛柏放心了。 知道罗丛柏着急武器的事,邵韵诗拉了人,道:“走,去看看,若是得用,你就搬走。” 邵韵诗的大书房,是按着她上辈子书房的样式弄的,特古典,还有绣花打络子的地方。 这间书房,罗丛柏来过不止一次。 第217章 夹墙内 古色古香、富含书韵的大书房,给人的感觉就特有范。 罗丛柏进了门,便四下打量了起来,越看越摸不着头脑,那暗门藏哪里了呢? 实在寻不到,他也不多烦,直接看向邵韵诗。 这间书房的夹墙,还是上辈子的事,如今,被翻出来使用,全邵家,也就邵韵诗知道。 遂,她开启之前,对罗丛柏道:“这夹墙只我一个人知道,你可记好了。”说完,往北墙的绣花绷子走去。 罗丛柏没想到,绣花绷子处有机关。他说怎么绣花绷子不放靠窗的亮光处呢。 不对,这屋里有俩个绣花绷子,这个怕是遮人眼线的。 大书房的前窗处,摆着盆高大的石榴树,树上的花正开着,瞧着新鲜的很。 傍晚的暮日,透着花儿朵儿,将影子拉的很长,一直延伸到了绣架上,热闹得很。 罗丛柏瞄了眼石榴盆栽,红红火火的,很适合过年摆。不过,小妮子知道石榴的寓意吗? 如此一想,他自己倒是先有些脸红了,忙转了脸,盯着小妮子如何鼓捣了。 邵韵诗可不费劲,知道有某人看着,旁人不会靠近书房,直接将手伸到绣花棚子的后头,不知怎么捣鼓的,书架后的墙便往开移了去。 罗丛柏静静地看着,见露出了门,便先一步走了进去,而邵韵诗则被他护在了身后。 他这点,很是令邵韵诗心暖。不过,这是自己家,某人也太小心了些。 这道夹墙并不十分宽敞,大概躲上两三个人的宽度,长倒是足够,地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溜实木箱子,看着老实在了。 罗丛柏真不知道这么些东西,小妮子是怎么搬的? 大概知道罗丛柏的疑惑,邵韵诗指着箱子,道:“这些都是晓冬和布一布二叔他们弄的。” “这些瞧着不老少呀。”罗丛柏惊讶道。 邵韵诗骄傲道:“上头长的箱子里是短枪,下面短些的箱子里有些长枪,另一边的箱子里全是子弹,我子弹要的多些。” “这些得多少钱呀?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布置完小宝库?”罗丛柏看着眼前的东西,问道。 其实,邵韵诗早在罗丛柏和布一交接之前,就开始布置密库的事了,后来其中的一些改动,一直没机会同他说。 见他问,邵韵诗索性便道:“我想着,就算我将东西全运出去,也布置不了一个秘库。” 罗丛柏仔细算过,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秘库秘库,哪里是那么好布置的。” “所以,我就捡了些旧式的军火放在了秘库里,做成一个被人搬剩下的样子。”邵韵诗挑眉,“你觉得如何?” 罗丛柏早就觉得起先的计划有漏洞,听的邵韵诗这话,想了想,被她这般一弄,倒是比早前的好。 他点头道:“成,这样更好。不过,你这夹墙里的枪弹,也太多了些。” “嗯,因着宝库那边用不了太多,这边便剩下了不少,现在看着确实多了。”邵韵诗不在意地道:“你要就拿去呗,也省的放我这,白瞎了。” 罗丛柏见她这无所谓的样子,不由的发笑,“我拿走了,你是不是还得问陆老爷子要?” “不会了,早起要,是因为我总想着怎么解决邵家藏宝图的事,怕有个万一,这才先武装起来。”邵韵诗摇头道。 罗丛柏看着多出来的这些箱子,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邵韵诗才不管他的心情,老实道:“如今不需要了,就没必要再弄这些,外祖父也不是万能的。” 她这话半真半假,倒是更叫人相信。 罗丛柏见她这么说,总算是松了口气,点了点东西,确实不少,便道:“我拿走一大半,留一小半给你,你看可行?” 罗丛柏知道,布一他们几个都是会使枪的,有这些,碰上个万一,也能周旋了。 留不留枪支弹药,邵韵诗还真没多过心,要知道,她但凡想要个东西,还没说,陆家就会送过来。 遂,她只奇怪道:“只这些,你就够了?” 罗丛柏也不瞒着,摇头道:“肯定是不够,可有总比没有强,上头也知道搞武器很难,不会怪我们的。” “这倒是还不错。”邵韵诗点了点头。 罗丛柏好笑地点了点她,“剩下的枪支弹药,我再去青岛想法子筹。” “上海不是更容易搞吗?”说完,邵韵诗便知道,为什么罗丛柏这次的事这么难了。 罗丛柏见她恍然,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邵韵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早该想到,现在上海正在打仗,别说枪弹了,就是一般的物资都难往外运。” 罗丛柏笑笑,“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 邵韵诗噘嘴,“这样,你先将我这里的全拿去,回头我再问我外祖父要。” 罗丛柏还是摆手,“不用,我给你留一些,你这里没个防守,我也不安心,这趟差事了了,我就得往江西赶,那边开学早。” 邵韵诗不防他走得这么快,有些无措地道:“这么早,那我赶紧给你再赶制一些药备着。” 罗丛柏见她脸上露出不舍,心里也不是滋味,揽了人道:“好,你给我多备些药。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把枪呢。” 上次,他虽拿那枪使了几天,可到底太过招摇,还是又留下了。 木头第一次要东西,邵韵诗心情好了些,忙将人拉出了夹墙,指着书桌上,她刚收拾好的包袱,道:“你打开看看。” 桌子上放着个大大的包袱,外加一个棕色皮质的箱子。 瞧着这些,罗丛柏有些疑惑地看向邵韵诗,“这些不会都是给我的?” 邵韵诗头点的相当没压力,道:“你去上学,怎么能没个箱子。这个箱子里有我给你备下的袜子鞋子,另外,还有几套换洗的衣物,这个等你回去再看。” 罗丛柏一听,居然给自己准备这些东西,这不就是,队伍上小媳妇们给男人收拾行李的架势吗,心忽地就跳的快了起来。 大概是怕某人不够刺激,邵韵诗跟着又道:“对了,还有些笔墨纸砚,外加几本书,今后一段日子你该看国学了。” 这还有任务?罗丛柏想到刚才瞒姑说的字,一时虚汗都快冒出来了。 第218章 冷汗 男人犯傻发愣的样子,在心上人眼里,那就是妥妥的甜蜜。 这会子,邵韵诗就是这种心情。 她见罗丛柏犯怂的样子,有些好笑,指着包袱,催他赶紧打开看看。 见瞒姑执意,罗丛柏只得拿了包袱,这一解开,琳琅满目的东西,就散在了眼前。 瞧着这么多的东西,他抽了抽嘴角,商议道:“瞒姑,我这是去上学,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邵韵诗自己个出个不远的门,都得样样备上几份,且还得备齐全了。 她给罗丛柏准备的这些,还是照着以往的分例减等的。 遂,她忙摇头道:“出门在外,可不能嫌麻烦,你看,这个洗脸的毛巾就得多备几条。我可知道,你们那里,这些东西并不多。” 为了罗丛柏,这几日,邵韵诗还真细细了解了番江西那边的情况,十分不好呢。 没给罗丛柏说话的机会,她直接又道:“另外,这个牙刷,不更得多买上一些,还有牙膏牙粉就更要多带了。不然,回头人家借你的用,你给是不给?所以,多备些,也好叫你做人情。” 她倒是不小气,这些东西,算下来可是不老少的开支,哪有人会舔着脸来借用,罗丛柏苦笑地摇了摇头。 心里感念她的细心周到,可他一个大男人,去那边,可是奔着吃苦去的。 说不定,一仗打起来,连个觉都没得睡,还洗啥脸刷啥牙! 桌子上零散的东西,品种样式齐全的很。不过,看的人也眼晕。 罗丛柏头疼的想着该如何推辞,要知道,他实在是不便多带东西走。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同邵韵诗直说,只道:“就算要多带些,你这也太多了些,都够我一年用的了。” “我又无法同你联系,回头再想给你带个东西,怕是不能了。”邵韵诗遗憾道:“若不是怕你带多了不好,我还想给你带上三年用的呢。” 听说还得带上三年的,罗丛柏不敢嫌多了,从包袱里拿出支钢笔摩挲着,稀罕道:“这笔倒是好。” 其实,钢笔邵韵诗早就想送给罗丛柏了,只是怕他有了钢笔,就不好好用毛笔,这才一直没送。 如今,见他这么稀罕,她乐道:“稀罕这个做什么,我给你弄了十支,回头你自己个用不了,就做人情送人。对了,墨水我也给你备上了。” 罗丛柏被邵韵诗的大手笔,弄的哭笑不得,等他回了家,罗家上下更是被邵韵诗的准备,吓了一跳。 邵韵诗可不管罗丛柏震撼不震撼的,要知道,这么点东西,她还觉得拿不出手呢。 见他一个劲地瞅着钢笔,怕他对毛笔字不上心,她指点道:“你可别有了钢笔,就不练习毛笔了。” “毛笔字还得再练?”罗丛柏傻眼。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老爷子那里,可最看重毛笔字的,他老人家可说了,字如其人,尤以毛笔字,最能瞧出一个人的品行。” 罗丛柏的师傅,济圆大师的字也是相当出色的,这方面他倒是并不怕,只是,怕自己达不到邵老爷子的要求。 遂,听了这话,他忙点头道:“其实,钢笔用着顺手方便,要留着做大事的时候用,平时,我肯定是用毛笔的。” 邵韵诗倒不是舍不得钢笔,见他说的如此郑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你知道就好,反正,若是你字不过关,我可不给你说什么好话。” 罗丛柏听的这话,心头一热,忙保证道:“我去就是上学的,刚好能好好读书,好好练字,你放心好了。” 他这话倒是叫邵韵诗安心了不少。 “不过,若是我的字实在入不了老爷子的眼,瞒姑,你可得一定要帮着我。”罗丛柏还是又谈了条件。 见他态度不错,邵韵诗想想,他的字也还不错,再练练也确实能过的了爷爷的关,便道:“成,你只要用心了,我就能看出进步没有,只要你进步了,我定帮你。” 见她几句话里,处处防着自己偷懒,罗丛柏好笑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偷懒。” 被戳破了心思,邵韵诗也不觉得脸红,伸手拉拽着花瓶里的花穗,哼着道:“知道就好。” 瞧着她调皮又傲娇的小模样,罗丛柏喜欢的不得了,眉眼都带上了笑。 他还有别的事,商议定了枪支的事,又知道了邵家已然没有了匪徒,且,还是江哲凯这位了不得的邵家女婿插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他便要走了。 不过,他还没提出要走,便又想到田家的事,或许苗奶娘有可能同晓冬,或是邵韵诗说,迟疑了,他还是打算老老实实将这话给说了。 他的态度,邵韵诗一眼便瞧见了,奇怪道:“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 罗丛柏黑脸有些红,到底,有些话,说出来,太过污耳朵。 可不说还真不行,他不希望,小女人从别处听来那些糟心的事。 遂,他鼓足了勇气,开了口,“瞒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不过,你听了后,可别同我生气。” 刚定了情,他受不了心上人的冷眼。 邵韵诗面容正了正,“是家事?” 好聪慧,罗丛柏沉着脸点了点头。 邵韵诗心里忐忑了起来,“难道是大叔他们不同意我们的事?” 罗丛柏摇头,“不是这事,是亲戚家的事。” 这话,邵韵诗松了口气,“那你说,别叫我乱猜了。” 罗丛柏见小女人着急,后悔不已,忙简单直白地将田家的谋算说了说。 邵韵诗听着听着,大概明白了这里头的事,心里恼火,面上紧绷。 罗丛柏说到最后,除开了愤怒,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小妮子会不会迁怒自己? 对父母那边,他不担心,小妮子有多好他是知道的,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和他父母有隔阂。 邵韵诗自然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且,这件事完成没某人什么事,她也不会迁怒的。 不过,她听了倒是惊诧莫名,且,还有些伤心愤怒,她看好的男人被人埋汰了呢。 遂,她有些愤恨地道:“这是怎么说的,这田家也忒欺负人了。” 罗丛柏见她这话说的,同他姆妈当时的心情一样,一时,心里酸软得很,这是将他完全放心上,才如此的。 第219章 出主意 女子愤怒,男子心疼。 书房里,一时各种情绪交织,蓦然寂静。 罗丛柏有些怕怕地看向心上人,见她没迁怒,还气得很,倒是后悔说多了。 他率先打破了室内的僵硬,心疼地叹道:“别生气,为这些人不值当。其实,我倒也不气被谋算,只是觉得这么坑女儿的人家,还真不多。他们难道就不怕,婚后婆家人知道,女儿日后更苦?” 这一点,确实是罗丛柏无法理解和原谅的地方。 邵韵诗在明朝的时候,看多了这样的家庭,当然没这么出格,那时候的女子但凡未婚有孕,一般不是打了胎,送寺庙,就是断了关系送走。 更有甚者,那就是叫女儿自行了断。 哪里敢嫁给旁人家来抹黑自己,这不是结仇,就是犯蠢。 见罗丛柏皱眉,邵韵诗有些酸地道:“怎么,你舍不得了?” 罗丛柏被邵韵诗这话吓了一跳,他舍不得什么?他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哪里是舍不得,只是有些感叹人性的冷漠罢了。 觉出瞒姑有些生气,他忙摆手道:“我做什么舍不得,只是觉得这些父母可恶罢了。这不单指田家,外头许多的人家,都不拿女孩子当人的。” 别说如今这世道了,哪朝哪代不都是如此?女孩子天生就弱了男子一层。 所以,邵韵诗对现在喊着解放妇女,男女平等的口号,还是瞒高兴的。 她虽觉得实现起来很难,到底有这个意识就不错了。 见木头急的汗都出来了,邵韵诗倒是乐了,“行了,我又没说什么,瞧把你给急的。”说完,拿帕子细细地给罗丛柏抹汗。 罗丛柏见她真没生气,这才吁了口气,“下次可别再质疑我了,我怕。”说完,他还拉下了邵韵诗的手,轻轻捏了下。 大底是真在乎,不然自己不过是玩笑间的话,怎么就能挑动了杀伐果决的某人? 想到这,邵韵诗有些害羞,抽出了手,道:“行了,下次再不说了。对了,这田家和你家有亲,老人怕是难撂开了手。” 罗丛柏其实理解父亲的作为,那就是念着往日的旧情,且,顾着田晚妹是个好女子,才如此纵容的。 不过,这话他不好多解释,没得勾起小妮子的醋意。 知道瞒姑的意思,也不多解释,他点头道:“可不是,为这事,不管有理没理的,我阿爸已经给了田家不少的钱了。” 邵韵诗不在乎钱财,可还是觉得罗大叔对田家太过纵容了,这并非好事。 果然,罗丛柏接着道:“田家那儿子是个好赌的,就是有再多的钱,也填不了这窟窿呀。” 罗丛柏是认识田来财的,两人小时候也曾一处玩过,对他如今变成这样,很是鄙夷,倒也不觉得遗憾。 邵韵诗听到这,大概知道田家想做什么了。 她抬眼看向某人,拍手道:“若是钱能解决的事,那就好办了。” 罗丛柏叹气,“那些人,你不了解,这还真不是简单的钱能解决的。” 邵韵诗发笑,她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哪里不知道人性的丑恶?“确实,田家这赌债可不能替他们还,不然这钱花的容易,下次他家再贴上来,就糟糕了。” 其实,邵韵诗对罗大叔的处理方式,十分的不赞同。 要知道,你既没做错事,那就不能退让,不然,有理也说不清了。拉把亲戚,可不是这么拉的。 不过,这话,到底是长辈们的事,她一个旁人可是不能说道的,有违她淑女的准则。 其实,即使,邵韵诗没说出不赞同的话,罗丛柏也是知道这小妮子定鄙夷这处理方式的。 罗丛柏见她没直白地说出不认同来,还是很感动的。 就说替田来财还赌债这事,他同瞒姑的意思一样,可不能轻易地替人解决了,且,也没必要解决。 遂,他点头道:“可不是这话,一旦替他们解决了赌债,日后还不得如蚂蟥般附上来?所以,我阿爸下定了决心,这次再不管他们了。只是,我阿爸心里也不得劲。” “为了田晚妹?”邵韵诗皱眉道。 罗丛柏也不瞒着,“是呀,这个田晚妹在家最苦,听说人也不差,我爸妈当初满意她,也是因着她能吃苦耐劳。” 邵韵诗听了,多少有些吃味。 罗丛柏没瞧出来,还叹气,“如今这样了,我姆妈虽嘴上说得狠,心里八成也是不落忍的。” 邵韵诗同意和罗丛柏的定情,自然就会顾忌到罗家人的看法。若是,罗家总是挂着个内疚的前看好的小儿媳妇,这天长日久的比较着,可不好。 遂,她眼珠子一转,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你看成与不成?” “什么法子?”罗丛柏素来信服邵韵诗的鬼才,听她这么说,立马眼眸一亮。 见他信自己,邵韵诗心头高兴了几分,道:“叫大叔大婶替这晚妹子,寻个恰当的人家,不就成了。” “对呀!”不过?罗丛柏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晚妹子正怀着孩子呢,这还有谁诚心要呀?保媒拉纤一个不好,可是要遭人埋怨一辈子的。” 邵韵诗撇嘴,“晚妹子叫的还挺亲。” “听姆妈他们叫多了。”罗丛柏讪笑了声,又厌恶道:“这事怕是不成,田家可不是一般的不讲理。” 见他这么说,邵韵诗没好气地道:“你猪脑子呀,我说做媒,也不是叫大叔大婶明堂正道的去。” 被骂了,罗丛柏也不恼,小时候但凡做的事不入某人的眼,被骂的更多呢,他已经习惯了。 只求,别惹小祖宗生气了,不然,她可不会帮着想点子。 遂,他忙舔着脸道:“你的意思是,叫爸妈他们悄悄地托人办?” 这般一说,他倒是觉得这主意真不错。 邵韵诗给了他一个还不算太笨的眼色。 罗丛柏瞧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他细细琢磨,也觉得可行,有些激动地跟着道:“这办法不错,如今,缺媳妇的人家多得很,对方若是不介意田晚妹的情况,只要找个妥当人帮着说和,就不会有差漏了。” 见他想的简单,倒也说到些点子上,邵韵诗也不计较他刚才的态度了,摆手道:“这事要想办的漂亮,不留后患,还要看田晚妹自己个的意思。” 第220章 暂别 少女清清亮亮的声线,叫人莫名的多了份安心,熄了烦躁。 罗丛柏稀罕地看着心上人,觉得她哪哪都好,聪明的令人汗颜。 邵韵诗说完,见他又发傻,推了人,“我说的不对吗?” 罗丛柏忙回神,“对,肯定对,咱们不能害了人家,自然要她自己乐意。” 罗丛柏可是个正值的人,不仅他,罗家一家子都如此。 邵韵诗白了他一眼,“你这态度不错。” 罗丛柏忙舔着脸,道:“那快说说你的法子?” 邵韵诗也不拿乔,竖着手指,数道:“一,田晚妹若是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我有法子替她打胎。” 罗丛柏本能地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忙道:“这不好?” 邵韵诗没好气地道:“好不好的,得人家自己说了算。我说,你还想不想听下面的了?” 罗丛柏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听说,替人打胎会影响自己的运道,我怕……,当然,孩子也有些无辜。” 见他说的乱七八糟的,邵韵诗红着脸,忙忙地扯上正题,“二一个,她若是想要肚子里的孩子,那就寻个想要孩子,确没孩子的人家。” 说完,她忙又皱着眉头,补充道:“当然,咱们得将她受辱的可怜情况,一清二楚的说白了,想来,这样的年代,会有人同情的。” 罗丛柏听的这话,赞许地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邵韵诗不怕打击他地道:“这些只是咱们设想的。说不得,田家那边并不同意。在一个,若要让双方都满意,这人选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点罗丛柏也知道,不过,他不怕,若是他都替田家选了后路,对方还不应,想来,爸妈也没什么好内疚的了。 见他知道轻重,邵韵诗便吁了口气,道:“你回去后,可别说这法子是我给想的。” 罗丛柏也不是那等四六不分的人,忙道:“这个自然,这样的事谁沾都不好。” 邵韵诗也不是怕事,只是觉得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贸然参合,怕旁人尴尬。 显然,罗丛柏也不笨,“爸妈若是知道你晓得了田家的事,不得尴尬?这可是妨碍家庭和睦的大事,我不傻,不会说的。” 见他知道轻重,邵韵诗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且,还顺手奖励了他个果子。 她这样调皮,惹的沉重的罗丛柏,心头松快了不少。 罗丛柏在邵韵诗这,得了处理田家的法子,便急着往回赶了,他得在他走之前,叫家里安稳下来。 邵韵诗知道他时间紧,也没拦着,特意叫布一安排了马车,将送罗家的东西和罗丛柏的包袱皮箱,一道运去大罗庄。 枪弹的事,罗丛柏在邵韵诗这,有了新进展,还得同秦政委说一说,时间确实紧,也就应了邵韵诗的安排,随着布一的马车,一道回去。 槐园最方便的地方,便是有单独的侧门对着外面。 不管,槐园这里要运什么,只要不想给别人知道,哪怕是对前院的百家,也是有法子瞒着的。 因为不用顾忌旁人,邵韵诗亲自送了罗丛柏出府。 一路上,两人穿游廊过门厅,走甬道,顺带地看看景致,很是惬意。 罗丛柏还是第一次享受小妮子的相送,心里高兴,倒也不急着走路。 他还边走边指点道:“后罩房只住了布一叔几个护院的,这前后的门禁可得严些。” 邵韵诗知道他担心什么,忙解释道:“内院和后院之间的角门,一般是不开的。布一叔他们要回事,直接绕道隔壁梅园,再过内院的侧门。今儿是送你,还得赶马车,这才开的门。” 罗丛柏想想隔壁梅园和小妮子内院相连的那道侧门,平时也是铁将军把门,便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是防着布一他们,而是怕邵家某些人说闲话。 内院和后院毕竟都属槐园,再是幽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走完了。 一到了侧门处,两人便住了脚。 过了这道后院侧门,出去后,直接就可以上马车,再赶着马车,沿着宽大的过道,往后走,就是临着后街的后门。 邵家的格局,罗丛柏知道,所以也放心。 一整个外墙,将内部的各个院落,全部都包在了里面,只留北面的东西各一个后门,以及南面的正门。 当然还有两处隐蔽的侧门,不到万不得已,这两处是没人知道,也不好开的。 一阵风过,隔着个院子,将梅香远远地吹了过来。 嗅着花香,邵韵诗离别的伤感平复了几分。 罗丛柏不想瞒姑出门叫人看了去,且,出了侧门,他就上马车了,也没必要多走几步。 遂,他看着俏生生立在眼前的瞒姑,柔声道:“行了,到这就行,外头风野,别吹着了。” 邵韵诗也不会真的立在门外送,那成什么了,想想都有些脸红。 某人提了,她便乖巧地点头道:“成,我不送了,就站这,看着你走。” 一直没说话的晓冬,听了这话,插嘴道:“师姐不送,我去送。” 这丫头,最会破坏气氛。 邵韵诗和罗丛柏齐齐瞪了她一眼。 喜妹也赶紧拉住了要冒头的晓冬,道:“你可别想着出去玩,下河湾那边,还没到去的时候。” 喜妹一句话便戳穿了晓冬的小心思,惹得她噘嘴龇牙地生闷气。 不过,经晓冬这么一闹,气氛倒是好了起来。 时间不等人,这会子暮日已经西沉,再不走,就难走夜路了。 送的东西,都被布一领着人装完了车,只待人到位就可以走了。 罗丛柏不是拖沓的人,知道自己不走,瞒姑是不会回转的,便毅然地转身,出了侧门。 喜妹紧守规矩,一见罗丛柏转过花墙,便跟着去关门。 邵韵诗急忙拉了把喜妹,摇头道:“今儿我在这呢,你不必如此紧张。” 防着家里的下人偷懒或是捣鬼,这处侧门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喜妹身上,一把布一保管着。 且,邵韵诗还规定了,侧门要谁开谁关。 今儿帮着运东西到马车上,开门的就是喜妹,自然她时刻惦记着关了。 几句话的功夫,外头的马蹄声响起,罗丛柏也喊了声‘关门’。 喜妹忙应了声,便转过了花墙,惹得晓冬嗤笑出声。 第221章 邵韵诗的大手笔 静静的园子里,突兀而来的笑声,破坏气氛的效果极佳。 邵韵诗本还有点低落的情绪,被晓冬这一搅合,直接溃散,弄的人不上不下的。 邵韵诗没好气地给了晓冬一下。 同邵韵邵差不多情绪的罗丛柏,此刻也颇有种无奈之感。 他一上得马车,瞧着一车的物件,有种逃荒,或是压货的感觉,这也太多了些。 赶车的是布一的徒弟,布罗成。 他见一旁坐着的罗少爷眉角直抽抽,不觉忍了笑道:“罗少爷,这些不算多,每年,我们陆老爷子给小姐送的年货,都够装一条船了。” 罗丛柏看了眼一旁的布罗成,他和这小子在年三十的时候一道共过事,知道这小子少年英才,身手了得。 当时,还遗憾他没能入了队伍,本想寻个机会同他谈谈,可想着这是瞒姑的手下,若是自己挖走了,瞒姑要用人怎么办?便将这话忍下了。 因着惜才,罗丛柏看着布罗成,也不提年货的事,只闲谈道:“你这名字,看着倒像是俩个姓了。” 虽说,布罗成在布一身边多年,可他没出师之前,一直没怎么出现在人前,自然,也没人特意同罗丛柏说这些。 所以,罗丛柏对他并不怎么熟悉。倒是和布一的大徒弟,布飞鸿打过几次交道,处的也不错。 布罗成年少爽直,半点不拘谨,乐道:“确实是两个姓,布是我师傅他们的姓,罗则是我本来的姓,师傅没叫我改姓,是我自己想改的。” 罗丛柏听的这话,越发对布罗成有好感,是个懂得报恩的,不由问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布罗成也没什么顾忌的,直接摇头道:“不记得了,只知道我被继母赶出家门,一路流浪,后来遇到了师傅,这才算是过上了日子。” 怪道要改姓呢,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 罗丛柏笑了笑,拍拍罗成的肩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往后?罗成笑了笑,道:“我今年十七岁,小姐说我该多读点书,如今正跟着晓冬一道认字呢。至于以后,我还没想,师父教的功夫也还没学会,暂时先跟着师父了。” 说完,他又乐道:“我们小姐可是个好东家,一年四季过时过节,从未亏待过大家,往后我也跟着我们小姐。” 倒也是,罗丛柏看着罗成真心的笑容,也笑了。 见罗丛柏不似往日那般冷峻,布罗成来了劲,笑着问道:“罗少爷,同我说说你的事呗,我师父说你英雄了得,功夫那是一等一的俊。” 罗丛柏不妨布一如此盛赞自己,一时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我哪里有你师父说的那么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罗成忙道:“你就别谦虚了,我都听我师父说了。” 罗丛柏无奈道:“你师父的身手也不赖,你若是能沉下心来,和你师父好好学功夫,将来定也不差。” 这话罗成信,点头道:“我师父说我出师,还得好久呢。” 罗丛柏瞧着他朝气蓬勃的样子,满意地道:“你的书还得继续和晓冬学,多读书,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对了,晓冬的功课如何?” 说起这个,罗成有些傲娇道:“晓冬的功课是小姐亲自教的,小姐每天都给她布置功课。我们的作业,小姐也有帮着改。小姐说,我如今的学问可以达到高小毕业了。” 这么好!罗丛柏重来不知道自家瞒姑如此有心,有些感慨地道:“你们小姐待你们,那真是不错。” “可不是,小姐还说,家里谁想学习都可以,她给大家提供笔墨纸砚,总不能白叫大家跟了她一场。”罗成对邵韵诗那是相当的推崇。 “那你们那里,像你这样既读书又功夫好的,有多少人?”罗丛柏感兴趣地道。 布罗成有些脸红地道:“不多,那些小子们看见字就头疼,大部分人说只要认识自己的名字,会写些常用的字就得了,其他的再多就不想学了,也就四五个人坚持了下来。” 布一找的人手,大部分都是孤儿,一来训练了护着小姐,二来,其实也是邵韵诗看着这些孩子可怜,养着罢了。 罗丛柏和布罗成俩个一路说着话,时间过的倒也很快。 两人都是性情中人,彼此印象都不错。 心情好,马又喂的饱,布罗成这马车赶的那叫一个稳当,快速。 好在两人都穿着皮棉袍,戴着大毡帽,即使车快风疾,也没冻着两人。 罗成车赶的好,马又给力,到大罗庄的时候,晚霞还挂在天上呢。 因着常替小姐给下河湾的章家送东西,隔河的罗家,罗成还是知道的。路,对他来说虽第一次走,那也是分分钟搞定。 坐车上的罗丛柏也有考验他的意思,不出声,只看这小子如何走。 果然,没用人指,罗成眼尖地就寻到了开着的篱笆门,直接‘驾’一声,便将马车使了过去。 罗家人大概正等着罗丛柏回来,所以,不仅两处院门没关,人也都聚在外院的菜地处,一边等着人,一边收拾着菜地。 罗丛柏眼尖些,瞧见了人,忙跳下了马车。 他这样,吓了正赶马车的罗成一跳,就马车这速度,能轻松跳下来的,还真没几个人。 罗大哥靠的最近,他也认识罗成,一见他,忙招呼道:“今儿劳罗成送了,快,马车给我,你赶紧歇一歇。” 罗成自然也认识罗大哥,对他也有好感,客气道:“不用,罗家大哥只要告诉我,马车停哪就成。” 罗大哥虽不明白,有马车,为什么自家兄弟不做车里,非得和罗成待在外头吹风。 可他也知道,这话没什么好说的,便道:“马跑了一路得吃草,就拉我家牲口棚。” 见他说着就上手来帮忙,罗成忙道:“别急,罗家大哥,这车棚后头还有不少东西要搬呢,等搬完了咱们再栓马。” 啊?罗大哥一听这话,忙撩起车帘子往里看去。 这一看,只觉得眼晕,二弟这打哪拉回来的东西?这么多,布匹,吃食,等等。亏的是放车棚里的,若是放敞开的马车拉,得多打眼。 罗成在罗大哥掀开车帘的时候,就盯着他脸瞧了,从中没瞧见贪婪欣喜,多的是震惊和无措。 第222章 心意了得 小小的农家院子,停着个大马车,挑开的车帘,亮着满车的华美,衬的小院子,有点不协调。 罗家大哥看着满车的物件,只有奇怪和推拒,没有贪婪。 罗成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罗家大哥人不错。 他们俩的动静不小,同儿子说过话的罗家老两口,也走了过来。 正好,凑着掀开的车帘,也瞧见了里头满满当当的东西,同罗家大哥一样,罗家老两口也明白了儿子为什么坐车外的缘故了。 同样的,罗家老人口对着礼物,只有无措,没有占有。 且,比起罗家其他的人,罗大叔绝对是个人精,他一听儿子介绍罗成,便知道,这车东西八成就是邵小姐送的,不由的叹气。 可当着客人,他老人家有什么话,不会当着面说,便道:“东西先别搬,二子你赶紧带罗成小哥,去屋内喝杯茶暖暖,马车直接拉进院里,老大去抱些稻草来喂喂。” 罗大婶一眼,就瞅见了车上放着的几批精美的绸缎,虽喜欢,可没想要的心思。 这些东西,可不是他们这等庄户人家能用的,再说了,若是叫儿子犯了错,那可就不妙了。 这般一想,她也跟着催老二领着罗成进屋,她亲自和老大拉马车。这些东西可不能丢了碰了,不然,她拿啥叫二子还回去。 罗成瞧着这一家人的反应,朴实不贪,还挺可爱。 不过,他不会说什么,只等罗少爷如何处理?他家小姐,可不能要个只知道一味的老实,不知道变通的人家。 毕竟,两家差距太大,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日后成了一家,彼此的生活习惯,处事方式必定不能相同。 到时候,再闹出什么家庭不睦的事来,还不如一早就做了打算。 罗成这么考量,还真是布一自打得知了罗丛柏和小姐之间的关系,便暗地里思量的。 他毕竟是陆家派来护着小姐的,不替小姐打算好了,回头陆老爷子那可不好交代。 罗丛柏自然不会叫罗成失望的,若是按着父亲的安排,那就是打瞒姑的脸了。 遂,他直接道:“阿爸,东西先搬屋里去,别耽误了罗成的事。” 罗大叔盯着儿子看了一会,瞄见罗成还等着,只得道:“成,先搬东西。” 罗大婶有些无措地道:“他爸,你怎么就收下了?” 罗大叔瞪了眼老伴,道:“二子有数,你别多说什么了,赶紧先和老大媳妇去整饭,别怠慢了客人。” 罗成还当罗少爷要费些口水劝上一劝,才能叫罗家收下东西,没成想,只一句话便定了大局。 看来,罗少爷在家是个有主意的,说话也有用。且,罗大叔瞧着也不是那等没数的庄稼汉,不赖。 听罗大叔提起自己,罗成忙笑嘻嘻地道:“不用忙,这会子也不早了,咱们早些搬完了,我正好能赶回去。” 罗家一家子都是爽快好客的人,一听罗成说这话,哪里能行,别说人家还拉了一马车东西,就是啥都没有的上门,也得招呼好了。 遂,罗大叔忙道:“你怎么能走,赶了这么远的路,送我们二子回来,哪里能叫你就这么走了,这不是臊我吗。” 罗成听他这么说,倒是不好就走。 罗大叔更是直接,拉了人,道:“走,这里不用你,咱们先进屋喝杯茶暖和暖和。” 罗大叔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除开一开始见了东西的震惊,这会子人已经冷静下来了。 罗成到底是个小子,哪里抵得住罗大叔如此热情,只得摆手道:“大叔哪里的话,我年轻底子好,不冷,咱们还是先一道搬东西的好。” 既然定了留下东西,罗大叔也不再拖沓,到底东西放外头太打眼了。 遂,他看了眼二子,见他点头,便也点头道:“成,那就一道搬东西,回头再歇。” 定了主意,众人便分头行事。 都是庄稼汉,一马车的东西看着多,其实也没什么重量,三两下,三四个大男人便搬完了。 罗成随着大家进堂屋,简单抹了把手巾,喝了杯茶,便打算告辞了。 罗大叔如何能放了他走,好说歹说的留住了人。不仅如此,还强留他吃饭喝酒。 布罗成却不过罗家人的热忱,又兼着他对罗家的初步印象不错,且,师父偷偷交代他的任务,才刚开个头。 他是一定要替小姐,好好观察下罗家众人的人品。 遂,布罗成便留下了。 又因为,布罗成和章家熟,罗家人便想邀了章家人一道来吃早晚饭。 这么一来,布罗成就更不尴尬了。 一通忙乱,太阳渐渐西沉。 一条往下河湾去的土路上,西斜的日光照在路边的树上,晕出一道道橙色的光圈,看的人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 布罗成瞧着景色不错,也不好意思一直呆坐着,便追上罗大哥,同他一道去章家叫人。 罗大婶瞧着路上远去的布罗成和大儿子,这才抬脚急急地往自家院子走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收回了目光,这才叫前头走掉的布罗成松了口气,他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罗大婶的殷勤了。 这小子一贯天不怕地不怕,今儿也算是被罗大婶的热情给吓住了。 罗家大院,因着卸下来的一马车东西,连后院的狗子和小赵都出来帮忙了。 老头子和二子商议着哪些放地窖,哪些放后院的库房,哪些暂时收在前头的厨房。 瞧着这场景,罗大婶只觉得心跳都快了不少。 撑着精神,她看向一堆捆绑着的长长物件,问道:“这东西怎么往地窖搬?” 地窖是罗家特意花了大功夫,修了放种子粮食和蔬菜的。 罗大叔无奈的看了眼老伴,道:“这些是腌制的火腿,还有些干海鲜,我留了些放厨房,剩下这些也不方便送人,便先存地窖,没得白放着坏了。” 啊?罗大婶是知道火腿的,那可是金贵吃食,忙道:“这火腿可真大,还好些条,得多少钱呀?” 罗大叔叹了口气,道:“是呀,这些东西,别说贵了,就算是有钱,你也不一定能买到。” 说完,他又指着厨房道:“厨房里也放了不少,你收拾些燕窝鱼翅和鲍鱼干,对了,扇贝海参也弄些给后院送去,秦政委正好需要这些。” 第223章 震惊 冬日空冷的小院中,回荡着各种不同吃食的报名声。 罗大婶听的丈夫一声声的交代,惊诧的都不知道思考了。 罗大叔没瞧见老伴的神色,还自顾地道:“刚才还看见了红枣红糖,那是补血的,你也给他们些。” 罗大婶这会子才回过来点神,指着一堆的东西,结巴道:“这都够开个干货行了,不对,就算是咱们镇上的干货行,也没这么齐全的。” 罗大叔听了这话,还真觉得老伴说的对。 他之所以认识这些东西,亏得年少的时候,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不然,哪里能知道啥是扇贝,啥是干海参? 更别说,鱼翅鲍鱼的了,那是上等人家才能见到的金贵东西。 老伴能认识,也因着早年在东北大户人家帮过厨。 这些东西如此金贵,罗大叔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得劲,迟疑地看向二子,问道:“这些东西,真的全是邵小姐送的?” 这话问到了罗大婶的心坎上了。 她忙拉住儿子的手,紧张道:“别不是你借着邵小姐的名头,谋了私?” 这话说的罗丛柏面皮一紧,他妈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罗大叔直接就给了老伴一个厉眼,压着声音,呵斥道:“你瞎说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后头住了谁。自己生的儿子,还不知道品行,二子是那样的人吗?” 被老头子一顿好批,罗大婶倒是没生气,面上讪讪地看着儿子,道:“是妈不好。” 说完,她记起院子里还有狗子和小赵呢,忙又压着声音,道:“我刚才说的话,没叫人听了去?” 见姆妈害怕,罗丛柏忙安抚道:“没事。” 罗大叔见妻子这样,也心疼,忙跟着道:“下次说话长点心,行了,你还是去厨房帮忙,别一会子,人来了,你这酒菜还没整治好。” 罗大婶厨房里的事,也确实没全弄好,刚才之所以出来,也是瞧着院子里热闹,才出来看看的。 这会子被老伴一提,她忙道:“还真是,咱们家整治的饭菜虽不差了,可今儿邵小姐送了这么多吃食来,怎么地也得再添上些。” 罗大叔拦住道:“别,人家这送东西的还没走呢,你就拿了这些做人情,叫人看了不像。” 罗大婶有些为难,“可咱们家也整治不出个大席面呀。” 罗大叔摇头,“咱们家什么情况,人家又不是不知道,不用做那撑场面的事,照实在的来,才是该当的。” 罗大叔这么一说,罗丛柏这才实实在在地放了心。他阿爸没因为家世的差距,乱了阵脚。 其实,这也是他点头同意,带这么多东西回家的缘故,不理顺了家人和瞒姑的关系,他走的不安心那。 且,罗成那小子的那点子鬼心眼,他哪里瞧不出来,不过是,他也想叫罗成看看自家的人品,好做个传声筒罢了。毕竟,布一几个关系着青岛陆家的态度。 好在这情况,罗丛柏不会叫家里人知道,没得叫家里人更心慌。 亏得,他没说。罗大婶还撑得住,脑子也清明。 她听了老伴的话,立马会意,“是我想岔了,确实不能这么办,咱们若要结亲,就得明明白白的叫人看清楚了,不然,那就是骗亲了。” 她这话,叫罗大叔一噎,暗道,你家这情况,想骗亲也得人信呀! 罗丛柏自然也觉得自家姆妈想多了,忙岔话道:“姆妈,堂屋的桌上还有些西洋糕点,你也给后院送些去。” 罗大婶被儿子这突然的说辞,给绕过去了,忙奇怪地道:“这怎么说的,还有西洋糕点?这糕点肯定不便宜。” “确实不便宜。”罗丛柏中肯道。 “唉,邵小姐怎么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回头我们拿啥回礼哟。”罗大婶叹气。 亏罗大婶是个厚道人,倒是没嫌弃邵韵诗给自家添负担。 罗丛柏其实也不想父母有负担,奈何他上马车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在车上了。 若是,他当着瞒姑手下人的面,给退了,瞒姑的面子往哪放?且,他也不想伤了瞒姑的心。 如今,他看出了父母的厚道和宽容,有些脸红地道:“姆妈,不用担心,我已经回过礼了。再说了,这些与瞒姑来说,并算不得什么。” 回礼这话明显就是谎话。 罗大叔冷嗤了声,对老伴道:“孩子的一片心,你收了,就是最好的回礼。” “这是什么话,二子是二子的礼,我们哪里能当不知道。”罗大婶不赞同地道。 罗大叔想了想,“回头,罗成走的时候,你给带上点新鲜的菜蔬就好。对了,稻米,你也给带上些。” 罗大婶听老伴这么安排,点头道:“对,虽说再多的好东西人家也不在意,可咱们得凭着真心做。拿自家种的菜蔬做回礼,妥当。” 罗丛柏忙拦道:“不必麻烦了,瞒姑过年后就得回苏州了。” 罗大婶直接瞪了眼儿子,“别瞎说,这怎么就麻烦了,不管邵小姐回不回苏州,咱们都得回礼。这是礼节,也是态度。” 罗大叔点头道:“听你姆妈的,她说的可是正理。” 见父母定了主意,罗丛柏虽觉得没必要,也只得道:“瞒姑给我们带了不少的红稻米,妈,你别送米了。这样,就弄些新鲜的菜蔬好了,也别多,多了,她也吃不了。” 罗大叔想想刚才搬的米口袋,也泄气了,点头道:“成,就先给邵小姐弄些新鲜的菜蔬鸡蛋什么的。回头,等新稻米下来再说。” “好,我等下就弄。”罗大婶想了想,还是迟疑道:“这会不会太简薄了?” 罗大叔也觉得少了,想想道:“后院小泥塘里还存了不少的泥鳅和昂刺,回头捞了也送去。” “这个新鲜,冬日可没这活泛的鱼。”罗大婶觉得送的恰当了。 罗大叔也觉得这个好,“这也算是特产了。” 罗丛柏瞧着爸妈有商有量地说着话,心头暖暖的。 父亲母亲即使因为他寻了个高门的媳妇有些为难,也还是尽量成全自己,他该满足了。 罗大婶没注意儿子的神色,想想老伴的话,觉得有理,便点头应下。 想到要办的事,罗大婶转而看着儿子,问道:“罗成小哥几时走?他若是留下,我明儿一早到地里挑菜去,不然白放了一夜,菜就蔫了。” 倒也是,罗大叔看向儿子。 罗丛柏看看日头,再想想接下来的酒宴,做主道:“我留他一夜,姆妈明儿一早去弄菜。” 第224章 剥削?! 罗丛柏在家里的地位不一般,他定的事,几乎都没人反驳。 罗大婶也信服二小子,听他说能留罗成一晚,也就信了,“这样更好。” 罗丛柏见姆妈说好,便道:“现在,咱们还是先将东西归置归置,别一会来客了,还乱糟糟的。 今儿事多,罗大婶此时已经没有脑子安排事情了。 瞧着满眼的东西,她皱眉道:“不去后院送东西了?” 罗丛柏看着眼前还没归置好的一大堆东西,摇头道:“还是先将东西归置了,不然,回头姆妈该不知道怎么取用了。” 罗大婶摇头,“先送过去,剩下的咱们更好铺排。” “后院的东西,一会子我自己提过去。”罗丛柏摇头。 这话也对,罗大婶知道后院秦政委夫妻俩个的性子,若是她去送东西,人家特定不要,还是老二去比较合适。 遂,回复清明的罗大婶,忙对一旁帮着搬东西的大儿媳妇,道:“老大家的,你也跟着看看,别到时候事事问我。” 罗大嫂自打被丈夫喊出来帮忙,人已然是木了。 一趟趟的往地窖扛吃食,她瞧着比地主老财家的存货还厚实。不,关键是老些东西她都不认识,一瞅就是金贵货。 罗大婶喊了大儿媳一声,居然没听到应答,奇怪地看了过来,见她木着一张脸,稍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了。 苦笑着扯了扯唇角,罗大婶冲着老伴道:“兰妹子也是个傻的,咱们婆媳两个都是没出息的。” 罗大叔人精似得,哪里不知道这个,直接吩咐道:“行了,你叫她先缓缓。这些东西,她好多都不认识,就算你告诉她在哪了,还得寻半天。” 罗大叔这话叫一旁的罗丛柏尴尬了,他家瞒姑大概真没想到这些,好在嫂子是个不错的,不然铁定要气恼。 贵则生隙呀。 罗大婶则没多想,看了眼神游的大儿媳,觉得她到底出身农家,有些撑不起来,作为当家的大媳妇,这样可不成。 说起来,罗大婶这般想也不为过。 罗家可不是看着这般简单,罗大叔能年少闯荡江湖,又安然从动荡的东北归南,没点底蕴能成? 罗大叔自然也瞧出了大儿媳妇的不妥,他闯荡多年愿意安享农家日子,为的不过是时局艰难,护着家小安定富足地生存下去,可也没想着,叫后辈们过成个真的井底之蛙。 略微想了想,罗大叔当即便有了决断。 他对皱眉的老伴道:“趁着这次的机会,兰妹子那里,你好好教导一二。咱们虽不是那等大户人家,可该知道的,也得知道,别叫人小瞧了去。” 这话若是放在以往,罗大婶或许没什么感受,今儿受的冲击太大,又将于邵家结亲,她自然不能叫二儿子丢人。 遂,她直接点头道:“成,这事就交给我了。” 大概是过了初期的震惊,又或是有了新想法,罗大婶直接回了神,露出了昔日精明果敢的样子。 老伴的变化,看在了罗大叔的眼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老伴当初在东北时的姑奶奶模样。 邵韵诗送的东西太多,好在罗家人手脚快,又都有了主意,在客人来前,倒也妥当地收拾好了。 送后院的东西,罗大叔夫妇俩个都没插手,是罗丛柏和狗子小赵拎着去的。 小赵心里最是震惊。 狗子和他是肩并肩走的,转脸瞧见他这样,便压着声音,小声道:“吓着了?邵小姐可是豪富,这么点子东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因着小赵帮忙搬东西的,所以,多少还是听了些话进去。最起码,他知道这些东西是一位姓邵的小姐送的。 小赵抬眼看了下前头的罗丛柏,也小声道:“这不就是那啥剥削阶级吗,你们大队长怎么能要这样人的东西呢,这不是犯错误吗。” 什么!狗子震惊了,也有些生气。 遂,他没好气地道:“你说什么呢!哼,邵小姐是剥削阶级,那你知道人家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这些可是人家外祖父送的。” 大概是气狠了,狗子喘了口气,才接着道:“人家不嫌多的,又送给了我们大队长,这是人情,你看你这人。” 小赵有些左性,不服气地道:“那她也是寄生……,反正,这些东西不是好人能有的,她外祖父肯定是剥削阶级。” 到底碍着罗丛柏的面子,小赵没说什么寄生虫的话。 饶是他这样,前头耳力非凡的罗丛柏,听了也气得不轻。 按着以往,队伍上这样的言论,他这个大队长是懒得管的,直接交给了钱小利这个政委,做思想工作。 可今儿是在他家,更是涉及到瞒姑。 他忍着气,停住步子,转头看向小赵,道:“有些事你不明白,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邵小姐以及她的家人,不是你想的那般。” 他这话说的又重又认真,小赵愣了愣,对厉眼盯着自己的罗大队长打怵了。 见他这怂样,狗子冷嗤了声。 罗丛柏见小赵虽露了害怕,并没服气的成分,有些索然地道:“我们组织一直在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更何况,人家还是对我们有极大帮助的人。” 小赵不服气,嘀咕着,“富人能有什么好心。” 罗丛柏见他这样,皱眉叹气,“你这样武断,难道没问题吗?” “就是,自己都不了解情况就乱说,我看你的觉悟可不高。”狗子愤愤地道。 小赵有些不服气狗子如此说,可他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回,只得拿眼瞪着狗子。 瞧他居然还如此,狗子生气地恨不能给他一脚,只可惜,这人不是自己队里的。 大概是太气了,罗丛柏没注意到已经走出屋子的柯美霞,或许注意了,他也不在乎。 此刻,他瞧着小赵如此执拗,只觉得可惜,更多的是索然无味。 若不是为了不给邵家留后患,他都懒得同眼前的小赵多话,这人一看,就是个执拗不知变通的。 狗子可没那好脾性,他又不是主家,更不是领导,发得起脾气。 只见,他直接甩眼刀,道:“小赵你个忘恩负义的,你们秦首长的伤,还是人家邵小姐帮着治好的,这会子,倒是来嫌东嫌西了。” 第225章 恼怒 暮日已沉,农家的前后院跨度不大,光线虽不佳,可三个大男人,疾走几步也就到了后院。 狗子的话,说得不低,气怒中还带上了秦政委,这就有些过了。 罗丛柏看着到了地方,对狗子还嘚啵,真是不知气好,还是感激好了。 小赵是个好警卫,对狗子的话很是不服气,也不顾到了地方,直接就回道:“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我说错了吗,这般大手笔的送东西,难道没问题?” 这还真是好事做不得了,狗子暗啐了口。 知道狗子是个急脾气,怕狗子说出什么不好的来,罗丛柏不想失了礼数,叫秦政委夫妇难做,忙拦住了狗子。 不过,话说到了这,有些事不解释就是把柄了。 遂,他暗了暗眼眸,严肃地道:“小赵同志,邵小姐的外祖父挣的可不是黑心钱,青岛的大多数平民都靠他的厂子生存。” “人家一个厂,养活了很多人。”狗子附和道。 小赵犟着,“资本家不就是这样的吗。” 罗丛柏已然冷静了下来,没有理会狗子和小赵,只继续着,“甚至,在青岛,有些人以能进陆家的厂而骄傲,因为老爷子给的待遇最高,自己得的利润却最低,且,也是他应得的。” 狗子其实并不知道陆家的情况,只觉得邵小姐是好人,她的外祖父自然也是好人。 再说了,他可是知道,自家大队长得来的钱财药品,大多数都是陆老子支持的邵小姐。 所以,即使,人家没直接支持革命,可也算是间接支持了,这就是好人。 遂,他想也不想地道:“咱们大队长说的对,你要是不信,完全可以去青岛调查,看看你自己的思想有多狭隘。” 狗子的话说的铿锵有力,得了罗丛柏赞许的一眼,就更是挺起了胸膛。 小赵被罗丛柏这气势吓蒙了,他能在狗子跟前辩驳,当着罗丛柏他哪里敢犟嘴。 虽说,被狗子呲哒的很是不服,可他到底只翕了翕唇角,没说出什么来,便低下了头。 柯美霞其实早就站在廊下了,之所以一直没说话,为的就是想叫罗丛柏出出气。 就她听了几句,也是羞恼。这小赵看来是真狂妄的有些过了。 柯美霞没有身份教训小赵,想着回头同老秦好好说说,再不教育,小赵这孩子八成要毁了。 不过,这些还待回头再说,眼前这场面有些难看,得解决了。 遂,她忙接过话头,对小赵道:“小赵快去前院打些井水来。” 罗丛柏家虽靠着河,可为了方便,他家还是自己凿了口井,这也算是罗家男人知道心疼媳妇,才舍得下本钱。 被柯美霞一喊,当院的三人齐齐收敛了神色。 小赵则既松了口气,又有些脸红地应了声,便出了院门。 柯美霞一打岔,气氛和缓了些。 狗子见小赵走了,他忙将手里的东西往柯美霞手里一放,便去站岗了。 柯美霞瞧瞧自己手里的东西,再看看罗丛柏手里的,不由的咋舌道:“怎么这么多东西?” 后一句,给我们的吗?她都没好意思问出来。小赵的行为,她还是记到了自己的头上了。 罗丛柏心情不爽,但也不会迁怒,淡淡地道:“嗯,这些是邵小姐送来的,我姆妈叫我拿些过来。” 其实,若不是这些东西都叫人知道了,还拎了来,他再是不会多事的,没得再听到些什么,憋屈死自己。 柯美霞当然知道邵小姐送了不少东西来,可她没想到人家还给她送,忙推辞道:“不必,我们这也快走了,东西多了不好带。” 说完,她又记起刚才小赵的事,忙补充道:“你可别多想,邵小姐在我们心里,那就是个大恩人,好姑娘。” 罗丛柏也不管其他,只道:“这些是补身体的吃食,秦政委需要。” 他只这么一句,就叫柯美霞为难了,她也心疼受了伤,亏了身体的丈夫,可就这么收了? 就在她为难的时候,屋里的秦政委扶着门框出来了。 见他出来,柯美霞顾不上说话,忙上前扶着丈夫,顺带地捏了捏丈夫的手。 知道妻子什么意思,秦政委拍了拍她的手,带着笑,对罗丛柏道:“小罗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了?” 谈起正事,罗丛柏也放松了些。 他也看出来,秦政委是强撑着走出来的,这就是对刚才小赵不当言辞的态度。 心里满意了几分的罗丛柏,人轻松了不少。 他几个大步进了堂屋,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放,对身后跟进来的秦政委,道:“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说完,到底看着秦政委夫妇俩个人不错,他还是又指着桌子上的东西,道:“这些是补气养生的药材和吃食,这院里有小灶房,可以单独熬药炖汤。” 见罗丛柏主动说起东西的事,秦政委拦下妻子的推辞之言,爽快地应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怕妻子推辞,还冲着她道:“美霞。就劳你收拾了。” 柯美霞自己手上也拎了些东西,看了看,都密封的好好的,瞧不出是什么,便问道:“这都是些什么?怎么还死沉死沉的。” 罗丛柏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邵韵诗的习惯,便道:“这上头大概有笺子,看一下就知道了。” 柯美霞忙低头往手上细瞧,还真是,同样的娟丽隽秀的字体,各样东西上头都有说明,甚至还有用法。 这等细心程度,看的柯美霞钦佩不已,感慨道:“这姑娘何等样的心肠,竟然细致到这步,不仅如此,还博学。” 见妻子夸赞,秦政委稀奇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妻子素来骄傲的,还没见她对谁这么胜赞过。 有了好奇心,秦政委往桌子上的物件看了过来,一看,还真是,各种药材均配上了合用的养身方子。 不仅如此,人家还给配齐了各种食材。 比如,这红枣枸杞粥,人家就把红枣枸杞给你弄好了,甚至,做粥的米也给送了最好的。 柯美霞也早伸头跟着丈夫,一一看了过来。 不妨,还看到了阿胶鹿茸白参当归桂圆等等,即使她家世也不差,可这么大手笔的送人,柯美霞觉得她自叹弗如。 遂,她忙推辞道:“太过贵重了。这些东西,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买来这么好的。” 第226章 推心置腹 琳琅满目的物品,精美秀气的白瓷,处处透着高雅。推在古朴的桌子上,更显得贵重。 不用细看,柯美霞就知道,这些物件定是一等一的上品,毕竟,人家能送的起这些,哪里还在乎少填补些钱,买次一等的。 秦政委也觉得确实贵重了,这下他也不拦着妻子了,跟着道:“确实是,吃食也就罢了,横竖入了肚子就完事,可这药材可是顶顶有用的,我都好的差不多了,用了也是白用。” 柯美霞虽心疼丈夫,可也跟着推辞,“你还是拿回去叫伯父伯母收着,日后也有个防备。” 秦政委夫妇都是正直良善之人,说的话也实心实意。 罗丛柏知道他们都是好的,东西就给的更心甘情愿了。 说起来,这些药材是单独一个包袱装着的,当时,罗丛柏也没在意,只当邵韵诗怕自己受伤了特意给备的。还是回来收拾东西后,发现这些东西自家还另有一份。 罗丛柏知道,八成是瞒姑知道秦政委没走,收拾了这些给自己做人情用的。若不是如此,他还不想遭人非议地将东西拿来。 好在秦政委夫妇不是那等极端的人,罗丛柏给的也是情愿,毕竟他不想辜负了瞒姑的一片心意。 不过,不能叫人瞧出瞒姑的用意。 罗丛柏正色道:“这些是我特意叫邵小姐帮忙凑的,你走的匆忙,若是身体留下伤底子,日后怕是要受罪。” 见罗丛柏这么说,柯美霞先就愿意了,可这些东西到底贵重,柯美霞不敢擅自做主,有些殷切地看向丈夫。 其实,同妻子的心情一样,秦政委想到妻子生养的时候难产,身体一直没好利索。 要是妻子在娘家,凭着她娘家里的条件,妻子很快就能养好。 可惜,因着种种原因,妻子娘家难回,自家就更没条件给妻子调养了。 亏的妻子的小叔叔是位医生,好歹的给弄了些西药调了调。可西药不是中药,并没有调养身体的好处。 所以,眼前这些东西,对妻子来说,也是救命之物了。 虽说,他人穷志不短,可面前的人不是啥旁人,而是自己的同志。且,连上济圆大师,也算的上交情深的朋友了。 索性,秦政委也不是迂腐之人,只一思忖,便爽快地承了情,“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囊中羞涩,你还是拿些回去。这样,我和你嫂子才能欣然接受。” 罗丛柏并在意这些俗物,可见秦政委这话说的认真,柯大姐也连连点头。 知道人家这么说也是极限了,且,他觉得顺着对方的话,也能叫瞒姑的能力藏着些。 他便也利落地点头,道:“成,我捡几样得用的,给父母留下。” 这话好,彼此都满意了。 既然收下了,柯美霞当着罗丛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拿了东西去小厨房,准备给自家丈夫弄药膳补汤了。 柯美霞一走,秦政委又关切起枪弹的事来。 他看着罗丛柏,问道:“事情进展的可顺利?如今,江上炮火连连,大概是不能如期到货了。” 说完,他倒是又劝了起来,“你也别急,这个情况,上头也知道,不会怪罪下来的。” 罗丛柏已经另有计划,只是不知秦政委具体还能呆几日?便问道:“政委还有几日动身?” 秦政委见他突然问起这个,也没迟疑,点头道:“大概十日。” 十日?罗丛柏算了算,若是进展顺利,怕是还来得及,便道:“邵小姐又捐助了一批枪弹,不过不够数,我想再找廖家谈生意,您看?” 什么?秦政委有些侧目,这枪弹可比那些吃食补药难弄多了,人家说给就给了? 想起了小赵刚才的态度,秦政委汗颜了,“邵小姐真乃巾帼女子,此等手笔非等闲人能下得了决断的。这样,这件事你直接全权处置,不用再问我了。” 说完,他有些赧然地道:“小赵的话,你别放心上,我会找他好好聊聊的。说到底,是我的失误。” 这话,他本来想等和小赵谈过后,再拉了小赵一道同罗丛柏道歉的。 没想到,得了这么个消息,他不得不提前致歉了,好歹的,小赵是他的警卫员,他确实有教导上的责任。 秦政委的为人,罗丛柏还是信得过的。 想了想,他认真地道:“政委可别多心,我分得清谁是谁非。” 他如此大度明理,秦政委就更觉得自己的工作不到位了,苦笑地摆手,道:“到底是我教导不到位。” 话说到这,罗丛柏皱了皱眉头,多嘴道:“其实,小赵倒是其次,我就怕我们的队伍里,这样的人太多,会叫旁人却步,这样对于我们的党,可是个不小的损失。” 党内这些年,陆陆续续的肃反甄别的运动搞的不少,规模也有些大,总之,失控的时候也多,不由的人不担心。 秦政委是搞政工的,对这些更有深刻的了解,叹道:“是呀!可这个问题,不是一天一日就能解决的,得天长日久的慢慢教育宣传。” 罗丛柏的师傅济圆大师算是老革命了,他对前些年的“反ab、团”和“富、田事件”就曾有过自己的意见,只是,大势所驱无法为斡。 这些,罗丛柏本来是无法获知的,可谁叫他有个视他如亲子的好师傅呢,防着他犯错误,将这些事例细细剖析了给他听,以增强他的政治性。 想到这些事例,如今党内高层也还在说。 罗丛柏暗叹了口气,可惜道:“人的思想是极难掌控的,不点滴丁点地进行教导,日后走弯路是必然的。” 他这话,秦政委认同,郑重道:“你说的这个问题,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觉得,党内许多的老同志也有此呼吁。” 罗丛柏职位太低,够不上高层,只能听着。 秦政委也没让他发表看法,继续道:“唉,好在,前事在鉴,且,激进分子也不占大多数,多教育多宣传定能改好。” 这些算是推心置腹的话了。 罗丛柏点头道:“嗯,教化不是一日之功,如今这只能是慢慢来了。” 秦政委最喜欢罗丛柏这股子豁达劲,带了笑道:“有些话,我也得说说你,若是说的不好,你别介意。” 第227章 心照不宣 同志间的真诚,只一个眼神,就能明了。 秦政委的关心,罗丛柏感受到了,又有师傅在中间牵着,他对秦政委是放心敬重的。 秦政委大概也是看在济圆大师的面上,才出言提点。 罗丛柏心里明白,也领情,便笑着摆手道:“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事,尽管说。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您说了,我也好改。” 秦政委含笑道:“也不是其他的事,我就觉得你日后还是悠着点,邵小姐的东西固然多,可太过露白,与她与你都不好。” 财不露白,这理谁都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瞒姑的可贵。 当然,瞒姑她确实有些不识人间疾苦,谁叫人家天生就躺在金银上呢。 罗丛柏苦笑了笑,点头道:“邵小姐她就是个纯粹的人。” 秦政委听了这话,也有些发笑,不过,怕罗丛柏吃心,忙又指着厨房的方向,道:“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家境一般,比你还差点。” 罗丛柏自然知道秦政委的来路,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秦政委突然提私事做什么? 同志间,该坦诚相待,可并没有提及私事的必要,这也是彼此的保护,毕竟斗争环境残酷激烈,一个不慎,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就罗丛柏来说,他不希望听秦政委叙述家世,可到底碍着人家也没说什么,只得耐着性子‘嗯’了声。 秦政委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孟浪,可他到底欠了罗丛柏太多人情,不指点一二,他还真是过不去。 遂,他也不管罗丛柏奇怪不奇怪了,直接又道:“你柯大姐家可是颇有家底的,为了革命,你柯大姐毅然离开了家庭,如今是有家不能回。” 大概是说到了痛处,秦政委脸上露出了愧疚。 罗丛柏听的认真,心有戚戚然。 秦政委心性坚韧,愧疚之情一晃而过,接茬道:“就这样,她人前还轻易不敢暴露曾今的家世。这话,你细寻思寻思?” 说了这么些,还将自己老婆的家世拿出来说,秦政委觉得若是罗丛柏还不上心警醒,他算是白费心了。 秦政委的苦心,罗丛柏人不笨且还精,哪里能理会不了,暗自感叹,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不管在哪里哪个阵营,总归不会那么平静。 罗丛柏忽然觉得无力得很,不过,对秦政委的善意,他承情。 遂,他收敛了情绪,爽快地点头道:“谢谢秦政委,我知道日后怎么做了。” 他爽快的受教,秦政委更觉宽慰。 罗丛柏看了眼秦政委,想了想,还是又道:“其实,也就是因着和您相处的来,这些又是您需要的,我才送了,若不是如此,我万万不会如此的。” 这话罗丛柏说的有些心虚,毕竟他也有意叫人知道邵韵诗的贡献,才顺势送了。没想到,他还是年轻了,想的不深亦不远,日后他定当要注意。 想到此处,罗丛柏忙一抱拳,对着秦政委郑重一礼,“多谢秦政委的肺腑之言。” 瞧他神色认真,知道他确实是会过意来,秦政委感慨地拍了把他的肩膀,道:“你能领悟,我这也算是对得起你师傅的情谊了。凭着咱们的交情,说谢就多余了。” 罗丛柏知道秦政委的意思,忙道:“自然,我只说这一次,日后定不再客套,师傅那里也说了,不用和您多客气,有什么要求和请教的,直接明着来。” 他这话就透出亲近来了,秦政委感觉到他的转变,暗暗点头,这小子还算是机灵,遂,他索性好人做到底。 这般一决定,秦政委就透出看晚辈好友的态度来,“丛柏,邵小姐的功劳,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的。” 这什么话,刚才不是都说好了吗?罗丛柏有些急了。 见他着急,秦政委忙摆手,接着道:“你安心,不会叫旁人知晓的,这些算是党内的机密,我们对待其他的友好人士也是如此。” 见秦政委这么说,罗丛柏安心了,其实,这也是他早前的目的。 不过,他刚才已经想通了,这么做的优劣,还分不清,不如,还是不做的保险。 遂,他叹道:“如今形势恶劣,有不少我们党内的同志被害,还有些倾向于我们的无党派人士,也有被害的,小心些确实必要。” 秦政委在党内的职务不低,且也是多年的老政工,对这些比罗丛柏看的远,敏感的多。 虽说,理解罗丛柏顾虑,可觉得对方还是年轻了些,这次的机会可是难得得很。 遂,他也不避讳,直接看着罗丛柏,问道:“你和邵小姐日后是个什么打算?” 啊?这什么话?罗丛柏黑红着脸,结巴地看向秦政委,瞧见了他眼中的戏谑,只得硬着头皮道:“邵小姐是个进步的好学生,我,我自然是想好好引导她的。” 这就是个屁话,秦政委发笑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小子就给我打马虎眼,鬼心眼还挺多,行了,你不说我也不问。” 一听这话,罗丛柏松了口气,他还真是怕秦政委追问。 见他松口气的样子,秦政委坏笑地追着道:“只是,你得想好了,若是你小子想进一步,邵小姐的身份确实有些碍着你的进步,所以,得给她加分啊。” 他这一句说的狠,罗丛柏倒是不怕进步什么的,只担心组织干预他和瞒姑的婚事。 遂,他老实点头道:“我这不就是想着给她加分吗。” “算你小子识相。”秦政委今儿开心,都呵呵笑出了声。 屋内气氛如此好,叫外头担心的柯美霞松了口气,她家老秦可是个严谨的人,能叫他看上眼,还如此敞开来笑的,除开几个知交好友,还真没人了。 看来罗丛柏是入了老秦的眼了。 其实,她看罗丛柏这小伙子也很好,罗家一家子都是实在人,妥帖得很。 不过,想到小赵这孩子,柯美霞还是叹气了,本来他们都快走了,两家处的也好,居然临了还出了这么个豁口。 屋内两人,可不知道柯美霞的纠结郁闷心思。 罗丛柏见秦政委笑的爽朗,自己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不过,还是怕他再提瞒姑的事,罗丛柏忙转了话头,道:“秦政委,江西那边的战况如何?” 第228章 教导 组织之所以为组织,就是有它的纪律性。 罗丛柏问秦政委江西的情况,属于不合适范畴了。 毕竟,这些算是党内机密。 不过,秦政委看似养伤,可也有他的消息渠道,所以,苏区的战况他确实是知道,可告诉罗丛柏就不一定了。 可,罗丛柏眼看着就要去苏区,到时肯定能知道,现在打探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遂,秦政委倒也觉得能说一两句,便略显激动地道:“那边的情况还不错,打了不少的胜仗。你小子去了,正好能历练历练,如今,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 罗丛柏眼眸一闪,刚才自己不过是试探,没想到秦政委还真将消息透给了自己。 他心里了然,至此,他们之间算是有了些不可说的联系了。 如此,心知肚明的两人,相视一笑。 罗丛柏从秦政委这得了好消息,心情好了不少。 他还得和父亲商议田家的事,且,说了一气话,秦政委显然有些不适了,遂,罗丛柏忙告辞了。 秦政委虽说谈了一气话,心情也不错,可奈何身体跟不上,人确实累了。在一个,他还惦记着小赵的事,便也没留。 罗丛柏心情好了,教养放在那,到了外头,见了小赵也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柯美霞见此,真是松了口气。 送走了罗丛柏,柯美霞忙进去服侍丈夫。 “你还好?”柯美霞见丈夫脸色发白,心疼了。 罗政委摆手,“没事,你去让小赵进来。” 柯美霞不赞同,“你先歇一会,等精神了,再说其他。” 这哪里能等,秦政委脸沉了下来,不顾妻子的拦阻,冲着外头喊了声,“小赵,进来。” 丈夫这架势就是要同小赵谈思想了,柯美霞也不好拦着,只得接过丈夫喝完的药碗,担心地避开了。 这是规矩,她再是担心也得守着。 小赵知道自己今儿闯祸了,刚才在厨房,柯大姐已经说了些道理,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小赵的神色,正好叫跨出房门的柯美霞瞅见。 想到丈夫的身体,她担心地对小赵,道:“你们秦政委身体不好,你机灵些。” 落日早就连余晖都没了,只余丁点光亮,散在院子里。 小赵的心情彷如这暮色般,暗沉。 柯美霞看着点了头进去的小赵,莫名的有些烦躁。 其实,小赵心里也很是烦躁。 在他看来,那邵家如此大手笔,可见他家的钱财有多少。这么多财产得多少人才能积累出来?他又没说错。 小赵调到秦政委身边不算太长,秦政委看着低着头走进来的小赵,没有一上来就教训,反而淡淡地叫他坐下。 秦政委如此平静,倒是吓了小赵一跳,忙摆手道:“不,不用坐,首长有什么吩咐就说。” 见他实在不想坐,秦政委也不为难,只看着他,问道:“你觉得罗家人怎么样?” 啊?小赵见问这话,有些傻了,忙老实回道:“不错呀,罗大叔罗大婶亲切和蔼,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们,罗大嫂子还帮俺洗过衣服,罗大哥也不错。连小石头都很懂事。” “那罗大队长呢?”秦政委接着问道。 想到威严睿智的罗大队长,小赵还是仰望的,点头道:“也很好,办事能力强,对下属们也耐心,有什么好东西都不独占。” 秦政委见他还算是客观理智,松了口气,指着凳子,又道:“还是坐下说。” 小赵还是有些拘谨地摆手,道:“不用,我站着很好。” 秦政委见他坚持,也就算了,便接着道:“那我问你,罗家的家境如何?” 政委今天这是怎么了?总是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对邵家有意见,怎么不见政委教训呢? 小赵疑惑,但还是回道:“罗家家境殷实。” 秦政委点头道:“那你觉得,罗家人可是那不劳而获者?” 这话听的小赵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罗家人都是吃苦耐劳,家财也都是辛苦卖菜得来的。” 这些日子,他见多了罗家一家子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活,哪里敢说人家钱财来的不正当。 秦政委见小赵还算是扳的过来,便继续诱导道:“若是你没同罗家人相处过,你会如何想?” 小赵也不傻笨,跟了秦政委也有好一阵子了,多少还是受到了些熏陶。不然,他哪里知道啥剥削者,不劳而获这些洋词。 他也知道秦政委不是个白说话的人,提了这个,定是有用意,他没急着回话,细细想了一遭,有些脸红了。 不过,他觉得邵家和罗家是有本质区别的,怎么能混为一谈。 他这么想,也老实地回道:“若是没相处过,就罗家这殷实的样子,我大概也会觉得不好。” 秦政委瞧着他点了点头。 “秦政委我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小赵红着脸,继续道:“不过,邵家小姐也忒豪富了些,这和罗家可是大大的不同。” 秦政委斜了他一眼,摇头道:“自然不同,两家的不同,做的事不同,一个靠种地,一个靠做生意。所以,只要没挣那黑心钱,那就是一样的人。” 说完,秦政委知道教导小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便缓了语气,道:“你最大的问题是,没具体调查深入了解,便给人扣了帽子,这很不好。” 小赵早就知道自己鲁莽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这次确实武断了。” 秦政委见他承认错误,欣慰地点了点头,问道:“你还记得,我们这次来的任务是什么吗?” “我们是来弄枪弹的。”小赵立马就回了,“怎么,罗大队长那有消息了?” 说起这个,小赵的眼睛都亮了,孩子气十足。 秦政委见此,暗叹了口气,道:“嗯,若不是罗大队长,我这次的任务,怕是很难完成,不仅这个,我这条命怕是也得丢在这里。” 可不是,小赵想起当初在上海,他们被叛徒出卖追杀,若不是罗大队长带人接应营救,别说政委了,他的小命也得丢在上海。 想到当初的艰难,小赵不觉的一个激灵,满是羞愧地道:“是我的不是,罗大队长什么人,他信任的人,自然不是坏人。” 第229章 回报 绝对的能力,得来的便是绝对的信任。 这就有些盲从。 所以,小赵的态度突然转弯,就有些或左或右之嫌了。 秦政委听着小赵有些过头的话,很是无奈,也不想再说,只道:“日后有什么事,要多想想,多看看,别不过脑子,就乱说话。” 这话小赵承认,忙点头承诺,“日后我定谨言慎行,回头我就找罗大队长承认错误去。” 这态度不错,不过?秦政委还是不放心地交代,“小赵,组织交给你项任务。” 一听这话,小赵当即立正,喊了声,“是” 秦政委严肃地盯着小赵,道:“关于罗大队长和邵家的事,你可给我闭紧了嘴,最好是忘了,你能做到吗?” 小赵只愣了下,便认真地回道:“能,请政委放心。”纪律性他还是有的。 见小赵说的认真,秦政委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放了出去。 小赵一走,早就等在外头的柯美霞,忙走了进来,先将手里刚弄好的药膳,给丈夫吃了,这才道:“小赵还是得慢慢说,这孩子看着不稳重。” 她刚才在厨房说了说,见他还一脸的犟,觉得丈夫这一会的,也不一定能说的通。 秦政委叹道:“我们的队伍里,小赵这样的人多得很,回头是得想法子好好定个章程出来,别最后坏了事。” 柯美霞想到苏区和身边的某些同志的态度,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对此,很是忧虑,忍不住道:“我们在上海活动的多,大家市面广,看的也多,对待穷富还理智些。那些打乡里来的,在家又被地主财主们剥削狠了的,自然眼界窄,心结深。” 秦政委脑子里已然有了思路。 柯美霞见丈夫露出深思的模样,又接着道:“所以,组织上得让他们明白,同样的地主,同样的商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处事原则也不一样,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得分个轻重。” 柯美霞虽然家里也是大财主,可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偏颇,且还很实际。 秦政委拉了妻子的手,拍了拍道:“你放心,这事我会郑重向中央提的,结果如何先不说,总之,不能一棍子打翻了一船人。” 这件事确实是件大事,不是谁想定就能定的,这可是关乎党内的团结问题,甚至,严重些,能牵扯上生存大计。 遂,柯美霞便不再提这个,转而商议丈夫,“你看,我们这就要走了,总不能啥都不做的就拍手走人?” “嗯?你想做什么?”秦政委疑惑道。 柯美霞瞟了丈夫一眼,乐道:“你难道就没觉得,咱们在此受了人家的大恩?” 秦政委忙道:“这个自然了,只是给钱,人家不要,给东西,咱们来的匆忙,啥也没带呀,给人情,也不合适。” 秦政委这一溜的给不给的,屋内的气氛一忽间轻松了起来,连药膳的味,都淡了去。 柯美霞见丈夫上道,笑眯了眼,道:“给人情有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我们现成的人情不用,不是白浪费了吗。” “什么人情?”秦政委有些糊涂了。 柯美霞嗔道:“我是做什么的?” 柯美霞在上海的对外身份是法属约克地产公司的一名会计,工资待遇很好,一家子四五口子人都能养了去。 这话,秦政委奇怪地看了眼妻子,迟疑道:“你不会是想介绍罗家的人,去地产公司?” 柯美霞对丈夫这时候的不灵光,很是无语,竖着指头,道:“罗家两个儿子,罗大哥虽上了几年私塾认些字,可哪里能看得懂那些公司的账。罗大队长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可是大材,哪里能小用了。” 这不就是了,秦政委奇怪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也不叫丈夫猜了,柯美霞直接道:“罗家是种植菜蔬的,咱们只能在这上头帮忙了。” “帮着卖菜?”秦政委不看好,“你没时间,也没人脉呀。” “我们公司在扬州也有办事处。”柯美霞笑着道:“回头,我写上一封信,叫人带给公司的买办莱叔,有他牵线,罗家的菜蔬米面什么的,也就不愁卖了。” 这倒是绝好的人情,秦政委也不迂腐,不过?“你上海那边的差事,算是干不成了,人家还能替你安排事?” 柯美霞无所谓地道:“你不知道,莱叔这买办还是我给他保下来的,只请他帮这么一点点忙,算是顺水人情了,他哪里会不同意。” 倒也是,秦政委知道妻子是个擅交际的,人缘好,便放心地点了头,只道:“你的身份很关键,可不能因小失大了,毕竟报恩的法子多的是。” 柯美霞也不是不懂事的,忙道:“这个我知道,会在恰当的时候办的。” 知道妻子晓得轻重,秦政委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说完了对罗家人的报答,柯美霞还有个心意。 遂,她看了眼丈夫,小声询问道:“听说罗大队长买枪弹的事,又落在了邵小姐那?” 见妻子这么问,秦政委也没奇怪,毕竟妻子关心自己,总守在门外。 又因是在家中,他和罗丛柏谈话的声量,并没刻意压低,被听去了也正常。 遂,他看了眼妻子,也没批评,点头道:“是,丛柏说,邵小姐又捐出了一大部分,自己备用的枪弹。” 备用的枪弹?柯美霞奇怪道:“这位邵小姐可真是个奇女子,听着是闺阁中的大家女子,又没上过新式学堂,她怎么就喜好收集枪弹了?” 柯美霞的话,秦政委也是摸不透。 遂,他只得道:“大概,邵小姐也非外人看到的样子,内里必定也是进步的,不然,她如何和罗大队长这般相契。” “邵小姐进步那是肯定的,我是说她的爱好比较奇怪些。”柯美霞发笑道。 此时,她还不知道邵韵诗能捐出多少的枪弹,所以,只当爱好了。不然,她绝对不是惊讶这么简单了。 秦政委多少知道点,可也没往多了想,只叹道:“如此乱世,但凡家中有些能力的,大概都会请些护卫,存些枪支弹药,邵家也必定如此。” 柯美霞一听,倒也认真点头道:“确实是,邵小姐再是喜欢枪弹,也不可能做这么大的主,买来这些东西,捐的定是家中的。” 第230章 罗大叔交底 常人所识的人和事,都带着普遍性。 柯美霞的认知里,邵小姐和邵家事都是常理可推的。 所以,她认为邵韵诗提供的枪支弹药,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有的,就有些自以为是了。 秦政委对邵家的情况,并没插手查。 他听的妻子这话,也觉得合理,认同道:“可见邵家家主也不错,不然,邵小姐如何能捐出那么多的枪弹。” 他这样认为,意外地替邵家添了一笔仁义,也算是好事。 “邵家可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柯美霞感叹不已。 “是呀,这么大的支持,回头我一定要报给上级,记下邵家这个大功劳。”秦政委认真道。 “该当如此。”柯美霞不无感慨,“邵老爷子本就是名士,他们这样的人很是高洁爱国。只是,没想到陆家如此豪富。” 狗子嘴巴大,早就说了那些干海货全是陆家送给邵小姐的,故而,柯美霞才知道东西来自哪里。 秦政委自然也知道了。 听了妻子的话,他摆手道:“陆家豪富不豪富的,只要人家不是挣的昧心钱就好。” 柯美霞没好气地白了眼丈夫,“我可不是小赵,是非不分。” 秦政委笑了笑,“如今,青岛是外国人的天下,陆家能在那里站稳了脚跟,可见能量不一般,这样的人我们党更该团结。” 柯美霞出身也不差,自然没戴有色眼镜看人,只不过?“陆家到底如何,还是得青岛党组织查一查的好,咱们可不能好心办坏事。” 秦政委笃定地道:“邵小姐是个明白人,就冲她时常给这边的组织拿药,还义诊,可见家教极佳,有她在,邵家也好,陆老爷子也罢,人品自然都过的去。” 说完,他还是又补充道:“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个罗丛柏罗大队长,他是什么人,眼毒心明着呢。他小子看上的人,绝对没问题。” 柯美霞想了番和罗丛柏这段时间的接触,还真是,小罗办事稳重,为人内敛但有决断,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这般一认定,她也就不操心这些了,直接商议道:“这次你的事,两样都承了人家邵小姐的人情,虽说都是间接的,可到底我们心里该有数,你看?” 秦政委点头道:“是这话,咱们不管有没有直接受惠于邵小姐,这人情得记下。” 柯美霞知道丈夫会认同,苦着脸道:“是人情就得还呀。” 秦政委转了转脑子,“这样,邵小姐是个爱医的,你看看能不能从小叔叔那淘换些古医名方,给邵小姐送去,这也算投其所好了。” 柯美霞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如此,若是在家里,我还能送些曲谱什么的给邵小姐,可在外头,手里的东西有限。” “能投其所好就好,东西不在贵贱在心意。”秦政委摆手。 “嗯”柯美霞认同,“邵小姐看着就是个不爱钱财的,给了那些,反而不美。得,回头我就问小叔叔要。” 秦政委听了这话,乐道:“小叔叔也该出点力的,他自己也拿了人家邵小姐的药丸,不回赠些东西,可说不过去。” 这话?柯美霞想想小叔叔爱医成痴的性子,还真能干出来,跟着失笑地说了声,‘该’。 说定了这些,夫妇俩个便也抛下了这段心事。 那边走掉的罗丛柏可不知道,秦政委夫妇为了他和邵韵诗颇费了番口舌。 这会子,他正头疼如何同父母商议田家的事。 因是冬日,即使外头暖阳照了一日,可禁不住一阵冷风,这么一来,到了晚上,屋内屋外的照旧冷。 大概是等罗丛柏,罗家老夫妻俩个还坐在院子里头吹冷风呢。 这一幕,看的罗丛柏心猛地一酸。 大步夸进院子的罗丛柏,压了压心绪,喊了声,‘阿爸,姆妈’。 老两口一直盯着连接后院的侧门,一见儿子,忙松了口气。 其实,也就罗大叔松了口气。 他自幼练武,哪里听不到小赵和狗子的对话,所以,他对自己提议送东西很是懊恼,更后悔搬东西的时候没谨慎些。 带着担心,罗大叔深深地看了眼儿子,问道:“事情办妥了?” 父亲的话说的虽笼统,可罗丛柏还是明白的,他已然知道了后院发生的事。 不由的,罗丛柏有些后悔自己处事不周了,这不是叫老父母操心吗。且,还给自己给瞒姑留了后患。 叹了口气,罗丛柏也不瞒着,压着声音,沉稳地回道:“嗯,解决了。阿爸放心,秦政委不是那等不分是非的人。” 罗大叔敲了敲烟袋锅,瞪了眼儿子,“你知道什么,世间最常说的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秦政委是做大事的人,他那个夫人瞧着也大气,不会说道什么,只小赵怕是有些问题。” 罗丛柏自然受教,不过,他了解秦政委,所以,才放心将小赵的问题交给他处理,想来目前是不会有事的。 日后的事,现在说不好,只能是他再加小心。且,在瞒姑身份这件事上,更得谨慎。 怕父亲忧心,罗丛柏认真地道:“阿爸,你放心,事情过去了,日后我也会小心些的。” 儿子队伍上的事,罗大叔也不好多言语,见他神色平静,想来儿子不会莽撞,便点了点头。 罗大婶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婆娘,儿子和老伴说话,她没急着插嘴。 这会子听完了,她才压着声音道:“可是东西惹了事?” 罗大叔知道老伴有分寸,也有心叫她日后留意些,便点头道:“嗯,确实惹了些眼。不过,二子已经解决了,这事你别再提,也别挂脸上,可明白?” 这话,罗大叔说的有些重,罗大婶一听就明白了,忙点头道:“成,我知道了。”说完,她又有些后悔道:“都怪我没个章程,现了眼。” 罗丛柏瞧着母亲后悔不迭的模样,心里内疚不已,又怕他们迁怒瞒姑,忙道:“阿爸,姆妈,这事可不能怨瞒姑啊。” 罗大叔还没接话,罗大婶当即就嗤道:“瞎说什么呢,怎么还能怪上送东西的人了,这不是不识好歹吗。” 罗大叔也‘哎’了声,道:“你妈说的对,二子,‘君子’是个什么样,阿爸不知道,也不多说,可该如何做人,阿爸还是知道的,你别多想。” 罗丛柏有些感动,红了眼眶。 第231章 解决的办法 凛冽的寒风,吹不散人心头的暖意。 罗丛柏英雄冷硬的心肠,在家人面前,异常的柔软温和。 他抬头眨掉了眼里的湿润。 罗大叔说到不会迁怒邵韵诗,倒是担心起儿子了,“二子,阿爸也希望你别叫我们失望,日后发达了做那陈世美。” 虽说,罗丛柏问出‘迁怒’这话来,就知道自己的父母会如何说,可他没想到,阿爸不仅没怨怪瞒姑,还怕自己辜负了她,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遂,他忙保证道:“阿爸放心,如何做人,自小您就教导过,我一直记着呢。” 罗大叔对儿子的回答很是满意,瞧着伟岸的儿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有些骄傲。 不过,想到某些可能,罗大叔还是严肃地道:“二子,就这件事可以看出来,邵小姐的身份与你来说怕是有些为难,你想好了吗?” 罗大婶听了,脑子一转,直接不满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咱们自家婚嫁,难道还碍着旁人什么了?” 说到这,她已然有些不理智地看向了后院。 罗大叔好笑地看向发飙的老妻,“你这会子倒是喊的凶,怎么,看中邵小姐了?” 罗大婶本有些带气,被老伴这一说,倒是回了神,叹道:“我看中不看中的,有什么用,关键是人家看不看的中。在一个,我儿子喜欢,我就满意。” 罗丛柏被父母这么一说,也豁出去了,认真道:“我这辈子的媳妇肯定就是瞒姑了,不然,我就永远一个人。” “呸!你个傻小子说什么昏话呢。”罗大婶不赞同地瞪了眼儿子。 罗大叔没呵斥儿子,只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在外头要好好保重自己,家里你别惦记,有我和你哥呢,邵家那头我们也会好好处的。” 阿爸这算是给了底了?罗丛柏忽然觉得小赵这么一闹,倒也有些好处,叫阿爸定了心思。 罗丛柏和父母在当院说几句话的功夫,天也彻底暗了下来。 当院可没屋里头暖和,罗丛柏还有大事要商议,便邀了父母,坐到老夫妻俩个的里屋去。 罗家老夫妻俩个可惦记着田家的事呢,见儿子这么说,也就随着他进了屋。 既进了屋,罗丛柏倒也不忙着说话了,拎起桌上的茶壶,给父母一人倒了杯水。 罗大婶忙接过茶杯,笑了道:“亏的不是早上的陈茶,不然我儿子这份心可就糟蹋了。” 别看罗家就是个庄户人家,可内里罗家过的还是比一般人家讲究些的,首先就是这茶水不缺。 不过,庄户人家,忙起来,也是会忘了替换茶水的。 今儿,正好过年,又等儿子,屋里的茶水才将将好。 罗大叔爱喝茶,端了杯子,跟着笑了道:“这茶叶还是老二带回来,我喝着比以往的好了不少。” 罗丛柏见父亲喝着好,心里高兴,琢磨着回头问瞒姑要些上好的茶,也算是孝敬父亲了。 罗大叔这会子可没功夫品茶,且,他其实爱茶,并不习惯如雅士般品茗。 遂,他喝了几口,便问道:“说,田家的事是个什么情况?” 罗丛柏如今得了父亲的承诺,早将田家放下了,也就没想着该怎么说,才能叫父亲打消那结亲的念头。 遂,他便一五一十地半分没添加地,将田家事情的具体细节,又说了遍。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将自己和瞒姑商议的处理法子说出来,单看父亲是个什么态度再说。 罗大婶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对味了,虽说,大部分的内容她已经听过一遍了,可还是觉得刺心的发燥。 不过,她还算是沉得住气,一直忍着,等儿子说完,可她人也气的快憋死了。 罗丛柏这边一完,她当即就抱怨上了,不仅如此,还很是暴躁地将田家人骂了通。 见老伴儿光顾着发牢骚,半分有用的也没说得上,瞎耽误时间,罗大叔敲了几下烟袋,道:“一会子客人就来了,你赶紧帮老大媳妇做饭去。” 其实,罗丛柏去后头送东西那会子,罗大婶就麻利地收拾好了礼物,做上了饭,添了大菜。 且,又是冬日,家里存的熟食不少,熏蒸的东西,她都切好了,也交代了大儿媳妇置办些什么菜式。 罗大婶见老伴赶自己去厨房,很是无语,这她还没说什么呢,就不乐意了,就田家那等污糟的人家,她提了都嫌牙碜。 关键的时候,她也不想同老伴闹,没得真惹了他,下面的事,她可就听不着了。 所以,她态度还算是收敛地道:“不忙,该弄的我都弄好了,外头有狗子和石头跟着一道忙活呢。” 石头不小了,早就帮着家里做事了。 罗大叔听了倒也没说老伴什么,只要她别乱发脾气就好,便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见老伴没硬赶自己走,罗大婶松了口气,问道:“事情都弄明白了,田家丫头的情况,老头子你是个什么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横竖自家儿子可不能喜当爹。 遂,他有些郁闷地抽了口烟,看向儿子,问道:“说,你是不是有了法子?” 自家这儿子可是个有成算的,事情发生了,肯定就已经想好了解决的法子,这般端着,还不是等自己表态。 想到这,罗大叔没好气地瞪了一脸正经的二儿子。 罗大婶可不乐意老伴为了旁人瞪自己的儿子,当即护上了,“你这人可真是里外不分了,这事可怪不上二子。” 罗丛柏见老两口又快呛呛上了,忙将自己和瞒姑商议的,给田晚妹说人家的事提了提。 当然,后续的具体步骤,他没说。 老夫妻俩个都挺诧异,要知道,乡下人家思想那是相当保守的,就晚妹子这样的女子,算是不清白了,怎么还能说婆家害人? 罗大婶当即就对儿子道:“你说给晚妹子说人家,这样的女子,如何说人家?再一个,我们帮着说,回头又被讹上了,回头该怎么弄?” 罗大婶的话,说的不客气。 罗大叔有些恼地道:“说什么呢,怎么就被讹上了。你这老婆子,晚妹子多可怜,我们不拉扯一把,还能指望别个?” 这些日子,罗大叔正烦着晚妹子这孩子日后的生路,虽对儿子的想法有些怀疑,可到底想着试一试。 第232章 阴险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军阀混战,年年灾荒,民不聊生。 这样的年月,自有那等娶不了媳妇的人家。就田晚妹这样的情况,说不得就有乐意想娶的,好歹能传宗接代不是。 可晚妹子要想找个家境不错,人品也不错的,那就相当难了。 罗大叔知道这里头的艰难和自家的为难。 故而,他嘴上虽狠,可心里确实没底,自家表兄可不是什么忠厚之人,替晚妹子说亲,弄不好,还真能赖上自家。 罗大婶不知道老头子心里的话。 她见老头子还这幅万事替表兄抗的死样子,直接不客气地道:“哼,怎么就讹不上了?我们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被讹了不少东西,这要是大张旗鼓的去给晚妹子说亲,田家人还不定如何呢。” “你这老婆子……”大概是罗大婶的话说到了点子上,罗大叔都没脸替表亲推脱了。 见父母这就又吵起来了,罗丛柏后悔刚才不该拿捏着说话,若是一早说了全部的打算,父母也就不用争了。 遂,他头疼地拦道:“姆妈说的也不错。” 他这话得罪了父亲。 遂,没等他说完,罗大叔当即落了脸,“既然如此,你还出这主意。” 罗丛柏一见形势不对,忙道:“阿爸,我是说,给晚妹子说亲,并不需要我们家出头,回头寻个妥当人去,这样既救了晚妹子,又脱了干系。” 罗丛柏一席话,深的老妈的心。 怕老伴犯倔,罗大婶忙道:“这样使得。不过,田家这样的情况,谁去合适呢?” 罗大叔也觉得可行,他也是怕了田家表哥,能不拉扯还是不拉扯的好。 遂,他也点头道:“成,就这么办。晚妹子那孩子也是苦的,若不是被他哥带累,也是能嫁个好人家的。” 不用自家出面,晚妹子也不用嫁给儿子,罗大婶总算是露了笑。 她点头道:“是这话,也不知这孩子是个什么想头,若是能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嫁人就更容易些,若是不肯,这还真就有些难办。” 一听难办,罗大叔当即皱上了眉头。 按着他的本心,晚妹子的孩子还是不要为好,不是他心狠,实在是这年月,大人都难活,更何况一个没人要的孩子? 罗大婶可管不到老伴的心思,说完,她想了想,又问道:“二子,可听说晚妹子这肚子几个月了?若是刚上身不久,还是可以从容些的。” 这个他打哪里问的清楚?罗丛柏拉着个黑脸,道:“不知道。不过,好似田家出事并不久的样子。” 罗大婶想想田家来闹事的日子,一算,还真是,且当时晚妹子也跟着来过一次,好似并没不妥。 这般一合计,罗大婶出了口气,道:“怕是刚上身不久,这就好办多了。不然,即使晚妹子舍得打下孩子,一个不慎,大人也得丢命。” 最要紧的是,罗大婶可不想因着帮忙,担上什么良心上的负担,到底,她只是个普通妇人。 罗大叔见老伴如此说,脸上也带了些笑,“你帮着想想,哪家需要晚妹子这样的媳妇?” 罗大婶也是真心疼晚妹子,这会子不用为难自家,她自然乐意帮衬。 遂,她低头想了想,便竖着指头,一一算道:“田家家业艰难,儿子又好赌,这样的人家,一般的家庭是不敢要晚妹子的,……” 罗大叔听了,倒也没呲哒老伴,只接着老伴的话,无奈地点头道:“这话是不差,如今晚妹子还添了层失节,就更是难了。” “可不是这话,如今这寡妇或许容易再嫁,失节就难说了。”罗大婶也是叹气。 罗丛柏则不这么认为,现在这社会早就不比早先了,只要田晚妹人真不赖,再同男家讲明这失节的前因后果,怕是还能多得些怜惜。 但这人选可得选好了,不然,晚妹子日后怕是难过。毕竟,这婚前失节,是个男人可能都有些受不了。除非是那二婚的鳏夫,又或是家境实在艰难。 可这等人,怕是自家爸妈看不上。 想到这,他皱眉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晚妹子留不留孩子,只要对方不怕田家牵扯,再怜惜晚妹子,穷富倒是无碍。” 罗大叔想了想如今晚妹子的情况,确实不能挑拣穷富。再说了,他本意里也没想过非找那富贵人家,在他眼里,只要家境还行,就好。 不过,就现在这情况?他为难地点头道:“是这话,穷不怕,只要人肯用力气,我们帮衬着寻个事由,日子也就过下去了,只是这样的人家往哪寻去?” 罗大婶见父子俩个,将事情想的这么简单,乐道:“哪里有你们想的这般简单,晚妹子若是寻个头婚的,必定家穷的很,可家穷了,田家就乐意了?” 罗大叔有些不赞同地道:“这还怎么不乐意,就他家那情况,人家肯要晚妹子这样的就不错了。” 罗大叔的话叫屋内暖和的氛围,突然就冷了下。 罗丛柏是个当儿子的,不好说田家什么,只能低头喝起了茶。 罗大婶则没什么顾忌,当即瞥嘴道:“怕是田家正等着拿晚妹子换笔钱财,好替大儿子还了赌债,再多些,说不得,还能替大儿子寻个媳妇呢。” 这事田家还真干的出来。 罗大叔犯难道:“家底子好的,怕是也看不上田家?当初晚妹子没出事,家里都没人提亲,这出了事,怕是更难了。” 见老头子还知道田家人的脾性,罗大婶这才和缓地道:“可不是这话,乡里相邻的住着,谁不知道谁,怕是,田家觉得晚妹子这事瞒的好,架不住旁人或许早就知道了……” 说到这,罗大婶突然觉得不好了,忙乎乎地道:“好阴险的田家!” “老婆子,你发什么疯呢。”听的老伴又骂田家,罗大叔烦躁地呵斥道。 罗大婶这时候可顾不得老伴的话,一把拉住儿子的手,险些掉下泪来。 罗丛柏被他姆妈如此激烈的情绪,弄的很不是滋味,心里酸胀酸胀的。 怕姆妈气晕了,他忙端了茶,喂了她一口,这才轻声道:“姆妈,别激动,有什么事,咱们一道商议着,不会叫人得逞的。” 他大概有些明白,自家姆妈为什么如此了。 第233章 何以了局? 罗丛柏在队伍里,素有智将之称。 一明白自家母亲的顾虑,他说出的话,在这黝黑的冷夜里,多了丝火气。 罗大叔听着儿子老妻的话,虽还不明白,可瞧着老伴这是真上了火,哪里还敢说什么,忙忙地跟着一道安抚。 听了些好话,又喝了茶,罗大婶总算是缓和了情绪。 这一缓过劲来,当即,她就咬牙切齿地冲着老伴,道:“我骂他们怎么了,这糟瘟的田家,他们这是要毁了我儿子的名声呀。” “毁名声?!”罗大叔一说完,也愣住了,他不是笨蛋,一下子也想通了关节。 罗大婶见老伴颓丧地耷拉了个脑袋,更是生气,“你这会子熊了,往日的威风呢。若不是你一味地纵容田家,他家敢这么算计我们。” 罗大叔被骂,心头窝火,不过,这火不是冲老伴,而是那田家,“若是这次,田家真想将晚妹子的肚子扣二子头上,这门亲,走到头了。” 罗大婶冷笑了声,“你还做梦呢,这田晚妹的肚子怕是不少人知道了,这时候,田家上咱们家闹,你让庄邻们怎么想?” 罗丛柏也怕阿爸还抱有幻想,若是如此,日后,他不在家,阿爸必定还得受田家掣肘。 遂,他忙实话实说,“大家怕是觉得我欺负了人,还不认账。” 儿子这话,罗大叔再侥幸不得。要知道,自家后院还住着领导,坏了二子的名声,叫人家领导怎么想? “这事不管真假,得尽快解决了。不然,二子的名声毁了,前途也不用想了。”罗大叔话说的够劲,手却因气,抖索的厉害。 罗大婶也不比老伴好多少,到了这会子,嘴唇还抖着。 罗丛柏见父母气的不轻,很是心疼,将田家上下问候了好几遍。 不过,虽说他也很生气,可见父亲会过意来,他还是带了笑,安抚道:“我是男子,需要什么好名声。再说了,他们想将这屎盆子扣我头上,就能成了?” “阿爸,姆妈,二子这话对,你们别心烦了。”屋里仨人说的兴起,并没察觉外头来人了,好在是自家大儿子回来了。 见大儿子回来了,罗大婶忙往外头看去,没瞧着客人,她奇怪道:“客人呢?” 罗大哥先回的家,忙道:“他们在后头河面上凿冰抓鱼呢,说是邵小姐喜欢吃新鲜的鱼虾,罗成小兄弟便和章大叔磊子两个去结冰的河里抓了。” 这个天气能捞到什么鱼? 罗大婶笑道:“孩子闹也就罢了,怎么章老弟也跟着闹,这天气哪里能弄到鱼?要活鱼,我们家屋后池塘里捂着的鱼,倒是可以出了。” 南边的人家,都喜欢在冬季的时候,弄些木棍树段放入河边,给鱼做过冬的窝,过个两三年再拉。 罗大哥见姆妈这么说,奇怪道:“年前我要卖些鱼,您不是说早了吗,怎么这会子又舍得了?” 罗大婶嗔怪地瞪了眼大儿子,指着当院道:“你弟弟拉了那么多好东西回来,我们总不能真就捡些菜蔬送人?” 罗大哥嘴笨,被自家姆妈说的脸红脖子粗,“姆妈,我没那意思。” 罗大婶没理大儿子,继续道:“正好,邵小姐喜欢新鲜的鱼虾,我们就出了这鱼,不是更好吗。” “也对,我怎么将这个忘了。”罗大叔当即拍板。 他本来觉得,富贵人家不稀罕这不大不小的鱼虾,也就想着,后院小泥塘里有些留着过年吃的大鱼,全送了人也就够了。 不妨,邵小姐居然喜欢吃这些小的,那就拉鱼好了。 罗大哥见父亲点头,他忙看向弟弟,问道:“你明儿几时走?若是来得及,就明儿拉,这会子天黑了,有些看不清。” 罗大叔则道:“天黑怕什么,直接举了火把就是了。” 罗丛柏见他们忙这个,忙拦道:“我回头走的时候,去小泥塘里摸两条带去就是了,不必拉了,她一个人哪里能吃的了这么多。” “不行,得了人家这么多东西,不多送些,如何能成。”一贯勤俭的罗大婶,这次一点不含糊。 罗丛柏自然希望家人看重瞒姑,可也不希望给家人带来麻烦,忙道:“真不用,瞒姑自来食量小,哪里能顿顿吃鱼的,再说了,我们大张旗鼓的送,不是给她招麻烦吗。” 罗丛柏最后一句,倒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 罗大婶叹气道:“这真是没法还这份人情了,二子你怕是不知道,邵小姐送的那些个东西,我在北边大户人家都不常看到。” 罗大叔只当邵韵诗送了不少的吃食,并不知道还有什么贵重的,忙问道:“怎么了?” 罗大婶看了眼自家仨男人,为难地指着落地柜道:“贵重东西我都收这了。” “你怎么将吃食放柜子里了。”罗大叔奇怪道。 罗大婶瞥了眼老伴,解释,“这个包袱是另放的,当时人多,我就单拿出来了。这回头看了,真真是吓了一跳。” 罗大叔不耐地道:“赶紧说正题。” 罗大婶也是因着心里激动,这才啰嗦的,见老伴催,她忙不好意思地道:“邵小姐有心,送了不少的布料面霜头油等等。” “啊?”罗家男人除开罗丛柏,都没想到邵韵诗特意给家里的女人们备了礼。 罗大哥傻着问道:“可有给我的东西?” 他这话刚完,就被他爸妈各瞪了一眼。 现在不比往常,罗丛柏倒是没什么忌讳的,“哥哥喜欢打猎,回头我给你弄把猎枪。” “猎枪,好耶。”罗大哥是真满意了。即使未来的弟妹没给他备礼物,他兄弟可不会忘了自己。 罗大叔也不反对儿子拥有猎枪,如今这个年头,有这些总归是个保障,不过?“老大,你可悠着点,我们这里不比那山区草原,大的野物不多,你这猎枪平时可别乱用。” “阿爸,哪里就乱用了,回头我可以打鸟雀呀,那些野鸡可比家鸡难逮多了,有了这猎枪,我多打些野物也好拿出去卖。”罗大哥一听让少用,顾不得老子平时的威严了,急忙忙地争取道。 罗大婶心疼儿子,不忍他失望,忙对老伴道:“开了春,外头野地里野物多得很,往年没有猎枪,只能干看着旁人得财,如今有了这个,我们家也能添进项了。” 第234章 龌龊 农家日子难,寒冬腊月尤其重。 罗家能凭着手艺,多添个进项,可是家里的大事。 罗丛柏见父母皆应下给哥哥弄猎枪,便将这事记心上了。 不过,他想想父亲说的话也对,便道:“猎枪用着是方便,但总是要买弹药,还是省着点用比较好。” 罗丛柏的话仿如一盆冷水,浇的罗丛松透心凉。 见哥哥失落的样子,罗丛柏有些发笑,忙补充道:“猎枪少用些,其实并没坏处,如今这世道有枪的,看着有些招摇。” 罗大婶一听,忙道:“是这话,猎枪可不好弄,还费钱,被人知道了,铁定盯着咱家。” 罗大哥傻眼了,这是不让他拥有的架势呀。 罗丛柏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我给哥哥再弄把弓箭,这样两下里合着用,更好。” 这话对,罗大哥没反对,他也稀罕弓箭,只是家里的弓箭都有些老旧了,待置办新的,又有些费钱,舍不得。 想到费钱,罗大哥摸了把头发,不好意思地道:“猎枪贵就不用给我弄了,只弄把弓箭就是了,回头我多砍些竹子树枝做箭,比那个强。” 罗家一家子男人都会武把式,拈弓搭箭不在话下。 罗大叔觉得不错,点头道:“这个确实更合适。” 阿爸应和,罗大哥高兴了。 大家都满意了,罗丛柏也就吁了口气,便又将话题绕到了田家,“我过不了多久就得离家,田家的事,您二老得抓紧,不然我就帮不上忙了。” 罗大哥刚家来就听了那么一耳朵,只是姆妈忙着说礼物的事,他给忘了。 弟弟这么一提,他又想了起来,忙郑重地道:“阿爸姆妈,田家这事我们得好好应对,外头确有不利于我们家的传言。” 这话?罗大叔罗大婶忙紧张了起来。他们这刚回过味来,外头就已经传开了? 尤其,罗大婶想到邵家小姐,就更是不得劲了。 她家儿子可是死心塌地的要娶人家小姐,这家世配不上,人配得上,还能争取,若是这会子弄出个污糟名声来,那可就坑了孩子了。 罗大叔自然也想到了,眉头深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酸涩苦涩皆有。 罗大婶可不管老头子是个什么心情,直接冲着他瞪眼,道:“你瞧瞧你做的好事,如今害了儿子了。” 罗大叔到底还算稳得住,也不怪老伴,只拿眼看着老大,沉声道:“你这话可准?” 罗丛柏知道哥哥不是好交际打探的,脑子一转,便道:“大哥可是在章家得了啥消息?” 这也没什么可卖关子的,罗大哥点头道:“嗯,章家婶子还记着我们家的事,早在前一二日便去田庄探过了,田家人确实有心将屎盆子扣我们家头上。” 好在这话大家早就说过,罗大婶倒是没跳起来骂,只叹着气,道:“早知道会有二子和邵小姐的事,我就不寻章家弟妹帮忙了,如今这样,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罗大哥一听这话,也有些紧张地看向二弟,他知道邵小姐,那可是个如瓷器般金贵的人。 若是,叫她知道二弟遇上了这般糟心的事,这两人可如何是好? 罗丛柏瞧着一家子都巴巴地看着自己,尤其父亲眼里的愧疚,看得他心头一酸,下意识地就避了开去。 说起来,这事他确实也有些担心,毕竟若是叫苗奶娘知道,肯定于自己和瞒姑的事不利。 可到底,这事怪不上家中任何人,与人为善是中国人的本性,只能说父亲让的太过,对方亦太过无耻了。 怕家人过于自责,罗丛柏还是道:“咱们家的事,苗奶娘是知道的,想来不会多嘴。” 罗大婶点头,“章家弟妹确实是个嘴紧的。” 罗大哥摇头,“章婶娘可是邵小姐的奶娘,这话她能不说?” 罗大婶的情绪,眼见的低迷了起来,“是这话,唉——” 罗丛柏见大家这样,忙劝道:“别担心,瞒姑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她信我。” 罗大婶听了,不赞同地道:“邵小姐暂且不说,可邵家其他人呢,你被田家弄的坏了名声,旁人不了解情况,会如何想你?” 罗大哥听了,直接道:“所以,咱们得想法子解决了这事,不能拖着,害了老二。” 长子到底还是有分量的,罗大哥一急,罗大婶有些心疼了,忙将刚才一家三口商议的办法,说与了大儿子听。 罗大哥听了这话,跟着叹气道:“法子倒是好法子,不过,这件事还真得寻妥当人去办,田家我们是再沾不得了。” “谁说不是呢。”罗大婶如今是一听田家就头疼。 罗大哥看了眼二弟,为难道:“章家婶子还说,晚妹子有身孕的事,怕是不少人心明眼净的,……” “啊?怎么弄的人人皆知了?”罗大婶一时吃惊不小。 罗大哥讽刺地笑了道:“姆妈可别忘了,田家有个混不吝的大儿子,他猪油蒙了心,一意要毁了妹妹,好将晚妹子嫁给那个强了她的三发子。” “畜生!”一直闷不吭声的罗大叔突然骂了声。 母子仨个看了看他,都没说话。 罗大哥顿了顿,又道:“三发子既是无赖地痞,自然是不好惹的,想来,姆妈这媒是做不成了。” 罗丛柏沉默了,按着他是不惧什么地痞流氓的,可普通人哪里能不顾忌这些。 罗大叔本待反驳大儿子的话,一时又想到,不是人人都如自己这般不畏惧地痞的。 他叹道:“这话是对,可也不能看着晚妹子跳火坑呀。” 罗大婶心细些,知道大儿子其实也是个心善的,肯定要在章家说些什么。 遂,她便看着大儿子,问道:“你可有替晚妹子说些什么?章家婶子怎么说?” 罗大哥笑了道:“还真给姆妈猜着了,我就说了句晚妹子怕是活不成了,章家婶子便说,这看似困局,也有可解之法。” 罗丛柏听了,眉尾一挑,暗道,苗奶娘不简单。 罗大婶则赞道:“有她这话,就定有法子了。” 罗大哥见老妈如此激动,忙又道:“不过,章婶子还说了,一切还得看当事人的态度。不然,我们就算百般筹谋,也是不成的。说不得,到最后还得落得个怨恨。” 第235章 商定 农家陋室,灯火闪烁。 罗丛松的话,犹如烈油倒入了冰水里,瞬间沸腾,灼伤了人心。 一家仨男人,沉默地压抑着。 罗大婶则提气的很,她十分赞同苗奶娘的话。 只见,她一拍巴掌,乐道:“到底是章弟妹,事事妥帖,难怪大家有事,都喜欢寻她拿主意,这到底是同我们不一样的。” 罗大哥想起章婶子说话时候的眼神,默默地点了头。 罗大叔对此,也是赞同,点头道:“可不是,古语有云,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大概就应在这章弟妹身上了。” 罗大婶叹道:“老头子,你说如今我们怎么办?是悄悄问过晚妹子的意思,还是直接寻媒人上门?” 按着她的想头,不管也就罢了,可到底打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还真狠不下心肠来,不管晚妹子。 罗丛柏不比爸妈,容易心软。他拦在父亲说话之前,极为冷静地问哥哥,“既然大家心里都有数,那三发子必定也知道了晚妹子的肚子,现如今他是个什么想头?怎么还由着田家来我们家闹。” 还别说,这消息,罗丛柏先前还真没打探到。 要说,他觉得苗奶娘厉害呢。 到底是多智的弟弟,罗大哥感叹了一回,便接着弟弟的话,道:“这就是这些人的可恶之处了。” “怎么说?”罗大叔和罗大婶对视了一眼,已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罗大哥给的消息虽笼统,可架不住谁也不是傻子。 遂,屋内个个屏住了气,生怕自己的想法被证实了,那叫人情何以堪? 罗家也就罗丛柏对田家人没什么印象,更没打过什么交道。 遂,他接受起来还算正常,只不过,他有些替父亲不值。 他刚才一听大哥的话,只细一寻思,便了然了,这种人,他在外头见多了。 见父亲如今还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罗丛柏对田家又添了层厌恶。 遂,他皱眉道:“田家这是从根上烂了,田来财就是个缺德没人性的货,他竟然不顾妹妹日后的死活,同人合谋下这等事体。” 见老二话说的狠,可意思还是不清楚,罗大婶急道:“说明白话,我这云里雾里的,干着急。” 罗大叔已然会过来了,也知道二儿子这是说给他听呢,不觉怅然一笑,摆手道:“罢了,田家的事,我们再不管了,晚妹子,晚妹子也是个没福的。” 罗大叔一说不管,罗大婶倒是慈母心肠了,叹道:“当真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罗大叔其实知道老妻是个软心肠,怕她不自在,便解释道:“田家确实沾不得了,刚才老大的话,已然很明白了,到我们家闹腾,怕是田来财合着三发子一道想的注意,好图赖我们讹诈些钱财。” 这话?饶是罗大婶将田家人想的再坏,也是目瞪口呆了。 只见,她呐呐地道:“竟还有这等人?明明自己做下的事,还合着伙的想推给旁人,忒下道了。田家老夫妻俩个竟然应下了?” 罗大叔听的老妻的话,皱眉不已,田家在他心里已然真是不成事了。 见父母伤心,罗大哥忙又道:“章家婶子说了,这件事若是我们家还想管,倒也有法子。” 他刚才一直没机会说出章家婶子的法子,这会子正好用上。 其实,按着他的想法是真不想管田家了,可他知道父母心皆善,不会真放手。 且,这里头还关乎着老二的名声,这事他们还真得合计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来。 说到底,都是软心肠的人。 罗大婶倒也没怪大儿子多嘴,直接问道:“什么法子?” 罗大哥就知道母亲会这样,松了口气,道:“章家婶子说,要想解决这事,单看三个人的意见,少了一人,便万万插手不得。且,就算是要插手,也不好叫人知道了,只悄悄地做。” 这便有些意思了,罗丛柏也有了兴头,问道:“怎么说?” 罗大哥第一次在家里说话这么顺畅,有些得意地道:“章家婶子说,一来,我们必须弄清楚晚妹子自己个的意思,二来,我们还得弄明白田家老夫妻的打算,三一个,便是这三发子究竟是个什么图谋?这几样,缺一不可。” 话说到这,罗家几人不得不佩服章家婶子的缜密心细了。比他们当初合计的,直接寻媒婆嫁人来的妥当周全些,便纷纷点头,道很该如此。 罗丛柏见大家都满意,便建议道:“既然章家婶子说的这么明白,这事就劳她再费些心。” 他现在对苗奶娘的能力简直佩服的很,回头这事他得好好同瞒姑说说,这可是人才呀! 一事不烦二主。 罗大婶也点头道:“是该如此,只是这样太过麻烦人了。可不叫她继续,很难叫邵家人相信咱们家二子的清白。” 说完,她竟有些不好意思。 罗大叔自然也是想到二儿子的心思,这事还真如老伴所说,得继续麻烦章家弟妹。好在两家都是至交,彼此还人情的事,多着呢,也不用特别不好意思。 为了儿子,他当即拍板道:“这事关系到老二的大事,还是叫章家弟妹操心比较好,回头我们重谢她就是了。再说了,咱们两家并不生分。” 罗大哥跟着点头,“咱们两家的情分不浅,过分客气就不好了。” 罗大婶想想,也就认下了。 这就算是定下了,罗丛柏也觉得满意,最起码,日后,瞒姑不会因为邵家疑他,而犯难。 一家子商定了这事,都松了口气,正好外头抓鱼的也来了。 因着天晚了,章家只来了章大叔和章磊子。 听的石头在外头喊人,罗大叔当即领着老伴儿子们一道接出了门。 两老兄弟打了招呼,便就着手上的篓子,说起了话。 罗家当院,点上了灯笼火把,还挺亮堂。 章大叔见此,知道人家这是看重罗成和自家,特意破费了,心里颇不过意。 罗大叔就着灯光,见他们手上只拎着一小个的篓子,往里看了看,也没几条大鱼,不由地笑道:“老兄弟,你说你个大人跟着孩子们瞎掺和啥,弄了半天,就这?” 章大叔乐道:“罗成稀罕弄这个,我就领着他摆弄一回,鱼虽没得着几条,可好歹的,这小子回去有的嘚瑟了。” 第236章 赴宴 寒风中,众人聚在当院,也不嫌冷,热火朝天地聊着捉鱼,气氛热烈。 罗家人瞧着大家这样,郁闷的心情倒是解开了些。 罗成最爱调皮,被章大叔揭短,也不觉得丢人。 他嬉笑道:“还是晓冬那丫头显摆的,说是年年章大叔和磊子都带她破冰砸鱼,我这次若是没弄这个,回头她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众人都知道晓冬那丫头的习性,不由地都笑了。 篓子里没什么鱼,说了几句,大家也失去了就此交谈的兴趣。 时间不早了,罗大叔便招呼了厨房,叫老伴领着儿媳妇摆席面。 罗成是个热闹的,和大家也算是混熟了,很是放得开。 章磊子虽话不多,可奈何他和罗家人熟,也不拘谨。 更何况,章大叔和罗大叔交好多年,不会拦着儿子和罗家人热乎。 这几位客人自在,气氛也就热闹了。 又兼邵韵诗送来的好酒,一顿饭,吃的大家极为满意。 饭毕,时间已经很晚了,城门大概也关了,布罗成便没回城,而是随着章家父子俩个回了章家。 一晃,正月初七到了。 田家事还没个眉目,罗丛柏则忙了起来。 罗丛柏忙着再探廖家,邵韵诗这里也是忙着陪祖母去廖家赴宴。 廖夫人因母亲乔老夫人和邵老夫人是多年好友,特邀了邵老夫人举家前去赴宴。 不过,冬日天冷,邵老夫人没舍得带小孙子去,又兼二孙女给白氏偷偷报信被禁足在家,也不带了。 这日,邵老夫人也就只带了邵韵诗一人前去。 这倒是叫邵韵诗主仆几个松了口气,虽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知道邵秀雪给白氏报的信,可不妨碍她们偷着乐。 毕竟,若是邵秀雪在外头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丢人的可是邵家和她这个当事人邵家大小姐。 主仆几个怀着隐秘的心思,去了廖家。 廖家宴客因着家世,必定是热闹非凡。 只今儿是替乔老夫人接风办宴,老人家不喜太闹腾,又兼之外头正打仗,廖夫人孝顺母亲,顾忌时局,便只邀了些世交和母亲的旧友。 邵韵诗一行倒也没被堵在廖家大门口。 初七这日,天气不错,办宴席正好。 廖家有一处敞厅,正连着廖家的大花园,视野风景极佳。 男客们皆在客厅里坐着闲话,女客们便分坐在这处敞厅。 到了这里,邵韵诗松了口气,也有闲心观景了。 大家说笑了一会,乔老夫人便拉了邵韵诗的手,冲着一旁的邵老夫人,赞道:“还记得兰香做姑娘那会子,标志的人人眼馋,没想到老妹妹这孙女也了得,竟比她姑姑当年还盛。” 因今儿要见老夫人夫人们,邵韵诗按着大家闺秀的装束,好好地收拾了番。 粉色缎面的厚羊绒连身裙,腰封是洒金皮质宽条纹的连枝蔓,脚蹬一双浅金色的软面宽底的小皮靴,外罩一件浅金色的白狐狸毛的披风。 这么一捯饬,整个人既显得喜庆,又不张扬,很是内敛有气度。 最得彩的还是,去了披风后,邵韵诗的内里装扮。 头发梳成简单的两股分叉的鱼尾辫,额头上缀着简单的蓝钻链坠,再就是耳朵上也配着蓝色的流苏耳坠,腕上带着镶蓝宝的碰金镯子,余者皆无。 可就这么简单的装扮,既不显得怠慢了主家,也不抢了主家小姐们的彩,却也是众多小姐们无法比下去的。 屋里众人皆是熟人,夫人们听的乔老夫人夸奖,也细细端详了邵韵诗一回,皆赞不绝口。 有那有心思的,已经开始向邵老夫人打探邵韵诗的年岁婚配了。 乔老夫人与邵老夫人早年就约定了两家想做亲的想法,可惜,自己生的孩子皆不合适,到了孙辈上,两位老人家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邵家有两个合适的小姐。 当然,在乔老夫人的眼里,庶出的有些为难,可京城的白家突然起来了,还靠上了颇有权势的军方人物,这就又值得商榷了。 乔老夫人的女儿,廖夫人也极喜欢邵韵诗,他家孩子多,最小的老七虽比邵家孩子大了几岁,倒也合适。 她没母亲想的那么多,且,她最是看不上白氏的身份。 她见众人的意思,生怕被人抢了先,忙插话道:“你们家的小姐们也不差,也就我们家的孩子是些蹩脚的。” 廖夫人是个极有手腕的女人,廖家的孩子大多是她生的,其他孩子都成年有了家室,也就庶出的四小姐和养在廖夫人身边庶出八小姐还没人家,男孩子也就一个亲生的老儿子老七还在晃荡着。 廖夫人这么说,其他夫人哪里敢就应了,连一贯自视甚高的邵老夫人也跟着谦虚起来,连连夸赞廖家孩子们的好。 不过,有个人一直阴沉着脸,坐在一旁瞧着众人互相吹捧,且,她还多看了邵韵诗几眼。 她这样,叫敏感的邵韵诗捕捉到了,自然晓冬也看见了,不由的齐齐皱了皱眉头。 因为这人,她们还是知道的,正是廖家的守寡大夫人。 廖家大夫人一贯不怎么参加这样的宴会,且,高傲的很,很少拿眼看过谁,今儿为什么盯着自己看?难道就是因为刚才大家说过她? 不得要领的邵韵诗,只能收敛了情绪,安然地应对场上的夫人们。 晓冬可没邵韵诗这么好的涵养,她自然也知道廖大夫人的八卦,心头将这茬记下了,想着,等回去了好好查查,可别叫人算计了去。 她们这番动作,十分隐蔽,也没引起谁的注意,场上众人仍旧相谈的十分热闹。 廖夫人这人敬重读书好的人,自己虽嫁了个当兵的,可还是喜欢将自己归为文化人。 遂,对出自书香门第的邵老夫人,她很是礼遇,笑着对邵老夫人道:“今儿怎么没带了小少爷来?好多年身边没小孩子了,怪稀罕的。” 这话廖夫人还真没白说,廖夫人孩子成亲的多,只可惜儿媳妇们一个都没怀孕生子,也难怪她稀罕别家的孩子了。 邵老夫人知道廖夫人的心病,和气地回道:“我家那小子还睡着呢,昨晚贪玩起不来,等下次再带来,到时你可别嫌他闹得慌。” 廖夫人笑道:“怎么会嫌弃,我就喜欢他那小模样,机灵鬼坏的,一看,日后就是大有出息的。” 第237章 机锋 凡人,只要是好听的,乐意听的,入了耳,心情总是欢乐的。 廖夫人将邵棣元一通夸,叫古板的邵老夫人笑声都高了几分。 乔老夫人见老伙伴这么难开颜的人,都被自家闺女捧高兴了,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 邵韵诗静静地瞧着这人生百态,抿了抿嘴,越发地端庄娴雅。 不妨,她想看戏,旁人却是不许的。 这不,廖夫人说着邵小弟,又拉了邵韵诗的小手,摩挲道:“这孩子不仅长得好,皮肤还嫩得慌,比我们家小八水灵多了。” 邵老夫人最是个爱脸面的,在外头,她断断不会做出嫌弃孙女的样子来,忙同廖夫人客气了几句。 两位长辈说着自己,邵韵诗只好装着娇羞,不知如何回话的乖巧样子。 好在,远远的一声,‘母亲’,总算是解了她的围。 声落人到,是廖家的两个老小,老七小八,喊人的是小八。 见自家孩子来了,廖夫人笑眯了眼,让孩子们叫人。 等他们挨着个叫了人,廖夫人对老七道:“这里属你大,赶紧带了你邵家妹妹去花园玩。” 廖老七可没耐心招呼邵韵诗,他那边还有帮朋友等着呢。 廖老七虽不乐意,到底家教在,便耐着性子对母亲道:“外头都是男孩子,就怕邵妹妹不习惯,还是叫小八领着邵妹妹去屋里玩?” 这话看似好,实则不好。 如今是民国了,世交男女之间是可以一道玩耍的,不仅如此,学校里还有男女同班呢。 遂,廖夫人嗔怪地看了眼儿子,道:“就因为女孩子们不好意思去,才让你领着的。去,我们这里都是大人,没得拘了你们。” 说完,她忙又交代女儿好生陪客人。 见躲不过,廖老七只得和妹妹挤眼睛。 他们兄妹的猫腻,邵韵诗瞧在眼里,并不以为意,周全地同大家行礼告退。 她这样,又惹的一众夫人夸赞。 廖八妹瞧见,心里有些酸,也有些艳羡。 她其实是想和邵韵诗玩的,因为她是庶出的,只是养在嫡母身边,面对一众夫人们,到底有些心虚。 遂,她对结交嫡出的大小姐邵韵诗那是乐意的,觉得和她一道,能提高自己的身份。 这会子,怕邵韵诗不愿同往,还有些急。 正好,刚才廖老七说话没注意,将女孩子全一网兜了进去。 遂,廖八妹哼了声,道:“哥哥这是看不上我们女孩子了?咦,常家姐姐不也在那吗,哥哥说谎。” 打从出了敞厅,离了长辈们跟前,廖八便挤兑上了廖七,直接指着花园处的常家姑娘,揭穿了廖七。 邵韵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那边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被妹妹当众拆台,廖老七无法,只得讨饶地领着邵韵诗和廖八妹往那边走去。 其实,邵韵诗并不喜欢和这些阔少爷娇小姐们一道说话玩乐。只可惜,客随主便,她也不想给人留个不合群的孤拐印象。 遂,邵韵诗端起大家小姐该有的气度,随着廖八妹有说有笑地往外头走去。 要说,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头,太阳暖洋洋的,风还不大,这会子站在日头下,十分的惬意。 邵韵诗下了廊檐,眯上眼睛,享受了一下。 廖家这次邀来的少爷小姐们,多是往日聚过的,彼此还算是熟悉,倒也没谁刻意冷落谁。 廖老七也借着家里宴客,特意邀了他自己的一班朋友。 这不,一走近了花园,他便丢下身后的俩女生,往朋友那边走去。 众人见了他,纷纷谴责他作为主人居然不见人影。 常盛是这几个人里,家庭背景不弱于廖老七的,他当先道:“怎么抛下小美人,独自来了。” 说完,他还冲着邵韵诗那边努了努嘴,冲着大家挤眼睛。 邵韵诗不常出席这些宴会,且她还定居在苏州,回扬州的机会就更少,这些少爷公子们能认识她的人实在不多。 所以,大家才起哄。 邵家可是名流正气之家,廖老七怕他们这些哥们瞎起哄,惹了人。 其实,惹了邵韵诗他不怕,就怕邵韵诗告状,招了外祖母和母亲的眼,那他就真没好日子过了。 遂,他忙拦道:“别瞎咧咧,人家可是大家闺秀,不似外头的那些女子。” 见他这么说,众人越发好奇,连一直神游的乔沁也看向表弟。 被大家这么看着,廖老七不得不解释道:“那是邵家的嫡出大小姐。” “邵家?是那个书画极佳的,当代名士邵老爷子家?”周子兴是扬州名医周老大夫的独子,对邵老爷子很是熟悉,他当先问上了。 常盛家不在扬州,今儿是送妹妹来堂姐这玩的,听了这话,倒是不以为然地道:“名士?如今这个年代,名士还有什么用。” “哥,你又跟这瞎说什么呢。”刚赶来的常芸,携着堂姐常璎忙拦道。 众人见了她们,忙起身招呼,“常妹妹,二嫂,好。” 常璎是廖家的二媳妇,在政府管妇女工作。 常璎怕堂弟被妹妹在外人面前说,面子上过不去,忙借着话头,道:“你们今儿怎么干坐着?我去吩咐丫头们拿吃食来。” 大家其实并没干坐着,不过都是聪明人,也怕场面难看,纷纷说起了其他的话。 廖波,廖家长子,他正和乔家表弟的表弟田晨说话。 他见二弟妹来了,忙也招呼道:“正好二弟妹来了,吃食我们倒是不要,你让人通知你大嫂,叫她将我房里的投壶什么的搬来,我们光闲着说话,怪没趣的。” 廖大公子吩咐拿投壶,廖二嫂素来爽利,忙拦了道:“投壶是女孩子们玩的,你们玩它作甚,我那里有纸牌麻将,你们就着这里的桌子玩牌好了。” 廖二嫂的话,倒是引的大家赞成。 一时,下人们忙着给各位少爷奶奶小姐们铺排东西,好不热闹。 廖三嫂也在这,她不想廖二嫂独美在前,便乘着空挡,问廖老七,“老七,邵家小姐怎么没同你一道来这?别不是你怠慢人家了。” 廖三嫂原是在花园另一边小亭子里款待女客的,是见了廖二嫂来了男客这边,才后赶来的。 廖二嫂隐晦地瞟了眼妯娌,嘴角讽刺地挑了起来。 第239章 闹剧 冬日,廖家花园空旷,小小的亭子,四处来风。 不过,今儿风小,日头又好,人待着倒也惬意。 只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容不得人片刻闲暇。 廖家妯娌便是如此,还波及了客人。 邵韵诗很不幸运地中了头彩。 其实,廖三嫂并不是对邵韵诗有意见,而是被婆婆一再地提邵小姐的好,有些不忿而已。 如今,见廖二嫂和邵小姐合契相谈,就更是不喜。 只能说,她有些见不得人好。 所以,几下里一凑合,廖三嫂就如此直白地对上了邵韵诗。 邵韵诗见她这般,错愕了下,便很无奈地眉尾一紧,哪有人刚见面,就问对方年纪的,这人看样子不是缺心眼,就是对自己有些不满。 这样的人,她前世看多了。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算隐私。 邵韵诗压着不耐,谨慎回道:“十七了。” 虽说她生日小,可过了年,她就算是十七了。 “十七?”廖三嫂惊呼了声。 其实,这也不怨廖三嫂失态,邵韵诗看上去确实不像有十七,面嫩得很,且个头也不算高,就邵秀雪比她还高些。 众人正各自说话,不妨被廖三嫂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常芸早就对新出现的邵韵诗忌惮了,她刚才可是瞄见廖夫人拉着邵韵诗,笑的眼睛都成一条缝了。 想到正当年纪的廖七,再听听这明显没十七的邵小姐的话,她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 遂,她当先补了一刀,“邵小姐看着不像有十七的样子。” 在这个时代,十七岁是不小了。 遂,常芸这么说实则是刺邵韵诗装成年。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装青春正好,还是在这等常常被用来当相亲场合的宴会上说这话?还不是为了说亲。 所以,小亭子里的众位世家小姐们,脑子一转,就都有了些微不同的神色。 其实,也就邵韵诗不常在扬州,这才使得大家对她只知道,并不十分熟悉,不然,这年龄问题也没人会怀疑的。 邵韵诗可不会同个娇小姐别扭,在她看来,这话题太过幼稚。遂,便只当没听见,也不辩解。 她这淡淡的神色,瞧的人既感叹她的气度,又疑惑她的态度。 她不出声,自有那多心的人。 这不,常芸这话没刺激到邵韵诗,反倒叫廖四小姐心里不痛快了。 廖四小姐和廖六小姐是同年出生,只一个是庶出,一个是嫡出。 且,廖四小姐今年已经二十了。这个年纪,大家的小姐不是出阁了,就是早定了婚事,等着结婚了。 而廖四是个特例,一来,庶出的她很难寻个门当户对的公子,二来,她性子孤拐,最是看不上那些靠着家世的公子哥们,与人见面总是不冷不热,甚至冷眼相待,三一个,她长的虽不算差,可到底不出色。 廖司令孩子多,对这个女儿关心的就不多,只想着拿她联姻换好处。 可知道廖四性子的人家,一听廖四就皱眉,很怕结亲不成,反而生仇。 这么一来,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廖六顺利出嫁了,廖四如今还待字闺中。 她最是听不得人家说年龄大小的话,总觉得对方是在隐晦地讽刺她。 常芸其实话一出口,瞧着廖四的脸色变了,就知道坏了。 不过,廖四是庶出,她也不怕就是了。 廖四确实没叫人失望,当即冷哼道:“年纪大小怎么了,邵小姐如今即便没有十七,那也不会少于十六,你这样说,倒是叫人好笑得很。” 常芸见廖四还真敢搭话,不由的来气,气冲冲地道:“好笑,怎么好笑了?你倒是给我个好笑的理由。不然,看我不闹到廖伯母那去。” 见她还敢拿嫡母来压自己,廖四冷眼一扫,不屑地道:“告诉夫人又如何?你挑人家邵小姐的刺,还不让主家打圆场了。” 她这话够聪明,廖二嫂虽气小姑子不给自己面子,也还是不得不出头,“好了,大家都是姊妹,做什么乌鸡眼似得,叫人家邵小姐看了发笑。” 她其实在堂妹一说话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可惜廖四接话快,她没能拦得住,不然这场面再不会失控。 想想堂妹和小姑子的性子,若是真闹起来,她可不好同婆婆交代,就头疼。 廖三嫂可没廖二嫂的烦心,闹事的是二嫂的堂妹,她早就看不顺眼了,还想嫁给老七,呸!就这样式的,婆婆看得上才怪。 她看热闹不说话,自然其他小姐们就更不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插话了。 一时场面瞧着有些难看。 邵韵诗见自己好端端地又被扯了进去,倒也不惧,她时常在苏州,虽说和这些人很少聚,可也不是好欺负的生人。 遂,她带了笑,道:“有什么可发笑的,我们不过是扯闲话罢了,也就廖二嫂当了真,是不是?廖四小姐?” 虽说解围,她也不会给那个挑刺的常家小姐带话,在一个,她也不认识人家,自然只和廖四搭话了,这看着没毛病。 她一说话,刚才一直没寻到机会说话的廖八,当即附和道:“可不是,二嫂子平常最是会拿人开玩笑了,这会子怎么脑子成浆糊了。” 廖八可是养在廖夫人身边的,最是得廖司令的喜欢,她平时也最是乖巧,很的哥哥姐姐们的心,在家中的地位不低。 所以,她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不,她一开口,小姐妹们便都给面子地笑着闹起了廖二嫂。 她这样看似解围了,可常芸和廖二嫂则憋了一口气,实在是太打脸。 廖三嫂瞧着二嫂姐妹俩变了的脸色,心里暗乐,她早就受够了这常家姐妹仗着身份,恣意取笑别人了。 如今,这俩被人反驳,她可算是出了口气。 心头欢快,虽说,她也不敢闹的过,可还是嘴角带笑地刺了下二嫂,“咱们小八就是公正,二嫂不就是喜欢窝里横吗,平时欺负我们嘴笨,总是拿我们取乐,今儿落到自己身上了,反过不去了?” 廖二嫂一见她也跟着起哄,不由地僵着脸,心底一沉。就这样,她还是第一时间捏住了堂妹的手,暗示她先别出声。 “合着,我平日里替你们在母亲面前周全,全是压你们了,这话可是伤人得很。”廖二嫂冷笑了声。 第240章 漩涡 亭子里和煦的暖阳,照的人浑身暖洋洋的。 这本是极好的聚会,可廖家这主家的人,太过自傲,居然不顾客人的心情,内斗了起来。 白辜负了,颇费了一番心思布置的花卉盆栽。 邵韵诗低头讽刺地笑了笑,也就略过去了。 其他人,也尴尬地散开了。 不过,廖家妯娌俩个,被怒火妒火烧着了,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得意地互相对视着。 廖二嫂语焉不详地,将昔日的争强好胜说成了彩衣娱亲,还是替大家周全,真是得罪了一众妯娌小姑子。 廖三嫂也被她的说辞,气笑了。 她只微一顿,便接着笑骂道:“你这张嘴,还真是能颠倒黑白,不过,今儿,你这可真正是现世报,也叫咱们这些笨人乐呵乐呵。” 她说话刺中带着诙谐,脸上的神色控制的很好,叫人一瞧,就是在说笑。 廖二嫂一时语噎。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倒是叫那些本担心吵起来的小姐们,跟着笑了起来。有那胆大的,还冲着廖二嫂羞羞脸。 廖三嫂乘胜追击,直接冲着邵韵诗,道:“我这可要好好谢一谢邵小姐,今儿可算是替我们报仇了。” 邵韵诗对廖家的家教,失望透顶,见人家又拉她入彀,低头冷笑了声,“果然旁人说的对,廖家就是热闹,妯娌姑嫂日常爱开玩笑,你们可别拉上我们这些外人,我们不惯闹笑,别成了陪衬。” 有那知事的小姐,听了这话,忙接了话,“可不是,你们玩笑惯了,嘴皮子溜,可别带上我们。” 众人都不希望,这样的场合,主家闹起来,便纷纷附和。 一时,亭子里气氛倒是不差。 话题轻易地差了开去,最高兴的就是廖八廖四。 廖四妹早在邵韵诗替自己说话的时候,就高兴了,后来三嫂也向着自己说话,就更是深出了口气。 虽说,她并不稀罕旁人如何看她,可到底被支持了,她还是轻松的。 如今,邵小姐又一次地将话岔开了,她就更是感激。 不想,廖三嫂得意忘形,见此情形,不收敛些,还得意地冲着廖二嫂道:“看看,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就承认你自己气度小。” 她这话不高不低,叫刻意忽略的人,下意识地就混过去了。 邵韵诗当即就拉了身边的人,看向亭外的景。 有一就有二,大家都不是白目,纷纷效仿。 这下子,尴尬的就是廖家人了。 廖二嫂不尴尬,她向来自负,冷笑地看向廖三嫂,“今儿你是吃了啥好物了,口齿伶俐的很,我是说不过你了,回头让母亲好好听听,叫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常芸跟着拍掌,“可不是,我得去问问廖三哥,他别私底下寻了好物,不孝敬老人,只想着老婆了。” 这姐妹俩,连讽带刺地攻击廖三嫂。 气的廖三嫂脸都红了,只可惜,碍着廖二嫂的威胁,无话可回。 因为,廖夫人最烦廖三嫂私底下的小话,还曾为此,训诫过。 场面一时很不好看。 廖四自认不能辜负了旁人,今儿,三嫂替她说了话,她就不能看着三嫂被二嫂欺负。 遂,廖四直接白了眼廖二嫂子,“我看三嫂话说的对,也就二嫂子好多心,合着还当我欺人了。” “四丫头,你今儿吃呛药了。”廖二嫂很是生气。 常芸被廖四气的不轻,“我招你惹你了,你不就是欺负人吗。” 廖二嫂见妹妹脸都气红了,心疼又心虚,指着廖四,呵斥着,“四丫头几时嘴这么凶了,我看你还是省省,别欺负人上瘾,母亲那里可不好看。” 廖三嫂见她又拿婆婆说事,瘪了瘪嘴,到底没说什么。 廖四可是犟驴,旁人这么说,她偏还就不怕了。 只见,她冷嗤着,“我欺负人了,你还不快拿出你当姐姐的身份来,好好护着你妹妹,可别叫我们随便欺负了去。” 廖四看似孤僻,可说出的话,却句句拿捏人。 廖二嫂被气的脸都有些绿了。 要知道,若是照着廖四这话,传入婆婆的耳朵里,婆婆特定要以为自己护着娘家妹妹,欺负自家小姑子。 到时候,别说婆婆了,就是公公和自家男人,都不会给她好脸,那她在婆家的脸面铁定要丢光了。 常芸见堂姐气的唇发抖,立马更火。 她再顾不得堂姐的暗示,更没有堂姐的顾虑,当即跳脚道:“廖四,你给我说清楚,我刚才的话怎么就好笑了?若是你说不清楚,别怪我向廖伯母问个明白。” 她这是决心要告状了。 邵韵诗本在廖八将话题扯离自己的时候,松了口气。 可如今,廖三嫂和廖四又将旧话重提,常家小姐看似也捉着不放,她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在旁人家做客,最忌讳的就是引起纷乱,即使这事不是你的错,日后被人提起,也是个祸头子,是招人忌讳的,更有损名声。 此时,她不得不再次审视起了常家小姐,这人怎么看,怎么有种借机闹大的嫌疑,她图什么?又或者,自己碍着她什么了? 邵韵诗这般心思转圜,旁人可没谁注意她,更没人会为了她抑制自己的脾气。 首先,狗脾气的廖四,就不会为了谁顾全大局。 所以,不惧常芸的廖四,一见她居然挑衅,当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看着常芸,冷嗤道:“你自己个头矮,就当比你小的都得这么高。” 常芸被她的说词弄得愣了愣。 “可惜,人家邵小姐虽比你小些,可个头却比你高,这和年纪没关系。”廖四抢着话头,一气说了个够。 说完,她还照着常芸的身高,压了压。 “你——”常芸指着廖四,气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个子矮,是她最大的痛,谁说跟谁急,在常家没人敢提一个字。这个廖四怎么敢,怎么敢! 廖二嫂虽也气廖四说话不给自己面子。 可看着堂妹气得很,她生怕人失态,忙强压着堂妹,气恼地冲着廖四,道:“四丫头,你今儿这是看嫂子不过眼了?” 见她连四妹妹都不叫了,廖三嫂开心的恨不能大笑,叫你平时总仗着身份嘚瑟,这下子,婆婆那里可有的话说了。 第241章 各异的廖家姐妹 小小的一间亭子,上演着百样人生。 廖家妯娌间的眉眼官司,在座的都瞧得出来。 自有那家教好的皱了眉头,甚至,都开始重新估量起了和廖家的交往。 廖四可不管她们,冷笑着顺着廖五嫂的拉拽走了。 邵韵诗也不想听接下来的抱怨和谩骂,趁着大家安抚常芸的时候,拉了一旁刚才同她说话的廖八,道:“我们看看你姐姐去。” 廖八和邵韵诗年纪相当,往日也有交往,倒是比旁人待邵韵诗亲些。 索性,廖八对同她亲姐姐不对付的常芸,也是看不过眼,撅着嘴,随着邵韵诗走了。 一出了亭子,廖八当即便抱怨道:“什么人,也不看看我们是她能欺负的,跋扈到我们家来了。最可气的是二嫂,也不分个里外。” 邵韵诗可不好接这话,只道:“也不知四小姐去哪了?” “还能去哪,她最喜欢坐到水榭那边,你想寻她去?”廖八皱眉问道。 邵韵诗不回这话,只问道:“这时节,你们家池塘解冻了?” 廖八点头道:“嗯,一早我爸爸便叫人破冰了。” 邵韵诗回头看了看亭子里的情形,虽已经小了些声,可大部分都是在讨好常芸,有意无意地贬低廖四。 看的她有些无语地皱了皱眉头,这可是在廖家呢,也不怕主家生气。 又怕廖八听了,冲回去理论,她便提议道:“我们去寻四小姐。” 廖八虽同亲姐姐有些别扭,可到底也是关心的。 她点头道:“好,也不知姐姐气成什么样了?这常芸惯会置气,在咱们面前拔尖也就罢了,这会子还挑刺到你的头上了。” 廖八说完,刻意停了停,见邵韵诗没有多余的表情,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放心。 只见,她转了转眼珠,接着又道:“我四姐就是个急脾气,好打报不平。要我说,有嫂子们在,哪里就会叫邵姐姐吃亏了,唉——” 邵韵诗本不想提这话,刚才就发现了廖八是故意试探自己,可她为什么非得接这个茬?顺着你廖八的思路走? 她是客人,事情又不是她挑起的,没必要为了旁人的喜怒负责,没的掉了身份,她邵家还没没落到看人脸色的地步。 廖八的试探或暗示,在邵韵诗这都显得那么的幼稚和无理。 两人是沿着游廊走的,并排有些挤。 一路上的景致也不错,只可惜气氛不对,心情不好,不管什么景色都难叫人舒心。 其实,廖八是有些担心,邵韵诗去母亲那边告状。毕竟,今儿她是客,还是乔祖母特意交代的贵客。 若她去长辈们跟前说些什么,回头二嫂和常芸顶多被嗔怪几句,四姐和姨娘可就没好脸色看了。 她见自己说的这般直白,邵韵诗还是这般无动于衷,不由的有些动气。 往日,瞧着邵韵诗这般,她还私下里模仿过,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嫡出小姐的气度。如今再看,只觉得邵韵诗冷心冷情,不通事务了。 这般一想,廖八当即挺了挺后背,带着气道:“邵姐姐,回头我姆妈那若是问起来,你可得给我四姐表白表白。” 这话忒无理了些,廖四难道真是替她这位客人抱不平?这点大概连她廖八自己都不信。 瞄了眼廖八气鼓鼓的样子,邵韵诗神色更淡,这位看似娇憨,实则比之狗脾气的廖四,更有心计和隐忍,往日倒是看错了她。 知道廖八不值得深交,邵韵诗倒是去了些郁气。 不过,想着这事看似因自己而起,实则她无辜之极,可有人就能眼盲心瞎地将事情按在她头上。 遂,她带着讽刺地道:“倒是我的不是,叫四小姐受气了。” 廖八身为庶女养在嫡母身边,最是心思玲珑,哪里愿意真得罪了邵韵诗,且,她也没伟大到豁出一切替姐姐撑腰的地步。 所以,邵韵诗一改态度,她当即就回了神。 暗骂自己急躁了,她忙补救道:“邵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刚才是我话没说的好,我这也是心疼四姐,她在家实在是艰难了些。” 说完,她见邵韵诗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暗暗扯了扯唇角,接着道:“再说了,刚才的事与邵姐姐你无关,确实是常芸的不是,我姐姐这么说,也是主家之道。” 邵韵诗想着,这廖八倒是个会说话的,可惜她早这么说,自己或许还能感激一二,如今,呵呵。 廖八说完这话,倒是松了口气,虽瞧着邵韵诗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也觉得自己做的够好的了,便也不在意地陪着她,一边走一边瞧风景了。 说起风景,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不少。 廖家中庭,拢共一个大园子,两人说着话便到了水榭。 廖家的水榭营造成欧式,倒也是一景,这边的池塘里还有些零星的残荷,水上亦有鸟雀。 廖四一个人坐在水榭的栏杆处,见了她们,忙有礼的起身道恼。 邵韵诗见她这话说的真心,反而赞她真性情。 廖八直接拉了邵韵诗坐下,撅着嘴道:“姐姐也真是的,常芸说什么,你着什么急,咱们有的是法子收拾她,你倒好,偏寻那最难的法子做。” 廖四看似同亲妹妹不怎么亲近,可还是有些在意她的。 听的这话,她冷笑道:“我这法子不好?对付这样的人,只有最直接的,才能打击到她。” 邵韵诗听了,暗暗点头,廖四心中有丘壑。 廖八惯来喜营巧,姐姐的话,她不认同。 廖四瞥了眼妹妹,叹道:“你呀,总是想着这样那样的小伎俩,最后如何?还不是啥也不成,平白的叫人看轻了。” 她这话懂事的人,自然听出了是点拨妹妹呢。 邵韵诗就又高看了眼廖四,这人看似孤拐不合群,实则自有她的生存之道。 她这样,谁又能说她最后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最起码,现如今,廖家这么一大群人,就没谁愿意惹她的。 只可惜,廖八一惯觉得自家亲姐姐不通事理,且,还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这话她听着就刺耳多了。 所以,她也顾不得形象了,直接怼道:“阿姐倒是好算计,只可惜,回头常家那个告状精肯定会去母亲和父亲跟前说些什么。” 第242章 交心? 女孩子娇俏的声线,本该悦耳,可惜,狰狞的表情,叫人失了兴致。 水榭边,微风徐来,无人打扰,十分惬意。 可惜,这一切都抵不过人心。 邵韵诗瞧着廖八指向那边亭子的手指,无奈又厌恶。 廖四也被自家妹妹弄懵了,这丫头今儿吃错药了? 廖八大概真吃错药了,见姐姐发愣,她得意道:“你自己倒是不怕,可姨娘那里就讨不了好了。” 廖八这也是急了,不然她是不会当着邵韵诗的面说出这话来的。 不过,她说完,看了眼邵韵诗也是后悔了。 廖四见妹妹居然这么说,孤拐的性子上来,直接冷笑连连,“你放心,姨娘那里我会护着。至于你,就更不用担心了,谁不知道母亲最疼你了,哪里舍得为了别个,来委屈了你。” 廖八听了这话,心里有些自得,也有些懊恼,嘴上还是道:“你说的好听,回头受罪的还不是姨娘。你问问邵姐姐,是不是这个理?” 她们姐妹拌嘴,邵韵诗本待避开,没想到,她这还没动作,姐妹俩已经交上了火。现在,更是又扯上了自己。 对廖八,邵韵诗直接就是失望了,就她这表现,哪里像个养在嫡夫人身边的孩子,活脱脱小妇养的模样。 这样的女孩子,她见过收拾过,如今再面对,都觉得多余。 可奈何,这事还真与她有关系。 遂,邵韵诗只得硬着头皮,冲着廖四道:“多谢四小姐刚才仗义执言了,若是回头四小姐用得上,我一定帮着在廖夫人跟前证实一二的。” 廖四并不是个骄傲的性子,只是人有些激进,还是个进步青年,最是见不得家里那些夹枪带棒言语争锋的事。 她见邵韵诗被自家亲妹子逼着,也没失了风度,还真诚地给她道恼,心里倒是高看了对方一眼。 心里认同,廖四言语上恳切了不少,忙摆手道:“你别听小八瞎说,这事与你无关。要说带累,应该是我带累了你。我老早就看那常芸不顺眼了。” 她这话听着倒是俏皮了不少,人看着就和顺了很多,邵韵诗眼眸一闪,有意思。 而廖八一再地被姐姐打脸,有些急了。暗恼她不顺着自己的话来,好叫邵韵诗承了情。 廖四哪里不知道自家妹妹的打算,只能说她太过幼稚,如此明显的事情,能强加给旁人?还承情,不叫人家恼怒就好了。 见妹妹着急,怕她又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叫邵小姐更生气更看不起。 她忙又道:“其实,常芸与我有旧怨,今儿借着由头,倒是我占了上风,解了心气。” 说完,她还真就得意地露了笑。 廖四和常芸其实并没什么过节,要有过节,也是廖八和常芸,她这么说只是叫邵韵诗别介意。 廖四长的不丑,相反她这一笑,就更是娇艳,比站她身边的亲妹妹还美上几分。 看着这样的廖四,邵韵诗知道,往日这廖四肯定藏拙了,不管是相貌上,还是为人处事上。 从一些的小事上,邵韵诗瞧出廖四是个周全性子,一点也没有在亭子里的张扬,如此的她还真是耐人寻味。 不过,旁人家的事,邵韵诗也不欲多问,自然是附和了廖四几声,算是将这事揭过了。 廖八是个坐不住的,今儿乔家也有小姐来了,见姐姐和邵韵诗谈的愉快,自己插不上嘴,也挑拨不了,更是栽赃挟制不了邵小姐,便起身又去了亭子间。 邵韵诗其实最怕同不熟悉的人单独聊天,可她也不好硬拉了廖八不走。 在一个,见识了廖八的小家子气后,她也没同廖八多说话的心思,自然就不会随她走,便留下和廖四说话了。 廖四大概知道邵韵诗的尴尬,且,她对眼前的邵小姐也有好感,便周到地道:“你若是觉得冷,便回屋里去。” 说完,她想想又道:“只是别再去亭子间,女孩子多了话多事多,你直接去小敞厅,大人们不会问什么的。” 廖四今年只二十,可这话说的倒像是二十八般老成。 邵韵诗有些好奇地道:“姐姐不一道回去?” 廖四鄙夷地瞄了眼亭子间,摇头道:“我宁愿跟这吃些冷风,也不回去呼吸污浊之气。” 这话听的邵韵诗唇角扯了扯,暗道,这也忒直接了些,再是有意见,在她这个刚熟悉的人面前,很不必如此,显得没气度。 廖四大概直接惯了,说完,也不看邵韵诗的脸色,冷性子一起,直接道:“我劝你也别同这帮人走得近,都是些不知所谓的米虫。听她们说多了,没得带坏了你。” 这话题不好,邵韵诗只当没听到,笑着问廖四道:“姐姐如今是上学,还是工作了?” 她码准了就廖四的性子,绝对不会留在家里等着嫁人,所以才如此问。 大概邵韵诗的话十分合廖四的胃口,也不计较她刚才没应和,立马带了笑道:“我如今在女子师范学校里当教员。” “姐姐都当教员了,真是了不得。”这话邵韵诗说的真心。 廖四也不谦虚,拿眼看向邵韵诗,问道:“妹妹如今十七了,还没启蒙吗?” 她这话问的有些叫人难堪,邵家的小姐都十七了能没启蒙。 好在,邵韵诗知道廖四就这么个毒舌的本质,也不计较。 再说了,大概谁都知道,邵家的嫡出大小姐养在深闺,且是按着标准的大家小姐教养的。 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如今在一些老旧的家庭还是存在的。 且,她自己一直没在扬州上新学,也没读私塾,更没有长辈朋交在外头替她的学识宣传一二,也难怪廖四这么问。 所以,邵韵诗并不生气,也不急于解释,只道:“在家里略微认了些字。” “哦,是不是你爷爷,不,你姑姑教的?我说嘛,你姑姑那么个新派的女子,怎么可能不叫你读书,也就那些没品的人,才歪派你。”廖四冷哼道。 “歪派我?”邵韵诗一年里在扬州没几天,怎么就叫人歪派上了? 廖四看了眼邵韵诗,想了想道:“我和你姑姑还算是不错,这些话,想来你姑姑也知道,只是没告诉你。” 邵韵诗大概知道人家会说她什么了,并不好奇,也不想再说下去。 第243章 矛盾的人 凡大家闺秀,贞静是第一要务。 廖四的话没叫邵韵诗变脸,她就这么静静地立在水榭边,远眺着。 若是廖四此时抬头看她,大概就不会再说些不得体的话了。 可惜,廖四急需旁的事,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所以,话说到这,廖四是不可能停下,毕竟,她在邵韵诗身上,诡异地寻到了压制感。 她想起了某些传言,好似邵小姐并不得邵老夫人的喜,母亲也和离归了青岛娘家,想来,不能读书,她也是无奈的。 这么一想一比较,廖四倒是觉得,她到底还有个姨娘可以依靠,还能走出家门,读了不少的书,比之嫡出的邵小姐,好出去不少了。 她心里有了高度,倒是怜惜起了邵韵诗。 廖四认真地道:“今儿我多句嘴,虽说你这样不出门不上学,很得老辈人欢喜,可现在时代不同了,女子不上学也不是什么好事,叫落后,甚至旁人还会给个封建女子的封号。” 邵韵诗不妨她说这些,倒是有些愣了下。 廖四见邵韵诗并没拉下脸来,便接着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最是在意培养女子的才学,即使没那等能力读书的,也是家里花了钱,送到学里充人数,混文凭。” 这些事,邵韵诗自然知道,便笑了笑。 廖四见她温柔,谈兴更浓,“再不济,有那等有权有势的,直接买了文凭给孩子当门面,你说你这样,日后如何立足?” 如何立足?邵韵诗有些震惊了,她们这样的女子,多数并不要求文凭啥的,嫁人,大家看的是家世,外加嫁妆的多寡,和识字读书并不搭噶。 大概邵韵诗太过震惊,一时面上露了出来。 廖四看了眼她,倒也没鄙夷,只叹道:“也就你还这么天真了,我看着你同他们不一样,这才与你多说些。” 说着话,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亭子间,那边此时热闹非凡,彩衣翻飞。 廖四今儿这番话,邵韵诗无法辨识她的用心,更不敢苟同,毕竟这看似极有骨气的话,在他们这种家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遂,她只呐呐地道:“谢谢姐姐了,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见她谦逊,廖四又正好为人师,便拉了她的手,道:“你姑姑也是个糊涂的,她在外闯荡,什么没见识过,怎么就不多与你说说。” 廖四说到小姑姑身上,邵韵诗不好不辩,且,她也不想叫外人随意猜测小姑姑。 邵韵诗深吸了口气,便小声回道:“我一年里,也难见小姑姑几面。再说了,家祖母规矩很严,不许女孩子多说外头的话。” 廖四想到邵韵诗一般不在扬州家里,邵老夫人又是大家闺秀出身,必定守旧得很。 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叹道:“你也是个尴尬的。” 这话说的极为不妥,什么叫她也是个尴尬的?这词能随意用?邵韵诗心底有些不喜了。 廖四惯来不顾旁人的情绪,说完,她看了看左右,见没人,还又小声道:“你别以为,我们的婚事都有长辈们定了,日后必定和和顺顺的,哼,且不是这么着呢。” 这人?邵韵诗自认两人交浅言深的,说这些有些不合适,当即打算转了话头,别回头廖四这出了什么不名誉的事,疑到她头上来。 哪里想到,廖四是个极为自我的人,她想说话,可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听。 她直接又道:“其实,还有一类人,拗不过家里的安排,又贪图女方的嫁妆,明明心里不乐意娶个腐朽的大家闺秀,还点头同意。” 廖四今儿兴致极高,说的话就有些过。 邵韵诗觉得这水榭她就不该来,不,应该说,这廖家十足十的是个鸿门宴了。 这般一想,她瞧着池塘上的觅食飞鸟,人就有些木。 廖四说到这,还等着邵韵诗附和,不妨没等来想要的应答,还见她愣愣的。 她不由地有些不快地推了邵韵诗一把,急道:“你说,我这说的对不对?” 邵韵诗被她一推,也就醒了神,倒也尽责地想了想,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就廖四说的这情况,根本就不必多计较,因为,这根本就是大家私底下都知道的情况。 就廖四所处的环境,周围因这情况结婚的大有人在,她这么说,是真觉得这事出乎她的意料?还是觉得她邵韵诗无知到了极点,特意来点拨一二? 又或者,想通过自己散播些什么? 可不管什么情况,邵韵诗觉得自己可没必要同她叙谈什么,早前对廖四的那点子好感,也有些淡去,便敷衍地点了头。 见她点头,廖四也不管她是不是敷衍,满意地接着道:“这等门当户对的情况多,可有些人将女子娶回了家,看着没趣,就出门寻那志同道合者,将家中的发妻抛下。” 邵韵诗没廖四接触的人多,还真不太知道这些,听了,目瞪口呆。 廖四见她这样,大为怜惜,“你说你不读书,回头不是同那些人一样受害吗。” 邵韵诗见廖四拐着弯地说到这,倒也知道,她这或许真带着些好意,不由的发笑,既为她的直白,又为她的无知。 漫说真正的大家闺秀,绝不是那等腹内空虚之人,就说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该学的比之所谓的新女性多了去。 比方,从理家处事到经史子集,甚至骑马打猎穿衣品味,更别说女红针黹灶上手艺,哪样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们该学的? 廖四能说出这番话,可见见识有限。 邵韵诗知道,廖家如今看似势大,实则是没有底蕴的爆发兴荣之家,这些廖四肯定是不会知道,也接触不到,不然,她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如今,自己若是说了大家闺秀的课业,倒像是炫耀似得,也令廖四尴尬。 遂,她带笑道:“谢廖姐姐的好意了。” 见她还愿意听,廖四大概是做了老师,颇有些上心地道:“你知道就好,你姑姑在南京教书,过了年,你就磨了你姑姑,带你去南京上学,若是不能,我也能帮你到我们学校去。” 说完,她大概觉得走后门有些不好,忙又道:“回头我帮你看看,你的水平如何,若是不成,赶紧趁着放寒假补补。” 这还真是热心了,邵韵诗真心谢道:“廖姐姐好意,我省的,小姑姑好似正准备让我去学里。” 第244章 巧合 水榭微风,隔岸的小亭子里,女孩子们笑闹的声音远远传来,热闹又喜庆。 邵韵诗瞧着这些,倒是觉得舒心了不少。 耳畔真诚的言语,听在她耳朵里也悦耳了几分。 邵韵诗谢廖四的真心,也没瞒着小姑姑要送自己上学的打算。 廖四听的她家里有打算,老大姐似得欣慰道:“这就好,我就怕你糊涂,我们家……” 大概是知道点什么,廖四看了眼一脸懵懂的邵韵诗,没有说下去。 邵韵诗有些好奇廖四怎么好好的又不说了,可她是标准的闺秀,绝对不会追着旁人问不想说的话,遂,带笑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冷静了下来,廖四突然觉得刚才那些话,有些过了。 她又见邵韵诗没有追问自己没说的话,便看了眼对方,交代道:“我和你说的话,你可别家去说,就算是你小姑姑,你也别说是我说的。” 这?邵韵诗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表情确实带着真诚,对她这性格又多了解了层,说白了,廖四就是个矛盾综合体。 不过,想想她在廖家的身份,邵韵诗了然地点头:“姐姐好意,我岂能白辜负了。” 两人心照不宣,倒是又谈起了别的闲话。 没有再说什么要不得的话,光听廖四絮叨学校的趣事,邵韵诗愉悦了不少。 廖四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蛮风趣。 邵韵诗心情难得好了不少,将刚才廖四慕名奇妙的一番言论也抛下了。 她们俩个大概都以为这事说完就了,心情都轻松得很。没想到,还真是处处隔墙都有耳。 当然,廖家这边是隔水隔假山有耳了。 “走,女孩子们说话,听久了不好。”说这话的是一直秉承君子风范的乔沁。 乔沁和田晨表兄弟俩个正好来这边小解,好巧不巧地就听了廖四的高谈阔论。 听的表哥这话,田晨也没死赖着,‘嘿嘿’乐了两声,道:“没想到,廖家最不出色的廖四小姐,居然还有此等见识。” 他这话配着这样的语调,听着特别扭。 乔沁自然知道表弟这话里有讽刺,不由地冷哼道:“怎么,你又愿意了?” 说完,他还特意瞥了眼,一贯和自己不对付的表弟。 田家是开船运公司的,算是豪富。想攀上他家的人多了去。 廖家想将难嫁的廖四说给田晨,这事还没通过田家长辈,也只乔老太太和乔沁知道。 田晨惯来混不吝,他也一早就知道了廖家的打算。 他很不以为然地道:“乐意又如何,我本就没因为她是庶出而不同意,比起廖八这个总想变成嫡女的来说,廖四小姐能安于庶出,才更可贵。” 这话听的乔沁眉心一皱。 他怕表弟糊涂,忙道:“你又怎么知道廖四小姐不想变成嫡出了?别说了,走。” 田晨虽常和表哥别着,也不是不知事的,见表哥着急,也就不犟着了,只道:“只是那个邵小姐很有意思。” 乔沁对祖母的某些打算还是知道的,见表弟特特提邵小姐,他不由的上了心,‘哦’了声,问道:“怎么说?” 田晨也知道乔家祖母的打算,笑了笑道:“能如何?我妹妹想来乔老夫人是看不上,所以,急着给你另寻别家好的。” 乔沁的母亲,想将娘家的侄女儿说与自家儿子,不想乔老夫人看不上。 老太太觉得田家虽富却不贵,她看中的是既富又贵的邵家嫡小姐,邵韵诗。 且,自己挑的孙媳妇,又是老姐妹家的,日后还不是偏着自己,好掌控。 当然,如今白家起来了,对挑邵大小姐还是邵二小姐,她又有些摇摆了。 只是,这个旁人还不知道而已。 乔沁对表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见表弟说这话,有些羞恼道:“蕊妹妹是表妹,我当成亲妹妹看的,你往后别瞎说。” 说完,他怕田晨多心,又道:“我倒是无所谓,可这事对女孩子名声不好。” 这话,田晨倒是没驳,只是想到自家妹妹的傻心思,不由的嘴里发苦。 要说,他其实并不看好乔家,不过? 叹了口气,他也没心思说别的,便顺着表哥的意,不再说妹妹。 他边走边问道:“邵家小姐长的不差,人瞧着也温婉,你是个什么心思?” 田晨和乔沁说着话,人还未走离水榭的范围。 一阵风过,两男子一回头,正好瞧见邵韵诗的一缕头发,被风撩的飞了起来,配着女子姣好的笑颜,仿如仕女图中的飞天女子,好看的叫人屏住了呼吸。 田晨本是个嘴溜的,这时候居然下意识地就抿上了嘴,这等女孩子,清澈的叫人仰望,说什么都显得亵渎。 乔沁算起来是个听话的孩子,对婚姻大事并没过多的想法,可也有找个志同道合的新女性的心思。 虽说,眼前的女孩子确实特别,可她同廖四的一番话下来,只唯唯诺诺,显然就是那等没读过什么书的旧女性,这等花瓶式的美人,他不喜欢。 遂,他又看了眼长相秀丽的邵韵诗,确实并没特殊的感觉,便不在意地道:“你可别瞎说,邵小姐多大,我多大,差远了。” 田晨不知道邵小姐的具体年纪,可家里大人觉得合适,那想来是不差多少的,虽说,邵小姐看着面嫩,个头矮了些。 不过,他见表哥这幅模样,就知道他的左性又起,没看上人家邵小姐。 心里有些遗憾,他便提醒道:“你自己的大事,还是要上些心的,若是你说年岁上不合适,老夫人是不会应的。” 这也是乔沁心里的想法,遂,他不由地烦道:“我这刚回国不久,还没在外交部站稳脚跟,真不想此时考虑婚姻大事。” “既然你无意,那就寻个妥当的法子推了,不然两家一说定,想反悔怕是难了。”田晨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乔沁对面容姣好的邵小姐也没坏印象,他素来还有些耳根子软,少决断。 他想了想,道:“横竖祖母还没同我说,且等等再看。在一个,我瞧着姑妈也蛮喜欢邵小姐的,老七的年岁同她倒是相配些。” 田晨不想在同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表哥说什么了,直接往前,边走边道:“随你!” 见表弟说着说着又翻脸,乔沁无奈地笑了笑,也就放下了心思,追着表弟,往众人跟前走去。 第245章 心仪者 暖风吹着衣袂,贵公子的骄矜,叫人赏心悦目。 田乔两人都算是大家公子,到了人前,一派和煦,同众人有说有笑,半点瞧不出他们居然偷听了女孩子们说话。 这表兄弟俩的这段插曲,本不该有人听到,奈何,今日事事出奇。 一处通往府内后园子的暗处拐角,正好和乔家表兄弟隔了座穿山游廊和竹林。 顺着风,两人的话半分不差的,落入了在此行走的俩人耳中。 这两人不是旁人,而是借着廖家宴客,特意来访的余潜和他的手下大黄。 “组长”大黄看着眼前的长官,一脸怔愣地盯着某处发呆,还以为他听了刚才俩位少爷的话有些不快,忙轻呼出声。 被手下一叫,余潜回了神,有些尴尬地虚咳了两声,吩咐道:“这位乔少爷,你回头着人查一查。” “啊?”大黄见组长吩咐查这个人,有些吃惊,人家虽说背后议论了女孩子,可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难道此人还有其他的事? 不过,他向来信组长,只一愣,便点头郑重地道:“是,回头我亲自查。” “嗯,走。”余潜没再停留,便提步往北走去。 不过,他没走多久,便又停住了步子,隔着花墙往里看去。 这一段穿山游廊,隔着池塘和水榭的是一道长百米的花墙。透过花墙的各个窗格,可以看见端坐在水榭里的两女孩子。 她还是那么娴静美好,不,长大了不少,更美丽了,这样的女子确实到了可以说亲事的年纪。 只是,他有些不甘心呢?她那么美好,不该被人随便对待了,没人知道他关注她多少年了。 余潜一时看着水榭里的邵韵诗又怔愣住了。 他这样惹得大黄很是费解。 大黄看了看水榭的地方,难得脑子对路了,知道组长如此,必定是与那里的人有关。 大黄追随组长多年,算是他的铁杆心腹,私底下俩人亦相交甚厚。 遂,他小声道:“水榭里坐着的,怕是刚才乔少爷提起的廖四小姐和邵小姐?” 余潜再是视大黄为心腹,也是不想,更不好意思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在他跟前。 遂,他只淡淡地嗯了声,便提步,边走边道:“走,别叫廖司令等急了,今儿我可是要好好会会这个禄蠹。” 余潜是黄埔出身,最是忠于党国,最恨窃国的蛀虫。所以,得了廖司令私下扣留了截获的军火的消息,立马组织了调查。 这一路追查下来,不得了,廖司令还勾结江湖帮派,想销货洗白,这他如何能许? 遂,他让潜伏在廖家的情报人员,里外配合地在除夕这日,很是打了个漂亮的伏击。 只可惜,如今越深入,越掣肘。 上头已然有人压他不许再查。不仅如此,还要他将除夕那日关押的人员全部放了,这叫他如何甘心? 大黄见组长一脸的戾气,怕他一会子见了人,说出什么不好的来,忙小声提醒道:“组长,咱家老爷子的货还扣在武汉码头呢。” 余潜的父亲余山川明着做粮食生意,实则私底下还走私各色紧俏物件,这件事余潜本不知道,只是,这次的事叫他父亲暴露了出来。 为了老父,余潜不得不妥协,这也是他最为气恼的地方。 不过,若是他知道老父还在水匪那里,散布了邵家的消息,怕是更要怄的吐血了。 余潜虽心头不得劲,可听着大黄的话,还是理智地点头道:“老爷子的事确实要紧。不过,这次也叫他老人家出点血,没得日后还要行这些事,坑人又坑己。” 对父亲的行事,余潜是真说不起来,他知道自家父亲确实是个奸商,可那是父亲,虽道不同不相为谋,可父亲就是父亲,不救枉为人子。 在一个,他知道,父亲这次怕是受了他的牵累,所以,他捏着鼻子拉着脸,也得妥协。 大黄知道组长是个刚正的,见他心里过不去,叹了口气,劝道:“老爷子也知道错了,上次他还和我说,再不给您添麻烦了。” 这话,余潜还是信的,只可惜,父亲是个事过了就又能嘚瑟的性子,改?难! 话说开了,大黄索性敞开了劝道:“其实要我说,老爷子也没做那些缺德的生意,不过是私底下夹带点紧俏物质罢了,这哪家背后没做?” 余潜叹气,“我都知道,只可惜,他几事不密则害其成呀。” “也就事情凑了巧,不然老爷子且没麻烦。”大黄中肯地道:“说起来,这次老爷子也是受了我们的累。” 大黄的话应对着时世俗情,听着似乎对,只是令有作为的人深感无奈罢了。 余潜知道大黄这是变相地劝自己,也领兄弟的情。 遂,他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次不让步也得让步,就算是没有家父这事,这姓廖的怕是也难拿下,只是愧对校长啊。” 大黄不好接这话,只小声道:“上下沆瀣一气的事多了去了,不止这一桩,组长还是看开些。” 余潜冷笑数声,“不看开些,我又能如何?” 大黄叹气,压着声音道:“听说今年调查科要改组,还得扩编,您可一定要撑住,不能这时候惹了人的眼。” 可不是,这可是件大事,也因着这消息,上头才透露他别惹事的。 余潜沉着张脸,闷闷地道:“这事现在先不说,我心里有数。对了,除夕那夜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除夕那夜,城里匪帮四处出没,但凡有些脑子的,事后都能觉察出不妥来,太邪乎了,光听喊声没啥大动静呀! 大黄已经调查过了,本来顾忌着这会子在廖家,别叫组长听了犯倔。 可想了想,他还是小声回道:“这事与廖家看似也有些关系。” “哦,怎么说?”余潜也有此感觉,倒也没如大黄所想般生气着急。 要说余潜那真是名合格的特工人员,嗅觉灵敏的很,因着疑惑,当即关注起了除夕那日的事。 且,邵家那日也遭了匪,还出动了警察,看似闹得不轻。想想邵小姐昔日的救助之恩,他倒是对这事又上心了几分。 见组长闲谈间,突然认真了起来,大黄也没觉得奇怪,只当是组长听说和廖家有关,才如此。 第246章 拉近 扬州除夕,匪闹,军警皆出,很是让大家过了个惊心动魄的年。 这事,在平民那里,就是个谈资,到了高门大户那就是另类的深思。 在当局那里,可就又是一番博弈了。 作为调查局在扬州的存在,余潜自然更是一番思量了,只是出了许多旁的事,才暂时压下了这匪患一茬。 如今,手下再提,余潜可不就上心了。 大黄见组长这样,他忙停下步子,凑到组长耳边,小声道:“除夕那出,好似匪帮蓄意的。” “消息确实?”余潜还真没想到土匪能有这胆魄。 大黄摇头道:“猜测,因为那晚,谁家也没真遭了殃。” 余潜想了想,那晚的具体情形,越发觉得有些蹊跷,这里尤其邵家的举动最出奇,难道这事和廖家真有什么关联? 大概是猜到组长的奇怪,大黄接着道:“元家也有古怪。而且,我猜,这次的事,八成是他们鼓捣的。” 这话?余潜皱眉道:“说详细点。” 大黄看了看时间,有些迟疑道:“这不是要紧的事,时间不早了,组长,我们还是先见廖司令的好,回头我好好汇报。” 余潜看了下手表,还真是,只得压下这一团乱的麻,无奈地道:“回头将这事好好同我说说,一点也不能落下。” 见组长这么在意,大黄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当儿戏了,回头还是好好问问被抓的那几个土匪,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没得一会子组长同意放人,他没处抓挠去。 今儿廖家热闹,真真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谚语了。 除了余潜这路,余下的还要出来什么人物,现在还不得知。 不过,这些与水榭里闲谈的邵韵诗皆无关。 她看看时间,怕出来久了,叫人说出不好的来,便拉了正说的高兴的廖四,道:“四小姐,水边凉,我们还是去亭子里。” 廖四到底也是学过礼仪规矩的,再是不待见那些做作的人,也还是点了点头,应了邵韵诗所请。 两人相携着迟迟然地离开了水榭,往亭子间走去。 到了亭子间,常芸和廖二嫂已经不在这里了,没了这俩个,大家的气氛又好了不少。 邵韵诗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一动一坐间皆见优雅,众人对她还是心生向往的。 尤其,得了祖母特意提点的乔汶就更是如此。 她比邵韵诗小些,个头也没邵韵诗高,且,看着也没邵韵诗长的开。 要说邵韵诗看着不像十七岁,也是真的,按着实岁算,她其实才十五。 因着邵韵诗真正是明末时期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大家族都是有底蕴的,女孩子闺中的保养那就更多更系统了。 自打邵韵诗接管了这身体,便开始了细心保养,再加亲娘陆氏是北方人,身材高骨架子大,所以,邵韵诗比南边的孩子稍微高些。 常芸讽刺她矮,其实是妒忌使然。 不过,她这样也就针对一般的南方闺秀。 像一直长在北方的邵秀雪,虽比邵韵诗小一岁,可个头却比邵韵诗高些,这也是邵家人没觉得邵韵诗高的缘故。 所以,邵韵诗说自己十七岁,既没撒谎,也没刻意,照理旁人也不该质疑,毕竟这实在是没什么好说道的。 关于年龄的插曲,乔汶当时不在,若是她在,就没话了,因为她知道邵韵诗的年纪。 乔汶不知道前头的事,后来也没人刻意同她说,到底都是有家教的女孩子,还做不到在主家八卦人家。 所以,不知道情况的乔汶,见邵韵诗和廖四走一块儿还有些诧异,她可是知道这廖四小姐有多膈应人。 有心同邵韵诗接触的乔汶,瞧着大家都各自闲聊,廖四也跟着相熟的说上了。她便了拉了邵韵诗,小声问道:“姐姐怎么和廖四走一块了?” 邵韵诗和乔汶是见过几面的,彼此相处还行,更因为俩家的祖母,两人心里也知道该如何相处。 遂,邵韵诗并不觉得乔汶这话说的不好,且领情她的关心,便小声回道:“我和八小姐一道走的,在水榭那边遇上了四小姐。” 她这样说也行,总不能再提早前的话。 一听是这样,乔汶不说了,对廖八,她其实也没什么好感。不过,知道廖八是个喜欢巴着嫡出的性子,也了解她这么做的意思。 遂,她撇了撇嘴,便放过了这个话题。在一个,她到底是守规矩的女孩子,背后道人长短,她也是不好意思的。 放开心情,乔汶瞄了眼邵韵诗姣好的侧脸,有些感叹地道:“姐姐这皮肤好的能晕出水来,真不知你平时如何保养的?” 乔家是后起的官宦人家,所以,乔汶并没有啥子秘方秘法护理肌肤调养气血,她这么问,也是真心。 邵韵诗知道自家祖母和乔老夫人的关系,所以,乔老夫人娘家肯定不弱,怎么会没有女子保养这一说? 不过,她也不好问出来,便笑了道:“我还这么小,哪里来的保养。” 乔汶比邵韵诗小一岁,听她这么说,有些讪讪地道:“不是说,女孩子打小就要保养的吗?” 说完,想起邵韵诗的情况,她又有些不过意了。 乔汶觉得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安静了会,更是不敢再提保养的话题了。 邵韵诗则没多想,一听她这话,知道乔老夫人对乔汶是尽心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手里没有好的保养秘方? 不过,想想自家祖母,好似也没什么要不得的方子,也就释然。 或许,人家手里原来是有的,只可惜战乱遗失了,也或许真就没珍贵的。 到底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邵韵诗也不纠结,只看了眼安静下来的乔汶,好奇道:“你既然知道,怎么还问我?难道你皮肤不好?” 说完,邵韵诗心头一突,转头认真看向乔汶,见她脸颊有些凹,倒真像是有些不妥。又因着乔汶的面上遮了粉,也看不出气色的好坏。 俩家是世交,人家又问到了面上,邵韵诗拧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上不舒服?” 乔汶见她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也不瞒着,拉了她往僻静处挪了挪,才小声道:“我那个不太顺。” 说完,她脸通红通红,怕被人瞧出来,忙拿帕子遮了。 第247章 小姐妹 冬日花园里,虽暖阳熏人,可四面来风,也有些冷。 好在人多了,间或吹来的风,倒也不算什么,且,姐姐妹妹们相熟的不相熟的都说着话,热闹着也不觉得不适了。 大概是太过热闹,乔汶刚才的话,说得轻,倒也没人留意。 说起来,乔汶也是急了,她月事不调,看了好多地方,总是不见好,兼这是闺中事,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寻大夫上医院。 遂,每每月事来了,总是疼的死去活来,受大罪了。 不仅如此,因着月事不调,脸上也出了问题,长斑长痘,害得她都不怎么敢出门了。 今儿来得迟,也是因为补妆的缘故。 这算是私密话了,邵韵诗自认没和乔汶要好到这等地步,可见乔汶这是受害久了,失了耐心才如此。 遂,她亦小声道:“你这样,没看大夫吗?” 乔汶见问,苦着脸,道:“看过,不仅看了中医,洋医生也看过,只是药吃了不少,照旧没好。” 这就真有问题了,邵韵诗不会贸然帮她把脉,想了想,建议道:“扬州城里中医名家多得狠,你寻个日子,叫老夫人带你去瞧瞧,必定能好。” 见邵韵诗热心,乔汶越发吐苦水,“我看过太多名医了,扬州也看过,只是皆不见效。” “这样?”邵韵诗想了想,觉得乔家找的人必定都是看妇科的,便建议道:“扬州的周大夫你知道?” “知道,可我这是女子病。”乔汶含着话,道。 “他虽不是妇科的名家,可与这上头也很有建树。”邵韵诗真诚建议,“要不,你改日寻他看一看?” 邵韵诗对周老大夫很是推崇,往日,两人也切磋过。 “寻周大夫?”乔汶看了眼一脸认真的邵韵诗,她知道眼前的女孩子不会白说这话的。 见她迟疑,邵韵诗还以为她防着周大夫是男的,不由地奇怪道:“难道你没寻男大夫看过?” 乔汶红着脸道:“中医大夫大多是男子,母亲怕我羞,就没带我上门,只自己寻大夫配了药,倒是西医里头有女大夫,看是看了,效果不好。” 怪不得,凭着乔家的家世,乔汶的毛病一直没好呢,原来问题出在这。 别人家如何处事,邵韵诗也不好多说,只劝道:“你也别不好意思,周大夫多大年纪了,还避讳什么。” 乔汶甚至乔家婆媳确实避讳男女之别,听了邵韵诗这话,乔汶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因为,就邵韵诗的身份,应该比她家还忌讳这个。 邵韵诗知道她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失笑地摇了摇头,道:“周老爷子他是大夫,且医德很好,看病的不管男女,皆是他的病人。人家不会多嘴多舌的,你只管放心去看。” 见她说的真诚,知道人家确实并不忌讳,乔汶深出了口气,道:“只怕看了也未必有用。” 邵韵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劝道:“可看了总归是个希望,我可告诉你,这个毛病不尽快看好,怕是会影响日后……” 到底是女孩子,余下的话,邵韵诗不好意思出口了。 没听完的话,乔汶明白,越发感到邵韵诗是个值得相交的女子。 祖母叫自己私底下多察看邵小姐,乔汶觉得,如邵小姐这般的品貌性情,自家哥哥怕是还配不上。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哥哥虽才学不错,可到底傲气了些,耳根子也有些软,更兼一心想寻那‘才女’,八成是看不上风华内敛的‘古典’邵小姐。 遂,乔汶小心问道:“邵姐姐,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吗?就这样一直待在家里?” 邵韵诗知道乔汶不是个藏奸多舌的人,见她这么问,便带笑回道:“我姑姑想带了我去南京上学,不过,还没定下来,说不定就留扬州也不一定。” 一听这话,乔汶来劲了。 她忙拉了邵韵诗的手,道:“去南京,若是你祖母不舍得,我让我祖母去说说,肯定能成。” 乔家在南京,邵韵诗一想就明白了乔汶的热诚,含着笑,道:“这不是外头闹得紧吗,回头看情形再说了,你们家几时回南京?” 想到上海正在打仗,乔汶立马没了精气神,耷拉着脑袋,道:“不知道呢,若是一直这么打下去,我自己都回不了南京,还邀你。算了,这事往后再说。” 邵韵诗见总算是将这话题岔开了,她悄悄地出了口气。 不妨,乔汶又道:“对了,邵姐姐你不如和我一同先在扬州读?” 邵韵诗不知,她为什么这么热忱地邀请自己一道读书,只小声道:“我们也别姐姐来姐姐去的,我闺名韵诗,乔妹妹就叫我韵诗好了。” 喊邵姐姐,或是喊韵诗?想到自家祖母的打算,乔汶立马道:“我喊你韵诗好了,这名字听着舒服,这里多的是姐姐妹妹的,喊了,还得带着姓,怪没意思的。” 这个说法也对,邵韵诗便点头道:“成,那我叫你……” 乔汶还没告诉邵韵诗自己叫什么,虽说,对方肯定知道自己的名字,可没正式介绍到底失礼。 遂,她忙不好意思地道:“韵诗叫我汶汶就好。” 彼此年纪相当,邵韵诗也不太喜欢姐姐妹妹的叫,便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我日后就叫乔妹妹汶汶了。” 乔汶见她爽快,心里高兴,忙点头道:“这样极好,韵诗,韵诗,汶汶,汶汶。”连喊了几声,觉得不错,也新奇,她呵呵笑了。 两人互相定了称呼,觉得亲近了不少。 乔祖母和邵祖母交好,邵韵诗的情况乔汶也是知道的。 如今,两人算得上是朋友了。 遂,她又小声问道:“你在苏州的时候,就没想着读书?那边好多好的学堂呢。” 苏州靠近上海,比之如今的扬州自然好了不少,新旧两样的学堂也多得很,年轻的学子们也多,新思潮自然也澎湃。 乔汶如此问,当然也是熟悉情况才说的。 其实,因着邵韵诗读书的事,邵老夫人一贯是不赞成的,所以,邵韵诗和小姑姑和老爷子学习,是瞒着邵老夫人的。 自然,同邵老夫人交好的人,就都以为邵韵诗并不读书。 见乔汶这么问,她也没深说,只道:“我在家要学的也多,理家处事,还得学女红灶上的手艺。在扬州的时候还能得些闲,苏州那边,我老姑奶奶管得更严。” 第248章 诡异 时间彷如流水,忽而就过。 小姐妹间本说的热闹,可突然提起自己惦记的事,邵韵诗有些沉郁了。 她一直担心着老姑奶奶,不由的眼眸暗了暗,已经开始想老人家了。 乔汶正沉浸在邵韵诗在家苦学闺秀课程中,没留神旁的,叫邵韵诗的点滴异常混了过去。 愣了会,乔汶吐了吐舌头,她听祖母说过,邵老夫人的娘家姓钮,是满族大姓,家世比祖母家的家世强太多。 人邵老夫人那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所以,作为邵家的小姐,那些古代闺秀的课程肯定样样得学。 别说邵韵诗了,就连上一辈的邵老夫人的老来女邵兰香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邵兰香是邵老夫人的眼珠子,爱的不行,还不是女儿想读书就读书了,想交朋友就交朋友。 也就邵韵诗这个没了亲娘庇护的不得宠孙女,自然不可能有书读了,甚至交友都得老夫人控制,没见她几乎都不出席扬州闺秀的宴会吗。 这些事不能多想,越想,乔汶的思绪越偏。 如今,乔汶听说邵韵诗在家,都学了那些个大家闺秀的课程,她倒是不会像旁人似得不以为然,眼睛亮亮地盯着邵韵诗看。 她这样怪吓人的,可惜,邵韵诗淡定惯了,并不以为意。 乔汶真真切切的理解了祖母为什么要求娶邵韵诗了,也只有她能堪称大家主母之责,稳重中透着娴雅,平和又睿智。 邵韵诗并不知道乔家所想,她只是好奇乔汶为什么总是盯着她学习的事。不过,想来就如今这个年代,怕是很少有她这样的闺秀了,不觉自嘲一笑。 因着喜欢邵韵诗的性子,乔汶想到哥哥私底下对另一半的想象,她没留神小姐妹的异样,又提点地问道:“你小姑姑早年也学这些?” 邵兰香在扬州闺秀圈里那是风云人物。 乔汶这么问,邵韵诗只当她是好奇,便笑着道:“嗯,小姑姑早年也学这些。不过,她是老来女,祖父稀罕得很,也时常带在身边教导,所以,小姑姑的学识很高。” “她不是也上了新学吗。”乔汶道。 这下子邵韵诗理会过来了,忙笑了道:“小姑姑年岁小,祖母怕她一人在家无聊,便送她去女子学堂念书交朋友了。” 乔汶忙凑着话头,提议道:“你不也是一个人吗,同你祖母说说,也去上学交朋友。” 邵韵诗含笑道:“嗯,小姑姑说过了,她会安排的。” “这就好。虽说迟了些,可到底能读书就好。”乔汶得了确切的答案,不由地吁了口气。 她这样,惹得邵韵诗好奇的看了过来,要知道,乔汶的表现太过急切了些,不由的人不多想。 怕邵韵诗起疑,乔汶忙转了话题,道:“我瞧着你的肤色特别好,用的什么护肤品呀?” 这话题岔的,又绕了过来,邵韵诗也不多问,只笑着说了说,自己日常用的物品。 至于刚才的怪异感,邵韵诗理不出头绪,只能先放下了。 不过,邵韵诗这一说起护肤的话题,倒是真勾起了乔汶的兴趣。 一时,俩个人就着穿衣打扮,胭脂水粉的说了个遍。 俩人正说的高兴,一直不耐烦迎合旁人的廖四,走了过来。 看着两人说的热闹,且,她对乔汶也没什么特殊的不喜,倒是带了笑道:“你们光在这里说有什么意趣,走,去我家花房逛一逛,那里盆景多得很,回头我叫上老七,给你们照相。” 邵韵诗此时和乔汶说的也有些词穷了,见廖四如此热心,看了看屋里其他人,知道廖四这是烦了,拉了她们俩个还算入眼的招待着,既堵了众人的嘴,事后嫡母也说不出什么来。 大家都不是棒槌,乔汶看了眼廖四,见她眼里虽有些无趣,倒也含着点点笑意,知道她确也是真心邀她们一道走。 乔汶自认自己是半个主家,当先带头道:“也好,姑姑家的花房确实不错,走,韵诗我们随四姐姐一道去看看。” 听的乔汶喊邵小姐,韵诗,廖四好奇地看了过来。 乔汶见此,一点解释的意思也没有,边走边拉了廖四,问道:“也不知茶花开了没有?石榴倒是开得不错,我还捣鼓了一盆。” 问完,她又对邵韵诗道:“韵诗,你若是喜欢,回头我送盆石榴给你。” 廖四见她没解释喊韵诗的话,也就不多问了,毕竟在她眼里,这就是两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互相有了好感的表现而已。 遂,她好心情地接话道:“你还好意思说送盆景,你自己弄的那盆,母亲嫌弃的什么似的,你还怎么拿出来送人?” 乔汶皱了皱鼻子,道:“姑妈嫌弃怕什么,我那是立异,说不定韵诗就喜欢呢,我说的对不对,韵诗?” 邵韵诗不惯与人如此对话,含笑道:“花房远吗?” 见她不答反问,乔汶也没当回事。 倒是廖四看了眼邵韵诗,暗暗点头,是个有主意的,不随风摆。 其实,这也算是廖四的臆测了。 邵韵诗只是觉得这话题没个结论,平白的多说什么,只有看了才知道好坏。 廖四满意邵韵诗,接话那叫一个快,“不远,就在西跨院那边,没几步路的,正好你们坐了有一会子了,起来活动活动正好。” 冬天即使在暖和的地方,坐久了脚底也是有些凉的,廖四这话还真说的体贴。 乔汶也不管廖四今儿为什么这般好说话,只一把拉了邵韵诗,道:“四姐姐说得对,起来走走正好暖和暖和。我可告诉你,姑妈家的花房又大又暖和,还特别好看,你去了绝对不后悔。” 邵韵诗本不想走的,她觉得在主人家做客还是别标新立异的好。再说了,她家的花卉多得很,并不稀罕旁人家的。 只可惜,眼前的俩女子不会放弃的。 这般一想,邵韵诗无奈地起身,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也叫我看看司令家的花房是个什么模样。” 她这话说的俏皮,倒是叫廖四和乔汶都笑了。 廖四直接道:“司令家的花房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三女孩往花房走去,旁人倒是都没大注意。 独留在亭子间的廖八,瞥了眼她们,撇了撇嘴,也不知是气她们没叫她,还是气自家姐姐截了她在意的客人。 好在,亭子里还有不少值得相交的女孩子,廖八只一瞥便也放下了,继续和大家说笑着拉关系。 第249章 少年遐思 廖家的花房很大,一到了冬日,各房的花卉都统一在这里养着。 廖四领着二人到的时候,已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廖七今儿,因为常芸心情不太好,所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周子兴不同于廖七其他要好的朋友,此人心细,瞧出了廖七的状态,生怕他失态,便拉了他出来走动,顺带开解开解。 其实,论家世,他和廖七这样的高官之子是攀不上的,正因为周子兴心细周全,且两人打小一个学校,算是发小了。 所以,廖七但凡有什么聚会都不会落下他。 周子兴想开解廖七,暖和的花房,就是两人最佳的去处了。 两人正说着话,瞧见廖四领着人来了。 周子兴倒是没什么感觉,该说的已然说过了,正好有人来,花园那边还有客,主家不好离的太久,便打算走人了。 廖七也不同于别的廖家人,对廖四这个姐姐他也没什么恶感,将说话的地方让出来,也是绅士们该有的风度。 本来两人打算悄悄走的,不想两下里已然瞧见了,也不好避开。 且,廖四已然喊了开来,“老七既然在这,你这是搞了什么项目,还是躲人来了?” 廖四素来嘴大口快,廖七可不敢惹她,老实喊了声‘四姐’,便回道:“子兴前儿说来看花,一直没得空,今儿正好来了,我就带着来逛逛。” 这话可不符合廖七的性子,廖四冷笑道:“随你怎么说好了,横竖大家都是来玩的。” 被点了名,周子兴也不好避着,忙打圆场地喊了声‘四小姐’,便替廖七解释道:“四小姐误会了,老七确实是陪我来看花的,前儿我爷爷想要株芍药研究丸药,一直没能寻到合适的花株,这不,老七就被我拉来了。” 芍药可是有镇痉、镇痛、通经作用。尤其对妇女的腹痛、胃痉挛、眩晕、痛风、利尿等病症有效。 邵韵诗听了,眼眸一亮,看来周老大夫对妇科是有研究的,自己也算是推荐的不错。 廖四对周老大夫也是推崇的,听了这话,倒是信了几分,点头道:“原来是替周老大夫跑腿,子兴也是的,做什么非得等今儿,早些来也没谁说你,没得耽误了周老大夫的事。” 她这话叫周子兴听了心头一暖,带了笑道:“父亲那里也不急。” 廖七见他们有完没完的还说上了,他最不耐烦唠家常了,再说了,对面还有俩女孩子。 虽说一个是自家表妹,并不用特别介绍,可人邵小姐那是客,还是难来的客,就这么干撂着有些不妥。 遂,他忙张罗着给大家介绍开了。 廖四也不是一点也不通人情,被廖七一提,也有些不过意,忙配合着也介绍了邵韵诗。 邵韵诗随大流地和周子兴互相问了好,其实,这两人也彼此有耳闻的,倒也不算陌生的很。 彼此介绍完,廖七便道:“我们已经逛过了,就不打扰四姐表妹和邵小姐的雅兴了。” 乔汶见表哥要走,忙拉了人,道:“做什么,我们刚来,你就要走。” 她刚才可是听说,另一位公子是周老大夫的儿子,她还想多了解一番周老大夫的事呢。 廖四不明所以,她觉得有男生在这,反倒不好说话。 不过,她到底大些,又是主家,便也顺着乔汶的话,道:“老七要是没事,就留下来一道逛逛,我可是知道,你与盆景花卉一道很有见地。” 廖七有些不想待着,可廖四已经开口了,他还不至于那么不给面子,最起码的得逛一圈应应景。 想着,他便回头和周子兴说一说,不妨看见周子兴有些发愣。 周子兴不知怎么的,自打来了女客就不再多说话了,人也显得沉闷。 廖七回身看他的时候,他回神后,居然还有些微的别扭。 廖七知道自家好友,不同于外头那些公子哥们的习性,也没觉得他奇怪。 还以为他不乐意留下,廖七便很友爱地道:“陪着逛一逛也成,不过,四姐,我得先和子兴去一趟花园,回头再来给你们说说盆景的事。” 这下廖四不乐意了,拉了廖七道:“子兴又不是外人,留下一道逛逛,回头要是叫人知道,因为我们倒将子兴赶走了,叫我们如何自处。” 这话也对,廖七便商量周子兴,道:“要不子兴也一道留下?” 周子兴今儿不正常,并不是烦陪女孩子,而是因为他对乔汶那一些些的喜欢。 他本想着乔家的小姐,他这样的怕是别人看不上。遂,大家彼此见了几次后,虽喜欢倒也一直没露。 在一个,他也从未有机会单独和乔汶说过什么话,今儿这样的机会,他既兴奋又有些胆怯。 正处于小窃喜大忐忑中的周子兴,被廖七一问,这才真正的回神,便连忙点头道:“也好。” 他这回答,既快又急,倒是叫廖七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 不过,有他陪着,廖七也自在多了,也不再多想,乐呵呵地对廖四她们道:“子兴与这一道上更是精深。” 廖四诧异地看了过去,疑惑道:“子兴这样本事,难道是因为时常种药材的缘故?” 周老大夫是名医,他家里有个大药园,时常带着儿子孙子去药园种药材认药材炮制药材。 周子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这会子已然定了神,便微笑地点头道:“嗯,我家那药圃,不单单种了各种药材,还有应季的能入药的花卉。” 周家药圃,邵韵诗也有幸去过一起,确实不错。 她难得主动道:“周老的药圃确实打理的好。” 众人见不怎么说话的邵韵诗,居然夸了这么一句,不由的大奇。 廖四立马便问道:“你去过?” 廖四这话问的并不奇怪,因为,邵韵诗在扬州的时日很短,连戏园子都没怎么去过,怎么就看过别家的药圃了?更兼周家药圃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别说廖四好奇了,周子兴自己也是奇怪得紧。 他一点也没邵小姐去过他家药圃的印象,更因为知道自家爷爷的脾性,那就是个倔老头,看药圃看得可紧了。 知道自己多话了的邵韵诗,苦笑了下,便镇定地道:“嗯,随我爷爷去过。” 第250章 暗恨 廖家花圃,能入内的都是千金公子,交际往来的神经都挺丰富。 邵韵诗的话,一下子叫大家都愣住了。 毕竟,扬州就这么大,周老和邵老爷子交情不错,这事并没多少人知道。 这就有些令人寻味了。 花圃里的几人中,也就乔汶不知道周老大夫的事,见大家都好奇地看向邵韵诗,也有些奇怪地看了过去。 不过,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子,自然不会突兀地开口的。 周子兴倒是听自家父亲提过邵老爷子和邵家,也知道两人关系不错。 如今,见邵韵诗连爷爷的药圃也能去,知道爷爷是认可这女孩子的,遂,他立马对邵韵诗多了一层好感。 又见乔汶也好奇地看过来,他心里高兴了几分,便替邵韵诗解围,兼解释道:“家父和邵伯父交情不错。” 周子兴一叫邵老爷子为伯父,廖七有些扛不住了,笑了道:“你这家伙,平白的想长我们一辈。” 周子兴起初没多想着辈分问题,只随着自家父亲的话头喊了邵老爷子伯父,被廖七一挤兑,不由的大窘。再想到乔汶和廖七是表兄妹,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索性,他脑子好使,忙带了笑道:“老七,我们这各论各的,你就别计较了。” 廖四看了眼同样窘得不行的邵韵诗,道:“这话很对,大家都是同龄人,没得称呼上闹生分了,就各论各的。邵小姐你觉得如何?” 这里真正要论辈分的,当属周子兴和邵韵诗。 见廖四相询,邵韵诗哪里有不应的,不应就得平白矮了一辈,忙点头道:“很该如此。” 邵韵诗这话有些不客气,众人看着周子兴乐了。 周子兴不是那些骄傲的公子哥,再说了,他可不乐意平白比谁长一辈。 只见,他很是谦逊地笑了道:“邵小姐这话对,咱们都是年轻人,不必顾忌太多。” 他这样,旁人倒是不好再笑,没得被说成封建。 乔汶早就等的不耐了,见他们总算是说完了话,便道:“既说定了,表哥就领着我们好好看看花房,我还等着韵诗挑中我那盆石榴呢。” 周子兴见佳人着急,便当先带头道:“我也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了,看着好似又多了些品种。咱们还是边走边聊。” 周子兴不是个积极的人,平时自然也不是个话多的,他今儿连番出奇,倒是叫廖七多看了几眼。 不过,有外客在,一贯体贴的廖七便收了好奇心,随着他们一道边走边介绍了起来。 还别说,别看廖七看似纨绔,肚里还是有些学问的,介绍起东西来,典故颇多。 这样的廖七,倒是叫邵韵诗有些刮目了,对他的感官也好不少。 乔汶主要的目的,是想叫邵韵诗看她亲自摆弄的那盆石榴。 所以,一等到了跟前,直接不用廖七多话,她便指着那盆栽,看着邵韵诗道:“这就是我弄的盆栽,韵诗,你看看怎么样?” 邵韵诗自然捧场地细细观摩了起来,还别说,从根形到花枝,再到花骨朵的多寡,真是用了心了。 就乔汶这个年纪来说,应该是可以了。 遂,邵韵诗不吝夸奖道:“不错,尤其是你留的果子不多,这样更起到了点缀的作用,毕竟想果子成型,盆栽里就不能多留果。” 乔汶一听,知音呀!直接一拍巴掌,激动道:“可不是,小八和表嫂她们都说我这果子留的少了,不符合石榴的寓意,不管送了给谁,摆着都不合适。” 这话谁接都不好,大家笑笑,看着她。 乔汶得了鼓励,笑容满面,继续道:“我就说,不管多寡,只要果子结的好,才算是真正有寓意,可惜没一个同意的。” 少女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平和惊喜,听的人,心情也随之清越飘荡。 更别说,这里还有个恋慕之人。 遂,乔汶话刚完,周子兴当即就附和道:“自然是果子少好了,我瞧着这盆石榴,不仅果子留的好,外形也很有寓意,送人做节礼很合适。” 他如此积极外露地帮衬着说话,饶是廖七再是不经心,也察觉出了问题。 不过,他到底是大家公子,这猜测又关系到自家表妹,有些话还是留着背后问比较好,便又强压下了出口的欲望。 这里还有些了解周子兴的人,就是廖四了。 不过,她心粗,倒也没留神,只接话道:“汶表妹就是孩子气,做什么弄石榴盆栽,你随意弄个花草的盆栽不是更方便。” 她这话有些直接,乔汶不高兴了。 周子兴也不好替她说话,着急地抿着嘴。 倒是廖七,呵呵乐道:“这不是想要石榴盆栽的人多吗,表妹也算是急大家之所急罢了。” 廖四也不是故意针对谁,一听这话,倒是替乔汶不平道:“也就汶表妹老实,被她们几个给诓了,她们要石榴盆栽,难道家里的花匠还能不精心?何苦累了你个小孩子。” 这话越说越深了,邵韵诗和周子兴都有些待不住。 正好,邵韵诗最想看的花卉种植地到了。 她直接道:“四小姐,你们说话,我去看看芍药。” 还别说,怪不得廖四非得拉了大家来花圃玩,这里花的品种全不说,还有珍稀品种。 花匠侍弄的极好,好多还开着花,其中尤以芍药开的最引人。 廖司令家的花圃在扬州也是数得着的。 周子兴也确实想看看芍药,被邵韵诗一提,他忙跟着道:“要不大家一道去看看?” 乔汶听够了廖四的道理,当先附和上了。 既然三位客人都想看芍药,廖家姐弟当然是跟随了。 如此,五个人颇为和谐地边看边说,场面一时异常的热闹。 他们这样,叫寻着廖七而来的常芸看的很是恼火,恨恨地跺了跺脚,都没露面便拉着脸,哭着跑了。 追着她来的廖二嫂常璎,看了眼花圃里的几人,叹了口气,也转身追常芸去了。 常芸不放心廖七,虽气恼伤心也没走远,离开花圃,便留在了早前廖四和邵韵诗待过的水榭。 廖二嫂一路追来,见她停在了这处,才松了口气。 “小芸,你怎么坐这了,怪冷的,走,我们回亭子间。”常璎装着不知道花圃的事,笑着道。 第251章 无妄 少女的忧愁,总是令人费解。发丝飞舞间,我见犹怜。 廖二嫂怜惜地看着孤零零坐着的堂妹,暗恨那不解风情的廖七。 常芸见堂姐来了,也知道害羞,忙将眼睛抹了抹,嘟着嘴道:“我回去做什么,八妹妹好口舌,将大家说的一致附和她,我才不去给她捧脚。” 这便是气话了,常璎不愿说自家小姑子,便岔开了话道:“不回亭子间也行,我们去花厅。” 常芸摇头道:“不要,夫人们谈的话题都是些家长里短,枯坐在那里,不仅奇怪,还无聊。” 倒也是,常璎叹了口气,也不提到哪里玩了,索性陪着常芸干坐在栏杆处。 见堂姐也坐下了,常芸忙推道:“姐姐不必单陪我,你是主家,可不能叫旁人挑理。” 常芸虽有些娇惯,可并不十分跋扈,也就遇上了廖七,人才会失态。不然,就今儿这事,放在平时,她是做不出来的,又或者根本就不屑做。 常璎对常芸的体贴还是受用的,暗叹,到底是姐妹,比之旁人要好很多,心里也属意她配了老七,做自己的妯娌。 廖家姊妹多,妯娌也多,光嫡出的妯娌就四个,还外加一个特会做人的庶子媳妇廖五嫂子。 廖二嫂这个在政府工作的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她不常在家,奉承伺候的事做的少。 常璎如何不知道今儿是她好好表现的机会,可堂妹也不是她能轻忽的。 这两头必定得有取舍,想到叔叔家的权势,已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遂,她牙一咬,摇头道:“不必,今儿宴请的都不算是外客,有嫂子弟妹们尽够了。” 堂姐这么干脆,常芸很是感动,倒是将先前的气消了些。 她站起身来,懂事地道:“我们还是回去的好,没得叫人专美了。” 说着,还怕堂姐不当回事,她又道:“越是亲近的客人,越是要拿出十分的热诚来。走,我陪着你一道。” 这个道理常璎懂,因为懂,她才跟这陪着堂妹的,这不她就收到了堂妹的真心了吗。 遂,她笑了道:“谁说妹妹不通庶务了,这不是极懂的吗。回头也不知哪家有福气得了去。” 常芸被堂姐常璎一打趣,倒是解了郁气,拉了堂姐往花园子走去。 见堂妹终究没有想着回小花厅,常璎倒也没失望,反而小声劝道:“老七就是个孩子性子,你们时常一处该懂的。你可别因着闹别扭,叫旁人得了好。” 被堂姐这么直白的说开,常芸也没尴尬,她有什么心思,堂姐是尽知的,且还支持。 遂,她便顺着堂姐的话,道:“能如何?左不过,嫌我管他多了,难道我管着他不去招惹那些戏子是错的?” 这还不错?还没结婚就管东管西,哪个男人乐意?更何况是廖家老来子的高傲少爷? 常璎无奈地拉了堂妹的手,缓缓地道:“老七在家被惯坏了,你别同他一般见识,你这般为他,叫母亲知道,定欢喜得很。” 常芸不笨,知道堂姐这是提点自己,可叫她到廖夫人跟前卖乖,她也是骄傲的。 遂,她嘟着嘴道:“廖夫人自然知道什么是为老七好,可我不想叫人知道我乱操心。” 这话有些不好听,常璎迟疑地道:“不会?难道你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言了?” 常芸眼眸暗了暗,咬着唇,小声对堂姐道:“并没有,只是我瞧着,伯母好似不如以往那般待我了。” 常璎心头一突,忙扯了笑道:“瞎想什么呢,前儿母亲给大家订首饰,不还想到你了,怎么就与往日不同了?” 常芸低了头,淡淡地道:“姐姐觉得同吗?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其实不必瞒着,我心里明白,父亲和廖司令近来好似有些龃龉。” 这话够吓人的,常璎猛地一个转身,一把拉住堂妹的手,急道:“你打哪里知道的?” 见堂姐脸色吓人,常芸知道自己猜的不假,红着眼眶道:“今儿廖家宴客,若是以往,不仅我和哥哥要来,父亲和母亲也定会来的,可你看今天?” 常璎见堂妹如此聪明,暗叹一声,冤孽。 随即,她便深吸了口气,劝道:“确是你想多了,廖家年前出了事,你大概也知道,这会子众人皆躲着,父亲母亲也是怕给叔叔婶婶惹麻烦,这才没邀了他们来。” 常芸听了这话,倒有些尴尬,年前的事,她恍惚听了那么一两句,只是不太清楚,没想到里头还真有事。 想到老七,常芸不由地急道:“难道凭着伯父这城防司令的身份,还不能解决?那就找我阿爸帮忙呀,好歹的我爸爸是财政厅的厅长,多少人都给面子的。” 财政厅厅长确实面子够大,可除夕的事并不光彩,弄不好真要带累了旁人。 常璎虽希望自家公公没事,可也不想自家娘家出什么差错,那可是她的退路和依仗。 怕常芸为了老七乱了方寸,定了定心神的常璎,拍了把堂妹的手,安抚道:“叔叔的位置多少人盯着呢,自家倘若不谨慎些,那不是给人送把柄吗,这事你可不能糊涂。” 常芸被拍着手,冷静了几分。 常璎见她这样,眼眸闪了闪,“公公婆婆也是想到了这点,这才没惊动叔叔。” 常芸不傻,一听这话,虽不全信,可也觉得事情七不离八,便点头道:“那就算了,这话我回去问一问阿爸,若是能帮忙,还是要帮的。” 见她果真打算插手,常璎急了,忙道:“你可别胡闹。” 自己如何就胡闹了,常芸咬紧了唇。 见堂妹一脸的坚决,常璎无奈地叹了口气,劝道:“我知道你忧心老七的事,可那位邵小姐真不及你,别多心。” 常璎是了解自家公公的,婆婆或许还想找个听话乖顺的儿媳妇,可公公绝对会想找个实力强大的姻亲。 这邵家也就在士林中名声大,官场上并无半点建树,如何能与她常家比?也就堂妹关心则乱。 被堂姐说穿了心事,常芸也不羞,只嘟着嘴道:“我瞧着伯母好似特别稀罕那位邵小姐。” 其实,就算廖夫人待邵韵诗一般,常芸大概也得将她竖成头号敌人,因为,她心里明白,今儿在场的所有女孩子加一起,也敌不过那女子的光华。 第252章 属意谁? 水榭的风中,带着丝丝水汽,令人发燥。 常芸不想再回忆早前看到的那场景。 她承认,自己是妒忌了。 尤其,她当时立在亭子里,看见老七陪着邵小姐走来的时候,远远看着,男的帅气殷勤,女的娇俏出尘,是那么的契合又碍眼。 常璎并不知道这层,她见堂妹还在纠结邵韵诗的事,百般无奈。 遂,她只得诓哄道:“邵小姐的祖母可是和外祖母多年的闺中好友,两家昔年都是大家族,母亲稀罕些邵小姐,不仅是给邵老夫人面子,也是想叫外祖母开心。” 常芸听了这话,倒觉得有理,心里高兴了几分。 可她想到廖七最近对自己的冷淡,又叹气道:“老七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远着我,好似怕我吃了他似得。” 常璎知道堂妹在乎老七,可也知道她对待老七的方式有问题。 她想到自己的打算,和这么做的好处,难得地推心置腹道:“芸芸,男人是不能抓的太紧的,这样,他们就会产生压抑不自由的感觉。” 这话?常芸红着脸,别扭道:“怎么能觉得压抑和不自由呢,你看哪对爱恋中的男女不是巴不得时时腻在一处的。” 常璎有些无语地看向堂妹,暗道,你也知道人家那是谈对象的,你和老七这不还没正式谈吗。 常芸的话,噎的常璎这位能言善辩的堂姐也是无力吐槽了。 水榭处的和煦微风,都不能叫常璎稍减那股子郁气。 不过,堂妹如此专牛角尖,她作为堂姐不能不管,也不敢不管。 遂,常璎只能拿自己做例子,“芸芸,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时下所有的青年男女都该如你想的般,就比如你二姐夫,我若是事事过问,他必定是要反抗的。” 她这般细细地开解,并不说教,倒是叫常芸信服不已,暂解了些烦难。 自然,因着这已经涉及到了夫妻之间的相处,常芸再是执拗,也不好意思再深谈了。 前头,小花厅里。 因为自己的态度,惹的常芸吃味的廖夫人,正趁着大家注意力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悄悄拉了邵老夫人的手,小声问道:“邵姨,韵诗可有人家了?” 邵老夫人不防廖夫人问这话,有那么一刹那的错愕,难道老姐妹没将那事同女儿说? 大概是看出了老姐妹的迟疑,乔老夫人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她如今还没拿定主意。 遂,她拍了下女儿的手,嗔怪道:“你有什么心思,怎么不先问过我?” 她这话看似亲昵,实则已然有些怪罪了。 了解自己母亲的廖夫人,心头一突,觉得自己或许真莽撞了,好在,她也没说什么不是? 到底是司令的夫人,廖夫人只一刹那的错愕,便稳住了心神。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母亲,还好没什么大变化,再看向邵老夫人,突然悟了,合着俩老姐妹都商议好了。 想到这,廖夫人虽有些可惜,可也替自家侄儿开心,邵小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闺秀。 不过,有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只带了笑道:“姆妈说的对,我是该打,这次您看在邵姨的面上饶了我。” 她这身份这年纪,还做出乖女儿的姿态来,倒是惹的两位老夫人心头熨帖,发笑不已。 尤其是乔老夫人,她摩挲着女儿的手,带了笑道:“你呀,越大越调皮。” 邵老夫人看着也笑了,“我们家兰香也如此,都是长不大的。” 乔老夫人见她提起女儿,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邵家的将军女婿,不由暗了暗眼眸。 她想想,有些话还是当着老姐妹的面提一提的好,不然,叫她心里不舒坦了,自己的打算也不能成。 遂,她瞄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她们这,便压着声音,对女儿道:“你问的也不算错,就你钮姨家的女孩子,那是个个都好。” 嗯?这是什么话,个个都好?难道姆妈还将庶出的邵二小姐算上了?又或者,她和邵老夫人还没说定哪一位? 廖夫人眼睛一闪,捧着母亲,道:“可不是,邵家名门,家中的孩子,必定个个都出挑。” 乔老夫人得了女儿的肯定,越发得意,“我这不正想和你钮姨合计合计吗?谁知你个冒失的突然就插了进来。” 邵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老友母女俩,含笑道:“到底母女俩,眼光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家的孩子虽好,别家的也不差。” 乔老夫人连忙说她就看好邵家俩姑娘。 廖夫人眼眸一暗,就她看,满扬州城怕再也寻不出个比邵小姐好的女子了,出身好不消多说,就身家那也是相当可观的。 自己丈夫是城防司令,来往的大商家她都有数,陆家那可是大财主。 更可贵的是,陆家看中邵小姐,且还当眼珠子待。 就她这些年看下来,邵小姐的库房比之她这位司令夫人,不知多了多少倍。这些,邵二小姐能比? 就她看,谁日后若是娶了邵小姐,那真就是掉进了金山银海了。更有一层,邵小姐品貌俱佳,是个拿得出手的儿媳妇。 如今,听的母亲说啥邵家二位小姐,这等含糊的说法,叫人惊心。 廖夫人暗叹了声,自家无缘,便真心替母亲着急了起来,试探道:“今儿怎么没见二小姐一道来呀?” 邵老夫人早就防着有人问这话了,看了眼也等着解释的乔老夫人,心里得意。 她端了笑道:“那孩子胆小,这不除夕那日外头闹闹哄哄,吓着了。” 这话,乔老夫人母女俩个不好回,只端着脸,点了点头,附和了两句时日艰难。 邵老夫人瞄了眼俩个的神情,有些微的失望,便接着道:“我怕她出来再着了凉风,就安排她在家歇着了。咱们两家什么情分,回头再聚也是一样的。” 她这话说的不尽不实,奈何旁人也说不好个差漏来。 乔老夫人人老成精,眼眸闪了闪。 早前,她特意交代了要带上白氏,今儿不仅白氏没来,邵秀雪也没来,更别说那个白家的高材生黄少爷了。 这里头没事,谁都不信。 不过,话既然提到这了,乔老夫人便不客气地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既然吓着了,更该带出来逛逛。你怕她受凉,多穿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