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好》
第1章 你懂个屁
姜晏维下学一到家,保姆林姨就喜滋滋地说,“你弟弟抱回来了。”
姜晏维脚步就慢了三分。林姨显然爱心有点泛滥,一脸的高兴也没个遮掩,冲着他说,“早上十一点回来了,哎呀,一点点大的孩子,可可爱呢。你去看看就喜欢了。”
他喜欢个屁!这要是他妈生的,就算差个十八岁他也认了,最多当照顾儿子了。可这是小三生的,当弟弟?当仇人差不多。
再说,他爸那副喜得贵子的样儿他压根不想看,将提溜在手里的书包往背上一甩,冲着林姨说,“我去周晓文家做作业,不在家吃了。”
他是高三,书包又大又重,抡起来比板砖还硬实,林姨被他吓得退了好几步,等着想拦他的时候,人都走远了。只能在后面叫了两声,“晏维?晏维!”
姜晏维要是能回头才怪。
拦不住,林姨只能转头进了屋。屋子里隐约能听见二楼传出来的婴儿哭声。那孩子胎里没养好,出来的时候一共才四斤沉,住了一个月的医院才接了回来。
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吃得多睡得多,这孩子也是没福气,他妈的胸看着那么大,愣是一点奶都挤不出来,只能喝奶粉。从中午到现在,这孩子一共喝进去没两口,倒是哭了一天。
只是声音实在是太弱了,跟个小鸡仔差不多。不过这话林姨可不敢说,她拿人钱财做事,还得挑好听的来。
大概是看见了接姜晏维的车回来了,一脸疲倦的姜大伟从三楼走了下来,瞧见林姨后面空空如也,不由就皱了眉,“晏维呢?车不是回来了吗?”
林姨还算良心,两边都不得罪,没说姜晏维那一瞧就不乐意的表情,笑着解释,“说是有作业,找周晓文去了,不在家吃饭。”
姜大伟就嗯了一声,两个孩子从认识关系就好,常年凑在一起。何况如今高三,的确课业挺重的,他也就没多想,吩咐林姨,“让老王去买点张记的榴莲千层,他们都爱吃那个,送过去。”
林姨立刻就应了下来。
姜晏维背着书包溜达了五分钟,就到了旁边周晓文家。进去的时候,周晓文刚换了衣服,一脸“咱俩不是刚分手你咋来了”的表情看着他,“你爸不是有了二儿子,就不要你了吧!”
姜晏维把书包一扔,跳着砸进了沙发里,“没有!老二接回来了,我不想见,就跑出来了。你爸妈不在吧。”
周晓文他爸周立涛也是个大忙人,常年出差在外,是工作还是会情人那就不知道了。他妈对这事儿抱着一种“不离婚不怀孕老娘就不管”的态度,常年混迹于各种圈子,家里几乎八成时间是没人的。
周晓文长相做派都斯文,不比跟猴子似的姜晏维,他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劝,“有人没人你还准备住这儿啊,赶快回去才是真理。你爸这一个月都没搭理你了吧,全身心放在二儿子身上,再加上小三吹风,要是真把你忘一边儿去,你哭的地方都没有。你现在就应该去他那边刷存在感,跑这儿来干什么。”
周晓文这点随了他妈,遇事儿特冷静,就连他爸出轨的事儿,都能列出几点好几点坏分析,然后找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可姜晏维不行,他这点随了他妈李艳,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去年寒假,他爸爆出跟公司实习生出轨。那时候周晓文他妈就劝,“不过是个实习生,才上大二,今年就二十岁,姜大伟也就是玩玩,他能真跟她结婚啊。唾沫星子淹死他!都这把年纪了,陪着他苦也吃了累也受了,还能离婚便宜他?你就当不知道。”
可他妈终究没忍住。
也许是姜大伟原先表现得太好,跟他妈□□爱,让他妈太相信他们的爱情海枯石烂这种破词,所以这次出轨对他妈的打击特大,反应也特大。反正就是道歉也不对,认错也不对,分了也不对,不分更不对。他爸伏低做小了三个月,彻底烦了,外加郭聘婷突然怀孕,他妈再放离婚的狠话,他爸就居然答应了。
当时他妈脸上的那种不敢置信的诧异,每一丝每一毫姜晏维现在都能回忆起,心疼死了。可有用吗?他爸是个渣男,他妈嘴硬心软,两者合一,这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当时他妈问他,“你跟我还是跟你爸?”
姜晏维寻思,我妈已经够傻了,我可不能傻,凭什么渣男踹了我妈过好日子啊,我不能让他们消停。就冲他妈说,“我跟我爸,妈你放心,我向着你。”
姜晏维十八,郭聘婷二十,可想而知,继母娶进家门来他俩的闹腾劲儿。反正姜晏维打定了主意,我就是不让你好过。郭聘婷既是个小姐脾气,又是个心机婊,看姜晏维也不怎么顺眼。两个人你来我往,你敢哭儿子欺负妈,我就敢哭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将姜大伟直接闹腾出个神经衰弱,住办公室去了。
瞧着郭聘婷天天找不到老公哭唧唧那样儿,姜晏维就一句话,“该。”
上个月,郭聘婷生产,结果她怀的时候怕长胖,营养跟不上,孩子胎里弱,出来就进了保温箱,一家人都在忙活这事儿,姜晏维回去也就有个保姆给他做饭,他爸和郭聘婷都不在,这才消停了一个月。
如今搬回来了,姜晏维觉得日子又不能平静了,再说,平静了他心里也不爽。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冲着周晓文说,“对啊,我跑你家干什么,我就该给他添堵去。成了,我走了。”
周晓文简直被他气得想哭,一把拉住姜晏维劝他,“最近你忍了吧。你跟小三比,你小,你爸偏着你。可跟你弟比,你可是大多了,你爸肯定向着他。你别犯轴,好汉不吃眼前亏。”
姜晏维有点不想听,可周晓文总有办法,他扯着姜晏维的耳朵跟他唠叨,“再说,你弟弟身体不好这事儿还没着落呢。你可留点心吧,万一诬陷你呢。你不是说她妈和她姐都不好惹,要知道,小儿子大孙子,老爷们的命根子,你现在可不吃香。”
一说这事儿,姜晏维也不是不害怕,毕竟他平日里没少找事儿,他又不是真坏,也担心是不是气多了才没养好呢。
瞧着他态度软了,周晓文再接再厉劝他,“你就忍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说。这都年底了,还有半年高考了,不为他们,你也为自己啊,总不能真什么都考不上,让你爸送出国吧,那可想捣乱也没法了。”
这话说到了点上,姜晏维总算是听进去了,扭头拍拍周晓文的脑袋,“周妈,我就服你,放心吧,我老实点。”周晓文一听他又叫外号,直接给他一脚,可姜晏维是谁呀,早跑了。
拎着那个大书包,姜晏维就又转回了他家。这时候正是饭点,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婴儿哭,他爸正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猴子,在客厅里转悠呢。瞧见他,还冲他说,“晏维,怎么回来了?过来看看你弟弟!”
姜晏维头顶上每根头发都透着不爽。
他妈早就跟他说过,他小时候,他爸说小孩太软害怕,从来没抱过他。怎么?大儿子抱着害怕,二儿子就不害怕了?他招呼也没打,扭头就往屋子里走。结果就听见他爸在后面叫他,“姜晏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进屋不知道叫人吗?”
郭聘婷还在那里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老姜,别生气。他不是小吗?懂什么呀。再说高三,他忙。”
不提这个还没事,提了他爸的火气更大了——姜晏维这次月考倒数第一,他刚被老师叫过去,批评教育了一顿。姜晏维不用回头都知道,他爸肯定脑门上的青筋都出来了,“他小?他小个屁!十八就成人了,别人要不学习好,要不懂事,他占了哪样?天天倒数第一,回家就甩脸色,你要是学习好也行啊!”
要是他爸妈没离婚前,这时候姜晏维肯定躲他妈身后冲他爸吐舌头了。可现在他也没这心情,直接把书包一扔,扭过头来直接看向他爸,昂着脸来了句,“那你打啊,打啊,又生了个带把的,打死我你也不用断子绝孙,还不用烦心。回头我下去见着我爷我奶,还能替你尽尽孝!”
他就看着他爸那张脸,青不是青,白不是白的,扬起了拳头举着就在他眼睛前几厘米处待了会儿,然后就颓然放下了。
郭聘婷瞧见这幕立刻开始表演,一会儿跟他爸说,“你看,他的脚丫动了,真有劲儿。你摸摸。”一会儿又说,“哎呀,你看他在看你呢,肯定说我跟爸爸长得真像。”
姜晏维就站在楼梯上定定地看着这一幕,顺便居高临下看了看那猴子的模样。真没什么好看的,一点都不白胖。他爸一开始气的不肯看,姜宴超那个马屁精哦哦了两声,他爸脸色就变了,真的去握他的脚,发出哈哈大笑,说,“像我,像我!乖儿子,咱听话啊。”
姜晏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间,他关了门,也没开灯,更不想做作业。他将书包一扔,颓然地坐在了沙发前的地毯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那扇大门。
他的房间在二楼,离着楼下的客厅不算远也不算近。往日里他是压根听不到底下的声音的,这天,大概是心里作用,他总觉得隐隐约约地听着他爸在笑,那种特别高兴的,发自肺腑的哈哈大笑。
为什么笑得那么高兴呢?不就是生了个猴子吗?又不是第一次生!
明明……明明他也长得很像爸爸呀。为什么只顾着小儿子,却不问问他呐。
可惜,他爸是听不见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周边渐渐暗了下来,姜晏维头一点一点的,等累了,就睡着了。
他现在是高三,虽然他爸说他考倒数第一,但其实他是故意的,平时还是很刻苦的。尤其是这一个月,郭聘婷住院不在,他睡觉的时候一般都夜里一点。只是他性子倔,他爸不是说他不好好学习吗?他就不让他们知道,专门买了两层厚遮光帘挂上了,外面看黑洞洞的,谁知道他亮着灯。
然后,姜晏维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房门被砰砰砰的敲响,姜晏维跟个兔子似的立刻蹦了起来,随后腿一麻,就踉跄了一下,直接一头撞在了床头凳上,发出砰的一声。
“晏维?晏维!磕着了,没事吧!”林姨八成听见声音,在外面问。
还以为是他爸呢,结果却是林姨。他使劲儿揉了揉脑袋,结果用力气太大了,发出了嘶的一声,那股子火,那股子被轻视的不甘,让他胸中跟烧着小炭炉子似的,骂了一声“靠!”
外面的林姨听他半天都没音,又敲了两声,“晏维,别闹了,饭做好了,一家人都在下面等着呢。”
姜晏维在屋子里使劲喘了两口气平息,一边告知自己,“没人要你,自己要坚强!要坚强!要坚强!”想着想着,他就又委屈起来,眼圈都红了,难过地冲着外面喊,“我不吃!”
林姨知道他的性子,最是别扭,也没多劝,很快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渐渐远去。姜晏维这才跑到洗手间开了灯,洗了把脸,仔细看看眼圈不红了。
他在楼上又转了会儿,这时候都七点多了,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消耗了一天,他饿的前心贴后背。可现在亲妈不在亲爹也不在,没人管他。他挨了一会儿,又转头想凭什么你们吃香喝辣的,我挨饿啊,扭头就下了楼。
楼下一派温馨,倒是没吃饭。郭聘婷正逗着猴子玩,他爸在看新闻。瞧见他下来了,他爸看他一眼,都没说话,直接起身去了餐桌。姜晏维也不说话,跟着过去了,坐在了他原先的位置上。
菜已经上来了,瞧着他爸动了第一筷子,姜晏维就无声无息地在那儿吃饭,也不吭声,就跟不认识似的。姜大伟冲着他的头皮看了两眼,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夹了块鱼放在了姜晏维的碗里,“别老吃米饭,吃点菜。”
姜晏维看看他爸,又瞧瞧碗里的鱼——他最爱吃的,到底是个孩子,刚刚那股难受劲儿就少了许多。只是还没说话,郭聘婷就抱着孩子凑了过来,笑眯眯地跟姜大伟说,“大明,正好趁着晏维在,把房间的事儿说说吧。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现在孩子要求高,到时候别装出来不喜欢。”
姜晏维就有点纳闷,自己房间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装修?
就听姜大伟说,“晏维,你弟弟身体不好,原本给他准备的婴儿房不如你房间透亮阳光好,离得我们也不近,我们商量了一下,你做哥哥的,让一下吧。其他家里的房间,你喜欢哪个,包括我书房,你挑就是了,我让人按你的要求装修,好不好?”
姜晏维脑袋轰的一下,他爸后面几句话都没听见。
他那房间是好,原先是他家的主卧,他爸妈睡的,特别大,里面直接可以隔出一室一厅一书房一卫来,他都十多岁了,耍赖皮的时候,就赖在里面睡觉都可以。他爸离婚结婚,郭聘婷搬进了,也看上了这屋子,只是不想住他妈住过的房子要装修,但姜晏维死都不让动这间,这里实在是太多回忆了,只能作罢。他爸就装了其他的房间,这间就归他了。
如今,他爸竟然让他让出来?他妈都已经离婚了,躲着他们了,连个房间现在都要让出来?
那边姜大伟瞧他不吭声还劝,“我知道你喜欢那房间,你弟弟不是特殊情况吗?实在不行,用完了再还你好不好?你不是说要暑假出国玩吗?爸爸给你升一级,去南极好不好?”
姜晏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冷冷地瞥了他爸一眼,又看了看一眼还哭着的老二,吐出一句,“去南极,你是想把我送到南极回不来吧。想让我给这猴子让地方,等我死了吧。”
郭聘婷:“你……”
姜大伟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试图跟他讲道理,“这是权宜之计,不就一个房间……”
姜晏维直接一踢凳子,冲他来了句,“你懂个屁!”腾腾地上楼去了。郭聘婷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掐着姜大伟说,“猴子,猴子,他叫宴超猴子,你听见了没有?他哪里是个当哥哥的样儿!”
姜大伟也是头疼的不得了,这会儿也烦了,冲着郭聘婷吼,“行啦,你安静会儿吧。”
楼上,姜晏维把门一关,靠在上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打给周晓文,冲着里面吼,“我爸就是个傻逼!”
第2章 我家,我家
虽然大儿子不省心,可第二天一大早,姜大伟瞧见餐桌上没人,还是问了一句,“晏维呢?还没起床?”
林姨端着稀饭出来,“已经上学走了,得有半个多小时了。”
姜大伟只觉得脑袋疼,他四十多年人生,就走错了一回路,结果一扭头,老婆不是老婆,儿子不是儿子了。老婆先不说,已经离了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儿子呢。原先这小子虽然成绩一般,调皮捣蛋,但还是正常范畴,如今,他一年的斗争经验告诉他,今天这小子肯定要搞事情。
关键是,这两天还有姜宴超的满月宴,万一这小子不着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起来,那才叫好看呢。
他也顾不得吃饭了,直接套了外套就开车去学校,姜晏维脾气拗得很,打电话安抚是完全没用的,依着他的经验,昨天那两嗓子,今天他得豁出老脸去了。
可就是姜大伟也没想到,今天姜晏维玩真的了,他在校门口等了半小时,这小子就让周晓文过来传了一句话,“他上课忙。”周晓文说的时候其实都保留了,姜晏维这会儿气坏了,原话是,“他道歉?晚了!小爷我上课呢,问他知道轻重缓急吗?!叫出来考不好算谁的?”
周晓文边说边看他脸色,姜大伟只觉得心累,但好歹还知道让周晓文盯着点姜晏维,别让他闹脾气。这小子从小调皮捣蛋,睚眦必报的,他妈都说他不好惹,别又心情不好闹出乱子来。
然后姜大伟就说了最重要的一点,让周晓文一定带到,“就跟他说,让他放心,那间房我不会动的,昨天是我想岔了,刚想着怎么方便怎么来,没考虑他的感受。我跟他保证,以后不会有这事儿了,让他别气了。”
周晓文着心里就有点沉甸甸的,你说姜大伟不喜欢姜晏维了吧,那人家天天挺关心的,你说他喜欢吧,可怎么就不在点子上呢。
不过终究是没劝,这种事,就跟他爸习惯性出轨一样,劝不了的。他溜达溜达,就去了学校后操场。老远就看见姜晏维那家伙正坐在学校围墙上抽烟,八成因为不会,呛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跟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周晓文就骂了句,“要死啊。”连忙走了几步,到了墙根下,冲着姜晏维低声怒吼,“下来!你不怕老朱看见了。”
老朱是他们教导主任,长得跟电视里天天在星光大道上点评人的老梁挺像,但是人家老梁是夸人夸出了花,老朱是骂人骂出了高度。但凡一中的学生,没一个愿意落在他手里的,见着他比狗跑的都快。
可老朱也有自己的办法,他特喜欢站在他们学校最高的实验楼的房顶,拿着望远镜往下望。那地方视野多好啊,犄角旮旯说悄悄话的,操场上以跑步为名偷偷牵手的,甚至走廊里调戏学妹的,没一个能逃过他的法眼。
下场吗?周晓文想想就有点发抖。然后冲着姜晏维更情深意重了,“嘿,宴宴,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战斗中,别老朱逮着了,那可是亲者痛仇者快!”
上面的姜晏维八成被他絮叨的烦了,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晃晃腿,身手利索地跳了下来,顺手将那包软中华扔给了周晓文,“从老王那里摸来的,就半包。靠,真难抽。”
一听这个,周晓文顺手揣兜里了,顺便将姜晏维剩的那半根接过来抽。姜晏维把校服上衣往地上一铺,两条长腿一伸,坐那儿靠墙发呆。周晓文就上去跟他挤了挤,问姜晏维,“哎,你爸挺后悔的样儿,要不你服个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凭什么?”姜晏维发狠地来了一句,“小爷我就是个屎壳郎,也是滚着走的,他凭什么让我改直立行走啊!”
“瞧你这个比喻,就不能高大上一点。”洁癖周晓文嫌弃地皱皱眉,“那你要怎么办?还真不搭理他了。”周晓文就把姜大伟的话一说,顺便描述了一下这亲爹的可怜模样。
姜晏维就不吭声了。
周晓文还不知道他?从小在他爸脖子上长起来的,原先没出轨的时候,动不动就是我爸我爸的,父子俩关系好着呢。再说,依着他冷静地目光看,姜大伟出轨是不对,不过对儿子是没话说,这半年多姜晏维这么闹腾,跟郭聘婷过不去,姜大伟也没怎么着姜晏维,一瞧就是向着他呢。
别说姜晏维为他妈报仇的事儿,大人们都处理不好,凭什么让孩子掺和进去啊。再说,姜晏维的妈如今已经在北京了,短时间不会回来,姜晏维总不能两不靠吧。
他又劝了句,“差不多行了,这种事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都道歉了,姜宴超都生出来了,你能把他塞回去?!”
姜晏维内心就有点小松动,嗯了一声,没再放狠话。
姜大伟离了学校,也没回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去了秦城一号院。
这就要说说秦城这个城市,其地处三省交界,交通便利,经济发达,尤其是市中心还有一片硕大的天然湖泊秦城湖,没雾霾,景色美,绝对的宜居城市。
自然,秦城湖旁边的地段也就成了秦城的黄金地段。从本世纪初房地产开始兴旺,地产商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费了多少力气都想拿下周边的地块,这可不仅是赚钱的问题,还是实力和地位的象征。
可秦城的几届管理者仿佛达成了统一共识,对这边一直严禁开发,所以地产商们都铩羽而归,直到霍麒的出现。
这家伙一出手,便拿下了秦城湖边最好的一块地,便是如今已经开始建造的秦城一号院。只可惜,霍麒为人低调,既不混圈子,也不结交朋友,常年忙于工作,虽然已经成了秦城商业圈里的传奇人物,但人们对他知之甚少。很多人只能凭借他拿地的容易来推测,这人八成背景深厚,上面有人。
不过没人想到的是,姜大伟跟霍麒不但认识,还关系匪浅。
秦城一号院现在还是一片工地,车开过去就是轰隆隆的,吵得人耳朵发蒙。姜大伟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将车停在了临时搭建的板房前,然后跳下车冲着助理彭越问,“你们老板呢?”
彭越朝着远处一指,“那不,刚刚去工地看了看,回来了!”
姜大伟扭头眯着眼睛往远处看了看,没费多大力气,就在一群人中,瞧见了霍麒。倒不是他眼神好,实在是这家伙长得太出色了。不是如今流行的挑眉细眼红唇的那种,而是特别符合中国古典审美,白皙俊秀,英俊挺拔,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即便穿着工装带着头盔,也透着一股子雅致。
他是个大老粗,不懂那些诗词歌赋,可却想起来当年郭如柏评价霍麒他妈的一句话——不是“色如春花”,而是“清风明月”,大概其就是这意思了。
霍麒也看见了他,很快跟在身后的那群人就散了,他一个人走了过来,先叫了声姜哥,又说,“外面乱,进屋聊吧。”
彭越早就泡上了茶,霍麒不是个急性子,可事关生父,终究是按耐不住,一进屋就问道,“我爸……他同意了吗?”
姜大伟直接开门见山说,“郭叔那边我已经约了,他原本不同意,可明月说想过来玩,就应了。满月酒那天,我下午四点派人把他接过来,你想是之前见一面,还是酒会的时候找机会?”
姜大伟清楚看见,一向冷静持重的霍麒,他的手居然有些抖。他几乎是掩饰的,喝了一口水,这才说,“酒会中间吧。”太早了,说不定郭如柏就走掉了。这句话两人都明白,但谁也没说出口。
姜大伟十几岁认识郭如柏,那时候霍麒才三四岁大小,天天就知道猴在郭如柏身上玩耍,谁能想到造化弄人,如今亲父子见一面都如此困难呢!再想想姜晏维,心也就更软了,父母离婚,伤害的总是孩子。
他点点头,站了起来,“那好,这事儿就说定了,到时候我安排。”
下午五点半,姜晏维就放了学。因着姜大伟专门来了一趟给他道歉,所以姜晏维的心情不算坏,准备去周晓文家做会儿作业,然后他就回去吃晚饭。
早了也没用,他爸又不回来,他一个人跟郭聘婷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他怕憋不住打起来,这事儿他不是没干过。
车子很快开进小区,正路过他家,姜晏维压根不准备下,结果还是周晓文来了句,“你家装修吗?怎么这么多工人?”
姜晏维就往他家看了一眼,当即冲着司机喊了一句,“停停停,快停!”
司机也唬了一跳,立刻刹车,姜晏维没等车停稳就窜下去了,周晓文一头雾水,跟在他后面下车还问,“怎么了?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就听姜晏维在里面怒吼一声,“我草你妈,郭聘婷,谁让你动我房间的!”
周晓文一听这事儿就知道坏了。他一边将手机扔给司机吩咐他,“打姜叔电话,就说他家要死人了。”一边连忙跟进去,顺便在花园里摸了把铲子——里面郭聘婷家里两个人呢,打起来他们可真不沾光。
结果一进去,他也吓了一跳。大概是要换房间,郭聘婷直接让人把姜晏维的东西搬到了楼下,他那屋子又大,里面既有姜晏维的东西,也有他妈留下来的,林林总总一堆,将整个客厅都堆满了,看起来乱七八糟。
姜晏维就站在这堆东西中间,冲着郭聘婷在叫喊,间歇伴随着的,还有姜宴超跟蚊子似的的哭声。
郭聘婷瞧着儿子被吓着了,自然不愿意,更何况姜晏维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不由皱了眉头说,“姜晏维,你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还骂上人了?我妈怎么了?我妈她是你姥姥,你有没有点家教!”
姜晏维要是能认了这姥姥,他就不闹腾了,他直接指着旁边那个老太太就开口回击,“你姥姥!我姥姥姓赵,我姥爷姓于,她算是哪根葱!再说,她生了个女儿当小三,上了大学就知道勾搭别人老公,谁没家教谁知道!”
这一说还了得,一旁哄孩子的郭母就不愿意了,指着姜晏维就开口骂,“你个小兔崽子,你说谁呢!”
姜晏维能饶了她?直接冲她说,“谁不要脸我说谁!就你也好意思站在这儿,人家进来可想不到你是丈母娘,还以为你带着老公伺候女儿坐月子呢!你以为你有脸呢,天天人模狗样的在小区里带着闺女溜圈,我告诉你,不但全小区,全秦城的商业圈都知道你闺女的破事儿,还美呢,呸!祖传的不要脸!”
姜晏维原先跟郭聘婷充其量只能算文明斗争,哪里开过嘴炮,郭聘婷还成,老太太直接一个白眼,气蒙过去了。
郭聘婷也吓了一跳,连忙抱着他妈,喊着林姨扶着坐在沙发上,对姜晏维就更不客气了——她原本也忍了不少日子了,这会儿孩子都生了,自然也要找回来。瞧着他妈喘上气来了,她直接冲着工人说,“愣着干什么?看热闹,还要不要钱,还不赶快砸!”
姜晏维哪里想到郭聘婷敢这么做,当即就冲她吼,“你敢!信不信小爷我弄死你!”
郭聘婷倒是气笑了,“我为什么不敢!砸!现在就砸,双倍给钱。我今天就告诉你姜晏维,我是这家的女主人,这房子我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你只有听的份儿,没有管的份儿!而且,征用这房间,你爸是答应的,砸!”
她话音一落,就听见砰砰的声音在楼上响起。姜晏维一听就急了,想往上冲,上面都是工人,这时候万一挨上一下就要命,周晓文死死地抱住了他,不准他上去。上面声音越来越大,姜晏维挣扎的就越厉害,他嗓子都劈了,周晓文就只能听见几句话,“我家,我家!”
他心里也难过,大概,在姜晏维心里,只有那间房,才算是他的家吧。
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多,姜晏维的身体也慢慢松懈下来,他上去也晚了,什么都留不住了。周晓文跟着也难过,忍不住劝他,“晏维,别哭了,收拾收拾东西去我家吧。”
却没想到就这一松手,姜晏维一个猛子站起来,就将他甩一边去了。这小子就跟猴子似的,直接冲着郭聘婷去了,路过沙发的时候,顺手抓了把痒痒挠,冲着那女人就抽过去,这会儿他连嘴炮也不放了,一门心思揍人。
他一个大小伙子,郭聘婷刚刚生产完,哪里跑得过他,没几步就被追上了,姜晏维下手又狠又重,当即就叫唤起来。林姨他们不掺和,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郭母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难受,连忙扑过去救女儿。
于是,姜大伟进屋瞧见的一幕就是,家里乱七八糟,姜宴超扯了嗓子在哭,姜晏维压在郭聘婷,周晓文和他岳母都在拽他,一个喊,“杀人了杀人了!”一个劝,“松手,你为他值当的吗?”
姜大伟简直心脏病要犯了,直接吼了一声,“住手!”仿佛就这一刹那,眼前这四人一下子停了动作,周晓文一脸的后怕栽倒在地上,露出了遮住的郭聘婷和姜晏维。姜晏维正骑在她身上抽她呢。
这一喊,姜晏维的手也松了劲儿,郭聘婷几乎立刻推开他哭着奔向了姜大伟,也就这个刹那,即听见周晓文吼了一声,“你干什么!”就瞧见郭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旁边摆的花瓶,直接冲着姜晏维的脑袋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
周晓文喊了一声,姜大伟直接眼睛都直了,一把推开了郭聘婷向前冲。
姜晏维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竟然还站得住。两道血从额头上慢慢流了下来,让他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他谁也不看,就盯着姜大伟,慢慢地吐出几个字,“姜大伟,你有种!”
第3章 五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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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维血呼啦的一共冲着他爸恶狠狠地说了六个字,然后人一晃,就砸在了甘当软垫的周晓文身上,昏迷不醒了。
姜家当时就乱了套。
姜大伟直接把郭聘婷掀一边,冲到前面抱着姜晏维就往车库。周晓文紧跟其后,不过他这小子蔫坏,眼见着上不了姜大伟的车了,直接当着郭聘婷母女俩开始打电话报警,“对,有人谋杀。后妈生了小儿子看不上继子,后妈的亲妈直接用花瓶砸的,人已经昏迷去医院了。我是路见不平的目击证人。”
他爸虽然爱出轨,可却是周立涛,在秦城,就算是姜大伟也不能怎么着他,何况郭聘婷母女。打完电话,他也不管后面恨不得用目光杀人的母女俩,大摇大摆地出门上了他家车,指挥着去医院了——小城市,不像是大城市那么用地紧张,别墅都盖在郊区,他们这别墅就在除了秦城湖最好的地方,周边两公里就是秦城最好的医院中心医院,不用想就是去了那里了。
屋子里一空,郭聘婷就开始后怕了。她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如果没有勾搭上□□,她才是一个大三的学生。她的父母不过是普通的小生意人,这辈子用尽了全部力气,存款也没上过三十万。而她的亲戚,也都是差不多的层次。
她前面几个月也都是小打小闹,拌拌嘴使点小手段之类的,这么闹腾是第一次。一是因为姜晏维昨天说她儿子是猴子,那熊样她气不过。二是她生了个儿子,外加换房子的事儿不是姜大伟同意的吗?她觉得有底气。
可杀人犯这几个字,终究是足够让她变颜色了。
郭聘婷扶着他妈坐起来,有点埋怨地说,“妈你过了,怎么想起来砸瓶子。你要不砸,就是他没理。姜晏维再怎么也是大伟的儿子,他这下肯定没完。”
“呸!再心疼也不能追着妈打。我打他儿子他心疼,他打我闺女我不心疼啊。你放心,这事儿妈担着,这小兔崽子,妈替你收拾。”郭母却比她有主意,问她,“你身上怎么样了?”
母女两个其实现在的状况也不好,姜晏维对郭聘婷是新仇旧恨都累加一块了,下手一点情面都没留,身上隐隐疼不说,脸上也是一道道的。郭母则是年纪大了,原本就有心脏病,被气得不轻,要不是姜晏维压着他闺女不放,她也不能支撑着站起来打人。
郭聘婷扭了扭脖子,动了动胳膊腿,“不行,这臭小子下手忒狠,肯定都肿了。”
郭母直接一扯郭聘婷,“走,咱也去医院住个院。”
姜晏维一觉醒来,就已经在医院里了。
天色大亮,显然已经过去了一整夜的时间。他感觉自己脑袋包的跟个球似的,又沉又重,仿佛顶着二斤铁饼,动动脖子都得费半天力气,疼倒是不疼,有点蒙,也不知道是不是麻药时间没过去。
单间,屋子里没人。
他也没着急喊人,他都能想着,他爸肯定就在周边呢。姜大伟再差劲,守着他这事儿不能变,他就是不想见他。
姜晏维从小生活优渥,这并不是仅仅指有钱,还有生活氛围。虽然他身边的小伙伴们,父母不是出轨就是离婚,可他爸妈一直都挺好,两个人有说有笑,带着他四处玩,也男女联合对他进行双打。他都没想过,有一天,家里换了人是什么样。
在之前那几个月,他就是憋着气呢,跟姜大伟置气,跟郭聘婷闹腾,说是为了他妈,其实也是他自己气不顺,但说到底,都是孩子情绪。
可昨天那一花瓶砸下来,他就知道不一样了。他就算气急了也没去掐郭聘婷的脖子,都是皮外伤,就是出出气。可郭母却用花瓶砸了他的脑袋,他有点后怕,他觉得郭母想弄死他。
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就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这事儿有点大,他不能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然后他就想起了被砸的房间,自己不由嗤笑一声,生活个屁,他的屋子都没了,他妈在那个家里生存过的最后一点痕迹,都被清除了。他在那个房间里打过游戏,写过作业,帮他妈配过衣服,还挨过打。可一切都没了,他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守住!
真操蛋,真委屈……也真无能!
他眼睛有点湿润,不由自主地,拿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时候门开了。胡子拉碴的姜大伟一脸疲倦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瞧见了他的动作,姜大伟跟他打招呼,“醒了啊,头还疼吗?”
姜晏维没吭声,手也没放下来。
姜大伟叹口气,他是真吓坏了,一路上连闯了三个红灯,直接开进了医院,一点点盯着交钱都不敢去,生怕他大儿子有事,直到医生跟他说没大碍,他才松了口气,腿都站僵了。
他将手里的饭盒放在了桌子上,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还气着呢,吃饭吧,昨天就没吃,这都中午了,不饿啊。”
姜晏维没吭声,手还没放下来。
姜大伟将炒菜鸡汤还有姜晏维爱吃的鱼一样一样摆出来,“爸知道你受委屈了,这事儿是我的错,是我没将信息传递到。前天我是答应了郭聘婷让你换换房间,昨天早上我去完学校后有点事,忘了跟她说了,结果她不知道,就动手了。”
“爸爸郑重给你道个歉好不好?”姜大伟声音里带着疲倦,“愿打愿罚,儿子说了算行不行?”
这是他爸妈没离婚的时候,经常用的一招,他家没那么多父父子子的规矩,谁对了谁有理,儿子错了要道歉,亲爹错了也要认罚,所以才养成了他这性子。
可原先有用那是因为是他妈,他爸帮着认了也就算了,郭聘婷算个什么玩意?凭什么她办错事就让姜大伟道歉?还有郭聘婷那个妈!
一想到这个,姜晏维也不遮着眼了,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了,顶着那二斤铁饼冲着姜大伟瞪眼,“你替她遮掩个屁,就算让换房间了,就能不经我同意砸了,他妈的拆迁还得谈条件呢,强拆还是犯法的呢!郭聘婷干的什么事?她直接让工人给我砸了!还有她那个妈,瞧见没,”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开我瓢!她闺女就生了个猴子她就想弄死我!你道歉?你凭什么替她道歉啊!让她来,让她妈来,小爷我也给她开个瓢,我就原谅她了!”
他梗着脖子在那儿喊,青筋都露出来了,显然是气坏了。
他一口一个你你你的,姜大伟手直痒痒,可瞧他脑袋又心疼,就忍着气耐心给他解释,“砸屋子这事儿她不对,我让她给你道歉。可得等等,她俩都来不了,郭聘婷她妈心脏病犯了,挺厉害的,住院呢,郭聘婷在那儿守着呢。”
姜晏维愣了愣,他没动老太太啊。
姜大伟接着说,“这事儿她有错,我说她。可晏维,你就算不把她当后妈,她也是长辈,你抽她太不像样子了。双方都有责任,就算到警察面前,也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占不了便宜,现在老太太也病了,你也受伤了,休战行不行?当然,爸爸保证,老太太以后不会出现在咱家里。”
姜大伟也难,姜晏维没事后他也气得上,就准备算账去。结果没想到,郭聘婷她们也跑医院来了。痒痒挠抽人挺显眼的,郭聘婷脸上好几道红肿,挺触目惊心的。姜大伟想训她几句,她也没时间听,跟着护士往急救室跑,路过的时候,郭聘婷说了句,“姜晏维挨打你急了,我挨打我妈不急吗?”就先陪着她妈住院了。
郭聘婷的确有错,可也挨打了,老太太呢!虽然老太太岁数跟他差不多,可差着一个辈分呢。如今又病了,郭聘婷说的也有道理,他难不成跑到病房里去吵架去?把人赶走就行了,毕竟日子还要过。
姜晏维倒是没那么好糊弄,追问了一句,“休战是什么意思?是等我好了再战,还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姜大伟就想把这事儿平了,“儿子,这事儿过了行吗?你的房间爸爸找人给你恢复了,东西都给你放回去,保证没人再敢动。好不好?”
“好个头!”要说刚刚姜晏维算是反嘴,这回就是气蒙了叫嚣了,他直接站起来了,冲着姜大伟说,“他们挑事儿,砸我东西,打破我脑袋,凭什么这事儿就了了。对,我是打郭聘婷了,可我俩谁伤得重?别跟说我老太太住院,我用脑袋保证她是装的!你还是我爸吗?你儿子要被人打死了,你为什么不向着我?他们是要谋杀!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们?姜大伟,你的脑袋里就那胸前四两肉吗?还是你生了二儿子我的死活你就不管了!是不是我哪天死在你后媳妇手里你才高兴!”
“你要怎么办?把郭聘婷和老太太拉过来,给你俩花瓶,你一人砸一个?你干?”这破孩子是哪里疼往哪里扎,他怎么会不管他呢!他呼呼喘着气,“对,是我的错,我出轨了,娶了小三,你不高兴。可现在都结婚了,你弟弟都生了,你让我再离吗?儿子,你也心疼心疼爸爸好不好?爸爸知道你委屈了,爸爸以后补偿你好不好?”
他俩都不容易,可在这一刻,谁也没理解谁。
在姜大伟心里,两边都有错,他着重处理郭聘婷,可姜晏维也得理解他,想想自己的错。可他想不到,姜晏维不想听他分析谁错的多错的少,不想让他论斤称两的处置这件事,他知道有道理可不想听,他想听的是,爸爸站在你这边,你对我儿子不好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行。
在姜晏维的心里,这不就是息事宁人的意思吗?这不就是告诉他,以后在他们家里,也是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吗?纵然他屋子被砸了,纵然他受了委屈,为了他爸为了他弟弟,他就得忍着吗?
姜晏维没吭声,他就冷冷地看着他爸。
姜大伟被他看得心里难受,又心疼这孩子气成这样,就上前伸手想替他顺顺气,他脑袋还开着口子呢,万一气血上涌怎么办?
没想到姜晏维特嫌恶地往后一躲,没让他碰。
手中空落落的感觉,让姜大伟就跟楼梯踩空了一样,整个人噗噗地往下掉。
他仿佛要拽住什么似的说,“爸爱你,晏维,爸爸是爱你的。”
姜晏维不吭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红着眼眶,忍着呼吸说,“爸,那间屋子不用恢复了,都砸了恢复了也不是那个了,我不要了。给姜宴超吧,反正我也不喜欢了。我头疼,再睡一会儿,你回去歇着吧,熬了一夜也挺累的。”
他突如其来转变画风,姜大伟也挺不习惯的,“没事没事,爸爸再陪你一会儿。房间你不喜欢那样的,还有别的样的,爸爸都给你弄好。”姜晏维没同意也没阻拦,扯了被子蒙着脑袋躺下了。
没人看见的是,一进被窝那个黑暗的环境,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昨天他原先那个家最后一点存在消失了,而今天,他的家彻底没了。
第4章 两个家庭
姜大伟毕竟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待了一上午实在熬不住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姜晏维都没从被窝里出来。姜大伟还专门到他脑袋跟前,隔着被子跟他说了几句话,大体是爸爸先回去,歇一会儿过来给你送中午饭。
姜晏维没吭声,装睡。
过了会儿,姜大伟没来,周晓文先到了。
一中下课时间十二点,下午两点上学,这家伙肯定是逃了最后一节课。
周晓文进门就先把姜晏维从被窝里拖出来,对着他那跟顶着两斤铁饼似的脑袋研究了半天,还伸手摸了摸,然后来了句,“跟僵尸似的,没傻吧。”
姜晏维心情不好,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周晓文就知道肯定没事,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跟他唠嗑,“昨天你可吓死我了,我寻思你要弄死郭聘婷呢。”
姜晏维靠在床上,“我还不如弄死她呢。”他现在看郭聘婷就跟仇人一样,碰见她还得揍一顿。顺便质问周晓文,“小爷我打架,你不会全程干看着吧。”
周晓文其实这事儿也挺气的,所以中午逃课就出来了,“屁!”他一句话否认,“你爸当时就抱着你冲出去了,我跟不上就在后面当着那母女俩报了警,说是后妈杀继子,她俩脸都吓白了。我寻思等你醒了就看不见她俩了。”
姜晏维眼皮撩了撩,周晓文接着说,“谁知道警察来了,问了问你爸情况,知道是后妻和儿子打架,两边均有伤没亡,就说是家庭纠纷,让自己调解。靠,早知道我先给张芳芳说一声。”张芳芳是他们同学,她爸是警局的一把手。
姜晏维就哦了一声,有着姜大伟的那番话,这事儿也就不那么气了。郭聘婷还是王聘婷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爸,他爸想家庭和谐,就算他脑袋砸出窟窿来,也是家庭纠纷内部解决,跟警察关系不大。
他躺着的这会儿也想了会儿,他……还是有点怪他爸吧。怪他出轨离婚办错事情,还怪他已经不够百分百的爱他了,他的爱分给了小三,也分给了那个刚出生的猴子,就剩下一点点给他了。
周晓文瞧他不说话,担心他想不开,“那你准备怎么办啊。你俩弄得这么不好,你爸天天上班不在家,要不你先避着点。”
姜晏维想说那是小爷的家凭什么我避着,可话没出口就知道这他妈的就是句嘴硬而已。那是人家家了,郭聘婷是女主人,跟他没关系了。他说,“不回去,找地住。”
周晓文靠了一声,然后说,“我家吧,反正也没人。要不你姥姥家?”
“不了,我爸要面子,住你家他不会愿意的。”至于姥姥家,姜晏维也否定了,“老两口跟着舅舅住呢,我去了人家烦,在学校旁找套房子住吧。”
周晓文气的不得了,“这什么事啊。他妈的我要是结婚,我一定不出轨,除了他们的妈我谁也不爱。我就要对我孩子好,天天陪着他们,陪他们玩,给他们买玩具,替他们给卷子签字,我……他们要什么我都满足。”
周晓文絮絮叨叨,姜晏维脑袋却放空了。他觉得结婚生孩子这事儿挺操蛋的,不是质疑周晓文,而是现实就如此。说出的话就如放出的屁,臭味散了就没用了。他爸一年前还是圈里模范丈夫呢,不出轨,陪他玩,什么要求都满足,可现在不也这样吗?
狗屁的家庭纠纷,脑袋上开瓢是家庭纠纷,是不是下回只要弄不死他,就是家庭纠纷了!
他心里拱着股火,不是过去一点就爆的那种,而是在慢慢蒸腾,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原地炸裂。
操他妈的出轨和小三。
等着下午,姜晏维就提出要去学校旁边住的事儿,他以为他爸怎么也要劝一劝呢。谁知道他爸就想了那么半分钟,就说,“也行,爸爸在旁边给你买一套精装房,派个保姆兼司机,爸爸每周过去陪你几天。”
他说话,姜晏维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姜大伟一张胖胖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打架这一天,郭聘婷没空管家里,姜宴超直接肺炎了,又开始住院。孩子小,必须妈妈全心陪伴,姜晏维住家里,两边肯定都不消停。
他原本还想着怎么跟姜晏维说,他开不了这个口。孩子的房间被砸了,如今又要让他出去住,别说姜晏维,就是他也受不住。可人总有个抉择,姜晏维和姜宴超比,毕竟身体健康岁数也大了,一个是情绪问题,一个是性命问题,他总要顾及弱的。
他像早上一样,重复,“晏维,爸爸爱你。”
如果早上姜晏维是心如死灰,如今则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觉得事儿不是这么干的,不应该是提出来他爸否决吗?或者是就算我要走你起码要留留我,你起码要说句不舍得,为什么这么果断,是不是早就想弄我走了。
刚刚跟周晓文聊天时的云淡风轻(即便是表面上的)彻底不见了,他觉得自己又要喷发了,凭什么啊?!
姜大伟有心陪他,可惜老二也在医院里,他总要去看看。待了会儿就站起来了,去拍姜晏维的肩膀让他好好吃饭,顺便跟他说,“新房间三楼带露台的好不好?”搬出去又不是不回来,周末也要住的。
姜晏维动也不动,“随便。”
大概是摸着了,姜大伟比上午感觉还好些,“好,那爸爸按着你的想法来。对了,过几天你弟弟满月酒会,你有同学要请客玩吗?爸爸给你准备好?”
他家往常办这种活动,都会给他留个小厅让他请同学过来,这次也是一样。
姜晏维憋着股气,装着没事的说,“好啊,还是原先那帮,十几个吧。”
满月酒会?试试看!
霍麒忙了一天,终于在晚上九点前吃到了晚饭,工地条件简陋,也不过一碗炸酱面配了两盘小凉菜。
他倒是不在乎这些,直接解了西服扣子,拿着筷子搅了搅,就大口吃起来。那速度,一碗面不过五分钟的事儿。
助理彭越第一次见霍麒这个吃饭速度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是知道霍麒身份的,跺跺脚就要地动山摇的霍老爷子的孙子。虽然不是仕途走得最好的老大的儿子,而是经商的老三霍环宇的儿子,可也是名符其实的霍家人,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怎么吃饭这么不讲究?
可时间长了,杂七杂八的话听的多了,他也就明白了。
这位的身份不那么瓷实,跟着妈过来的,虽然改了姓和名,看着好像霍家人了,其实完全都不一样。譬如霍家这一代都是林字辈,霍麒的大哥就叫霍青林,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命名法,唯独霍麒不一样,就跟白天鹅中站了个黑天鹅似的,虽然都是天鹅,可一眼就看出来不同了。
虽然对于霍麒的妈林润之来说,她这一生是成功的,即便嫁了人生了孩子,都能中间奋起,再嫁豪门。可对于霍麒来说,起码以他这个普通人看,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一只黑天鹅要经受多少的目光洗礼才能在白天鹅群中长大?所以他也就理解了他老板的创业史。
如果霍麒真的享受霍家带来的一切的话,就不会从小开始,就想着法子赚钱,就不会时至如今,明明在北京背靠大山好过活,却一直外发展,从不回去。
只是,林润之没想通这点,恐怕,依着彭越这七八年对林润之的了解,林润之八成觉得自己很对得起这个儿子,甚至为之得意。
所以,他们母子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偏偏霍麒不是情绪外露的人,每次电话都是让林润之戳心戳肺。
他瞧了瞧手中闪烁的电话,是真不忍心,可他一个助理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略微拖一拖,眼见着那碗面下去了大半,这才走过去,“老板,您母亲的电话。”
霍麒顿了一下,这才放下筷子,接过手机,一边抽了张纸擦擦嘴,一边叫了声妈。
彭越就知道,这顿饭就这么结束了,他叹口气看着还剩三分之一的面碗,特别心疼他家老板,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霍麒接了电话,就听见他妈在那边质问,“霍麒,你哥哥是为你好,你为什么总是不领情呢!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可一起长大,霍青林是独子,对他而言,你比他的堂兄弟亲多了。你这样不知好歹,再热乎的心也会凉的。”
提到霍青林,霍麒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一些。
前几天,霍青林又打了电话来,再次游说他前往南省发展。作为霍家的孙子,霍青林上半年才调任南省,主政一城。他那人向来雷厉风行,背后又有霍家撑腰,这半年下来,听说风调雨顺,形势一片大好。尤其是霍青林力主的开发区,已经进驻不少企业,效果相当不错。
霍麒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没想到霍青林居然又把这事儿跟他妈说了,可真是难为他了,堂堂霍家的大少爷,居然肯跟他妈搭腔。
霍麒回答他妈,“妈,我不需要靠任何人,不用提这事儿了。”
林润之显然对他的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对,你是自己创业,可我问你,你创业的钱都是霍家给的吧,你创业的见识都是霍家培养的吧,既然都分不开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分的这么清楚?你但凡愿意,事业可以比现在成功百倍!”
这话说得霍麒哑口无言,如果从小学开始攒下饭钱最后汇集成本钱做生意算的话,如果从小在霍家长大算的话,他的确不是靠自己,他即便没有依靠霍家的任何资源,也无法剥离自己从霍家长大的这些岁月。可这并不是他愿意的,他宁愿在自己的亲爸身边,跟他过着平凡但踏实的日子,而不是生活在那个精致的牢笼里。
可他们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的沉默助长了林润之的气势,或者多年的富贵生活已经让她不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她咄咄逼人,“还有,上次给你介绍相亲的女孩,你为什么拒绝了,居然跟人家说什么最近几年都要待在秦城,对回京没有想法。你长在北京,父母都在北京,生意也在北京,你在秦城干什么?你是不是去见郭如柏了?”
郭如柏三个字一提,林润之仿佛被扎到了痛处,不容他回答,立刻跟着说道,“你去见他了?不准去!霍麒,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妈,你不能去见他!”
霍麒并不愿意听林润之用这种口气谈起他的生父,好在他心性一流,并没有吐露自己的小动作,“没有,我没见过他。”
“真没有?”林润之又强调了一遍。
霍麒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妈。”
林润之放了心,又嘟囔了一遍,“没有就好。你哥哥的提议你好好想想,另外,快过年了,今年记得回来,别让我为难。”
霍麒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第5章 砸场子
姜大伟医院跑了两天,就到了预定的满月酒会那一天。
好在这种事早就提前让助理准备,否则姜大伟肯定得抓瞎。姜宴超不算太好,按理说这种时候是坚决不能出院的。可满月怎么能没主角?姜大伟的意思是姜宴超就不要露面了,但郭聘婷觉得这样不好,又去跟医院商量,结果直接借了一套医生护士班子,将姜宴超带回了家。
姜晏维听说这事儿,就呵呵一笑,神经病啊。
他还没出院,姜大伟早上就来问他,要不要先回家,明天再回来。姜晏维心里有打算,就拒绝了,“我跟同学一起,你不用管。”
男孩子的确不愿意让家长管,姜大伟也没在意,只是叮嘱他到家记得出来见客,别窝在小厅不出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姜家可算是宾客满堂。
姜大伟在秦城是数得着的商人,更何况他一向广结善缘,人缘好得很,但凡秦城市面上数得着的人物,今天都到场了。
除了霍麒,不过这位秦城新贵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大家也就直接将他排除在外。
可没人知道的是,下午霍麒就提前到了,他只是没露面,藏在了三楼姜大伟的书房里,等待着宴会开始,跟自己父亲成年后第一次见面。
这并非他太谨慎,实在是他几次意图接触,他爸都拒绝了。他怕直接出现在宴会上,他爸一看有他,就跟他去学校的那几次一样,扭头就走——那个倔脾气,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都没变。
姜大伟也是出于这样的顾虑,让他等在这儿。到时候由他直接把人引来,一是姜大伟是多年好友,他的面子不能不给,二是宴会上,就算不愿意,也不能跟学校里似的,直接扭头就走,怎么也要驻留一段时间,这不就给霍麒说话的机会了吗?
霍麒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夕阳一点点落下,将他的身影越来越长,屋子也变得越来越暗,下面的灯光越发明亮,人声也更加鼎沸,但他带着二十五年的忐忑,将双手插/进了头发中,并未有半点轻松。
书房隔壁就是主卧,郭聘婷还没有下去应酬,在整理着衣服,陪着她的倒不是她妈了,而是她的一位表姐。
虽然嫁过来半年多,可因为怀孕,姜大伟也没在家中办过酒会,这是她第一次以女主人的身份出现在姜大伟的朋友圈,所以异常紧张和忐忑。
她姐不住地安慰她,“没事,不是都有大伟吗?你就只负责笑笑就行了,我帮你看好超超,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郭聘婷脸上的伤还没大下去,涂了厚厚两层粉才盖住,不过现在她苦恼的不是这个,八成跟姜晏维斗多了,有着异常的敏感,她蹙着两道细细的眉毛,“姜晏维这几天特老实,在医院里哪里都没去,我挺怕他憋着坏没闹啊。”
他姐对此不以为然,“不就一个小屁孩吗?他能怎么样,还能把这儿掀了啊。我看着他,你姐夫也在呢,两大人还压不住个小屁孩,放心吧。”
郭聘婷略微不安地叮嘱她,“等会儿他来了,你可让姐夫看好了。那小子混得很,也不知道他妈怎么教育的,六亲不认就一个魔王。”
楼下姜大伟倒是好容易等来了郭如柏,是由他女儿郭月明陪着过来的。姜大伟直接让郭月明自己去玩,自己跟郭如柏说话。
两人是多年交情。当年姜大伟高考失利,直接跟着叔伯兄弟进城搞装修,第一家装修的就是郭如柏家。那时候他老婆还是林润之呢,郭如柏是大学讲师,林润之是出版社编辑,标准的知识分子家庭,他爱学习,自然也敬佩这样的人家。
所以干活的时候,他特别的上心。
郭如柏就发现这个小伙子跟别人不一样,然后就跟他聊天,听说他高考失利家里条件一般不能继续复读后又鼓励他虽然不上学了,也要坚持读书学习,还让他来找自己。
一开始姜大伟是不相信的,可后来终究挨不过想要继续学习的愿望,就在装修完两个月后敲响了郭如柏家的大门。他没想到的是,郭如柏一见他不但没嫌弃,还特别高兴,替他解答问题,还推荐他读书,甚至还给了他一张自己的课表——他是经济学院的老师,让他没事过来听听课。
他们的忘年交就从这里开始,这些年,两个人都发生了不少事,姜大伟白手起家成为秦城富豪,郭如柏至今不过是个贫寒的教授,可依旧关系良好。
姜大伟拉着他悄悄说,“叔,等会跟我上楼一趟吧,向北在上面。”
明显的,郭如柏那张枯瘦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郭如柏是东北人,研究生毕业后安家秦城,但一直对老家念念不忘,所以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向北。这个名字多少年没人叫过了,恐怕除了他自己,也就是姜大伟还知道,连他后来生的小女儿郭月明都不知道。
“向北怎么会在这儿?”他先问了一句,但没有等回答,因为答案不言而喻,那个孩子自从来秦城后就试图跟他联系见面,他都拒绝了,这次恐怕也是这个意思,他果断地回应,“我不见他。大伟,今天我不能留这里了,我在这儿,他不安生,我先走了。别告诉明月。”
姜大伟一把拉住了郭如柏,“你何苦呢!不想儿子啊。他都找上门来了,这孩子不忘本。你……”
郭如柏摆摆手,“不,这样对他不好。”
他姜大伟还想再劝什么,就听见门口那里一阵骚动,姜大伟和郭如柏都停止了争执,往那边看过去,就瞧见门口竟然呼啦啦进来一群人,不过姜大伟一眼就瞧见了周晓文和张芳芳,这俩都是姜晏维的好朋友,他就当是姜晏维的那群伙伴们过来了。
姜晏维的朋友圈是跟他的朋友圈对应的,不是没有贫寒人家的孩子——他就是穷人出身,不讲究这个,只是平时来往的多,这种场合那些孩子一般不过来。姜晏维比他会照顾朋友,也不勉强。
家长在这边,孩子们自然玩不开,所以早就有默契,他们都在后花园的小厅里,他都准备好了东西。没想到今天跑前面来了,姜大伟也没当回事。
可很快,他发现这事儿不是这样的,骚动并没有停止,反而以大门口为圆心,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
就听见有人特别洪亮地用唐山话喊了一声,“姜大伟,谁是姜大伟?”
在这样的一个场合里,这句话就仿佛是一滴水滴入了烧热的油锅中,顿时在人群中形成了炸裂的效果,所有人都闭了嘴,所有人都在内心咆哮,这是个什么情况?
姜大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的保安没有拦着这人进来,为什么这人要到这里来找他?不过他顾不得了,他连忙往前移动过去。
人们很自觉地给他让开道,当然,这也方便了后面的人看到门口是什么情况。结果就瞧见,大门口站着个不下一米八五的汉子,黑色的脸庞,魁梧的身材,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穿了一件警服,这是个警察!
姜大伟就觉得这不是有人专门来找晦气吧。他姜大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公司就在秦城cbd,就算有事,应该去那里找他,为什么要大晚上跑到家里来?
不过他态度还不错,直接上前说,“我就是姜大伟,找我有事吗?”
警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温和,黑着张脸质问他,“你想想看,你丢了什么吗?”
姜大伟又是一愣,他平时身上除了手机都不带钱,家里和公司也没有失窃,怎么可能丢东西?
瞧着他那副茫然的样儿,这警察脸色更难看了,直接吼他,“你儿子呢?”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姜大伟左右看看这才发现,周边都是他儿子的同学,姜晏维不在里面啊。
这时候就听见这警察冲着后面大声喊了句,“你进来吧。”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大门外,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姜晏维。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个包的跟粽子一样的脑袋,然后就是这孩子身上那件白色羽绒服,上面一道道的,还有扯破的,都快成了黑的了。
这小子慢慢地移动进来,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的小脸,小声还怯懦地叫了一声,“爸!”
姜大伟简直都傻了,他上午去的时候,姜晏维还在医院里好好躺着呢。可一天不见,这孩子怎么这样了?
他忍不住地拽着姜晏维就问,“你这怎么弄的?这是去哪儿了?”
结果就被那个跟山一样的警察给挡住了,警察皱皱眉又问,“谁是郭聘婷啊。”
屋子里可见的又静了静,人人都知道郭聘婷是姜晏维的后妈呀。虽然在场都是成功人士,但脑补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有的,几乎所有的人已经有些猜测出剧情了,这不是郭聘婷干的吧。
姜大伟自然也能察觉出不对,就想带着警察去一边说话,这样太难看了。“警察同志,要不这样,咱们去楼上说,我这下面还有一屋子人呢?”结果警察特一脸正气地问他,“郭聘婷呢?”
姜大伟就知道,这事儿是有备而来,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张芳芳,八成是这丫头找的人,张芳芳还冲他特别甜甜的笑了一下。
郭聘婷就在这种情况下,从楼上下了来。她今天第一次做宴会女主人,专门定了一件eliesaab的礼服,特别的华美飘逸,再加上她年轻貌美,一下来哪里似刚生了孩子的妈,反倒是像个小姑娘。
如果是刚刚,人们看到这样的郭聘婷,即便会在心底说一句姜大伟艳福不浅,虽说是老牛吃嫩草,可终究转正了,会抱着欣赏美的眼光来看待郭聘婷。
可现在不一样了,姜晏维就那个可怜样在那儿站着呢。
刚刚就说了,姜晏维的朋友就是这群人的孩子,一个圈子里大家都熟悉着呢。姜晏维原先什么样?青春张扬,活力四射,往哪儿一站都是个自信的帅小伙。可现在呢,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那副躲在警察后面不敢跟他爸说话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原先的模样!
就算是这群人的男人们都出过轨,可也很少有人愿意承认,出轨的结果是孩子变成这样的。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很多母亲的,此情此景对比之下,如何不同情姜晏维,如何不厌恶郭聘婷?
这是一场还没说就已经被众人脑补出了故事的画面,但郭聘婷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她是被急匆匆叫下来的。她只看见了站在门口高大的警察,可没瞧见躲在警察后面的姜晏维,她不由眉头皱起来,问一旁的姜大伟,“这是怎么了?”
周晓文和张芳芳不由自主地呸了一声,“装!”然后两人看了一眼,扭过头不吭声了。
倒是警察面带疑惑地又把问题问了一遍,“你是郭聘婷?我问的是姜晏维的妈,你是他姐吧?”
一句话,大人还好,那群孩子彻底哈哈笑开了。郭聘婷脸上就挂不住了,皱眉冲着警察说,“你怎么说话的,我就是他妈,后妈。”
警察黑黑的脸庞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这样啊,那我就跟你俩谈。这孩子……”他闪开露出了背后的姜晏维,“你们做父母的怎么连孩子丢了都不知道?都上高速了,要不是有路过的车辆看到了报警,这孩子都从高速上走出三十里路了。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姜大伟也吓了一跳,可没说话呢,警察已经开始展现自己片警的特质,语重心长开始教育,“你们当家长的要对孩子关心,他这一天不见,你们但凡上点心也该找找,结果自己在这儿玩?要是真出了事,你们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再说,孩子不就是不想让房间吗?那是他妈住过的地方,孩子也是想妈,这才想留个念想。一言不合就当着面给砸了,谁能愿意?结果还把他脑袋给砸成这样。郭聘婷,你这是来黑社会作风。你生了小儿子是人,他就不是个人了吗?”
郭聘婷都没想到,会把打架的事儿扯出来,还训起她来了。她当场就想反驳,结果让姜大伟给一个眼神给瞪住了,这种时候,说得多看得热闹越大。姜大伟自己脸上也发烫,可更多的是心疼孩子,还好,他刚刚仔细看了,除了脏点人没事。
可警察不管啊,要是别人恐怕怕了就不说了,可他显然有恃无恐,接着做说服教育工作,“还瞪眼,你看把这孩子给吓得,头上伤还没好呢,一听说叫他回家,直接就跑高速了。我们问了一个小时,他才肯说自己是谁?还求我们放了他,他自己回来,不要告诉你们。我跟你们说,孩子不是个物件,你既然当了后妈就要负责,你的心要正,你也生孩子了,你妈能给你儿子头上砸个窟窿?就算是家庭纠纷,真告也判刑!”
警察皱着眉头最后来了个总结,“行了,孩子我们给你送回去来了,你们以后注意。”
说完,人家就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人,静悄悄的,他们都是秦城最有钱的人,他们都有涵养,他们不会立刻发出评价,他们没一个人吭声。
先出声的是郭聘婷,她穿着华美的礼服,左看看,那些客人在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右看看,那些客人在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所谓的第一次亮相,所谓的进入豪门世界,在这一刻全部崩塌,全秦城有点脸面的人都知道她虐继子了,明天,大半个秦城人都会知道!
她以后,将是这个圈子的笑话!并且,但凡姜晏维有点事,都是她的问题。
她的脸几乎不可抑制地烧了起来,她万万没想到,姜晏维会除了打架耍横外,还会这么阴。她瞪着这个继子,这孩子跟鹌鹑似的,老实地站在那儿,完全没有了几天前,骑着她抽打的模样。
她气得想要跟他打一架,可现实是,她连话都不能乱说,这种场合,她不能骂出来,否则连所谓的涵养都没有了,她要咽下去,起码把这个场合圆过去,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胸口憋得仿佛要把自己闷死,只觉得委屈的泪水要把自己淹死,最终,她用尽了全部力气憋出了一个笑,含着自己的血泪笑着说,“晏维,累了吧,我带你上楼休息吧!”
楼上,因为等待了太久而没等到郭如柏的霍麒,刚刚就已经走出了书房,目睹了这一切。他看了看依旧没走的郭如柏,扭头上了楼,这小子,有勇有谋啊。
第6章 回光返照
鹌鹑似的姜晏维站在那里,就好像这冬天里的一棵小树,在寒风中没有依靠,瑟瑟发抖,将可怜的样儿做到了十成十。
但面对郭聘婷的温言细语,他没有吭声,也没有动。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郭聘婷只觉得所有的目光都成了刀子,将她扎得浑身是血遍体鳞伤,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不比前几天的姜晏维少多少,甚至,因为环境的激化,而更甚。
若是没有这些人,郭聘婷可以冲着姜晏维大吼大叫,甚至可以跟他对打,因为她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就应该比姜晏维懂事多少。对,她是后妈,可她才比姜晏维大两岁,她凭什么要让着他!
可如今不行了,她硬生生地憋着,她觉得自己八成要去检查检查乳腺增生,她快要被气炸了,可是还是要态度良好地对着姜晏维说,“晏维,上楼去吧,洗个热水澡,换一下衣服,你同学都来了,我们在小厅都准备好了,你们一起玩玩吧。”
姜晏维要是想息事宁人,他就不能憋了两天想了这个招。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跟他爸来横的不行了,他骂人他打架他不懂事他受伤都不管用了,那个小猴子一出世,他爸的心就不在他身上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人躺在病房里的时候,明明,猴子那边还有郭聘婷,可他爸还是说着爸爱你出了他的病房门,去了对方那里。
如果爱就是可以伤害你去温暖别人的话,他觉得,那一定是假的。
当然具体到他爸,他不忍心说得那么绝对,他是觉得他爸的心偏了,他得抢回来。所以他虽然要报复,却不能撸袖子跟郭聘婷吵架,不能惹他爸生气,他得无辜点,所以,他想了两天,想到了这个法子。
如今看,倒是挺管用的,他爸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而且最重要的是,郭聘婷的脸都快气变形了,她不是整过容吧。姜晏维略微有点坏的想。
姜晏维按着自己的计划,进一步加油添火,他可怜巴巴地说,“去哪儿?我的房间被砸了。”
一句话,郭聘婷当场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她忘了这事儿了。原本姜晏维的房间,现在还在装修中,压根不可能住人,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结巴了,可刚刚警察说的事儿就坐实了。现在,面对四周这些看着淡漠矜持实际上比谁都关心的,偏偏她得罪不起的人,郭聘婷茫然无措。这就要说她的人生实在是太短了,她可能因为从小漂亮进化出了谈恋爱的技能,但没有环境的熏陶下,她对于这种危机处理,实在是没什么脑子。
好在,还有姜大伟。姜大伟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脸也不会让她再犯错的,在警察走后,他已经立刻过去拉着姜晏维上上下下检查了,没事了才彻底放心。然后面对已经傻了的小老婆,他果断命令道,“你招呼一下客人,我带晏维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顺便,他冲着周边的朋友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太忙,我也没顾上孩子,你们先玩着,我陪陪这小子。”他说着,用那双大手拍着姜晏维的肩膀,谁都能看出来,他是疼这孩子的。
他人缘好,而且又将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大家都是场面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很快,音乐响起来,便又各自聚堆,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当然,这次他们聊的是什么,就不能控制了。
姜大伟直接将姜晏维带上了二楼。他的房间已经没了,这会儿只能去旁边的小房间——没离婚前,这就是姜晏维的屋子。
进了屋,姜晏维就一副你愿意打愿意骂随便的态度,跟医院里差不多。姜大伟虽然丢了脸,可更多的还是心疼,叹口气摸了摸他包着的脑袋,问他,“真跑高速上去了?走了三十里?”
姜晏维一听问这事儿,也没撒谎,他当然去了,在他看来做戏就要做个真吗?他点点头,“嗯,去的西边绕城,没走三十,走了六七公里就被警察追回来了。”
姜大伟心里也不是滋味,瞪着他那身浑身是土的衣服,冲他说,“爸爸让你失望了,心里难受了吧。怎么不跟我说呢?高速多危险啊,你就算让爸爸警醒,也不能拿这事儿开玩笑。你去东城西城随便那个街道晃荡晃荡就行,你要出事儿了,爸爸怎么办?”
他说的时候,肯定是动了感情,那张脸心疼的都皱在了一起,他的眼圈也红了,一瞧就是特别的着急。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姜晏维刻意避免,让警察训人都冲着郭聘婷来,可说真的,郭聘婷丢人不就是他爸丢人吗?但他爸这么好面子的人,竟然一句都没说他。他眼里只有心疼。
姜晏维原本叛逆躁动的心,突然间就觉得平复了。
姜晏维毕竟是个孩子,虽然这事儿透着算计,可也是为了他爸,他就是想把他爸的情感天平往他这边拉回来,如今他爸都跟他剖白了,他准备好的质问就变成了走过场。
他小声反驳道,“你们总说忙,可谁不忙啊。我们高三的学霸天天学习也能空出中午饭时间给女朋友打个电话呢。你的忙就是借口罢了。公司重要,姜宴超重要,郭聘婷也重要,就我不重要呗。所以就排在最后,时间在别人身上用完了,就没我的份了呗!”
这话说的姜大伟都心酸,可他内心不得不承认,是的,姜晏维的确是推后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一年前,这孩子还高于公司高于一切,可如今,他姜宴超占据了他大半的时间,而公司是不能不管的,只能挤压对这孩子的付出。
这种变化不是有意的,而是自然而然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这让姜大伟觉得愧疚,他忍不住地去道歉,“爸爸错了,爸爸真不是故意的,晏维,爸爸真是太累了,哪里都需要我,可我只有一个人,晏维,爸爸太累了。”
他爸说着,就抱住了他。
“爸爸不是不疼你,实在是顾不上了,你看公司不能不管,咱们一家老小都靠那个呢。你弟弟刚出生就身体不好,一共在家住了三天都不到,全在医院里。爸爸老了,都奔五的人了,真不是故意不管你,我太忙了。哪里都需要我,可儿子,爸爸只有一个人。对不起。”
姜晏维有点触动。他能感觉到小时候他爸硬硬的胸膛已经变得绵软,曾经有力的臂膀现在也变得无力,还有个头,他原先总觉得爸爸特别的高大,可如今,他已经能看到他爸爸的头顶。
是的,他长大了,他爸爸变老了。他爸有了精力不济的时候,有了无可奈何的时候,不是万能的了。姜晏维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最终张开了双手,抱住了这个男人。他不甘心但又心疼地说,“我知道那猴子身体不好,你心疼他行,可你别忘了我。”
姜大伟松了口气,拍了拍姜晏维的肩膀,“好,爸爸答应你。”
外面,郭聘婷的日子并不好过。姜大伟让她留下招呼客人,她虽然觉得脸烧得上,可总要试一试的,结果偏偏就忘了,姜晏维这个熊孩子还有一堆熊朋友。
这群孩子这会儿也不去小厅玩了,就守在这里,跟在自己父母屁股后面。别人她也不熟悉,可周立涛跟姜大伟是好朋友,经常过来做客,她倒是认识。眼见着周立涛身边也围着一群人,她就想着让周立涛帮她介绍介绍。
结果一靠过去,就听见周晓文在那里拽着他爸爸问,“晏维会不会挨打啊。姜叔脸色看着不好,晏维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他后妈太过分了,他也不能这么气。房间砸了那是物件就算了,可问题是,他后妈的妈都把他脑袋砸了个窟窿,爸你瞧见了吗?脑袋都包成粽子了,他后妈和后姥姥都没去他病房看过一眼,特嚣张,别说道歉了。谁摊上这事儿谁不生气啊。”
周立涛倒是教育他,“行啦,别说了。小孩家家知道什么?”
周晓文更狠,冲他爸说,“小孩都懂的事儿,大人更应该懂啊。难不成还没小孩懂事啊。”
郭聘婷听不下去,可也不敢过去跟周晓文理论,只能转头离开,结果碰见几堆,别人一见她就散了。她没办法,只好找个角落待着。结果换个地方站,就碰见了那个张芳芳。
这丫头她爸今天没来,可搁不住她跟这些人都熟悉还漂亮,几个阔太太正逗着她玩,当然,女人们表面上都是一副贵妇人的样儿,内心里总有些八卦火焰的。几个人专门待在角落,不过是想问问今天这事儿。
“姜晏维真挨打了?”
张芳芳就跟亲眼看见似的,指着远处他家重新换上的花瓶说,“真的,就那个,已经换了,不过差不多大。他后妈的妈举起来砸在他脑袋上的,周晓文就在现场,说是当时血就从姜晏维脑袋上流下来了,他晃了晃直接晕倒了,缝了十五针呢。”
“天啊!”一群女人都唏嘘不已。然后接着有人问,“姜大伟不管啊,我瞧着郭聘婷可是红光满面的。他原先可是把姜晏维当宝贝的,那年记得吗?就是前几年,”这位太太激动起来,“咱们不是野炊吗?结果姜晏维让狗咬了,姜大伟脸都黑了,直接跟他老婆翻脸了,抱着孩子就去医院了。这也差别太大了。”
另一个太太就在那儿感叹,“宁跟着要饭的妈,不跟着当官的爹。这不是明摆着,原先儿子重要,现在小老婆重要。不过这郭聘婷可不是一般的心狠,什么人啊。”
郭聘婷脸都黑了,偏偏这时,张芳芳竟然看见她了,叫了声,“郭阿姨,你在听啊。”
清亮的童音一出,几个女人立刻看向了她。她们背后说人,八成也是不好意思,不过却没人道歉,一个个的散开了。唯有一人,路过她的时候,小声特别不屑地“呵”了一声,“真是好家教,打孩子,偷听,你还会什么?”
郭聘婷认识她,这是周晓文的妈,姜晏维他亲妈于静最好的朋友。她气得来了一句,“你!”
周晓文她妈特别由衷地奉劝她,“我劝你不要吵,没有人会站在你这一边。”
说完,她就施施然走了。
郭聘婷站在那里左右看看,这屋子里有着那么多的人,多多少少的聚在一起,穿着光鲜亮丽,是她向往了多年的场景。可是如今,她不向往了,她有种惧怕的感觉,她觉得那些人回过头来,都会是一副嘲讽的面容看着她,他们不会说一个字,可他们杀人不见血!
她丢人了,她再也不能立足了,她没办法跟这些人交流,她就是个笑话!
她几乎无法站立,仓皇地逃出了宴会厅。
第一面
姜大伟哄完儿子,还得下去处理一干事情。
按理说今夜有突变,这满月酒开得很尴尬,不过若是草草结束,那可就太难看了。所以姜大伟还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跟他商量,“洗个澡换身衣服下去一趟吧。你不喜欢郭聘婷,可总要顾忌爸爸的面子,让他们看看咱们家没事,行不儿子?”
其实姜晏维不太愿意,可刚刚他都软化了,外加他爸这么眼带期望地看着他,不去好像不太义气,他只能为难地点点头,顺便提了一下自己的底线,“我不见郭聘婷。”
这就已经不错了,要是有人给姜大伟开个瓢,他也不能干。他点点头,“成,就爸爸跟你转一圈,那么多叔伯,总要见见。”
姜大伟出去了,姜晏维就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然后一下子弹了起来,靠,这房间也是重新装修过的,家具全换了,样子倒是凑合过得去,可内里实在不能忍——这床软的能把人陷进去,他睡惯了硬床,受不了。
他去衣柜里随便找了找,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在这边。大概是那天把房间砸了,东西没地方放,都堆这儿了。他找了两件,就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等着收拾完毕,其实还是不想去,烦!
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姜晏维这不是为了郭聘婷,是为了你爸爸,姜晏维你是个男人,你得说话算话,姜晏维,委屈这一时,快乐一辈子……这才推门出去,结果就瞧见楼梯上有个人。
离着远,只能看见背影,很高大,而且身材绝对不错,肩宽腰细的,后背挺拔,腿特长!正站在楼梯口频频往下望。
不过再好看也不能忽略一个事实,即便是开酒会,也没人会随便上他家二楼,这是*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他不认识。
他姜晏维从小就在这圈子里长大,除了那些三岁以下的小不点他分不清,剩下的人就没不认识的。而这个人,姜晏维眯了眯眼睛,这个圈子里可没这一号——这人的身材太好了。他一个男人看着都觉得养眼,要是认识肯定记得。
一时间,姜晏维脑袋里联想到了很多,什么电视上最近经常播报的专门偷有钱人的小偷,什么他后妈郭聘婷的姘头,反正没一个正常的。
他虽然不爽郭聘婷,可这还是他家,要负责任的。
不过他不准备上去硬抗,万一打起来,那人最起码比他高十五公分,他可打不过。他偷偷往后退,顺便摸了手机,准备给周晓文打电话,呼叫大部队。
没想到,退一步,那人扭过了头。
姜晏维……姜晏维看愣了。
靠,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剑眉星目的,比张芳芳天天舔屏的那几个小鲜肉可是完美多了,他几乎是生理反应,愣了一下。
可就这一下视觉攻击,对方大步走了过来。气宇轩昂的,一点都不像是要办坏事的,反倒是给姜晏维一个错觉,这里是对方的地盘。
他扭头就想跑,结果就晚了。对方伸手拍了他一下肩膀,他想反抗顺便喊人,可不知道怎么弄的,他就被对方绕了一圈,然后被这人从背后抱怀里了不能动了,这家伙还捂住了他的嘴。
姜晏维一个大男人,第一次被人用这种动作“侮辱”,最重要的是,对方一见他就动手,可想而知是个坏蛋,又气愤又郁闷。他手不能动,干脆直接抬脚准备后踢,结果对方也曲腿,直接用膝盖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屁股上。
疼倒是不疼,那可是小爷我的屁股哎!姜晏维顿时眼睛都瞪大了,嘴巴里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恨不得回头撕了他。
这人力气极大,这么折腾没有丝毫松动,倒是肯说话了,“晏维吧?别闹,我是你爸朋友。”
姜晏维愣了愣,然后就觉得这人说谎,谁家朋友上来就动手的。他乌鲁乌鲁的更厉害了。
对方显然拿他没办法,这小子挣扎起来跟螃蟹似的,手脚口并用,只能来了杀手锏,“是不是不想下去,觉得闹腾这么大再下去,好像很没立场,挺丢脸的,而且不想替你后妈撑场面?”
姜晏维挣扎小了点,对方接着说,“想不想有个法子,你下去了,别人夸你,还能让郭聘婷得不了好?”
姜晏维动静更小了。
这人这回才满意了,跟姜晏维确定,“我告诉你法子,也把手松开,但你不能喊。”
姜晏维的确挺为这事儿发愁的,他刚刚闹腾那么大,将郭聘婷的脸砸到地上踹了三脚,好容易出了气,这会儿下去虽然是为了他爸吧,可这是郭聘婷他儿子的满月酒会哎,还不是给她做脸。所以他才那么烦躁不想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人显然不是什么姘头和小偷,否则直接一个掌风打昏他就行了,何苦要这么麻烦。当然,姜晏维也不会百分之百信,他带着警觉地,谨慎地,点了点头。
这人倒是也谨慎,他搂着他身体的手并没有松,只是慢慢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一点点离开的。然后发现姜晏维还算合作,并没有叫人后,才渐渐松开了搂着他的手。
姜晏维一得了自由,立刻挣开跳到了对面,扭过身跟他面对面。“什么法子?”
这男人就微微笑了笑,姜晏维又受了一次视觉攻击,靠,这男人长得也太好了。又帅又英气还不娘,他爸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
不过他还记得正事,皱眉想提醒呢,就听见对方说了几句话。
姜晏维的眉头顿时就扭起来了,“怎么可能,赔礼道歉,小爷做的又没错,凭什么啊。你这叫法子吗?你不是真是郭聘婷的……”后面两个字他还算谨慎,没说出口。
对方就说,“我保证效果。”
“你谁呀,我信你?再说,你凭什么给我出主意啊。”姜晏维打量着他,怎么也觉得自己真没见过。
对方就吐出几个字,“我是霍麒。”
他这一说,姜晏维的眼睛就又瞪大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你……你是郭爷爷的儿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郭如柏的事儿他爸妈原先唠叨过,他都知道。可他万万没想到,瘦的跟老松树似的郭爷爷的儿子,长得这么帅,真是一点都不像他!
霍麒便点点头,不过没有聊的意思,他等得实在是有点心焦,生怕他爸真走了,才想到了这招,“我来见他,如果成功了,作为交换,你帮我把我爸带到书房去好不好?”
原来是来见郭爷爷的啊。姜晏维无缘无故地联想到了自己身上,便点了点头,有些同情的应了,“哦,好,你等着。”
不过路过霍麒的时候,又确定地问了一句,“真的那么做就可以了?”
霍麒教他,“真挚点,你当真别人就当真了。”
姜晏维下楼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确定。可霍麒真没必要骗他,更何况,他也没别的法子,这么做,反正不会更坏了吧。
他耽误的时间不短了,他爸正等着他,一瞧见他下来,就直接过来迎了他,将一杯饮料塞他手里,拉着他往前走,顺便叮嘱他,“乖儿子,陪爸爸走一圈就行,见了人叫声就成,没别的。”
郭聘婷他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郭聘婷的姐夫说,郭聘婷去院子里,有她姐姐陪着,姜大伟也就放了心,没追过去,这样更好一些。
很快,姜晏维就被他爸拉到了人群中,都是他熟悉的叔叔伯伯,那些人还挺关心他的,周晓文他爸还摸了摸他的脑袋,“疼不疼啊,怎么又下来了,孩子累了一天,休息多好?”
姜大伟刚想替他解释,姜晏维狠了狠心,就开口了,“不是我爸,是我要下来的。我……”他一开口,姜大伟就先愣了愣。
然后就听见姜晏维说,“是我太任性了,我老想着我自己,却没想想我爸爸有多累。我总觉得在自己身上的关注少了,我爸爸不爱我了,我真怕他只喜欢我弟弟不喜欢我了,不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吗?可却没想想,我爸爸只有一个人,却有那么多事情,他有多疲倦。他今天抱着我红着眼圈跟我道歉,我才发现记忆里无比高大的爸爸已经比我矮了,我在长大,他却在衰老,我不能因为对别人对我不好,而去惩罚他。爸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姜晏维说这些的时候,原本是忐忑的,可随后他就发现,随着他的说辞,周立涛这些长辈们的脸色竟然越来越好,即便他在隐晦地说郭聘婷欺负他,可依旧有人冲他露出了赞赏的目光,他就知道,霍麒这法子还真管用啊。
而且,他爸似乎真的受到了感动。他话一落,他爸就狠狠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哽咽地说,“好儿子,好儿子!”当着众人面,他不可能太激动,这已经是极限了。他直接举了杯,冲着老朋友们说,“来来来,为了我家晏维这么懂事,干一杯,我姜大伟有这个儿子,没白活!”
随后的姜晏维就完全被他爸爸带节奏了,他真没想到,就这几句话,竟然有这种效果。他原本觉得,自己应该委委屈屈,垂头丧气的下来才显得比较可怜,比较好。原来,冠冕堂皇这四个字可以这么用啊。
他忍不住扭头去看楼梯口,已经看不到霍麒了,这人可真懂人心。
而好容易被姐姐劝进来的郭聘婷,一进来就瞧见了这一幕,什么叫“有后妈就有后爸”什么叫“别人对我不好”,这分明是在说她!最重要的是,没人反驳,他们还给姜晏维喝一杯,这是她儿子的满月酒会啊。
郭聘婷气得身体直发抖,可偏偏又不能进去撕,她姐姐还算知趣,见状赶快将人又给拉出去了。
姜晏维在一群大人的夸奖里,好容易脱离开来,就四处开始找郭如柏,可偏偏不见人影,他只能拉着林姨问了问,结果林姨说,“你下来那会儿就带着他女儿走了,现在走远了吧。”
姜晏维一听就觉得特遗憾,太对不住霍麒了。他连忙上楼去了书房,一开门就瞧见霍麒灯也没开,一个人坐在书房窗口旁的单人沙发里,花园里的灯光幽幽暗暗地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长,看起来格外的孤单。
他推门进来,霍麒几乎是立刻回头站了起来,那盏沙发旁的落地灯被啪的一下打开,将他的面容照的清清楚楚,姜晏维肉眼可见地瞧见一刹那间,他的脸上从激动到落寞的转变,他觉得自己有种负罪感。
霍麒还算了然,“他不肯?”
“不是,对不起,”姜晏维难过地说,“我脱身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哦!”霍麒好像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他无力地摆摆手,“没事,他就这样,谢谢,你回去吧。”
姜晏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霍麒显然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他坐了回去,关上了落地灯,书房又陷入了昏暗。
姜晏维没办法,只能退了出去,又瞥了一眼那个坐在阴影里的男人,关上了门。
他想说声谢谢的,好像不太合适。
第8章 白玉老虎
姜晏维想了很多话题,想跟霍麒聊聊,可等到酒会结束,也没机会。后来他爸进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聊了有那么十几分钟,然后他爸就从后门把人送出了门。
姜晏维直接偷偷跟到了后门,他爸送完人一回头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姜大伟吓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郭爷爷为什么不见霍麒啊。”姜晏维直接发问。
“叫叔叔!”姜大伟先纠正了一句,然后才说,“还不是他妈闹的。”可大人说话就是烦人,姜大伟就说了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就转了话题,“你今天睡家里吧!”
姜晏维快让他给憋死了,他妈闹的,是因为他妈离婚再嫁,郭爷爷心里过不去直接不见儿子了,还是因为害怕霍麒在他妈面前不好做,才不见的,这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可惜再问他爸嘴巴就严了,丝毫不吐露外,还叮嘱他,“见到你霍叔叔的事儿不准说,听见没?”
姜晏维:……
姜晏维点点头,“知道了。我回医院不在家住。”
姜大伟显然是不太愿意的,可这时候郭聘婷已经在她姐姐的陪同下进了屋,仇人一见面,虽然不至于大打出手,可是眉角眼梢都是火气,眼见着就要起纷争。姜大伟实在是怕了,只能应允,“我送你去。”
姜晏维又不那么好受了,虽然是他自己要走的,可也不得劲。
一路上父子俩也没什么话说。虽然姜晏维心里就跟猫爪似的,却也没问出口。要是原先,姜晏维跟他爸关系跟哥们似的,这种话题他爸要不说,他能烦死他。可大概生疏的第一步就是知道克制吧,他如今已经学会去克制这种情感了。
到了医院,他爸看着他进了病房便匆匆离去。姜晏维躺在病床上,以为自己能想很多,不过大概是今天活动量太大,他几乎挨着枕头就熟睡了过去,等着一觉醒来,天都大亮了。
外面特热闹。
他这边是外伤科,住的不能说全都是惹是生非的主,反正都是挨打进来的。他住单间还好,外面火气大的老爷们有的是,已经开吵了。
姜晏维看看表,都已经九点了,桌子上是医生给留下的药,可能看他熟睡就没叫他起来。他就着外面“大爷我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给人头上开花”的争论洗脸刷牙,顺便吃了药。然后就没事干了。
这时候又不用上学,可让他一个人做卷子他也受不了。换了药,他就偷偷溜出门去了。
学校他肯定不敢去,老朱万一在楼顶上一看,好家伙,这小子住院还能跑出来这是骗假啊,肯定得整死他。他又不能回家躺着看电视,转悠转悠就到了秦城大学门口了。姜晏维打着带着煎饼果子味的嗝儿,想起了昨天坐在阴影里的霍麒。虽然管闲事这种事,他一向不屑于做,可他毕竟觉得欠霍麒一个人情,他想了想,就进去直奔郭如柏的办公室了。
他爸跟郭如柏是忘年交,他从小这边也没少来,都认识他。他去的时候,郭如柏正在批改作业,挺认真的,见了他还吓一跳,“维维,你怎么过来了,头不疼了吗?”郭爷爷是个特别和蔼的人,从小就对他很好。
姜晏维一边应着没事没事,一边用眼睛在办公室里撒么。
他才多大啊,没两分钟就让郭如柏看见了,笑话他说,“又瞧上我这儿什么了?”
一句话说的姜晏维脸通红,他小时候可没少在这里捣乱,那时候郭月明还是个小丫头,挺不高兴呢,“这是我爸爸的办公室,不准你乱动。”姜晏维要是能听就怪了,他四处摸,还张口要,每次都要把郭月明气哭了才行。
当然,姜大伟也不会白让儿子占便宜,东西他都会补上,顺便抱着郭月明用那个耳朵都起茧子了的事儿安慰她,“你是姑姑,他是侄子,他比你小一辈呢。”
郭月明那傻丫头就会拍手笑,大声的叫他小侄子!他那时候就发誓,自己要狠劲儿长,总有一天比郭月明辈分大,不过年纪大了就知道,这事儿纯属无解,这辈子没希望了。
他脸红归红,要东西却是丝毫不含糊的,“就是想找个可以当纪念的,我这不马上大学了吗?天天见不到怪想的,给我件把玩的呗。我爸的章都让我拿了。”
郭如柏已经习惯了这小子的跳脱,仿佛一点也没怀疑的样,笑眯眯地说,“我的章可不能给你。要不,这个给你吧。”
他说着,就走到了办公桌旁边,然后拿起了个白玉老虎,递给了姜晏维。
姜晏维吓一跳。
这个白玉老虎他知道啊。郭如柏毛笔字写得特别好,这是他的镇纸。用了很多年了,从来都不让动,他小时候调皮捣蛋都知道不碰的。他真没想到郭如柏能把这东西给他。
他站在那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郭如柏将东西塞进他手里,还打趣他,“怎么,嫌弃不如你爸那个啊,我可没他有钱。”
姜晏维就结结巴巴地说,“这东西太贵重了吧。”
郭如柏就说,“给你就是给你了,男孩子怎么这么优柔寡断。你愿意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告诉你爸,给我送个新的来。”
姜晏维一边哎哎的应着,一边就犯了嘀咕,他总觉得郭爷爷大方的不对劲,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拿东西干什么啊。可他又不能问,照昨天那个劲儿,问了就要冷场了。
他又待了会儿,郭如柏要上课了,他才离开。
出了校门姜晏维也没犹豫,直接打车去了秦城湖一号院工地,那边热火朝天尘土飞扬的,门口就有看门的,他说要找霍麒,看门老大爷八成只认识工头不认识大老板,直接呵斥着让他一边儿去。姜晏维没办法,只能偷偷溜进去,摸到了简易房那边。
霍麒自然是在这边的,原本是说好有个会要开,结果时间没到就来了电话,助理彭越离得近,一眼就看见了上面三个字“霍青林”,这会就开不成了。
他直接起身一边通知各部门负责人会议推迟,一边往门外走,就这一会儿,也听见几句,他老板霍麒很是冷漠地接了电话,叫了一声,“大哥。”
霍家的事儿,彭越是不敢多听的,直接将门关上了。这办公室是在二楼,就从走廊里瞧见了探头探脑的姜晏维,一身的名牌一看就不是工地上的人。
这时候办公室的人都在忙活呢,压根没人注意这小子。他八成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不知道去哪里问,站在门口一脸困惑的样子。彭越只当是贪玩跑进来的小屁孩,下楼就冲他说,“这不是玩的地方,太危险了,出去吧。”
楼下一溜办公室都锁着门,姜晏维还想着是不是扑空了呢,这会儿见到个人,那可是真亲切。立刻问,“我找人!找霍麒。”
找老板的?彭越就上下打量他,他真是不知道老板在秦城有这样的小朋友。姜晏维立刻改口,“我是姜大伟的儿子,我叫姜晏维,我找霍叔叔。”
彭越立刻就对上号了。“哦哦,我知道了。”他看了一眼紧闭大门的办公室,“你去我办公室待会吧,老板有点事儿。”
姜晏维就被带到了楼上。特简陋的办公室,虽然空调呜呜呜的开着,可毕竟是简易房,吹着的地方热乎乎干燥得要死,没吹到的地方就能感觉四面八方都有冷气钻进来。屋子里就三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资料,连个沙发都没有,彭越直接让他坐在一个办公桌旁,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忍不住问,“你们平时不在这边吧,也太简陋了。”
“一直在这儿,”彭越说起这个挺自豪的,“我们老板一向是身体力行的,所以我们工程质量也好。”
姜晏维哦了一声,不吭声了。
里面霍麒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浑身都散发着戾气。他一向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这种模样他妈都不曾见到过。但对霍青林,他忍不住。
他叫完那一声大哥后就再也没出声,霍青林在对面说,“霍麒,这是还在怪我吗?”
霍麒并不愿意提及那件往事,他力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用淡漠的口吻回答他,“没有大哥,我说过忘了就是忘了。我在秦城这边发展的很好,南省不适合我。谢谢您的好意。”
他的坚持显然让霍青林没有办法,这个声音略微有些威严的男人,在这一刻不得不放软了声音,“你如果要听对不起的话,我可以跟你说一千遍一万遍,但你这种态度叫做忘记和原谅,我无法接受,我只能认为你还在恨我。小麒,你……”
“大哥,我有会要开始了。”霍麒及时的阻止了他接着往下说。
那边的霍青林戛然而止。他纵然再对霍麒宽容,可毕竟是个领导者,这样被生生的打断,他也无法不要脸皮的接着说下去,“好!”他回复,“我永远欢迎你过来。”
霍麒挂断了电话,把自己完全陷入了椅子里,揉着自己的眉头,过去种种他并不愿意回忆起,那是一段不能回避的难堪往事,也只有霍青林这样的大少爷,才会觉得那是可以拿出来回忆的话题吧。
然后,门就被敲响了,彭越在外面说,“老板,姜大伟的儿子姜晏维过来了,说有事儿找你。”
那个小子?霍麒迅速想起了头上顶着两斤白纱布的小子,他来干什么?
他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说了一声,“让他进来。”等着姜晏维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他又是昨天那个丰神俊朗,略带冷漠的男神了。
霍麒不拘言笑,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姜晏维觉得自己在霍麒颜值下压力还挺大的,也没在郭如柏面前跳脱的样儿了,挺老实地说,“昨天的事儿对不起,你帮了我我却没帮上忙。”
霍麒倒是没想到姜晏维是为了这事儿,这小子还挺讲道义的呢。他态度好点了,“不用,原本也没……”
他话说到一半,就瞧见姜晏维伸出了手,手心里放着的那个是个白玉老虎,他愣在那儿。姜晏维说,“我不敢劝郭爷爷,不过从他那儿要了件东西来,你拿着,也算是个念想吧。”他跳脱惯了,劝人还真不会,干巴巴地说着,“我妈不在,我就喜欢待在她住过的屋子里,感觉她就在身边了。”
霍麒终归是见过风浪的,他收敛着自己的感情,伸手接过了那个白玉老虎,他特别认真地将它攥在手心里,就如同小时候一样。不过面上却不显露,甚至,他还问了一句,“所以才为这个跟郭聘婷打架?”
姜晏维点点头。
姜家。
郭聘婷眼睛都是肿着的。
她姐郭玉婷哄着她,“你也别气了,那小子不是马上上大学了吗?忍忍就好了。”
这时候姜大伟也不在,郭聘婷也不用忍着委屈了,彻底哭起来,“那要忍到什么时候啊,他万一要在秦城上大学呢?”
郭玉婷也没办法,只能想想说,“要不,你说怎么办啊。”
郭聘婷直接一砸被子,“不行,我得找回来,我得在这个圈子里混啊!”
第9章 磨牙棒
霍麒不得不说,姜晏维成功勾起了他一种叫同病相怜的情感。他向来是个自持的人,在霍家的经历让他变得淡漠,不再与任何人发生情感的沟通,可今天,仅仅是一块白玉老虎,仅仅是一句话,被这小子破功了。
他看了看时间,难得邀请人,“中午吃饭了吗?在这儿吃吧。”
姜晏维看着他那张脸就忍不住地走神,哪里还敢跟他一起吃饭啊。再说,他这人性子跳脱,可霍麒一看就是很沉稳。这种性子,说好听了是成熟稳重大将风采,说难听了就是严谨无趣僵化的老干部风。他觉得两个人对面吃个螃蟹,这家伙八成还能把蟹壳重新还原。
他连忙摇摇头。
人情还了就行了呗,再多交往都是负担,再说这家伙还踢他屁股呢。合作也不能抹杀冲突,他屁股除了他爸妈联合双打过,还没人这么冒犯过呢。
“那个……”姜晏维想找个称呼,忽然发现什么都不合适,什么亲、兄弟、哥们压根按不到那张脸上去,他只能按着他爸教的来,虽然他真不觉得霍麒可以当他叔叔,“霍……霍叔叔,东西给你了,昨天的事儿就了了吧。我……我回去了。”
霍麒倒是没被这个称呼吓到,却被他叫出来时那种心不甘情不愿仿佛被墙报了的表情逗乐了。这小子跟姜大伟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鲜活青春不做作,倒是挺惹人喜欢的。而且因着他这模样,刚刚被霍青林破坏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霍麒芝麻馅的,他起了逗弄的心思也不显出来,还一副不难为姜晏维的模样,“行啊,那就不留你了,今天的事儿谢谢。以后要是有事,来找叔叔,叔叔帮你解决!”
怎么……怎么就叔叔叔叔上了呢?
姜晏维瞪着眼睛瞧着他,那张脸那股子不服气却不能说出来的表情,让霍麒心情又愉悦了不少。只是他向来懂得装模作样,否则这么好玩的小子下回恐怕不敢来了。霍麒特别正常地站了起来,一副对待晚辈的态度,“你自己出来的吧,叔叔让司机送你回去。”
姜晏维有种被自己做的饭噎死的感觉。问题是,要是别人噎死他,他还能判断是谋杀还是误杀,霍麒那张脸他看不出来啊。不是人家面瘫,一是长得太好看完全符合了他对男朋友的幻想但又是长辈不敢乱看,二是这家伙八成在保密局培训过,表情那个叫无懈可击,怎么看都是他想多了。
姜晏维就在这种郁闷的心情中被送了出来,连彭越都瞪眼不敢置信,霍麒不但跟着下来了,还直接把人送到了车上,甚至冲着里面的姜晏维说了句,“有空过来玩。”
姜晏维欲哭无泪,你这是非得听我叫一声是吧。可家教不允许他这样拔腚就走啊,他只能来了句,“叔叔再见。”
车开走了,彭越就发现他们老板今儿心情不错啊,好像刚刚霍青林的电话没打来一样。彭越于是在姜晏维的头顶上加了三字——“磨牙棒”。
姜晏维自然是回了医院,他这几天都不准备回家了。他原本打算着回去找个地方先填满肚子,结果霍麒的司机半路上就拉着他去了一趟粤广楼,说是霍麒吩咐的,怕他饿着,给他买回去。
姜晏维……姜晏维觉得好像那声叔叔也没白叫,瞧这长辈当的多贴心。
司机原本还想送上来呢,他怕他爸留了眼线,所以拒绝了。自己拎着个大塑料袋就上了楼,结果一开门,就瞧见周晓文和张芳芳在病房里坐着呢。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那两个家伙显然是放学就过来了,饿的眼都冒绿光了。这可是昨天报复小三的大功臣,姜晏维显然不能让他们饿着,连忙招呼着吃饭。
张芳芳和周晓文吃饭也不闲着,顺便把昨天他在楼上时,他们几个怎么怎么埋汰郭聘婷的事儿说了,尤其是张芳芳,从小表达能力就强,她怎么说的,周晓文她妈怎么说的,郭聘婷的脸色怎么变化的,描述的惟妙惟肖,姜晏维听了乐的不行,就两字评价,“活该!”
当然,乐过之后还有担忧,他问张芳芳,“昨天的事儿你爸不知道吧。”
姜晏维倒是真去走高速了,就是没上去就让检车的交警给拦下了,那叫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事儿得做啊,张芳芳就找了他爸的一个下属,帮忙找了昨天的黑汉子,排练了这么一出。
张芳芳喝着鱼片粥保证,“放心吧,他们不会去说的。”
姜晏维就说,“昨天那哥哥帮我谢谢他,太义正词严了,特爽。”
张芳芳来了句,“早谢过了。对了,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姜晏维就一副什么怎么办的表情,“我搬出来啊,小爷以后不回去住了,我爸不是答应给我收拾房子了吗?以后咱们就有聚会的地儿了,多好。”他也十八了,又不傻,也知道闹腾归闹腾,让他爸离婚是不可能的。
张芳芳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冲着周晓文说,“你说他是不是傻?”
周晓文比张芳芳稳重点,一刀见血杀向姜晏维,“你说你后妈吃了这么大亏,她会老实?”
姜晏维就愣了愣,以他的斗争经验看,真不会。不过,他都不回去了还能有什么事?再说还有他爸呢。昨天闹的那么厉害,他爸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他,姜晏维就觉得应该不是事儿吧。
他把这话一说,张芳芳和周晓文都一副无可奈何地表情,周晓文拍着他的肩膀劝他,“宴宴,维维,晏维啊,你可长点心吧。哥昨晚想了一晚上,给你罗列了以下几个注意点,你听着:一是坚决不要跟郭聘婷有单独相处机会,你俩岁数差得太小,万一她说你意图不轨呢。”
姜晏维捶他一下,“你看小黄文呢。”
张芳芳插嘴,“你认真听,这都是我俩总结了辣么多小三上位经验出来的,尊重懂不?”
姜晏维只能接着听下去。
周晓文又给他说,“第二,不要单独接触你弟弟,就是那猴子。他身体那么差,万一郭聘婷想不开诬陷你呢。”
姜晏维都乐了,“我爸都四十好几了,她能怀上还一举得男她都高兴疯了,这小子就是她后半辈子指望,她还能学武则天弄死了。她虽然脑袋里全是屎她也不能这么干!你拉倒吧。一个个的,成了,吃饱了赶紧撤,要迟到了。”
结果姜晏维就没想到这么寸,他中午刚放下的话,下午报应就来了,还打得他脸啪啪的。
他那个弟弟姜宴超,肺炎又严重了,下午被送过来住的院,他爸和郭聘婷都过来了。但这不是问题,他对那猴子又没感情,生病就生病了呗。问题是,郭聘婷一口咬定,是他弄的。
指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下午那两人走了后,给他留了一堆卷子,姜晏维又不准备出国,他必须得好好学习啊,就顶着那两斤重的铁饼做了一下午。头昏脑涨刚忙活完,准备找地觅食去,就听见外面有响动,是郭聘婷的声音。
这女人似乎被气坏了,嗓子都劈了,声音特难听,在外面喊,“姜大伟,姜晏维是你儿子,姜宴超就不是了吗?孩子什么样你今天也看到了,差点就没了差点啊!他才一个月大,你当爸爸的就不心疼吗?”
姜晏维这时候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不过他好歹有点警觉,站起来到门口听。
姜大伟在外面说,“我怎么不心疼超超了?可这关晏维什么事?”
就听见郭聘婷说,“怎么不关?昨天一直好好的,明明都快好了,晚上只有晏维在上面,不是他是谁?”
“你也讲点理!”姜大伟说,“昨天在上面,可是今天才发病的,跟他有关系吗?”
这时候郭聘婷她二姐才说话,“妹夫,这话你不能这么说。吃饭还要嚼两口才到肚子里呢,得病这种事是立刻显出来的吗?再说,这事儿不也没说是他故意的吗?那孩子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天,又在外面走了一天,身上多少细菌啊,说不定他是去看他弟弟,不小心带进去的呢。你也知道,这新生儿肺炎后发的,大多是细菌感染,这不就是过来问问吗?”
姜大伟叹了口气,“你……你真是……”他八成也不知道说什么,家里不和平让这个商业上的成功者显得特别疲惫,“行了,问,但我问,行不行,你们谁也不能开口?”
姜晏维就站在门后,直接推开了门,跟外面的人面对面。
姜大伟他们都吓了一跳,八成没想到他听见了。郭聘婷倒不像是演戏,她和她姐的眼睛都红肿着,似乎哭了很久。若非克制着,八成就要扑上来吃了他。
他有种猜测,大概姜宴超真不太好。不过他也不奇怪,作为一个旁观者,那猴子身体是不好,而且病没好就出院,只是郭聘婷从来不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想而已。
他侧开身,让出了通道,冲着他爸说,“进来说吧,吵吵嚷嚷的,都让别人看笑话了。”
姜大伟张张口,只能走了进来,郭聘婷和她姐进来的时候还瞪他一眼。姜晏维跟没事人一样关了门,大概是心存希望,他主动说了一句,“爸,我昨天除了二楼,哪里也没去。”
姜大伟也没想到他主动说这事儿,他下意识地又问了一遍,“真没去?”
其实这句话特简单,就跟他每次捣蛋他爸揍完了还得问一嘴,“改了吗?”一样。只是时过境迁,不一样了。他如今只想他爸护着他说,我儿子不会干这种事。可他现在也知道了,不可能了。
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滋味,跟原先不一样了,原先包括被砸脑袋那次,他都是委屈的,想哭的,想让他爸替他伸冤的。可这一次,似乎没那么敏感了,他只觉得有点酸涩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溜走了,这大概就是他爸说的理解吧。
姜晏维看着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爸,如果你不问多好。”
第10章 炸了
“爸,如果你不问这句话多好?你就那么盼着是我干的,一遍不行还两遍的问?”姜宴维心中的那股火,一点点地释放出来,顶了一句。
姜宴维不承认,郭聘婷压根就不信,只是她好歹知道已经答应姜大伟了,不冒犯惹他生气,所以没有直接发问,只是催促姜大伟,“大伟,宴超明明已经好了,怎么会突然恶化。昨天……”
这话郭聘婷已经嘟囔了好几遍,姜大伟只觉得脑仁疼,摆摆手让她闭嘴。郭聘婷虽然还想说两句,被她姐拉住了。
姜大伟也不是故意多问一嘴的,他就是个习惯。问了他就有点后悔,他养了姜晏维十八年,好歹算是了解他,知道姜晏维干不了这事儿,他原本是想问一嘴,没有就让郭聘婷放心了,别一个劲儿针对姜宴维。
他是想两遍都抚慰一下,他在公司是一言九鼎,可在家里对两位祖宗谁也没招,夹在中间太难受了。他想的是,让两个人尽快恢复友好关系。
没想到,姜晏维太敏感了。
他只能缓了语气跟他再解释一下,“爸爸不是针对你,晏维,你弟弟病的挺厉害,早上突然恶化了,我们都挺担心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是想怀疑你,也不是想抓错什么的,我们就是想知道,他是自己恶化的,还是因为外因。譬如你想看弟弟,进去瞧过他?你可能不知道,新生儿肺炎多数是细菌感染的,我们身上……”
可他忘了,郭聘婷不是于静,不是姜宴维的亲妈。就算是说出花来,这也是一场他带着他那个二十岁的小妻子组成的新家,为了那个新儿子,来对姜晏维的质问。
再不故意的伤害也是伤害,再不有意的质问也是质问。
在姜晏维眼中,这是对他人格的不信任,郭聘婷可以这样,可姜大伟不能。
你是我爸爸,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如果是多年后的姜晏维,大概会不在意。可现在的他,还囿于家这么大的一个小世界里挣扎不出来,带着未经世事的少年特有的天真,来认真地看待父爱两个字。
“谁看见我上去了?有证人吗?”姜晏维突然打断了姜大伟,放大了声音质问他,“什么叫做不想怀疑,如果只是想要询问的话,我第一次回答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不肯信而已。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是想逼着我承认这事儿就是我做的,我就是这么丧心病狂连个一个月的猴子都不放过的人。这样你们才满意是不是?”
姜大伟被他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连忙解释,“不是……”
“我没问你!我问她!”姜晏维直接吼他一句。他只觉得怒火上涌,脑袋都要气蒙了,中午的时候还觉得这事儿肯定只能发生在小说里呢,下午就找到他了,“我刚刚就听见了,你咋呼的吧。说上面就我一个人,就是我干的。对不对?”
郭聘婷刚刚顾及姜大伟在忍着,但都问到头上来了,她也不能不说话,“我说的有错吗?那段时间我出去了,我姐姐和姐夫也都下楼了,只有你在楼上。”
姜晏维就往前一步,大概上次被打的太厉害了,现在郭聘婷还肉疼呢,吓得直接退了一步,踩她姐脚上了。两个人差点摔到一起。郭聘婷有点害怕的说,“你说话,别动手。”
姜晏维就来了一句,“你说出道理来我不动手。楼上就我一人就我干的,你哪里来的逻辑。警察逮人还要讲证据呢,你上下两片嘴唇一碰就能定罪了?你空口验尿啊!谁看见我上去了?谁看见我进房间了?你找出来跟我对质啊。”
郭聘婷就是昨天被他气疯了,今天姜宴超又病了,她觉得这么好报复的机会,能往他身上泼的脏水就赶快泼。反正自己没证据,姜宴维也不可能有证据。
莫须有这种事,自古就没人解释的清的。
她紧紧抓住她姐的手,咬住一点,“上面没人我怎么给证据,可事实是超超出事了,你在楼上。”她这会儿还算聪明,开始打感情牌,“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姜宴维,我插入你爸婚姻是我的错,你打我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下我脸,我都认了,我对不住你。可超超才一个月,他是你弟弟,就算你不承认,天天叫他猴子,他也跟你有血缘,你不能这么干!”
她说着说着,八成都要感动自己了,眼泪都快掉下来。
“呸!”姜宴维只觉得恶心,他觉得周晓文有句话说得对,小三这种生物,骨子里流的血都写着三观不正,今天总算是见识了,“我不喜欢他就弄死他,我还更不喜欢你,上次怎么没掐死你。果不其然大学没毕业就勾引男人结婚,你逻辑是娘胎里学的吧!”
郭聘婷就在那儿哭。
姜宴维只觉得胸口像是火山,要将这半年多的怨气都洒出来,一刻也不想忍了,“哭个头!小爷被冤枉还没哭呢?你有脸哭!你没证据,就能冤枉我。但我比你强,我说你诬陷,我有证据。昨天楼上不止我一个人,霍麒也在呢,我爸请来的。我一直在屋子里,出门就碰见他,然后下楼,半步没往楼上走,他亲眼看见的。我现在就能把人叫来,顺便把警察叫来,让警察判断,你对把我关进去,我对把你关进去,行吗?”
郭聘婷还真没想到楼上有人,愣了一下后,不由看向了姜大伟。
姜宴维气疯了,“你看他干什么?怎么,他还能阻拦不成,你冤枉我行,我抓你就不行了?”
姜大伟只当霍麒一直在书房里,可没想到他下楼了,这下更是没说的了。他瞧着姜宴维也气坏了,就想安慰他,上前去拉住他,“维维,你弟弟病得厉害,我和超超他妈都有点急,我们……”
可姜晏维甩开了他的手,倔强地站在那里,红着眼圈瞪着他。“你拉我干什么?你是不是心疼了,准备出手帮她了?”
姜大伟被他瞪得哭笑不得,“维维,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了。”
“我没误会!刚刚你不是还帮她问我呢。现在我质问她,你就阻拦了?对,你为了她连我妈都不要了,我算个球!”姜宴维一句跟着一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也不让姜大伟说,“你还得劝我这不是个大事吧?不就问一嘴吗?可姜大伟,如果没有霍麒呢,你是不是就真觉得我要害死你小儿子啊。是不是就觉得我不可教!就算不把我弄监狱去,也对我失望了?你想过后果吗?”
姜宴维只觉得满心的难过,他情绪上来了,甚至眼眶都有点红,“姜大伟,你的脑子是不是只长在小三身上了,你有是非观吗?前十八年你是不是梦游去了?连周晓文都知道,我昨天下了郭聘婷的面子,她八成要给我好看,你为什么不想想呢。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吗?”
姜大伟当然是否认的,“没有,你当然是我儿子,维维,爸爸……”
“你不爱我。”姜晏维吸着泪替他说出了下面的台词,“别动不动就说什么你爱我,你早就不爱我了,在出轨的时候,在为了另一个孩子有个家跟我妈离婚的时候,为了小三一个诬陷就上门质问的时候,你就不爱我了。只是我不敢相信,你不肯承认而已。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候,离婚结婚生子,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的家没了!”
姜晏维的性子大大咧咧,平日里虽然跟郭聘婷闹腾地厉害,可从来没有对姜大伟说过这些话,可今天,明明那根稻草是那么轻盈,可他真忍不住了,他咆哮他愤怒:“我的人生中断了!全都不一样了!你为什么看不出来呢?你天天怪我考倒数第一,对我吹胡子瞪眼,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做了什么?你不断的重复什么狗屁的爸爸爱你,不过是想给我也想给自己洗脑罢了。你最虚伪了!”
他的愤怒已经积攒到了极点,从离婚开始,从生孩子开始,从被砸了脑袋开始,他发泄的途径太少了。而且,那时候有爸爸爱你作支柱,可如今,他发现压根没有。
“我已经厌倦了你这种看着好为难实则在侵害我的利益的做法。我一次次忍,你们却一次次践踏我。你小儿子病情加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就可以来质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故意伤害罪,我是你一手养大的,你是认为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还是期望我是这样的人,你的天平就可以彻底歪斜了?”
他几乎是不可抑制自己地喊了出来,身体都在发抖。
姜大伟只觉得自己心疼坏了,他试图上去拥抱这个被他捧在手心里十八年的儿子,可是姜晏维退了一步,他躲开了。
姜大伟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第一次升起了儿子还未长大便要离他远去的感觉。这种不安感比那天姜宴维说不要那间房了,更让他感觉明显。他整个人都恐慌起来,他有种直觉,如果他现在抓不住的话,以后,他恐怕都不能再赢回这孩子的心了。
他试图挽回,“维维,你误解爸爸了,爸爸错了,爸爸给你道歉,你让爸爸做什么都行。”
“离婚!行吗?”姜宴维直接来了一句。
姜大伟噎住了,他还没回答,郭聘婷就喊了一声,“大伟,你还有超超呢。”
姜宴维腾地一下把门拉开了,冷冷地冲他说,“虚伪!不离婚道歉能让我妈回来吗?道歉能让时光倒流吗?道歉能把姜宴超塞回去吗?都不能,你道个屁歉啊!不用郭聘婷费尽心机让你对我失望了,我已经失望了,你们赢了。”
姜大伟、郭聘婷、郭玉婷几乎是被赶出来的。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刚刚姜宴维声音又没控制,显然好多人都听见了,不少人看向他们。
姜大伟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悔恨中没注意,郭聘婷却只觉得太丢脸了,所有的人都在指点她们,可她也不敢说话,只能遮掩着好容易到了电梯口,才问了一句,“去看超超吧。”
姜大伟冷冷地回头看她一眼,“闹够了?你满意了?”拂袖走了!
第11章 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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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伟也是第一次看到姜晏维这个样子。他一个当爸爸的,不难受是假的。
在他印象里,姜晏维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高兴的时候能跟他称兄道弟,不高兴的时候就黑着张脸,不过也好哄,一逗就行了。这孩子从小跳脱,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说姜宴超是个猴子,其实自己才像,他没想到,这个大大咧咧的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委屈。
姜晏维梗着脖子,含着眼泪,站在那里朝他嘶吼的样子,他说不出来的心疼。要是原先,不远,就一年前,他都能直接上去将这孩子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冲他说,“至于吗?跟爸爸生这么大的气,咱爷俩有什么好这么生气的啊。”
可今天,他没敢。
他昨天还敢去抱抱这孩子,说“爸爸只是顾不上,爸爸老了”,可今天,他说不出口了。姜晏维脖子带着青筋的嘶吼,说破了他内心深处一直不肯面对的东西,是的,他的确对不起这孩子。
他的出轨并不算是一场意外。他一个高中毕业的穷小子,白手起家,干的就是建筑这个行当,开始时给人家当小工,后来大工,再后来工头,遇到姜晏维他妈于静的时候,就是他当工头的时候。
那时候于静是大专毕业的会计专业的女学生,在工地里干会计,两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觉得对方热情大方还文化高,一个觉得对方长相帅气吃苦耐劳挣钱不少,就谈起了恋爱。只是到了见家长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他家对于静表示认同。于静毕竟是市里的,父母都是双职工,有个哥哥也工作了,自己又是大专毕业,人长得也漂亮。
于静家却不一样,一句话,看不上他。看不上他家是农村的,看不上他是个高中毕业,还看不上他一个工头不是铁饭碗。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三年,直到十九年前,他的建筑公司因为捡了个大漏一举成功,这才算点头同意。但说真的,他爱于静,可三年时间,足够让他的爱情消磨掉,让两个人在一起的,不过是习惯和开始渐渐滋长的亲情。
他曾经发誓维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家,还有来之不易的妻子。这些年他也是这样做的,可是难以抑制的心潮澎湃呢?人到四十,许多人都开始安于现状,试图用一成不变的生活一直到死,可对于一个从来都敢于冒险的人来说,他是相反的。
他开始恐慌他的人生到底是悲哀的还是幸福的,对的,他的儿子虽然学习也就那样但是真挺可爱的,他的妻子优雅大方除了他们已经五六年没做过爱一切都好。可他自己在哪里?周立涛劝他包个情妇算了,反正这也是常事。他一直在拒绝,然后,郭聘婷就出现了。
他一直都知道郭聘婷不是个聪明人,但是她青春洋溢活力四射,而且她长得符合自己对女性的所有审美。他沉迷于这种鲜活生命带来的新奇感,当然,他开始只想养个情妇,只是没想到,事情完全失控了。
于静发现了大闹起来,他以为沉寂的情感而在于静眼里则是岁月静好,他打破了于静所有关于生活的美梦。他们争执吵嚷,相互指责,然后郭聘婷怀孕,一切结束。
他只想要一场刺激,可却成了刺激的人生。
这时候他回头望,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个人,他的大儿子。他们都忘了,他已经高三了,他还不足十八岁,他还是个孩子,他被影响了。
他反悔过也知道自己错了,还下了决心娶了郭聘婷,为的是不让第二个孩子失去家庭,他告诉自己不能再错了。还有对姜晏维,他对姜晏维的闹腾处于一种包容心态,姜晏维闹腾蹦跶不喜欢郭聘婷,他都理解,所以他们掐架他从来都不会说,“姜晏维那也是你妈,你尊敬点。”
他想终归是一个过程,孩子会慢慢长大,日子会慢慢流走,时间长了,就会好了。可他忘了,郭聘婷怀孕了。他开始如任何一个父亲一样,感受到小儿子的存在,他没出生时的每一次踢肚皮的都是惊喜,每一次不动了都是惊吓,他出生后,早产不过三斤沉,躺在那里不如小狗崽大,每一天都是关心。
他以为自己可以端平,可事实是,他并没有给姜晏维撒谎,他的确时间有限,他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做有限的事儿。给了姜宴超,就没了姜晏维的。他以为这段日子过了就好了,就跟离婚结婚那段似的,虽然闹也不是磕磕巴巴过来了?
可今天发现,不是。
人的忍耐是有底线的。他的儿子,受够了。
姜大伟抑制不住地红了眼圈,他低着头,吸着鼻子,匆匆忙忙的上了车,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这副难过的样子。一直坐到车上,他才把头昂起来,他才瘫在车座上。
这一刻,他感觉到的,比一年前对日后人生的无望更绝望,比八个月前离婚更无情,比姜晏维和郭聘婷长达七个月的吵嚷更烦躁。
而最重要的是,他深刻地知道一点,人的心伤了就是伤了。就像那三年拉锯战他的自尊都被踩在脚底下,即便结婚了,他也不愿意去姜晏维的姥姥家,就像郭聘婷爆出怀孕时,于静那张完美面容撕裂后的表情,她不可能原谅了,所以她一走了之,这个城市都不愿意待。
就如如今,他这个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儿子,冲他吼出你不爱我的时候,恐怕也晚了。
他不是不知道如何去消除姜晏维的怒火,他给了答案,跟郭聘婷离婚,可是,他当初的一个随意造成了如今的不随意,有了姜宴超,离婚怎么可能?
他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司机不停地在后视镜里看他,最终慢慢熄了火。
郭聘婷和郭玉婷站在电梯口,看着姜晏维快速走开,郭玉婷忍不住担心,“他这么生气,没事吧。”
郭聘婷脸上的受伤也是一闪而过,然后满不在乎的说,“没事,他能怎么样,不就是被他儿子刺激的难过了吗?男人都这样,被刺激的时候难过,扭头就忘了。过两天就没事了。再说,”郭聘婷笑笑,“他能把我怎么样姜晏维那小子,就是一头倔驴,今天撕破脸,他想父子和好都难了。他只有我和超超了。行了姐,去看超超吧。”
郭玉婷哦了一声,进了电梯来了句,“你还不傻!我还担心你今天闹的太过了呢。”
郭聘婷哼了一声说,“这年头,谁比谁傻啊。”
将两个人赶走后,姜晏维就把门关了。他一个人靠在门上待了会,又觉得有点冷,就把衣服扒了扒了,穿着个裤衩钻进了被窝里。被子是从家里拿来的,又厚实又轻盈还特暖和,进去后就像是在温暖的怀抱里。
他趴在枕头上掉了两滴刚刚没哭出来的猫尿,又觉得挺没种的,又不是他犯错,他干吗难受,他才是受害者呢。然后又拎着枕头当是他爸捶了两下,嗯,照脸打的,然后才塞屁股底下睡了。
这一觉就到了晚饭时间,也不知道是饿坏了,还是鼻子太灵,反正闻着到处都是饭香味,他就醒了。他把门反锁了,护士又进不来,屋子里就他一个人。冬天,太阳早就落下去了,窗帘没拉,屋子里屋子外都是黑漆漆的。
姜晏维平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肚子平均两秒叫一下,拿着手机给周晓文发微信,“小子快来,顺便买俩大汉堡,爷带你干票大的。”
周晓文动作还算快,偷偷开着他家车过来的。进屋就把汉堡扔过来了,然后问姜晏维,“你要干什么?”
姜晏维狼吞虎咽,中午饭就被周晓文和张芳芳瓜分了,他一共就没吃多少,而且又都是汤汤水水的,这会儿早饿了。周晓文就在旁边问他,“你这混的可够惨的,连送饭的都没有了,你爸真不要你了。”
姜晏维就顿了顿,不是。他爸刚刚过来了,带了饭菜来,说是专门让林姨给他做的,让开门吃饭,他说不吃,他爸在外面等了有小半小时,好像公司有事,就让司机替他等着了。
他开门把人赶走了,顺便把饭菜给了隔壁屋的人。
凭什么啊,吵完架就过来和好,当天姜晏维发火是随便的吗?这事儿且没完呢。
他也没解释的心情,就是不想多说,就来了一句,“他想要,看我愿意吗?”
周晓文就觉得今天肯定又有事发生。只是瞧着姜晏维那样,他很识时务地没开口,而是问,“维维,今天干票什么大的?”
姜晏维来了句,“花钱!”
周晓文问他,“怎么花啊,你花个几万块算个什么,你爸又不是掏不起,还干票大的呢。”
姜晏维拿了外衣套上,扭头冲他说,“几万块算个球,爷买房子去。我知道他卡在哪儿!现在除了我爸的地产公司,哪家的最贵?”
周晓文就一句话,“你不是买到你爸名下吧。”
“你傻啊!”姜晏维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户口本成年了。”
周晓文这才想起来,姜晏维是年底生的,当年为了早上学,他妈给他把生日改成了8月,他今年夏天就成年了。他顿时觉得这主意不错,花别人的钱买自己的房,多爽啊,他要是知道他爸□□在哪里,他也干。
他指路,“秦城一号院,都是别墅,均价上6万了。”
姜晏维一听,就想起来霍麒了,可现在顾不上了,点头说,“就那儿了。”
结果,晚上七点半,霍麒就听着自己的助理彭越向他汇报,“老板,今天来了大客户,要买套别墅。”
整个秦城的平均房价不过一万三,秦城一号院不但均价高,而且面积大,所以总价不低。不过这块地是秦城市中心,西临秦城湖,东边就是秦城的商业中心,算是秦城最好的地段,虽然贵,但买的人并不少。
只是别墅一共就88套,他自然也不会一下子将全部楼盘推出,如果没记错,最近别墅已经没房了,卖的都是小高层和板楼。但没房子却能把消息传到他耳朵里,这人肯定有点身份地位。
霍麒皱眉问,“谁?”
彭越回答:“您认识,姜晏维。”
第12章 管教
秦城一号院的别墅样板房装修得颇有卖点,按照霍麒的要求,挑选的最靠近秦城湖的一处,客厅内三面都是无痕落地玻璃窗,可以270度环绕观看整个秦城湖的景色。
屋子里的灯光是专门请人设计的,明暗合理,层次分明,从里往外看,可以看到夜晚秦城湖的静谧与幽美,从外往里看,则可以看到里面的精致与奢侈——所有的家具连带里面的一个小水杯,都是有故事的。
可以说这是一场霍麒给秦城一号院客户看的场景——他们以后能过怎么样的的生活。
但今天,可以用来看姜晏维了。
霍麒下了车,很远就看到姜晏维。他这人性子淡漠,并不愿意多与人交往,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工作赚钱。到了秦城虽然时间不短,与姜大伟也见过许多次,但并没有深入拜访的意思,姜大伟以为他是怕郭如柏知道,其实真相是,他不习惯于正常的家庭生活,在那里他会觉得特别拘谨。
所以,对于姜晏维,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人,但并没有来往。第一印象就是那天在姜宴超的满月酒会,他觉得这小子还挺聪明。第二印象是今天早上,这小子拿来了他爸的白玉老虎安慰他,他觉得姜晏维是个内心很善良的孩子。而刚刚,他听到这小子赖在样板房里不走,闹腾着非要买下来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霍家人,不由心生厌恶。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第三次判断是错的。
那个明亮而奢侈的房间里,姜晏维一个人坐在临窗的沙发上,灯火不够清晰让霍麒看清楚他的眼神,可足够让霍麒感受到他的孤独,无助。他坐在那里,与身后忙碌的工作人员脱节,与这个精致奢侈的房间脱节,他像是自己成了一个世界。
霍麒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问了一句彭越,“姜家今天有什么事吗?”
彭越是秦城本地人,家里也是这个圈子的,只是他家出头太难,他才选择另找机会。他这边对于秦城的消息一向灵通,“好像他弟弟姜宴超今天又送医院了,不算太好。下午郭聘婷闹腾着姜大伟去质问姜晏维,说是他晚上去传染的,吵得很厉害,很多人都听见了。”
霍麒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纵然他跟姜大伟算是不错的朋友,但是他的经历还是让他很厌恶这样的情节。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楼上,然后又下到二楼,姜晏维压根没往上走过,怎么可能是他?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明白姜大伟,为什么不能够找个时间自己去问问这件事,而是要带着他的小妻子这么大张旗鼓地来。
这让他想到了那些在霍家的日子,那些被质问的日子。
那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可他偏偏是个假霍家人,纵然他妈很强势,但也只是在他继父面前而已,在整个霍家中,他继父都不算是特别有地位的人,何况他妈?他只能忍着。
作为过来人,这种感同身受,让霍麒很快明白了姜晏维的意思,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
他进去的时候正听见周晓文那小子正抱着计算器在那儿跟售楼小姐聊天,“哎,你这不对啊,咱们全款买能和贷款买一个样吗?二手房全款买卖都能往下掉个零头的。土豪的钱也是自己赚的啊,不带这么坑豪的,你再给我优惠一个点。”
售楼小姐都快被他磨死了,这家伙说起数字来简直跟机器人似的,脸皮又厚,偏偏又不能得罪,她只能用快僵了的笑容说,“对不起客人,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的优惠了,另外我们真的没房。”
霍麒一进来,那丫头就跟见了救命恩人一样,只是没人敢说话。霍麒没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处,站在了姜晏维的面前。
姜晏维正在愣神呢,他也不想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一个人坐在这里就忍不住,就陷进去了。
霍麒瞧着他叫了一句,“嘿!”
姜晏维就吓了一跳,然后一回神就从落地窗的反光里看到了个生气的美人脸,他先惊后吓连忙站起来,扭头叫了一声,“霍……霍叔叔。”
霍麒瞥他一眼,大步一迈,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沙发上,用那双丹凤眼冷冷地看着姜晏维,姜晏维虽然不知道自己明明是来买东西的,为什么会心虚,但他这一刻真心虚了。大概是人太好看了,他猜测。
“那个……霍叔叔……”他想顶住压力说句话。
“捣乱啊!”霍麒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尾音都是向上翘的。
姜晏维知道这不对,他的人设是被父亲抛弃的前妻的儿子,天生就带着悲剧色彩,可忍不住的,他觉得,这声音真他妈好听啊,跟眼前这人长得似的。当然,他也就只敢在心里荡漾那么一下,然后有点后悔没开着手机录音什么的,外面是绝对不敢的。
他掩盖着心情回答,“没,没,我就是来买房的。”
霍麒用他修长的手指头摆弄着边桌上的沙漏,黑色的沙子与白色的手指形成了惊人的对比,姜晏维不敢多看,错过了目光,就听见霍麒又问,“没听见没房子了?怎么?你平时就是这纨绔样?强买强卖?那我可真是错看了你。”
理解归理解,可这种纨绔作风他一样很讨厌,这小子无法无天惯了,欠管教。
姜晏维那股子落寞感这时候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他觉得自己是有点理亏。可这么说他他不愿意,什么叫做纨绔啊,他现在是后悔从小到大都没纨绔起来,否则他爸就为了他花出去的那些钱,也该对他好点。
他有点不服气地说,“房子不就是卖的吗?我知道你们有盘,没有我就要这样板间,我付款产权归我,你们先用着,我又不住。”
“耍赖啊。你早上可不是这个模样。”姜晏维就想说说自己这根本不是耍赖,没想到霍麒压根就没想他回答,而是直接往后一靠,正脸对着他说,严肃道,“别跟我说什么业内规矩你都知道,知道有个屁用,你爸也这么干,他的秦城豪庭手里还剩下一半不卖了呢,你怎么不去他的售楼处来这么一句?你说我找几个人跑到你爸售楼处这么来一场,你猜他会不会直接当做捣乱的扔派出所?”
姜晏维想的也单纯,早卖晚卖都不是钱吗?但现在看,好像不一样。
他有点不得劲儿,别扭地低下了头,这回不是不好意思看他了,不过他家教挺好,跟他道了个歉,“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我就是着急了,我俩过来的时候,售楼处马上要下班,我□□今天不花明天就不一定在了,以后八成没大有机会,所以就想立刻买了。这时候去别处人家都下班了……”
“呵,”姜晏维听见霍麒笑了一声,好像不那么友好,好像是嘲弄的感觉。他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就听见霍麒说,“着急花钱就到我门上磨,卡上有多少钱?”
姜晏维其实知道,财不外露的,可霍麒一来他认识,二来实在是有钱,三来他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的对霍麒的信任感,大概是脸长得太好看,所以姜晏维稍微一犹豫,就在霍麒略微嘲弄的目光下,报出了卡上的数字,“六千万。”
富豪家里也是没有大量现金的,这笔钱其实是他妈硬存下来的——房地产如今是在太火爆了,他妈总觉得不安生,认为除了房子家里必须有现金,所以存了备用资金。这笔钱离婚他妈拿走一半,存他户头上了,他拿的这部分,是他爸分到的。钱数在他家资产里算不了什么,但现金算不少了,不过显然,在霍麒眼中,真不算什么。
霍麒哼了一声,“就这点钱拱的你就受不住了?”姜晏维还没辩驳,就听霍麒问,“想花是吗?叔叔我还真不怕挣钱,那就花吧。”
姜晏维愣了一下,就听见霍麒熟练的报价,“秦城一号院最大的别墅建筑面积八百平,价格是六万五一平,是这个小区的最好的一套,全价5200万。当然,你那个兄弟说得对,全款是有优惠的,可以给你打个九五折。”
“这样你还剩下960万,高层2万一平米,也就是能够买480平的房子。大平层260一套,我卖你两套,叔叔我大方,多出的四十平当送你,行了,刷卡去吧。”
啊?这是生气了,这不是顺他意吗?多大的好事啊。
姜晏维都愣那儿了,他半天才缓过神来,看霍麒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产生幻觉了,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求必应的菩萨啊。
霍麒跟没事人一样,说完就站了起来,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还吩咐已经被周晓文缠的快烦死的小姑娘说,“给他办理。”
他说完就准备走,姜晏维连忙在后面叫住他,“霍……霍叔叔?”
霍麒扭头站在一地灯光下看他,“怎么?舍不得花了?还是还有卡,都拿来,我这人,就是房子多。”
姜晏维倒也不是,他说出来花钱是真的,但是也担心过因为他爸,别人都会拒绝,毕竟他爸在圈子里也算是交游广阔。他真没想到霍麒答应了,而且这么痛快。
不过,他是爽了,可霍麒怎么办?
他对霍麒观感不错,再说今天赖在这儿事后想想也有点坑人,忍不住担心,“不……不是,就是我爸那里你不好交代……”
霍麒一听,乐了,“我卖房子,跟我提你爸干什么?”
说完,他还叮嘱了售楼小姐一句,“马上给他办,这小子没大没小,跑到我地头上捣乱,既然想买就让他买个够,合同里写上不准退,让他按手印!”这才出了门。
他一走,周晓文才靠过来,他也不懂明明很好看的人,怎么气场这么强,“你说,他这是帮你还是真生气了。”周晓文皱着眉头说,“帮你吧?就是态度奇怪了点。”
姜晏维也不傻,他隐隐感觉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遮掩道,“肯定是生气了。”
那边售楼小姐瞪大了眼睛问经理,“那不是咱们最好的楼,要捂到最后的吗?怎么给他了?”
一出门,彭越就皱眉说,“老板这事儿不好吧,就算不告诉姜大伟也不能真花了,那小子哪里有钱,恐怕是拿着家里钱?”
霍麒拢拢衣袖,来了句,“还挺讲义气!”
彭越简直晕倒。他哪里知道,霍麒不会说,大概是他凉薄,在他看来,如果父母都靠不上的话,起码有钱不会让你窘迫地去跟别人低头。有时候,亲情算个屁!能帮点就帮点吧,起码,别让那孩子有一天像自己一样。
半个小时后,姜大伟的手机响了。他坐在姜宴超病房的沙发上,因为昨天今天都没休息好,有些犯迷糊,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手机,然后瞬间清醒了。
六千万一次性刷掉了。
即便他家财万贯,这笔钱也不少,他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一旁的郭聘婷迷糊地问他,“怎么了?”
这笔钱郭聘婷并不知道,他遮掩说,“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
第13章 裂了
13
姜大伟出来直接给银行客服打了电话,对面的客服小姐特别客气,回答得也很及时,“先生您好,这笔款项是在19点27分,在向北实业刷出。”
向北实业?这不是霍麒的公司吗?他记得清楚倒不是因为对这个敏感,而是向北这个名字,那是郭如柏给霍麒取得名字——郭向北,霍麒用了五年,后来跟着他妈去京城的时候,被改了名。
他当时一听,还感慨了一下,这公司是霍麒二十二岁的时候建立的,那说明这么多年来,这孩子一直想着这事儿,记挂着郭如柏这个爸爸呢。他还跟郭如柏说过,想让郭如柏松口见见霍麒,可是郭如柏拒绝了。
他这位老叔,摆了摆他那只枯瘦如柴的手,拒绝了,“不用,知道他好就行,不给他添麻烦了。他在那个家里生活不容易。”
可……怎么会在霍麒那里刷了钱?姜大伟再问,“用的是密码?”
客服小姐回答,“是的先生。”
姜大伟说了声谢谢就挂了电话。就这几句他就确认无疑,肯定不是诈骗,是姜晏维那小子干的,家里□□的密码只有他知道。
这事儿得从头说,他和他前妻于静对孩子的教育挺放松的,从小在钱上就没瞒过他。家里有钱跟他说,创业吃紧了也会搂着他脖子说,“儿子,最近钱紧,你请客悠着点。”到了后来,姜晏维上了高中,于静就对他完全公开家里的财务了,很多时候于静有事,都是姜晏维拿着卡办的。
后来虽然离婚了,姜大伟□□还放在原地,密码也没改,反正姜晏维也不是乱花钱的孩子,再说,那孩子手中现金比他多。
他知道于静把那六千万给了姜晏维,除此之外,当时离婚的时候,于静还要求把这些年给姜晏维存的教育基金也给他,理由是,“姑奶奶我辛辛苦苦给儿子存的钱,难不成以后要让你们这对奸夫□□的孩子花?”他吵不过于静,外加那时候老二也没出世,对姜晏维是一对一的疼爱,再说那笔钱的确是存给姜晏维的,就同意了。于静又是理财好手,这笔钱恐怕不少。
这还不止,姜晏维手里还有一笔钱,是这些年的零花钱外加压岁钱,虽然不能跟前两笔媲美,但绝对不少。
算吧算吧,只论现金的话,姜晏维比姜大伟富多了。
姜晏维是个有自己的,就不会跟家里要钱的主,所以姜大伟也放心。只是现在知道了,这个家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家了,家里每天在厨房里忙碌的不是于静是郭聘婷了,姜晏维自然也就变了——这是为了下午吵架吧!这小子这是□□裸的报复吧。
姜大伟这时候还没觉得姜晏维敢将这笔钱花了,两边都是熟悉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熟悉的,可他也不过以为,这小子是想吓唬他。毕竟,这六千万虽然不能让他伤筋动骨,可也是一大笔钱。
他先给姜晏维打了个电话,这孩子下午毕竟气得不轻,结果打了三遍,前两遍都是响个不停没人接,最后一遍干脆给他摁死了,直接拉了黑名单,打不通了。
他气得心口疼,只能又给霍麒打电话。
霍麒倒是接的很痛快,上来还叫了声姜大哥。姜大伟就立刻问他,“晏维是不是不懂事找你去了?那孩子任性,你包容点,让你笑话了。”
却听霍麒欲言又止,声音里也带着气愤,“大哥,那个都没事,我当长辈的,倒霉我也认了。”
说完,霍麒就挂了。
倒是姜大伟愣了,这是怎么了?把霍麒也气着了?这小子!
姜晏维刷了卡签了一堆字,这才跟周晓文出了售楼处。周晓文挺兴奋地,问他,“哎,刷了六千万什么感觉?”
姜晏维瞥他一眼,突然咧开嘴露出了笑,回答他就一个字,“爽!”
他瞧了瞧手中的一堆文件,顺手塞给了周晓文,“替我保存。你别说,我终于知道,我妈疯狂逛街外加双十一不睡什么感觉了,花我爸的钱就是爽!爽爽爽!下午的恶气全没了!”边说这小子还拳打脚踢的,一副出了气的表情。
周晓文一脸羡慕,从来冷静地他难得不着调的说,“你说我爸也挺有钱的,他也常年出轨,你说我能不能找个机会也刷一次,六千万刺溜一声就没了,爽死了!”
姜晏维一句话就灭了他,“你妈会追杀你半辈子!”
这倒是,周晓文他家所有钱都在他妈手中,他妈还是集团的财务总监,用他妈的话说,“丈夫儿子都不如钱实在。”所以,周立涛玩出花来也不敢离婚生私生子,至于周晓文,他也不可能在十八岁的年纪,摸到大于十万的钱。
一提他妈,周晓文就立刻清醒了,叹了口气,开始给姜晏维筹划,“你爸这会儿知道了吧,电话都打了这么多,你回去有好受的。”
姜晏维不在乎的说,“那就来吧,反正我听话他也不会多喜欢我,他只会越来越厌恶我,只会觉得我怎么越来越差。有了姜宴超,我算个球!”说到这个,姜晏维有点失落,他慢慢低下了头,甚至还呵呵自嘲的笑了两声,然后下定决心地说,“反正别想让我吐出来!我妈说得对,凭什么给那猴子啊。不要扔水里也不给。”
周晓文实在是担心他,“要不你换个地方住吧,先别接触,万一打起来怎么办?你脑袋还没好呢。”
姜晏维就说,“不用,小爷不怕这个。成了,”他还拍拍周晓文的肩膀,“你回去吧,我回医院了。”
他说着就往外跑,周晓文忍不住调高了声音提醒他,“哎,你爸肯定等着你呢。”
姜晏维冲他摆摆手,“知道了。”
等着上了车,姜晏维才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他不是不知道他爸等着他,可躲着没用,去周晓文家更没用,他爸想找他,在这个城市里,恐怕没人能保得住。
想到这儿的时候,姜晏维脑袋里不由自主出现了一张美人脸,他本来很是低沉的情绪瞬间被打断了,呃,冲击的有点厉害。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到霍麒,不过想想也对,看今天霍麒那样子,好像是真不怕他爸吧。他们又不熟,要不真能去那儿蹭几天。
可很快姜晏维就否决了,那张脸还是不要看的好,对方帮他两次了,他年纪小,自律性差,反正不太好。
姜晏维连忙摇摇头,把美人脸晃走,这才认真思考起来,譬如,他以后要怎么办?他爸肯定会大发雷霆的,他又不肯把钱交回来,他是不是以后就没家了?那他是住校考大学还是去找他妈?这都是个问题。
不过……姜晏维想了想,也不算是大问题,反正他有钱吗?没人爱就要钱啊,周晓文他妈说得对。
很快就到了地,付钱下了车,一上走廊,他就看到了他爸的助理,他一个远房堂哥姜树。
姜树一见他就挤眉瞪眼的,他淘气惯了,这意思倒是挺明白,就是他爸气得不轻,让他先找个地方躲躲。
姜晏维原本就没想躲,而且这次他爸显然不抓着他不放手,在屋里也盯着外面呢。姜树还在那儿打眼色,他爸直接开门出来了,只是跟姜晏维想的不一样,他爸没骂他,就一句,“回来了!”脸色也不黑,看着好像不怎么生气。
姜晏维有点意外,可也不想多说话,花钱不代表能忘了他爸下午带郭聘婷质疑他的事儿。他点点头。
姜大伟挺和煦地说,“站那儿干什么?进来吧,药换了没有?”
姜晏维犹豫了一下,瞧了瞧左邻右舍,顺便又看了看后面脑袋都凑一起的护士台,觉得这事儿还是进去吧,在走廊里八成明天秦城的小道消息得爆了。
他往前走几步,蹭着他爸的衣服,进了门。就听见他爸对着姜树说,“守着门。”姜晏维就觉得今天肯定得腥风血雨。
姜大伟进屋就看见那小子已经坐床上了。要是今天之前,姜大伟肯定直接上手了。可今天下午不是闹了一出吗?他就觉得自己要宽容,所以,忍了忍气,一屁股坐在对面沙发上,想着跟姜晏维沟通一下。“晏维,你心里不舒服,爸爸理解你,下午那事儿是我不对,我不该不相信你,带着郭聘婷过来,爸爸给你道歉好不好?”
挺感动的吧。要是原先姜晏维就感动了,可现在他都习惯了,每次都这样,出了事就抱他,说爱他,给他道歉,可有个屁用,转头就忘了。
他哦了一声。
这态度姜大伟真是有点憋气,可也忍着了,他跟姜晏维说,“我知道,人忍不住了总要找个发泄渠道,你看爸爸心情不好也会去打打球,你妈妈喜欢买东西。所以你花钱爸爸是不反对的,我儿子怎么花不行啊。可晏维,爸爸不是心疼钱,你才十八岁,六千万太多了。要不这样,你把钱退回来,爸爸把零花钱给你翻倍好不好?”
姜晏维零花钱都是按年给的,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真不少,足够他请客吃饭出去旅游的了。如果是原先,要给他翻倍,姜晏维能在这儿打个滚,可现在,他也不稀罕。
姜晏维实在是觉得他爸挺虚伪的,他也不想听这些话,该说的下午都说了,真爱他就不会这么伤害他。他也不罗嗦,直接说,“晚了,钱让我买房子了,磨着霍麒买的,秦城一号院的楼王,一分没剩,合同都签了,我的名。你要是拉的下脸,你去退。”
姜大伟算是知道霍麒是为什么生气了,楼王那是要最后卖的,待价而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跟霍麒什么关系啊,要是陌生人他真得退了,可关系这么好,又是恩师的儿子,人家还把楼王卖给你了,你能去退?!
他姜大伟丢不起这个脸!他一口气差点都没喘上来,那股脾气是再也压不住了,指着姜晏维你你你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你才十八岁,六千万说花就花了?谁给你的胆子?”
姜晏维低头不吭声,听着他教训。
姜大伟气得在他面前转,“还去磨霍麒?怪不得人家生气?退,退个头?!还你的名,你的名个屁,你是我儿子,家产还没分呢,你就想转移财产了?我告诉你,没门!别打着这主意,你这个熊脾气,是谁的还不定呢!”
姜晏维一听这话,心里就难受,对,有二儿子了,他就得往后退,凭什么啊?
他猛然站起来,冲着姜大伟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对,有了那猴子我就熊脾气了,原先你不还说儿子跳脱点好,有活力?!什么叫谁的还不定呢?你刚离婚的时候怎么说的,我永远是你大儿子,无论郭聘婷生几个都比不上我,这企业都是我的!这才几个月啊,不就六千万吗?都是我的,你生什么气啊。是不是觉得我花了,你二儿子就没有了?你替他心疼了?我告诉你姜大伟,我话撂这儿,这房子别想我退!顺便,我在一天,你二儿子就别想摸着,我败光了也不给他!”
啪!
姜大伟直接就是一巴掌!“混蛋玩意!”姜大伟怒吼,“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你敢败,你试试?”
姜晏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脸在瞬间的刺痛感过后,就麻木起来,他慢了半拍的捂了上去,能感觉到脸迅速的肿起。他从小没少挨打,可他爸他妈都没打过他脸,他爸经常挽着袖子说,“给你留个脸出去见人。”那现在,是他的脸也不需要了吗?
他的胸口抑制不住地起伏,他喘了两口粗气,他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挺住了要落下的泪水,冲着姜大伟说,“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说完一推姜大伟,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外面的姜树吓了一跳,连忙进屋看,姜大伟脸黑的能滴墨,他毕竟是堂哥,看着姜晏维长大的,扛着压力问了一句,“我去追追吧。”
姜大伟吼,“追个头,让他跑!我看他有本事一辈子不回来!这孩子废了!都是他妈惯的!”
第14章 峰回
姜晏维一头就扎了出去,他年轻气盛,只觉得胸口燃着一团火,仿佛要将他烧化了一样。这样的爸爸,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爸爸,他的爸爸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才停下来。
四周看看,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他虽然爱玩,可毕竟家财万贯,从小就保护得好,其实秦城逛得并不多。
这地方看着有点眼熟,可因着是夜里,他并不能很清楚的辨认。这边虽然亮着路灯,可都被高大的树木遮掩住了,灯光洒在地上斑斑点点的,只能模糊的看清四周,让整个环境看着异常的昏暗。
瞧着就好像会被抢劫的模样……
姜晏维从小没少被他妈提着耳朵说千金之子坐不坐垂堂,这方面的意识还是足够的。扫了一眼后,立刻向后退去,想先拐到大路上去。
结果就那么寸,一扭头,就瞧见个人影从粗大的树木后露出来,那人高大粗壮,晃晃荡荡的,手里好像还拎着个酒瓶,一瞧就是喝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往这边走过来。
不是不害怕的,他往后退了两步。要是原先,他肯定会打电话给他爸爸,让他赶快过来人,或者找人过来。可现在,姜晏维彻底没这个打算。
他脑子急速转着,在原地略站了两秒,确定那个醉汉是向着自己来的。顺便用这时间来回看了看这条街,往前走深不可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往回走倒是很清晰,他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的大街,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往回走。
他防范似的低头捡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然后双手插兜,绕到街的另一边——虽然这条街不过几米宽,往大路方向走。快要路过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加快了脚步,想要跑过去,只要过了他,就没事了。
结果就这时,那个醉汉竟然猛然扑了过来。他身上白酒味仿佛一下子冲到了姜晏维的鼻子里,他吓得不管不顾地一边往前跑,一边喊,“救命啊。”
霍麒处理完姜晏维的事儿,又在办公室忙了会儿,这才开车回家。
结果到了明星小区这儿,就瞧见远远地有人从旁边的街道里跑出来,一边往后看一边冲着大马路挥手,似乎是有人在追他,他想拦车的。
这块曾经是秦城一个国企的老家属院,房龄都四十年了,能搬走的早就搬走了,剩下的人三教九流都有,是秦城治安最混乱的一段,上个月还发生了钓鱼式抢劫——一个小青年开车路过,看见一个女孩跑出来喊救命,就停了车,结果被抢劫一空。
这事儿不但上了秦城各大媒体,还在社会上引起了反响,报道连篇累牍,骂声络绎不绝,秦城警方只能顶着压力,一边呼吁大家要注意防范,一边快速破了案。
因为太出名,连他这个只看经济新闻的人都知道了。显然,这事儿知道的人还不少,前面的私家车虽然都放缓了速度生怕撞上人,可都一溜烟的开走了,没一辆停下来。
霍麒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他直接打了灯准备变道,顺便盯着那小子,别让他闯过来撞到他。结果正巧这小子把头扭了过来,车子从那小子面前掠过,让他看了个正着——是姜晏维!
霍麒几乎下意识地就踩了刹车。这车子不算便宜,刹车也格外灵敏,几乎是立刻,停在了路中央。随后就感觉到他的车狠劲震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有人在后面骂,“你怎么开车的,找死啊!”
霍麒连忙下车,后面已经追尾了。后面那辆车的司机已经下车来,盯着撞击处一脸心疼。瞧见霍麒就忍不住地骂。“开豪车也要讲点公德啊,突然一脚踹死,他妈的谁也躲不过!”
那边有个壮汉追了出来,姜晏维已经往前跑了。
霍麒有些担心,他是过来人,想的比别人多,别是刷了那六千万,被赶出来了吧。
他连忙说着对不起,将豪车的钥匙直接塞进了他手中,“压你这儿,你的车我负责,不负责你把这车开走。”然后就追了过去,顺便边跑边报了警。
那边姜晏维已经愤怒出了天际了,他觉得最近他肯定水逆,否则怎么能这么不顺。房子被郭聘婷砸了,他爸也露出了偏向猴子的脸,如今他都无家可归了,还被一个醉汉追着叫老婆,这他妈什么事儿啊。
他挥着从一边捡来的石头,冲着那个醉汉喊,“我他妈不是你老婆,我是个男的男的,滚!”醉汉喝得眼都红了,哪里听得懂,就在那儿边哭边往他身上扑,“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你跟我回家吧。”
姜晏维已经愤怒的没有理智了,干脆将石头砸了出去,还骂,“他妈的谁是你老婆,老子就算当人老婆也不找你这样的!”然后,就看见了逆风跑过来的霍麒。
姜晏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经病,明明都已经气死了,这时候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好在霍麒跟没事人似的,很快到了那醉汉身后,一把捏住了他的左肩膀。
姜晏维一直觉得,霍麒虽然长得挺高的,但瞧着并不壮硕,这人应该脱了衣服是个豆芽菜。结果没想到,就瞧着他手一翻,不知道怎么弄的,那个很壮实,他用跆拳道都打不过的醉汉就直接被他摁地上脸朝下了。
他当时就愣那儿了,这怎么可能?
然后就听见霍麒叫他,“傻了吗?过来绑住他!”
姜晏维连忙哦哦的应着,这地方也没绳子啊,不过这醉汉实在是太拉愤怒值,姜晏维直接把裤腰带解下来了,递给霍麒,“用这个。”
霍麒那双美目在他脸上和裤腰带上来回看了一下,这才接了过去,很快将人绑了起来。姜晏维感觉了一下裤子,真的不会掉下来,才放了心。
这人只是喝醉了,绑住了在那儿又哭又闹的,说什么老婆你不要抛弃我,除了这个,他又挣不开,也就没了威胁。霍麒处理事情挺快的,让他看着这家伙,又过去跟那个车主进行了快速处理,等着那边结束了,这边警察也来了,把人就直接交给警察了。
然后,姜晏维就看着霍麒开着那辆后盖合不上的奔驰过来了。
刚刚他虽然在逃跑,可撞车这么大的事儿还是看见了的,他就觉得霍麒这人怎么这么好,宁愿撞车也过来救他,叫叔叔就顺畅多了,“霍叔叔,真不好意思,要不我赔你吧。”
“不用。”霍麒让他上车。
姜晏维还觉得不好意思,“我有钱真的,你救了我还出钱修车,太不好意思了。”
霍麒看他一眼来了句,“应该的。你怎么会在这儿?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姜晏维当然不要回家了,可他也不好意思跟霍麒说自己花钱被打了,要跟他爸绝交了。一来他觉得丢人,亲爸都不要自己,可不丢人吗?二来房子是霍麒卖给自己的,他怕霍麒难做。
可去哪儿他也不知道,这个城市里除了他自己家他能去的地方有限,譬如他姥姥家,他姥姥可疼他呢,天天宝贝宝贝叫,去了一定会帮他一起骂他爸的。可惜他大舅一家跟他姥姥姥爷住一起,他每次回去,他大舅妈就特别酸,他不愿意见他们。这个就否了。
还有一个是周晓文家,本来是挺好的选择,可惜两家离得太近,一个小区里。他一不想被他爸找到,二也不想让他爸误以为,自己故意离得这么近,这是在向他低头,所以,他也不能选。
都排除了,也就没地方了。
他也不好麻烦霍麒,毕竟真不算太熟,想了想就说,“你给我找个宾馆吧。”
霍麒一直挺有耐心的,虽然那张脸还是不拘言笑,但一直都在等着他的回复。听了以后,这人就皱起了好看的眉,“你带身份证了吗?没有身份证住不了的。”
姜晏维下午买完房子,所有资料都给周晓文带着了,他怎么可能有?他拽了拽头发,真倒霉啊。
他的表情霍麒尽收眼底,他不用问都能猜到点什么,也没戳破,他知道这时候一个孩子的所有感觉和想法。虽然并不欢迎外人,可似乎姜晏维不太一样,起码对别人,他是不会一脚踹死刹车的,“我……要不去我家?”
那一霎那,姜晏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早就想过,这个城市里除了霍麒,他在哪儿,他爸都能把他翻出来吧。虽然吵架了,可他相信,他爸是不允许他在外很久的。可随后他就否决了这个想法,那不是给霍麒添麻烦吗?原本霍麒就已经帮他了。
他摆摆手,“不用了,你把我送到一中吧。我有地方住。”他听班里的男生说,那边有许多家庭旅馆可以开房不用身份证,很多情侣经常出入那里。
既然大家都能住,大概他也能住吧。
他肯定地说,“就一中就可以了。谢谢。”
霍麒这人不会勉强人,听他有去处自然不多言语。夜里的秦城并不堵车,很快两个人就到了一中,这边灯光挺亮的,霍麒放慢了速度,姜晏维很快就找到了同学说的那家。喊着他停下来,“就这里就行了。”
一停车,姜晏维就跳下来了,霍麒也跟着下了车,皱着眉看着那家小旅馆的门脸——一瞧就是住宅隔出来的,这种地方先不说干净不干净,安全就是问题。他问,“你确定?”
姜晏维其实也心里打鼓,他真怕受不住,可这会儿不行也得行了,他摆摆手,“这儿就行,叔叔再见!”
然后拔腿就跑了进去,霍麒也没再出声挽留,这让他松了口气。
进去就能看见收银台,一个小姑娘在那儿值班,打量了他一眼,问他,“住宿吗?60一晚。”姜晏维就问了句,“要身份证吗?”得了对方的不要的答复后,他就交了钱。
小姑娘关了电脑,带他进了去。里面只有窄窄的通道,都是用板子隔开的房间,小姑娘指了指尽头的一个厕所,“共用的,可以洗澡,自己插好门。”然后又开了左手隔间的门,打开了灯,给他说,“就这间,明天12点之前交房。”
说完人家就走了。
姜晏维自己挪了进去。一进去就是一股子潮湿的味道,好像衣服没晾干就收起来了。他就试图去开窗户去去味,结果这才发现,这屋子没窗户。他只能把门关了,坐在那儿,寻思坐一夜算了,明天拿了身份证就好了。
结果不一会儿,左边就传来了剧烈的喘息声,一个男的大声的叫,“宝贝你真棒!”他都迷迷瞪瞪的了,愣是给吓醒了。然后那边的声音就毫不留情地全部灌在了他的耳朵里。
这怎么睡?!
说句矫情的,姜晏维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个罪,他一边骂着他爸一边又准备忍,结果右边也响起来了,两边似乎在较量,二重奏似的一声比一声高,还撞着本来就不稳当的墙,姜晏维都怕墙塌了把他砸进去。
又过了两分钟,他是真受不了了,直接开门冲了下去——他宁愿校门口坐一夜,也不在这儿待着。
结果一下来,就瞧见那辆后车厢撞坏的大奔还在那儿停着呢,霍麒也不嫌冷,就靠在大奔上抽烟。大概是听见声音,他抬起了头。姜晏维想解释两句他遛弯之类的,就听见这人说,“走吧,去我家。”
第15章 同类
姜晏维知道这样挺怂的,可是他实在是在这个环境里待不下去,人大概到了生存艰难的时候,考虑的就少了,刚刚他还一堆理由,现在他跑得比谁都快。
路上姜晏维特别郑重地说了声谢谢,霍麒的表情还是那样,那张特好看的脸看不出个高兴不高兴来,嗯了一声。姜晏维觉得,都等他了,这大概是真情实意吧。
他一天心情荡了几荡,算是身心俱疲,谢谢是目前唯一能顾及到的了,剩下时间,他的脊背就软了下来,瘫在副驾驶座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不是累,是疲。
刚刚没时间想,这会儿大概有了安逸的去处,好多想法都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原先吧,他还觉得跟小三斗,其乐无穷,天天沉浸其中,就当是给他妈出气了。
现在觉得他可真傻,小三都把他妈pk下去了,起码也是他爸的一颗心尖痣,再说还有姜宴超的那个外挂,他怎么可能比得过?比得过他爸妈就不会离婚了。
人啊,有些东西是最怕深思的,有些情感是最怕比量的,因为太□□裸,把人家的和你得到的,往天平上一放,所有表象什么爸爸爱你之类的就没用了。
就像他现在,他都跑出来这么久了,手机也没响过,当然响了他也不会回去的。
所以他一回忆过去那几个月,就跟喝白开水一个味,没滋没味的那种。
姜晏维不知道的是,一路上霍麒也看了他好几眼,车窗外的灯光照进来,不算清晰,可也能看到这小子放空的眼神。
霍麒这人向来内敛,这是他的生长环境造成的,何况现在说什么都不过是空洞的,言语能安慰到的,不过是表面,疗伤还需要自己来。他带着理解和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心情,将车停进了车位。
霍麒的住处倒是与众不同,他并没有住在秦城那些热门地段,而是将家按在了秦城郊区的一处别墅。这边不是不好,只是离着市中心有段距离,姜大伟再婚的时候,郭聘婷就提出来,不想住家里现在住的别墅,想到郊区来。姜大伟都没同意,太远不方便。秦城好歹是个二线城市,又是省会,早上起来堵起来,那是要命的。
姜晏维跟着他打量着这个庭院。布置得特别好,而且跟他家的所谓的欧式豪装风格完全不同,这房子一看就特别洋气,尤其是那落地窗,不由让姜晏维想起了秦城一号院的样板房,然后由此他想到了他家秦城豪庭样板房里的豪华风格,果然,作品是老板的审美的体现。
霍麒带着他进了门,然后就挺随意地跟他说,“我住二楼,一楼有厨房客房,冰箱里有酒有饮料和零食,地下一层是影音室,里面有片子,客房里有睡衣都是新的,你随意。就是别在客厅里开电视,我睡眠轻,容易睡不好。”
一边说,他就一边解开了西服,顺便将领带扯了下来。
这动作太帅,人又好看,姜晏维几乎看愣了。
还是霍麒半天没听见回答,奇怪地扭头问他,“怎么了?”
姜晏维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含糊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不会吵到你的。”
霍麒显然是累坏了,而且他经历过比姜晏维更严酷的事情,所以很清楚这样的人需要的只是发泄,而不是安慰。他点点头,叮嘱了他一句,“早点睡。”就上了楼。
等瞧见霍麒不见了,姜晏维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顺便揉了揉脑袋,他也不是个凡人,这种心情低落用别人的话说恨不得跳楼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无缝隙插入花痴片段,也没谁了。
松快了一下,姜晏维并没睡觉去的打算,他睡不着。
这点霍麒拿捏的特别准。
他先去客房洗了个澡,换了睡衣。然后又去冰箱翻腾了半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霍麒的冰箱里那叫一个琳琅满目,他先抱了几瓶啤酒鸡尾酒下去,又拿了不少卤制品下去,这才把影音室的门一关,顺便开了投影仪,然后蹲在影碟柜前找个片子看看。
结果瞬间就听见了一个魔性的声音,“宝贝你真棒!”还是英文版的。
刚刚在小旅馆,这声音已经已经把他折磨得够呛,尤其是后来那二重奏,你方叫罢我方登场,毫无缝隙衔接紧密,最重要的是,还是左右两边双环绕立体声的。他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种日子。所以当时就吓得跑出来了。
谁能想到,跑到这儿还能听见呢。
还英文版的,这回不是左右了,全屋都是立体声,霍麒装修这屋肯定花了大钱了,那叫一个音质好。高音低音完美还原,还有独立低音声道,那啪啪啪的打在屁股上的声音,简直就跟他跟前发生的一样,这种密闭环境下,这种效果下打飞机,靠,他爸有钱也没这想象力。
然后,在那个男人一连串的“你真棒”“*you”后,对方终于出声了,他显然浪得飞起,沙哑着嗓子跟着喊,“!”
姜晏维的脑袋立刻抬起头来,他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身体还往后倾,不敢置信地盯着大屏幕,靠,那上面哪里有姑娘,是两个一身毛的男人!
姜晏维张了张嘴,觉得惊吓太大就跟整吞了个鸡蛋似的,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才反应过来,霍麒是个gay啊。
直男谁看gv啊,霍麒那样也不是有朋友的。
上面那对还在努力的啪啪啪。姜晏维也没心情找碟片了,就着这个背景音,神色复杂的一屁股扎在了沙发上,往后深深的一仰。
他也是gay。
初中发现的。其实小学班里就有谈恋爱的,但姜晏维对此不屑一顾,连毛都没长呢,谈那玩意干什么?后来到了初中,就不成了,班里只要是个雄性动物,不是明恋就是暗恋,反正都蠢蠢欲动了。就连周晓文,都盯上了初三的学姐——这家伙天然缺爱,喜欢的都是学姐们。
当然,这种萌发不仅仅是男生们,女生也有暗恋的对象。姜晏维长得好有性格家里又有钱,喜欢他的女生能排出个加强排来,这还是勇于表达的,暗恋的就更多了。可姜晏维瞧着那堆毛丫头们,却没有半点感觉。
他也试过,一起上学下学行,一起做作业看电影行,撑死牵个手,接吻那天他难受坏了,怎么也亲不下去,结果这事儿就了了.哦对,那人就是张芳芳,为了赔罪,还送了人家一个限量版的娃娃,这才哄好,然后他们就是哥们了。
然后他就感觉不对劲了,他又不是不能勃、起,不喜欢女孩那只有一个方向,他不是gay吧。现在资讯那么丰富,他找了个家里没人的时候,下了个gv片看,结果发现坏事了,他真有反应,还挺厉害,第一次看,那男人身材跟霍麒似的,肩宽腰细腿长,一身并不夸张的肌肉,他没等撸就射了。
姜晏维就不知道怎么了,又无缝隙插入了霍麒,连忙呸呸呸了几口。屏幕上那两人又换了种姿势,叫得跟杀人似的,姜晏维有点感觉,可不想,他今天心里烦,不愿意来这个。
他无视了身体的需要,接着回忆。
他没告诉他爸妈,想想也是,独子搞基,这是多大的打击啊。而且他爸妈那么爱他,他舍不得。他寻思再大点,看看能不能变回来再说。这事儿他只跟周晓文说过,毕竟他也需要个发泄口。
可怎么霍麒也是啊。
这是姜晏维真正遇到的第一个同性恋,他心情有点复杂,有点诡异地说不出道不来的窃喜,还有点害怕紧张和忐忑——那个圈子太神秘了。
这么一打岔,好像他爸那事儿也不算大事儿了,他也没心情待在这里看小电影,顺手就关了准备回去睡觉。半截都走到房门了,他又转了回来,将那个小电影退了出来,随便找了个喜剧片,快进到一半,然后才关机摸了瓶酒回屋睡觉。
大概是喝多了,大概是累了,反正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夜里的梦挺混乱的,一边是他爸拿着棒子追着他跑,一直喊臭小子,一边是霍麒冲他喊“宝贝你真棒”,他愣生生给吓醒了。结果发现天都大亮了,他手机在响,是周晓文那小子。
电话一接通,那小子就在里面喊,“你去哪儿了?真昨天一夜没回去?你没身份证住的哪儿啊?你不会露宿街头了吧。”
姜晏维看了看湿了的睡裤,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回答他。
那边周晓文听了就问他一句,“你住霍麒家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跟你爸真不处了?”
姜晏维一晚上没正经想过这问题,可这事儿他一直放在心里呢,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年轻的不服气的脸,给周晓文说,“不处了,他不是有二儿子吗?让他指望老二去吧。还钱谁的不确定呢,他离婚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跟我妈说?怕离不了吧!反正我妈有股份,也便宜不了那猴子。我有钱,我自己找房子住,我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怎么舒坦怎么来,我已经告诉他了,他别后悔就行。”
周晓文八成听出了点什么,“维维,你想干什么?”
“就譬如,出个柜什么的。”鬼使神差的,姜晏维来了这一句。
“你疯了?这事儿能乱说吗?”周晓文立刻压低了声音狂躁起来,“你还嫌你家不乱啊。”
姜晏维不在乎地说,“他出轨离婚生二胎还挑我高三呢,他自己都不要脸了,我为什么要给他留?”
周晓文劝他,“你要气死你爸吗?我跟你说,花钱不是大事儿,他不高兴就是气头上,就是气你乱做主张,过了这阵就好了。现在他看重你弟弟,那是因为他小他身体不好吗?不会是永久的,他养了你十八年啊。可你要是把同性恋的事儿公布了,那就是大问题,你迈出这一步,你爸恐怕要对你真失望了,同性恋连个孩子都没有,你又不听话,你想想,他就真侧重老二了。”
“不是的。”姜晏维回答道,“我能感觉到,也许一开始他不是这么想的,可时间长了,他就不自觉偏向老二了。这次就算我回去了,还会有下次大下次的。他跟你爸不一样,你爸起码知道红旗不倒彩旗飘飘呢,他一个老头子还想玩初恋呢。”
姜大伟娶情妇这事儿的确挺让人瞠目结舌的,周晓文问他,“那你想怎么办?”
姜晏维说,“他给我来票大的,我也给他来票大的。”
“你不搭理他不行吗?你有钱怎么过不行啊。”周晓文换了个法子劝。
“不行。”姜晏维哼道,“凭什么我退出他们舒坦,我就是不让他舒坦。”
周晓文眼见劝不好,试探问,“你有对象了?”
霍叔叔的美人脸又在他脑海里飘了过去,姜晏维甩甩说,“想找还不快。”
第一天
挂了电话,姜晏维看了看表,都七点了,他在别人家里待着,不好意思再睡回笼觉,就洗漱了,把衣服换上出了房间——还是昨天那身,霍麒客房里只有备用的睡衣,谁家也没有给客人准备衣服的,他今天还得把自己衣服弄回来。
客厅里亮堂堂的,别说,同样的别墅,霍麒这装修风格,这屋子里就跟挂着个太阳似的,哪儿哪儿都是阳光,瞧着就心情开阔。他爸……他爸不提也罢。
他四处看了看,客厅里没人。不知道是霍麒没起床,还是已经起床出门了。
姜晏维昨天跟他爸赌气,晚饭送了隔壁屋病友了,晚上就没吃饭,这会儿饿的都快把自己消化了。他又奔着厨房溜达一圈,结果昨天晚上看着是琳琅满目的零食,这会儿看是真没胃口,冰凉的酒,冰凉的卤制品,瞧着就胃疼。
可让他做饭,这事儿他真干不了。不过姜晏维觉得不能怪他,他妈压根不让他碰锅碗瓢盆,不是觉得什么君子远庖厨,也不是觉得他身份贵重不应该干这事儿,他家草坪还是他修的呢。主要是他爸妈对做饭都没天赋,听说他妈还差点烧过房子,这事儿后来都交给林姨了。
他对着灶台搓了搓手,然后就放弃了。
霍麒对他挺好的,恩将仇报不是个好主意。
他没钥匙,也不敢随便出门,那只能外卖了。结果一出厨房,就听见大门响动,霍麒拎着早饭走了进来。这家伙应该是跑步去了,穿着一身运动装,姜晏维第一反应是真好看啊,第二反应就想起了他是同类,顺便“宝贝你真棒”就在脑海里又冒了出来。
姜晏维被吓得一激灵,他觉得如果没有更刺激他的东西,这句话八成很长时间要存在他的脑海里了,他甩甩脑袋。然后又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霍麒想起影音室的事儿了吗?姜晏维觉得,任谁也不希望一个刚住进来一天的小子,发现自己的秘密。而且,霍麒藏得还挺深的,反正自己是没发现。
霍麒哪里知道他住了一晚上,梦里都开车了,这会儿见了正主正羞涩呢。他举了举手上的汉堡,“饿了吧,我的保姆请假了,这两天没人做饭,我买了饭。”
姜晏维就哦了一声,心带忐忑地上前接了饭,然后就瞧见空出手来的霍麒,直接把外套脱了,这么冷的天,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好,居然里面就穿了个背心,已经被汗印湿了,全部贴在身上,勾勒出一道道腹肌的线条,就跟没穿没什么区别。
姜晏维当时心里就骂了声靠,迅速多看了两眼,又脸红地低了头。就听见霍麒说,“我去洗个澡,你先吃吧。”
等着霍麒人都走了,姜晏维这才把脑袋抬起来。
他摸了摸有点血脉喷张的鼻子,突然觉得内心剧烈地动摇起来,他刚才跟周晓文说找个人谈恋爱的确立刻想到了霍麒,可那是叔叔辈的啊,他胃口再大,也不敢吞,不过是嘴硬。不过如今,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跟这个活色生香的人比起来,好像辈分也不算什么了。脸长得特别好看,身材又好,胸肌那么大,腹肌刚才就看了两眼,已经是八块吧……
越想越有点兜不住,年少气盛,昨天那点没泄的火马上就要拱出来了,姜晏维连忙刹住了车。
就算他年少不懂事,也觉得这不就是发春吗?而且还是对着他爸的兄弟,他得叫叔叔的,虽然没血缘,可也太没底线了。
他暗暗鄙视自己,他要是个皇帝,肯定是个昏君,色令智昏的那种,而且肯定是遗传了他爸。这事儿不能干,他怎么有脸见郭爷爷啊。
可转头又想了想,觉得去哪儿找这么合眼缘的人啊,再说,要是真成了,他小时候的愿望就实现了——当郭月明的长辈。就跟小时候那丫头天天追着他喊大侄子一样,他非得追着她喊小姑子不可!
撩还是不撩,这是个难题。不过,好像撩的诱惑大点。
霍麒换了衣服下来,就瞧见姜晏维在那边忙忙呼呼的已经把早餐摆好了。皮蛋瘦肉粥倒进了碗里,煎蛋和油条都在盘子里,汉堡乖乖地摆在粥旁边,一副等待驾临的姿势。霍麒在楼梯上略微站了站,才适应过来姜晏维家里有个人的变化。
姜晏维听见脚步声就扭过了头来,这会儿知道打招呼了,叫了声霍叔叔,然后挺乖地说,“都准备好了,吃饭吧。”
霍麒怕他拘谨,也没多问,点点头过去坐着,还来了句,“你也吃。”然后就低头吃饭,一声不吭了。
姜晏维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愣是觉得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打断。还是霍麒抬头瞧见了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才开口问,“怎么了?”
姜晏维摸摸头,“是不是你吃饭不说话啊。我有点不习惯。”
的确是。他是从小在霍家长起来的,霍家规矩森严,吃饭的要求也多,吃饭讲究“食莫语”。他去霍家的第一个下马威,就是关于吃饭的。
霍麒从小长得瘦弱,原先在自己家的时候,他爸生怕他吃不饱,自然是由着他,一顿饭就听见他说,“要这个”“不要那个”。到了霍家,他一个小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跟着他妈说着在自己家的那些话,他继父和霍青林都是人精,谁也没吭声。结果,晚上他下楼拿水喝,就听见保姆们在笑话他们母子俩,“不懂规矩的乡下人,吃饭嘴就没停过,规矩都不懂。媛姐比她强多了。”“狐狸精呗,还带儿子,可真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过人!”
霍麒没吭声,他知道吵不过,媛姐就是霍青林的亲妈,这屋子里的保姆都是他妈妈留下的人。当然,他也没告诉他妈,他只是开始默默地观察霍青林,慢慢地去模仿他的动作与习惯,也许总被人笑话他画虎不成反类犬,可总算没人说他不懂规矩了。
不过,那是十五岁之前的霍麒所想的,他那时候所有的想法都是他要融入那个家,不要变成异类,所以自己操刀砍掉自己的每一块不符合规矩的骨头。可如今,他早不是了。
所以,听见姜晏维问他,他笑了笑,“不是,一个人吃饭惯了。有想说的吗?”
送到眼前的机会怎可能不用?姜晏维眼睛转了转,一副不敢相信地模样问,“不会吧,你都三十了,不会还单着吧。”
霍麒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姜晏维这么自来熟。不过他也不觉得烦,他想的是另一面,这孩子应该是没地方待,想留下,所以才试探地问方不方便。他对这种境遇特别感同身受,所以,应得也爽快,“没有。我单身。所以这屋子就我一个人住,你要是愿意待着的话也欢迎,不过我有几点要求。”
姜晏维原本打算问完了这个问题,再提住下的事儿,谁知道霍麒这么上道。他兴奋的差点跳起来,自己狠狠给压下来了,可屁股也在凳子上悬空了,连忙说,“你说你说。”
“第一,告诉你爸你在我这儿。”
第一个问题就郁闷。姜晏维面露难色,他真不愿意跟他爸打交道,他不想搭理他。他脸虽然不肿了,可他心还肿着呢。
霍麒也就是没想过姜晏维是个gay,才没猜对他一开始的心思,可这种人之常情的事儿,就瞒不过他了。他把勺子放下,看着姜晏维说,“维维,我这么叫你吧。你必须知道一点,即便你们父子感情没有原先那么好,他也是你爸爸。你永远需要做到战略上的礼貌,懂吗?”
姜晏维把话翻过来想了想,这太无耻了。这不就是说,你愿意怎么闹怎么闹,但要做到彬彬有礼,这是老流氓的招式啊。就跟他爸每次都说爸爸爱你然后再伤害他一样,怪不得他懵了半年多才反应过来,多无辜多冠冕堂皇啊。他都能想到下次他要是一边哭“爸爸我爱你”,一边揭他爸出轨找小三抛弃妻子那些事儿,他爸脸色能黑成什么样。
想想是挺爽的。姜晏维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霍麒紧接着提了第二条,“你这是住院不上学了吧?等会儿我会派助理去学校帮你把卷子作业都拿回来,希望我每天下班的时候,你能完成任务。”
姜晏维哪里想到,第二条是让他学习。他爸都觉得他无药可救,他受伤请了假也没问他一句落了课怎么办?可偏偏霍麒想到了。他瞧了一眼霍麒,觉得这人看着怎么这么好看呢?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而是第一次感觉到他人性的光辉。
当然昨天也救他了,不过那时候他正万分紧张,不是没感觉到吗?
姜晏维特乐意地应下来,“没问题。”
霍麒倒是有些意外,他可不是一次听姜大伟抱怨说姜晏维不学习,上了高三天天考倒数第一,还以为这事儿很麻烦呢,没想到姜晏维答应得这么痛快!
他不由多看了姜晏维几眼,皱着眉头说,“我晚上会检查的!”言外之意是你老实点。
姜晏维还怕跟他贴身相处吗?他巴不得呢!不过这事儿可不能应得太快了,万一霍麒觉得他这么听话可以免检怎么办。他犹豫了一下说,“那你可别太严格。”
霍麒打量了他一眼,勾唇一笑来了句,“看你表现。”
他说完就上班去了,顺便还扔了别墅的钥匙给姜晏维。可姜晏维都被那个笑晃晕了,等着反应过来,人都没了。
他自己忍不住傻笑了两声,然后就把早饭全都倒在了肚子里,顺便给周晓文打电话,“上学了吗?把你家司机老刘借我用一下,对,我去别墅搬家,小爷我有人要啦!开大车,记住了吗?”
姜大伟瞧了瞧手机,还是没打通,有点担心。
郭聘婷见状,就把孩子递给了她姐,靠到了姜大伟身边劝他,“别担心了。他拉黑你,不就是不想跟你说他在哪儿吗?他都十八了,自己有分寸。”
她顺便打探道,“昨天下午那事儿是我的错,我真没带着你去质问他的意思,我就是吓坏了,想知道超超的病是什么引起的,这孩子才几十天,你瞧瞧遭的罪!我没想着晏维这么敏感,早知道,我宁愿忍着就行了。你看这孩子,气成这样,家和医院都不回了。”
她说着还哭起来,一副担忧的模样。
姜大伟心里也难受,他冷静下来就觉得不该说那句话,那孩子八成被刺激到了。可六千万的事儿郭聘婷压根就不知道,他更不可能告诉她——纵然结婚了,在财产这方面,他对郭聘婷和于静是完全两个样子的。于静知道家里一切财产,可郭聘婷那边,他只是给家用。
他不欲多谈,又好几天没休息好,这会儿被郭聘婷吵得脑仁疼,只能含糊的说,“跟你没关系,你看孩子吧,我得去上班了。”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回头瞧了瞧睡着的姜宴超,出了门。
郭玉婷抱着孩子劝郭聘婷,“养了十八年,不能不担心,断也不是一天断的,你别多想了。”
郭聘婷摇摇头,“不对啊。下午吵架不出门,晚上跑了,还跟我没关系,这中间有事啊。”
第17章 挖坑
周晓文速度还算快,姜晏维吃完饭,顺便给他爸发了条我在霍麒叔叔这边住的短信,车就到了。不过来的可不止司机老刘,后座上冒出两脑袋来,张芳芳和周晓文。
姜晏维站在院子里不由自主往天上看了看,这都九点半了吧,今天如果没记错,应该有老班的课吧,这俩就这么逃课了?
他仨实在是颇有默契,一瞧他这表情,那两人就知道他想什么。张芳芳先下的车,很是安慰地告诉他,“我们请假了,老班答应我们过来的。”然后就瞧见了后面的别墅,来了句,“呦,真漂亮。”
随后下来的是周晓文,这家伙还算有良心,“那啥,我们俩不是怕你吃亏吗?万一你家有人怎么办?所以过来助力一把。你别说,这别墅是比咱俩家的看着大气。”
姜晏维对付不了张芳芳,可周晓文就不一样了。他伸手一拦,笑眯眯看着他,“平时五张卷,感冒四张卷,发烧两张卷的老班能让你逃课出来?你们怎么说的?”
周晓文尴尬了一下,然后就说真话了,“就说你病情加重了,原本就是后妈家里人给砸的,那个……后妈还是不消停,又诬陷你,你一气,就晕倒了,特可怜,张芳芳口才多好你不知道吗?说的老班眼泪直流,就同意了。”
姜晏维还没想着折腾到学校里也知道的地步,有点犹豫,“不好吧。”
不是没胆,是有点丢脸。宴会上他不在乎,那不是他圈子里的人,可班里不同,平时大家一块玩,谁家也没这样的,就他家出事,那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是和睦家庭,就他一个孤家寡人了。
周晓文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放心,我俩只跟班主任说了。”
姜晏维松了口气,班主任原本就知道这事儿,还劝他争气努力呢。
张芳芳感叹了半天,也不好意思直接进屋看看,还是姜晏维带进去的,让他们在客厅里转转,然后就出发回了家。
这时候姜大伟上班,郭聘婷肯定在医院,家里应该没有人。
路上两人还打探半天那房子是谁的,顺便问姜晏维,那句“小爷有人要了”是什么意思?姜晏维哪里受的了这两人的联手逼供,就吐了一半事实,“就是有地方住了,那是霍麒的家,我得叫叔叔,我爸不敢找过来。”
他不知道咋的,明明原先跟周晓文他俩无话不谈的,可这事儿他不想说。就好像发现了一个瑰宝,想要自己藏起来乐,没事偷偷看一眼,谁也不告诉那种心情。
张芳芳一听是叔叔,来了句,“白兴奋了,还以为你家里失意情场得意呢!”唯有周晓文一脸狐疑的看着姜晏维,他可是见过霍麒,知道姜晏维性向的。姜晏维还不了解他?压根没解释二次的想法。周晓文瞧他被问还不紧张,又想想哪里有那么多gay,也就释然了。
姜晏维松了口气,霍麒那张美人脸又在脑海里荡了一次。
车子很快到了家里,园丁张叔在,姜晏维老远挥了挥手,就带着两个人进屋直奔二楼他原先的那房间。
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不光是姜晏维的东西,还有一些是他妈留下没拿走的,当时一起都被郭聘婷扔在楼下客厅里了,所以他才发那么大火。不过随后他们这几个人都常驻医院,想来是林姨他们帮忙收拾的,林姨这人只要不站队,特别好。
他随便翻了翻,就找到了他的两个行李箱,拿出来让张芳芳他们帮着装东西,先装他妈留下的东西,譬如那些她喜欢的摆件、画作,还有他妈的两件衣服。然后才是他自己的,如今要艰苦奋战了,姜晏维从小教育的挺实在的,这衣服现在不拿回头就得自己花钱买,自然不能剩下。再说,还有书。
箱子肯定不够用,他还下楼去储藏室翻了几个出来。
装到一半,周晓文就问他,“哎,那些要拿走吗?”
姜晏维回头一看,周晓文指的是陈列柜,那里面一排排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是他生日的时候,他爸妈送他的礼物——对,合起来一起送的,不是大物件,而是有点意义的小东西。他一样一样都珍惜的放在这里,十八年了。
姜晏维站那儿看了一会儿,感觉眼睛有点酸,眨了眨才好。他上前打开柜门,目光从上到下掠过,最终定格在两个相框上。一个是他妈抱着他拍的满月照,虽然十八年了,可保存的很好,就是看着有点土气,里面他妈年轻貌美,他是个大胖小子,还流着哈喇子。
另一个是他一周岁的合照吧,他爸在里面比现在年轻多了,看着挺英俊的。这张是他唯一留下的带一家三口的合影了,剩下的都被他撕了,这张没撕,是因为上面有他奶奶,他舍不得。
他伸手摸了摸他奶奶的脸,终究还是拿住了满月照,然后把柜门关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小钥匙,锁了起来。“就这个吧,这么多也放不下。”姜晏维挥了挥手中的东西说。
谁都看出他伤感,周晓文立刻找话说,“你也知道放不下,你是准备把你霍叔叔的房子都占了吗?这东西也太多了。”
一提霍麒,姜晏维的心情才好了点。他回了一句,“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气吧啦的。”
周晓文刚想回击,就瞧见了门口的人,一下子愣那儿了。
姜晏维背对着门,没瞧见,还在为了掩饰心情夸张地讥笑周晓文,“天天算得那叫一个清楚,也就是小爷我不跟你计较,否则谁给你当朋友啊。”
“维维,维维,”周晓文连叫了两声,“郭聘婷。”
这名字一出,姜晏维手里的动作就停了,扭头往回一看,就瞧见郭聘婷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上下左右打量着他们打包的东西,然后跟他对上了眼。
如果说前半年,两个人见了面就掐就吵的话,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如今却完全变了味。于郭聘婷而言,姜晏维的存在就是威胁,没有生姜宴超她感觉不到,可生了孩子后,她就要为他以后着想了。于姜晏维来说更是如此,这女人拆散了他的家,抢走了他的爸爸,过去是他没明白过来,如今都想明白了,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两人如今一见,已经是势同水火。郭聘婷打量完毕,来了句,“要搬走啊,这是打苦情牌?要不要我告诉你爸,让他回来阻止阻止你?或者你留个地址,让他去追你?”
她这显然就是激将呢,生怕姜晏维改了心思留下来。
要是原先,姜晏维能蹦起来跟她闹腾,可这几天他经历了这么多事,也学乖了。吵架打架有个屁用,既不影响郭聘婷和他爸的感情,还会让别人觉得他一个小辈不懂事。他眼睛转了转,冲着郭聘婷说,“哎,你知道我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回病房吗?”
郭聘婷正琢磨这事儿呢,哪里想到姜晏维自己提出来了。她愣了一下才说,“没回就没回,你还能去哪儿?”
姜晏维多鬼啊,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不知道。他爸刚娶郭聘婷的时候,他们父子关系还好,还能聊天呢。那时候他不高兴地说,“郭聘婷一个毛丫头有什么好的啊,她就是图你钱,等花光了她就不会看上你一个老头的。”
他爸怎么说的,“我有多少钱为什么让她知道,给家用就成了。”
想来,虽然最近他跟他爸关系一路跌到底,可郭聘婷也没少惹事啊,他爸不能这么傻,把家底托盘而出的。
姜晏维笑眯眯地说,“我可以告诉你啊。那是因为……”他瞧着郭聘婷越发入神的表情,来了句,“我和我爸又吵架了。”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郭聘婷冲他翻个白眼,只当姜晏维这是又耍她呢,扭头就走,还顺便吩咐林姨,“看着他们收拾,等人走了把屋子打扫干净锁起来,省的回头还说别人动他东西回来找事。”
姜晏维哪里会放过她,连忙追出去,冲着郭聘婷的背景喊,“哎,别走啊,吵架原因我告诉你啊,因为我花了我爸六千万,给我自己买了套别墅住,写的我的名。我还告诉你,什么姜大伟多爱你啊,他防着你呢,争个屁,家里的□□放哪儿你知道吗?家里有多少钱你知道吗?□□的密码是多少,你知道吗?”
郭聘婷愣生生地在原地趔趄了一下,猛然站住了。
她一下子回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姜晏维,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在骗我?
姜晏维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无辜地耸耸肩,笑了笑,来了句,“别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你终究到底,也不过是个有了证的小三、情妇、狐狸精而已。比起我妈,你差远了!”
他说完,扭头就回了屋,把门关上了。
里面周晓文和张芳芳一脸担心,“你怎么跟她说了啊,她肯定跟你爸闹啊,要是以后钱都被她拿了怎么办?”张芳芳说。
“有什么钱啊,大钱我都花了,就剩点小钱,她更得气死。你别以为富豪手里动不动就几个亿,你问晓文,他家有吗?都在资产中压着呢,还有银行负债呢。”姜晏维又不是傻,哪里会便宜郭聘婷,他知道这个,周晓文懂这个,可连张芳芳这样的官家子弟都不懂,郭聘婷怎么会懂?
至于以后,姜晏维想的更清楚,股份他妈分了一半,分红自然也拿一半,剩下的那些,就他跟他爸现在这种关系,也落不到他手里,有姜宴超在,原本能落在郭聘婷手里。不过现在,姜晏维都能想到,郭聘婷会怎么缠着他爸。别的不好说,他爸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他那人疑心重,你越不要他越给你,你要是死要啊,那还真不给你。郭聘婷但凡闹腾,想让他爸掏钱,那可就难了,你们吵去吧。
姜晏维办了这件大事,心情特别舒爽,作为这里面最富的一个,每年的利息钱都能砸死人的家伙,他专门在秦城最好的饭店请了一桌,然后就送那两位大爷回去上课了。
他回了别墅收拾了收拾东西,把客房塞得满满的,然后才铺开卷子开始做作业。他其实学习还成,原先是那种聪明但不下功夫的,成绩吊在班级中上,不算起眼——但别忘了,他这可是一中,全市学习最好的孩子都在这儿了,所以也不能算差。
自从他爸离婚娶小三后,他有点自暴自弃,也有点想引他爸注意,成绩是一落千丈,后来就成了倒数第一了。结果他爸除了生气,好像也没多花心思。
他这人聪明就聪明在这儿,这点是随他妈的,懂得止损。他妈发现他爸不靠谱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离婚,如今去京城一边散心一边当女强人去了。他呢,发现学习下降这事儿不靠谱,就开始偷偷摸摸学习往上追了,之所以没明着来,不是有点抹不开面吗?
如今霍麒管他,他倒是心甘情愿的,这一下午四张卷子就哗哗哗写完了,就几道大题不太懂,其实可以问张芳芳的,她是个女学霸,不过姜晏维忍住了,他要听霍叔叔讲啦。
到了五点,他还发了条短信,特装相地问:“霍叔叔,请问您晚上回来吃饭吗?”
霍麒挺忙的,半个小时后才回复,“六点半到。”要是别人恐怕没时间准备晚饭了,不过对姜晏维这事儿不成立——他本来就不会做。可谁让他有利息呢,中午请同学吃大餐了,晚上不能委屈霍麒吧,他就又给人家订了餐,还加了钱要了个加急。
这家老板娘是他妈好姐们,这事儿都好商量,按点就给送了来。姜晏维挺殷勤地摆了桌子,还拍了张照片发给周晓文和张芳芳,他俩一个回复,“神经”,一个回复,“招人恨”,倒是让姜晏维乐的不轻。
霍麒挺守时的,等到六点半,院子里就有车进来了,姜晏维往外看了看,大奔送修了,今天开的是辆辉腾,霍麒这人还真是低调啊。他乐颠颠地跑去门口,又觉得有点太郑重,就又绕回桌子前了。
然后就听见霍麒的声音渐渐地清晰起来,“他是心里难过,大伟哥你别放在心上,青春期,又遇到家庭剧变,孩子很容易走极端。你好好跟他说……”
姜晏维越听越奇怪,然后就瞧见厨房那边走出两个人,一个自然是霍麒,另一个则是他爸,一天不见了的姜大伟。
第18章 叔叔的腰
姜晏维一见他爸,刚刚脸上那松快的神情立刻不见了,心里只当是下午给郭聘婷埋得雷炸了,他爸来这儿找罪魁祸首呢。
这种想法下,他那句爸都叫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僵着不动,也不去看他,脑袋还故意偏向了一边,抱定了一个主意,你骂吧,反正我就这熊样了。你也别觉得我这孩子怎么长偏了,那也是你带偏了,咱父子俩谁也不欠谁的。
其实姜大伟今天还没见郭聘婷呢,中午下午有空的时候,他去了趟医院,保姆说郭聘婷回去给孩子收拾衣服了,刚走。他看了会儿姜宴超,郭聘婷也没回来,他一堆事儿,不可能一天都耗在这儿,就走了,反正保姆都是用惯了的,可以放心。
所以,姜大伟还不知道他儿子给他挖了个多大的坑。他今天来,还是昨天晚上的事儿。昨天晚上在气头上,他也没找这小子。辗转反侧了半夜,他那气才一点点消下去,起来给姜晏维打电话,结果这小子把他拉黑了,电话打不通,短信发不出去。
这人总有后悔的时候,姜大伟这时候就后悔了。凌晨天刚微微亮,他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再加上年纪也大了,可不是要追忆点什么吗?
姜晏维可不是生下来就这么烦人的,他从一出生七斤半的大胖小子长到现在一米七多,可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的,你说哪个孩子没点优点?何况姜晏维原先挺让人脸上有光的。
这么一想,姜晏维也就是最近半年多开始犯浑,他就有点松动了。再想想,亲妈不在了,亲爸又有了个小的,气也就散了。后悔就渐渐泛了上来。
他倒是不觉得姜晏维会有危险,这小子满城都是好朋友,从小鬼精只有别人吃他的亏从不吃别人的亏,他就是觉得,哎,不该上来就急头白脸的,沉住气教育才对。然后就收到了姜晏维的短信,这下他放了心。今天工作的闲暇,他又反过来想了,这小子就是不一样,花钱也不吃亏,霍麒的楼王那可是翻倍都没问题的,随他。
所以,他今天下午提前下班去了霍麒那儿,非要跟着过来,为的就是跟姜晏维讲和——他总不能时时刻刻家里鸡飞狗跳吧,他得做生意呢。他想跟他大儿子聊聊,他不是偏向老二,只是他小他弱,爸爸还是最看重你,最爱你。
可姜大伟哪里知道,这番话已经晚了。如果他聪明,从再婚开始就给姜晏维做这样的心理建设,在姜晏维和郭聘婷吵闹的时候,也不用偏袒谁,只需要让郭聘婷有个长辈样儿,让姜晏维知道,爸爸爱你但不容忍你的胡闹,那两边就会在开始相处的时候,划下一条界线,俗称井水不犯河水,自然会相安无事。
可如今,他想要挽回,姜晏维听吗?
自然是不听的。
姜大伟憋出了一个笑来,用那种特别温柔的声音对着姜晏维说,“维维,还生爸爸气呢?昨天不是在起头上吗?爸爸不是故意打你的。”
父子俩说话,霍麒原本是要离场的,他在这里不方便。可这句打让他生生停住了脚步,他真不知道姜晏维还挨打了。昨天姜晏维也没跟他说,他只以为是闹别扭才出来的。否则,今天怎么也要跟姜大伟深入聊聊,才带他过来。
这一顿,听到的就更多。
姜晏维并没有理会的打算,没有任何回音,姜大伟现在是无比怀念那个办了错事还敢冲着他跳脚叫唤的儿子,可一切都晚了。他只能心里叹口气,慢慢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跟姜晏维近距离谈谈。
结果,姜晏维就跟个受惊吓的兔子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在姜大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跳到了霍麒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霍麒足足一米□□的个儿,将一米七多的姜晏维遮得严严实实,特别说聊天了,他连个人都看不见。
姜大伟忍不住说,“维维,你要不就说话,你躲在你霍叔叔后面,就当看不见我吗?”
姜晏维才不吭声。
他开始是真想躲,可真过来了,就有点变味了——心猿意马,应该用这个词。
霍麒的腰他抱着实在是太合适了,他感觉自己的手臂不长不短,就是为了这腰生的。虽然他胆小不敢这时候来个合抱,就那种把手伸到前面,双手交握,将前胸完全贴上去的那种,可就这样,他也能肯定这点,他这手臂正合适。
更何况,福利不仅仅就这点。
天气虽然冷,但霍麒大概是火力壮,穿的并不厚,应该只有一层衬衣和一件西装。他的手放在霍麒的腰两侧,不但能够感受到衣服下肌肉的张力,还能摸出肌肉的走向,霍麒的腰形真挺完美的——第一次见面,在姜家楼梯口,他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霍麒身材极好,如今亲手实验,他觉得自己眼光不差。
他不撒手,霍麒只觉得这孩子一双手手心热的简直烫人,明明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热度。他也没多想,只当这孩子见了他爸紧张害怕的,还用手去拍了拍姜晏维的左手。
姜晏维在后面原本就心虚,明明说正事呢他却调戏人,霍麒这一碰,他差点跳起来,手自然也要松开,结果却被一双特别有力的手抓住了。
是霍麒,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紧紧地抓住他。
只听霍麒说道,“大伟哥,维维好像还没想好,要不,先让他住我这里,我跟他聊聊,缓解一下情绪。”他劝道,“我想你们争吵是因为昨天房子的事儿,我也是当时生气,所以就签给他了,但以咱们的关系,肯定是能退的。他不经大人同意花钱是不对,但大伟哥,事情要从两面想,他原先为什么不这么干?为什么是生了弟弟后才这样?你不要看他调皮捣蛋的一面,您应该想想他是不是以这种方式来吸引你的注意力?”
“不要把孩子当做自己的附属品,他已经十八岁了,他是个有思考能力的人了。大伟哥,他被忽略了会难受,被欺负了会委屈,忽略多了难受极了他就会反抗。我们不也是一样吗?因为不愿意过穷日子,因为不愿意受别人制约,所以才努力打拼创业,这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所不同的是,我们觉得无所依靠,而维维他这么闹,还是想爸爸的。”
“而且,昨天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怎么遇上他的,路上也给你说了,大伟哥,你不要想着这个孩子在这里怎么这么烦人,你想过如果这孩子没有了呢?你会怎么样?”
霍麒简直太厉害了。
姜晏维越听越感动,他觉得没人能这么了解他的心思,就连周晓文也不一样——他太理智了,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不能为了以后委曲求全?可他是个人啊,这是他的家,眼前这个人事生他的爸爸,他为什么要在最应该放松的地方装相委屈自己呢?
他眼圈都有些红了,抱着霍麒腰的手也越发收紧,因为难过,连身体也靠了上去,贴在他的背上,支撑着自己。
他哭不出来,他要求自己不要随便哭,一个男孩子,天天哭哭啼啼一点不男子汉,可他忍不住,憋着眼泪身体也会打嗝哽咽,一动一动的。
霍麒能感受到姜晏维情绪的泛滥,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还能听到他忍着哭泣吸气的声音。都这样了,虽然一个大小伙子贴在身上热乎乎的实在是有点不得劲,他还是忍了。
那边姜大伟这会儿却神色复杂。
有点明白,有点难过,有点……后悔,他看了一眼一直在霍麒身后躲着不见人的姜晏维,又瞧了瞧刚刚进屋后大家一直忽略的餐桌,那上面摆了四菜一汤——一瞧就是老范家的饭菜,这家在秦城开了多年,海鲜没有比他家更地道的了。霍麒不注重这些,一碗杂酱面就能打发自己,这显然是他儿子干的。
这小子爱吃海鲜,他还有个毛病,是前十七年,自己和他妈给他惯出来的——他觉得什么特别好吃,就认为别人也会喜欢,有点不顾人。
可就这么不顾人的儿子,现在也不搭理他了,他又看了姜晏维一眼,没瞧见,他放缓了声音说,“维维,爸爸可能做得不太好,咱们聊聊吧。”姜晏维没吭声,他只能叹口气冲着霍麒说,“你……帮我看他几天吧,我……我先回去了。你的话我会想的,哎!”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显然是受刺激了。也用不着霍麒送,自己慢慢地,叹着气走出了这间房。
等着门关了,霍麒偏头才看见,姜晏维也在看他爸,霍麒拍拍他抓在自己腰上热乎啦的手,“松了吧,想聊就追上去,自己亲爸没什么的。”
姜晏维这会儿因为伤感,倒是顾不得占便宜了,很快松了手。“不用了,我爸他……他后悔得特别快,遇见郭聘婷反悔也特别快。没用。”他自嘲地说。
霍麒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啊,倔得跟他当年一样。他也不想让他一直在这种气氛里,就换了话题,“吃饭吧,这菜不错。等会儿还得检查作业,你都做了吗?”
哦哦哦,霍叔叔补功课,姜晏维终于有点精神头了。
姜家。
郭聘婷坐在那儿生闷气。
上午姜晏维一走,她越想越难受,姜大伟居然瞒着他?姜晏维花了整整六千万啊,她爸妈奋斗了一辈子,一共存款二十七万,这是什么概念?要是她家的孩子,早就绑起来一顿死打了,居然还由着他大摇大摆的搬家?
她只觉得心口仿佛压了块大石头,进不来气也喘不出去。
当然,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她以为她虽然只拿家用,可反正钱都在姜大伟手里,姜晏维还小,她都偷偷打听过了,一个月零花一万,除了这个都是要开销什么找他爸报销的。
虽然一万也不少,可比起姜大伟的家业就不算什么了。她觉得绝大部分都是存起来了,以后,她慢慢得了信任,这钱都是她儿子的。
可现在她才知道,这钱只防着她。姜晏维那小屁孩,居然知道家里的卡放在哪里,还知道密码,还敢花那么多。要是这么下去,她儿子能剩个什么?
她这一天是心神不宁,起来又坐下,坐下又起来,几次气得拿起电话就想打给姜大伟质问,可因为这事儿实在关系重大,而且她最近也学得聪明一点,放下了——她得慎重,不能急躁,她得跟姜大伟面聊,电话总是不能看到人的表情的。
所以,她硬生生地忍着,就等着姜大伟回来。
从六点开始,她就一遍遍催林姨,“姜大伟回来了吗?”
姜大伟永远想不到,他儿子挖坑水平与日俱增,昨天花了六千万,今天还有个巨坑等着他。
红粉骷髅,这才是第一步。
第19章 叔叔的过去
姜大伟走了,姜宴维就跟着霍麒吃饭了。
姜大伟觉得姜宴维吃饭不顾人,其实这个想法挺片面的。姜宴维要是那么没样,谁跟他一起玩啊。在学校里虽然有钱可以买到朋友,可更多的孩子并不看重这个,一中那个学习环境,看的是人品和成绩。
姜宴维在家里点菜不顾人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口味差不多,他家里也不缺一盘菜,最重要的一点是照顾他妈的情绪——他要是不点菜,要是不提要求,他妈也挺失落的。
所以这餐饭,姜宴维才没有全按自己的想法来,要是真那样,他肯定要去吃火锅的!
点海鲜是因为清淡又鲜美,大部分人都吃着无碍。不过他又怕霍麒海鲜过敏,还专门叮嘱做了两个家常菜,算是营养搭配,荤素合理。刚刚他一个人欣赏的时候,还有种今后霍叔叔就由我来养吧的豪情壮志之感,也有一种不是我家不能翻出根蜡烛来的遗憾。
不过一上筷子,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他家霍叔叔吃饭风卷残云,速度极快,荤素不忌,幸亏没点蜡烛,要不还没点着呢,吃完了。
他有些瞠目结舌,不是霍家出来的吗?虽然不是亲儿子,可在那里成人,也应该受到霍家的影响吧。
他没见过霍家人,可他家在秦城数得上,这些年世面见得也不少,哪个京城里来的人,不是风度翩翩、动作优雅,他霍叔叔这样的别说少见,他都没见过。
霍麒一抬头就瞧见姜宴维略带不解的眼神,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无论彭越还是姜大伟,在这些稍微亲密的人面前,他都是以真实自我出现的,第一次见他吃饭,他们大多是这个表情。
今天大概是觉得姜宴维亲切,他也没装着——忙了一天,装着真挺累的。
这个真实的自我,其实不算是霍麒,也不算是郭向北,是个中间人吧。
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他不属于郭家,他已经离开二十五年,他除了留着郭如柏的血,其他已经跟他完全没了接触。
他也不属于霍家,他不过是霍环宇顺手养着的一个崽子,为了讨他妈欢喜的。在霍家人眼里,他就是个拖油瓶,岁数大的人无视他,小一辈的嘲笑他,排挤他,欺负他。
任谁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难过的。他一开始只觉得委屈,即便削足适履,也没有彻底融入那个环境。他觉得自己孤单单,飘荡荡的,就像浮萍一样,连个根都没有。他想找一个能够将根扎入的地方,稳稳当当的生活下来,所以才会对别人的情感那么需求,他以为那可以依靠。
可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假的。出了那件事后,他被送到寄宿学校,就改了想法,他要脱离霍家,他不需要做霍家人,更不想做霍家的跟屁虫。
当然,他也不需要通过任何人来找到安全感,他需要靠自己,去努力去奋斗去摆脱这个局面,他相信,终有一天,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终有一天,他自己就能给自己安全感。
所以他想要剥离掉了霍家人给他的一切。第一步,就是从那一身为了融入霍家而养成的规矩来,他要把削去的骨头再长出来。他开始学着不再端着,跟着宿舍那几个王八蛋一样调皮捣蛋偶尔冒几句脏话,开始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儿,偷偷地组乐队唱摇滚各种玩,变成了他妈眼中的问题少年。
那段时间,他妈每次来看他,都是一脸的愤怒。
他觉得挺爽的。
跟现在姜宴维对他爸的态度差不多,所以,他很理解姜宴维,也愿意帮他一把。
后来他长大了,看的书越来越多,见得人越来越多,才开始慢慢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纠正。当然,这次再不是削去自己的骨头,而是纠正自己的身姿,让自己变得更好。
可唯有吃饭他没改过来——八成是为了防着他能够联系外边的人,他继父找了家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特别严格,吃饭只有五分钟,不风卷残云压根吃不饱。
习惯养成了,就改不过来了。
这些陈年旧事,霍麒二十岁的时候还想想,二十五岁的时候喝了酒还拿出来回忆,可如今都三十岁了,他好像好几年都没想过了,今天却泛了上来。他觉得大概是跟姜宴维感同身受的缘故,不过,他并不准备向这个小朋友说起这些。
这太私密了,他的人生,他的骨血,他的沉浮都在里面,他说不出口。
所以,霍麒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冲着看呆了的姜宴维说,“吃完饭,拿着卷子,到我书房来。”
然后起身就走了。
姜宴维瞧瞧霍麒空了的碗,再看看自己还一口没动的碗,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虽然霍麒吃饭挺吓人的,可自己八成更吓人吧,居然瞪着别人吃完了。
不过,霍麒这是为什么啊?这么一想,还有更多的疑问,郭爷爷为什么不见霍麒啊。
就着这些八卦,姜宴维快速且心不在焉地吃饱了饭,停下筷子的时候他还挺惋惜地看了看这一桌菜,一点感觉都没吃出来呢。
不过算了,反正都进肚了。
姜宴维取了自己的卷子,就上了二楼。有间房的门开着,显然就是书房,他过去便瞧见霍麒在开电脑,就虚敲了几下门,然后就听见霍麒让他进。
姜宴维这才带着打量的目光走了进去。
霍麒的书房里也是北欧风格,白墙白色通顶书架,桌子在书架前方,窗户旁有个黄色单人躺椅,放在块牛皮地毯上,看着就很舒服。
可说好的听霍叔叔解题呢?这种环境,除非他能坐到霍麒腿上,否则根本不可能一对一吧?
他特惋惜地将卷子放在了霍麒桌上,站在了一边。
霍麒正在看股市,应该是美股,他又瞥了一眼屏幕后,才扭头将试卷拿起来,先是看了姜宴维一眼,表扬道,“四张啊,不错。”
姜宴维好打发,一句话就乐了。霍麒没管他,挨着翻了翻,“都是物理?”
姜宴维自然是挑着自己喜欢的来,他不喜欢英语语文,有点心虚地回答,“就只有物理的。”
霍麒瞥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开始从第一张认真看了起来。无缘无故地,姜宴维觉得自己紧张起来。
脚放正了,小腿都绷紧了,屁股夹了起来,整个脊椎都是向上延伸,脑袋还往霍麒这边偏。
霍麒看得很慢,似乎这些题目他都一个个认真看过去了,姜宴维虽然对自己物理很有把握,可这会儿却担心了。眼睛一点点的往下扫,顺便检查了一遍,可千万别丢人,要是霍麒觉得他不学无术,那多不好解释。
十分钟后,霍麒把卷子翻了个面。
姜宴维一眼就扫到了他留下的最后那道大题。每张卷子最后一题他都留下了,原先是动脑筋想让霍麒给他讲讲,现在很后悔。上过学的人都知道,最后那道是分界线,都不会是不是显得智商太差了。
他这边郁闷,霍麒已经看完了大部分,指着最后一道问,“不会?”
姜宴维是多想表达自己很聪明这个人设,可如今,他不能说我故意不做吧,他用一种“我就是个傻逼”的心态回了句,“我不会。”
霍麒点点头,居然没说什么,又翻开了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于是,姜宴维跟个鹦鹉似的又回答了三遍,“我不会。”
他想原地把自己了结了。
然后就瞧见霍麒不紧不慢地将四张卷子,有反有正,并排放在了自己桌子上。
姜宴维觉得这事儿有点怪,就看见霍麒似笑非笑地说,“最后四道都不会?”
姜宴维眼睛转转,诚惶诚恐地点个头。
霍麒修长的手指头就指向了第一张卷子的第6道选择题,第二张的第12道填空题,还有第三张的第2道大题,然后才来了一句,“这三个都会,最后一个不会?综合起来不就是做法吗?你是不想做懒得做,还是想让我觉得你脑袋都是锈,连动都不会动了?”
我想勾搭你。
姜宴维哪里敢说实话啊。可他真没想到霍叔叔这么厉害,不但看题一针见血,教育人嘴巴也厉害。
“嗯?”霍麒又挑了个长音,那声音高高地撩起来,姜宴维都觉得自己浑身发麻了。
他总不能拆自己台吧,刚说了不会,那就只能认了智商欠费这条了。好在,这样也不是没好处,姜宴维替自己装了个狗胆,谄笑着,这会儿也不纠结辈分问题了,特狗腿地说,“叔叔你好厉害啊,我就是会单步不会综合,你教教我吧。”
霍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怎么会这些,可教不了你。”
姜宴维要不顺杆爬,也就不是他了,“怎么会呢,我都没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些问题,叔叔你一眼就看出来了,肯定原先是学霸吧,否则怎么知道?”
“学霸是真的,”霍麒笑眯眯地说,“不过这不是我看出来的,”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拍在了桌子上,“我去过学校了,你们老师说的。”
他对着那张纸念,“聪明没定力,不努力,凭天赋吃饭,最近开始成绩下降,每次分数精准28,怀疑故意的。”
姜宴维一听就知道是老班说的,这回露馅了。
就听霍麒哼哼笑了两声,姜宴维觉得自己有点皮痒,现在一点旖旎都没有了,有种当初要在家等候男女双打的感觉。
霍麒拿着他的卷子吼他说,“维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就是想要关注吗?法子错了!我从没见过伤害自己能换来怜悯,你的人生比你爸爸的爱更重要,懂吗?你不是为他们而活的。你明白吗?明白的话半小时后交卷。”
姜宴维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站在那儿,耳朵有点蒙,外面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只有那句话在脑海里回荡。他有点震撼,有点感动,也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自然是明白的,从扯了新窗帘开始学习,他就知道了。可真没人跟他说过,这样怒吼着告诉你在做错事。
这种感觉,特别不一样。
他偷偷瞥了一眼霍麒,霍麒说完了就去躺椅那儿看书了,现在好看的就跟一幅画一样。这会姜宴维看他不止是心跳,还有心暖。
真好啊这个人,这会儿不是想撩了,要是一直赖在这儿多好?
就是不知道对人都这么好?还是只对他好?
过去不合适,他坐下来开始写卷子,题目他都会,写完就交了过去,霍麒拿起来翻了翻,没说话。姜宴维心里就有点打鼓——不会还气着吧。结果听见霍麒说,“还不错,以后加油,真不懂可以留下问我,我清大计算机系毕业,应该没问题。”
姜宴维眼睛顿时亮了。
姜大伟让姜宴维弄得心情特别不好,他也不想见郭聘婷,便又找了个地方坐了坐,这才回的家。
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深夜了,他以为郭聘婷睡了,就想着去姜宴维的房间凑合一晚上,结果一上楼,就看见郭聘婷披了件睡衣,下了楼来。
郭聘婷双眉微蹙,一副担心的样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说今天早就下班了吗?”
姜大伟不想让她知道钱的事儿,有些话自然不会提,他摆摆手说,“没事,有点应酬。”
郭聘婷既然没睡,他也不用去姜宴维的房间了,就跟着她又上了一层楼,进了主卧。他喝了点闷酒,进去就躺下了,郭聘婷帮着他解衣服,顺便试探道,“是不是宴维的事儿。这孩子昨天就没回家,今天又来打包了一次衣服,这是要去外面常驻了?我是他的后妈,按理不该多说,可我不是心疼你吗?这孩子被宠的有点过了,谁家孩子,花了那么多钱还敢理直气壮的了,早吓坏了。”
刚刚还眯着眼的姜大伟,眼睛突然就睁开了。“你怎么知道?”
郭聘婷被他吓了一跳,听到这里才松口气,“还不是你儿子告诉我的,他下午来搬家,顺便跟我说他花了六千万买房子了,写在他的名下。说我是有了证的小三情妇狐狸精,这些话家里保姆都听见了。我就算小,也是妈呀,他怎么能这么说话?”
郭聘婷敢撒娇是有原因的,最近她能感受得到,姜大伟不如原先那么护着姜宴维了,似乎失望了。
果不其然,姜大伟脸色难看起来。她以为是因为姜宴维骂人,心头暗暗高兴,岂不知他是在气姜宴维怎么把钱的事儿说了。他不想给郭聘婷由头,便摆摆手说,“这事儿你别管。”
说完他就准备睡觉,郭聘婷等了一天,就得了这么一个答案,当然不干。她推推姜大伟,拿着孩子说事,“你可别忘了,还有超超呢。他……”
她话没说完,就见姜大伟猛然坐起来,瞪着眼睛质问她,“我还没死呢,你想分财产?”
郭聘婷自然不能承认,顿时就哭起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又不是我花钱,你这就是看不上超超,否则为什么他哥哥有的,我都不能提?”
姜大伟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起身就出门了。
第20章 嫌隙
姜大伟直接出了门,郭聘婷瞧着那砰的一声被甩上的门,只觉的怒气上涌,身体都气得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做什么了,钱不是她拿的,房子不是她买的,她就说一句要兄弟俩公平,竟然给她摔门!
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胸脯上下起伏的喘气,告诉自己不能气,千万不能生气。
可越压着自己,她就越开解不了。
六千万啊,随随便便就花出去了。说难听的,她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嫁给了姜大伟一个四十四岁的中年男人,聘礼一共才188万,平时一个月给三万就包括全部了,就连姜宴超的满月酒会,礼钱都是走的公帐不再她手里——只有她家亲戚随的礼给她了。到现在她手中满打满算,也就二百多万。这也太不公平了。
何况,他们夫妻感情还行,而且自己可不是孤身一人了,她生了姜宴超的。
想着,郭聘婷就又站了起来,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然后把门一开,就准备去找姜大伟谈谈,他这是什么态度,自己哪里错了?
结果就碰上了她姐。
郭玉婷听见摔门声就偷偷开门看了,眼睁睁瞧着姜大伟下楼了,她也不敢劝,又怕她妹妹做傻事,就准备过来劝劝。
姐妹俩楼道里遇见了,郭玉婷就劝郭聘婷,“这是怎么了?大晚上发了这么大火?你说那六千万的事儿了?你没说难听的吧!”
一提这个,郭聘婷那个委屈啊,眼泪立刻就下来了,“要说了来这么一顿也行,一共就没提几句,我还是缓和语气说的,就最后说别光顾着老大,给超超也要公平,就气哄哄走了。姜晏维是他儿子,超超也不是别人的啊。”
她一提就难受,然后拔腿就要下去跟姜大伟论道,结果愣生生被她姐给拽住了,郭玉婷劝她,“气头上呢,就算是你姐夫,气头上跟他顶,他也要生气的,何况是姜大伟。”
郭聘婷此时哪里听得进去劝,冲着她姐就来了一句,“所以我姐夫被你惯得没样,那脾气大的,我看见都想抽他。你也该管管他!”
说完,她就往下走。
郭玉婷哪里想得到自己好心好意,结果就被怼了这么一句,那个难受啊!她是来帮忙看孩子,对,是打着她妹妹嫁得好,日后好相处,指头缝里漏出点来,也够他们过日子了。可亲姐妹,她可不是来做保姆的,怎么就这么对她说话了呢!
她手直接就松了,瞧着郭聘婷气呼呼下楼的样,她也懒得管了。
从下午姜晏维那臭小子走了,郭聘婷打了电话给她哭诉,她就说,这事儿不能提,就当不知道好了。反正她不提,屋子里这么多人,终归会传到姜大伟耳朵里的,那时候就是姜晏维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他吃苦头的。
郭聘婷虽然开始不愿意,可后面也是答应的好好的。结果晚上这不是又提出来了吗?她有时候就不知道这丫头脑子怎么想的,这么这么不开窍。
郭聘婷看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上位的,她却看得分明,年轻貌美是肯定的,但运气好才是真章,姜大伟第一个情妇,怀孕了,最重要的是原配于静忍不了气离婚,她这才上位的。这种情况下,她能跟正常夫妻一样闹腾吗?
她从鼻子里哼哧了几下——她这妹妹,不碰一次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两重。
郭聘婷哪里知道她姐这么想她,她下了楼就直奔姜晏维原先的屋子——怀孕的时候,姜大伟有几次下班晚了,怕影响她休息,就睡在这屋的。
门关着,她扭了门把手就开了。里面亮着灯,姜大伟还没睡,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愣愣的样子。听见门响,他也心烦,上来就一句,“你又跟下来干什么?”
要是姜大伟不理她,或者是直接睡了,郭聘婷都不一定能闹起来,可偏偏这句话,加上她本来就带着气,如何肯忍着。当即就回了一句,“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是你老婆,领了证的,合法的,我就来问问你,于静是你老婆,我也是你老婆,姜晏维是你儿子,姜宴超也是你儿子,凭什么不一样对待?我和超超比他们差什么了?你凭什么摔门?花钱的是我吗?做错事的是我吗?姜晏维你不管,你就知道冲我凶吗?”
她只觉得委屈,说着说着泪就忍不住下来了。
要是原先,就是他俩刚好上的时候,姜大伟只当是个趣儿,你想想,二十岁的小姑娘梨花带雨的跟他撒娇闹脾气,那多可怜可爱啊。可如今,娶回家里就不一样了,老婆能这样吗?
尤其说的是钱的问题,这副模样,理直气壮?
姜大伟今天刚刚被姜晏维的避而不见难受了,如今满脑袋都是对姜晏维的愧疚,不该不顾他离婚结婚,不该上次砸他的房间没给他撑腰,不该不相信他去质问他,花钱的事儿倒是其次了——毕竟也不亏啊。
带着这副心情,再听郭聘婷在这儿争和吵,顺便再给姜晏维扣扣帽子,他能愿意才怪!
姜大伟直接坐了起来,冲着郭聘婷吼,“闭嘴!出去!”
一句话,郭聘婷就愣了,这……这是对她的吗?姜大伟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
姜大伟看她还不动,直接说的更准确点,“你不是要答案吗?我告诉你,不一样!于静那是我的糟糠妻,陪我一起创业一起吃苦上来的,你怎么结的婚?不知道吗?维维是我儿子,他花他爸的钱应当应分,我愿意给他花,管你什么事?出去!”
“你!你……”郭聘婷是真没想到姜大伟能这么说,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就吼出来一句,“你先摸的我的手!”
转头就跑了!
郭玉婷还在三楼等着呢。瞧见她不管不顾地跑上来,也不理她,直接就进了屋,然后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连忙跟了进去,就瞧见她拿着箱子装衣服呢。郭玉婷立刻问,“你这是干什么?”
郭聘婷抽抽噎噎地哭,“他说我不如于静,他说我自己怎么嫁进来的不知道吗?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回家!”
郭玉婷一把抢了过来,劈头盖脸给她一句话,“回个屁!你为什么嫁进来你忘了!你是为了谈恋爱吗?”
郭聘婷一下子愣了,那层不肯揭破的膜终于被捅破了,随后她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怎么就找了个这种男人!要过这种日子!凭什么啊?”
郭玉婷就把箱子里的衣服给她往回放,明白了,就不会走了。顺便给她说,“所以我说你前边就是白费力,你跟姜晏维吵架有用吗?就是让妹夫烦你。那小子都开窍了,知道给自己弄东西了,你呀,也要想想,怎么做表面文章,怎么哄着妹夫,怎么给超超争取,这才对。他就图你一个笑意温柔,你跟他跟红顶白的,他能愿意吗?”
郭聘婷哽咽着停了停,愣愣地看着她姐,似乎一下子开了窍。只是还是觉得伤心,抖着身体说,“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啊!”
姜晏维哪里知道后妈要升级了。
八成因为霍麒最后给的那颗糖,姜晏维一觉睡得特舒服,连“宝贝你真棒”都没梦见,等着起床的时候都九点了。他一边穿睡衣一边往外走,顺便叫着“叔叔?”结果就看见客厅里电视开着,不过声音很小,一个挺陌生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就想跑。
结果就听这男的说,“维维吧,我是霍麒的司机,他让我送你去换药。”
姜晏维这才停了脚,原来是霍叔叔安排的啊,还真周到,这地方特荒凉,去公交站牌得走半个多小时,没司机他肯定出不了门的。
“哦好,你等等,我洗漱。”姜晏维立刻就回屋洗脸刷牙穿衣服,半截还听见外面微波炉响,他还以为是错觉呢,结果出来就瞧见司机大哥竟然已经热好了三明治,“老板吩咐的,说是让你吃了早饭再去医院。”
姜晏维眼睛转转,脑袋开始走私——他家霍叔叔对他这么好,是不是看上他了?
不过随后幻想就被打破了,司机大哥说,“换完药,您就需要回来了。前两天高三进行了月考,您没有参加,昨天老板已经把卷子拿回来了,等会儿需要掐点考试,一共四门,今天全部考完。”
姜晏维都愣了,他是知道月考了,可是他没在意啊,早知道他问问周晓文啊,这么突然,他要考不好多丢人。不过,也不算晚,反正还有时间呢。
然后他就瞧见司机大哥伸出来的手,“考试期间,禁止外联,手机给我吧。”
这比学校还严格啊。他捂着兜有点不想交,结结巴巴在那儿辩称,“有人联系我呢。”
“这是老板要求的。”司机大哥就会老板老板的说。
霍叔叔说的,不行也得行啊,他这不是还想讨好人家呢。他把手机掏出来,然后又叮嘱一句,“不准关机,要是霍叔叔找我,可得让我接电话。”
司机大哥点点头,表示同意。
要是霍麒坐面前,跟他大眼瞪小眼处一天,姜晏维觉得还成,可这位哥哥他觉得自己得疯了,他眼睛转转提议道,“要不换完药我们去你老板那儿吧,我在他那儿考试就成,这儿多远啊,回来还得浪费时间,四门呢。去那儿离得近,再说,你也可以不守着我,干别的活去。”
他还怕司机不答应,来了句,“我这人可调皮呢,一般人弄不了。”
司机大哥八成也看出来了,说了句,“我问问彭助理。”过了一会儿就说同意了,姜晏维差点蹦起来,顺便想着跟霍叔叔同居一屋,他做卷子霍叔叔工作,多美的画面。
结果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完药,到达秦城一号院时,助理彭越却守在大门外面。他拦住了姜晏维,冲他说,“有位重要客人来了,姜少爷,你先去样板房那边吧。”
姜晏维扫了扫彭越那张略微有点紧张的脸,又看了看楼下停着的那辆不起眼的红旗轿车,他直觉这客人不简单。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里面传出来了一句怒吼,“我是你大哥!”
霍家人来了?
第21章
21
里面传出来的那句话,让彭越更加着急了,他挡着姜晏维的目光,顺便冲着后面的司机说,“张哥,赶快带着姜少爷过去吧,不是今天还要模拟考试吗?老板说晚上要改卷子呢?”
霍叔叔可真万能。
姜晏维的脑袋瓜里先就冒出来这句话。
不过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从小他妈就教育他听墙角这事儿不好,虽然他妈有时候也喜欢听他爸打电话,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不能干。更何况,人家这都严防死守不让听呢。
他特遗憾地伸头瞧了瞧霍麒紧闭的办公室门,又看了看这架势,看样子,这大哥真挺重要的,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想跟霍麒面对面的美梦就别想了。
但好歹还有根胡萝卜吊着呢,他晚上不是可以欣赏霍叔叔给他判卷子吗?好像也不错。
姜晏维就识趣地说,“哦好,我去那边,唉彭哥哥,”都是秦城人,姜晏维跟彭越虽然年纪差着,但也认识,他凑近乎说,“要是结束了,叫我过来啊。”
姜晏维原本就招人喜欢,大小伙子活蹦乱跳的,多可爱啊。再说,人家挺配合的,你说走就走,这有什么不答应的,他点点头,“成。”还叮嘱了一句,“喜欢吃什么,告诉张哥,让他给你订餐。”
姜晏维就应了,扭头跟着张司机往下走。
就在这关头,就听见里面发出一声巨响,好像是桌子椅子倒地的声音,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彭越也顾不上姜晏维了,立刻扭头冲屋子里问,“老板,有什么需要的吗?”
姜晏维往下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听。
没有回答,应该是知道外面有人,他们收敛了不少,但屋子里还是偶尔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应该是身体砸到了书架或者其他家具上,发出的声音。
这兄弟俩难不成在办公室里打起来了?
彭越着急,可这时候不能进去啊,一来人家没叫,二来私事也不好管,一时间,竟是无计可施,愣生生站在门口等着了。
姜晏维更着急,虽然他被霍麒扭过胳膊,顶过屁股,可他总觉得霍麒看着个子高,但挺瘦弱的,何况那个人说是他大哥,以他的了解,霍麒那么板正的一个人,不能跟哥哥动手吧,那不是站着挨揍的啊。
他扭头就往回跑,结果愣是被彭越给死死抱住了。
姜晏维冲着彭越不高兴,“你老板在里面挨揍你也不管。”
彭越知道自己弄不住这家伙,直接小声说,“我老板的哥哥是政界的,偷偷过来的,你别惹事。”姜晏维愣了愣,政界的?他想起了霍家的身份,又想起了底下那辆红旗车,好像是普通人不开这车的。
然后就听见彭越说,“你放心,吃不了亏,老板经常健身的。”
姜晏维虽然年纪不大,但好歹是知道的,政界的就真不能乱来了。但他还有点担心,这时候就要学他妈了——“听你爸的电话不叫偷听”,他想了想决定男人尊严先放下一会儿,小声跟彭越商量,“那我不进去,我去窗户那儿偷偷看一眼,行不行?”
彭越面露难色,姜晏维趁机加注,“看一眼放心啊,要是他哥也健身呢?咱们还在外面站着,岂不是吃亏吃大了?”
彭越想想也对,霍青林那个人跟霍麒其实个头差不多,但明显要显得高大威猛一些,真让他说,他觉得他家老板的确不占优势。
他点点头,顺便叮嘱说,“别出声,有事打手势。”
姜晏维这才得了自由,跟猫似的,悄悄地溜到了窗户那儿,偷偷往里看去,结果一瞧就吓了一跳——一个男人正压着他霍叔叔呢,两个人叠在桌子上,他叔叔在挣扎。
他这会儿压根没忍住,直接叫了一声,“嘿,干什么呢!”
里面其实没姜晏维想的那么暧昧。
早上起来霍麒瞧着姜晏维没起床,就一个电话把司机调了过来,自己开车上班去了。结果一到工地,就发现下面停着的那辆红旗车。
这年头,政府工作人员也很少用红旗了,级别高点的都是奥迪,一般的开大众的也有,开丰田的也有。这个一瞧就是霍青林的作风——他跟着霍家老爷子时间长,很多习惯都是延续的霍老爷子的习惯。
他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皱了起来,他没听说过霍青林要过来,这显然是一次突击,而且目标他也知道——让他去南省发展。
这算什么?
迟来的道歉吗?还是强制性的。
十五年前的霍麒都不吃这套。
他直接扭头戴上了帽子去工地了,寻思霍青林虽然表面上看着平易近人,其实从小被捧到大,内心里是最高傲不过的了,自己这么晾着他,八成回来的时候就气走了。大学那次不就是这样吗?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八成是岁数大了,耐力也上来了,他逛了一圈花了一个半小时回来,那车子还停在楼下,彭越小声跟他说,“还在上面呢,在看你书架上的书。”
霍麒就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他也不是躲避的性子,直接就上了楼。
其实那事儿虽然当时对他的打击如同毁灭,其实现在想想也没什么。不过是他当初对整个霍家都没有归属感,感情一直处于缺乏状态,而他这位比他大五岁的哥哥,正好从霍老爷子的老宅里,回到了他家居住,他们开始同处于一个屋檐下。霍青林第一眼见他,就说他长得好,后来对他也越发好,甚至,还带着他去自己的圈子。
这就要说一下霍青林的地位。霍家原本强大,但他的继父在霍家三兄弟里,算是最不争气的一个,老大老二都走的仕途,唯有他的继父是做生意的。按着这个走势判断,霍家第三代的第一人,应该是霍家老大的儿子霍青杭。
可霍青林从小就显示出了超人的交际手段,即便年纪要小上几岁,偏偏能将上下五岁的孩子们聚在一起,成为他们的主心骨,这也是霍老爷子接他去老宅住的原因,怕让他爸给耽误了。
小时候是孩子王,高中叫做意见领袖,到如今就成了这一代的领头羊,京城赫赫有名的霍三少,霍市长。如今,霍家第三代中,霍青林已经被内定为接班人重点培养。
这样出色的霍青林,不动声色的攻破了霍麒的防线,到了霍青林跟霍麒表白,他已经无法拒绝。
不过那时候他以为是幸福的开端,却没想到是灾难的开始。
他们除了拉手连拥抱这种行为都没有,不过是霍青林逗着他说了许多表白的话,然后这些话却有天出现在霍环宇的面前。
这算是什么?
霍青林是什么地位,那是霍环宇的希望——他曾经在他两个哥哥身上所有的自卑,都靠着霍青林帮他一一还击。难道霍环宇会允许自己养着的一个拖油瓶毁了霍青林吗?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事儿压根没任何停顿,他直接被司机从学校里接了出来,送到了霍环宇的办公室。
在那间硕大且冰冷的办公室里,霍环宇放了那些他说的话,然后对他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他从来不知道,一向温文尔雅,对着他十分和蔼的继父,说话会那么刻薄,那么难听。
更何况,他以为感情得到了寄托,结果却不过是一场欺骗,那一刻,他的人生都坍塌了。
他无法解释,也无心解释,只能听着霍环宇对他说,“青林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门当户对,大人之间已经有默契了,等着他大学毕业就会订婚,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一个男孩子?他在老宅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到了家里就出事了,一定是你!我就知道,男孩子长得太好了,没什么好事儿!”
他当然是不知道的霍青林有女友的,霍青林向他展示出的,只是想让他知道的那部分,而他不想让他知道的,没人会告诉他。
他在那儿站着唯一的好处,就是认清了这个天之骄子的真面孔。
最后,他听见继父说,“我替你留面子,不会告诉你妈,但这个家你不能留了,我给你联系了一所军事管理的寄宿学校,你去吧。”
他就这样被判了刑,连对质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听听霍青林解释为什么陷害他的机会,就被扫地出门,直接送去了学校,连跟他妈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他有那么多的想不开,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他在那里根本待不住,他趁着一次出操的机会偷偷跑了出来,去霍青林的大学找他问个为什么。他等了很久才见到他,霍青林看他跟块丢掉的抹布似的,只有一句话,“哦,就是看你和你妈不顺眼而已,你当真了啊。”
霍麒后来才知道,他妈跟霍环宇是大学同学,当初大学里谈过,毕业后各自婚嫁,后来霍环宇离了婚,跑到秦城来追旧爱,结果以他父母离婚,他妈嫁给霍环宇为结局。
他一直觉得霍环宇是小三,没想到霍青林觉得他妈才是小三。
他那时候就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这一出怎么来的,扭头就走了。他不觉得他妈有什么对的,可也觉得霍家没什么好人,这才有了后来奋发图强的霍麒。
上楼不过几步路,这些回忆在霍麒脑袋里过了一遍,自从那以后,他老老实实住宿,连过年回家都只在屋子里不露面,跟霍青林更是到了见面就躲的地步,表面上算是老实安静极了,反正他继父是挺高兴的。
只是他不懂霍青林,明明当时说的那么难听,这几年却越发往他跟前凑近乎,还肯纡尊降贵给他妈打电话求救,实在是不可理喻。
他进了房间关门,霍青林就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今年已经有三十五岁了,大概因为这些年职位越发向上,所以看起来很是沉稳、老练。但对于霍麒,这都不算什么了。
他叫了一声“霍市长”,然后便十分疏离而客气地说,“让您久等了,不知道这次是公干还是私事?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吗?”
霍青林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他,听到他问,便回答说,“你知道,我是为了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若是别人恐怕听着这声音也醉了,可霍麒只觉得无聊。
他就当没听见,“霍市长,我只有一个小时时间,有事儿您直接吩咐,就算是谢谢爸爸对我这么好,我也会慎重考虑的。”
“你一直在怨我,霍麒,我知道我那时候不对。”霍青林终于被他疏离的态度激起了脾气,“你相信我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我真是认真的。”
霍麒猛然就回过了头,他与霍青林平视,眼中没有年少时陡然听见那句“你当真了啊”时的火苗,有的只是淡漠,“霍市长,你太看重自己了,不是你想补偿我就需要接受的。我对去南省没有兴趣,也不希望再听见有人跟我提南省。”
他的确觉得跟霍青林没话说,他们是三观人生都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就算同姓霍,也不能粘合在一起。
霍青林冲他吼,“我是你大哥,我是为你好!”
他干脆起身离开,没想到霍青林竟然动了手,去抓他的肩膀。霍麒如何肯就范,自然回手,先是推翻了旁边的茶几衣架,后来外面有了询问声,两人便只动手不吭声了——霍麒是不吃亏的人,既然动手,便不会放水。霍青林则是想跟霍麒多说两句话,一边挡一边跟他解释。
“霍麒,你这样意气用事太武断了,就算为了利益,你也不需要拒绝。”
“你现在生意不错,但想要更上一层楼就需要更大的机会,秦城不会给你,到了南省我却可以帮你。”
“霍麒……”
霍麒听了恼怒,直接拳头挥向了他的脸,这次却是不能不接了,他一把抓住了霍麒的手,就摁在了桌子上。
两个人脸对脸,霍青林近距离看着那张几乎完美的脸,一时便愣住了。少年的青涩已经褪去,此时的霍麒如明月,如明珠,让人不敢直视。
他只觉得心猿意马,连话都忘了说。
然后就听见外面一声叫,霍麒立刻将他推了开,然后大门外就闯进来个男孩。他带着被推开的狼狈,还没说话,就见这孩子进来在他俩脸上左右看了两眼,然后就皱着眉头冲着霍麒嚷嚷,“你不是说好要看替我监考的吗?怎么这么大人都食言啊。小爷我时间可金贵着呢。”
霍青林就皱了眉头,不知道这孩子哪家的,太无理了。
结果就见霍麒拍了拍衣服,应着说,“这就来,走吧。”连解释都没有,跟他擦肩而过,往门口走去。那小子还有些不规矩,上去就抓住了霍麒的手,还冲他说,“我考好了,你有奖励吗?”
怎么看,都像个小情人!
他不由自主跟着走了两步,看着他俩下了楼,往北边走过去了。他想找个人问问那谁呀,结果左右一看,竟是一个人都不见了。然后就听见他的司机说,“刚刚霍老板让这些人下工地了。”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了。
司机问,“少爷,咱们回去吧,这时间也差不多了。”
霍青林这次过来,是到秦城有公务,今天是特地抽了时间。他点点头,只是还是不得劲,又吩咐一句,“去打听打听,那孩子是谁?”
姜晏维一路拽着霍麒的手,到了小办公楼看不到的地方才松开。后面的助理彭越脸都成黑的了,姜家是不错,可跟霍家完全不能比,他是真怕这小子惹了事儿了。
没想到姜晏维一松手,霍麒竟然来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想走?”
姜晏维得意地冲着彭越挤了个眼,刚刚彭越还拦着他不让进屋呢。他冲着霍麒说,“我一闻那气氛就不对。”
“你是属狗的吗?”出乎彭越的意料之外,霍麒竟然带着笑说的。
霍麒这人长相是没的说,只是却并不爱笑。彭越一开始觉得是霍麒是怕自己这副长相不能压众,故意做出来的样子。跟在他身边时间长了,有些私事虽然不能知道前因后果,可也慢慢地能咂么出点味道来,他就觉得霍麒这性子完全是生活压迫的。
不是那种没钱没吃没穿的困苦,而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神痛苦。
他就从来没见他开怀的笑过,充其量也就是个似笑非笑,那是用来讽刺人的。今天这事儿难不成还做对了?他瞧了瞧得了便宜卖乖就卖乖的姜晏维,觉得这世界真是看不懂了。
姜晏维受了表扬,特得意,恨不得跟猴子似的上个树试试,挺关心地问,“你没受伤吧?”
霍麒原先是真没觉得这小子这性子跳脱起来胆这么大,不过他今天是真挺高兴的,他揍的痛快,姜晏维进来的也及时,所以对他挺宽容的。
“还好,”霍青林一直没还手,只是有几次碰到了书架和墙壁,问题不大,他顺手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他也不想回办公室,就吩咐彭越,“有事打我电话,走吧,请你吃饭。”
这待遇不错啊,姜晏维哪里会不应,屁颠屁颠就跟着霍麒开车去了。
半路上他还问,“去哪里吃?”
霍麒就说,“我吃饭不在意,也不知道秦城什么好吃的,你点吧。”
姜晏维坐在车上,一边光明正大地看霍麒的侧脸,觉得自己好像跟霍麒更近了一步,一边开始特明显的打听,“那你得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粤菜川菜鲁菜淮扬菜?咸辣酸香?我好挑地方。”
霍麒就觉得八成这才是姜晏维真实的性子,他至今还记得一年前他来秦城,姜大伟跟自己介绍他家庭的话,“我也老了,看着是满头黑发挺精神的,其实都是染得,不少白头发了。我不跟你爸似的有福气,有儿有女,我就一个儿子,今年十七了,特别调皮跳脱,不过很聪明很机灵,长得也帅,就是个子低点,这没办法,随我了。”
前几天见姜晏维,的确能看出这孩子灵动,性子也有张有弛的,不死板。只是身上带着愁带着恨带着各种的情绪,将他生生压成了个小老头,今天这样就好多了。
他这人看着不爱说话,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天天不说话不会把自己憋死啊。他只是不愿意跟不喜欢的人说,只是这样的人不多,譬如他妈,如果不聊霍青林和霍环宇,他们可能更有话题一些,譬如姜大伟,如果只是聊聊他爸,他们的话题才多点。
但姜晏维不同,这孩子他第一眼见就不同,那种骨子里的相似,那种看他如看十五年前自己的感觉,让他对姜晏维多了很多包容和理解,当然还有耐心。
他开着车回答,“没什么爱吃的,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我什么都吃。”
“怎么可能?”姜晏维就挺奇怪的,“谁还没点不爱吃的东西?”
霍麒也不避讳,“我高中是军事化管理住宿学校,不能挑食,习惯了。”
姜晏维就觉得有点不对,不说霍麒是去霍家享福去了吗?起码他爸当时是这么跟他妈说的,那时候他爸出轨还没爆出来呢,他家一家三口看起来挺和睦,饭桌上经常聊天。那天他爸回来就跟他妈说了个消息,“郭叔叔他儿子回来了?”
郭爷爷家跟他家关系一直很好,听说他爸妈结婚,还是郭爷爷当的证婚人。当年的事儿,他爸妈都知道些,他妈就挺惊讶的,说,“向北吗?什么时候的事儿,这孩子现在什么样了?”
他爸是这么形容的,“特别高,长得随了他妈,比他妈还好看,鼻子像郭叔,我见了这么多明星,也没一个这么好看的。谈吐气质都很好,一瞧就是家学渊源,在霍家过的应该不错。”
他妈还说,“那倒是,郭叔前妻那人,到哪儿都错不了。”
所以,所谓的过得好,难不成都是假的、传言?他是没上过那种高中,可圈子里有人去过,那小子是因为不正干,高中就酗酒吸毒打架,家里实在管不了了,扔进去改造了,回来倒是真是个人样了,不过吐的苦水也多——说里面跟地狱一样,不是人待的地方。霍麒怎么会去那儿?他直接就问了出来。
这个……霍麒就不会跟他说了。
他不说话,一门心思开车,姜晏维就不能使劲儿问,他先指挥着路,“前面路口左拐,我带你去吃家私房菜,味道特别好。”然后顺便侧面打听,“那儿挺苦吧。”
当然苦,像是这种地方,来的都不是善茬。他一个一瞧就是富裕家庭出来的孩子,孤身一人中途转入,一下子就成了别人的目标。抢他东西,跟他要钱,还有想打人,吃饭的时候使绊子,这些霍麒都经历过。
他憋着一口气,就为了问霍青林一句为什么,挺过了第一个月,后来他逃课被抓回去,他又憋着一口气,就为了脱离霍家,忍过了后面三年。
所以,霍青林以为自己道歉就可以了,以为自己现在拿出点甜头就可以了,那算个什么啊。他现在功成名就,何须一个曾经对他挖坑栽赃欺骗的人来锦上添花?他觉得霍青林是生活太顺利了,反而不知道人间世情。
不过,对着姜晏维他不准备说这些,那些苦都喝着他的血汗喝进了肚子里,十几年前就消化完了,渣都没了不需要翻腾出来咀嚼第二遍,就跟霍青林这个人似的。
他不在意的说,“没什么,就是吃饭快点。”
姜晏维就想到了昨天晚上那顿饭,顿时表示理解,瞧他不说也没再追问。
姜晏维带着来的是个私房菜,老板一天就开三桌,姜晏维面子大,老板又在包间给了他们一间。饭菜是地道的秦城菜,讲究调味纯正,口味偏于咸鲜,具有鲜、嫩、香、脆的特色。这老板岁数不大,但家学渊源,颇得其中真味,四菜一汤做得都非常地道,就连霍麒,也略微放慢了速度,品了品。
等着吃完饭,他俩才回了家。
姜晏维那背了一路的卷子,又拿了回来。霍麒替他抽了英语先做,自己去洗澡换衣服了。姜晏维在做题这方面倒是不含糊——他怕改卷子的时候太难看。只是英语这东西吧,他觉得天生就是跟他作对的,他一个好好的中国人,学那劳什子的东西干什么?
你说用?他可以不出国啊,多简单啊。
他抓耳挠腮地在那儿愁,结果就听见霍麒叫了他一声,“维维,时间到了,交卷来我房间里一下。”
姜晏维哦了一声就走了过去。
卧室里大门开着,没人,应该在卫生间。姜晏维顺势打量了一番,这房子原本设计得就好,卧室依旧很让人惊艳,就是有点太整齐了,仿佛设计师设计好了每个物品的摆放位置,然后就没再变过,连床单子都是平平整整——要知道,今天一天可是没保姆过来,这显然是霍麒自己弄的,这是个洁癖啊。
唯一的例外就是床头柜上的那个白玉老虎,就是他从郭如柏那儿要来的,送给霍麒还人情的那个,他昨天在书房找了找没发现,居然放在这儿了!
时间匆忙,姜晏维就看了这么一眼,卫生间的大门就开了,然后他顿时愣住了——他家霍叔叔竟然光着上身出来了。他昨天果然看得不错,整整八块腹肌老老实实排列在腹部,因为刚洗完澡,穿了条运动裤,还能隐约看见人鱼线。
霍麒见了他便说了句,“后背撞伤了,够不到,替我抹点红花油。”他刚刚以为没事,结果脱了衣服一瞧,还挺厉害的,要是不揉开,过两天恐怕会很疼。
说着,他便往床头柜那儿走,身上未擦净的水滴,随着他的走动,而慢慢滑落下来,经过了如梯田般的腹肌,顺着身体的沟壑,最终滴入了裤子里。
咕咚……不由自主地,姜晏维咽了口口水。
霍麒只当他一个小孩,压根不设防,将红花油拿出来就递给他,“会搓吗?放在手心里,两手搓热,然后下力气在淤青的地方揉就可以了。”
姜晏维已经僵到了连舌头都卷曲困难,他费劲儿地点点头,顺便吸了吸鼻子,他怕流出鼻血来,那就太不好看了。
霍麒没当回事,他又没想过这事儿。直接就趴在了床上,露出了后背。姜晏维这才看到,他的右肩三角处,有一块尖锐三角形的撞伤,最厉害的地方有一个人的拳头那么大,已经淤青了,八成因为时间短,还没有泛紫发红。
他当即就挺心疼地问,“这撞哪里了?”说着就把红花油倒手里了,按着霍麒的说法揉搓热了,才摁了上去。
大概是刚洗完澡,霍麒的皮肤冰凉,姜晏维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冰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开始顺时针揉动。大概是因为霍麒有些白的原因,他的肌肉看起来并不夸张,但手一放上去,姜晏维才知道并非如此,手心下的肌肉硬实而富有弹性,皮肤仿若丝绸一样,特别滑,他揉着就有些心猿意马,小动作多了一点。
倒是霍麒觉得他力度不够,喊着他,“再使点劲儿!”
姜晏维哦哦的应着,可力气也没见多了几分,他站在这里,侧着身,实在是不好用劲儿。霍麒八成也感受到了,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脱鞋,骑到腰上来。”
姜晏维那眼睛顿时就瞪大了,骑……骑上去吗?他又瞄了瞄他霍叔叔那漂亮的腰,然后就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霍麒倒是被他吓了一跳,他哭笑不得地给姜晏维拍着背,问他,“你喷什么?”
姜晏维哪里能说他想歪了啊。他低着头,一边难受一边还得遮掩,“没事,嘴滑了。”
姜晏维喷完了就又颤悠悠上岗了。
将脚从拖鞋里拿出来,先爬到了床上,然后才颤巍巍地抬起右腿跨过了霍麒的腰,把控着力度慢慢地坐了下去。
挨着的时候,他还提着屁股,他一大小伙子体重不轻的,再说他六岁之后就没做过这动作,心里没底,压坏了怎么办。
结果等落下去的时候才发现,咦,挺舒服的。
霍麒腰上的弧线似乎正好撑着他,他还来回搓了两下。霍麒在下面都哭笑不得,问他,“少爷,好了吗?”
姜晏维这才哦哦哦的应了,埋头干活了,不过脑子没闲着。
霍麒似乎压根没记起来他忘在影音室看了一半gv的事儿,姜晏维心里暗暗地想,这么大方,这么毫不做作,自己不会判断错误了吧?
那天影音室的片不是他看的?要是这样……姜晏维盯着霍麒光裸的背,那可就错大发了。
他转着眼睛,一边上力气一边问,“你没朋友过来吗?平时。”
霍麒觉得这孩子今天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特别多问题。这是跟他熟了的原因?八成是跟他昨天训他有关系。他反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姜晏维忽悠道,“我就是想知道,我那房间几个人睡过。”
说的跟他自己小心眼似的。霍麒也没怀疑,毕竟姜晏维生在富裕家庭,现在的孩子养的又都娇贵一些,有多多少少的毛病很正常。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孩子问的方式不惹人烦,“没有,我在秦城没朋友,没人过来。”
姜晏维觉得提着的心放下一半了,接着问,“你不会都没请过人来家里吧。”
霍麒没半点愧疚感的还嗯了一声。姜晏维彻底放了心,还挺乐地说,“这样好,这样好,省的烦,人多了就是烦。你瞧瞧周晓文,我还得天天替他解答感情问题,艾玛,耳朵都起茧子了。”
霍麒被他逗乐了,趴在那儿说,“还挺有生活呢。”
“哎,谁让是好哥们呢。”他还叹起气来。不过姜晏维向来是卖乖里面夹着心眼,这会儿又问,“哎,我要是想练成你这样,得用多少时间啊。”
霍麒就用腰试了试姜晏维的重量,这孩子精瘦,也就一百斤出头,就说他,“叫叔叔,你还是先吃饭吧。行了吧,再揉成内伤了。”
姜晏维这才发现,好像时间不短了,他挺舍不得看了一眼霍叔叔的背,又不敢表露出来,最后趁机抹了一把,才跳下来了。好在他脸皮厚,还知道问一句,“这么厉害,要揉好几天吧,有事就叫我啊。”还自我推销了一句,“我真不怕苦,身体柔韧性也特好,你没事教教我健身呗。”
霍麒站起来,瞥他一眼,在姜晏维还没反正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把抓住了他肚子上的肉——软绵绵的,半点肌肉都没有,嘲笑道,“就这样还想练呢。”
姜晏维疼地脸都皱成包子了,直接就哎呦一声,这怎么就直接上手了呢,“叔……”还没喊出来呢,霍麒的手就撤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霍麒顺手拿起一旁的衬衣穿上,就给他否了,“就这软绵绵的,你得下大力。你高三没这时间,走吧,看看你的英语卷子。”
姜晏维:(⊙_⊙)
他刚才太投入了,这才想起来这件大事儿,他这回考得不好啊。
霍青林虽然从未在秦城居住过,可是想找个人还是很简单的,到了下午就有人将姜晏维的资料汇报了上来——郭如柏忘年交姜大伟的儿子,最近父子俩闹矛盾,姜晏维躲到了霍麒那里。
表面上看倒是无懈可击,只是姜晏维那些小动作总让他不能释怀。
他疲倦地捏了捏自己的眉间——为了腾出这点时间,他是连夜赶过来的,昨晚在南城开会到两点,飞机上不过略微眯了眯,就到了秦城一号院。结果,依旧没什么进展,还挨了一顿揍,现在身上都隐隐在疼。
霍麒照旧是那副老样子,而且因为资本越发雄厚,对他越发不客气。也是,这小子就是不一样,他当年真是没有看出来,他能靠着自己,挣下这么大一份产业。
当然,看着是没有他爸的大。可这不一样,他爸爸是站在霍家的肩膀上来做生意的,有霍家撑腰,没有人敢跟他叫板,没有人敢有半分欺骗,甚至为了讨好霍家,还有很多不用动脑就赚钱的财路送上门来。
这其实跟他在政坛也一样,与那些没背景没靠山的人比,他的路顺畅的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好在他是个善于自省的人,否则的话,八成会迷失在这其中。
所以,霍麒的厉害,比之于他爸,比之于他,都是不容相让的。
可越优秀,他便会越后悔。
他当时不该去为了所谓的报复,忽略自己的真情实感,去伤害这个人,无论从家族荣誉来讲,还是从他私人感情来讲。
他叹着气,看着车窗外秦城这萧瑟的冬天,不得不承认,他太后悔了,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可霍麒这人太记仇,他孤军奋斗,也不给他任何补偿的机会,任何靠近的机会。而现在,身边还出现了小男孩,这让他有种危机感。
他疲倦地盯着姜晏维的资料,终究觉得刺眼,吐出一句话,“再查查。”
司机在前面立刻应了。
这边郭玉婷起了床,就听见林姨说她还窝在房间里,只能上去看看。
她们姐妹三个,大姐嫁到了外地,她是老二,足足比郭聘婷大了七岁。她和老大还经历过家里最穷的时候,做事都有点分寸。郭聘婷生出来的时候,家里经济已经好转了,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衣食无忧,她最小又嘴巴甜,家里从小就惯着她。
所以,这么大了,小聪明有的是,大本事一点没有。
他们家原本就想的是让她找个条件好点的过日子就成了。谁承想,居然找了姜大伟这样一个大富豪,那郭聘婷这点心思就太不够用了。她妈为什么跟着,还不是怕郭聘婷做事不考虑,结果老太太也冲动,赶走后就后悔了,愣生生让她辞了工作,过来陪着郭聘婷。
可她这妹妹,这心真难操。
她推门进去,就见到郭聘婷正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上妆呢。她问,“昨天怎么说的,让你早点起来给妹夫赔礼道歉,怎么不动啊。”
郭聘婷就把脸扭了过来,她委屈的不得了,哭了一夜,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冲着郭玉婷喊,“这怎么见人啊。”
郭玉婷一看倒乐了,劈手把她粉扑抢了过来,冲她说,“就这样就成了,画什么妆啊,这样多有诚意,快点下去吧,我上来的时候,妹夫已经起床了。我昨天怎么给你说的,记得了吗?”
郭聘婷心里烦躁,压根不想,只是也知道没办法的事儿,她啪的一声关了梳妆盒的盖子站了起来,冲着郭玉婷一句,“就知道逼我,你们也不心疼我。”扭头出去了。
郭玉婷站在原地,被她气得直接笑了,他妈的这要不是亲妹妹,谁搭理她啊。
结果一下楼,倒瞧见氛围不错,她那妹妹从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特有天赋,正可怜兮兮地睁着两只桃子眼,跟姜大伟赔不是,“是我想岔了,我就是年纪小,眼睛浅,不懂事。我从小什么环境啊,零花钱一百块就是大钱,一听六千万就眼红了。大伟,你别生我气,你一生我气,我心里就特别害怕,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就怕你不要我了。我跟你保证,我以后不说这些了,我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我也不跟维维吵架了,原先的事儿都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结果姜大伟盯着她那张脸看了会儿,郭聘婷还故意做出认真的模样,就瞧见姜大伟的脸□□眼见就好了些,来了句,“真知道错了?”
郭聘婷连忙点头。
姜大伟就说,“那去给维维道个歉,砸房间还砸破了他的头,还诬陷他,不都是你惹出来的,道歉把孩子接回来,咱们好好过日子。”
说完,他就开门上班去了。
郭聘婷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凭什么啊,让她去给那个小兔崽子道歉。等着大门一关,姜大伟彻底出去了,她正好扭头看见了她姐,抱怨道,“你给我出的什么狗屁主意!”
第22章
22
姜晏维也算乐极生悲。
他英语算是几门课里最差的,原本就是你不是认识我我不是认识你的那种,在学校里天天老师盯着,他就跟着大溜听几道题,成绩虽然不好,总算还能看得过眼。这两天没人管撒了欢,就直接给扔美国去了,他能考好才怪?
霍麒拿着试卷往书房的椅子上一坐,气氛就陡然紧张起来。
五分钟后,霍麒就问了他一句,“你……就这成绩?”
那个停顿让人胆战心惊,姜晏维就算平时能说出花来,这会儿也不好意思了,摸着脑袋来了句,“不……不太擅长。”
“看出来了。”霍麒不冷不热地给了一句,又低头看卷了,姜晏维就有点七上八下。
说真的,换他认识的任何人,他都不这样,他这不是担心自己形象变得不太好吗?你想想,昨天他霍叔叔怎么说的,清大计算机系的,最好的大学最热的学科,虽然觉得霍家出来的人学计算机有点不太对,但怎么都是学霸中的学霸了。
你说想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难呢,岁数追不上这是天生条件,可成绩都差一截,那真是忒丢人了。
他好像应该去贿赂贿赂张芳芳,那丫头英语贼好。
这一看就是十五分钟,姜晏维小腿肚子都有点抽筋了,还来回倒了倒脚。霍麒才放下了试卷,姜晏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就听见霍麒说,“勉强能及格吧。”
姜晏维就松了口气,他英语本来就拖后腿,几天不听课还能及格,对他来说已经超常发挥了。
结果霍麒还没说完呢,“司机也说你脑袋没大有事了,你在家不成,明天上学去吧。”
上学啊?上学倒是没事,姜晏维也不是没事逃课的人。他抱着成绩不行态度凑的想法,还特狗腿地点头赞同,“我也觉得我该上学去了。”
“知道啊,那为什么不去?”霍麒跟着就来了句。
小狗腿立刻就被噎死了。
姜晏维望着不按理出牌的霍麒,一副哪里有你这么拆人台的表情。
其实霍麒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了这句。大概是这孩子今天格外活泼,被他带偏了,不过效果还挺好,姜晏维就跟噎着的松鼠似的,眼睛瞪着圆滚滚的,挺可爱的。
他就那么看着姜晏维,想瞧瞧这小松鼠如何给自己解围。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圆滚滚的眼睛眨巴了眨巴,脸突然红了,霍麒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呢,就听这家伙扭捏地说,“叔叔你这样看着我我都要爱上你了!”
他还甩了甩兰花指。
霍麒正经惯了,没见过这样的,差点被自己口水噎死。
结果这熊孩子就乐了,一边损他,“叔叔你这点幽默细胞,就别逗人了。”一边把卷子一抽,就出门去了,到了门口还来了句,“你忙,下午饭我请了。”
霍麒这才知道被这熊孩子骗了,愣了愣,忍不住笑了,摇着头开电脑办公。半截又停下来,想了想姜晏维那小动作,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熊孩子。
调皮又捣蛋。
不过挺可爱的。
姜晏维一出门则松了口气,还拍着胸脯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姜晏维你是个人才!”
这种事儿得水磨工夫,次数多了就打草惊蛇了,下午和晚上自然就是老老实实过的。第二天一早,姜晏维就跟着霍麒的司机先出了门,出门的时候,这家伙还冲着霍麒挥挥手,来了句,“叔叔你可别想我。”
霍麒把头从报纸上微微一抬,瞥他一眼,没搭理他。
姜晏维这头被砸了也小一个星期,好在高三,又是一中,学习氛围特浓,对同学的关心相对就少,问闲话挺少的,姜晏维坐在自己倒数第一排,还挺自在。
下课的时候他原本准备找周晓文唠嗑的,结果这小子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还是张芳芳靠过来给他普及,“周晓文最近追隔壁复读班的高苗苗,已经疯魔了,你一般看不见他。”
姜晏维捋了捋思路说,“不是,他不追师姐了?”
“师姐不是已经上大学了吗?够不着摸不到的,分了。”张芳芳吐槽说,“也不知道他图的什么,明知道不是一路人。高苗苗也是师姐,原先二中的,第二年复读了。”
这爱好可真是多年如一啊。
姜晏维服了气,也管不了周晓文——这家伙就是天生缺爱,他爸没空搭理他,他妈满眼里都是钱,自己找爱去了。好在他不乱来,自己有分寸,姜晏维也就不担心。
他还有正经事找张芳芳呢,“哎,你知道英语提高有什么秘诀吗?”
张芳芳跟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姜晏维原先可没少宣扬:“我一个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这劳什子鸟语,不学,一辈子不学。”他也知道自己当年说话可能有点嚣张,现在脸在地上有点拾不起来,不过为了霍叔叔,也值了。
他谄笑了一声,寻思怎么把话找补回来,就听见张芳芳说,“哎你说,我怎么五年前看上你了呢。太不成熟了,这什么眼光啊。”
“我也没看上你啊!”姜晏维就不爱听这个,这都处成哥们了,原先的黑历史还动不动拿出来秀优越,他回了一句开始撂话,“要说就说,不说就散。”
这脾气还上来了。张芳芳拿他没法,就说了一句,“语境我就不要求你了,你肯定得睡着了,一天背五个单词吧。”
这么简单?姜晏维说她,“你别糊弄我。”
张芳芳拿白眼杀他一刀,“离高考还有一百五十多天呢,七百多个单词,加上你记住的,足够了。”说完,她就往前走——张芳芳标准学霸,一直霸占着班里第三排最中间的位置,虽然这丫头都有一米六八了吧。
第二节是物理课,打了上课铃周晓文才进来,一脸荡漾的样子,进门还冲姜晏维飞了个眼,一瞧就是有好事。
姜晏维没搭理他,他正琢磨着怎么用背单词给自己谋点福利,譬如文明地耍点小流氓什么的。结果一会儿周晓文的小纸条就传了过来,姜晏维瞧见的时候真佩服他,一中这种地方,物理这种不集中精神就走神的课,也有人愿意帮他。
他在周晓文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了纸条,上面就两字,写的龙飞凤舞,恨不得都上天了,“成了!”
姜晏维早就见怪不怪了,周晓文喜欢能照顾自己的姐姐,谈恋爱都是这个趋势,不过再大也是高中的女孩子,都不成熟呢。开始有个小弟弟宠着挺好的,时间长了就觉得我是女孩你怎么不让我不宠我呢。两边需求冲突,自然就得分手。
周晓文一学期最少换一个,他认过兄弟媳妇都够一个班了,这个也没觉得多有信心处的长。不过周晓文高兴他也不会泼凉水,这孩子每次都这时候高兴点,他不忍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晓文把人带过来给他和张芳芳见了见,叫余芳,跟原先的学姐们都不一样,这丫头挺朴实的,都高三了,还剪着学生头,穿着运动服,也就是真长得好看,否则压根显不出来。
她挺拘谨的,紧张地跟姜晏维和张芳芳打了个招呼,就不说话了,周晓文就一直照顾她。姜晏维倒是挺体谅的,干脆扯了张芳芳讨论英语问题,第一句话就是,“哎考你个题呗?”
等着下学的时候,姜晏维就胸有成竹了,他还从张记买了榴莲酥,回去给他霍叔叔尝尝——那天一起吃饭,他发现霍麒挺喜欢吃酥脆香的东西。
结果愣是没想到,一到霍麒别墅门口,就瞧见了一辆特熟悉的车——一辆粉红色的玛莎拉蒂总裁。这车不用看牌照,他都能知道是郭聘婷的,除了她哪个傻逼会要这个土色儿?还带了一层金粉。
当时结婚的时候,郭聘婷家里就提出来的要求不少,理由也五花八门瞠目结舌,最荒唐的一个是,家里三个姑娘,没人养老,所以礼金要重,而且不返还。至于多少钱,他们要了个数,588万。
别说他了,就连他爸都乐了,你当买彩票呢。
姜大伟虽然找了个小三,但别的事儿可都在道上,这种家庭一瞧就是你退一步他们进十步的,要想以后好好处,就得先把下马威立下。
他爸就一句话,“那就不娶了。”
不过那时候姜晏维也挺傻逼的,他还当真了,自己乐了好几天,还请了周晓文客,后来才知道这是博弈。
博弈这种事都是势均力敌才能干的,姜家什么条件,郭家什么条件。再说难听点,姜大伟不要郭聘婷,有的是女人扑上来嫁给他生孩子还不要钱——这日子在后面呢,可郭聘婷不嫁姜大伟,这辈子想再有这机会就不可能了。
姜大伟三天没搭理他们,他们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送上门的,条件就没法谈了,也就只能让他爸说了算。好歹他爸还要脸,也没直接砍没了,就说礼金给188万,他们拿着养老还是给郭聘婷陪嫁,他不管。还答应给郭聘婷一辆车,玛莎拉蒂,听说这是郭聘婷原先要了好久的。
那188万反正郭聘婷没全带过来,郭聘婷他妈来住的时候,跟林姨显摆过,说是有钱。至于车,就是眼前这辆,专门找人改的色,加急,说是最爱的颜色。
开回来那天姜晏维也在,跟周晓文和一帮小区里的兄弟姐妹在他家院子里游泳呢,瞧见了就乐了,两个人也不怕别人听,直接嚷嚷了一句,“这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二奶车吧,都做了大房还穿粉啊。”
郭聘婷气得不得了,说他气着孩子了,还告了他一状。结果他爸瞧见那色脸也绿了,没搭理她。
从那儿以后,这二奶车就在小区里人尽皆知,心知肚明。
不过郭聘婷在这方面内心特强大,终究没改过来,这不还转到霍叔叔门口了。
他们车过来,郭聘婷和她二姐就从车上下来了,姜晏维不爱搭理他,直接指挥着张叔开了进去,给她吃了一车屁股的尾气。就这样,郭聘婷眼见着脸都黑了,也没走人,跟她二姐一起,直接进了院子。
姜晏维往后一看这架势就觉得不对,看样子是躲不过,顺手就把手机掏出来录音打开了,这才下了车。
果不其然,他一下车,郭聘婷就冲他喊,“哎,维维,咱们聊聊吧。”
聊个头!姜晏维想砸了她的头。
他不吭声往屋子里走,郭聘婷就跟在后面接着说,“我真是想找你聊聊的,毕竟已经是一家人了,这样闹着,你爸也受不了。就算为了你爸,咱们和解吧。原先的事儿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来的。”
郭聘婷这话说得也不愿意,可没办法。
早上姜大伟扔下那话走了,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是姜大伟给她表现的机会。她把姜晏维叫回来,这才算是和解成功。否则的话,昨天姜大伟可让她滚了,孩子刚生了,难道以后这么过?别的不说,夫妻感情不好,姜大伟万一要出轨怎么办?
对的,作为一个小三,当了正房后,她也开始担心小三了。
她姐也劝她,“姜晏维就是你们夫妻俩中间的一根刺,刺在你们永远都好不了,他都高三了,你就下大力气哄他半年能少块肉啊?到时候他一走,人不在身边,还不是你舒坦?”
郭聘婷自认为很了解姜晏维,“他是吃哄的人吗?”
郭玉婷就说她,“你做就行了,你管他吃不吃?他不吃不给你面子,是他的问题,妹夫傻吗?”
郭聘婷想想也是,这才来的。
这边姜晏维真难得听到了道歉两个字,还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在西边落下去的?那肯定不是的,他眼睛一转,就想到了,八成是他爸要的,要不郭聘婷那性子,能服软?他问,“我爸让你来的吧,你准备怎么道歉?”
郭聘婷来的时候都给她姐商量好了,就直接一鞠躬,“我错了,我给你鞠躬,给你道歉。”
姜晏维连预备都没有,就愣生生受了她这一拜,躲都没地方躲,只能说她,“哎不是,你这是唱的哪出啊。哪里有你这么道歉的?你强迫人呢!你家破坏别人家庭鞠个躬就行?你家砸了你房子鞠个躬就行了,你家砸了你脑袋鞠个躬就行了,你家诬陷你杀人鞠个躬就行了?你家要是这么玩,我先去你家试试行不行?”
他又不傻,做样子还是真心实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道歉不如不道歉呢?这不恶心人吗?这不是拱火呢?
郭聘婷瞧他果然不上道,跟她姐说的一样,接着说,“维维,我和你爸都结婚了,你别老把这事儿放嘴上。对,我知道,你讨厌我,觉得我破坏了你的家庭。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父母如果感情没问题,会出这样的事儿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的。你都恨,恨得过来吗?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儿,你别掺和了行不行。你当个好儿子行不行,你爸不容易。”
姜晏维就猛然停住了脚,回头问她,“合着你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我,你是那个正好叮到了我爸蛋上的苍蝇啊。你作为一只蛆进化成这个模样,得到了这个成就挺自豪是吗?去你们的粪坑自豪去啊。来我这儿干什么?告诉我大便有多香吗?滚!”
一句话说的郭聘婷姐妹俩脸色都不好看,郭聘婷气得还想跟姜晏维吵几句,可郭玉婷多精明啊。她来就录了音的,有这些就足够了。她一把扯住了郭聘婷,给她打着眼色,顺便给姜晏维说,“维维,我们真心实意给你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成了,你是孩子,我们不跟你计较,我们明天再来!”
说完,她就扯着郭聘婷想走,结果一扭头,就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面如冠玉、穿着修身的长呢子大衣,明明英俊得让人窒息,可神情却特别严肃,目光如扫在她们身上,无端端地让人觉得有些胆颤。
两个人都被盯得有点不得劲,就听见姜晏维在后面叫,“霍叔叔,你回来了?”
原来是霍麒。
郭聘婷一直听姜大伟说霍麒,知道是他的忘年交,可却从没想过,霍麒长得这么英俊,又这么有气场。郭聘婷试图自我介绍外加打个招呼的,却听见霍麒开了口,“大伟哥的妻子吧,来道歉的?”
郭聘婷连忙点点头,“是。”她想了想还解释了一句,“我们是真心诚意的,这孩子实在是油盐不进,你听听……”
“我听见了,”霍麒直接打断了她的控诉,“不过什么真心实意没看到。我没见过道歉站在大门外嘴皮子一合就结束了,也没见过道歉鞠个躬就行了,这是道歉还是拱火?”
霍麒什么人,郭聘婷是不知道的,但姜晏维知道。他霍叔叔敢将卖给他别墅,能把他爸说走,郭聘婷哪里比得过。
郭聘婷对霍麒并没有什么底气,这人和姜晏维说着一个意思的话,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同,姜晏维是个跳脚的小孩子,怒气虽然大,可也就是嘴上功夫。可霍麒却不一样,他说话不紧不慢,语气淡漠疏离平静,仿佛在谈着天气这样的小事,但给郭聘婷的感觉是,如果你惹了他,就糟了。
傻瓜也是有警觉性的,何况郭聘婷只是没大聪明而已。她很快调整了情绪,挤出无奈的笑,“我人笨就想到这个,为了大伟,我是做什么都愿意的。”
姜晏维就受不了她这副恶心样,就想骂他两句,却被霍麒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听霍麒淡淡地说,“哦,既然家里没教我就教教你,怎么叫拿出诚意来。冤有头债有主,责任要划分清楚,插足他父母的婚姻、砸房子这是你的全责;质疑维维故意伤人的事儿你有一半责任;砸他脑袋是你母亲干的,你也替不了。要道歉,当事人到齐,拿出诚意来,该赔偿该书面认错还是该以牙还牙都商量好,一个鞠躬算什么,你的腰很值钱还是你觉得姜晏维这个人不值钱?”
说完,霍麒压根就没再搭理她们,径直向前走到了姜晏维面前。在姜晏维看来,他霍叔叔就跟天神一般走过来了!
姜晏维现在已经快激动疯了,他霍叔叔太厉害了,太帅了。对啊,就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就应该这么办!他怎么没想到?不用骂她,就直接帅帅地告诉她谁干的谁来,小爷不是不接受道歉,是你法子不对,看她们怎么办?有本事你和你妈来跟我道歉!你不干,我爸那儿肯定等着结果呢,你干了,你和你妈怎么受得了!
臭老太太,砸我脑袋,有你受的了。
霍麒原本只是不喜欢郭聘婷这副小聪明样,一瞧就是过来就是挖坑的,却没想到姜晏维这么激动。他瞧着姜晏维那亮亮的跟小松鼠似的眼神,不知道怎么的,也觉得微微的,有点高兴起来。
他用手呼啦着姜晏维毛茸茸的脑袋,“行啦,进屋去吧。”
姜晏维还扭头看了看脸都黑成锅底的郭聘婷,乐滋滋地应着,“嗯,好。”随着霍麒的劲儿,跟着他进了门。
等大门一关,他就一个窜起,直接使劲儿的熊抱住了他,张口就在霍麒脸上吧唧亲了一下,然后来了句,“还是叔叔你好。”
霍麒原本被他吓了一跳就想推开,结果就听见了这孩子的话。
就是没人关心到突然有人帮忙的激动吧?九零后不都是敢爱敢恨敢表达的吗?应该没别的意思。霍麒站在原地,替自己解释道。
第23章
姜晏维颇有分寸,亲完就刺溜下了树,哦不,从霍麒身上跳下来。
他这占便宜也是临时起意的,没经过详细地前后推敲,所以内心颇有点惴惴不安,这时候,后妈的事儿早就忘光了,现在满脑子是不会被发现了吧。
好在,霍麒一脸没当事的模样,就跟昨天一样,进屋换拖鞋脱大衣,然后一边解着领带一边跟他说,“我订了饭菜,一会儿就到。”
说完,自顾自上楼换衣服去了。
姜晏维就有点瞠目结舌。不是,虽然他内心挺忐忑,挺盼着别被发现的,可这也太淡定了,一个男孩子亲你一口哎,怎么能面不红心不跳呢?这不会是……遇见的太多了吧。
这么一想,姜晏维的苦恼就不少了,想也是,霍麒长得帅,又有钱,又是单身,傻瓜才不往他身上贴呢。再想想外面那讨厌的小三,他就觉得自己命挺苦的,怎么一件事都不让人省心呢。
哎,这便宜占得,比没占还闹心呢。
订餐很快送了过来,两个人面对面吃饭,姜晏维数次在碗中抬起头来看看他家霍叔叔,然后又把想问的话用米饭塞回去了——饭桌上不是个套话的好地方啊。
等着迅速吃完饭,姜晏维就老实去做作业,眼见着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他才上了楼去敲了书房的门。霍麒正在里面打电话呢,给他开了门,就示意他坐一边,自己接着说。
对面应该是他妈,姜晏维听着霍麒说,“对,他来过。我还是那个意思,我不会过去的。妈,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不需要……妈!你想多了,当年我做生意,也没借助任何霍家人,现在也不需要。行了,这时间你该美容了,不聊了。”
他说话,姜晏维一直在偷偷地观察霍麒。
他听他爸说过郭爷爷家的事儿,挺狗血的,比他爸娶小三这种事还狗血。
霍麒他妈叫于薇,当年是京城一所挺好的大学的高材生,学校里就跟当时在读研究生的霍家老三霍环宇谈了恋爱,霍环宇挺爱她,都到了跟家里摊牌要娶她的地步。
可贫民女子跟二代少爷谈恋爱,自然会被反对,于薇就算成绩不错,长相不俗,也逃不过这个命运。只是她要聪明的多,霍环宇告诉她努力过了,只是不管用,她就当机立断分了手,霍家见她识趣,还给她安排了个好地方秦城出版社,倒是闪得霍环宇不轻。
这段恋爱对她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她到了这边工作两年,有人介绍了郭如柏,她去见了,聊着不错就结了婚生了孩子。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去了,虽知道霍环宇八成越想越觉得自己还是惦记于薇,没几年就跟家里安排的对象离了婚,直接来了秦城找于薇。那时候于薇和郭如柏还没离婚呢。
霍环宇挺高调的,直接去出版社追堵,他是二代,天天坐那儿也没人敢管,闹腾的很多人都知道。郭爷爷肯定不愿意,中间争吵打架无数,反正半年后,于薇和郭如柏离了婚,带着儿子郭向北嫁给了霍环宇。他爸说中间霍环宇肯定给郭爷爷施压了,至于什么事,郭爷爷从来都没提过,从离婚那天起,他就没提过这个女人,还把原先房间里的东西全砸了,他爸也就不好问了。
姜晏维还记得他爸怎么评价于薇的呢,“心狠、手辣、不念情,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儿,他就想到了他爸和郭聘婷的糟心事,果不其然,男人都是虚伪的动物,骂别人条条都是理,到自己身上就看不见了。
他心底暗自呸了一口,接着看他家霍叔叔。霍麒脸色并不算好,外加跟他妈聊天那种淡漠的语气跟刚刚在外面说郭聘婷差不多,他就能判断,恐怕他们母子俩关系不怎么样。
不过想想也是,他爸婚内出轨他都已经炸了,霍麒他妈这个似乎比他爸的更可恨,就好像涮了郭爷爷一把,人家好好过日子呢,最后老婆孩子都没了,旧情人成眷属了,自己戴了半辈子绿帽子,还是全城皆知的。
他要是霍麒,他也不爽,更何况,他跟着他妈过的并不好,否则干嘛要去军事化管理的住宿学校啊。他爸烦死他了充其量送他出国,都不能送他去那种地方,何况有钱有权的霍家。
就一个电话,姜晏维就脑补了一圈,最终得了个结论——怪不得霍叔叔对我好,我们有共同语言啊,这点别人应该比不过我了吧。
霍麒打完电话,就瞧见他眼珠子黏在自己身上,人却放空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霍麒就觉得这小子真挺好玩的,就算坐那儿一动不动,浑身也都是戏,看着就挺解闷的。
“维维?维维!”他叫了两声,“过来有事吗?”
姜晏维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连忙举了举手中的红花油,“我来给你揉肩的。”
霍麒这才想起来,自己肩膀还有块跟霍青林打架撞出来的伤呢。虽然霍青林挺恶心,如今居然连底线都不要了,几次三番找他妈说项,可瞧瞧身边还有个关心自己的人,他就心情好了很多。
霍麒点点头往外走,“来吧。”
姜晏维直接从沙发上一蹦老高,屁颠屁颠跟出去了。
霍叔叔依旧是光裸着上身趴到了床上,姜晏维这回也不客气,直接脱了鞋,一屁股坐了上去,因为太合适,又来回搓了两下。
霍麒也是血气方刚,被他屁股搓的有点别扭,“你搓个什么劲儿,这是挑坐骑呢?”
“我不得找个适合发力的地儿啊,要不做一半没劲了怎么办。”姜晏维一边胡诌一边皱着眉头看着那块撞伤,昨天看着还不算厉害,今天确实又红又紫的,瞧着忒吓人,“这玩意管用吗?我瞧着更厉害了。”
“管用,揉吧。”霍麒挺有经验的样子,“看着吓人而已。”
姜晏维直觉这里面有故事,八成是高中住宿时期的,可刚刚那通电话已经够败坏心情的了,这时候自然是不能提的,多难的的相处机会啊。他左手按在霍麒背上,右手使劲儿,两只手下都是他霍叔叔充满诱惑的肌肉,自然话题就往这边引,“叔叔,你要在我们学校,我就没饭吃了。”
霍麒觉得他聊天特好玩,忍不住地问,“为什么?”
“太英俊了,帅都不能形容,你想想,那群花痴们,还能看上我吗?”
“你是校草啊。”霍麒专门抓重点。
“这倒不是,”姜晏维这方面挺有自知自明的,“现在都流行你这种的,一米八五以上,除了脸全是腿的。我个子不够。”
霍麒没忍住,直接笑了。这倒是,这小子什么都好,就个子一般,目测也就一米七五的样儿。不过霍麒倒是觉得,他这性子这个儿就行,他要长个一米八五的个儿,今天窜他身上亲一口,他八成就受不了了。
霍麒安慰他,“你这样也挺好的。”
姜晏维就真乐了,“你这也太敷衍了,哪里是安慰人的架势。不过无所谓,你不嫌弃就好。”
“不嫌弃,”霍麒虽然觉得跟自己关系不算大,也顺着他说,还找了点词试图安抚,“女孩子也不会嫌弃的,追你的挺多吧。”
谁稀罕女孩子喜欢啊!姜晏维在心里吐槽,也不回答他,反问了一句,“怎么老问我呀,公平点,追你的也挺多吧。”
“不知道。”霍麒倒是挺坦诚的,“我太忙了,没时间去关注他们,也许有吧。”
这样啊。姜晏维就觉得他最近得吃点猪心补补,瞧瞧这心操的,先担心竞争者太多,晚饭都没吃好。现在倒好,他还得想想这层膜怎么捅,还是加厚的。
怎么追个人这么难?
郭聘婷被霍麒噎得不行,偏偏说不出一个不字,站在院子里把自己气的不行。还是她姐扯着她,才走了。
半路上她也不吭声,把车开的飞快。郭玉婷怕她气哼哼的,回去办差了事儿,专门叮嘱她,“这事儿你回去先别说,妹夫要问,你就说今天来过了,维维没搭理你,就行了。”
郭聘婷一听就皱眉,“不是说好了,过来做个姿态就好了,你听听他那话,哪句好听?他骂咱家人是蛆,咱家是粪坑,你就不生气?再说,不是录音了吗?实打实的证据,拿给大伟听不就行了。”
郭玉婷就说她,“不是杀出个程咬金吗?那个霍麒不好惹。我觉得还是稳妥点。”
郭聘婷从小就受不了她这二姐,什么事都得想三分,算计来算计去的,到了也没算计个好人家,找了个除了有一套全款房没半点本事的男人。如今她说话,她也是对半的听,“那要忍到什么程度?明天我再来?你没听见那个霍麒叫咱妈过来呢,还以牙还牙呢,你要让咱妈来赔罪,给他砸一下?长得那么好,也不知道怎么,心这么狠。”
“赔罪也没什么啊。”郭玉婷觉得,他妈来还真好了呢。到时候可不是他妈理亏了,想想看,一个奶奶辈的人都过来赔礼道歉了,谁还能苛责?到时候,姜晏维识大体原谅他妈,就是自己吞了口血,外加成全了郭聘婷的和好。如果姜晏维不愿意闹腾,那他就没半点道理了,他就是十足的混小子,姜大伟肯定要对他失望的。
可这话她都没说出口,直接让郭聘婷喷回去了,“二姐你疯了吧,那是咱妈!你不护着就算了,怎么还把她送过去让人欺负,姜晏维是个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算了,这事儿你别管了,你帮忙看着超超就行了。我们夫妻的事儿,我自己来解决。你呀,先管好姐夫再说吧。”
郭玉婷只觉得自己仿佛嗓子眼里噎了个囫囵鸡蛋,是说不出也咽不下,憋得一口气都上不来,她瞪着眼看着郭聘婷,那丫头压根不理她了。
她只觉得满心的火,不就运气好嫁了个有钱男人吗?这会儿连姐妹都看不起了,这几天这种戳心窝子的话,说了多少次了。
她干脆喊了停车,“我去医院看超超。”
郭聘婷也没留她,停车顺手从钱包里翻出几百块钱塞给她,“别饿着,”还跟她要,“把录音给我吧。”郭玉婷气得要死,直接把手机扔给她,抓了钱,扭头就走了。
第24章
郭玉婷下了车,郭聘婷就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结果等着到了家,才发现姜大伟没回来呢。她一边换衣服一边给司机打了个电话,问他是不是还工作呢。司机直接回答,“没有,开会是挺晚了,但已经结束了,现在在医院呢,老板说看了孩子再回家。”
郭聘婷顿时就觉得天又蓝了。
姜大伟喜欢姜宴超,那是压根不用猜的事儿。从她刚怀上四个月大,孩子开始有动静了,姜大伟就每天摸她肚子,跟孩子说说话,后来到了大月份,隔着肚皮就能看到孩子在里面翻腾,姜大伟就开始每天跟孩子捉迷藏,玩的特认真。
还有刚从医院接回来的时候,那么小的孩子,说真的,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好像力气一大就会折断了一样,她都不敢抱,姜大伟愣是抱在怀里乐呵呵的叫儿子。
对啊,有儿子呢,怕什么?
郭聘婷心情好,跟司机说话也客气,“那我知道了,等会儿往回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好预备做饭。”
挂了电话,她先下楼去去看了看晚饭的菜,加了两道姜大伟愿意吃的菜,然后又上楼去洗了个澡,顺便换了件新衣服,重新化了妆,喷了香水。
她都打算好了,等着姜大伟回来了,就去委委屈屈地哭一场,就说今天去道歉了,结果被骂回来了。还有录音为证,她就不信,让道歉她也去了,就这样姜大伟还能让她再去?
当然,她也没这么傻,她只是不喜欢她二姐那套忍忍忍而已,她不会去主动说姜晏维的,反正录音已经说明一切了,骂人的话可不是她唆使的。
郭玉婷半路打了个的,去的医院。天又冷又被郭聘婷气得胸闷,她原本是准备直接在医院里陪床,不想回去的。
结果到了门口才发现,姜大伟居然也在。
她就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在外等着——姜大伟就比他爸小十岁,比她亲叔还大两岁呢,往那儿一站跟两辈人似的,她倒是不觉得尴尬,她是怕姜大伟觉得不得劲。
这一站就让里面的保姆发现了,径直过来开了门。
姜大伟还挺意外的,“二姐你怎么过来了?聘婷呢?”
郭玉婷又不是傻子,难不成这种时候说赌气过来的,她拢了拢头发笑笑说,“我担心超超,晚上想过来陪夜。她在家。”
姜大伟就挺感动的,郭聘婷也不是不爱孩子,可毕竟自己都不大,让她下力气照顾,她是不行的,每天撑死来看看。“辛苦你了。”
郭玉婷说话就透着股诚恳,“怎么会?自己妹妹的孩子,说真的,跟我自己有什么区别。我是天天看着他呀,都想替他生病。咱们大人生病还能说出来,可超超呢,哪里疼哪里难受,都没法说,多可怜。唉,都不能想,一想就难受。”
这才叫说到了姜大伟的心里。他看了看明明满月了,也不过六斤重的孩子,也点了点头,“谁不是呢。”
原先生姜晏维的时候,他还在产业扩大期呢,忙的脚打后脑勺,一天到晚不着家,孩子就是偶尔看一眼,外加姜晏维从小身体好,连感冒都不带生的,他是真没操过心。可到了姜宴超,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时间更多了,他反而关心的多,更何况,这孩子还早产先天身体不好,他牵挂的就更多了。
那种恨不得去替他生病的想法,不得不说,他也有过的。
正因为此,他对郭玉婷倒是印象好了不少,话也多了些,还问了两句郭玉婷老公——郭聘婷曾经提过,说是她姐夫做生意亏了,现在在家没事干天天喝酒。听说还没工作,姜大伟就特上道地提了句,“要是愿意,明天让他到我公司去一趟吧,找林秘书。”
郭玉婷伺候郭聘婷就为了这个,可愣生生没想到,郭聘婷没办成的事儿,姜大伟直接答应了。她简直喜出望外,立刻谢道,“那真是太感谢了,太谢谢了,妹夫,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种感激姜大伟受的多了,他也没当回事,又叮嘱了郭玉婷仔细照看后,这才离开医院,往家里赶。结果进了家门,就瞧见保姆一个人站门口等着他,他皱眉问,“聘婷呢?”
保姆就说,“在楼上呢,回来就吩咐我加了两道您爱吃的菜,一直没下来。”
姜大伟只当她早上没面子生气呢,也没当回事,就上楼去了姜晏维的旧房间。结果一进屋,就瞧见郭聘婷竟然在这屋子里待着呢,她穿了件略有些透的白色蕾丝睡裙,显得清纯又性感,就是那两只红彤彤的眼睛,格格不入。
要是原先包养的时候,郭聘婷这么打扮,姜大伟自然是喜欢的。可现在不是结婚生子了吗?维维的事儿先不提,他可是刚从医院回来的,郭玉婷大晚上还知道看孩子呢,这当妈的就知道的打扮。
他看着就不顺眼,自然不会有好态度,“你到这屋子来干什么?”说着扭头挂衣服。
郭聘婷就走到了姜大伟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然后委委屈屈地,可可怜怜地将脑袋放在了姜大伟的肩膀上,带着哭腔缠绵悱恻的来了句,“大伟,我委屈死了!”
这一听就不是好消息,姜大伟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我听你的话,给维维道歉去了,结果他半点不领情,骂我也就算了,还把我们家都骂了一顿,特别难听。”边说,她还在姜大伟身上上下惹火,“哪里有这样的啊。”
姜晏维虽然脾气不好,不过骂全家这事儿姜大伟其实是不怎么信,“他骂你什么了?”
郭聘婷只当有效,一副委屈模样说着,“太难听,我说不出来,我手机里有录音,你自己听吧。”
录音?一听这两个字,姜大伟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他不过是想家庭和睦,让郭聘婷道个歉,赶快把孩子接回来,怎么扯到了录音上?再说,什么样的家庭关系见面还得录音啊,那多可怕啊,那还能好吗?
他一把抓住了郭聘婷正在往他下盘走的手,问她,“什么录音,谁让你录音的?”
郭聘婷又不傻,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好像不太对。她立刻解释道,“不是,我就是怕你觉得我没去,想留个证据,就录了。”
“郭聘婷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姜大伟忍不住地就爆粗了,“那是我儿子,你录音干什么?要当证据!要告他去吗?我就让你去道个歉,你整的什么事儿,还委屈,还拿给我听,你是要让我拿着录音去找他算账吗?你是想让我们父子俩永远和不好是不是?”
郭聘婷哪里想到了这个,她压根就想不到这事儿,“没……”她徒劳的发出了一个微弱的辩解,但很快被姜大伟的声音压住了。
姜大伟的心火已经烧了很长时间了。想想看吧,郭聘婷要替小儿子争取空间,姜晏维认为自己被忽略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矛盾都爆发在他身上,他已经在忍耐了。他哄着郭聘婷,看着小儿子,还要不停地去解决大儿子的问题。
他们都有气,难道他没有吗?
我娶了你你为什么不能安生点?我不就结个二婚生个二儿子吗?你为什么不能理解点。
他一把甩开了郭聘婷,怒吼道,“你嫁进来是当老婆的,不是当公主的。我是你的丈夫,姜晏维是我的儿子,对,即便你就大他两岁,你也是他后妈。为了我,你也要包容他,你天天整这些事情,有没有替我考虑一下,你老公四十四了,他不年轻了,你想气死我吗?
还有,你瞧瞧你这副样子,你儿子还躺在医院里住院呢,你没事干不去看孩子,还在这里打扮!摸摸摸,一个儿子离家出走住在别人家,一个儿子肺炎加重在医院,有什么好摸的,你还有心情做吗?瞧瞧你姐姐!她还知道担心孩子陪个夜呢。
我怎么就娶了你!”
姜大伟说完,也不想见他,扭头就出了门。
郭聘婷从小都是娇养的,跟了姜大伟后,因为岁数差得远,姜大伟对她也很包容,几乎没受过委屈。昨天姜大伟那句“出去”已经挑战了她的极限,谁知道今天还有这么一出。
她气得浑身颤抖,凭什么啊,她做错了什么?姜晏维骂人她不过是录下来,怎么就不想让家里和好了,要说也是姜晏维啊。再说,怎么又扯到孩子身上了,孩子病情不是稳定了吗?他们是夫妻,难道不能亲密了吗?还得非跟她姐似的,跑到医院去……
对!她姐。
郭聘婷这才想到这个关键人物,录音是她让录的,超超又不是她的,她却献殷勤,倒成好人了?
另外,姜大伟怎么知道她姐在医院?这是见着了?
她连忙擦了一把眼泪,给医院里的保姆打了个电话,“你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晚上大伟碰见我姐了?”得了肯定答案后又问,“说了什么?”
对面说了几句,她就差点骂起来:不但坑她,还冲着姜大伟装相卖好,还要工作了?她这二姐真能耐了!
霍麒家。
霍麒把睡衣穿上,就瞧见站在门口还没走的姜晏维。他奇怪地问,“还不去写作业吗?”
“有点事,”姜晏维居然都害羞起来,“那个,如果明天我也早起的话,你能不能送我上学去啊。”还没等霍麒说话,他又补充道,“其实挺麻烦的,不去也行。我就是想坐坐你的新车。”
说完,姜晏维自己都郁闷了,这理由好像烂透了。
果不其然,就听霍麒说,“那车挺一般的,”好在没等他泄气,霍麒又说,“不过,坐坐就坐坐啊。明天七点走人。”
第25章
为了早上一起走这事儿,姜晏维也是付出了老大的代价呢。他不但给自己从六点起每隔十分钟设了三闹铃,还不嫌麻烦,给张芳芳和周晓文一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早上六点半,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一定把自己叫醒。
学霸张芳芳还在看书,听了后就一句话,“你作业没写完吧。”
周晓文倒是更了解他一些,姜晏维从小到大,哪里有为了写作业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他在电话里跟个小侦探似的说,“你不对啊,维维。”
这事儿还在进行中,姜晏维这种时候嘴巴最严了,他装没事的说,“什么不对啊。我这是要奋发了,我爸都不要我了,我还不得靠自己,否则喝西北风去吗?”
你见过拿着一亿现金喝西北风的吗?周晓文都不稀罕接他这话茬,他一边应着,“行了行了,我叫你就是了。”等挂了电话,就下楼去了,他妈今天没应酬,在楼下健身呢,他得打听打听这个霍麒到底什么来头,姜晏维明显是发春的迹象啊。
第二天早上,霍麒六点起床跑步,路过客房,就听见姜晏维屋子里响着铃声:“小河流水哗啦啦,我和你去偷瓜,被人发现啦,我跑的快,你跑的慢,你被抓……”
小姑娘唱的,特欢快,霍麒就为了这儿,还专门在门口停了几秒钟,然后就乐了,摇着头出去了,真是个孩子。
等着他六点半跑回来,还是那首歌,不过换了下半段歌词了,“我在家里吃西瓜,你在监狱写检查,我在家里嗑瓜子,你在监狱挨枪子……”
他原本想不管的,可这音实在是太魔性了,他在厨房忙活都能隐隐约约听见,而且因为是他这个年代的流行儿歌,所以从小就会,偶尔有听不见的地方,脑袋里自觉就连上了。
霍麒真受不了这个,热上牛奶就去敲了门。
能起来就不叫姜晏维了,霍麒喊了两声没办法,瞧那闹铃还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就动了动门把手,谁知道这小子睡觉都不关门,门一下子就开了。
都是男人,又是叔侄俩,霍麒也没在意,直接推门而进,然后就瞧见乱蓬蓬的被窝里,姜晏维先然也嫌吵,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撅着个屁股,趴在床上睡的正欢。这小子睡觉也不穿睡衣,浑身上下光不刺溜的就剩了个黑色小内裤,也不怕冻着。枕头边,手机还在叫唤着,他低头看了看,不是铃声,显示的是死党周屁文。
霍麒就没接,上去推了推他肩膀,“嘿,起床了。”
姜晏维直接啪的一声把他手打掉了,来了句,“别闹!”
霍麒瞧了瞧点,都六点四十了,再不起可就真晚了。要是他下属,不守时他肯定一走了之了,这小子他觉得不行,他要是走了,他肯定得挺不高兴的,就跟蔫了的白菜一样。
他又推了一下还不行,直接就从水杯里倒了点水,在他身上洒了几滴。说时迟那时快,就瞧见霍麒跟被踩了尾巴似的,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迷瞪着叫唤道,“周晓文你又淋我!”
结果等他定睛一看,就瞧见了站在面前的霍麒,姜晏维当即就愣住了,怎么霍叔叔在这儿?就瞧见霍麒看着他的小内裤说,“本钱还不错,起床吧,要走人了。”
说完霍麒就出屋了,姜晏维这才想起来他没穿睡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柱擎天呢!
靠!姜晏维直接把自己埋被子里了。
因着这个小插曲,一路上姜晏维都挺老实的。霍麒其实是想开玩笑的,这小子太跳脱太好玩了,结果没想到把人吓着了,他也挺不好意思的。只是让霍麒安慰人,还不如让他去赚点钱来的简单,所以到了学校门口,两个人都没说话。
这边人超多,车子不能长时间停留,霍麒找了个空停下来,姜晏维就连忙背着书包下车,就跟他摆摆手,连句告别都没有,就匆忙跟着人群往前走了。
霍麒觉得似乎适应了姜晏维的叽叽喳喳,这么没声的再见有点不得劲儿似的,他盯着姜晏维的身影看了很久,一直到他汇入了学生的海洋中,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他才赶忙发动了车子,往前开去。
姜晏维进了学校就吐了口气,实在是太尴尬了,怎么就那么尴尬呢,他跟周晓文一块游泳还踹对方屁股都没这么尴尬过。
居然一柱擎天了,靠。
想起来,姜晏维难得的脸又红了一次,自己骂了自己一句。
好在人多,天又冷,别人也看不出来他这猴屁股似的的脸是怎么回事,他就随着大流进了班里。这两天刚刚月考完,大家都轻松了一些,外加马上到元旦了,虽然高三没活动,但终究是有半天假的,一群人都凑在一起商量怎么玩。
姜晏维穿过人群,一屁股坐自己凳子上,周晓文就过来了。这家伙一巴掌差点把他呼地上,“早上足足打了四通电话,你倒是接啊,又睡过去了吧。”
姜晏维一提这个就想到了囧事,就不想搭茬,含糊道,“太困了,被子里多暖和。”
周晓文原本就不是来说这个的,叫不醒姜晏维这事儿都十多年了,他早习惯了。他神秘兮兮的说,“哎,我昨天从我妈那儿听了点霍麒的事儿,我二舅不是在北京做生意吗?霍麒挺出名的。”
姜晏维一听耳朵就竖起来了,也没那种不耐烦的模样了,周晓文一看有戏,立刻说道,“反正传闻挺不好的,他不是清大计算机系毕业的吗?听说他挺黑的,零几年互联网刚开始热,他在学校里拿着超低价投资同学创业,等着发展着不错了,就一点情义都不讲,转头就卖了,也不管接受者与创业者是否能融洽相处,不少人因此创业失败。他办了许多次这种事,坑了不少人,自己倒是赚到了炒房地产的第一桶金。”
姜晏维这是第一次听霍麒的创业路。他原先以为,霍麒三十岁产业做得这么大,肯定是借助了外力,起码第一桶金是有人给的。这么一听,连这个都是自己赚的啊,可真是厉害啊。至于什么心黑手辣之类的,他商人家庭出来的,原始积累有不规范的地方他信,至于别的,他不信。
“这你也信,”姜晏维嘲笑周晓文,“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啊,原先还有人说我爸为了买地无恶不作呢,结果是竞争对手放出风来抹黑的。”
周晓文也不是针对霍麒,这不是姜晏维这几天状态不对吗?外加姜晏维那天说他要给他爸来票大的,他怕这家伙找错了人。霍麒可不好惹。
只是这事儿他也不能说的太分明,这小子挺敏感的,就又叮嘱他一句,“反正你心里有数。”
姜晏维就哦哦哦几声,然后就上课了。早上两节物理两节英语,按平日里,英语课姜晏维都是要迷糊过去的,可今天他是下了死力气,愣生生认真了两节课。等着下课就觉得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张芳芳要给姐妹们趁着中午时间买件衣服,他俩就勾肩搭背出去找地方吃饭去。
结果一到校门口,就瞧见了姜大伟站门口等着呢。
父子俩好几天没见了,甫一见面还愣了一下。然后姜晏维扭头就往校园里走,姜大伟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追了过来。
下学时间,大门口都是人,姜晏维往前走了几步,听着姜大伟在后面叫,又觉得挺丢人的,跟怎么着了似的,就站住了。没过半分钟,姜大伟就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开始喘着粗气说他,“你这孩子,见了爸爸跑什么?”
姜晏维只当是昨天郭聘婷告状了,就说,“来找事还不跑,我傻啊。”
姜大伟就扯着他,“我是你爸,怎么说话呢。怎么我还找事呢?”
“不就是昨天骂了郭聘婷,你来找场子了?我跟你说姜大伟,我就是骂她是蛆了,全家都是蛆,他家就是个粪坑。到哪儿我都认!但别想我道歉,说什么都没门!”要是原先,姜晏维是不会这么放开了说的,他还在意他爸,怕他爸难受。现在,他明白过来了,他心疼别人,别人又不心疼你。
姜大伟真没听那录音,他不能听,要是听了,算什么了,这个家就没下限了。所以他昨天才会这么生气。因此,这话他也是第一次听见,是挺不好听的,郭聘婷是蛆,郭家是粪坑,他是什么?不过,瞧着姜晏维梗着脖子那样,也挺心疼的,就把说他的话咽下去了。
他抬起胳膊拍了拍姜晏维的肩头,“没有,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她说了,我没听。”瞧着姜晏维不吭声也不信的模样,姜大伟只能跟他解释,“你都在别人家住了好几天了,从小都没这样的,爸爸就是想你了,想来问问你怎么才能回家?”
他说不为了郭聘婷,又是想他了,姜晏维反抗的情绪就少了点。姜大伟接着说,“爸爸也去过霍家给你道歉了,我知道你觉得被冤枉心里难受,昨天也让郭聘婷过去道歉了。维维,你总要有个标准,让爸爸知道怎么做吧。不能爸爸去你避而不见,郭聘婷过去你骂回来,你到底让我们怎么办?你不要这个家了吗?”
那个我们,让姜晏维一下子不得劲起来。
这话听着好听,可姜晏维的感觉却是——我们都努力了,你到底要怎么办,给我们划下道来,我们照做。
就好像他们是一体的,他是额外的。
明明是顺着他的心思来的,可感觉特别不好,像是糖里有屎。
恶心人还包着五颜六色的糖皮。
姜晏维知道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像他上次质问的,你能离婚吗?你能把我妈找回来吗?
这话就在嘴边上,可他这次说不出了。说了也白说,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他爸还在等着个答案。他不能回到过去,那就只能出口气,“没有啊,我怎么不想。就是她态度不对,道歉鞠个躬就行了?她是来道歉还是来碰瓷的?我这么好敷衍吗!昨天霍叔叔都教给她怎么做了,让她照做就行,对了,转告她,差一点都不行。”
他说完,扭头就往学校里走。姜大伟又叫了两声,都没回头了。周晓文连忙追了过去。可这次姜晏维走的很快,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周晓文只好先劝姜大伟回去,自己又转身去了操场后面,他们老在这儿聚堆儿。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瞧见姜晏维坐墙头上呢,他走到下面说,“和解了就算了,你这是要闹多大,你真不要那个家了,都这样了,何必呢。”
姜晏维在这事儿上跟他三观不一样,压根不接他的话,伸手要,“给根烟。”
周晓文左右看看没人,递给他一根烟一个打火机,“你下来抽,别让老朱看见了。”
姜晏维直接点上了,使劲抽了一口,整个人顿时呛得撕心裂肺的,周晓文还没上去给他怕背呢,就听见大喇叭里响,“姜晏维,学校里抽烟,胆够肥的,到教务处来一趟。”
周晓文立刻抬头看,果不其然,老朱站楼顶呢,拿着望远镜正看着他们。
他一拍姜晏维,“找事儿吧。赶快去,我去叫你爸别走了,正好领你出来。”
姜晏维才不愿意呢,直接从墙上跳下来趴他身上了,周晓文被压得差点吐血,还没骂就听姜晏维说,“你跑什么啊,烟你给的,你得一块去。”
周晓文瞪着他,“你还讲理吗?”
“兄弟有难不同当才是不讲理。”
“你小心我不叫我妈来赎你!”
姜晏维耍赖道,“谁稀罕!我有霍叔叔呢。”
第26章
26
姜晏维不讲理,周晓文就得陪着。
别人中午去吃饭,两个难兄难弟直接去教务处报道。
长得跟主持人老梁似的老朱刚刚从天台上下来,左手望远镜,右手小喇叭,那叫一个志得意满,瞧见他俩顿时脸就变了,指着姜晏维哼哼笑了一声,就跟八路抓到了鬼子似的,来了句,“姜晏维,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翻墙逃课跟老师吵架都止不住了,还学会抽烟了。”
姜晏维也没想着这么寸。
他这人其实就没点抽烟的技能,周晓文初中就开始偷他爸的好烟抽了,这小子又不小气,每次还分他一半,他愣是这么多年都没学会,到现在还一抽就呛。
他要烟就是憋得上,难受,有股气在心里出不来,还有点没出息地想哭,可是没理由,他好歹是个汉子呢,让人瞧见怎么办。正巧周晓文过来,寻思呛一呛,流点眼泪,掩饰一下,结果就被抓了。
正好,他那点觉得他爸跟他越来越远,他们父子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难过,也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
没了伤感,他就又恢复了平时模样。他这人从小太顽皮,这种批评场合见惯了,特熟悉流程。
老朱说他就听着,说完了他还低着头,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要是让他抬头,他还能装出脸红来,另外既不犟嘴也不推脱解释,老朱连二次发酵就没机会,瞪他一眼,说了句,“叫家长!”扭头冲着周晓文来了。
周晓文平日里这种经验不比姜晏维少,可今天不是挺冤枉吗?再说他爸最近在外面新包了个小情妇,那丫头居然去看妇产科,被他妈的朋友认出来了,他妈就觉得他爸有异动,最近挺烦,他是不想惹她生气。
你想,一个女人,丈夫靠不住,儿子还叫家长,多难过!
他冲着老朱谄笑道,“主任,我没抽,今天没我事儿啊。我就是陪他来的。”
老朱就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冲着他的屁股兜说,“掏出来看看。”
“别价啊!”老朱眼太毒,他那里装着烟呢。老朱不说话就看着他,周晓文就说,“我带着也没抽啊。”
旁边姜晏维就直接给他掏出来了,冲着老朱还挥了挥手,“主任,就是他给我烟的,我都不会抽,都是他教唆我的。”
把周晓文气的呦!扭头就想踹这小子。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就听老朱怒吼一声,“出去罚站,叫家长!”
霍麒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忙着跟团队商量二期开发,结果姜晏维也没说清楚,就问他有空吗?自己惹了点事,要叫家长,他不想见他爸,有空能不能来一趟。
要是别人,霍麒肯定以工作为先,可姜晏维……霍麒略一思考便应了下来,留了目瞪口呆地彭越在那儿总览大局,自己开车到了学校。
结果一出电梯,就听见了说话声。他往声音来处一看,远远地就能瞧见周晓文和姜晏维一边一个站在门口,跟俩门神似的。大概是因为走廊狭窄,他们声音还能听得挺清楚。
周晓文:“你这太不地道了。”
姜晏维:……
周晓文:“你还是朋友吗?”
姜晏维:……
周晓文怒了:“你这样咱俩没法处了,办错了事还成大爷了。姜晏维,你说句话啊,我都一个人说了半小时了。”
姜晏维:“哦,我就想有个人陪着,跟我一样,不是看着我干什么。”
周晓文应该是愣住了,有那么一两秒钟之后,才结结巴巴说话,“什么呀,早说啊,不就是罚站吗?多大点事。成成成,我陪你。”
霍麒也不是故意听的,但他不得不说,那句话撞进他心里了。对的,他当时也是这样想。他最痛苦的时候,一直想知道,这个世界这么大,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倒霉,连个正常的家庭都没有,天天生活在这种表面风光内里龌龊的环境里。当然,他失败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怜惜地看着姜晏维,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都是可怜的孩子。
为了怕他俩尴尬,霍麒放重了脚步,慢慢走过去了。脚步声在走廊里经过放大,那两人很快有了反应。周晓文正对着他,直接来了句,“嘿,霍叔叔。”
霍麒可以清晰地看到,霍字一出口,姜晏维那脑袋就猛然转了过来,然后他就看到了小松鼠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着欣喜。
霍麒无端端地觉得,刚刚开车应该再快点。
不过,这是心里想的,面对两个不守规矩的臭小子,他还是拿出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慢慢走过去后,每个人脸上看了一眼,敲门而入。
他一进去,周晓文就忍不住说,“老朱那燥脾气,肯定连讽刺带告状,他忍得住吗?”
姜晏维也没底,反正他爸在外面挺厉害,进学校就挺怂,每被叫一次,回去双打他一回。当然,这半年多,因为都是串联周晓文一起犯案,都是周晓文他妈过来的,别说双打,单打也没了。
他就有点后悔,不该忍不住显摆他跟霍麒关系好,还让霍麒挨训。
里面气氛的确不太好。
老朱没见过霍麒,一瞧他还愣了一下,问了句,“你是?”
霍麒一边伸手握手,一边自我介绍说,“我是姜晏维的叔叔,最近姜晏维在我家住,他的事情告诉我就可以。”
姜晏维父母因为闹离婚,他都半年多没见着人了,还以为这次也是周晓文他妈来善后呢。一逮着人,老朱这满肚子的状自然就有了对象。“好家伙!你们姜家终于舍得来人了,我还以为这孩子没人要了呢!我早想找你们了。”
他这开头一听就不是好事儿。可难听的还在后面,朱主任压根就没让霍麒坐,自己一屁股坐椅子上了,一边烧水冲茶,一边开启嘲讽,“我这人说话直,你也别嫌弃难听。你们有钱人家挺好玩啊。两年半前中考结束,姜晏维第四十八名录取到一中,你们开谢师宴直接上了电视,全秦城人都知道,那叫一个望子成龙。
后来开学,那更是全家出动送过来的,我在这儿当了二十多年主任,就没瞧过谁家这么大阵仗送孩子上高一,门口都被车堵死了。两年前,学校里体育场塑胶跑道不合格,据说会危害孩子身体,姜晏维他爸一分钱不要,愣是找关系给重新铺装的。一年前,姜晏维对学英语没兴趣,他爸直接从国外聘的老师,每周给一个班的孩子上课,就为了有个氛围让他多少听进去点。
这孩子身上,别说钱,就这份心血也费大了吧。结果培养了十八年,到了高三撒手不管了。爱学习不学习,考倒数第一都没关系,月考了人不见了,理由是被后妈的妈砸了脑袋。早知道这样,你们费那前十八年的劲儿干什么。今天,居然让我看到他在抽烟!”
一说到这个,朱主任直接拍了桌子,“我一点都不意外。这种落差,别说一个刚成年的孩子,就是我这个外人,我都受不了,孩子怎么可能心里没变化。我早想找你们聊了,都是大忙人,谁也不来。今天好不容易见个人了,别的老师不敢说,我敢说,我就问问你们,这是不准备管了?这是放任自由了?这是随着他学坏了?”
霍麒开始看到老朱,还以为不过是一场叫家长认识错误检讨的老流程,却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说出了这段话。虽然难听,但霍麒是真佩服他,如果不为孩子好,谁现在还说这个?
可更多的,还是心疼姜晏维。连听着都难过的事情,这孩子是怎么经历的呢。这话真该让姜大伟来听听,可惜他错过了。听到这些的是他,面临这些的是他。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霍麒回答他,“不,有人管。我会留下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时间,只要关于姜晏维的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管到底。”
霍麒出来的时候,是老朱送出来的。倒是让外面两个家伙吓了一跳,他俩认识老朱这么久,没瞧见他送人呢。霍麒倒是客气,冲着老朱说,“朱主任,那我就先把两个孩子领走了,这事儿你放心,我会上心的。”
老朱居然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等着霍麒带他俩去吃饭的时候,两人都还是一副好奇的模样。霍麒不想多说里面老朱的话,便没回答。姜晏维直觉跟自己有关,也就没开口。等着吃完饭,他跟霍麒有了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才说,“老朱说话是不是很难听啊,没事吧。”
“没有。我们聊了聊你的事儿。维维,”霍麒双手交握,放在咖啡桌上,一脸严肃的样子,“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应下了一件事,这个我得跟你道歉。以后……”他顿了顿,“你要是惹事可能不需要周晓文了。”
姜晏维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只听霍麒说,“我跟你们朱主任签了军令状,如果你捣乱,我来陪你罚站,如果你不及格,我来陪你听讲改卷。你的事儿,我管到底。”
姜晏维简直不可置信,霍麒的意思是……他要负责他的学习?他要对他管到底?这怎么可能?虽然他这两天心里一直冒泡泡,但他清楚知道,那只是自己想而已。他跟霍麒的实际关系不过是,他借助的一个愿意帮他但并没有认识几天应该叫叔叔的人。
谁会为一个外人下这么大工夫?这怎么可能?“为什么呀?”姜晏维问。
霍麒想了想说,“你想不想听听我的事儿?”
第27章
姜大伟也是挺郁闷的,大冬天的,天挺冷的,他在门口站的久,脸都冻僵了,可更冷的是心——他就不知道姜晏维这是怎么了?明明开始态度都已经缓和了,可两句话一过,又成了那个臭脾气。
这孩子,怎么脾气越来越怪了。
他瞧着姜晏维的身影在人群中越走越远,直至拐了个弯,再也看不见,还是周晓文推了推他说,“姜叔,你先回去吧,我劝他。”
姜大伟才回了神,叮嘱着周晓文,“你看着他,这小子脾气上来了,别又做出格的事儿。”
等着连周晓文人都不见了,他才慢慢回了车上。
他在后座仰起了头,把自己完全瘫在了座椅上,浑身肌肉都松了力气,不得不说,这一刻,他是真想不管了,这孩子就是个混不吝,什么也听不进去,牛角尖里不出来。
他知道出轨离婚这事儿不对,可自己尽最大努力不让他受伤害。于静离婚分家产,他寻思给姜晏维大份,别亏了这孩子,几乎什么条件都答应了。郭聘婷怀着孕,他俩吵架,他从来都没帮着郭聘婷,都是向着他。
是,最近姜宴超出生,事情变多了,他有忽略他,让他受委屈了,可他去道了歉,也让郭聘婷去了,就算郭聘婷做的不好,好好说不行吗?怎么还是这态度?
他是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不是养了十八年的仇人啊。
可不管?他还真放不下。再说,郭聘婷干事,他也的确信不过。
司机问他,“老板,回公司还是回家?”
姜大伟想了想说,“回家吧。”
郭聘婷自然在家呢。这会儿正好是中午,孩子有保姆陪着,看了一夜的郭玉婷趁机回来吃饭补觉。因为老公工作问题解决了,所以郭玉婷心情不错,也就不打算跟郭聘婷计较了,进门还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孩子今天不错,医生说住两天没事儿就可以出院了,你放心吧。”
郭聘婷没吭声,只是上下打量她姐。
郭玉婷跟郭聘婷虽然是姐妹俩,但长得并不相像。郭玉婷随了他爸,个子高,五官一般但凑起来挺好看的,从小都被人叫气质美女。郭聘婷不一样,她五官都随了妈妈,长得是一等一的甜美可爱,就是个子低点,才一米六。
小时候,两个人虽然差着七岁,可都是班里有名的小美女,她们姐妹俩是谁也不服谁的。打架都是一个模子出来,郭玉婷笑话郭聘婷矮冬瓜,郭聘婷笑话她二姐长相不够气质凑。
现在长大了,这种话自然不说了,而且在外人面前都是好姐们,可实际上,跟小时候想的是一样的。起码她就觉得自己比她二姐好看,也听她二姐吃醋拈酸的说过,“聘婷就是运气好而已。”
但终究,那不过是一种女人的比较,可今天,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儿,她打量郭玉婷的目光却不同起来。
郭玉婷身上穿了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套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穿着九分裤,脚底下穿着一双高跟鞋。按理说挺常见的打扮,郭聘婷却在今天,发觉了她二姐身上的美——很温婉啊。
好像于静也是这一类型的,她怎么原先没发现呢。
郭玉婷正在换鞋,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问她,“怎么了,不是还生气吧。亲姐妹,我为你好,至于吗?”
要是平时自然没事,这不是有事吗?郭聘婷就靠在墙上,来了句,“二姐昨天表现的挺好啊,大伟回来还表扬你呢。”
郭玉婷什么人啊,她从来心思就细密,这话口气一听就不对。外加昨天晚上郭聘婷非要告姜晏维的状,她一想就知道,八成姜大伟觉得她这妹妹,大儿子哄不好,小儿子又不管,昨天又觉得她照顾孩子辛苦,拿着自己说了郭聘婷。
而她这妹妹,从小掐尖吃醋最厉害,八成心里有疑问了。
她连脱大衣的动作都没停顿,跟个没事人似的说,“妹夫很看重这孩子,这也算是老来得子,他工作这么忙,家里一滩事,下了班都要去医院站站,瞧见我在那儿照顾他儿子,自然是高兴的。”她顺手用手腕上的皮套把头发绑起来,“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他表扬我,就是表扬你。”至于工作的事儿,她直接就不想提了,提了就得吵架。
说完,她就直接穿着拖鞋进了屋,冲着保姆说,“我饿坏了,昨天晚上孩子老哭,我抱了一晚上,家里有点啥,先给我来点吧,我等会儿再过去。”
她后来补这一句,也是告诉郭聘婷,她是真干活来了,你别找事。可她忘了,她这妹妹就不是个遇事能多想想的人,就冲她跟姜晏维闹腾的这半年多,就知道了。
郭聘婷其实就是怀疑她了。
她昨天晚上越想越不对,首先就是那个录音,她哪里想得到啊,都是她二姐说的,什么录了音就是真凭实据,到时候姜大伟听见肯定生气。结果做好了,她二姐又不让给了,还因此生气去了医院。
她自己的脾气就是那种越不让我干我越干的,自然赌气拿给姜大伟了,结果就捅了篓子。她二姐不是故意的吧——郭玉婷可从小就聪明,这种琢磨人的事儿,她就没不成功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出了纰漏?
还有,姜大伟表扬她二姐的事儿。
看起来是个小事儿,但实际上,郭聘婷觉得事儿不小。她原本就是小三上位,她知道男人啊,他能出轨一次,就能出轨两次。说她笨也好,说她草木皆兵也好,她结婚后,反正姜大伟身边的年轻女孩都被换了。可如今居然表扬起郭玉婷来了,这是什么概念?
别说因为她做得不好,可那里还有保姆守夜呢,为什么不说啊。
再说,最重要的是,郭玉婷又不是不想嫁好人家,当年她就挑的厉害,这两年姐夫越发没出息,她也没少听见她二姐在家里嘟囔:“有机会我找个更好的,谁跟他过一辈子。”
这么串起来,郭聘婷怎么能不怀疑?不过都是亲姐妹,不好说的太难听,她自认为婉转的说,“二姐,你这么努力为的什么啊?”
郭玉婷喝水的动作就一顿。她扭头过来看郭聘婷,“你什么意思?”
“录音的事儿你昨天为什么突然不让我说了?”郭聘婷质问,“明明是你鼓动我做的,说什么真凭实据,为什么半途又不干了。”
郭玉婷就觉得昨天解释过了啊,“这不是因为霍麒不好惹,你放录音也没用啊,他做背书,妹夫信谁啊!”她说完就觉得不对,“你什么意思啊?这是怀疑我陷害你啊。对我有什么好处?郭聘婷我一心为了你,你有良心吗?”
“说得好听,我告诉你,姜大伟根本没听。他说这事是没下限!你听懂了吗?这事儿就不行。”郭聘婷也没觉得自己需要客气,她盯着郭玉婷说,“二姐,我年纪小,脑子简单不懂,可你不该啊。你从来在这方面都没失误过,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你是故意的吧。”
郭玉婷也没想到姜大伟连听都没听,毕竟她也不过是个小户人家女儿,是聪明可见识不广,有些东西她的思维方式就跟别人不一样。她也愣了,然后说,“我不知道啊,我是好心。”
“好心?”郭聘婷压根不信,“二姐,你来了后的确出了好多主意,但我俩关系可是越来越差了。妈在的时候虽然鸡飞狗跳的,可大伟全听我的呢。这种好心我不敢信!”
郭玉婷被她说的百口莫辩,气得心口疼,她就不知道,郭聘婷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她吼:“那你要怎么办?”
郭聘婷早想好了,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往前一推,“我知道你嫁给姐夫不甘心,日子过得不容易,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姐夫人也不错,二姐你也该稳当的过日子了,都快三十了,折腾什么啊。做妹妹的别的帮不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姐夫一个人在家也挺不容易,你回去多陪陪他吧,最好早点给我生个小侄子。”
郭玉婷要是听不出来怎么回事,那就不是她了。她瞪着那张卡半天,来了一句,“你这是觉得我跟你老公有点什么吧。”
郭聘婷还没回答,大门就响了,然后就瞧见姜大伟进了来。姜大伟皱着眉头说,“大白天干什么呢,门口就听着你们吵吵。”
郭聘婷怕郭玉婷说点什么,连忙接话说,“没什么?我二姐家里有事,要回家了。这不是最近也辛苦她了,我给她点钱,她不要,推让起来了。”她扭头说,“二姐你拿着吧,这不是你应得的。下午就走是吗?让林姐帮你收拾东西啊。”
郭玉婷只觉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她知道这是郭聘婷故意的,这丫头从小就这样。
只是她还没说话,就听见姜大伟说,“回去吗?那正好,你也跟回去,送二姐顺便岳母病好了吧,正好接过来吧。”
郭聘婷愣了,“接我妈干什么?”
“她砸了维维的脑袋,难不成就这样算了。”姜大伟一瞪眼睛,“该道歉就道歉,别拖着。”
“不行!”郭聘婷不干了,“那是我妈,怎么能给姜晏维道歉呢。”
“怎么就不能道歉呢。那还是我儿子呢?你去不去?”姜大伟也急了,他这是两头受气,总有一个需要压下去。姜晏维已经跑到霍麒家里去了,他是彻底搂不住了,再说,他本身也有愧疚在其中。郭聘婷就不一样了,这事儿本身就是她做错的吗?至于那位岳母大人,也就是叫叫,真当她是岳母啊。要那样,就没彩礼钱不同意那回事了。
郭聘婷还想说什么,就听郭玉婷接话说,“聘婷,这事儿咱们该来。你别不懂事,就算不道歉,去看看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心疼妈,可是你都嫁人了,也要心疼老公啊。一边是大儿子,一边是老婆,妹夫也不好受的。孩子不懂事,你还能跟孩子攀比?要是我呀,我就去求妈。”
她扭头又冲着姜大伟说,“你也别气,我妹妹年纪小,她不懂事。这事儿我应下了,我妈不来,我就去。我是她姐姐,又是我妈的女儿,我代表她们去赔礼道歉。妹夫你放心,我知道维维是个好孩子,他就是顺不过气而已。我一定把他哄好。”
郭聘婷都愣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姐。她姐瞥她一眼,笑了笑。
就听见姜大伟说,“快去办。二姐你真是……聘婷有你懂事就行了,真是谢谢你。还得累你几天帮我处理,晚回去没事吧。”
郭玉婷摇摇头,“没事。没什么大事。”
第28章
郭聘婷一瞧就不高兴,可姜大伟也没想到郭聘婷能把他和郭玉婷扯到男女关系上去,这不是扯吗?正经人也想不到啊。只当她不愿意让她妈给姜晏维赔罪。
从砸了姜晏维的房间开始,姜大伟也觉得郭聘婷有点膨胀过分了,这一出出的都什么事啊,他一点也不想惯着她,感谢完郭玉婷后,还扭头训她两句,“你赶快把事儿办了。别让我说第三遍。”
他说完了就去了书房,虽然回了家,还是一堆事儿要做的。
郭聘婷自然是气蒙了,只是这会儿她也知道她二姐的厉害了,再说姜大伟也不向着她,她哪里敢反驳?只是不吭声而已。
等着姜大伟上了楼,彻底不见了踪影,郭聘婷才翻了脸,“你什么意思?”
郭玉婷原本不过就是想多讨点好处,可现在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她一个当姐的,虽然有点小心思,可也都是为她好,郭聘婷凭什么那么说话啊,瞧瞧她给那张□□的样儿,就跟打发要饭的似的,她要是忍才怪了。
“你怎么不说说你什么意思啊。”郭玉婷就这点好,不跟郭聘婷似的,一生气急头掰脸,啥想法都放脸上了。要不她能跟姜晏维一个孩子闹腾呢,他俩段数差不多。郭玉婷则能沉得住气,就这时候,还笑眯眯地,“聘婷,我是你姐,我不是保姆。”
郭聘婷知道吵不过她,都撕破了起码现在没想着和好,眼皮子一翻直接说,“随便,这事儿我自己处理,你别插手,你回家吧,这里不欢迎你了。”
“好像不是这样,妹夫刚才可说让我帮忙呢。”郭玉婷慢悠悠地说,“这个家可是妹夫做主,你呀,说话不算数。行啦,我补觉去了,记得看看孩子去。”
她这气人的工夫也是一等一的,尤其是对付从小就了解的郭聘婷,这是掐了她的死穴了,还没走几步,这丫头就在后面疯了,只是不敢喊,怕招来姜大伟,恶狠狠地压着声音说,“郭玉婷!你自己过不好,你是不是也嫉妒别人过得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骑驴找马的想法,你少动歪脑筋。”
这话让郭玉婷一下子就站住了,她回头冷冷地看着郭聘婷。
打人不打脸,何况,她结婚这事儿的确窝囊。
当初她谈恋爱的时候,挑的特别厉害。她那时候底线和要求都比郭聘婷高点。她是想要过好日子,可是她接受不了老男人,更受不了还带孩子的。她的目标就是找个又高又帅又有钱的一起浪漫一辈子。
但问题是她忽略了一点,又帅又年轻又有钱的的确有,问题是没有话语权,父母不同意一切都白搭。所以,在成功道路上,她比之妹妹郭聘婷,算是差远了。
她大学谈了两个,工作后又谈了两个都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吹了,在周边人都觉得她攀高枝等着她看笑话的时候,她现在的老公谷庸出现了。
这人开着辆奔驰e200,衣服都是名牌,手表腰带包全是奢侈品,不一定是大富之家,起码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何况谷庸长得不错,对她又出手大方,第一次礼物就是个名牌包包,第二件礼物是块六万块的宝格丽,后面更是带她出国游。两人相处两个月,谷庸就带她回了家——市里最好楼盘的别墅,装的特别好,他爸开着的是辆宾利。
见了家长谷庸随后就求婚,郭玉婷此时恨不得马上嫁出去打别人脸,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婚嫁就要谈彩礼,谷家半点不含糊,给了礼金66万,还说买了市中心大平层给夫妻俩住。那时候郭家还没被姜大伟给养大了胃口,这个不大的地级市,别说66万,16万的礼金都没有,不但全家乐颠颠的把婚事给办了,还宣扬的人尽皆知。
结果等着真过了日子,郭玉婷才发现压根不是这回事。大概是结婚了人也到手了,很多事都不用瞒着,也就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真相。郭玉婷这才知道,那别墅那车压根不是他家的,是谷庸他二姑的,人家出国了,让他爸妈帮忙看房子,车子偶尔加油开开,别放坏了。他爸妈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就是普通的退休干部,当时分了两套房子,全都卖了,买了那套大平层,又买了那辆大奔,剩下的钱加上存款,全都花来追她和彩礼了。
你说他骗人吗?可人家从来没说过自己有钱。你说没骗人,可为什么在别墅接待她。
郭玉婷为了嫁个好人家,可是费尽心思,结果却成了这样,自然是窝囊急了。可立刻离婚也不成,她一怕丢脸,二还有个顾虑,初嫁都这么难,谁知道二嫁怎么样,于是就成了现在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
到了今年,谷庸生意失败,彻底做了个家里蹲,大奔的油钱都出不起了。她也是要面子的人,没办法了,才带着谷庸抓着这个机会来了秦城,想从妹妹这里找条出路。待了没两天,谷庸嫌丢脸,自己回去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亲妹妹笑话了。
郭玉婷心里怒火滔天,可脸上却波澜不惊,她就这点好,嫁了个西贝货,也能半点口风不漏。她深吸了口气,就一句话,“亲姐妹,我不跟你计较。”说完,回屋了。郭聘婷被她这样气的半死,原本想去看孩子,可又想着请她妈道歉的事儿,就没走开,打了个电话给医院后,一心等着。她就不信,回去跟妈说,她妈能饶得了郭玉婷。
姜晏维可不知道,他爸在家里弄出了这一出,不过就算知道,他现在也就说声该,反正郭家人,在他眼里都没好人。郭聘婷是嚣张,她妈是跋扈,至于她那个二姐,姜晏维见得不多,倒是挺客气,可八成因为立场不同,他总觉得郭玉婷跟笑面虎似的。
如今,他的注意力现在都在霍麒这里呢。
霍叔叔说要管他到底,虽然知道这有点重色轻爹吧,但姜晏维不得不承认,仿佛这话一出,刚刚的那些不爽,那些跟他爸越走越远的别扭难受,还有那种天底下家庭那么多,为什么只有我家这样的孤独感,都……好点了。
他自我检讨了一下,觉得大概其他是缺爱了吧。
嗯,真挺缺的。
其实父母离婚这种事,他从小看多了,这事儿多普遍啊,不仅仅这个圈子里有,普通人家也不少。他爸妈离婚,他开始是气愤于他爸的出轨背叛,但没觉得不离婚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妈不想忍,那就不要忍,他妈又没有做错事,干嘛活受罪?等着离婚后,他妈原本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还是他鼓励他妈去北京找朋友,甚至在那儿重新开始的。
那时候他是觉得他妈不在了,少点什么似的,但因着天天跟郭聘婷斗法,又高三挺忙的,感觉没那么明显。后遗症是最近才出现的,就是姜宴超出生以后。似乎一切都变了,他爸不但没时间搭理他,还开始跟着郭聘婷站一起了。
我们?多可笑的一个词啊,他真不知道大人们怎么会这么残忍,你出轨了,你离婚又结婚了,你组新家了,你又生孩子了,虽然他闹腾也知道这是他爸的自由。可为什么要对着他用我们这个词,那他是什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是被硬生生地从一个家庭中挤出来的吗?
操他妈的我们。
他难受的想折腾周晓文也在这儿,他也想跟别人是我们,我们一起罚站,我们一起叫家长,而不是,我一个人罚站,我一个人叫家长,我一个……我就一个人了。
可现在,他舒坦多了。
这咖啡厅是学校旁边的,都是孩子们,有点吵。音乐和说话声交融在一起,嗡嗡嗡的,都抵不过他霍叔叔的声音。“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姜晏维就算现在是喝醉了,这事儿也不会拒绝的。他也是男人的,要让一个男人敞开心扉,错过就没下一次了。起码,他爸妈离婚的事儿,他现在还不想说呢。这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他点点头。
“我的家庭你爸都告诉你了吧。”霍麒不是渲染效果的人,说话向来简短,就跟他工作时的态度一样,“我的继父很爱我妈,所以对我很不错,他顶着压力给我改了姓名,让我享受了跟霍青林一样的待遇,我上了他上过的幼儿园,他有的东西我都有,甚至,他会专门把我介绍给圈子里的小朋友。所有人都觉得我走了大运,其实,霍家并不好待。”
“他们是有圈子的,而且等级分明,你的爸爸是谁,你妈妈是谁,你的爷爷是谁,支撑着你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只是,他们同样都是受过最好的教育,有着良好的他们不会明面上说出你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你连个跟班都不如,他们只会用各种的方式让你感觉到,虽然他们很和善,但你跟这个圈子是不一样的,你太差了,你完全做不到他们轻松能做到的一切。”
“就像……一头蠢笨的黑鹅跑进了白天鹅的队伍。”霍麒为自己找了个比方,“在那种环境里,你父母离婚,你妈妈改嫁,你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家庭,你所有的孤独都会无限放大,仿佛世界上就剩下一个人是这样的不堪。就像你今天一样,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家庭这样乱糟糟,只有你的父亲这样不负责任,只有你自己,这样倒霉。”
这话让姜晏维有点共鸣,虽然不是一件事,可就是那种感觉。
这也是他不想让同学知道他爸妈离婚的原因,虽然他家的八卦,可能早就传遍了全市,但他就是不想捅破这一张纸。
“这种感觉会让你情不自禁地去寻找同伙,找不到就会去试图跟别人靠拢。那时候我的就是想,变成一样的就好了。所以我吃了很多苦,把经历大部分用在了不相干的事情上,为的就是能够融进去,我……我放弃了很多我坚持的东西,譬如我的口音,我的生活习惯,我喜欢的弹弓和从小跟着爷爷练得拳脚。因为他们觉得土,我学着讲儿化音,我偷偷打量着他们的用餐习惯,我开始学跆拳道虽然不觉得很厉害。我学会了很多我不想要的东西,从五岁到十五岁,削足适履,血淋淋的站在那个圈子里,只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单单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很多事情并不想回忆,他说的并不详细,可姜晏维却能够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当时的痛苦——霍麒的眉头是紧皱的,显然这段记忆对他来说很难过。他有点心疼,想让他别说了。他有种预感,后面的事情会更难过。
“我以为我已经同他们一样了,可那不过是表象而已。对于他们而言,我不过还是个披着白天鹅皮的黑鹅,是跟他们不一样的出身不一样的人。我于他们,不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而不过只是个十年来长久的异类。他们就是那么有耐心,看着你受罪看着你费劲看着主动削去了自己的骨头,血淋淋的成了个四不像,却不会吭一声,他们把这种叫做绅士。”
说到这里,饶是霍麒不愿意,一些遥远的记忆也开始渐渐泛滥上来。当初他被霍青林耍了后,直接送到了住宿学校,元旦回家的时候,正赶上了霍青林生日,往年他都是出去玩的,那年他却是在家办的,作为圈子里的老大,家里来了许多人。
他已经想好了不再靠霍家人,所以压根不准备出去,一直待在了屋子里。可到了九点的时候,有人来敲了他的门。那个人他还记得,叫费远,是霍青林的好朋友,家里排行老六,都叫他六少。
他一直对霍麒不错,平日里霍麒有不懂的,也只有他来告知一声,霍麒对他印象不错。他来叫门,霍麒不好不开。开了就被拉住了,这才长得特别阳光,笑着冲他说,“一个人待在上面干什么,下来一起玩玩吧。”他没答应,费远却不松手,硬是扯着他往下走。
作为一个寄人篱下,已经知道自己继父那张和善面孔下真面目的人,他并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甩开费远。于是,他被拉到了那个热闹的大厅里。从楼梯出现的第一时间起,接受这群人的打量。
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跟霍麒的圈子并不一样,而且霍麒刚搬回家时间不久,大多他都没见过。他们笑眯眯地,安静地却用一种看猴子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尾,然后有个女孩扑哧一声笑了,来了句,“你们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他不认识那个女孩,可是很快就知道了她的影响力。有人很快说,“不好看啊,丑死了。”“眼大无神,脸惨白的跟鬼一样,有什么好看的。”“瞧他瘦的,跟鸡崽子似的,哪里有个男人样。”有个人还推了他一下,他没准备,差点摔倒。
那女孩显然都不满意,笑眯眯地说,“你们都哄我吧,明明长得很好看啊,比你们都好看。”
然后他听见费远说,“只是长了个样子而已,又不是男人,从小就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喜欢混在圈子里,大家不跟他计较,由着他倒是长出心思来了。果然……有潜力。”他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但意思很明白,这是在指代他妈,只是不好明说而已。费远接着说,“远华,拉出来溜溜让大家看看什么样就行了,不用在意。”
霍麒简直震惊地看着费远,费远却一脸淡漠地看着他,就跟看个傻瓜一样。
如果说霍环宇毫不留情地将他送走让他知道了,自己在这个家庭里的角色,那么,这一次则让他明白了他这十年是在干什么。如果说霍青林只是让他下狠心要独立于霍家,那么费远则让他想到了报复两个字,当然,还有那个女生,他后来的大嫂——宋雪桥。
他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完全说出,而是将他与霍青林那段打了个马克,混淆了这件事的本来面目,只提了后面的事儿。这太难堪,太私密,又涉及性向,他只是要讲这么一件事而已,而不是把所有的秘密都告之于人。
姜晏维已经气得不得了了,他几乎拍案而起,“他们怎么能这么过分,你就不应该在那里待着。”
霍麒就笑了,他能去哪儿,为了让他妈高兴,霍环宇也不会允许他离开的。一直到后来他大了,他的管控才少了些,然后他创业挣钱,他们只当他小打小闹,却没想到他能做大,到了如今霍青林管不住的程度。
他说,“说这些不是想向你卖惨。其实如今我一点都不觉得惨,只是想告诉你,生活的挫折与孤独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可如果因为这些而开始怀疑自己,或者陷入对父亲的埋怨忘记周边的一切而不自知,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你会变成你不想成为的人。”
姜晏维一下子愣住了。每个人包括周晓文、他姥姥他妈都觉得他跟他爸闹腾没问题,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
霍麒看着他,眼睛里有着不容置疑地温柔,“朱主任是位好老师,虽然不是你的任课老师,对你的成绩不如班主任了解,但对你的行为却是特别了解。他对我说,从你爸出轨开始,你的问题就多了起来,上课睡觉,跟老师吵架,打架,逃课,考试倒数第一,原先没有的问题全都犯了,现在已经开始学抽烟了。
“就譬如今天,我早上送你来你还好好的,中午就出事了,朱主任说看到了你跟你爸校门口争执。你自己都没察觉,你在用这些行为来发泄你对父子关系的不满,在吸引他的注意力,在试图重新让他关心你,融入他的生活。而这些行为,与我当初削足适履有什么不一样吗?对你爸爸虽然有伤害,但并不彻骨,可你呢,这压根不是你一个高三学生应该干的。姜晏维,你付出的是你的人生,你偏离轨道了!”
他最后一句声音并没有多大,只是在姜晏维耳朵里,却如同当头棒喝。他呆愣愣地眼光发直地坐在那里,原本那种是因为这是霍叔叔说的我要好好听的想法完全不见了,他就是觉得对啊,我怎么这样了。是这样啊,每次都是想靠近然后发现问题,吵架互相刺激然后他难受想一堆找方式发泄,下次周而复始。他这半年多其实都是在干这个,自己还觉得挺得意的。
然后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了。
他向来不流泪的,他觉得男人流眼泪太娘了。可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他怎么就这样了?他原先想考个好大学的,他说以后不想经商太费脑子,想当个好医生的,他怎么就进入了一个找爸爸却永远得不到满足然后伤心发泄的怪圈。
“我……我……”姜晏维也不知道怎么说。
霍麒其实从告诉他“自己更重要”后,就没再想说这些,一是太教条了,二是人是情感动物,就算道理明白,难受了自然就想着反击,姜晏维毕竟才十八岁。他就是想闹腾也没事,别耽误学习,学习好了后面的事儿才不耽误。大了就想开了。
可今天听朱主任讲,他才觉得严重了。男人抽烟是小事儿,可要是为了发泄,那就是大事,这是放纵自己的一种表现,他的另一种激进的形式是沉迷,这很可怕。
只是,说完了,姜晏维显然是听进去了,还哭了,他不知道怎么了,就看着有点心酸。他还是喜欢这孩子活蹦乱跳的样儿,喜欢他跳上来亲自己的样儿,这样呆愣愣的流泪不说话,太难受了。然后很自然的,霍麒就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抱住了姜晏维——当年的他,站在那群高贵的二代面前,其实也是无比需要这样一个依靠的,只是没有人给他,而如今,他已经足够强大,可以给予别人了。
他摸着这孩子毛茸茸的脑袋,安慰他,“别哭了。”姜晏维不吭声,只是伸出了胳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肚子上,很快,他就感到了湿意。怎么这么多眼泪啊,霍麒心疼地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姜晏维的脊背拍打着他,这孩子才渐渐停了下来。
时间已经挺晚了,霍麒就说,“好了,起来上课去吧,挺晚了。”
姜晏维脸贴着他硬硬的腹肌,抽噎着耍赖不撒手,“还伤心着呢,再抱五分钟。”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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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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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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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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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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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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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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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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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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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第38章
霍家这一代兄弟五人,但其实上得了台面的就三个婚生子。老大霍青杭,目前外放黑省,虽然不及霍青林那么引人关注,却也不错。老二霍青海,处于假死状态,一心守着他身体不好的妈,常年在京。老三霍青林如今是最风生水起的一位,起点高能力强也会宣传,谁不知道这位霍三少就是以后霍家三代的代言人。
至于霍青云和霍麒,前者实在是身份见不得人外加性子上不了台面,别人虽然不敢惹他,可也看不上他。至于霍麒,他本人相当低调,知道他的人就少,更何况他只是姓霍,充其量只能算是养子,天生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
霍青海的生活比起这四位或是成功或是不成功的兄弟,可要简单得多。他比霍青林大一岁,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也结了婚,有了个上小学的女儿,早就搬出了霍振宇的房子,在离着单位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开一辆特别普通的十万块代步车,工作日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周末就去郊外看看他妈。
周一曼十年前就已经跟霍振宇分居了,自己住在了郊外的别墅里,这样眼不见心不烦,反倒是身体好了很多。
只是今天,到了下班时间,他却第一次没有动。
不少人路过办公室的时候跟他打招呼,“下班了,还不走?”霍青海只是随口应付着,眼睛却一直离不开电脑屏幕,甚至,后来打招呼的人多了,他还起身去把门锁上了。
离着下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他的邮箱里发来了一封邮件。
名字就起的特别的引人注意——“检举霍青云洗钱受贿书”。这几乎让霍青海当时就愣住了,霍青云三个字就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怎么会有这东西发到了他的邮箱里,这人是什么目的?是要借他的手做什么?
可即便心中有这样的疑问,霍青海也忍不住的点了开。写信的人显然极为有经验,这一封检举信写的特别长,但却是要言不烦,霍青海打第一句话一看,就知道,这事儿八成都是真的。
他与霍青云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当年他重伤要死,他爸却把霍青云接回了家,他醒了后迎接他的不是大难不死的庆幸,而是亲爸已经放弃他,他妈被气病了躺在病床上的残酷事实。那年霍青海也不过十一岁,他肯定是恨霍振宇的,可更恨的是霍青云。
在家中,他与霍青云几乎是针锋相对从不相让的。可惜的是,有了霍青云,霍振宇并不站在他这一边,或者更残酷的是,霍振宇其实压根就没偏向过他,只是前十一年,他不知道而已。
这种事实其实是很难让人接受的,但现实让霍青海很快成熟——十年前,他研究生毕业,开始进入仕途,原本是最需要霍振宇出手帮忙的时候,但霍振宇忙于替霍青云擦屁股,对他的事情压根不放在心上,他妈受不住跑到爷爷那里哭诉,他的事是解决了,可他爸却觉得这是丢了他的脸,彻底大吵了一架,喊出了“我就是不疼他,不过你不用怪我,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惹人喜欢!”
他妈心脏不好,常年还处于压抑抑郁当中,那句话几乎是最后的稻草,如果不是保姆发现的早,他妈就自杀成功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做了决定,把他妈迁出了现居的房子,送到了郊外奉养,这些年避而不见,反倒是身体好了很多。
只是他妈不在,就等于让位了,除了没让陆芙住进家里,其他该给的都给了,他一个婚生子常年战战兢兢做着工作,没有丝毫逾越的地方,倒是霍青云却打着他爸的名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一心报复,查了很多年,可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恩怨圈子里人都知道,他又是在京城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心腹,只是知道点风声,却实际内容一概不知。
而如今,他瞧着这条理分明的检举书,却都一一对上了。怪不得霍青云这几年一直开着什么艺术品投资公司,怪不得周俊如这两年的画作价格几乎是翻番的疯涨,怪不得那几位大老粗开始收集画作了,原来原因都在这里。
窗外的太阳落了下去,慢慢变黑的办公室中,亮着的,唯有那不停闪烁的屏幕,还有一双疯狂的眼睛……
姜晏维这几天过的就不算好,霍麒虽然搬回来了,而且还专门每天晚上陪他吃饭,可有些事情是不能更改的,譬如霍麒前两天说的,替他请回来的老师们。
霍麒对他肯定是没话说,这几位老师可不是常年靠着课外补习挣钱的那种,而是实打实的优秀教师,其中英语那位姜晏维就挺熟悉,他们英语老师吴瑞。别的霍麒不认识不知道,吴瑞可是有名的难搞,从不兼职,他们班上有钱的不止他一个,想请她的海了去了,没一个成功的,也不知道霍麒到底花费了多大的心力。
就算霍麒是学霸,是清大的高材生,可这些老师都是教出过高才生的人啊,哪个对姜晏维好不言而喻,何况花大力气请来了难不成不用退回去?那压根不可能。所以晚上补课改卷这事儿,就彻底让老师们接手了。
姜晏维成绩倒是每天有进步,可惜的是,他一共就那么丁点大的时间,给了老师们,也就吃饭能见到霍麒了,怎么都觉得看不够,当然,姜晏维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这不是霍麒故意的吧,自己不同意,怕他没面子,才用了这种方法。
所以说,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下降是有道理的。到了姜晏维这里,他因为这事儿有点行不正所以疑神疑鬼的更厉害,再加上没从周晓文那里取到了经,反倒是闹得有点不愉快,所以这几天的心情就有点沉闷。
忍了两天,姜晏维眼见着霍麒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自己就先急了。他上课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最终还真让他想出了个霍麒非他不可的招儿,趁着这天下午都是自习课,直接翻墙去了秦城一号院。
姜晏维到的时候,霍麒正跟广告公司的人看二期宣传广告片,对方来的人不少,黑压压一片,一个个都在昂头看片子。姜晏维往里面瞧了瞧,乌泱泱一群人中,他一眼就瞧见霍麒了,自己乐了一下。
他也没进去,挺自来熟的跑到隔壁的秘书室找个地方坐了,他最近来得多,而且彭越有专门交代,这几个人都认识他了,一个给他倒了杯水,一个给他拿了本杂志,姜晏维就驻扎下了,还顺便问了问:“你们这都要忙到什么时候啊。”
其中一个人回答他:“规定放假七天,我们大概年二十八就能放了。”
姜晏维其实挺担心霍麒过年回家的,这么一算,好家伙自己好像放的更早一些,还能多见几天,又乐了。
等了半小时,那边会议才结束,人呼啦啦往外走,姜晏维就背着他的书包,逆着人流钻进了办公室,霍麒正跟彭越说几个需要立刻修改的地方呢,结果一抬眼就瞧见了姜晏维。“你怎么过来了?”
“你忙完了吗?我有个重要的地方要带你去。”姜晏维还看了看表,“时间有点晚了,没想到你开会。”
霍麒一听就放下了笔,冲着彭越说:“就是会上说的几点,你先改着吧,改完我再看。”然后就问姜晏维,“什么地方?这会儿正有空,一个半小时够吗?”
彭越的眼镜就瞪大了,你哪里有空了,这修改方案不都是你先定我们再改的吗?怎么眨个眼就变了?再说,明明十五分钟后你安排了开部门会议的,这会儿难不成要逃会了吗?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能有什么事儿啊,你都不问问就推了?可是他压根没说的机会,霍麒已经起身去拿大衣,准备出门了。
就这儿姜晏维那小子还不满足呢,“才一个半小时啊,路上时间就不短,算了也成吧。”
他听见霍麒说:“你不早说,我怎么知道空出来。”走到门口,霍麒八成才想起下面开会的事儿,扭头叮嘱他,“会议推迟到明天吧,你帮忙解释一下。”
说完,就跟着姜晏维出门去了。
彭越简直欲哭无泪——我怎么解释啊,老板为了陪孩子玩把会推了?关键霍麒原先表现得太好,他说实话人家也不信啊。
上了车,霍麒才问姜晏维,“干什么去?”这事儿肯定要征求霍麒同意才行,姜晏维就神秘兮兮的说,“哎,你想见郭爷爷吗?”
一句话把霍麒问愣了。他怎么不想见?他想爸爸都想疯了!他想见那个喜欢将他放在脖子上顶着乱跑的爸爸,想见那个给他讲故事唱儿歌哄他睡觉的爸爸,想见那个永远都护着他心疼他的爸爸。如果不想见,他怎么可能选择在秦城发展?
可是,郭如柏不见他。
他用了那么多法子,想跟他见面,跟他聊聊,可是无论是制造偶遇还是找中间人牵线,他爸爸都拒绝了。有人说霍麒那是你爸爸不爱你了,他是个渣男,所以他才不见你。你这是求之不得的执念。
霍麒并不这么觉得,他爸是大学老师,人品是有目共睹的。更何况,他如今不但是霍家的儿子,还有了这么大的家业,对于市井小民而言,有钱有势四个字是能担得起的,他爸如果是渣男,只想着自己,那才应该来见他呢。
他不来,霍麒明白,他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他走的时候五岁了,他妈以为他记不住,可他天生聪颖,记得清清楚楚。他至今仍能记起他爸有多反对他妈带走自己,可却在权势面前无能为力留下的泪水,和那嚎啕大哭时不顾一切的模样。他至今仍旧记得他被带走的那一天,他爸最后一次抱他对他说的话,“向北啊,去了就忘了这里吧,听你妈的话,改了姓名,这样好过,我也放心。”
所以,郭如柏跟姜大伟不同,姜大伟打破了姜晏维对爸爸的所有幻想,而郭如柏没有,他被迫妻离子散但至始至终都没有把怨气传递给一个孩子,他在霍麒心中依旧是完美的。
尤其是,当你永远缺失的时候,他的继父给不了他父爱,他的妈妈虽然疼他可给他的并非是单纯的母爱,他越没有,就越想得厉害。
“他愿意见我了?”霍麒几乎迫不可待地问。
姜晏维摇摇头,“不是,你想听郭爷爷上课吗?”
霍麒愣了愣,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个。“会不会认出来?”姜晏维拍了拍书包,“我带了运动服和帽子,今天是阶梯教室大课,好几百人呢,咱们坐边儿上,他不仔细注意不到的。”
霍麒点点头,他有些心急,连忙启动了车,向着秦城大学开过去。他俩动作不慢,到的时候下午第一堂课还没结束,两个人在车子里换了衣服,姜晏维又给霍麒戴上了自己的网球帽,这才带着他按着查出来的课表,进了校园。
姜晏维常年在这边厮混,路都熟得很,很快就找到了教室,这时候已经是课间休息了,教室里乱糟糟的,比姜晏维他们班还热闹。姜晏维扯着霍麒从后门进的,慢悠悠地从一边往下走,找地方。
没几步霍麒就停住了,姜晏维往那边一看,第三排那儿围了一群人,刚才离得远,他还以为是学生们凑堆呢,这回近了才听见声音,有人在叫老师。应该就是郭如柏吧,恐怕下课也没去洗手间就被这群人围住了,他人不高,声音也不算大,他们这个方位,半点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在这儿站着于事无补,姜晏维扭头正好瞧见了第五排边上空着的两个座,拍了拍霍麒的胳膊,拽着他坐到了那边。
霍麒依旧忍不住频频后望,可惜人一直被围着,也看不出什么。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这群人才散了,露出了穿着件洗的有点发白的夹克衫的郭如柏——他依旧是那么瘦骨嶙峋,只是动作还很利索,扭头几个大步就走回了讲台,也不看备课本,拿起粉笔,往台下匆匆一扫,就开始了第二堂课。
郭如柏讲的东西,姜晏维压根就听不懂。他的注意力都在霍麒身上,从郭如柏在学生群中一露面开始,霍麒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不曾离开。姜晏维见过冷静的霍麒,见过冲他笑的霍麒,可从未见过如今的霍麒——他戴着不合适的网球帽,一脸的孺慕之情,就像个孩子。
他忍不住地觉得有点心酸。替自己也替霍麒,他懂这个世界上总有不如意事,婚姻也是如此,不喜欢离婚没问题,可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孩子呢。
他忍不住地,把手伸了过去,攥住了霍麒的手。
霍麒没推开,他大力反握住了姜晏维的手,整整一节课,都不曾放开。
阶梯教室很大,他们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偏僻了,再说人也多,郭如柏真的没有发现他们,等着下课铃一响,他便结束了这堂课,然后低头收拾起了自己的教具和课本。学生们纷纷站了起来,教室里顿时又乱糟糟的了,有人约着去哪里一起吃饭,有人约着赶下堂课,有人趁机连忙上去请教问题,霍麒也站了起来。
他就站在这匆匆的人群中,看着郭如柏跟几个学生讲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去,直至再也看不见。教室里已经走了很多人,又开始陆续有学生进来,姜晏维扯了扯霍麒的手,“咱们走吧。大课很多的,我都跟郭明月要了课程表了,到时候来就可以。”
霍麒点点头。
他俩又穿过匆匆人群,走出了教室,坐上了车,一路上,霍麒都没说话,一直等到车子停到了家门口的车库里,霍麒仿佛才从这种巨大的情境中走出来,他说,“维维,二十五年了,我第一次可以看他那么久,谢谢你。”
元旦过了几天,郭玉婷就催了老公*来了秦城。
前几天她一回去就把姜大伟让他去公司上班的事儿说了,开始*还不感兴趣,他总觉得自己一个当过老板的人,给人当职员肯定很受约束,又挣不了多少钱。
可郭玉婷做的决定,哪里是他能更改的?郭玉婷根本就不跟他商量,就一句话,“你要在家呆着,咱们就离婚,想过日子,就去上班去。”
张家条件一般,可却花了大笔的彩礼娶了郭玉婷,骗婚不骗婚暂且不提,但*喜欢郭玉婷是肯定的。一听这个,就只能同意了,反正也是没事干,走一趟就走一趟吧,不过事先他可说了,“要是就让我拿个一点点工资做小职员,我可真不干。那边还得租房子什么的,钱少就是白干。”
郭玉婷心中有数,姜大伟怎么可能亏待她?只是这话她不好说,便含糊着拿郭聘婷来应付,“你想什么呢,那是我妹夫,有聘婷在,怎么可能亏待你?要是真像是你说的,你再回来。”
*听了还嘟囔了一句,“你可拉到吧,郭聘婷有个屁本事,那天超超满月,让人都把脸打肿了,你妹夫也没护着她啊。”他就是看着这样,才从姜家回来的,他觉得郭聘婷自己都混得不怎么样,怎么可能帮他们?
郭玉婷就一句话,“你不懂。”
因为这个,*虽然是去了,也没太当回事,他就觉得自己就是走一圈而已。结果没想到按着约定的时间到了公司总部,前台一听是他,立刻就把他请进了贵宾会客间,又是上水又是上零食的,*就觉得这事儿似乎也不错啊。
等着姜大伟来了,*就更感觉如此了。姜大伟比上次见他,要热情得多,非但如此,还特别开门见山,“咱们兄弟就叫名字吧,你来的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聘婷她姐姐说你原先创业过也做过销售,不如就去咱们销售部吧。这边时间自由,你也不受约束。”
姜大伟一提这部门,*就觉得坐不住了,要卖房子他用得着跑秦城来,在家里不就行吗?结果还没表示不满,姜大伟又说了:“待遇吗?先拿着副总的待遇吧,不过职务不行,毕竟公司也要讲规矩。”
*瞬间眼睛就亮了,副总的待遇?姜氏是什么地方,副总的待遇不用想就低不了?!他想都不敢想!钱是实惠的啊,而且没有职位就说明没有责任不需要扛任务,这可是太自在了。
他都激动死了,特不好意思地说,“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姜大伟就说,“都是亲戚!好好干!”
等着*从公司出来,整个人都飘了,他连忙打电话给郭玉婷显摆:“哎,你别说你妹妹厉害啊,你知道给我什么待遇吗?副总啊!一年最少几十万,姜大伟这可真是疼你妹。”
郭玉婷一听也挺高兴,冲他说,“满意了吧,我没说错吧。行啦,什么时候上班,你先把房子租了吧,这是要紧的。”
“怎么能这个要紧呢,谢谢你妹妹才要紧。你快点来吧,下午还有时间,咱们去坐坐,给孩子买点东西,谢谢你妹妹。”*高兴了事儿就办的周全了,“人家帮了这么大忙,亲姊妹也要礼尚往来的。”
郭玉婷一听就乐了,可嘴上的话却没多说,“亲姊妹我不去,好像我低她一头似的,我们刚吵了架呢。”
*就劝她:“人家吵了架还给我办了事儿呢,你当姐姐的,别不懂事。”
郭玉婷就一句,“你爱去不去,反正我不去,行啦,我忙了。”说完她就挂了,*气的不得了,可又拿她没办法,宠坏了。可想了想,终究觉得郭聘婷厉害啊,这人还得拉拢,便打了个电话给郭聘婷,“妹妹啊,是你二姐夫,有空吗我在秦城下午来看看你们?”
郭聘婷一听,还以为是郭玉婷想和好没脸来呢,找*大前锋,她态度一般,“什么事儿啊,我很忙,没时间。”
要是原先*得扔电话了,可如今这不是知道得求她吗?他笑眯眯地解释,“这不是刚刚从妹夫公司出来,给我副总待遇,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怎么也要谢谢你,小姨子,你可太帮忙了。”
郭聘婷插花的手立刻就停下了,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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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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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2章
姜晏维在霍麒这边磨蹭了半天,吃了一顿丰富的豆腐宴,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上了课。周晓文还挺关心他的,下午放学专门承包了送他回家的活——霍麒中午出来找他,耽误了太多事儿,今天得加班了,没法接他——就为了问他怎么回事。
姜晏维想了想,其实挺奇怪的,他爸就问了问他妈,他就炸了,当时很生气,可说起来却好像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跟他乱发脾气,故意找茬似的,他就略说了两句,然后话题就转到了下学后的时间安排上。
反正周晓文也知道他心思了,他是能利用就利用,“等会儿去趟商场,陪我挑件衣服吧。”
“你衣服不够穿?”周晓文压根不相信,姜晏维的衣服都是他妈给准备好的,只多不少,尤其是他妈要去北京发展怕回不来,还专门拜托自己妈给买了不少。
“不是,我要赔霍叔叔一套西装。”姜晏维一想这个就乐,他其实真不想占便宜,可一扑到霍麒身上就忍不住了,开始是想抱抱腰,后来又想搂搂脖子,而且今天霍麒超配合,都没有问他好了吗?他几乎想干的都干了。
只是这事儿不能让别人听到,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看他俩,就小声说:“我把他衣服哭脏了。”那声音里还带着乐呢。
周晓文只觉得头疼,就算我知道你俩这事儿了,你也不能这么没脸没皮吧。可姜晏维这傻小子哪里是他能管得住的?他本身就不同意这事儿,只瞧着烦,“不去。”
“呦呦呦!”姜晏维把脑袋伸过去看他的脸,“你这什么态度啊。就跟那个……对了,”他想起来了,“就跟那个好像心爱的人被抢走了一样,你不是偷偷喜欢我吧。我可说好了,你这样的我不感兴趣。”
周晓文直接给了他后背一下,留了句,“我喜欢你个球。”
可就这样,下午下了学,周晓文还是老老实实带着姜晏维去了商场,直奔男装。他俩虽然都是学生,可爸爸都穿西服,多少知道点。周晓文就直接说:“阿玛尼就行吧,我看我爸都这牌子。”
姜晏维直接否决:“你不觉得那是中年大叔才穿的吗?就我爸那种腿短肚子大的身材,才选那个呢?!”
周晓文被他气得要死,他前两天还买了一套礼服准备过生日那天穿呢,他也不觉得自己腿短肚子大啊。他瞪着姜晏维问他,“你想买什么?”
姜晏维就来了句,“我记得前两天瞧见范思哲有款西服超骚气,就那个吧。”
周晓文一脸无语地瞪着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已经有经验的都没这么浪,姜晏维这是从哪里起的风荡起来的。只是此事不容他多想,人就被拉过去了。到那儿姜晏维果然直扑其中一套,那衣服就挂在那儿就能看出来,绝对地修身设计,人一穿,本钱全露地那种。
姜晏维也不知道号码,人家就问他身高体重什么的,姜晏维特不要脸,跟人家说给把尺子就行,愣是量了量自己的手臂长度,然后就定了定了定了!
大概是这样多金又傻逼的消费者少见,专卖店顾客又挺少,不少营业员都在一旁看热闹。周晓文只觉得脸都快丢尽了,他后悔死跟着这小子过来了,等着付了钱,他就自己描补了一句:“你也是,也不问问你爸爸,就照着这个来合适嘛?不合适我们来换啊。”
这才把人给拉走,然后送到别墅门口把人丢下就走了——他怕待久了传染。
霍麒夜里十点才到家,这时候姜晏维还在屋子里补课呢,他走到一楼客房略微在门口站了站,八成是为了听他回来,门没关严,还留着一道缝,能听见里面的对话。
今天是英语课,吴瑞老师特别的负责,正在给他解题,声音里也能听出姜晏维也没淘气,两个人有问有答,看样子效果不错。霍麒放了心,这才上了楼。
结果一开卧室灯,就瞧见床上放在个礼品盒,大概是跟姜晏维混的时间长了,霍麒连磕巴都没打第一反应就知道里面是套西装,他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就看见了上面放着的小卡片,应该是姜晏维自己写的,他认识这孩子的字,从小就是练过的,很漂亮,龙飞凤舞地写着:“愿你穿着我送的衣服天天想我。”后面还画着个卡通自画像,做着个捧爱心的动作,挺可爱的。
霍麒拿着那个卡片看着两三遍,然后自己就笑了。这孩子真是……他都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了,只感觉想笑,想到他就想笑。
他将东西放了一边,原本是准备换了睡衣的,可突然又想到——都好多天了,怎么也要见见老师吧。那穿旧不如穿新,鬼使神差地,就把那衣服套上了。
然后就有点后悔,好像紧了点,整体都紧,跟平日穿的西服完全版型不一样,将整个人都脊椎/腰臀线全部勾勒了出来,虽然好看,可太性感了。
他站在原地一会儿,终究觉得跟自己形象不符想要换下来,结果门就被推开了,姜晏维喊着:“霍叔叔……我老师想见你……”然后瞧见里面的情景就愣了。
他的目光太震惊,饶是霍麒这样对自己形象向来自信的人,也被他看的有点没底,“怎么了?不合适?吴老师找我有事?”
“没有,”怎么可能不合适,他家霍叔叔身材辣么好,穿上简直太帅了,可他又不想让别人看见了,太吃亏了。姜晏维眨眨眼睛说,“没事了,我送她离开,你不要脱,等会儿我就回来。”
没等着霍麒反应过来,这小子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多会儿就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应该是司机送老师回家了。霍麒摇摇头,他怕这小子又动手动脚,中午他就忍了半天,晚上再来一次,今晚别睡了,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换了睡衣。
等着姜晏维回来的时候,就有点惋惜,一脸我都没看够的表情,就跟没吃到食的小松鼠似的,眼镜水粼粼的,透着失落。霍麒不敢多看,怕自己真答应了,只能轰人:“你确定所有作业都写完了?今天落下的课呢?”
肯定不能啊,回来吃晚饭就补课了,哪里有时间做别的。姜晏维一脸你又用这法子赶我的表情,蔫蔫地下去做作业去了。不过他又不是吃亏的性子,临出门前他偷偷跑霍麒耳边来了句:“霍叔叔,你以后要求我当你男朋友,穿这件就成,我一准答应!”
霍麒直接把他赶出去了!
等人出去,霍麒才松了口气,再这样下去,好想忍不到高三毕业了。他边摇着头边把衣服又叠了起来,按着原样连带卡片放回了礼盒,又在衣帽间里找了个最中央的位置,珍而重之地放好了。
等着忙完了这些,他原本准备下去再看看姜晏维的,结果却收到了姜大伟的电话:“霍麒,有空出来一下,咱俩聊聊吧?”
霍麒就猜想八成中午那事儿还没想开呢,便点了点头,“好,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过去。”
姜大伟就是姜晏维的□□,他如今婚姻生活不稳,姜晏维有句话说得对,他问起于静不是偶然,而是真的后悔了,也许不至于想要离婚复婚,但想念过去的生活是肯定的。
外加姜晏维对他越发不客气,他一方面想挽回儿子,一方面又想恢复往日时光,那么恐怕会经常去找姜晏维。
但这对姜晏维并不好,这孩子处于最关键的时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这听着挺教条,但如今不就是这个趋势嘛?不是说好大学出来的人必须是人才,可概率更大。更何况,姜晏维并不想经商,他想当医生。
他很快下楼,路过的时候姜晏维还在做作业,暖黄色的台灯灯光下,姜晏维咬着笔的模样特别的认真也特别的吸引人,他在门口看了两分钟,才退了出去。
姜大伟约在了一个会所,霍麒到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身上有点酒气,应该是喝了点,一眼就能瞧出心情不好。霍麒叫了声大伟哥,就坐在了对面。
姜大伟见他来了,不好意思的苦笑了笑,“让你看笑话了!”他说,“我真是找不到人来问问了,原先于静在的时候,家里什么事都跟我有商有量的,我从没觉得家庭需要费心,也没觉得维维这孩子需要操心,虽然他调皮捣蛋,可太规矩的孩子我也不喜欢,不够灵活。”
他应该是憋的厉害了,冲着霍麒唠唠叨叨:“可现在……”他欲言又止,“维维信任你八成也说了,我今天开车在城里绕了三圈,我都没下定决心回家,我回不去了,我丢不起那个脸也受不了她了!”
“霍麒,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于静,我对不起维维。可我就犯了一次错,我不是惯犯啊?我不知道我的生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就是离了一次婚嘛?我很认真地在对待他们呀,郭聘婷就不说了,我把一半的财产都给了于静,加上我能分给维维的,他会拿到四分之三,为什么他还是变了呢。他怎么能跟我喊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就算离婚,我也是他爸爸!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他嘟嘟囔囔,说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不过霍麒倒是听懂了,就是两个字无辜。他觉得谁都对得起,所以无辜。
霍麒觉得他挺可怜的,不过也可恨。他竟然到了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霍麒问了他一句:“如果维维和超超都掉进了水里,你救谁?”
姜大伟愣了愣,才说,“这是什么问题啊,根本不可能。”
霍麒说:“回答就是。”
“不可能!”姜大伟拒绝,“我不会让他们遇到这种情况的,这种问题开完笑的。”
霍麒却说:“对,挺无聊的问题,可如果一年前呢。超超压根不存在,你和于静是夫妻,维维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会说超超是谁,我要救自己的儿子,毫无疑问。一整个和一半,这就是差距。你的确觉得没问题,因为超超也是你儿子,你不可能不爱他,你必须要分他一半父爱,这是对的,可对维维就太残忍了!”
姜大伟有点诧异,“可……超超他是无辜的啊。”
霍麒简直不该如何评价姜大伟,“对,他的确是无辜的,可他的出生不无辜。你对他对爱,就是对维维对伤害。你偏向超超,就是在消磨维维对你的信赖。尤其是当他受到伤害你却只能告诉他爸爸爱你的时候,那时候,爸爸爱你就跟狼来了没区别了,他不信你了。你想想这孩子这半年情绪的变化吧。你说你还剩一半父爱,希望你是问心无愧地,那就拿出来,你已经毁了他的高三上学期,不要再毁了他的下学期。”
他站了起来,最后一句话,“别让我觉得,你连这一半父爱都不剩了。你的问题,无论是后悔还是疑惑,就如同当初是离婚还是再婚,都不应该加之于孩子身上。”
他说完,站起来离开了。
姜大伟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很久后才觉出些不对,为什么霍麒对姜晏维这么大包大揽,这也管的太宽了。
只可惜人已经走了,不能再给他答案。
京城。
霍青云压根没想到,这事儿竟然闹大了,更重要的是,来得又凶又快。
这事儿的开端挺不起眼的,前几天京城的一个公共设施进行了开标,结果几家颇有资质的企业纷纷落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却擦着边拿到了项目,这种事一看就有□□。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是识趣的人,虽然心里不岔,但终究只能认栽,在这种规格项目上敢出手而且成功了的,能力广大,一般人惹不起。
可偏偏这里面有家企业一把手刚上任,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正气的角色。一听说这个,直接把人给告了,最妙的是,他有证据——他说这家中标企业的老总卢伟一个月前,通过一家拍卖,购买了芙蓉大唐艺术品投资公司送拍的一副画作《晴》。
他认为这是一次隐藏行贿,并直接指出这家艺术品投资公司一向是不干净,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如果想要求人办事,就可以先去公司,聊聊所求的事儿,如果对方觉得这事儿能办,就会给你介绍一幅画,还有这幅画可期的价值。而过几天,这幅画就会被送拍,你按着数额拍下就算达成了交易。
卢伟买的这幅作品的作者叫做江一然,是正规美院毕业的,如今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他的作品在几年前不过一副画万元左右的价格,而同样大小的这幅《晴》却拍出了四百万的高价。而江一然通过芙蓉大唐运作卖出高价的作品,至今已经有十幅之多,现在已经从名不见经传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青年画家。
这样的画家,这个艺术品投资公司还运作了三四位,试想一下,为什么一个普通画家的并不见艺术上有任何进步的作品,在几年间会有这么大的价格差距?为什么这些人有这么多钱不去买已经成名成家的作者的作品,却要买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作者的作品?
最重要的是,这个艺术品投资公司的幕后老板姓霍。
这样上下一联系,事情真假简直是不言即明的事情。
他这一封检举信一经收到,便被格外重视,迅速成立了专案组,专门调查这事儿。霍家这些年并非没有敌人,更何况这事儿乃霍青海一手促成,他自然在后面使了大力,并且也在霍振宇身边的人下了功夫,这事儿一边齐头猛进,一边瞒天过海,等着霍振宇收到消息的时候,那边已经将芙蓉大唐这些年的送拍记录都拿到手了。
霍振宇自然是怒不可加。
这事儿他并不知道,在他眼中,霍青云一直是个虽然有点不成器,但很孝顺也很知道避讳的孩子。否则,他三个兄弟都进了仕途,这孩子却从开头就被告知不可行,不也是半句话没说,反而拍胸脯道:“爸,我自己也能折腾出点事儿来。”
可如今,他却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事出之后他压根不敢相信,直接问了秘书,卢伟所说那件竞标事情是不是跟霍青云有关系,都到了这份上了,秘书既不能瞒着也不能背黑锅,只能如实说,“云少让我帮忙打了个招呼!”
霍振宇直接拍了桌子发了火,还质问他除了这事儿还有没有别的事儿。
霍青云性子阴暗,非常记仇,且手段并不光彩。这事儿说了一句就是彻底得罪了他,已经没退路了,更何况,现在说全乎了,还能求助于霍振宇。结果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立刻就招了,“我这边一共办了三件,我也听下面的人说,云少也找过他们,算起来总有一二十件。都是些投标竞标的事儿,没有官场的事儿。”
霍振宇直接把杯子砸了过去,“他是什么级别,你是什么级别?他让你办你办?简直胡闹!”
秘书也不敢动,直接挨了这一下子,撒了一身茶叶水,他能解释的就一句话:“他是您儿子啊,原先的程秘……”他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不就是不给他办事儿才……”
他话没说完,霍振宇眼睛已经瞪起来了,他不敢置信,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只觉得一股怒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却喷洒不出来,他怎么能养了个这样的儿子?那些乖巧听话都是装出来的,他竟然还信了!
他脸色铁青,气的在屋子里背着手来回走动,脚步踩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秘书听来却是越来越紧张。
“你……你们……”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可法不责众,终归是他教育不好儿子,才招来的这些祸乱,“直接打电话告诉霍青云,让他立刻滚回来见我!”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拿了衣服,就要出门,“我出去一趟。”
秘书轻轻吐了一口气,起码暂时是过关了,他立刻说,“我吩咐备车。”
霍振宇嗯了一声就大步往门口走去,可门没开,他又停了,问了一句,“青海呢,他也这样?”
秘书一听立刻否认:“没有,二少没有必要不会跟我们接触的。云少来往的比较勤。”
霍振宇听了点点头,扭头走了。
霍青云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他不敢去见他爸,先去了他妈住的地方。结果一进门,刚准备说话,就看见他妈给他打眼色,他就闭了嘴。然后被他妈拉着偷偷去了门口的保姆房,关了门他妈才开口,“闹大了。你爸都知道了,你那投资公司怎么运营的,还有你找他秘书和下级打招呼之类的,都知道了,气坏了。”
“我爸在?”霍青云立刻问。
“中午就过来了,一脸铁青,对我也没个好脸色,还问我这些事儿我知道不知道。”陆芙显然也吓着了,“这么多年,我就没瞧见他这样过。”
“你就说不知道,这事儿不能牵连你。”霍青云一听已经彻底暴露了,只能做最坏打算了,“他要是都恼了,可没人替咱们说话了。”这是说的实话,霍家没人喜欢他们,何况还有霍青海虎视眈眈,万一都栽了就翻不了身了。
“那我还能不知道?”陆芙这些年对待霍振宇也算是有心得了,“你进去就认错,我先骂你,你受着就是了,我出了口,你爸不好再说什么。”
母子俩商量好,陆芙才带着霍青云去的书房,屋子里都是烟味,霍振宇面前的烟灰缸都快满了。陆芙一瞧就挺心疼的,上来去拿了他手里的烟,“你不要命了,六十岁的人了,能这么抽?”
霍振宇不接这个茬,问她,“那兔崽子来了?”
陆芙立刻点头,怒喝一声:“来了,霍青云,你还不敢赶快进来!”
霍青云几乎立刻推门而进,就在门口就扑腾一声跪下了,带着满脸的泪,悔恨道:“爸爸,我错了,我真错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爸爸,我给你丢脸了!”
陆芙一听就想按着刚刚说好的,上去使劲骂他两句,“你还有脸说,家里缺你什么了,你竟然干这种事?你就这么缺钱?你就……”
那边霍青云也按着商量的来:“我不是,我就是他们都说我是霍家少爷,青海他们都能办事,我为什么不能?我就是屎糊了心窍了,爸,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一口气。爸,我错了,我以后知道了,我就是个私生子,我跟青海不一样,我不争了。你饶了我吧。”
这话是句句扎心窝,要是原先,霍振宇那么疼他们娘俩,肯定就作罢了。毕竟这事儿虽然大,可也没大到让霍家害怕的地步,只是今天,霍振宇仿佛压根不为所动,霍青云的话仿佛不管用了。霍振宇站了起来,陆芙这才看见,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手里拿了根皮带,这是要打人!
陆芙立刻就往前拦,却被霍振宇直接给推开了,他大步向前,霍青云的脸都惨白了,整个身体如筛糠一般,却偏偏因为犯了错不敢动,只能叫着“爸,爸,你饶了我!”然后皮带就不分头脸地抽了上去。
“啊!”霍青云几乎是立刻嚎出了一嗓子!
陆芙吓得连忙站起来,只能瞧见,皮带如雨点一般抽下,霍青云抱着脑袋在地上滚,一边叫着疼一边叫着爸爸,陆芙这辈子自从跟了霍振宇就没有经历过这时候,心疼的整个人都站不稳了,扑上去去抓霍振宇的手,结果霍振宇一回头,狠狠地瞪着她,“你这是让我打死他!”
他的表情就跟阎王一样,陆芙哪里敢?连忙松了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霍振宇将霍青云抽了足足二十分钟。等着停下来的时候,霍青云躺在地上都动不了了,陆芙立刻铺了上去,就瞧见霍青云但凡露出来的地方都是一道道的血痕,她一抱,这家伙就喊,“疼,疼死我了!”
陆芙就想冲着霍振宇说点什么,却见霍振宇把皮带一扔,直接说:“走,去老宅。”
陆芙几乎瞬间明白,她不敢置信地说:“老爷子知道了?”
霍振宇点点头。
而在老宅中,霍青海给他爷爷按摩完就站了起来,“爷爷,我先回去了,这事儿我在这儿不方便!”霍老爷子眼睛一瞪:“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敢做你不能看?就在这儿!”
第3章
【这里是放到章,12月8日中午十一点左右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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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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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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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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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
鬼谷子捭阖
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故圣人之在天下也,自古至今,其道一也。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
是故圣人一守司其门户,审察其所先后,度权量能,校其伎巧短长。夫贤、不肖、智、愚、勇、怯,有差,乃可捭,乃可阖;乃可进,乃可退;乃可贱,乃可贵:无为以牧之。审定有无与其实虚,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微排其所言,而捭反之,以求其实,实得其指,阖而捭之,以求其利。或开而示之,或阖而闭之。开而示之者,同其情也;阖而闭之者,异其诚也。可与不可,明审其计谋,以原其同异。离合有守,先从其志。
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捭之者,料其情也;阖之者,结其诚也。皆见其权衡轻重,乃为之度数,圣人因而为之虑。其不中权衡度数,圣人因而自为之虑。故捭者,或捭而出之,或捭而纳之;阖者,或阖而取之,或捭而去之。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
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吉凶大命系焉。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以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阖之者,闭也,谋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故言长生、安乐、富贵、尊荣、显名、爱好、财利、得意、喜欲为阳,曰“始”。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诸言法阳之类者,皆日“始”,言善以始其事;诸言法阴之类者,皆日“终”,言恶以终其谋。
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故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以下求小,以高求大。由此言之,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为小无内,为大无外。益损、去就、倍反,皆以阴阳御其事。阳动而行,阴止而藏;阳动而出,阴随而入。阳还终始,阴极反阳。以阳动者,德相生也;以阴静者、形相成也。以阳求阴,苞以德也;以阴结阳,施以力也;阴阳相求,由捭阖也。此天地阴阳之道,而说人之法也,为万事之先,是谓“圆方之门户”。
鬼谷子反应
古之大化者,乃与无形俱生。反以观往,覆以验来;反以知古,覆以知今;反以知彼,覆以知己。动静虚实之理,不合来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覆6者,圣人之意也,不可不察。
人言者,动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其钓语合事,得人实也。若张置网而取兽也,多张其会而司之。道合其事,彼自出之,此钓人之网也。常持其网驱之,其言无比,乃为之变,以象动之,以报其心,见其情,随而牧之。己反往,彼覆来,言有象比,因而定基。重之袭之,反之复之,万事不失其辞,圣人所诱愚智,事皆不疑。
古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变象比,必有反辞,以基听之。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同声相呼,实理同归。或因此,或因彼,或以事上,或以牧下,此听真伪、知同异,得其情诈也。动作言默,与此出入,喜怒由此以见其式,皆以先定为之法则。以反求复,观其所托。故用此者,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论万物,别雄雌。虽非其事,见微知类。若探人而居其内,量其能射其意也。符应不失,如腾蛇之所指,若羿之引矢。
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其相知也,若比目之鱼。其伺言也,若声之与响;见其形也,若光之与影也;其察言也,不失若磁石之取针,舌之取燔骨。其与人也微,其见情也疾。如阴与阳,如阳与阴;如圆与方,如方与圆。未见形圆以道之,既见形方以事之。进退左右,以是司之。已不先定,牧人不正,事用不巧,是谓“忘情失道”;己审先定以牧入,策而无形容,莫见其门,是谓“天神”。
鬼谷子内楗
君臣上下之事,有远而亲,近而疏;就之不用,去之反求;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或结以道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货,货结以采色。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欲亲则亲,欲疏则疏;欲就则就;欲去则去;欲求则求,欲思则思。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
内者,进说辞也。楗者,楗所谋也。欲说者务稳度,计事者务循顺。阴虑可否,明言得失,以御其志。方来应时,以和其谋。详思来楗,往应时当也。夫内有不合者,不可施行也。乃揣切时宜,从便所为,以求其变。以变求内者,若管取楗。言往者,先顺辞也;说来者,以变言也。善变者审知地势,乃通于天,以化四时,使鬼神,合于阴阳,而牧人民。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合而不结者,阳亲而阴疏。事有不合者,圣人不为谋也。
故远而亲者,有阴德也。近而疏者,志不合也。就而不用者,策不得也。去而反求者,事中来也。日进前而不御者,施不合也。遥闻声而相思者,合于谋待决事也。
故曰: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
由夫道德仁义,礼乐忠信计谋,先取诗书,混说损益,议论去就。欲合者用内,欲去者用外。外内者,必明道数。揣策来事,见疑决之。策无失计,立功建德,治名入产业,曰楗而内合。上暗不治,下乱不窹,楗而反之。内自得而外不留,说而飞之,若命自来,己迎而御之。若欲去之,因危与之。环转因化,莫知所为,退为大仪。
鬼谷子抵戏
物有自然,事有合离。有近而不可见,有远而可知。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
戏者,罅也。罅者,涧也。涧者,成大隙也。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
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身;因化说事,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之谋,皆由抵戏。抵戏之隙为道术用。
天下纷错,上无明主,公侯无道德,则小人谗贼,贤人不用,圣人鼠匿,贪利诈伪者作,君臣相惑,土崩瓦解而相伐射,父子离散,乖乱反目,是谓萌牙戏罅。圣人见萌牙戏罅,则抵之以法。世可以治,则抵而塞之;不可治,则抵而得之;或抵如此,或抵如彼;或抵反之,或抵覆之。五帝之政,抵而塞之;三王之事,抵而得之。诸侯相抵,不可胜数,当此之时,能抵为右。
自天地之合离终始,必有戏隙,不可不察也。察之以捭阖,能用此道,圣人也。圣人者,天地之使也。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时有可抵,则为之谋;可以上合,可以检下。能因能循,为天地守神。
鬼谷子飞箝
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之计,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术;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引钩钳之辞,飞而钳之。钩钳之语,其说辞也,乍同乍异。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以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其用或积财货、琦玮、珠玉、白璧、采邑以事之,或量能立势以钩之,或伺候见涧而钳之,其事用抵墟。
将欲用之于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之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所重,以飞钳之辞钩其所好,以钳求之。
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材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钳和之,以意宜之,此飞钳之缀也。
用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钳而纵,可钳而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
鬼谷子忤合
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是以圣人居天地之间,立身、御世、施教、扬声、明名也;必因事物之会,观天时之宜,因知所多所少,以此先知之,与之转化。
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圣人无常与,无不与;无所听,无不听;成于事而合于计谋,与之为主。合于彼而离于此,计谋不两忠,必有反忤;反于是,忤于彼;忤于此,反于彼。其术也,用之于天下,必量天下而与之;用之于国,必量国而与之;用之于家,必量家而与之;用之于身,必量身材气势而与之;大小进退,其用一也。必先谋虑计定,而后行之以飞箝之术。
古之善背向者,乃协四海,包诸侯忤合之地而化转之,然后求合。故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而不能所明,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就文王,三入殷,而不能有所明,然后合于文王,此知天命之箝,故归之不疑也。
非至圣达奥,不能御世;非劳心苦思,不能原事;不悉心见情,不能成名;材质不惠,不能用兵;忠实无实,不能知人;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睿,量长短远近孰不知,乃可以进,乃可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
鬼谷子揣篇
古之善用天下者,必量天下之权,而揣诸侯之情。量权不审,不少强弱轻重之称;揣情不审,不知隐匿变化之动静。何谓量权?曰:“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群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知睿孰少、孰多?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候之亲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去就变化,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便、孰知?如此者,是谓量权。”
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具有恶也,不能隐其情:□□必知其变。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谓测深揣情。
故计国事者,则当审量权;说人主,则当审揣情;谋虑□□必出于此。乃可贵、乃可贱、乃可重、乃可轻、乃可利、乃可害、乃可成、乃可败,其数一也。故虽有先王之道、圣智之谋,非揣情,隐匿无所索之。此谋之本也,而说之法也。常有事于人,人莫能先。先事而至,此最难为。故曰“揣情最难守司”。言必时其谋虑,故观蜎飞蠕动,无不有利害,可以生事变。生事看,几之势也。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
鬼谷子摩篇
摩者,揣之术也。内符者,揣之主也。用之有道,其道必隐。微摩之以其索欲,测而探之,内符必应;其索应也,必有为之。故微而去之,是谓塞□匿端,隐貌逃情,而人不知,故能成其事而无患。
摩之在此,符之在彼,从而用之,事无不可。古之善摩者,如操钩而临深渊,饵而投之,必得鱼焉。故曰:主事日成,而人不知;主兵日胜,而人不畏也。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而民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有以名,有以行;有以廉,有以信;有以利,有以卑。平者,静也。正者,宜也。喜者,悦也。怒者,动也。名者,发也。行者,成也。廉者,洁也。信者,期也。利者,求也。卑者,谄也。故圣人所以独用者,众人皆有之;然无成功者,其用之非也。
故谋莫难于周密,说莫难于悉听,事莫难于必成;此三者唯圣人然后能任之。故谋必欲周密;必择其所与通者说也,故曰:或结而无隙也夫事成必合于数,故曰:道、数与时相偶者也。说者听,必合于情;故曰:情合者听。故物归类;抱薪趋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此物类相应,于事誓犹是也。此言内符之应外摩也如是,故曰: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夫几者不晚,成而不拘,久而化成。
鬼谷子权篇
说者,说之也;说之者,资之也,饰言者,假之也;假之者,益损也。应对者,利辞也;利辞者,轻论也。成义者,明之也;明之者,符验也。难言者,却论也;却论者,钓几也。佞言者,谄而于忠:谀言者,博而于智;平言者,决而于勇;戚言者,权而于信;静言者,反而于胜。先意承欲者,谄也;繁种文辞者,博也;策选进谋者,权也。纵舍不疑者,决也;先分不足而窒非者,反也。
故口者机关也,所以关闭情意也。耳目者,心之佐助也,所以窥间见奸邪。故曰:“参调而应,利道而动。”故繁言而不乱,翱翔而不迷,变易而不危者,观要得理。故无目者,不可示以五色,无耳者,不可告以五音。故不可以往者,无所开之也;不可以来者,无所受之也。物有不通者,故不事也。古人有言曰:“口可以食,不可以言。”言有讳忌也。众口烁金,言有曲故也。
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是故智者不用其所短,而用愚人之所长;不用其所拙,而用愚人之所工,故不困也。言其有利者,从其所长也;言其有害者,避其所短也。故介虫之捍也,必以坚厚;螫虫之动也,必以毒螫。故禽兽知用其所长,而谈者知用其所用也。
故曰:“辞言五、曰病、曰怨、曰忧、曰怒、曰喜。”故曰:“病者,感衰气而不神也;怨者,肠绝而无主也;忧者,闭塞而不泄也;怒者,妄动而不治也;喜者,宣散而无要也。”此五者,精则用之,利则行之。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是故与智者言,将此以明之;与不智者言,将此以教之,而甚难为也。故言多类,事多变。故终日言,不失其类,故事不乱。终日变,而不失其主,故智贵不妄,听贵聪,智贵明,辞贵奇。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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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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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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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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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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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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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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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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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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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53章
-本/文/晋/江/独/家/发/表,其/他/地/方/都/是/盗/版!请/大/家/支持/正/版!-)///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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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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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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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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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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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55章
55
于涛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毫不犹豫地上了十五层,路过消防通道的时候,眼边上就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于涛往前走了几步觉得熟,又退了回来,往里一看,可不是熟人吗?郭玉婷!
这女的在那儿吞云吐雾呢,瞧着心情也不算很好,整个人挺颓废地靠在墙上往窗外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涛真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都这样了,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真是傍上姜大伟了?他啧啧的摇摇头,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妈他妹妹天天嫌弃他爱财,可比起郭家人来说,自愧不如,他那妹夫怎么就招惹上这样一家子,顺便还心甘情愿的上床了。
这女人他是甩不掉了。
于涛跟郭玉婷又不熟悉,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床上,郭玉婷最狼狈的时候,看了两眼就走了,直奔了姜宴超的病房。那是个套房,一进去外面没人,他还想喊两声,就瞧见姜大伟一脸心疼地从里面出来,见着他就说,“小点声,孩子刚睡。”
于涛一听就乐了,问他曾经的妹夫,“你们三十晚上动静也不小啊,要不孩子哭都听不见,这会儿倒是嫌别人声音大了。哎!”他就故意恶心姜大伟,“你这放飞的不错啊,原先还觉得你是老实人呢,这真是看走了眼了?大姨子是不是比别人要刺激啊?你别说,郭玉婷一瞧就很骚,哪里是郭聘婷那种干巴巴的小丫头能比的,听说都结婚了,还是少妇,姜大伟,你现在口味不一般啊。”
“闭嘴!”姜大伟现在悔不当初,恨不得这事儿压下去就跟从没发生过一样,床上那点爽跟事后的这堆麻烦比起来,那算个什么?他直接怒喝了一口。
“哎呦!”于涛压根不怕他,“发火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我照片拍的不是你俩在床上吗?视频里不是你俩吗?姜大伟,别装了,从年轻的时候就摆出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儿,我还以为你多模范呢?搞了半天也就是个表面老实罢了。你配我妹妹,差远了。我现在都后悔,当初你们离婚我还劝我妹妹呢,幸亏她没听,要不现在得恶心死。”
于涛这辈子也就这时候能在姜大伟面前耀武扬威,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姜大伟终究上位多年,他对郭玉婷这事儿是做的不地道,可不地道也轮不到于涛说,这小子不过是因着手里有照片和视频罢了。
姜大伟直接一句,“那叫告诉于静啊,都离婚了,你随便。”
说完,直接一推门,又回了里屋了。
说道一半的于涛彻底愣在了原地,傻眼了。姜大伟不害怕?不担心?不觉得丢脸?他忍不住说,“我真给我妹妹了,你可别忘了,我大外甥也在我妹妹那儿呢。维维你也不在乎?”
要不说于涛跟姜晏维关系一般呢。他现在的思想还停留在姜大伟跟姜晏维关系特别好的那个阶段,因为姜晏维不愿意搭理他们夫妻,所以这几个月的事儿压根没跟他们说过,他自然也不知道。
姜大伟就一句话,“给吧。”
于涛眼见着姜大伟压根不在意,这会儿恰好有人带了个挺朴实的中年妇女过来,进门就介绍说是中介的,带过来了最好的金牌月嫂,请姜大伟试用。姜大伟就更没时间搭理他了,叫了护士进来,把孩子托给她,就拿了衣服就往外走,说是外面谈。
于涛只能跟上去,姜大伟依旧把他当透明人。
于涛开始还想,你这是抻着我,你是故意想压价呢。可跟了一个多小时,姜大伟问了问月嫂的基本情况,工作经历,又看了她带来的一系列检查证书,表示资格过关了,这才又带着月嫂回了病房,说是留用三天,让她实际操作一下看看,最终决定。
这段时间姜大伟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而且最重要的是,于静的电话打过来了两个,他都没接,他一是怕露馅,刚刚就差点,最重要的是怕姜大伟给他一句,“说啊。”他就没台阶了。
好在于静从来不是那种打不通死打的人,两次不接就没音了,他就松了口气。
等着安顿好月嫂都半下午了,郭玉婷抽完烟也进来了,只是看见他,又退了出去,于涛呆不住了,过去给姜大伟找话说,“你还留着她准备……”姜大伟就扭头瞪他一眼。那一眼太威严,噎得于涛直接闭了嘴。
于涛这才想起来,对了,这不是新换的月嫂吗?肯定不能透露了。
好在姜大伟这次搭理他了,给月嫂说了让她等会儿和郭玉婷交班买饭吃,带着他就出了门,找了个饭馆坐下了,姜大伟也不问他,直接点了菜,然后把东西一放,开始抽烟。于涛已经被抻得有点受不住了,他就抱着一点,他不能先开口,可谁能想到姜大伟一句话都不问了呢。
这要是再拖,他就怕饭吃不到嘴里了。
于涛只能卖狠,“你不怕于静知道,不怕维维知道,就不怕我把相片给郭聘婷,或者放出去,你可就在秦城没法做人了。我这可有他们微信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发给?”
姜大伟哼了一声,“发啊!你随便发,不过有句话我说在前面。我和你妹离婚了,没人罩着你,你信不信今天发出去今天就有人收了你?非但如此,我还可以用侵害*告的你坐牢丢工作一辈子翻不了身?”
于涛自然是知道的,可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出不来,你也臭了,郭聘婷不离婚,也能闹腾得你不安宁,你这不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十吗?”
姜大伟就一句话,“我愿意,我姜大伟敢干就敢承认。跟我做生意又不是跟我结婚,这种事圈子里多了,你以为谁在意?至于我的家事,我有本事娶,就有本事解决,吃完饭你就回去吧,对了,等超超没事了,我还得谢谢你老婆的。”
于涛被逼的彻底没了法,眼见饭菜上桌,姜大伟又要吃饭了,只能退一步,“其实,也没必要吗?好名声总比坏名声强?你说是不是?大伟。”
姜大伟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
于涛就笑笑,“一切都好谈,我这人最好讲话了。”
姜大伟八成熬了一天也饿了,大口吃着馒头和菜,不在意地说,“那你就说说吧,”他看看表,“我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于涛就不知道,明明是他拍了床照,怎么就成了他战战兢兢地汇报,姜大伟悠闲自在的听了。可他不能不说,他想了想直接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张照片,那是里面很清晰的一张,姜大伟还睡得死沉,郭玉婷已经醒了,用被子捂着胸坐了起来,他俩的脸都意外的清晰。“大伟,你有钱我知道,秦城豪庭随便一套房子就三四百万,这种照片流出去也难看,我要的不多,两套房子就行。”他几乎立刻改了要现金的想法。
姜大伟一听,点点头,“是不算多。”于涛就有点兴奋了,结果就听姜大伟说,“可那都是给维维和超超的,给你,不行。”
于涛一提姜晏维也急了,“超超还好说,为维维这话太不要脸了吧。他都十八了,你不但离婚娶小三生老二,还弄出这出来,你是生怕这孩子考得上大学吧。哎我说,你是个人吗?你一离婚,连儿子都不要了,小三家能打破他的头,小四能耽误他学业,还留给维维的,到时候小三一看我儿子的财产要被抢了,找个人弄死他,你是不是也得护着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现在就不把姜晏维当亲儿子了,看着他是不是就想让他去死别妨碍你才好,你满眼里就你那个超超了吧,我跟你说,做人别这么绝对……”
姜大伟只是对他用谈判技巧而已,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说话。他怎么能不疼姜晏维,那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只是……当时糊涂了而已。
“一套房子!”姜大伟突然说道。
于涛就愣了,随后反应过来这是报酬啊,他就挑剔说,“太少了。”
姜大伟真不愿意听他那些混账话,因为不愿意面对自己做的混账事,“秦城豪庭一套房的平均价是三百万,我不会给你房子,会支付你现金,不过是以十五年为期,每月固定支付一万六千块钱。不能讲价,愿意就要,不愿意随你便。”这也是为了长久的制住他,省的给了一笔又一笔,于涛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完站起来就走了。于涛在后面都愣了,怎么能这么给钱,可一想,一万六可真不少,他和他老婆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才八千,这么一想,又舍不得松口了。
至于贬值什么的,于涛还不到考虑那个的高度上。
他几乎立刻站起来追了上去,“大伟,我同意,我同意,咱得签个合同吧。”
姜大伟瞥他一眼,“每个月到公司财务那儿去领。这个月的半小时后有人给你打卡上,我也不用你删除手机照片,你肯定有备份,不过,要是有半张照片漏出来……”
“不会!”于涛立刻保证,“不会的,你放心。”
姜大伟点点头,直接回医院了。他一上楼就碰见从病房里出来的郭玉婷,显然郭玉婷是有想法的,见到他立刻说,“咱俩聊聊吧。”
他俩出事后到现在两天了,还没说话呢。
姜大伟点点头,直接带她去了停车场的车里。郭玉婷其实是被吓坏了,她当时也后悔,觉得不该走这步,不过这两天姜宴超好了,她就又放下心来。她今天想了一天,终归是不想放弃,该干的都干了,这时候哪里说退回去可能吗?再说,离成功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她说:“大伟,我……我真的喜欢你,我没想到会……”
姜大伟挑了挑眉,也不算意外,如果郭玉婷没有什么想法,就不会主动勾搭他。只是,郭玉婷没被吓坏,他吓坏了。他第一次出轨伤了大儿子,第二次出轨伤了二儿子,他就算再不是人,也不敢了。
他截断说,“这都是不重要的了,我们……我们这不道德。我知道这样可能你觉得我对不起你,不过,就到这儿吧。你继续你的婚姻,我继续我的婚姻,就到这儿。”
他从手扶箱里拿出了一张卡,“这是五百万,是我给你的赔偿金。”
郭玉婷怎么说都想好了,怎么可能愿意拿着点小钱?她立刻说,“我不是为了这个,你不能这样对我……”
姜大伟直接说,“不用做这样的表情,这事儿你我心知肚明,你从劝你妈道歉开始就有了心思了吧,朋友圈照片故意发的,三十那天你是故意让保姆回去的。郭玉婷你很聪明,对比着郭聘婷一步步展示自己的优点,都是铺路吧。我原先没想到,这两天往回想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是,无论是喜欢,还是为了别的,我们都暂且不论,我不会离婚,更不会再跟你发生什么关系,最好的结局就是这样结束。你懂了吗?别让我用别的办法。”
姜大伟的话意味深长,不懂会怎样?郭玉婷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理解,那就是非常规手段了。她一个小城市的普通女人,如何去抵抗姜大伟的非常规手段?她唯一的武器就是她跟姜大伟睡了一次,可有用吗?说出去,只会让她离婚外加被人当做水性杨花的□□。
虽然她的确就干了这事儿,可她没料到姜大伟这么绝!这么……渣!
她是个聪明女人,自然知道审时度势,纵然这个结果让她闷了一口血在心中,可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姜大伟显然是被姜宴超的病吓坏了,短时间不会改主意的。她很快就决定忍下去,伸出了手,拿到了那张卡片。
她点点头,“好!”
于涛瞧姜大伟走远,这才呸了一声,这才回去接着吃饭,过了十几分钟,果然有一万六打了进来,他就乐了,准备回家报告好消息,他们发财了,还被服务员拉着买了单,不便宜,五百。不过一想着三百万,他就美滋滋的付了。
结果于静的短信就进来了,“于涛,你再不接我电话,信不信我直接回秦城。”
于涛这会儿谈完事了没负担,自然就不得罪这妹妹了,决定还得接着忽悠她。结果一打过去,于静就一句话,“姜大伟跟郭玉婷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于涛吓了一跳,左右来回看了看,于静怎么知道?她长天眼了?
“什么事儿?”他还想隐瞒,“什么事儿呀!”
于静对付他简直太简单,“这么脏的事儿要我说出来嘛?于涛你可真够劲儿,一百万填不上你的胃口,让你帮忙,你这是转而替姜大伟干活了?那还钱,立刻还钱,不还钱我就卖你房子!”
姜大伟分期给,都存着一分钱不花,凑够一百万也要五年,他哪里有这么多钱给于静啊。立刻就炸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哪里来的钱给你?”
“替姜大伟瞒着我,我不信他不给你钱,他还是挺大方的,还我钱绰绰有余,现在就去给我打账上,否则……”于静厉害起来,于涛胆颤,他哪里想得到于静怎么就知道了,这事儿刚费了那么大力气谈下来,难不成就泡汤了。
可就这一犹豫,于静就说,“算啦,我不问你,我去问姜大伟。”
“别!”于涛算是服了她了,于静要问了,这钱也没了,他只能招,试图让他妹妹给他留口饭吃,“他俩就一块了,我和你嫂子初一去堵门,就捉奸在床,拍了照还录了像,”他嘟嘟囔囔把那天的事儿又说了一遍,“这不刚谈完,他给我三百万,不过分十五年,一个月给我一万六,我就拿到一万六。”
于静是猜到了,可听见是真的而且还伤了孩子,还是觉得恶心得不得了,她虽然天生不会喜欢姜宴超,可并不妨碍她看不上姜大伟和那个郭玉婷,这种人就算姜晏维再犟,她也不能让姜晏维跟着他了。
只是当时姜晏维要跟着姜大伟,他的抚养权在姜大伟那儿。姜晏维没高中毕业,不能独立生活,姜大伟就还有对姜晏维的抚养权,她得要回来,“照片传我一份,顺便,钱转我卡上,要不你就立刻还我一百万。”
于涛抗议,“照片给你,一万六对你是小钱,给我留着吧,离婚了又不是花你的。”
于静就一句话,“你休想让我知道你有一分不义之财,我不会惯你的毛病。我这是防范你犯罪。”
于涛有苦难言又反抗不了,只能认栽,“好!”
挂了电话他就骂了声女魔头,这是怎么知道的啊?然后一想到转钱他就更郁闷了,白忙活一场,一分钱没拿到,还请了姜大伟一顿,五百块呢!
于涛那个心烦,把照片和钱发回去,直接就回家了,他算是不跟这前两口子折腾了,从年轻到现在,他就没占到便宜过,他不管了!
可邵霞比他厉害,邵霞一听于静截胡,也不敢多说话,可她有能对付的人啊。她问于涛,“哎,姜大伟不行,不是还有郭玉婷啊,她搞破鞋挺怕她妹子和老公知道吧。”
小屋里,姜晏维开始还心跳加速神经过敏完全睡不着觉,瞪着他家霍叔叔的睡颜在那儿发花痴,可时间一长,大概是画面太美?怀抱太温暖?还是霍麒呼出的酒气太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就睡着了。
一个喝醉了,一个青春期觉最多的时候,等着霍麒睁开眼,天都黑了。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在黑夜中,被外面灯光的散光照射的影影绰绰的屋子,然后就感觉到自己胸口趴着的那个热乎乎的家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
睡得可真踏实啊,连梦都没做。
霍麒低头瞧了瞧姜晏维,他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姿势,他平躺在了床上,这小子跟个八爪鱼似的缠着他,脸就贴在他的胸口,睡得正熟,还打着小呼呢。
他伸手试了试,不弄醒这家伙他是起不来了,只能忍了,用被压得有点麻的左手,替姜晏维拽了拽被子盖上,虽然这小子就跟个火炉似的。
姜晏维大概感觉到他动了,嘴巴里迷迷糊糊地叫了声霍麒,然后拿脸在他胸口又蹭了蹭,接着睡了。霍麒就在这样的热乎乎的怀抱里,有点畅想半年后的情景了。
这小子应该不会考秦城的大学,要不京城要不海城,其实都可以,生意哪里不能做,大不了多飞两趟就是了。他想学医,那就要长久的待在校园里,这么一想,霍麒又觉得挺好,姜晏维性子虽然跳脱,可却天真,出社会对他太残酷。还有出国留学的事儿,听说大三甲医院没有海外经历已经不收了,霍麒想想,他似乎还得在国外待两年。
当然,这都是美好生活,还有出柜的事儿。他这边一旦霍青林的事儿被引爆,出柜这件事就实在是太简单了,他并不介意给那个家伙多加一个罪名。至于姜晏维这边……
霍麒是真犹豫了,姜大伟那边且不说,他俩还以兄弟论呢,总要有一番事端。于静这边,似乎也很麻烦啊。
所以,还得高考后,他怜爱地摸了摸姜晏维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不能再出事影响这孩子了,后半年太重要了。
姜晏维就是在这种抚触下朦朦胧胧地醒来的,他睡蒙了,开始还以为是张芳芳家那只日天小泰迪又调戏他呢,上手就啪的一声拍了下去,“别添,添你姐姐去。”
然后就发现触感不对,不是软乎乎毛茸茸的,是硬邦邦的骨头。
他一睁眼,就跟霍麒来了个面对面,他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要是别人肯定是道歉之类的,姜晏维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一句话,“霍叔叔,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又不好意思说,明明想跟我睡一张床又不明说,故意喝了那么多;还有明明想摸我也不明着来,还趁我睡觉了摸,你是不是内心里已经离不开我了?其实,你现在摸我我也不反对的,真的。”
霍麒被他逗死了,虽然真想上手试试手感,目测虽然很瘦,但其实很肉乎的,不过这事儿现在显然不能太过火。
他直接起了床,在姜晏维失望的小眼神中,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我这衣服扣子是怎么开的?”
呃……
姜晏维嘿嘿了一声,可不好意思直接说是自己想揩油脱的,麻溜下床收拾屋子了。
等着出去霍麒就要告辞了,姜晏维其实挺不舍的,可一想霍麒那边家里八成不似自己这么自在,便忍痛点了头,磨磨唧唧地又要送他到楼下,还想着叮嘱他给自己发微信。
结果于静就是觉得他磨蹭霍麒这事儿不对劲,还没走到电梯口,就被于静叫住了,“维维,你过来,姥姥送你霍叔叔就行了,我有话给你说。”
姜晏维那叫一个恋恋不舍,可亲妈这边又不能违抗,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回屋了。
结果一进屋,他妈就给他放了个大炸弹,“维维,我们初五回秦城。”他还没乐起来呢,这不是可以跟霍叔叔一起走了?就听他妈接着说,“我准备将你的抚养权从你爸那儿要回来。你同意以后跟着我过吗?”
姜晏维也是经历过离婚这件大事儿的人了,他敏感的小触觉立刻就觉察出了不对,他不是法盲,当时离婚的时候律师对于他的抚养权和监护权已经给他说的很明白了,如果他没记错,他只要读完高三,他爸爸的法律义务就结束了。
还有半年的事儿,他妈为什么突然变卦了,这是出事儿了?
他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
于静其实打完电话自己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姜晏维。这种事她说出去恐怕姜晏维就彻底对他爸死心了,这个孩子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可她是个妈妈,她不能这么自私,姜大伟能干的出来,她说不出来,更不能用这种龌龊事脏了儿子的耳朵,扰乱孩子的心神,过去那一年已经够对不起他了,她终究没下了这个狠心。
“没事,我想了想,关那两个人几天是出气了,可你抚养权在你爸那儿,难免她俩回来不找事儿,还是跟着我吧,耳根清净。”——姜晏维当时只是出警了,没有进行伤情的鉴定,现在伤口早好了,说是可能判刑不过是吓唬那两人呢,这种事任谁也没办法。
姜晏维一听是这个,第一反应就是不会让他来京城吧,然后就骂了自己一句傻瓜,他又没京城户口,来了也考不了试,就放了心。反正他爸家他也不准备住了,抚养权要回来也行。他就跟他妈磨好处,“我听你的,不过我不住姥姥家。我烦我舅舅舅妈。”
于静也不能同意,于涛和邵霞她可是看的够够的,还怕带坏她儿子呢。
“先跟周晓文住一起,你跟他关系好,他妈也喜欢你。我这边大概还有两个月结束,结束了我就给你陪读,到时候咱俩住。”于静倒是打算的挺好。
“我不住那儿,天天一抬头就是我爸家,不够闹心的。你回来再说,回来之前我还是住霍叔叔家,他家我住习惯了。就这么说定了。”他还加了一句。
于静就是觉得不对劲儿,这孩子也太缠人了,她忍不住问,“你天天缠着他,他怎么交女朋友啊,再说他也忙。”
姜晏维压根不想听,挥挥手进屋了,“他没有呢,这事儿没商量。”
他霍叔叔给他发微信了,进屋打开一看,是张地下车库的照片,后面跟着一排字,“就算你送我到楼下了。”
还是挺重视他的想法吗?姜晏维乐的直打滚,抱着枕头在床上忍不住美起来。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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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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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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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57章
-本/文/晋/江/独/家/发/表,其/他/地/方/都/是/盗/版!请/大/家/支持/正/版!-)///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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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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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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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本/文/晋/江/独/家/发/表,其/他/地/方/都/是/盗/版!请/大/家/支持/正/版!-)///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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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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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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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本/文/晋/江/独/家/发/表,其/他/地/方/都/是/盗/版!请/大/家/支持/正/版!-)///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60章
窗户上的木板很快被拿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用油毡布包裹的画。
江一然腿都软了,立刻说,“那不是要拍卖的东西,是我的藏品,我怕丢了才藏在这里的,你们不能拿走?”
为首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霍振宇口中,周一曼家里不争气的小喽啰之一,周江。江一然是不认识他的,周江也不认识江一然。他来这里,为的是霍青海。
周一曼的事儿周家上下都憋着一口气。
当年霍振宇和周一曼结婚的时候,周家老爷子还健在,周家虽然不如霍家,但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两人门当户对,样貌相配,性情相投,自然是喜结连理,双方都很高兴。
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的命数谁也不能提前预料。周老爷子比霍老爷子还小上几岁,却寿数不长,很快就去世了。那时候,周家的两兄弟,周一曼的一兄一弟还没爬上来呢,他们娶妻的时候又是娶得大学同学,岳家没法提供帮忙,所以周家自此沉寂。
按理说,周家就算老爷子不在了,原先的情分还在。假以时日,周家兄弟若是真能做出成绩,那么往上爬也只是时间问题。可偏偏这时候,霍振宇不但出轨了,还把小三弄成了真爱,把周一曼当做了眼中钉。
周一曼越强大,对霍振宇的掣肘就越大,想也明白,霍振宇在这其中有了怎样的动作。这么多年来,周家兄弟虽然努力,可上头没人,霍振宇又防着他们坐大,也就一直没有更上一层楼。周家亲戚子孙不少,以周一曼这一家为大,他们都起不来,自然也就成了霍振宇眼中小喽啰一堆不值一提的周家了。
可偏偏今天这事儿,用不着大人物。他周江就能办了。
周江瞥了江一然一眼,就觉得他表哥说得对,这画绝对是关键,然后说,“打开看看。”
动手的人很快就将那个足足半人高的画抱了下来,准备扯开油毡布瞧瞧里面的内容,江一然如何敢,他直接就扑到了为首的人面前说,“这画不能看,真不能看。你给我一分钟,我打个电话你就知道了,不能看。”
要是让人看见了,霍青林能弄死他。
周江一瞧,这是要求救啊。这事儿本来就是抢着干的,要是真让他打了电话,他拿不走可就办砸了。周家找到这个机会出气容易吗?他直接就说,“你当这是做买卖呢?公事打什么电话。拿出去吧,把查封决定书给他看看签字。”
江一然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把那幅画和他的其他作品一起带走了,他想拦着却没办法。对方手续明确,将所有的画作都开具了查封决定书,并让他确认后签字。
江一然手都是颤抖的,他知道这次真的是惹了大祸了,霍青林不会放过他的。可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他也不敢说这事儿跟霍青云没关系,涉及的是霍青林,万一这些人跟霍青林也过不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周江一直催着他,他没办法,只能签了字。
等着人一走,他立刻就拨给了霍青林,试图跟他说这事儿,可偏偏霍青林又不接电话了。他不停地打了三四个,然后又给霍青林发短信,发微信,可是却没有一点点回复。半个小时后,江一然颓然地坐在地上,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周江只当这东西跟霍青云的贿赂有关系,否则江一然为什么死搂着不放,霍青海还专门叮嘱了他要取回来。他这人谨慎,害怕有些东西不应该让别人看到,回去后就想让人把画一块先拿到空着的房间锁起来了,说是等其他人的都拿过来,一块入库管理。
他管着这事儿,按理说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再说数目都在这儿呢,江一然亲手签的字,也丢不了。可偏偏,今天就有那么一位跟他对着干了,“那幅画也没打开,谁知道什么样?还是先打开看看再放起来,省的出了问题。我瞧着,”他看了看查封决定书上,“江一然也没写名字。万一以后他不认呢。”
周江一瞧这人,平时不吭声很稳重的一个工作人员,方明,跟他级别相当,这行为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他也不能直接拒绝,对方说的在理,就说,“都大中午了,先放这儿吧,回来一起弄,反正丢不了。”他想着趁着中午没人,看看是什么东西,这画让他总觉得不对劲儿,霍青海要,江一然拦着,又碰见个方明,不安生的感觉。
方明却说,“这不还差几分钟到饭点呢,来帮把手,就是扯开个油毡布的事儿。”他说着,就直接拿了剪刀去剪开了系住的绳子。都这样了,周江怎么拦着,何况他也管不了方明,这是正常程序。
就差了这么一个念头,片刻后,油毡布就被方明扯开了,他说,“看看这是什么,有没有名字好入库。”
一句话落,大家都愣在了那里。
那是一幅两个男人的交合的场景,画风类似于他看过的许多西方油画,夸张但传神,上面的人物面容清晰。纵然周江只见过霍青林几面,今天就见了江一然一面,也看得出上面的人是他们俩,这画尺度大的不可思议,某些部位相当写实,最重要的是,江一然还在右下角落款写了名字《我与林的初夜》。
屋子里顿时静了。
太冲击了。这屋子里可都是在京城混得,谁不知道霍家三少霍青林,周江能认出来,这些人自然也能认出来。更何况,画的名字已经昭告众人,这就是霍青林。
江一然怎么会画这样一幅画?如果这是真的,不但代表着霍青林的性向为男,还代表着一系列的事情。譬如江一然跟霍青林认识,江一然通过霍青云的炒作得利,那么霍青林是否跟此事有关呢?更何况,如今霍青林的岳家宋家也是如日中天,他的性向出了问题,宋家要怎么看他?拿宋老的独生孙女当同妻?这事儿小不了。
至于假的。
你信吗?一个男人会无缘无故画跟另一个男人的交合图,还叫初夜?当然,如果有人要掩盖,这事儿就会变成假的,起码现在他们是不信了。
大家的愣神也在一瞬间,方明很有时机的让所有人都看到了,然后立刻盖上了油毡布。方明似乎也没想到,有些紧张的说,“来个人帮我搬进库里。哦不,放在下面那个单独的小库吧,那地方混不了。”
周江也快吓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东西。这跟霍青云有个屁关系啊,这是要闹大的节奏啊。人多眼杂,今天这事儿,就算是勒令不往外传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没有资格去告诉别人不能说。
而且方明什么意思,小库的钥匙只有方明有,放在那里,连调换都不可能了。
只是他没法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搬走了。
发生了这种事,他当然没心情去食堂吃饭,而且这里面很多人都没心情吃饭的,好多人都找借口要不单独出门要不留下不去了,周江也是如此。
他一回到办公室就把门锁了,直接给霍青海打电话,把这事儿一股脑儿地全说了,“江一然跟霍青林是这种关系?怪不得他不让我拿走?青海哥,现在怎么办?咱们是对付霍青云的,怎么扯进霍青林来了,他哪里是好惹的,这是要命啊。”
霍青海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那个神秘人第一封邮件给的东西简直对他太有利了,他以为第二封邮件也是帮他,虽然提醒过周江让他注意点内容,却没想到,这显然是做好的局。那个方明恐怕是事先就安排好的人,就等着干这事儿呢。
如果说过年的时候,他对神秘人是不是霍麒还不敢十分确定,如今,他却能确定了。除了霍麒,谁还这么恨霍青林。除了霍麒,谁会用这样的法子让霍青林抬不起头来。
对的,那件事霍环宇是手段利索,一出事就压了下去,直接把霍麒送进了寄宿学校,恐怕连霍麒的亲妈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有一点霍环宇没有料到,霍青林这么干是为了报复啊,如果别人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感觉爽呢。
这事儿,他知道,大哥霍青杭知道,三弟妹宋雪桥知道,还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譬如费远也知道。他们都知道,霍麒是个变态,喜欢男人,还喜欢霍青林,让霍青林直接严词拒绝发配寄宿学校了。在那年的元旦聚会上,费远还把霍麒叫下来羞辱了一番。
他们都在场。
霍青海现在明白了,他自以为有天助,以为终于可以报仇,却是进了霍麒的圈套里。那个人做了他想做而做不到的,给他提供了便利,让他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也同时把他扯进了一个更大的报复里,让自己当了他的前锋和挡箭牌。
他还是太大意了,还是太想报复了。
可就算后退半个月,他明知道要被利用,你问他干不干,霍青海的回答也是,干!
明知道他恨霍青云,霍青林又不是没有跟霍青云合作过,而且,连小情人都是霍青云帮忙捧起来的,可见合作之深。霍青林对得起他吗?
所以,他跟周江说,“我知道了,没什么照常处理就行,方明既然拿着钥匙,你就不要插手了。你是按照正常程序走的,方明检查画也是应有的职责,放心好了,牵连不到你。”
周江就说,“那你……”
霍青海心道,霍麒这手就是不给我留后路,我能怎么办?放弃报仇吗?那也晚了。他说,“没事,这事儿他还怪不到我头上。”
姜晏维从郭月明那里得了那么大的一个秘密,回家的时候都有点走神,他知道林润之离婚再嫁那事儿不怎么风光。霍麒刚回秦城的时候,他爸妈经常说起来,他俩都是当年那事儿的见证者,知道郭爷爷是怎么丢人现眼被人把老婆明晃晃的抢走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都离婚二十多年了,林润之还在牵扯郭爷爷的生活。
他一想到霍麒想见爸爸的渴望,一想到郭爷爷这些年的隐忍,他就气的要把自己烧死。他当时听完第一反应就是要去霍麒公司的,他要把这事儿告诉霍麒,让霍麒直接来郭爷爷家,他就不相信,林润之舍得去死。
可却被听到声音的蔡慧给拉住了。蔡慧的话特别简单,“告诉简单,见面也简单,谁也都知道她百分之九十不会去自杀,可就算不自杀她也会闹,会折腾。我们不怕,难过的是向北。那是他的妈妈,养他长大,他能跟她脱离关系吗?就算情感能,道义也不能,只能忍着,那孩子多可怜。不如让他觉得老郭绝情吧。就跟老郭说的,他不能帮他,也不给他添麻烦吧。”
姜晏维一方面觉得蔡慧和郭月明说的有理,说出真相霍麒只会更烦恼。可又觉得这是没道理的,林润之凭什么阻碍着霍麒见亲爸啊。
果然,老实人就会被不要脸的人欺负。
他没想好,自然也就没去霍麒的公司,一个人先回家了。半路上,一边看着霍麒小时候的照片,一边脑子里的小天平在不停地摇摆,他太年轻了,不知道该如何更好的处理这件事。
实在是想不通的时候,他就把照片收好,改道去了他舅舅家。现在还是寒假,他家挺热闹,姥姥姥爷,大舅一家和他妈都在。他一进门,于涛就吓了一跳,以为他是来问郭聘婷母女为什么要放出来这事儿的,他那钱可是刚到手还没热乎,可别再要走,立刻就找借口说是有朋友约溜了。
姜晏维还挺意外,“我舅舅还有朋友啊。”
他姥爷难得说句话,“狐朋狗友!”
舅妈邵霞听着不得劲儿,忍不住说,“爸,当着孩子的面呢,别天天这么说于涛,这样怎么给孩子树立一个榜样啊。”
姜晏维就嘿嘿笑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榜样有用,舅舅怎么能长成这样。”
他就站在于静旁边,自然是让于静听见了,给他脑瓜子一巴掌。姜晏维揉揉脑袋,安静受着了。倒是他表哥听见了,连忙告状,“维维说榜样没用,我爸就没跟我爷学好。”
维维跟他表哥从小就打大的,气的直瞪眼。表哥冲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显然是想等着他挨批呢。就听姥姥神补刀,“是没学好,要不是我自己生的,还以为抱错了呢。”
邵霞和表哥的脸都黑了,姜晏维没忍住,扑哧乐了,被于静又一巴掌呼在了后脑勺上,推着进屋去了。
一关门姜晏维就恶人先告状,“于女士,你老打我脑袋干什么?我这可是要考大学的,打坏了怎么办?”
于静就说,“坏了也是该!你来挑事的?那是你舅舅。”
于静虽然不满于涛,可不礼貌这事儿她肯定要管的。姜晏维连忙哦哦的应了,然后才说,“我这不是有个人生难题,想请教请教你吗?”
于静一听就乐了,“你有个屁难题,来来来告诉妈妈是调皮了还是捣乱了。”
姜晏维就哼了一声说,“就是如果有个人他很亲的人办了件特别对不起他的事儿,朋友知道了要告诉他吗?”
于静就愣了,以为姜晏维知道他爸干的丑事了,只是不好确定只能模棱两可的说,“年纪小自然是要瞒着的,谁不希望孩子无忧无虑。”
“年纪不小了呢,独自生活了呢。”姜晏维又问。
于静就挺好奇的,“那就告诉他,他会知道怎么办的。不告诉他,是把他当傻子还是觉得他的人生你可以替他决定?”
姜晏维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于静就直接问,“说吧,是谁?你的脑袋瓜还能想出如果这种事?”
姜晏维揉揉脑袋,没想到他妈这么敏感。可这事儿他不能说,别人的秘密没有经过允许,连妈妈也是不能告诉的。
他犹豫,于静倒是纳罕起来,问他,“你舅舅跟你说什么了?”
怎么转到这上面来了?可姜晏维一想就明白他妈误会了,他没法,只能对不起他舅舅了,“也没说什么,你干吗放郭聘婷母女出来啊,她俩在里面待着多好啊。”
于静一听就知道,“于涛告诉你的吧。就这点事就成你妈对不起你了,你找打吧!”
姜晏维又挨了几下,又不能解释,只能认了,“我舅舅不想让姥爷姥姥搬走,找我的。她俩有什么必须要出来的理由啊,还瞒着我,怎么了?那猴子原先不也是天天病吗?病的更严重了?”
“这种事不需要知道。”于静一听就知道于涛还知道把最丑的遮掩住,打发姜晏维说,“你以后少跟你舅舅私下联系,他哪里有正经事。我找他算账去。”
两个人各有心思,都等着过关,这事儿就好容易过去了。
等着出门,姥姥肯定留他吃饭啊,还让他把霍麒叫过来。姜晏维心里有事就坐不住,于静准备教训于涛,也不准备让他在家听见。所以姜晏维说要回霍麒那儿,于静就顺着他说,“卷子一堆没做完就跑出来了,妈赶快让他回去吧,天天不学习。”
姥姥特别失望,叮嘱姜晏维,“有空带霍麒来啊。”
姜晏维响亮地应了,电梯里还想,他要跟姥姥说把霍麒拐到手了能看一辈子,他姥姥八成挺支持他的。
等着到了家已经挺晚了,霍麒居然早就到家了,保姆应该早走了,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姜晏维就问,“怎么保姆没做饭吗?”
霍麒就说,“彭越拿了许多海鲜来,我瞧着不错,趁着新鲜熬了一锅海鲜粥,你不是爱吃这东西吗?”
姜晏维就乐了,把木盒放在一边,扑上去抱着他的腰,他真是替霍麒委屈,想要使劲抱抱他。霍麒只当他想吃豆腐,不过这种程度的豆腐霍麒是管不住他的,任由他在自己腰上又抱又摸一分钟,这才轰他,“洗手换衣服,全抹我身上了。”
姜晏维觉得还是吃了饭再说,省的饿着他霍叔叔,就收了收情绪在后面耍流氓,“真小气,一件衣服也不让抹,我比你大方多了,全身上下随便抹。”他还踮起脚贴着霍麒的耳朵说,“不穿用沙拉酱番茄酱也都可以的。”
霍麒一不留神就被带沟里去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幻想了一下这小子浑身上下抹上番茄酱沙拉酱的模样,是挺诱人的。等着回过神的时候,就被姜晏维偷偷在耳垂上咬了一口跑了。霍麒没办法,只能伸手摸摸有点湿的耳垂,自己笑了。
“臭小子!”他小声道,“早晚让你还回来!”
姜晏维还是决定要说出来的。他觉得这事儿于静女士说的挺对的。霍麒的人生需要他自己面对,霍麒的父母认不认怎么认也需要他自己决定。郭如柏只是父亲,他也只是地下男朋友(自封的),都不能替霍麒决定,霍麒的人生怎么才好。
出来的时候,霍麒已经替他盛好饭了,姜晏维没吭声,还是跟原先一个样。只是霍麒吃饭快,姜晏维一向照顾他也吃得快,今天却慢,他对怎么开口有点不知所措。虽然要说,可怎么说才更好呢?
所以今天,霍麒吃完饭,就瞧见姜晏维那海鲜粥还剩下一半多呢。他就问,“怎么?不合胃口吗?”
姜晏维其实就是没胃口吃啊。不过瞧着霍麒吃完了他就放心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开门见山最好,“那个,我今天其实没跟周晓文他们聚会,我去给郭爷爷拜年去了。我想打听打听郭爷爷的口风,可怕你希望太大所以没说。”
霍麒一听见郭爷爷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就有点慎重了。姜晏维明显看出,他眼中还是有期盼的,他扭头把木盒子拿出来,“这是郭爷爷让我给你的。说是你们俩的回忆。他看到你听他上课去了。”
霍麒连忙把木盒子接过来打开,那些充满了小时回忆的照片,就那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这是我小时候跟爸爸的合影,不是都撕了吗?”
当年他妈撕的,他还记得那个场景,他在里屋睡觉,他妈和他爸应该是为了离婚的事儿吵起来了,他被吵醒了就光着脚丫子下了床在门缝里往外看。就瞧见他妈在一张张撕相片,他爸在拦可怎么也拦不住,等着撕完了他妈说,“你就当没生这个儿子吧。”
说完,他妈就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了醒了的他。他妈一句话没说,就要抱着他走,他那时候一个劲儿地喊,“不走,不要你,要爸爸。”
可他哪里有他妈劲儿大啊,他被抱了起来,随着他妈走出了他的家,他记得自己一直是往后看的,看见他爸爸手里拿着那些撕碎的照片来追他,可是却被人拦住了。
姜晏维眼见着霍麒眼睛都湿润了,就知道他肯定记得,他小声说,“都粘好了,可仔细呢,肯定是郭爷爷粘的。”他瞧着霍麒手颤抖着去拿照片,可八成又觉得不干净,又在身上抹了抹,才去翻看第一张,只觉得心疼地要死。
霍麒仿佛都沉浸在其中,一张一张地翻着那些照片。那种小心翼翼那种依依不舍,姜晏维能感觉到他有多想念照片中的时光。姜晏维觉得自己讨厌死林润之了,她虽然生了霍麒,可怎么能这么对霍麒呢。她与他爸有什么不一样呢。
霍麒边翻边说,“我都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些,可他留着这个,为什么不见我?”
姜晏维就等着这时候呢,他压根忍不住,他一点也不想替林润之隐瞒,“因为你妈说郭爷爷要见你,她就死在你面前。郭月明告诉我的,郭月明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郭爷爷是想你的。他家每年年夜饭都有你的碗筷。”
霍麒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
第61章
姜晏维从未看过霍麒这副模样。
他一向是镇静的,缜密的,他的情绪跟姜晏维比起来,简直太不明显了。姜晏维不高兴了会生气赌气闹腾发火,用周晓文的话说,“脸啪嗒掉在了地上黑得吓死人”,姜晏维高兴了会兴奋跳跃缠着人话唠,用张芳芳的话说,“就怕天底下的人不知道你高兴似的”。
可霍麒不一样,他的情绪一向都很收敛,最难过的时候,也不过是多沉默一点,而高兴的时候,就是眼中带点笑意,允许姜晏维多吃会儿豆腐。
所以,在霍麒脸上看到那种夹杂着不敢置信、痛苦和恨纠缠在一起的表情,连姜晏维也是诧异的。
“霍……霍麒。”姜晏维忍不住地叫了一声。
霍麒却摆摆手,他应该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明明像一头要发怒的公狮,恨不得来回踱步,找个敌人咬上一口,却仍旧硬生生地忍着。他的忍,让他的表情看着不那么好看了,有些凶,有些让人害怕。
可姜晏维不怕,他是心疼。
他知道一个人能够自由自在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是多么样的可贵,那代表这有人包容他爱护他顺着他在意他。可一个人如果连那么大的痛苦都不愿意表露出来,那代表着他恐怕已经习惯了一切自己扛没有人替他分忧的日子。
姜晏维只觉得心底一片疼。他想到了自己,曾经他是那个惹了祸都要跟姜大伟同甘共苦的人,可如今,就算天塌了,他都不会去跟姜大伟诉苦。
这段经历让他掏心挖肺,难受起来恨不得毁天灭地,可显然,霍麒早就经历过了。
所以,他那么包容我,所以,他那么懂我。
姜晏维慢慢上前,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当时难受的时候,霍麒用自己的经历给他讲故事,用温暖的怀抱帮他一步步走出阴霾(虽然是他厚脸皮要求的),可如今,姜晏维连说得出口的经历都没有,他唯一有的,只有自己这个人。
他靠了过去,没有直接去拥抱,而是像只小狗一样蹲在了霍麒的身边,把脑袋放在了霍麒的腿上。他想默默地陪着他,却没看到,霍麒所有的情绪在他靠近的那一刹那都变得柔软起来——他瞧着平时叽叽喳喳,此时却一句不发守在他身边的姜晏维,有种暖意在心底升起。
有没有那个人,真的是不一样。
曾经的他遇到这种事就像是孤帆在大海中航行,即便海浪再大,他也要迎风前进,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前路也没有后路,他只有一个人,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松懈了,那么人生无望。
可现在,姜晏维靠在身边,他却像是守着家园搏斗,即便知道风雨交加,可身后却坚实可靠,让他不畏一切,也珍惜一切。当然,这不仅仅是比喻,他妈的控制欲这么强烈,甚至为了自己不允许他靠近亲生父亲,那么,又怎么会允许他找个男孩子□□人。他的确需要护着这个人。
想到这里,虽然霍麒脸上的怒意还在,可终究理智了许多。
霍麒紧紧攥着的手松了开,放在姜晏维的脑袋上,一下一下的捋着他的头发。姜晏维只觉得开始速度很慢,霍麒应该在想事情,有一下没一下的,可不久后,动作便连贯起来,不轻不重地力量刚好。
姜晏维觉得他八成已经怒气下去点了,才开始安慰他——这是他自己的经验,暴怒的时候是听不进去的,“其实你别太生气。”他刚刚恨不得怼死林润之,这会儿却有点后悔说得太直白让霍麒难受了,他不得不找词替她说话,他不想让霍麒太难受,“你妈大概就是太爱你了,有的人控制欲就强一些。你就跟周晓文似的,谁当了他女朋友都烦,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追踪呢。其实没坏心。”
霍麒其实可以装没事人的,这种忍他在霍家做了多年,但今天他不想了,他想跟姜晏维说话。
这是他唯一能说出心事的人了。
“她不是周晓文,她要的比周晓文多。”霍麒摸到了姜晏维上次缝针的地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早就没大碍了,这才绕开慢慢地接着抚弄他的头发,“我一直知道,她爱我爱的不那么纯粹。我其实已经试着去理解她了,站在她的位置,她的角度替她想想,逼迫着自己承认,她不过是个女人,那都是不得已的。可……爸爸的事儿我忍不了,二十五年了,她从来都知道,我有多想爸爸。”
对的,你可以说我不准你去见他,那是你的态度,你告诉我让我来抉择,没问题。可你如果说郭如柏你见儿子我去死,那是干涉我的生活,我如何忍?
姜晏维其实就是生气,他对这些事儿并没有特别好的办法,他把头抬起来,“那你准备怎么办啊。”
“完全脱离。”霍麒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他跟霍家,该断了。
早该断了,他厌恶那个地方,只是因为林润之在那里,所以才忍了这么多年。如今似乎没有忍着的必要了,他原先还担心,支持霍青海会暴露了自己,恐怕跟他妈会有冲突,可如今想,冲突也好。
姜晏维不是圣父,他都是向着霍麒的。霍麒这么说他也听,只是叮嘱他,“断不了也没事,我不嫌弃你的,别为难。你妈这样不减分的,你永远都是心里最最完美的霍叔叔。”
霍麒彻底被他逗乐了。他伸手揉了揉姜晏维的脑袋,拉他起来,“你天天都想什么啊。”
姜晏维蹲了那么久,腿早就麻了,霍麒把他拉起来一松手,他就站不住往一边倒,嘴巴里还叫唤,“哎呦!哎呦!”
霍麒吓了一跳,直接又把人从后背给捞在怀里抱住了。姜晏维得寸进尺,跟他说,“两条腿全麻了,不能碰,你撑着我点,我慢慢动。”
霍麒又不是没麻过腿,站起来蹦两下就好了,他知道这是姜晏维在吃豆腐呢,可今天他倒是心甘情愿,老实地听话扶着人,任由姜晏维在他怀里蹭了半天。
姜晏维别提多美了,一边慢慢活动着腿一边说,“我说真的呢,除了你爸的事儿,你是不是还担心你妈控制欲这么强,以后知道咱俩的事儿肯定要找我麻烦的。”姜晏维趴在霍麒腿上也是会想事情的,这倒是说到点上了。
他拍着胸脯说,“我都被你迷得不行不行了,你放心好了,到时候她给我钱我就收着,威胁我我就听着,我一百二十个保证不离开你。好不好?”
如果姜晏维脑袋后面能长眼睛的话,就会看见霍麒脸上最后那点怒意都不见了,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可惜他看不见,所以只能问,“你别光听着不回答啊,好不好?好不好?拿着你妈的钱不干事好不好?”
霍麒瞧着他腿活动得差不多了,就松了手,拍拍他脑袋说,“你想太多了。记得把餐桌收拾了。”
说着就上楼去了,姜晏维那个懊恼啊,他还想趁机自荐枕席呢——当然是很纯洁的一起睡而已,看样子半点戏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上了楼霍麒就开了手机,手机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中午的时候方明就给他发了一切顺利的信息,那就代表江一然的那颗雷已经挖开了,也就代表着霍青海知道自己挖坑给他跳,还代表着,他八成能确定,背后的人是自己。
他以为霍青海会打过电话来质问,或者是干脆寻求合作。
可显然,霍青海比他想的更聪明,更能忍,也更狠。现在都没有消息,那就代表着霍青海决定对他的身份视而不见,也就是说,对他下手去动霍青林的事儿视而不见。他们两个各取所需,各报己仇,霍青海跟他一样,顾不得霍家了。
这对霍家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可对霍麒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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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伟在医院守了姜宴超一天,连中午饭都没吃,到了下午三四点,郭聘婷就要来替班了,他又不想见她,便站起来要走。不过好歹知道叮嘱一声月嫂,“超超的病除了我半点不能透,否则……”
月嫂也唏嘘了半天,她可没想到竟然伺候了一个病孩子。这孩子才不到三个月,还没十斤呢,一点点大,多可怜啊。
不过她心里再多怜惜,也比不上挣钱,这里的工资一个月顶别家两个月,而且她也跟着回过一次别墅,环境那么好,去哪里找啊。再说,她来之前就听说姜大伟将之前的月嫂辞退了,所以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工作有生杀之权,就连忙答应了。
“你放心,我不说,就当不知道。”
姜大伟点点头,也没穿外套,就提溜着衣服出去了。
他也没地方去,不想回家,老太太伤着呢,现在肯定在家养着,回去跟她大眼瞪小眼,听她哭诉郭聘婷多不容易,他没那个心情。
其实应该是去公司的,这都初七了,往年第一天上班,他作为董事长,是要在门口守着给大家发红包的,可今年他儿子躺在医院里,他哪里有心情发红包?早早就通知了财务直接让各部门主管代劳,把红包发下去。至于工作,则是电话会议。
可也没地方待,茶馆不想去,一个人喝茶越喝越寂寞,也不想吃饭,一想到姜宴超就胃里堵得上,他吃不下。没办法,只能困在了车里,摸出烟来抽。
他脑子是乱的,最近一个想法一直环绕着他——我的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了呢。
是啊,他少年创业,青年发迹,中年生意越做越红火,秦城谁不羡慕他生意做的大,家庭又和睦,原本应该是日子越过越好,他是抽的哪门子筋?怎么就过成了这样了。家不像是个家,孩子一个不搭理他了,一个最少是个癫痫。他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呢。
他已经后悔了,可后悔也没有药吃,后悔也不能阻挡一个个坏消息的到来,后悔也不能让日子恢复以前,他只能受着。
他现在越来越多的会想起过去的日子了,想起跟于静刚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多甜蜜,想起如何智斗丈母娘将于静娶回家,更想起了姜晏维出生到长大可写可乐的事儿。
他原本觉得人是善忘的,日子过得久了,过去的事儿就都记不起来了。可如今他才发现,不是的,那些记忆不是不存在了,只是堆积到了角落里而已。现在,他全都想起来了。比电影的特写镜头还清晰,甚至,他都能记起姜晏维第一次叫他爸爸的那个奶音,可有用吗?
烟一根一根的抽,等着烟灰缸里都满了,姜大伟的手机就响起来了。他一看是周立涛的,便把手机扔一边去了。不是迁怒,当初周立涛虽然鼓动他,但姜大伟还不是那种自己干错了事儿怨别人的混帐,就是不想聊而已。
谁知道手机却响个不停了,姜大伟实在是服了这老哥们,拿起手机就接了起来,“周立涛,你就不能让人安静一会儿。”
“谁是周立涛啊,”就听对面传来了个不算陌生的男人声音,姜大伟皱皱眉觉得这声音他一定听过,可是谁真记不起来了,肯定不熟,他拿开手机看了看屏幕,结果发现,自己竟然把郭玉婷的电话接起来了,这人是*。
对*肯定和对周立涛不一样,周立涛那是哥们、老伙伴,*可是郭玉婷的丈夫。姜大伟虽然不至于对*心虚,可这时候*用郭玉婷的手机打过电话来,怎么也透着不对劲,于静不会这么疯狂,连*那里都通知了吧。
很快,*就告诉了他答案。
“怎么,三妹夫,怎么不吭声了啊。你就没话跟我说?我看不是吧。”*说这话,能听见郭玉婷在后面喊,“你干什么,把电话给我。”
姜大伟就问,“你把你老婆怎么了?”
“你也知道是我老婆?”*直接反问了一句,“睡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那是你老婆的姐姐呢,你怎么不想想她还有老公呢。姜大伟,你不是一般人啊,他妈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连大姨子都不放过啊。你还跟我装没事人,还我老婆,你奶奶的。”
他说着似乎走动了几下,就听见郭玉婷喊,“你松开我,*我告诉你,这事儿跟姜大伟没关系,我自愿的,我就是不想跟你过了,你少扯别人。”
大概是真激怒了,电话里都能听见特清脆的一声巴掌,啪!
姜大伟的眉头都跟着跳了一下,就听见*怒吼,“臭不要脸的,你再喊我打死你。”
郭玉婷就喊,“王八蛋,你敢打我。”然后就听见有声音扑腾,过了一会儿就没音了。
*可是个子不低,身材一瞧就练过的,要不郭玉婷也看不上。他俩打架,郭玉婷就百八十斤的,怎么可能打得赢?姜大伟顿时就冲着手机喊,“*,你有话说吧,我给你十秒钟,你要是不说我就直接挂了,这个手机号也拉黑,你想说都没机会了。”
他毕竟是执掌企业多年,这点心理还是能摸透的。*知道这事儿在家揍了老婆然后给他打电话,无非三种,气不过找他算账,要钱,或者两者合一。总之,这事儿跟他没完,他说不接电话了,*自然急了。
果不其然,就听见几步脚步声,*嘶嘶地接了电话,“姜大伟,我们见见。”
大概是怕姜大伟在秦城势力太大,*试图让姜大伟来他家。姜大伟怎么可能答应,他实在是太会拿捏这些人的心里了,直接就一句话,“我给你个地址,现在是六点,你那里开车过来撑死两个小时,我等你到九点。等不到,就不用聊了。你愿意做什么做什么,可以试试看咱俩谁有本事。”
当然是姜大伟有本事。*气的直接把电话扔了。扭头看郭玉婷,那叫一个火。只可惜姜大伟没有瞧见他俩的战况,如果瞧见了,恐怕也不会那么担心。郭玉婷是挨了一巴掌不错,可*身上都快让郭玉婷抓烂了——*终究是喜欢郭玉婷,动手只是气到了,郭玉婷可是真不想跟他过,动手却是不留情。
郭玉婷这会儿倒是拍拍屁股站起来去衣柜拿衣服了,就一句话,“你满意了?那就走啊。”
又是这样,不去就是窝囊,这种事都不敢上门找事去。去呢,就仿佛送这对狗男女相会,*恨得恨不得吃了郭玉婷,冲她喊,“郭玉婷,你怎么是这种王八蛋啊。”
郭玉婷特直白,当着他的面换了衣服,去旁边拿了个不过巴掌大的小包——那里面唯一需要放的就是她的手机身份证户口本和那张□□,然后对着*说,“我什么样你不一开始就知道吗?你以为你如果不穿名牌不用奢侈品不开奔驰,我会找你吗?我要的一直很明确,是你自不量力贴了上来。你凭什么觉得你骗了婚我就该跟你一辈子,做梦!”
*看着那张美貌的脸,这会儿却是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啪的抽了下去。
郭玉婷捂着自己的脸,愤恨地看着*,冲他吼,“你凭什么打我,是你先骗我的!”
姜大伟给的地址是他在秦城的一间公寓,这边刚开始交房,入住率低,晚上来几个人不显眼。他倒也不是没防备,叫了心腹司机在对门等着,自己则单独进了一间房。
*他们来的不算晚,八点半,进门的样子跟姜大伟想的差不多,一脸戾气,往日阳光的样子全然没有了,见了他就用恨不得剐了他的目光看着他,时不时想动手的样子。当然,姜大伟也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指甲印,显然两人已经打过架了。
郭玉婷跟在后面,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她瘦这衣服特肥大,人在里面晃荡的跟没了似的。郭玉婷见了他就抬起了头,露出了肿的跟桃子一样的眼镜,还有肿起来的左脸。姜大伟不是没有常识的人,脸要是能被打得肿起来,那可不是一下子的事儿。
他皱眉瞧着着两个人,就说,“坐下说吧。”
“不用,”*扭头往回一看郭玉婷,瞧见她那模样就皱眉,“你装个屁啊,一副我揍死你的样,咱俩你打我更狠吧。”郭玉婷就抹眼泪不说话,*一瞧也不吭声,直接扯着她一拉,把人拽到了他和姜大伟中间,问他,“我就问题,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吧?”
姜大伟自然不会先露出底线,反问道,“你想怎么办?”
*眼睛里血红,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这个极限不仅仅是老婆出轨,还有郭玉婷跟他说的那些话,彻底刺激了这个男人。
姜大伟看着也不好受,他知道这事儿里最无辜的除了姜宴超就是这位。
只是他只能说,“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笑了,“我能有什么要求呢,我的要求最简单了。你不是喜欢这女人吗?”他又推了郭玉婷一把,彻底把郭玉婷推到了姜大伟那边,*说,“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为这样一个女人失去致富的机会太不值当的了。我要钱,三百万,这个女人归你了,我跟她离婚,你们愿意怎么玩怎么玩。”
姜大伟压根不想跟郭玉婷再有纠缠,他给郭玉婷钱也就是想着把这事儿抹平,当没发生过最好。可偏偏却走到了这条路。姜大伟说,“你离婚跟我没关系。”
“你也太不要脸了吧,你睡了我老婆,跟你没关系?”*张口就骂,“对,我没你有势力,可我也不是好惹的,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惹急了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一条命全部身家三百万,你一条命全部身家不止三个亿吧。咱们就说道说道,别说你能一手遮天,这种富豪绯闻有的是地方想要。照片视频我都有,你不怕臭,你问问她怕不怕。”
这是无赖讹诈,这是吃定他了。
姜大伟气的抬脚就想走,却被郭玉婷死死地拉住了,她可怜兮兮地说,“你救救我救救我,答应了吧,他会杀了我的。”
*瞧着她那副模样居然不点破,反而说,“对,你们商量。”
郭玉婷连忙撸开袖子,露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瘢痕遍布的手臂,她小声地说,“他真能打死我的,那钱从那张卡上出也行,救救我吧。”
姜大伟皱眉看着那手臂,郭玉婷干脆扑腾跪下了。她小声说,“就算是我愿意的,也是你愿意的啊,求求你了。”
姜大伟就知道,这个女人缠上他了。
第62章
姜大伟就知道,自己被缠上了。
他对郭玉婷的那点感觉,早就在大年三十的惊吓中完全消失了,现在更多的一种事后处理的态度。
一方面作为一个男人,他睡了郭玉婷,因为这件事让她挨打了,搅乱了她的家庭,*找他谈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当然也可以耍赖,不管郭玉婷死活,但一是他做不了这种缩头乌龟,二是没什么用,都是亲戚,躲都躲不开的。
更重要的一方面,作为爸爸,大年三十那天郭玉婷为了勾搭他赶走了保姆,他也是心猿意马没拦着,他自责可郭玉婷也不是没责任,他其实是不愿意见她的。
有了这两点,他对郭玉婷的态度就挺明显,就是我睡错了人,我自认惩罚,我给了钱,*有气我跟他谈,但我不想跟你继续了。郭玉婷的要求,姜大伟就不可能答应。
可说钱已经给了,让他们俩自己分,好像并不是好时机。
他犹豫,郭玉婷的脑子也在飞快的转。
郭玉婷收到那张卡的时候就知道姜大伟对她不可能再进一步了,可她知道姜宴超没事后,那股子害怕消失了,不甘又泛了上来。
睡一觉就五百万,这样的大款哪里找?再说,她妹妹彩礼才188万,如果说她原先勾搭姜大伟一半出于钱,一半出于报复郭聘婷的话,那现在就全部为了钱,全部为了爽了。她都能想到,她如果说出卡里的数字,她妹妹那张脸是什么表情?
你不是看不上我吗?那现在我也可以鄙视你了。
当然,关键是她得想办法再接近姜大伟,让他不能拒绝的接近,唯一的法子只有*。
可谁知,*那个笨蛋挺配合,可姜大伟不配合。
她跪的更真切一些,表情更急迫一些,“别说。不能说。就当帮我脱离好不好,你不管,他会打死我的。我没有别人能帮忙了,我妈根本不管我啊。”
姜大伟略一犹豫,就听郭玉婷低声说,“你不帮我,我只能死了。”
说着,姜大伟就觉得手头一松,郭玉婷就从眼前跑了过去,直奔落地窗。他也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她要跳楼。”
*就是气,就是怒,可也喜欢了这么多年,一听就跳起来了,连忙追了上去。他年轻又高大,动作比姜大伟灵活的多,再加上郭玉婷又没真想死,很快就把人抱了住。郭玉婷瞧着姜大伟没追上来,扭头就冲着*耳边小声说了句,“你还喜欢我呀,绿帽子没戴够?”
*哪里想到,一片好心这女人竟然这么不识抬举,只觉得怒气翻滚,一巴掌就呼在了郭玉婷的脸上。郭玉婷也不知道怎么弄得,顺势就撞在了落地窗上,这女人也是心狠,只听砰地一声,她就倒在了地上,落地窗都碎了。
*都吓坏了,他不敢置信地愣在那里,冲着姜大伟说,“这是她自己撞的,我没用那么大的力气。”说着他就要蹲下来晃荡郭玉婷,“你起来,你别装,你是故意的,你说我拦着你是绿帽子没戴够,你起来说呀。”
郭玉婷倒在那儿就跟个死人似的,任由他晃荡。
姜大伟看不下去了。他是亲眼看见*一言不合就打人的,也是亲眼看见郭玉婷一个巴掌被甩在了落地窗上的,这会儿这么折腾人还能行吗?他连忙说,“松松手,你会晃死她的。”
*也在怒,他根本就不停,“你这个女人,怎么满嘴谎话,你起来,你别装了。”
姜大伟瞧着是真没办法了,都这样子了他扭头就走吗?他闭眼叹了口气将*扯了起来,想跟他谈谈。*直接就反手抓着他推到了墙上,“你还有脸动我?”*一脸怒气。
姜大伟被他掐的喘不上气来,又劝了几句,但眼见他眼睛血红跟要疯了似的,是真太危险了,别刺激出了别的事儿,“你放手,条件可以商量。”
*愣了愣,然后就笑了,“还真答应啊,你们还真有真感情啊,还真不要脸啊。”他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好啊,拿钱来,拿了我就走。”
姜大伟还是那一套,“明天晚上八点还是在这儿聊具体的,我话放这儿不会蒙你,但你让我现在给,无凭无据给你转账,我也不干,我们需要签个合同。”
*怎么可能答应,“你哄我玩啊。”
姜大伟就说,“那你待在这儿也没用,我身上不可能有这笔钱。再说,她也需要就医,玻璃都碎了,这可不是一般撞伤,万一脑子有损伤呢。”
“可真体贴!”*不在意地踢了郭玉婷一脚,就跟踢条死狗一样,“好啊,我成全你,不过你得给我点抵押,否则我怎么相信你?”
姜大伟说了句,“你等着。”出门去找司机要了钥匙,回来扔给他,“楼下轿车钥匙,买来一百五十万,现在也值个百八十万,拿着吧。”
*直接接过来钥匙,回头瞥了郭玉婷一眼,溜达走了。
等着*走了,姜大伟才让司机过来。他不愿意动她,让司机就近找了家医院把郭玉婷送过去,然后看护。自己则打车回家了。回来的时候郭聘婷已经在家了,保姆说,“看了一下午孩子,挺累的,没心情吃饭就上楼休息了。姜先生,我给你热热饭菜吧。”
姜大伟也没胃口,摆摆手说,“不用了,你休息吧。”
他也没去卧室,先去了储藏室,找了条烟出来——他最近烟下的挺快,明明记得前两天刚拿了一条的,可不知不觉就没了。然后就去了书房,也不开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玻璃窗外灰蒙蒙的天。黑暗中,唯有烟头那点亮一闪一闪的。
中间郭玉婷醒了来了条短信,说是谢谢他,以后会好好报答他。
他也没搭理。他不需要报答,只想郭玉婷没事远离就可以了,如果说一年前他想要刺激,可如今他只想要安静。可是,这可能吗?
霍麒显然心情不算太好,纵然他想开了,可没有一个孩子能理解这样的母亲吧。姜晏维收拾完东西就抱着书本上了二楼书房,想和霍麒凑一起——他觉得这时候最怕孤单了,有个人陪着不说话就挺好,他有经验。
结果书房里没人,桌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文件,霍麒显然就没办公。
那去哪里了?
姜晏维只能在二楼找了找,健身房没有,冷冷清清的,卧室也没有,没有盖着被子哭鼻子,然后就走到了天台入口,借着屋子里透出的灯光,瞧见了外面霍麒的身影。
他在打电话,正月里,就穿了一件睡衣,特单薄。
姜晏维瞥了一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又把那天从京城回来,霍麒拿来裹着他的风衣找了出来——他用完就据为己有了,给送了过去。
一开天台门,大风就吹得姜晏维浑身哆嗦了一下——昨天可是下了雪,这边不是东北,温度不算特别低,是留不住雪的,今天已经开始化雪了,比下雪还冷两分。
他快步走过去,把大衣给霍麒披上,断断续续也就听见了霍麒叫了声妈。
衣服披上的刹那,霍麒就看到了他。这个男人皱着眉头,脸色沉重,可跟他说话的时候依旧很温柔,摸了摸他的耳朵,捂着话筒就小声说,“快回去,感冒了。”
姜晏维知道他妈在电话对面,不好回答,就点点头,连忙回屋子了,回去的时候他隐约听见霍麒说,“那是……爸爸。”中间风太大,没听清。
等着进了屋,姜晏维也没去书房,而是在平台大门内的沙发那儿坐着,霍麒一回来就能看见他。姜晏维猜想这个电话应该是打过去求证的,人总是这样,即便知道是事实,没有当事人的亲口承认,也是不愿意相信的。
姜晏维知道这种感觉,就跟他第一天知道他爸找了个小三一样。
他爸他妈不是主动跟他说的,是他上课上着没意思,溜出来回家撞上的,他爸妈正为这事儿吵架,他爸摔了东西,他妈推了他爸。
他爸妈挺模范的,除了打他两个人没动过手,姜晏维从小就认为自己为了自己家的和平做了巨大的贡献,否则你瞧周晓文家倒是不打孩子,他爸妈天天打。所以乍一看到就吓着了,问他俩为什么打架。
两人开始都不愿意说,可姜晏维那猴子性子谁磨得过他?再说这事儿早晚也是要知道的,他妈最终才说,“你爸出轨了,找了个比你大两岁的小三,小三怀孕了。维维,我们要离婚了。”
对的,他妈一直守着出轨的这事儿,到了最后才告诉他。
当时姜晏维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他想说你们别开玩笑的。可就听见他爸说,“出轨就出轨,什么大两岁,你强调这个干什么?”他妈就一句话,“为了强调你不要脸。”
他就呆住了,他真没想过,他家也有这样一天,他接受不了。为什么啊,都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要找个大两岁的小丫头片子,为什么就不能一辈子在一起一家人不分开呢。
他就问了一句话,问他爸,“真的吗?为什么?”
他问不是为了确定,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为了给大人一个机会,让他回头的机会。
他爸没把握住,可显然,霍麒的妈也不一定能把握住。
等着霍麒从天台下来,就瞧见了坐在沙发上跟丢了主人一样可怜兮兮的姜晏维,忍不住就心底发软。他问,“怎么坐这里了?”
姜晏维就栽赃给了周晓文,“周晓文那家伙太差劲了,刚刚说给我看个好看的,我就点开了,结果是个恐怖片片段,吓死我了。他还乐的嘎嘎的。我特别怕,你还关键时刻打电话,只能在这儿坐着看你。”
姜晏维直接耍赖,“不行,你今天不能离了我视线。”
霍麒要是看不出这是姜晏维找法子陪着他就怪了,他揉揉姜晏维的脑袋,“你还怕这个呢,我没听说啊。”
姜晏维顺手就把他脑袋上的手抓住了,握紧了就满意的嘿嘿了,“这是弱点,我怎么可能随便暴露呢。万一要是被人利用了怎么办?”
霍麒被她妈的话说的糟心,就愿意跟姜晏维多说两句,拉着他往书房走,“你能被人利用什么?被吓一跳吗?”
姜晏维就悄悄地跟他说,“这多简单啊。我性格好长得好又有钱,多少人想追我呢。我那么怕鬼,他们就可以带我看鬼片啊,我保证两个小时栽对方怀里不出来,妥妥的。”
霍麒看他一眼,姜晏维立刻否认,“当然这事儿除了周晓文知道没人知道,他也不愿意抱我,我也不愿意让他抱,没人抱过。”霍麒这才拉着他往书房走,姜晏维觉得霍麒特在乎他,心里美滋滋的,厚着脸皮就发出邀请了,“那个,影音室好像有部山村老尸,恐怖片有助于缓解心情,你要看吗?”
霍麒其实一直克制自己少跟姜晏维动作太亲密,他怕忍不住,可今天,他却有些松动了。
他站在那里没说话,当然也没否认。
姜晏维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拉着他就往楼下走,“走啦走啦,不要天天忙工作,你已经很能挣钱了,该轻松也要轻松一会儿。”
霍麒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拍拍他脑袋说,“地下室冷,去把你的小熊装穿上。”
姜晏维就哦了一声,来了句,“原来你真喜欢这个口味。”没等霍麒反应过来,就乐颠颠跑了。
姜晏维不止换了熊猫装,还带了床被子来。等着两个人都进了影音室,门一关黑漆漆的,电影还没开始放,姜晏维就已经熟门熟路蹭到霍麒怀里,躺在霍麒腿上了,顺便还裹上了被子。霍麒低头一看,脸朝外,被子蒙着脸,就露出一条小缝往外看。
他觉得自己跟姜晏维过在一起,可真是哪儿哪儿都是好玩的,他问,“不是害怕吗?怎么还要看?”
就听姜晏维在被子里咕噜咕噜地说,“其实我想看很长时间了,一个人太害怕,周晓文和张芳芳总笑话我。这部他俩也想看,可没胆,我看了上学给他们讲剧情去。”
电影很快开始放送,霍麒也就没再说他,这小子显然胆不大,刚出来个画面就扯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那儿,小声说,“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姜晏维的皮肤细腻而紧致,摸在手里有种羊脂玉的触感,霍麒手放那儿忍不住地摩挲了两下,就再也没拿下来。这个地方能感觉到男孩有力的心跳,砰砰砰的,让他在恐怖音乐中慢慢平复下来,想些事情。
霍麒的确收到了电话,只是姜晏维猜错了,不是他打给他妈的,是林润之自己打过来的,霍青林的事儿发了,霍家乱了。
林润之毕竟是个商人妇,霍家这些年一帆风顺,她也过得一帆风顺,没经过困难,着急地跟他说,“这事儿闹大了,圈子里都知道了。你说青林好好的人,怎么会喜欢男人,这肯定是诬陷的。”
他反问了一嘴,“他为什么不能喜欢?都画到画上了。”
“不能。他从哪里学这毛病?我看霍家今年老出事,肯定是招小人了。”林润之立刻否认了,顺便又开始说担心,“你叔叔快气死了,这会儿正跟青林在书房里呢,也不让我们进去,也不知道动手了没有。雪桥还坐得住,哎呀,她怎么坐得住!?”
霍麒就想到了自己那个让人难忘的下午,也是因为性向被霍环宇带到了办公室里,他那么惧怕,也没有人替他着急上火,也没人说一句,他才十五岁,去哪儿学这些毛病。
其实到现在他也没确定,那时候他妈到底知道多少?如果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去寄宿学校没有强烈反对,如果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像今天护着霍青林一样护着他?
他只能淡淡的回答他妈:“那是他爸爸,你放心吧。”
“我怎么能放心?”他妈还是有一堆话,譬如霍青林是霍家三房的未来,他出了事什么都不好做了。他妈还说,“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霍家这事儿没完了。”
他不愿意听,直接打断了问了一句,“妈,我有我爸的事儿要问你。你还跟他在联系是不是?你让他……”
他的话说到了一半,就听他妈急急地否认,“我跟他联系干什么,别跟我提他!行了青林出来了,我不跟你说了。”没给他任何再提问的机会,就挂了。霍麒拿着手机在天台上站了一会儿,这才回了屋。
纵然没回答,这个匆忙躲避地态度,他也知道了一切。
电影一点点的放着,他手心下姜晏维的脉搏却趋于平稳了,霍麒从回忆中惊醒,低头就瞧见了这孩子已经睡着了。他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头,下了沙发将人抱起来,送去了客房。
结果上楼洗了澡刚躺下,姜晏维又推门进来了,这小子摸摸头说,“我看了恐怖片睡不着,我在你房里睡好不好?”他干巴巴解释,“我真不是吃豆腐来的,我自己都没做好准备呢。我就是吓醒了,我打地铺也成的。”
霍麒瞧着那样,真是一头虚汗,看样子是真吓到了,他怎么舍得?他拍拍身边说,“过来吧,不准动手动脚。”
姜晏维嗷了一声,就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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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霍青林的事儿一出,四处都在发酵。
中午发现的画,京城里没秘密,更何况这个调查组原本就遍布各种势力,下午这事儿就已经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霍环宇是商人,他妈不过是商人妇,这种事听到的最晚。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是霍振宇,这位霍家在京城坐镇的第二子。因着霍青云的事儿,他原本就对调查格外的注意,更何况这种事根本就不是画锁起来就压得住的。
消息传到他这里才刚到午饭时间,他因为牙齿没好所以没去上班,在家里休养办公。恰巧消息被陆芙听了个全部。挂了电话霍振宇就骂了声,“臭小子!”然后又说,“霍家今年这是怎么了?事儿一堆堆的。”说完就要给人打电话,试图控制这事儿。
结果却让陆芙给摁住了手。
他皱眉呵斥,“你这是干什么?别捣乱。”
陆芙就说,“扯进去了青林,老爷子是不是会出手?”
霍振宇愣了一下手就缓了。他筹谋了一下还是摇了头,“这事儿不能赌,现在可不是救儿子,而是救霍家,青林要是完了,霍家三代靠谁?你想想费家。不能冒这个险。”
他接着打了电话。
几乎同时得到消息的则是宋雪桥,她一直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听到后就问,“画能悄悄拿出来销毁吗?”
对方说,“被单独锁起来了,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强行开锁肯定是不行的。”
宋雪桥就问,“那个方明呢?他不是有钥匙吗?他是谁的人,能用吗?”
对方回答:“今天这事儿我看了全场,周江八成也怕画的内容不保险,是极力不赞成当着大家面打开的。是方明反对并自己剪开的包装。我觉得他背后有人,是故意挑起的事儿。从他那儿突破几乎不可能。”
“跟周家不是一伙?”他们一直认为霍青云的事儿,是周家的可能很大,起码推波助澜的可能性很大,宋雪桥皱眉道,“这是有人试图浑水摸鱼了?既然常规办法拿不到,放火怎么样?”
对方说,“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幕后浑水摸鱼。放火这招倒是可用,只是怕他们早有准备。”
宋雪桥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而又问,“那个江一然呢,他怎么能把画留着,还藏起来。”
“我留了人看着他,似乎出事后就没出工作室,他给霍青林打了电话,都没接,然后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状态了,来回在屋子里走动,他应该也是怕了。”
宋雪桥攥紧了拳头道,“崩溃了?崩溃了好。他惹了这么大的祸,处理不好青林就完了。如果还自由自在,青林就冤死了。找人告诉他,他要害死霍青林了,如果他有一点点良心,还爱青林的话,只有一死。”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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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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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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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c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chun)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chén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第64章
? ? 霍青林的一句话二哥应该更清楚,顿时将屋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霍青海身上,尤其是霍青云,他早就猜到了他这次祸事八成与霍青海有关,只是他没证据,何况老爷子最近似乎极护着霍青海,所以一直憋着没敢说。
如今,霍家的骄子霍青林也被扯下了水,他觉得老爷子就算不护着他,也得护着霍青林,霍青海自然就不算什么了?大仇得报的日子就要到了。
他跟霍青海从一出生开始就是对立的,更何况后来他进霍家,更是得罪死了霍青海,如今瞧他马上要出事,自己要被摘出来,难免心中快活。
只是好歹这些年的教育还在,老爷子的威风还在,他只敢心里畅快,面上却是半点不敢露出,更没了在院子里那些阴阳怪气。
倒是应了当年霍青海骂他那句话,“不过是个阴沟里的老鼠,洗干净了成了家养的也改不了见不了光的臭毛病。”
他乐,可偏偏霍青海听到这话并没有任何的诧异的表情,这个人到中年却依旧极其清瘦的男人,如老僧入定,一副不惊不慌不急不躁的模样,就一句话,“我怎么会知道?”
霍青林敢说自然不怕对质,他开门见山,“二哥怎么会不知道?”
“从年前青云受贿一事开始,便没少了二哥的身影。青云受贿,二伯母一个身居郊外,常年闭门不出的人居然得到消息比我们并不晚,还能够极快速地写出信来交给调查组,要求严惩。二哥,二伯母平日里有这般灵通吗?”
霍青海一听此事,倒也坦然,“事儿是我告诉的,信是我寄出的,难得机会,巴不得他落难永不翻身,所以难免急迫。”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霍青云瞪着他的眼镜都快冒火了,可偏偏碍于老爷子不敢动手,只觉得闷得人难受。至于霍振宇的目光,则要含蓄很多,他的眉头微皱,瞧霍青海十分厌弃,仿佛是看一堆垃圾。
霍青海对他的目光太敏感了,这些年,他便是在这样的目光中长起来的。他不在意地扫了霍振宇一眼,目光淡漠的在他脸上滑过,就像是看个陌生人,反倒是让霍振宇又气的不得了,心里骂了两声孽子。
霍青林也不在意,他从小就习惯于人前侃侃而谈,什么情景没见过?不过是一次对峙而已。他知道这事儿完全可以背后跟老爷子说,可他不想。这两个人不止要败坏他的名声要断他的仕途,还在拿着霍家做赌注,他不能姑息他们,任由老爷子私下处理这事儿。
他接着说,“过年。青云的事儿提上议程,大伯二伯我爸和大哥都在为青云求情,是你横插一道,将这事儿彻底搅散。你和青云下楼动手,二伯来拉了偏架,你当时怎么说的,‘你很快就威风不起来了,你、陆芙、霍青云不会有善终’,如果你不知道事件进程,你怎么会确定,堂堂霍家的二子,威风不起来了。”
打架这事儿一直瞒着老爷子的,老爷子却也是第一次听说,他眉头微皱,不悦地看了霍振宇一眼,“偏架”二字他听见了就知道霍振宇干得出来。霍振宇连忙低了头,一副错了的模样。
倒是霍青海这会儿却笑了,“青林你不知道我们家什么状况吗?我的爸爸出轨所谓的真爱,还生了个私生子,从我懂事起,我就没有享受过父爱,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是厌恶。我的爸爸在我车祸要死的时候,将私生子接近家门放在我妈的户口上试图让他继承家业,当我活过来的时候,他不是告诉我爸爸很担心,而是说这是你弟弟。我的妈妈从四十岁开始避入郊区生活,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小姐,如今过的跟尼姑一样。而我,青杭青林如今是什么职位?我作为霍家子弟,是什么职位!”
他看着霍青林,质问他,“这样的我,瞧见他们出了事落了难,在后面拍几个巴掌,高兴地笑两声,趁机耍耍威风打个人,外加放点狠话解解气,不是很正常吗?我只恨当时说的不够,白白瞎了机会呢。”
霍青海小时候阴郁,大了以后虽然正常了,可话一直不多,家里的事儿如果需要他们三代发表意见,一般便是他与大哥青杭来发言,霍青海从来都是幕后赞同,却从没看过他这副伶牙俐齿的样子。
他提这个,霍振宇就不爽,可老爷子毕竟做爷爷的,一来霍家的确对不起周一曼,二来霍青云进入霍家与他有关,他愧对孙子。便道,“青林,有证据呢。”
霍青林也知道此事要让大家相信很难,毕竟霍青海弱势惯了,更何况霍麒虽然生意做得好,可在长辈眼里,也不是可以兴风作浪的人,所以他必须要让他们相信——霍麒显然下了狠手,他不能姑息。
“爷爷,这证据得听我说。二哥的确有道理,可这些道理连在一起就不是道理而是过多巧合了,调查组里的周江可从一开始就在其中,今天的画我听雪桥说了,也是周江带人搜出来的,那幅画放在窗口夹层里,周江直接指着让人拆开的。”
“爷爷,这不可能是巧合。”
这个细节八成很少有人知道,可偏偏宋雪桥的消息更多一点。他一说出,霍环宇便坐不住,第一个发声:“青海,你怎么解释?爸爸,那么隐秘的东西,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如何搜得出来?”
霍青海倒是淡定,他反问:“既然说到现场,我没去看,不过却可以问问。青林,既然说是周江指出的,他现场是指着窗口上活那里必有一幅画,还是说这个屋子好好找找有没有藏起来的画。这可完全不一样。”
霍青林便道:“知道才不明显。”
“真是好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再问,”霍青海说,“既然那画藏得如此隐秘,在座都不知道,青林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知道呢?我有这个本事吗?”
这倒是真的,霍振宇防他厉害,这种事情肯定要有人力物力常年跟踪才可以,霍青海有钱可能也认识几个人,但这种事他做不了。
这点便说不通。
霍青林却有答案:“告诉你的是霍麒。”
这才引出了今天的正题。不过这个人名,显然出乎大家意料。霍环宇都愣了,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霍麒?这关霍麒什么事,他常年不在京城。”
霍青林则说,“爸爸,你别忘了霍麒在秦城,在他爸爸的地盘上。你当年怎么跟阿姨结的婚,他当年又如何去的寄宿高中,他都记得呢。这些年我一直试图补偿他,给他介绍生意,青云也帮我传过话,可惜他从来不领情,并且一个月前让青云传话给我,说我送我一份大礼。今天,礼物已经到了。”
他的话倒不是没道理。霍麒这些年对霍家的疏离有目共睹,这孩子读书违背了霍家的心愿,创业没用霍家一分钱一点关系,后来生意做大了,更是常年在外,就算回了京城也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在霍家露面只有两件事,过年和老爷子大寿。
他也就是顶着个霍家的姓,早就游离在霍家之外了。
霍青云虽然酸霍青林,可此时两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自然要帮忙,连忙说,“的确是,他当时很嚣张,我过去还让个小屁孩骂我一顿。”
霍青林接着对霍青海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到要合作的,但我能肯定这个过程。你没有势力可霍麒有,没有人防范他,他以扳倒青云为诱饵让你上钩出手,不过寥寥半月你便有了过去三十年没有的成功,所以他再次抛出画作这个诱饵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让周江去拿,结果却发现竟然跟霍青云没关系,而是来对付我的。你此时面临两点,断了跟霍麒合作放弃这千载难逢对付青云的时机,或者是心一黑选择拉我甚至拉整个霍家下马,就为了报仇。而你的态度表明,你选择了后者。”
“爷爷。”他冲着老爷子说,“我不是危言耸听,二哥他想报仇已经魔怔了,他连霍家也不顾了。”
霍青林的确聪明,即便只有寥寥线索,他已经串联起了整件事,而且说到了最重要的点上,霍青云不过是个喽啰,霍青林也不过是三代的一分子,想要对付霍振宇,这都是刚刚开始,谁也不知道霍青海为此能做什么。
这种指责,霍青海自然不会承认的。他站了起来,同霍青林平视,刚刚那张还算波澜不惊的脸,如今则满是愤怒,他质问:“青林,这就是你的证据吗?用一条条压根不存在的所谓事实摞起来得出结论,是我和霍麒整你们。这跟你当年修理霍麒有什么区别?
爷爷你恐怕不知道,霍麒去上寄宿高中压根不是因为想体验军营生活,而是我三叔送去的,原因则是霍麒勾引了我这位弟弟。三叔一心为了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就将人送走了。可事实却是什么,霍麒如今洁身自好,青林你却是真真切切养了个男情人,画了一幅见不了人的初夜图。那我变要问,当年青林你二十岁,霍麒十五岁,到底是谁勾引谁?还是谁构陷谁?
当年你不爽三叔结了婚还想着如今的三婶,最终与你妈离婚,用了这种方法报复霍麒以泄私恨。今天你是不是同样借着这个机会,来铲除你不喜欢的霍麒——如果我没有记错,三婶也提起你这半年频频邀请霍麒去南省发展却都被拒,青云刚刚也说了这点,你是重修旧好不成恼羞成怒借机报复吧。
你说能力,我没有这种势力你承认。可霍麒有吗?他一个商人,身上的钱多不过几个亿,这年头有钱的商人有的是,你瞧见谁有这个本事可以手眼通天,敢去跟踪你这样身份的人,去找你的事儿。他疯了吗?他这些年做的事情只有一条,惹不起躲着走!
至于危及霍家,青林,你也是这个圈子里长大的,霍家是什么样的地位,难道一幅小辈的春宫图就能危及吗?你把霍家当做纸糊的吗?能够危及的只有你罢了。否则青云出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这副说辞从头到尾都是你的私心,你在构建一个更大的阴谋来掩盖你的错误,你在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让别人将放在你同性恋养男情人的目光抽出来,去关注谁将对付霍家,顺便解决了你自己的麻烦。”
“就像当年的林家一样,我们如何结的仇,你虽然推到了费远身上,可事实是什么,霍家人心里都清楚。”他放出了最后一句话,盖棺定论。“那次的替罪羊是费远,而如今的替罪羊则成了我和霍麒。因为我们好欺负。”
霍青海从未表现出这一面,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只有今年过年那天多了几句嘴,但因为涉及霍青云所以大家都当他是憋久了,没人在意。可没人想到,霍青海口舌居然如此之利。
他话音一落便扭头对老爷子说,“爷爷,我没法去辩驳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我只能说到这里。您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爸爸不要我了,是您护着我长大,无论您什么决定我都认同。但这些话我不得不说,一个林家已经够了。”
霍青林却从来没有这等无法辩驳的情况。他实在是在霍家太顺遂了。他觉得将这些线索一条条摞起来,霍家就能够立刻相信他,从而控制霍青海和霍麒。可如今他发现,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口才和机智,在这位二哥面前,竟然毫无用武之地。
他忘了自己也是有把柄的,只是他的哥哥们都让着他,从来没真的跟他计较。无论是当年整霍麒还是得罪林家,跟如今的事儿相印证,怎么看都是霍青海说得对,霍麒和霍青海看着太弱了,没人相信他们敢惹霍家,这更像是一场推脱。
“爷爷!”他试图再说,他爸爸却对他摇了头。
只听霍振宇说道,“爸爸,这事儿八成就是寸上了。青云自己不检点出了事,让林家拿到了把柄做大,青海也承认了他幸灾乐祸,周家也插了手,只是没人想到江一然和青林的关系,闹了出来。”
他建议,“青林这事儿做得不对,不过这事儿已经牵扯到霍家两个孩子,虽然刚刚雪桥也说了,投资江一然是她建议的,可别人不知道内情,难免会觉得是他们兄弟俩甚至是霍家洗钱,青林说危及霍家也在这方面,也不算危言耸听。这事儿得止住,先解决,再罚他们俩。”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可意思分明就是相信了霍青海的话,认为什么霍青海和霍麒所谓的危害霍家是一派胡言。毕竟任何人都有常识,霍麒那点资本翻不起浪,更何况大家都在船上,霍麒的妈也在,他不能不顾他妈吧。
霍青林脸色难看至极,可偏偏没有证据再辩驳,只能闭嘴。
老爷子很快点了头,“老二去办。老三让霍麒来我这里一趟,青林留下,散了吧。”
江一然画室。
江一然茫然的在屋子里待了一下午,他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却不知道怎么办?他想过要逃走算了,还去收拾了一个包出来,可是塞满的时候他就放弃了——他怎么可能逃脱的了霍青林。然后他就把包放在一边了,自己在屋子里转了转,心里乱他有点想画画,可是抬起笔就想到了被带走的那幅,又放下了。
一直到傍晚,他才接到了霍青林的电话,然后整个人终于不茫然了。
霍青林没有骂他,只让他不乱说不乱动,还派人来保护他,这是没有放弃他吧。他有了点底,人就正常了,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早上他起得晚,那些人来的时候连早饭都没吃,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四小时没进食了。
于是江一然又去了厨房,给自己煮了面。
短信就是这时候发到他手机上的,他以为是霍青林,很快就拿起来看了,结果是个陌生人,话语很简单却吓人,短信里写道,“霍青林要杀你灭口,保镖王运就是动手的人。”
江一然手里的筷子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拿起手机看短信,可就这短短的一句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哪里还有吃面的心,这一下午的恐慌又泛了上来,他一边想着霍青林这些年对他,虽然不能说多好,可也不差,他俩联系不明显但其实挺多的,包括去南省,霍青林都带着他。可又想着霍青林那些传闻,说他不留情面说他心狠手辣的,两边权衡,十几年感情他竟然不敢肯定,这短信是假的。
他太敏感了,这也算是他的幸运吧。
江一然想了想,终究发了条短信过去问,“你是谁?我为什么要信你?”
他以为对方不会回复,可很快就有了第二条也是最后一条短信,“他身上有封信,是你的遗书。”
江一然再问,那边就没了消息。
他一个人一个人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半天,最终慢慢镇静了下来,他去拿了刚才收拾的那个小包,准备离开,可还没走到大门口,门铃就响了。他问是谁,门外的人说,“我是王运,青林让我保护您的。”
江一然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连忙说,“你稍等,我穿上衣服给你开门。”说着,就拿着包去了他的卧室,那边窗户已经被打开了,可他住的不低,往下看光秃秃地一点撑住脚的地方都没有,这里肯定不行——这屋子里没有半点可以逃生的地方。
门外王运的门铃又摁了一遍,“江先生!”他叫着。
江一然狠了狠心,将小包扔在了门边,自己则去了画室,拿了灭火器在手中——画室里都是画稿,这是怕失火专门配的。
他提溜着东西慢慢过去,王运还在敲门,声音已经越来越急迫了,他还问:“江先生,您还好吗?”然后应该接通了电话,是打给物业的,“我这里是1819,江先生似乎出事了,刚刚还有声音这会儿没声音了,你们最好过来开门看看。”
江一然就松了口气,既然敢打给物业,应该是没事的。他把灭火器放在门口,上去将门打开了,正瞧见王运收起电话的样子。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不过虽然是保镖看着并不壮,身形甚至还有几分瘦削,这让江一然放松了心情,说道:“我穿衣服废了点时间。进来吧。”他说完就带着人往屋子里走。
王运的确没什么多余举动,点点头便跟着进来。
江一然给他拿拖鞋,就瞧着他再看整个房间。因为怕别人看,江一然拉死了所有的窗帘,屋子里只有一盏落地灯,显得有些幽暗。他把鞋放在地上起身说,“我一个人呆惯了,我开灯。”
结果就听见王运说了句,“正好。”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耳旁似乎有风声,也就是有了那个短信的提醒,他比平时更警觉三分,他下意识的就去摸到了放在一旁的灭火器,跟王运劈下来的手正面相撞。
王运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东西出现,他猛然收手已经晚了,只听砰地一声,就撞在了一起。江一然直接抱着灭火器坐在了地上,王运则收手前扑——他的手显然是受伤了,耷拉着。江一然若是还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开了灭火器,大量泡沫随即喷出。
如果论武力,两人是完全不可能较量的,可偏偏灭火器这东西,却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王运几乎瞬间就没了抵抗能力,向后退去,等着他再清醒过来,却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霍麒抱着姜晏维美美的睡了一觉,结果半夜却被手机吵醒了。
姜晏维八成被吵到了,不高兴的在他胸口蹭了半天,他一边拍着姜晏维的背安抚,一边看手机,发现竟是两条信息。
一条是他留在京城的人发出来的,“江一然跑了。”
另一条发来的比较早,他大概没听见,是霍青海发过来的,“爷爷见你之前见个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发晚了,抱歉,╭(╯3╰)╮
话说最近打开投雷表都是长长一溜,有种这篇鱼塘被承包了的成就感。谢谢各位霸道总裁的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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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大概因为抱着豆腐睡的原因,姜晏维这一晚睡的那叫一个香甜。半夜的时候还不可抑制地做了个美梦,也是关于“宝贝你真棒”的。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反了,不是霍叔叔冲他喊“宝贝你真棒”了,而是好像他俩干了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把霍麒累瘫了,姜晏维美得不得了,精力旺盛地在那儿冲着他喊“宝贝你真棒”,让霍麒给镇压了。
姜晏维自己做梦自己还知道,跟旁观者似的看着这个情景乐了半天,还告诉自己别客气,趁着做梦有便宜赶快占,结果一不留神,似乎蹬了下腿,醒了,然后就发现内裤湿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霍麒。
此时天刚微微亮还泛着蓝,微弱的晨光中霍麒安静地睡着,好看的让人想舔舔。姜晏维贪恋地看了好几眼,这人真好看,这被窝也暖和,真不想下楼去换内裤,可他也不好意思让霍麒瞧见啊。只能恋恋不舍一挪三回头的起床了。
结果刚坐起来就听见霍麒问,“不是半夜上过厕所了吗?这么早起来干什么?”
姜晏维下意识地就捂住了内裤,然后……男人都懂,就不用说了。姜晏维这点小秘密都被发现了,那一刻真想哭给他看。
霍麒也挺无奈的,不过想想也挺正常,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抱着睡一晚上,能无动于衷吗?再说,他又深想了一下,这还不是为了自己,所以不由自主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就有点小自豪了。
霍麒下了床,冲着他说,“躺回去,不怕冻着,我给你拿。”
姜晏维于是又受到了心灵的抚慰——霍叔叔真好。他还冲着快走出门的霍麒说,“其实……我穿你的也可以。”
过了会儿霍麒上楼回来,扔给他一条蓝色平角裤,来了句,“我的你穿大。”
姜晏维躲在被窝里一边换一边想,半截悟出来了,这是炫耀吧,真的是炫耀吧。
换完衣服天就已经开始亮了,姜晏维还想睡会儿回笼觉呢,就瞧霍麒似乎没有再睡的意思,反而在床头柜里拿出个小盒子来,打开看了看后地给了他,“帮我把这个给你郭爷爷吧。”
姜晏维就觉得郭爷爷这个称呼这么不对劲,一边说,“我什么时候能叫郭伯伯啊,太不得劲了。当然,郭爸爸更好。”一边看了看,发现是个木制□□玩具,很老旧了,大概是经常有人把玩,已经有点光泽了。这东西姜晏维小时候都没见过,一想也是霍麒玩的,“你的啊。”
霍麒点点头,“我爸做的,我走的时候闹着不肯走,他塞给我的。”这东西他保留下来也不容易,他来了霍家什么没有啊,衣服从头到脚都是新的,玩具也都是各种高大上的,这木头枪那时候玩得多显得脏,保姆就顺手给扔了。他瞧见不见了,闹腾了一下午要找,才让人给找回来,倒是有个好处,保姆们都知道,这东西不能动了。
姜晏维拿了出来,雕刻的很精细,每个细节都有,一看就是郭爷爷的手工——郭爷爷爱好书法,篆刻也是专门学过的,很多章都是自己刻的,还送过他爸。刻个木头枪很正常。“有什么话要带吗?”
霍麒就说,“就说……算了,没有。”
他终究不是个感情外泄的人,很多话都说不出口。姜晏维也不为难他,反正霍麒不说自己说就是了,早晚他俩都是一体的。
说了这事儿霍麒才说去京城的事儿,“我得回京城一趟,霍家有点事,今天不一定能回来。”
一听是霍家的事儿,姜晏维就很担心,“平白无故干嘛找你回去,刚回来两天。霍青林不是又找你事儿吧。”
霍麒就觉得姜晏维这小雷达挺好用啊,可不是跟霍青林有关系?“不算,他现在没空找我麻烦,放心吧。我下午给你打电话,要是我不回来,晚上这边太冷清,你去周晓文那儿住一晚吧,正好明天也上学了。”
姜晏维就嘟囔一句,“刚上了你的床就把我推到周晓文的床上,太无情了。”
霍麒扭头就一句话,“你去周晓文家跟他睡一起?”
这种事姜晏维怎么可能让霍麒误会,立刻否认,“怎么可能,开玩笑了。我俩也就小时候睡一张床,他说我半夜踢人,就再也没有了。霍叔叔,你吃醋了?”他觉得美死了,霍麒不回答还高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霍麒哪里能承认,来了句“你想多了”,去隔壁衣帽间换衣服去了。
姜晏维才没那么好骗,十分肯定地说,“肯定吃醋了。”
霍麒要赶着过去,起床等着司机来了就开车走了。姜晏维瞧着时间还早,就先吃饭做卷子,等着九点多了才打电话给了郭月明。那丫头这会儿还睡懒觉呢,挂了他两次电话,第三次才接。
“一大早的打什么电话啊,不知道老人家要休息啊。”
他俩从小就是损友,这事儿多了,再说人家是女孩子,虽然以前是姑姑辈,可过几天不就是小姑子了吗?姜晏维有强大的内心建设,所以颇能忍让,“说完再睡,郭爷爷今天在家吗?我有东西给他。”
郭月明一听就知道这东西有来头,声音立刻就清亮了,也不困了,“我哥的东西?你告诉他了?”姜晏维应了后她就更兴奋了,“还在家里呢,你过来正好吃中午饭。我让我妈给你做红烧肉。”
姜晏维挂了电话,拿着东西就直奔郭家。进门都十一点了,自然就闻到了浓郁的红烧肉香味。他抱着小盒子也不给郭月明,先去厨房打了个转,瞧着都是他爱吃的,狠狠地谄媚了蔡慧一番,然后才去了书房。
老爷子在看书。姜晏维昨天说话不算顾忌,当时虽然是为了霍麒,可事后想想是挺没礼貌的,见了郭如柏就不太好意思,在门口站着没吭声。
他一进门就跟个猴子似的,家里又不大,郭如柏早听见了。他一个老爷子了,原本就是爱护孩子的人,更何况姜晏维昨天也是为了霍麒,怎么可能生他的气。就问他,“门口有钱啊站着不进来。”
姜晏维就嘿嘿进门了,舔着脸叫了声,“郭爷爷。”
郭如柏的确喜欢这孩子,从小看着长大又喜庆,瞧他乐自己也高兴。问他,“今天怎么又来了,不生我的气了。”
姜晏维就嘿嘿一声,抱着盒子过去了,给他现在的郭爷爷未来的郭爸爸递过去,“我不是不知道你有难处吗?后来月明告诉我了,我才知道的。我来送这个的,霍叔叔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母女俩告诉他那事儿,八成没跟郭如柏说,谁会想到姜晏维这么守不住秘密呢?郭如柏脸上神情复杂,一方面在说,“这丫头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这个干什么。”一方面却不由自主地拿过来那个盒子,姜晏维立刻帮他打开,一瞧见那把小木头枪,郭如柏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几乎跟霍麒是一个动作,伸出了手又怕手不干净,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手巾,可又急着要看,就在衣襟上仔细地擦了擦手,这才将那把小木头枪拿了出来。
姜晏维看了都有点后悔,今早也没擦擦手就拿起来这东西了。
他连忙解释,“听说这是当年走的时候你塞给他的,去了霍家人家把他的衣服什么的全扔了,也把这东西扔了,他哭了一下午闹回来的,一直存到现在。霍叔叔一定很想你的,常常把玩的,你看都磨得光滑了。”
郭如柏仔细而小心地摩挲着,“我记得,”他说,“当时他一个劲儿的叫爸爸,没办法我塞给了他这个,跟他说这是爸爸做的,你拿着。我以为孩子小,早就丢了。”
姜晏维就说,“霍叔叔很想你的,不过现在说开了就好了,他最近不方便,霍家有很多事,等着办完了他就来看你。到时候你俩就不用看旧照片木头枪了,就团圆了。”
郭如柏不停点头。姜晏维看他实在是一颗心都放在那木头枪上,恐怕有许多要回忆的,就不打扰他了,慢慢退了出来。结果出来就被郭月明塞了一口红烧肉,又香又糯,简直好吃的要咬掉舌头,姜晏维那股子被带出来的伤感,才稍微退却了那么一点。
郭月明说,“我爸昨天伤心了一晚上,你要不是今天识趣,我肯定杀过去了。”
姜晏维才不理她,跑到蔡慧那边给自己要好处,“蔡奶奶,我这么好,以后要是有事儿的时候,你是不是得偏向我一点。”
蔡慧只当他是说跟郭月明吵架呢,哪里想到这家伙是在为跟霍麒定下来铺路,点头道,“放心,我保准向着你。”
霍麒中午到的京城。
昨天晚上他收到霍青海的短信刚开始并没有回,他原本的意思是只给霍青海提供证据,不真正现身。
当然,霍青海肯定能猜出是他,只是猜出和明确是两码事,他只想报复霍家三房心里爽,可也明白霍家根深蒂固,霍家有私生子当亲儿子的霍振宇,有抢别人媳妇的霍环宇,可也有顶梁柱霍老爷子,公正廉明的霍靖宇和霍青杭,还有心机深沉的霍青海。
霍家如一棵大树,他一个小小商人就算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他是个理智的人,并不会螳臂当车。
可随后霍青海并没有放弃,他发来了一段音频,竟然是昨晚霍老爷子书房中他与霍青林的对质,然后有一句话,“霍青林不会放过你,而我是个合格的合作者。”
他知道霍青海的意思,他已经为了报仇疯魔了,如果说一开始将霍青云拉下水他还感到满意的话,如今的他,八成已经在想着如何对付霍振宇了,视频里霍青林有句话说得对,他在拉着霍家陪葬。
可霍麒并没有撼动霍振宇的意思,他的目标从来都是三房,霍青云都是个引子而已。
他并没有回复霍青海的短信,自然也没有接受见面的邀请,他知道霍青海会失望,可能也会对他产生不满,可这并不重要,他俩能够绑在一起的,绝对不是暂时的融洽,而是共同的敌人。至于敌人落败后,他一个小小的商人,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把柄在霍家二少爷手中。
不过,那个视频倒是对他有不小的帮助,起码他知道了在场几个人的想法。
霍麒停车后便直接进了老宅,这时候刚过中午饭店,老爷子早有吩咐,因此纵然他来的突然保姆也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告诉他,“老爷子刚睡,要四十五分钟,您没吃饭吧,先吃点吧。”
霍麒的确饿了,点点头跟了过去。照旧是老爷子的作风,两菜一汤,一荤一素分量正好,等他吃完一点都不浪费。随后他便坐在沙发上等着,顺便想想江一然那边怎么处理才好。
昨晚他埋的另一颗雷炸了,江一然从王运那里逃走,这人是霍青林这条线上的重要线索人物,肯定不能跟丢了,好在他能去的地方有限,竟然直接藏在了他房子的地下室里。这压根不可能逃得过霍青林和宋雪桥的人的追查。
好在霍麒早有准备,昨天晚上就让人过去,把江一然带走了,否则的话,恐怕今天新闻已经出来了,譬如《著名青年画家江一然死亡,疑畏罪自杀》之类的标题。
只是江一然什么时候出现,还需要个契机,当然,也要看霍青海到底能将这浪翻得有多大。
他略坐了一会儿,就到了点,保姆过来请他去书房。
霍麒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跟着走了上去。他几乎没有跟霍老爷子单独谈过话,他算是霍家的养子,刚来的时候,霍老爷子对他还算和蔼,可后来他为了融入,处处模仿霍家子弟,八成霍老爷看不惯,便少管他了。十五岁开始他跟霍青林彻底结仇,又上住宿高中,来这里就只有过年过寿,这时候兄弟们都在,他就凑个人头。
这么细算下来,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跟老爷子谈话。
倒是不紧张。
到了书房保姆便退下,他敲了门后推门而进。沉重的实木门打开,露出里面古香古色的家具,老爷子大概刚刚醒,并没有写字,只是坐在书桌后。
霍麒进去叫了一声爷爷,老爷子便说,“来了,坐吧。”两个人不熟悉,但老爷子在这方面,显然比他这个年轻人要熟稔,很是自然的问他,“这时候把你叫过来,耽误你的生意了吧。”
霍麒心中盘横,说话自然慢了三分,也滴水不露,“刚开年的确忙。”便不再说什么。老爷子也不在意,就跟拉家常一样问他,“你现在的生意主要在秦城?怎么不留在京城这边,离着家里也近。青林在外面是逼不得已,你这边确实可以避免,都在外面,家里人总归是担忧。”
他放松霍麒也做出放松的样儿,笑道,“我资金有限,京城盘子太大,我吃不下,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再说,留在京城难免就要让人知道我姓霍,房地产涉及方方面面,即便我不要求,也总有人要卖霍家的好,多多少少照应我,您以清正廉洁著称,我既然姓了霍,自然要更珍惜,这种事儿还是躲了比较好。”
他这般说反倒是错不了。我没钱也不想沾霍家光,所以不来京城,纯属自觉。别人至多说他一句谨慎,外加评论他一句胆小,可也说不出什么。难不成他有自知之明是错的,难不成他爱惜霍家羽毛是错的?
老爷子看他一眼便笑了,“青云要是有你这般想法,也不会惹出这些祸事了?”
霍麒没接话。
老爷子这才说,“霍家的子弟就要这个样子,不过你也不要太谨慎,有时候受点照顾也是交流。”这倒是真的,有来有往才对吗?不过那是真正霍家子弟的事儿,霍麒是不干这事儿的。他只是说,“爷爷说的对。”
随后就听老爷子说,“这次找你来,其实也是有件事儿跟你商量。你叔叔今年也要六十了,他干不动了,他的环宇国际需要人来继承。霍家一向人脉单薄,到了你们这一代就只有五个兄弟,青杭青海青林都在仕途,是不允许经商的,青云不正干,这几天的事儿你也知道。家里就剩下你一个,既有分寸又懂得商业,最适合不过。
他说当年答应了你创业,不好跟你开这个口。可我这个当爷爷的倒是觉得,你自己的公司是你自己的,但家里的也不需要拒绝,这完全不冲突。你处理一下公司的事儿,就回来让你叔叔多带你,三月份就是股东大会,到时候就可以露面了。”
霍麒虽然没有想到老爷子叫他来聊环宇国际的事儿,可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为什么——昨天霍青海虽然打消了他们对于自己的怀疑,可老爷子终究不放心,这是要把他绑在霍家的船上。
环宇国际这样的公司交给霍麒,就算他年少时受了大委屈也足够弥补了,更何况,在船上一切可就好说了,利益一致那你好我也好,利益不一致,有的是方法可以掣肘你。
老爷子这是阳谋,也是一条好路。可惜老爷子并不知道他与霍环宇和霍青林父子的矛盾,远不是钱能够解决的。钱他会挣,可是他失去的家又如何拿回来?
不过,霍麒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拒绝,反正这种事中间可操作的地方很多,不需要当面得罪老爷子。他老实应答:“是爷爷。”
霍环宇家。
霍青林的事情还在处理中,父子俩一早就聚在书房里运筹帷幄,林润之则有事出门去了,路路一个人在打游戏。
宋雪桥披了件衣服去了露台那里,面色阴沉地听着王运的话,“都找过了,电梯和大门口的监控我也调查过了,只瞧见他下到了负三层,却没见出了大门,他应该还在这栋楼里。只是这是座高档住宅,住户很难查看,不太好弄。”
昨天晚上王运找不到江一然就打了电话过来,宋雪桥就说让他尽力找,她觉得江一然这种四体不勤地人跑不远。可没想到,这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她问,“消防通道没有查看吗?”
王运又说,“消防通道是没有摄像头的,又都是平层大宅,一梯一户,进了各家门前,都是自家的摄像头,物业这边是没有了。”
宋雪桥就说,“肯定是在这栋楼里,最近两天你多盯着,同时找几个人去查他的手机信用卡银/卡和身份证的使用情况,把他挖出来。对了,屋子里的打斗痕迹你收拾好了吗?然后给青林打个电话,就说早上一醒来他就不见了,家里的东西都没动,但是身份证什么的都没了,问他要不要报警。”
这是要伪装江一然犯错跑了的假象。
王运立刻点头回答,“好,已经收拾干净了。我马上打给他。”
而此时,江一然瞧瞧地开了自己的屋门,从门缝里看那个昨天晚上将他从地下室带出来的男人。这边供暖好,他就穿了一件T恤,露出的胳膊上都是肌肉,正在看电脑。
怕这男人发现,他看了一眼以后又把门关了起来。
昨天他吓坏了就直接下到了地下室,寻思那个人一定以为他往外跑了,这里暂时应该比出去更安全一点。也的确如此,可很快他就发现不那么乐观了,他再往哪里躲啊。
这时候这个男人出现了,他好像是楼上的邻居,瞧见他就问,“你怎么呆在这儿?”
他情急之下就撒了谎,“我钥匙丢了,物业也没放备用的。”
对方似乎压根不在意,冲他说,“那上我那儿坐坐吧,有什么好呆的。”
他就稀里糊涂跟着上来了。
似乎赌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外面,提前替换了,投雷和营养液感谢下章一起,么么哒
第66章 5
江一然显然并不能松口气。
很快,外面的男人便过走过来敲门了,跟这个人的身材一样,他的力气十分厚重,拍的房门砰砰直响,“起来了吗?有些事要谈谈。”
江一然再想躲避也没了理由,毕竟是在别人家里。
他想,他在这个楼上也住了好几年,虽然最近经常去南省,可总算对楼里的邻居都很熟,这人他并没有见过,应该是新搬来的住户。自然,自己对他而言,恐怕也是陌生的。将一个陌生人带进家里还住一晚上,这时候才问也挺神经大条的了。
他就应着推门出去,结果发现这人已经穿上了衬衫,勃发的肌肉被遮住了,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耳边塞着个蓝牙耳机,倒是看起来斯文不少,像是个外企里的精英男。
他说了声,“你好,昨天真是谢谢你,不过能否再让我住两天,拿我钥匙的朋友过两天才能回来,我一定会感谢您的。”
他真是硬着头皮说的,他以为对方肯定是要不愿意的,他也准备好了,幸亏皮夹子里还有现金,他身上还戴着点值钱的饰物——譬如胸口那块翡翠,可是价值不菲,为了保命,总要拿出来的。
结果这人竟是反应完全不同,先是自我介绍,“我叫秦海南,”然后说了一句让江一然特别吃惊的话,“你当然得在这儿住一段时间,现在不止王运在外面疯狂找你,调查组的人今天早上也发现你不见了,他们认为你八成是畏罪潜逃,所以也在找你。前者找到你,你是死路一条,后者找到你,八成能活几天。”
江一然不敢置信地抬着头看着这个男人,“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社会生活能力是零吗?如果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领一个陌生人进家门住一晚上?”秦海南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昨天的短信就是我发的。”
江一然有种被人监视并控制的感觉,他第一反应不是这人救了自己,而是害怕。事实上想想也是,一个人如果发现自己的生活被监控的丝毫不漏,那是怎样的恐慌。
秦海南并不在意他这些情绪,而是说,“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我不需要向你解答什么,我只需要告诉你一点的是,我们的敌人是共同的,霍青林。所以,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帮你。要知道,”他微微一笑,“如果没有我的短信,你现在已经是楼底下的一具尸体了。”
江一然也是能思考的,昨天晚上他一晚上没睡,满脑子都是王运扑过来的样子,可终究有疑问,不甘心,“青林没必要杀我,我不过是画了一幅画。我不是他的敌人。他是霍家人,就算是一副春宫图,就算是性向暴露了,也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那不过是私事。我们在一起十几年,怎么可能就为了这点小事动手呢?”
他故意忽略了王运,试图给霍青林找理由。
秦海南就笑了,“真是天真,我以为一晚上你已经想好了。你相信陌生的邻居可以救你,却不相信已经动手的爱人要杀你。好啊,我告诉你,霍青云可是受贿进去的,如果他投资的画家里有霍青林的情人,那代表着霍青林也参与了受贿。霍青林可是霍家三代的领头羊,他前途远大,无论是你还是受贿,你相信他愿意有这样的污点吗?”
“对了,我可以给你看一条新闻和一段音频,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就打开台电脑,直接打开网页搜索新闻,屏幕里很快出现了一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新闻《昨晚十一时东区建阳楼起火,很快被扑灭》,一共二百字。秦海南说,“你那副春宫图,就放在建阳楼,有人要消灭证据,只是失败了。”
另外,他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竟然是这个小区的户外监控录像,不过是夜里,王运就在其中,似乎正在打电话。“音频在这里,你可以听听。”秦海南说着就打开了另一个音频文件:“这是昨天我救你的时候,王运打出的电话,不是实时的。”
说完,他就打开了电脑的公放,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是我。”
“事情失败了,对,有人给他报信,他恐怕知道我们的计划,事先在门口放了灭火器,我没准备,等脱身他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是从电梯下去了,您放心,他跑不了多远,我一定会处理好。”
对方应该叮嘱他时间紧迫,他便说,“我知道,不会让他有机会危害到霍家的。对,信没有问题,我会放在他身上。”
到这里,秦海南直接就关掉了音频。
他问已经满头冷汗地江一然:“霍家是不会为霍青云去点火的,你便可知这事儿对霍青林的重要性。另外,音频是我的人放在小区里的窃听器录到的电话。你跟了霍青林十几年,对他身边的人事都熟悉,你说王运是我们的人,恐怕自己都不相信吧。
王运在霍家多年,原先是霍环宇的保镖,对他忠心耿耿,还舍身救了他一命,自此以后,霍环宇就把这个最忠心的属下,放在了霍青林身边保护他。在霍家,他如今第一听命于霍青林,连宋雪桥都不要理会。你该知道的。”
江一然自然知道,他手脚冰凉,这会儿却是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完全跌坐在沙发上。秦海南的洗脑并没有结束,“你总是不相信,可是你忘了,只要你死了,这事儿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对霍青林来说,比处理这些麻烦容易多了。不过我还得给你看个东西,八成你会比较喜欢。”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一瞧见江一然就瞪大了眼睛,这信封是他自己做的,上面都是他自己画的,用来给霍青林写情书的,除了他和霍青林,谁也不会有。
秦海南直接扔给了他,“来,看看你的遗书吧。”
江一然几乎迫不及待的将信件打开了,里面是让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地——他的笔迹。并不长,只是说了几件事,自己深受宋雪桥大恩,却爱上了她的丈夫,曾经多次骚扰都被霍青林严词拒绝,他得不到人,就画了那幅画,以解相思,却没想到给人招惹了麻烦,他愧对霍青林,以死谢罪。
这东西就是将责任都揽了过来,替霍青林解脱的。
秦海南便说,“你知道这世界上开弓没有回头箭,霍青林动了杀心,你除非一辈子不用任何带身份的东西,像老鼠一样藏着不见人,否则都活不了。只有跟我们合作,你才能活。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命不重要,愿意为爱情殉葬,我不拦着你,大门没有锁,你可以随时出去,两方人马都在找你,你随时可以去联系他们。当然,我不会再救你了。”
他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了,不过临走的时候,将电脑给他设成了实施监控,可以看到小区里的情况,江一然亲眼看见有些他认识的,有些不认识的人在小区四周把控,显然在等他露面,他们是真想拿住他了。
生还是死?
他抱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发愣,秦海南也不管他,任由他坐着,反正霍麒早有交代,就算他愿意,此时也不是江一然现身的好时机,霍麒还有其他安排。
而在京城的林家,很快迎来了一个他们压根想不到的来客——费家老太太。
林家老爷子最近病重,并不见客。但与霍家不同的是,林老爷子不是独居——自从独生子去世后,林家老大夫妻搬来陪着老爷子住在老宅。此时老爷子的大儿子林青峰已经上班去了,家里倒是有林青峰的妻子赵敏会客。
赵敏正干着每天都会做的事情,翻相册——厚厚的一整本都是他儿子林峦的,只是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八岁。
林峦是林家的大孙子,从小优秀,老爷子更是看重他,常年带在身边教导。当时在京城,林峦也是不逊于霍青林的存在。如果现在活着,八成也是个冉冉升起的新星了。可谁能想到,却死于一场意外呢?
赵敏至今都记得最后见儿子那一面的情况。
林峦穿着件登山衣在门口跟他告别,“这地方刚发现的,青林的资源,我看了照片是个特别深的岩洞,里面还有地下湖泊,很适合探险。你知道我最爱这个了。不用担心,我从小玩这个,青林,费远,还有表弟他们不都去吗?而且都是好手。另外那两个向导都很靠谱,就是山下村里的山民,在那儿走了几十年了。放心吧。两天就回来,给你过生日。”
结果呢,林峦再也没回来。
当天他到了地方还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地方真不错,他拍了很多照片回去给她看。她外甥赵孟也在电话里一个劲儿的保证,“姑,你放心,我看着表哥,不会让他乱跑的。”
结果晚上就失去了信息,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她放心不下,立刻联系了几家人问他们还有联系吗?结果都没了消息。这哪里还坐得住,他们立刻带了搜救队过去,结果那个地下岩洞不但大而且特别复杂,整整三天才将部分人救出来,外甥赵孟就在其中。
她问外甥赵孟,他表哥林峦哪里去了。赵孟说,“费远哥说我哥看照片时很喜欢的一个景色在那边,有深谷,不远,我哥一听就要去,就跟着青林和费远他们一路去那边了。说是那边不好走,又很近,不用向导跟着,结果我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去找他们就走散了。”
她就和林润之、费家老太太一起,守在岩洞口,等着救援消息,可等着找到已经是出事五天后了,人找出来的时候,只有费远一个人醒着,霍青林受了重伤昏迷了,林峦永远都没醒来——他是失血过多而死。
费远说过去后他就在前面带路,没注意后面的情况,就听见林峦一声惊呼,他扭头过去,正好瞧见林峦跌落深谷,霍青林为了救他,伸手扯住了他,然后也跟着掉了下去。他连忙下去找人,他俩都摔成了重伤。
“我就按着急救的法子都给他们用了,青林似乎情况好点,一直熬到了现在。林峦似乎伤的很重,一直都不太好,两天前就断气了。我们的通信设备都不能用了,我试图出来又怕青林也出了事,只能一直原地等待。”
唯一的儿子死了,赵敏当时看着尸体直接晕过去了。等着醒来已经被送到了医院里,她一醒来想到儿子就流泪,挣扎着要起来再多看他几眼,却被赵孟给拦住了,林家带的随行医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霍青林的伤和林峦的伤差不多,但是他们三身上的药只够一个人能挺到现在的。
这种说法的背后含义不言而喻,赵敏几乎不敢置信:“他们……费远放弃了小峦?”
这是完全可能的,当时情况有限,也许一开始两个人都是均等用药,等等不到救援,药不够了呢。
人已经死了,虽然能够用所谓的医学来论证这事儿,可都不是实打实的证据。更何况,用费远的话说,是林峦跌下去霍青林救的,虽然如今真实性如何已经不可考,但问题是,林家就不能表面上这么忘恩负义,这事儿只能先忍着,慢慢查。
慢慢查事情就暴露了许多,譬如费远对霍青林一些不可告人的想法,譬如霍青林和费远从此事后慢慢疏远,譬如有次霍青林和费远吵架后露出的一句话,“你总缠着我也没有用,我接受不了你。早知道这事儿需要这么回报,我不如当时死了换他活。”
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了,很快费远就出了受贿的事,然后死于火灾,这事儿才彻底了了。当然,霍青林作为其中的一分子,林家也不会饶了他,只是一是事儿不是他做的,二是霍家实在是强大,两家只是结了仇。
虽然费家因此付出了代价,可终究人已经不在了。老爷子也因为孙子的早逝伤心过度,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处于休养状态。
她伸手摸摸儿子的笑脸,忍不住说,“你怎么就忍心抛开妈妈去了呢?”
林峦去世后,他们夫妻膝下空虚,可人已经过了五十岁,即便失独也不可能再生一个了,不少人就劝他们抱养一个,也算是有所慰藉。但赵敏都拒绝了,谁也不能代替她儿子啊。
她翻了半天,才瞧见不远处站着欲言又止的阿姨,便问她,“怎么了,老爷子有吩咐?”
阿姨为难的说,“费家老太太来了,说要见老爷子,我们说老爷子不见客,她就说要见您,我们拒绝了,她还是不走,也不进车里等着。大冷天的一个人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这老太太可八十多了。”
赵敏一听费字,脸色就难看。她儿子都死了,费老太太别说八十,就是一百二,她也不会管的。“那就等着吧。”她想到了费家觉得用这种心情看儿子太不好了,小心翼翼地开始收拾相册。
结果就听阿姨说,“敏姐,费老太太让带一句话,我觉得您得听听,她说小峦的死不是费远干的。”
赵敏一下子就抬起了头,问道,“她真这么说?”
阿姨点点头,赵敏站起来又坐了下来,想了想终究放不下她儿子,“让她进来吧。”
孙子的死亡,并没有打击到费老太太,起码明面上是这样。她面色红润,头发已经全白了,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看起来过的特别好。当然,这样的她并不和蔼——她的嘴角依旧下拉着,时时刻刻都有种很凶的感觉。
据说费老爷子脾气好,这老太太当了一辈子的家。
赵敏就在心里骂了句没良心,然后也不招呼就开问,“不是费远干的,那是谁?”
费老太太直接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她,“这是我昨天收到的,你可以看看。”
赵敏疑惑地皱眉看着那个不大的信封,略微有点鼓囊囊的,大小只能放个优盘的样子,她接了过来就站起来,一边吩咐保姆给费老太太倒杯水,一边就知道走到了自己的书房那里,打开了电脑,将优盘插了进去。
那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她连忙打开。
画面倒是很清晰,是晚上,应该是住家,装修的很普通的样子,费远就在摄像头底下,他气急败坏,在桌子前来回的走着,然后停了下来,打电话说,“你不能这样,林家已经在找我麻烦了,他们诬陷我受贿,那是陷阱!还不是为了林峦的事儿。可青林,那事儿当时是你蛊惑我的,是你说,只要我救你,你就答应跟我一起。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食言了我一直对得起你没说出来。可如今他们就在楼下了,青林,我不能有事,我爷爷奶奶就我这一个孙子了,你必须帮我,否则的话,我也不能确定,我能不能保守这个秘密。”
说完这个,敲门声就响了,费远扭过了头,在摄像头下,他的脸色惨白,他慢慢地冲着电话里说,“他们来了。”
视频戛然而止。
赵敏怔怔地站在电脑前,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居然……居然是霍青林。那种情况下,他让费远放弃了自己的儿子独活,他怎么能这么狠?他凭什么这么狠?
赵敏几乎是跌跌撞撞走出了房门,她问坐得笔直的老太太,“是谁寄来的?”
此时再看费老太太,她的眼镜已经红了,她摇摇头,“不知道,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已经蓄谋已久了。可视频不会有错,那是我孙子,那地方是他在外地的宿舍,我去过。应该是跟霍青林有仇,最近他日子不好过,有人这是在借力对付他。”
赵敏就一句话,“那又怎么样,不能放过他。”
秦城。
姜晏维从郭如柏那儿蹭了顿饭,也没回霍麒的别墅,直奔了周晓文家,十几天没见,那小子倒是难免对他热情,竟然不顾女朋友,在家等他呢。
姜晏维到了简直感动的热泪盈眶,问他,“又被甩了?”
周晓文直接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你这是单身狗羡慕嫉妒恨。”
姜晏维都已经到了上床的地步了,压根没把自己往单身狗里放,他才不当回事呢,乐颠颠地问,“阿姨呢,我住哪屋?”
周晓文就说,“我爸有个小三怀孕了,我妈领着打胎去了。老房间吧,那都成你专用的了。”
姜晏维特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他,然后说,“阿姨可有肚量。”
周晓文不在意地说,“什么肚量啊。哪个女人不拈酸哪个女人不吃醋,我妈这是不爱了,她就是为了钱。也就我爸还觉得红旗不倒彩旗飘飘呢,我妈带着打个胎,顺手给我姥姥买了套大平层,我爸还乐滋滋的,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周晓文倒也没多少苦水,这事儿又不是第一次,说完就让姜晏维自己玩,说是陪女朋友打游戏呢,没时间搭理他。姜晏维也不用他管,关了门就给霍麒发了视频请求,他得负责啊,都已经跟霍麒睡过一张床了,不能让人家担心他花心,得给霍麒瞧瞧他今晚自己睡才行。
结果平日里一接就通,今天却是被挂断了,等了十几分钟霍麒才又发了邀请过来,姜晏维仔细瞧瞧,就是霍麒在北京的房子啊,就问他,“跟谁聊天呢,没时间搭理我。”
霍麒的确有事。
他刚刚跟秦海南通了电话,确认了江一然还老实,又确认了费老太太真的去了林家,这才松了口气。他这些天瞧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其实费的心思绝对不少,这些事儿都是多年的准备,有他做的,也有跟别人合作的,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中间一环扣一环,必须不能出错。
好在,他运气不错,遇到的都不是猪队友,霍青林自己也自大作死,如今外面大势已成,霍青林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的感觉,没有那么兴奋,只是似乎很长的一段旅程,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头,冲着姜晏维说,“跟人沟通了个细节,刚打完电话。维维,”他疲倦的声音显得有点低沉,透过电话的喇叭放出来,有种撩人心弦的感觉。姜晏维只觉得听声音心就砰砰直跳。“大学读国外好不好?我给你陪读。”
姜晏维都有点呆了,霍叔叔这是第一次跟他说未来的事儿啊。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了,╭(╯3╰)╮。元旦了,祝大家新一年什么减肥啊,工作啊,学业啊,爱情啊,什么事都心想事成,么么哒。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因为太长了,所以合并了一下,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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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姜晏维绝对属于有了梯子就往上爬的,一听霍麒松口说要陪读,那还不等于泄洪了,话叫一个多。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我还一直以为你都不把我当成事儿呢。嘿嘿,我高兴死了,不行,等会儿我得出去跑两圈。”
“其实我也想过的,不过没想着出国,我想着等我就在秦城读大学,然后毕业就去秦城中心医院,周晓文他有个姨夫是秦城中心医院的院长,我去那里肯定好进。当然,我也得好好学习。然后我在秦城行医,你在秦城卖房子,没事看看郭爷爷和我姥姥,多美啊。”
这日子听着也挺好,如果不是霍家这边比较麻烦的话,其实在秦城最好。姜晏维熟门熟路,他也能跟他爸近点——他们父子分离二十五年,凑到一起过日子是不可能了,很多地方都不会习惯的,再说他爸也再婚了,不过常见面跟朋友似的聊聊天也可以。
不过姜晏维显然是不用他说服的,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这小子说,“出国也挺好的,反正跟你一起都很好,我哪儿都高兴。你可好好选个地儿。对了,你想带我去哪里啊。欧洲大洋洲还是美国?”
这小子抱着手机都快在床上打滚了,一副很憧憬的模样看着他。
霍麒都没想过他这么热情,他就是突然想到,刚刚开始规划而已,姜晏维这还差半年才毕业呢。可瞧着这小子恨不得从屏幕里扑出来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说让他扫兴,只能跟着姜晏维的思路来,“美国好点,我在那儿有部分投资,那边好学校也多。”
姜晏维就嘿嘿了,美国当然好,那里有好几个州同性恋人都可以结婚呢,他前两天上网还偷偷研究过呢。所以一听这事儿他就已经开始盘算了,毕了业就订钻戒,等着过去了,先把人定下,霍叔叔实在是太优秀了,要是跑了怎么办。
不过这种小九九姜晏维都是藏在心里的,说出来霍麒又得说他脑袋里天天不知道想什么了。他就在那儿一个劲儿的点头,“美国挺好,不过找个气候好点的州,养脸。”
霍麒……真是服了这小子了,简直是颜控的祖宗,而且毫不掩饰,让他觉得自己更多的吸引力不是在男友力上,而是在脸上,这真是件悲哀的事儿。
他觉得自己都受影响了,原先他真不觉得这脸有多重要,另外更不觉得他自己老了,而最近他已经忍不住多健身了。他略微有点酸地问,“怎么,嫌我老啊。”
姜晏维哪里会承认,呵呵笑,“没有,我怕我皮肤不好了你不喜欢摸。你昨天不是还摸的挺高兴的,开始手在我腰上,后来还摸我屁股了,我都知道。”
霍麒:……
你就穿了一条小内裤跟八爪鱼似的缠在我身上,整晚都不放手,我手都没个放的地方不放你腰上放哪里?至于屁股这事儿,霍麒不得不承认,是没忍住。
霍麒难得老脸臊红,而且实在是说不过他,而且眼见话题滑向了不可控制的部分,只能终止对话,“玩去吧,我要忙了。”
姜晏维瞧着他也知道这是受不住了,他就应了,不过关视频前放了个大杀器,“那个跟你说件事,我把客房给保姆阿姨午休用了。我瞧着也没多余房间,以后就睡你屋了。”
说完,应该是怕霍麒不愿意,姜晏维这么久了第一次主动关了视频。霍麒瞧着黑了的手机屏幕,忍不住摇摇头就笑骂了句,“臭小子!”
得了,柳下惠的日子要开始了。
只是霍青林就没那么舒服了,当然他不知道更不舒服的在后面。
昨天老爷子留他说话,狠狠将他批了一顿,但好歹是偏疼他的,这事儿霍家肯定要管,老爷子严令他改过自新后,还是松了口说好了第二天去公关林家的事儿——他跟林老爷子也是多年的熟人,就算为了林峦的事儿两家有齟齬,可有件事林家不得不承认,当年林峦跌下深谷,可是霍青林伸手去救的,虽然人没拉住,但情谊不能不讲。
他心里有数,这才出了老宅回家。
只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画风突变,先接到了江一然不见了的消息。江一然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从小父母双亡,被还算中产的二姨养大,二姨对他不错,但相对来说毕竟是寄人篱下,所以性子胆小敏感,很缺乏安全感。
自己于他,便是一座大山。
江一然曾经多次跟他重复过,“没了你,我怎么活,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你,让我跟着你吧。”
所以这些年,无论在其他地方,还是最近任职的南省,江一然都是跟着去的。好在丰富的游历让他有更多的创作灵感,外加江一然虽然黏人却知道分寸,他们相处的并不错。
霍青林很满意这样一个一切以他为天,却又随叫随到不麻烦的情人。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江一然会不管不顾地跑了。他这一跑可不是一个画家写生云游去了,他可是这个受贿案中的关键一笔,如果确认了他和自己的关系,那么这个受贿案就会卷到他身上来,按着现在这个劲头,他就得被调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霍青林并不是一点事都没有的,否则当初霍麒也不会警告他,“甭想用我的身份做事。”要是林家咬着不放,他的麻烦就多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再三跟王运确认了一下,王运声音也很焦急,“还是没找到,应该就在楼里。”
可在楼里也不能进别人家去搜查,他只觉得怒意翻滚,一边让王运加人手假扮物业进去找人,另外不要报警,省的打草惊蛇。一边挂了电话开始给江一然打电话。
不是关机了,而是不在服务区,那小子倒是学的挺聪明,怕有基站查到他的行踪,竟然连手机卡都□□了。
电话里不停地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他那个原本想如过去一样咆哮的心情,彻底没了释放的空间,整个人看着都特别的暴躁,像是头时时刻刻要攻击的狮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连路路都害怕,问宋雪桥,“我爸遇见很大的事儿了吗?”
宋雪桥心里也是有些焦急,她爱惨了这个男人,为了霍青林,她几乎什么都不要了。从一开始,霍青林就不愿意娶她,因为他喜好男,可偏偏宋雪桥是门当户对的宋家人,他怕限制太大,反而不自由。是她牺牲自己去告诉他,我愿意,我会保守这个秘密,我会做出美满的假象,我会给你你要的自由,只要让我在你身边。
她从小就追他,追了那么多年,霍青林才答应。人人只当他们青梅竹马,却不知道这于她来说,来的有多艰难。还有婚后她常年写生在外,朋友都说她御夫有道,霍青林被她管的服帖,这样两地分居都没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其实谁能知道,那不过是霍青林瞧她烦了,让她远点而已。
当然,她为了这个男人,并不仅仅做了这些。她恨霍青林身边的男人,却又不得不忍着看他们秀恩爱,所以有机会下手的时候,她一方面为了霍青林,一方面也为了自己,向来不手软。
譬如年轻时她嘲弄过的霍麒,还有后来犯了霍青林忌讳的费远,都是她的手笔,对江一然也一样,她不可能坐视有人威胁到霍青林。只是没想到,王运这次居然失手了。
她安抚的看着路路说,“有点工作上的事儿,你回姥姥家吧。”
等着瞧着保姆送走了路路,她就上了楼,一边寻思动用哪方面关系,把江一然先找到。结果没想到一上了楼,就瞧见霍青林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坐在那里,似乎都傻了。
她眼中的霍青林是无所不能的,什么时候都是自信满满的,是天之骄子,是需要仰望的霍家三少,从来没有过这副样子。
她忍不住问:“青林,怎么了?”
霍青林声音里都带着不可思议,“爷爷去了林家,吃了闭门羹。林家这是要不死不休啊。他们疯了吗?这不可能!”
他脸上除了愤怒外,终于闪现了急躁的表情,这个关头上,林家的拒绝代表着不死不休,可不至于啊。他们这些年是看他不顺眼,但费远都死了,他们的恨也差不多了,虽然中间有很多小摩擦,可两家明面上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私下里有齟齬而已,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宋雪桥就是看不得霍青林这副难受样,她忍不住上前抱住了霍青林的脑袋。霍青林一向是对她敬而远之的,除了为了生孩子他们曾经亲密过,更多的时间,两个人很少有肢体接触,霍青林排斥这些。
而今天,这个男人并没有推开她,他从未有过的,把脑袋埋在了她的怀里。在这儿明明很紧张的氛围里,宋雪桥却有了一种要是永远这样该多好的荒唐念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她看不得霍青林难过,自然就会出手帮忙。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安慰着霍青林。
等着霍青林好些了,她才出了门,只不过电话打给了王运,她声音严肃,“不能常规的找了,想办法引出他来。另外,不能弄死他,找到他让他消失吧。”她开始想的是事情不扩大之前斩草除根,可如今林家插手,有些事儿就不能做的那么嚣张了,江一然消失,无对症才是最好的法子。
霍青林不是普通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也不敢妄动。
而与此同时,于静跟姜大伟终于再次见面了。
两个人约在了秦大伟自己开的会所里,省的外人瞧见,只是见了面状态各不相同。
于静还是那副越活越精神,越活越年轻的模样,烫了个大波浪卷,画着精致的妆,穿着驼色的大衣,虽然知道不年轻了,可那感觉也是个优雅的成熟美人。
可姜大伟不同,他看着更憔悴了。
这几天他日子过得并不好,一方面是家里。郭聘婷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从呛人小辣椒变成了贤惠小太太,可问题在姜宴超那里。那孩子真是不太好,原先只觉得孩子小没注意,所以还不明显,可如今知道有问题了,天天看就发现,真的反应很慢。
有的时候,他会好像突然发呆了一样,直愣愣地看着一边,他得用小玩具什么的逗弄很久眼珠子才又转回来。
听说癫痫每次发作都会损伤大量的脑细胞,那天晚上孩子哭了那么久,发烧又抽风,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这孩子以后究竟是什么样,他自己都不敢想。
更何况,还瞒着郭聘婷呢。
她最近去医院去的也勤快,虽然月嫂他给钱封了口,医生护士那边更不会随便说话,可亲妈跟别人还是有区别的,她第一天去回来就很奇怪地问他,“我怎么觉得超超反应慢了呢。不如原先活泼了,眼神也发呆,你确定他病好了?”
他那时候是想说的,可惜旁边有张桂芬。
张桂芬直接就直接骂郭玉婷,“都是那臭丫头干的好事,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个这玩意,简直是丢了祖宗的脸。亲妈亲妹妹在看守所里关着,她倒是趁人之危,捡现成的了。呸。”
姜大伟知道,这骂不仅仅是郭玉婷,还是骂给他听的。现在他们母女俩不敢翻天,只是心里有气,指桑骂槐地这么出气。出气他没问题,他毕竟是做了错事,对不起郭聘婷又连累了孩子,可他妈后面那句忒吓人,“超超要是有事,我撕了她。”
姜大伟不怕张桂芬这个人,却烦她挑事。她在这儿知道了姜宴超的事儿,这个刚刚安静下来的家恐怕又要起波澜了,这话他也就咽下去了,只是三个月的孩子能瞒,可时间长了这事儿肯定瞒不住,他如何不担心?
更何况,还有郭玉婷的事儿。
那次**带着郭玉婷来找他谈判,说是要三百万就离婚放人。他原本是不准备插手的,可郭玉婷实在是太狠了,直接撞了玻璃,差点死在他们面前,姜大伟终究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就暂时同意了给钱的事儿,稳住了**,让司机送了郭玉婷去医院。
他原本也不准备管,反正郭玉婷有钱,到时候让郭玉婷给他钱离婚就行了。
郭玉婷第二天才醒来,说是要见他。
姜大伟不想跟她再接触,就没过去。可郭玉婷显然不肯私心,她竟然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里,没了**的威胁,她还是那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话说的也很好听,“你不见我,是觉得我对不起你吧,是觉得姜宴超的事儿跟我有关系吧,是在内心埋怨我吧。”
姜大伟的确是这种想法,自然也不否认,“是,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离婚的钱你足够,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找个好律师。”
“你!”郭玉婷似乎被他气坏了,“你怎么能这么推卸责任。那天的事儿你情我愿,你觉得超超成这样,你心里过不去,可受影响的不仅仅是你,我的家也散了,原先对我好的**也不见了,变成了这副模样。姜大伟,我们共同犯的错,我们共同受到了惩罚,你别天天觉得我欠你的表情。”
这也算是事实,姜大伟已经没心情跟她争谁的错更大,谁受得伤害更大了,直接说,“既然都有错,都受到了惩罚,就更应该这样了。不用给我打电话了。”
郭玉婷却猛然叫住了他,“你真绝情。”
他记得郭玉婷是这么说的,他以为这事儿就算结束了。结果没想到,郭玉婷明明刚开始巴不得离婚呢,这会儿却是改了主意,不离了。**原本喜欢她,可后来见了她那副嘴脸后,就觉得这人实在是太恶心,白送给她当老婆他都不愿意,更何况,不离婚就少了三百万,他如何愿意?
**一是去医院闹,恨不得要将郭玉婷折腾死,也就是郭玉婷心狠,反正由着你闹你骂你打,我都不松口。可问题是她不松口,司机都听不下去,两人的话难免牵扯姜大伟,这种事瞒着还巴不得呢,怎么可能传的沸沸扬扬?再说,**还等着要钱呢,姜大伟的公司和住处,他都去了,话也清楚,你不处理好,我就闹得你没脸见人,“这种女人你喜欢你拿走啊。”
姜大伟不过一个商人,他不能绑架杀了**吧,再说**也不怕,狗急跳墙还有照片和视频呢。
别墅都是熟人,公司更是公共场合,他堵不住人家的嘴,只能就范去见郭玉婷,问她怎么才肯离婚,让这事儿消停了,“你不是说自己出钱也离婚吗?”
郭玉婷一副委屈样,眼圈都是红的,“我想了想,我办了这事儿,家是回不去了,老公要是离了,就彻底没地方待了,我不离了。”
姜大伟此时瞧她,已经是不耐烦了,“他不跟你过了,你到底有个别的想法吗?”
“有啊。”郭玉婷说,“我想跟你。”
姜大伟就一句话,“不可能。”
不可能就缠着他,这些天下来,姜大伟连公司都没去。他此时瞧着于静,恨倒不至于,可也挺厌恶的,质问她,“就为了一个抚养权,你至于把我弄成这样吗?我有多对不起你啊。我臭了你就高兴了吗?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择手段了?”
于静挺厌烦他这么说话的,直接笑了。
“我怎么不择手段了,当初可是你说的,每次都带套,是郭聘婷扎破了避孕套才怀孕的。这叫不择手段。我不过是把事实告诉了应该知道的人,虽然在你来说,这是丑闻应该压着,可你忘了我的立场了。我是曾经被你背叛过的人,我不觉得把你和郭玉婷出轨的事儿,告诉你们的现任配偶有什么不对的。我相当厌恶被你当傻子一样瞒着的那段日子。耻辱。”
他俩从姜大伟出轨后,对话就是带着火药味。更何况又是翻回了过去的旧账,姜大伟早就后悔了,一提这个就没话说了,“你怎么又说过去的事儿。行了,我对不住你,这样对我,我也没话说。只是你这样也不行,维维的抚养权我不会给你的。”
于静就说,“因为姜宴超癫痫了吗?”
姜大伟腾地就站起来了,“你怎么知道?”
于静就说,“秦城就这么大,圈子就这么小,就那几个专家,谁不认识啊。”她看姜大伟一副你查我的表情,就说,“周晓文他姨夫是中心医院的院长,姜宴超就住在那儿,知道不是很简单吗?”
姜大伟才想起来这事儿,他跟周立涛接触多,跟周晓文他妈几乎少有接触,所以这层亲戚关系早忘了。
于静看着姜大伟那样就觉得,这是何苦呢。别说远了,一年前姜大伟都没有这么不缜密,可是离婚了,这人也跟她没关系了,她也就最多唏嘘一声而已,“你没告诉郭聘婷吧,这事儿她要知道了肯定得闹。这还不算什么,问题是,姜宴超有事,维维没事,她原本就把维维当眼中钉,肯定对他更不好。维维归你,这一学期总不能真不回去住了,原先没事都要砸破头,以后呢。”
于静就说,“我不是吓唬你,我是真心实意跟你说,你不是自称很爱他吗?你的爱到底是嘴巴上说的做给人家好看的,还是真心实意的想让他好,你扪心自问,你的选择是什么。再说,距离远了烦心事不见了,大家都沉淀一下,说不定你们关系还能缓和。”
姜大伟如何不知道于静说的有道理,他只是……不敢放了。
原先的姜晏维是长在他身上的猴子,所以离婚的时候,姜晏维跟谁他没有干涉,因为他觉得,姜晏维无论是跟着自己还是他妈,这孩子都会亲亲热热叫他一声爸,见了面会亲亲热热的蹭过来撒娇打诨。
可如今,他攥得紧不是因为他自私、要面子,他是怕一松手,这孩子就再也不回头了,就像这手机一样,他再也打不通了。只是,这样真好吗?他想起姜晏维冲他喊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候,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天人交战,于静也不打扰他,慢慢地喝着咖啡看着这熟悉的会所,不知道做了多久,一杯咖啡都凉透了,终究,姜大伟做出了决定,“好,不过变更之前,我想跟维维聊一次。”
这要求并不过分,于静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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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于静给姜晏维打电话的时候,这小子刚刚兴奋完,正跟周晓文打游戏到关键时刻,听见手机响,周晓文就来了句,“靠,你小子业务挺忙啊,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打过来?”
姜晏维手机铃声都是专属的,这一听就是他妈的,直接抬脚朝着周晓文屁股上来了一下,将人踹翻了说,“你才不长眼呢,我妈!”
周晓文还准备控诉他呢,一听就怂了,连连谄媚:“对对对,我不长眼,我不长眼。”
姜晏维一边打着一边接电话,“妈,什么事?”
于静就问他,“还跟霍麒在一起呢,我半年不回家,你也不知道多陪陪我。”
姜晏维就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今天霍麒不在家,他应该去他妈那边的,可不是还没开学吗?他实在是受不了他舅舅一家,就算是他舅舅帮他整了郭聘婷她妈,可还有讨厌的表哥和舅妈,所以他就压根没提。
这会儿被抓了现行,他就摸着脑袋不好意思了,“没有,我跟周晓文打游戏呢,我这就过去吧。”
于静这事儿也不准备在众多人面前聊,就那么一说而已,“不用,我跟你说件事,我跟你爸要了你的抚养权,这事儿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
“对呀。”姜晏维表示知道。
“你爸同意了,”于静说,“但修改之前他还想跟你再见一面,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给你请个假,早上你们聊聊吧。”
姜晏维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知道他跟他爸关系不好了,他知道他爸也没原先爱他了,他甚至知道他跟他爸可能会越走越远,可听到说他爸同意放弃抚养权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不得劲,憋得上。
酸、涩、过不去的感觉。
不是矫情,也不是还怀念,就是……怅然,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于静对姜晏维是最了解的,听他不回答就知道他难受了,姜晏维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的,什么事儿都嘻嘻哈哈,可他是最重感情的人。所以,姜大伟觉得跟这孩子越走越远心里难过,可其实更难过的却是姜晏维。
每一次吵架折腾的背后,都是这孩子对于父爱的再一次执着。
可显然,姜大伟没有看出来。
只是,于静也不是儿子不愿意就妥协的人,抚养权这事儿她必须拿过来,她只能缓声安慰姜晏维:“你要是觉得不舒坦,就说出来,妈妈理解,毕竟那是你爸。”
“没有!”姜晏维否认了,“妈,我没事,你定好了时间地点跟我说,我明天过去。”
于静担心他就说,“妈妈去接你好不好?晚上住我这边。”
姜晏维一想就知道,他这样子过去,肯定弄得全家鸡飞狗跳的劝他,还以为他多舍不得呢。何苦添乱呢,就说,“不用,我在晓文家挺好的,正好打游戏。”
于静不是强求的人,就说,“那好,你已经成年了,是大孩子了,想开点。”
姜晏维自然应了,挂了电话他也不吭声,在周晓文的欲言又止中接着回去打游戏了,除了脸色阴沉点,也看不出什么来。
周晓文想劝都没地方下口,彻底放弃了,干脆拿出本事开始在游戏里使劲,两个人倒是玩的挺嗨。
等着吃完晚饭,姜晏维一个人回了客房的时候,那股子不爽才泛滥出来。他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他爸,他小时候喜欢耍赖在他爸脖子上不下来,他爸扛着他在院子里来回绕,他妈看不下了就熊他,“你爸那么累,你就不能消停点,下来吧。”他爸大声说,“爸爸的脖子就是给儿子骑的,来儿子,再转一圈。”
还有他考上高中的时候,他爸那叫一个得意洋洋,专门带着他去公司,那群叔叔阿姨姐姐哥哥们都会说话,见了他就问,“考到哪里去了?”他爸就大声跟人家说,“一中,免费线。你说你小子,你爸又不缺钱,怎么还这么省钱啊。”那些人自然是恭维,他爸就乐呵呵地说,“这钱咱不省,发红包,给我儿子庆祝庆祝。”
然后就到了他爸妈离婚的时候,他妈让他跟自己,他说,“我不跟你,我跟我爸,我就不让他舒坦。”对他爸他也这么说的,那时候他爸说的什么呢,“你是我儿子,爸爸永远都是爱你的,只要你不走,怎么着爸爸都高兴。只要你再爸爸身边就好了。”
可现在,终于结束了。
抚养关系都不在了,他也十八岁了,都不需要给生活费节假日接出来玩这种日常。
他躺在床上,感觉就像是一条没了水的鱼,翻腾都没了力气。电话响了好几次,好在他每个人都设了不同的铃声,有张芳芳的,还有他爸的,他都没接,跟死尸似的躺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霍麒的。
姜晏维这才像是恢复了知觉,脚趾头动了动,把手机给夹了过来。
霍麒是来确定他晚上是否在周晓文家住的,顺便提醒他明天开学上课,别忘了迟到了。结果平日里见他恨不得变成小狗的姜晏维就哦哦哦的答着,没精打采的,霍麒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他问。
要是别人,姜晏维肯定不能说,他不是那种家里有事儿跟外人秃噜的性子,可霍麒不一样。他想了想回答:“我爸同意变更抚养权了,明天跟我见一面就办。”
他就简单一句话,可霍麒就明白这孩子的心思了,他问:“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姜晏维没想到他能描述得这么准确,有点意外的说,“你怎么知道?”随后就挺消沉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都已经到了见面水火不容的地步了,看见他就不想说话的地步了,可还是不得劲。我是不是圣父受虐狂啊。”
霍麒就有点心疼,问他,“那你不同意变更的事儿?”
“怎么会?”姜晏维立刻否认,“我没这想法,我们父子还是远点好。”
“那就是了,”霍麒安慰他,“你只是念旧罢了。你讨厌现在的爸爸,可也不能抹杀过去他的好,这是你重情重义。如果因为他现在对你不好,你就觉得他一无可取,那就是没良心了。”
原来这样是好啊,而且挺有道理的。姜晏维被霍麒鼓励了一下,心情觉得好多了,小声嘟嘟囔囔跟霍麒说情话:“还是你好,我什么样都能表扬我,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看我哪里都是优点?”
霍麒听他还会耍流氓就知道没大事,“好了,别多想了,早点睡吧。”
姜晏维只当他有事儿没时间多聊,就应了。自己在屋子里又躺了半天,不可抑制地想了许多过去的事情,自己也唏嘘了半天,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结果到了半夜,手机铃声又响了。是霍麒。
他拿起手机眯着眼睛逆光看了看,凌晨一点二十五,怎么这时候打过来了?姜晏维还以为出事了,直接坐了起来,接了电话,结果就听见霍麒说,“维维,我在别墅区外面,出来吧,我带你回家。”
姜晏维第一反应就是,“你怎么赶回来了。”可他压根就不用听答案,他知道霍麒不会骗他的,他的霍叔叔因为他心情不好,居然从京城开夜车赶回来了!
姜晏维直接就跳了起来,他因为心情不好也没脱衣服,直接拿了外套套在身上,书包都顾不上了留给了周晓文,开了房门就往外冲。
深夜里,客厅里静悄悄的,姜晏维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霍麒的声音,“我担心你,正好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姜晏维只觉得似乎刚刚的郁闷都消失不见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咧嘴傻笑,从心底泛出来的,连忍都忍不住的那种。他怕惊醒了屋子里的人,也不敢说话,只能嗯嗯的应着,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门口,结果却发现袜子忘了穿了,不过已经不在意了,光脚套上鞋,就直接推门而出。
等着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可以冲着霍麒说话了,“我马上到了,你等等我!”
霍麒叮嘱他,“不着急,你慢点。”
怎么慢的了,用飞奔来形容还差不多。他打开了周晓文家的院门,在别墅区的小路上狂奔,然后路过了他爸家的别墅,曾经他妈的主卧,他的卧室现在灯还亮着,有人的身影在来回走动,姜晏维知道,那肯定是姜宴超又闹腾了,祝你们闹腾吧。
他像只狂奔的狗,如风一般穿过了这片他太熟悉不过的别墅,然后在门卫的瞠目结舌之下,出了别墅,一头栽进了霍麒的怀抱里,他的惯性太大,甚至撞得霍麒向后退了一小步,靠在了车上。
他昂着脸,兴奋地看这个男人,“你为了我赶回来的啊,你怎么提前不告诉我啊。”他兴奋地有点语无伦次了,“霍叔叔,我太爱你了。”
霍麒其实就是舍不得这孩子难过,想陪陪他,可他真没想到姜晏维反应这么大,他望着那双满是欣喜的眼镜,只觉得天上的星星都没有这么亮,心就软成了水做的一样,“我想你了。”
可再爱,也不能在别墅区的大门口亲热,姜晏维还算知道轻重,跟着霍麒就上了车。车子一路开回两人的家,路上霍麒就问了问于静怎么说的,姜晏维怎么想的,等着到家的时候事儿已经听得差不多了,霍麒就说:“明天我陪你过去。”
有了霍麒陪伴,姜晏维就从一条死鱼变成了活鱼。他将客房做主给了保姆午休用,自然是要挤在霍麒房间里睡的,霍麒换睡衣他不肯走,明目张胆地将人看了个光,等着霍麒洗漱的时候,他也跟进去刷牙,霍麒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妥协:“上厕所记得关门。”
姜晏维还没变态到看人上厕所呢,点点头同意了。
等着上床,姜晏维就光溜溜的钻到了霍麒身边抱着他,霍麒已经习惯了,很自然的关了灯也躺下了,就听见姜晏维在他耳边悄悄说:“你在就特别安心。什么都放心了。”
霍麒开了几个小时夜车回来特别的疲劳,闭上眼就有种要睡过去的感觉,可此时却想着一句话,“抱着你我也才放心。”只是没说出来,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于静和姜大伟瞧见的就是这二人组合。姜晏维半夜跑了,这会儿正跟周晓文解释加道歉呢,冲他俩叫了声爸妈就接着打电话了,倒是霍麒空着。
姜大伟很是多看了几眼姜晏维,这才扭过头来跟霍麒客气,一个劲儿的说,“最近给你添麻烦了,哪天咱们兄弟聚一聚,我得好好谢谢你。”
倒是于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有点意外说:“维维这孩子,这事儿也缠着你,刚开年公司很忙吧,怎么也跟着过来了?我们自己处理就成了,你赶快回去吧。”
霍麒就说,“今天没事才过来的。这孩子可能有点胆怯。”
他愿意陪着,于静自然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姜晏维就跟周晓文赔礼道歉成功,挂了电话过来了。于静就说,“维维,你和你爸到隔壁去坐坐吧。”
这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儿,姜晏维自然不能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声“好”,就往隔壁包房走过去,姜大伟连忙小跑几步跟了过去,他似乎想拍拍姜晏维的肩膀,让那小子给躲过去了,姜大伟大概有点空落落的,脚步就慢了慢,等着姜晏维进了包房,他才进去。
他把门仔细的关好,姜晏维已经坐在了最里面的椅子上,低头翻着手机玩。姜大伟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儿子了,一眼就瞧见他压根没在任何页面上停留,显然是不知道干什么用这个动作遮掩情绪的。
姜大伟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问他,“维维,这么久没见爸爸,没什么要跟爸爸说的吗?”
姜晏维知道这是谈话开始了,就把手机放在一边抬起了头。然后就看到他爸眼底下特明显的一道纹路,看起来跟老了十岁似的,“你最近挺累吧,老了那么多。”他脱口而出。
姜大伟就愣了一下,只当孩子还关心他,忍不住就点头,“是挺累,最近……”最近无论哪件事都不能跟姜晏维说,姜大伟一下子就把话头给掐住了,是啊,他们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家了,公司的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可以随便聊聊,他很快换了话题,“岁数大了都这样,都快五十的人了,怎么可能不老?”
姜晏维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听不出他后面没说的话呢。他想想昨晚他爸家别墅亮着的灯就以为是跟姜宴超有关,开始的那点关心就彻底抛到爪哇国去了。
他哦了一声,就不想多说了。
可他不说,姜大伟还有一堆关心的话要问,“期末考的挺好,开学就最后一个学期了,有没有想好干什么?还想当医生吗?”
当医生这事儿,姜晏维真不是说说玩的,他高一的时候就跟他爸妈说过了,说自己没什么经商的天赋,想干点有意义的事儿,想学医。学医又累又辛苦,工作后还有各种医患问题,姜大伟和于静都觉得不那么理想,他们都想让孩子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所以也没多鼓励。
姜晏维就点点头嗯了一声,“还想。”
姜大伟这会儿恨不得当慈父了,“想就学吧,爸爸支持你。大不了爸爸到时候给你开家私人医院,日子也好过。”
要是原先,姜晏维肯定特高兴的说,“还是爸爸疼我。”可现在他说不出来,就点点头说,“再说吧。”
这话落下,屋子里又没声音了。
姜大伟不甘心又问:“有什么需要的吗?关键时候了,辅导老师要不要,爸爸给你请?还有学校里有没有需要办的事,都可以给我说呀。”
“你早……”姜晏维下意识就想反问你早干什么去了,可是话到嘴边就觉得挺没意思的,这话说出来又会是一顿吵架,将过去对不起他的那事儿都拉出来说一遍,然后放放狠话。没意思,太没意思了,他真不想这样下去了。
“不用了,”他压着性子缓和了语气说,“辅导老师霍叔叔给我请了,都是市里最好的老师,要不期末也不能进步这么大。学校里也没什么事,高三了有事也不找我们了。爸,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了。”
姜大伟听了这话自然自责,“是我没照顾好你,却麻烦你霍叔叔。”
姜晏维就说,“你忙我理解,顾不上就顾不上吧,你家里事儿多,姜宴超也身体不好,你多照顾他我明白。我都成年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
姜大伟就明确的发现,他那个一点就着的儿子不见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孩子,不再跳着脚叫姜宴超猴子了,连发火都懒得跟他发火了,居然说能理解。
如果说年前最后一次见面,姜晏维的闹腾让他知道这孩子还在在意的话,现在他能明确的感觉到,他不在意了。
明明姜晏维就坐在他的眼前,伸手就能摸到,他却有种这孩子已经在远离他的感觉。
从姜晏维生下来开始,他曾经幻想过那么多次,这孩子长大了成人了懂事了他该有多骄傲,却从未想过,姜晏维的长大是这样一种状况。
后悔?自责?两者在他心里发酸发酵发胀,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维维,你是不是特别讨厌爸爸了?你看你现在,连气都不愿意跟我发了。维维,爸爸知道那段日子做的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爸爸这些天不停地在反思自己,我错了,我混蛋,那么好的日子我不珍惜,我愧对你妈妈和你。”
“我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我最近总是一个人待着抽烟,一夜一夜的睡不着,总是忍不住想起过去的日子,咱们一家在一起多快乐。维维,我跟你妈妈的路走错了,再也回不了头了,我知道。可你是我血脉相连的儿子啊,爸爸知道错了,你再给爸爸一次机会好不好?”
姜晏维看着他,他脸上满是痛苦,显然这些话都是真的,他是真心实意地后悔了。曾经他是多盼望他爸能说这句话,多盼望他爸转头开始又重新向着他,让郭聘婷吃瘪。可如今却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制止了姜大伟继续的忏悔,劝他说,“爸,再给一次机会又怎么样?搬回去,跟你们住在一起,我和郭聘婷姜宴超吵架打架你向着我吗?可我现在连架都不想吵了,怎么办?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我希望你永远向着我的时候你不在,就是不在了,现在我不需要了,你给我再多有什么用。”
姜大伟不甘心地打断他,“维维。你想让爸爸怎么办?你说给爸爸听啊。”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学习,离你们这些糟心事远点。”他站了起来,“爸,你不用再劝了,办手续吧。”他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孩子,往外走两步大概觉得这样挺狠的,就回头又说,“这样我不用掺和你的家庭,隔个一两个月咱们见一次,八成会好点,比现在好。”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姜大伟痛苦的双手捂住了脸。
走廊里,于静看着霍麒,“他们得聊一会儿了,咱们去那边坐坐吧。”
霍麒自然同意,“好。”
两个人也找了个包厢坐着,各自要了杯咖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于静跟霍麒也不算太熟悉,她没离婚的时候,作为姜大伟的妻子跟霍麒见过寥寥几面,然后就是今年过年了。说的话也都很官面,天气秦城和京城,都是无关紧要的。
说了一会儿,霍麒都以为会这么一直说到姜晏维出来,却没想到于静话锋一转,突然问了一句,“维维虽然热情点,可从来没那么缠过父母以外的人,你们关系真是太好了?平时都聊什么啊,我真挺感兴趣的。”
霍麒端着咖啡杯的手就停顿了一下,有种于静知道了些什么的感觉。
可偏偏于静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就是一个妈妈对孩子行为的好奇,他看着于静认真的眼睛,一时间真判断不出这是试探还是真心,只能遮掩地说,“大概有点共同语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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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姜晏维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心情就不算好,挺复杂的,他爸那样真挺可怜的,一个大男人又是认错又是要怎么样的,一瞧就是真后悔了,别说亲儿子,谁看着都不得劲。
可他远远地瞧见他妈,却又想起一年前这个时候,他爸妈在民政局前面的情景。
他妈那时候闹离婚,一方面是真接受不了,觉得受骗了,另一方面其实也是闹腾,他爸要是真下决心改,二十年夫妻怎么可能挽回不了。
只可惜那时候他爸没那个心思,郭聘婷都怀孕了。
离婚那天他舅舅来了,甭管出于什么心思,都在门口劝着他爸,“夫妻还是原配的好,那小丫头跟你差着二十多岁呢,你们怎么可能过的舒坦,我姐就是嘴硬,你再劝劝。”
他爸那时候也闹腾烦了,说的特绝情:“她怎么不劝劝我?她受不了我出轨,我受不了她这性子,离婚对大家都好。”
他至今都记得那时候他爸妈的样子,他爸还是那副成功人的模样,他妈却特别的憔悴,明明画着妆,可粉都浮在脸上,跟戴了一层冷漠的面具似的。他妈对着他舅舅说,“我说你劝什么,他迫不及待奔向新生活呢,不用劝,日子会告诉他人生是什么滋味的。”
一想到这儿,姜晏维就觉得他爸的可怜也就没那么可怜了,他妈早就警告过他了,他爸没听而已,都是自己作的。
于是,他的情绪又从可怜他爸变成了不爽,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不过这种情绪他压根不想传递给他妈,所以走过去的同时,就收敛了,到了两人跟前,挺乖地叫了一声妈和霍叔叔,站在了两人中间。
她妈倒是跟平时一样,也没那种害怕孩子半截改主意的恐慌,挺镇定地问了一句,“聊得怎么样?改不改?想好了吗?”
他就实话说了,“改吧,反正就那样了。”然后他就等着他霍叔叔的问话了,结果半天没声音,他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他霍叔叔一副我是个外人的表情站在一边,那叫一个闪得远。
姜晏维的小天线立刻立了起来——这真不对劲啊。
这种时候,他霍叔叔就算不方便上来抱抱或者摸头,肯定也得有句话来关心关心啊。
姜晏维也不是傻子,他自从跟霍麒有了实质性进展后,虽然每天都甜甜甜,可实际上也挺担心他妈发现的——在他的感觉里,他妈肯定接受不了这事儿,说出来,这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事儿。
所以一想到是不是他妈说了点啥或者知道点啥了,否则霍麒干嘛要避嫌?他刚刚那股子不爽的心情就彻底不见了,这时候哪里还有闲心想他爸的事儿,他就要自身难保了。
他手心冒着冷汗挺小心地瞥了一眼于静,可发现他妈似乎一切正常,听了他的话就说,“那好,这事儿我和你爸协商解决就成了,”他妈掏出了一份文件,“你签个字就上学去吧,第一天别晚太多。”
姜晏维就挺郁闷他妈这性子的,好像自从跟他爸闹离婚后,这脸色是越来越难以捉摸。原先还能循着点踪迹,如今瞧着,这跟刚才没什么区别啊。
他兀自想着,于静就已经把文件放他跟前了,顺便把钢笔都递了过来,姜晏维半截被打断,又不敢问,只能先放下了,准备回去问问霍麒他俩说了点啥,再分析分析。
他将笔接过来,挺慎重的在文件上写了“姜晏维”三个字,一笔一划的。然后还叮嘱他妈一句,“我爸他好像最近过的挺不好,你别太刺激他。”
于静点头应了,“我刺激他干什么?都是不相关的人了,成了,你别多操心了,等办完了我跟你说。”
姜晏维哦了一声,这才叫着霍麒走。霍麒倒是还好,除了对他比较冷淡外,其他看不出什么,挺礼貌的跟他妈打招呼,“那静姐我先带维维走了。”
于静就笑眯眯客气地说,“真是麻烦你了。”
姜晏维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等着走出十步远,确定他妈听不到了他就问,“你怎么了?我妈说什么了?”
霍麒没吭声,带着他一直往门外走,姜晏维一瞧也不敢多说了,跟着就出了门,然后下意识的在院子里扭头往落地玻璃窗那边看了看,结果发现他妈竟然在看着这边,瞧见他还跟他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姜晏维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飞了个吻,心脏就扑腾扑腾的一直跳,直到坐进了车里,才略微好点。
这太恐怖了!
姜晏维就忍不住说,“我妈是不是发现了?坏了坏了坏了!”
霍麒挺从容的打火,“应该是有怀疑,还没有确定。”
姜晏维恨不得跳起来,“那也不行,我妈这么聪明谁知道她会从什么地方给我下套啊,那不是一套一个准。怎么办怎么办?”
霍麒还没瞧过姜晏维这副模样呢,瞧他吓成这样真挺心疼的,安慰他说,“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会解决的,有我在呢。”
其实这事儿霍麒早就想过,他三十了,姜晏维十八岁,无论谁先勾搭谁,这事儿也是他的责任大,他承担就行,再说,他也舍不得姜晏维受罪。
可姜晏维才不答应呢,小脸挺认真地说,“我怎么不用操心了,我谈的恋爱我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不用我管。我也是男人呢,我都成年了,还是我勾搭的你呢,我喜欢你是我自愿的,我也愿意为这事儿付出代价,你休想跟电视里一样,什么事都自己担着,你只能负担你的喜欢,不能负担我的喜欢,懂不懂?再说,我会心疼的。”
霍麒是真没想到,这时候还能被姜晏维感动一会儿,这小子恐怕生来就是克他的,情话那叫一堆一堆的,可偏偏都说到了他心里,他怎么能不爱他?
姜晏维看霍麒只开车不答复他,就怕他把他当小孩,什么事都护着,又忍不住强调了一遍,“不准自作主张,懂不懂?不回答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敢……”
霍麒正好红灯停下,伸手将人拽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低头亲他额头一下,答应他,“好。”
这可是霍麒第一次不用要就主动亲他,姜晏维的眼镜都瞪大了,话说到一半也忘了,随后圆圆的眼镜就变成了弯月牙,乐的快开花了,等着霍麒放开他接着开车,才美不兹兹地来了句,“你以后要都对我这么说话就好了。”
霍麒没吭声,不过嘴角微微勾起来了。
两个人甜蜜完了,应对于静这事儿还是得提上议程。姜晏维第一反应就是指挥霍麒回家,说是要把客房要回来,省的他妈突击发现自己已经钻到霍麒被窝里睡了,那刺激也太大了,他觉得他妈八成受不了,到时候单打不足以泄愤的话,他日子就惨了。
顺便路上他还给周晓文打了个电话,让他伙同张芳芳来个瞒天过海,他妈要是问他回学校了吗?一定说自己的卷子忘带了,回去取了。
他一个个电话指挥着,霍麒就边开车边看着他,只觉得虽然前路漫漫,也有无数阻力,可跟三个月前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到了别墅,霍麒就瞧见姜晏维一阵风似的上了二楼,他连忙跟上去想要帮忙,就瞧见姜晏维从他衣帽间里已经抱出了一堆衣服,然后又从他房间的各个角落摸出了自己的东西,霍麒要不是亲眼看见,还真不知道就一天工夫,这小子是怎么把自己东西塞过来的。
当然,衣服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显然是个小箱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塞得鼓鼓囊囊的,姜晏维拿着当个宝一样,塞在了他的衣帽间最里面,这回是爬着进去拿出来的。
霍麒挺感兴趣的问,“什么东西啊。”
姜晏维就说,“我从小到大收藏的宝贝,在家里专门拿过来的。”然后姜晏维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都乐了,冲他说,“哎对对对,正好可以送你个礼物。”
霍麒就不知道他能送自己什么,眼见着就瞧见他蹲在地上用密码把箱子开了,打开一瞧就发现果然是各种小东西,有相框,有相册,还有一些纪念品之类的,另外,竟然还放着半箱子书,他都不知道姜晏维居然有如此爱惜书本的时候。
然后就瞧见姜晏维从里面翻翻捡捡挑出一本来,然后藏在身后慢慢地溜达过来,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霍麒倒是真挺好奇,姜晏维珍藏的书是什么内容,于是也拿出了十二分耐心,等着他耍宝。
这小子走在他面前,还自带音效的当当当当了一番,然后双手捧出了包着白色小书皮,上书《史记·袖珍版》的小书,“送你了,好好研究研究。”
霍麒就不知道《史记》有什么好研究的,伸手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然后就被闪瞎了眼,上面……这样……那样……OO……XX……这就是一本小黄漫吗!
这小子居然看这东西,而且还存了半箱子!
霍麒啪的一声就把书合上了,想要训这小子,姜晏维却没感觉到危险,贴过来抱着他的腰蹭他,“我看了你的片,这算是回礼。”
霍麒:……
谁要你回礼啊。现在都敢明目张胆地调戏人了。这东西让你妈瞧见了,干脆别解释了,直接单打吧。
霍麒拿书拍他脑袋一下,就一句话,“全没收了。”
姜大伟自己待了一会儿,感觉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慢走出了包厢,于静还等在那里,不过身边多了刚刚姜晏维没见到的律师,瞧见他出来就说,“维维已经同意签字了,你签一下吧,剩下的就可以走程序了。”
姜大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他在姜晏维面前可以服软认错难过痛苦,但在于静面前,他终究是要脸做不到的。
他看了看那单薄的抚养权变更书,就点点头,接过了律师递过来的钢笔,想要签下来。可落笔时又停住了,他抬头问于静,“当时维维说要跟着我,你一点都不阻拦,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结局?”
于静跟他都是成人,彼此生活这么多年,相互人性中的优点弱点一清二楚,并没有什么好粉饰的,她点点头,“有这种预感,没想到这么快这么激烈。你刚开始死咬着不离婚,后来又同意了,不就是为了姜宴超吗?有二儿子在,又有个一点就着的小三在,你和维维处不好。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不好。你太让人失望了。”
姜大伟很是愤怒,“你太卑鄙了。”
“我怎么卑鄙了。我不出轨,我不滥情,我没有搞出私生子,我只不过是听从孩子的意愿,让他留在了爸爸身边而已。对!”于静平静地说,“我是预感了结局没有说出来,可那又怎么了,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想要留住孩子的母亲最理智的选择,维维是我的孩子啊,为了他,我再卑鄙又如何。”
“你想让我干什么?像是你那位傻白甜的老婆一样行事吗?明知道孩子还有眷恋还有放不下,强行将他留在我身边,让他在这些小问题中与我的关系越处越差,反而因为距离而产生的朦胧感,开始怀念出轨的爸爸,最终投向他的怀抱?姜大伟,你做梦呢!”
姜大伟痛心疾首:“你就不在意维维会受到的伤害?还有他的学习,他高三了!”
于静直接给姜大伟拍了巴掌,“你还知道他高三,那你出什么轨,那你生什么老二,那你为什么不在郭聘婷砸他房子的时候向着他,为什么不在张桂芬砸破了他的头的时候替他说话?不是我太不在意孩子,是我没想到你的底线那么低,你口口声声十八年的爱这么不值钱,你这么不负责任。我能预想到的是维维的品性不会放松自己的学习,他不是因为有事就放弃自己的人,事实证明也是如此,你以为一个真的落下课的孩子,补习一个月就能重回年级前五十吗?你傻吗?”
于静当然不是来刺激他的,说完要说的,就放缓了语气,“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你应该庆幸的是维维长大了,他成年了,你虽然这一年对不住他,可往前跟他有十七年的美好时光,伤害虽然是伤害,可不是不能磨灭的,时间长了就好了。起码刚刚维维出来,他也不是不难受的。”
同意就是同意了,姜大伟早就想好了,他只是觉得有点不甘心而已。他点点头,落笔写下了三个字“姜大伟”。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他只觉得眼睛酸涩,多年在商场上练就的感情内敛也挽救不了要流出的泪水,他想起了姜晏维出生时他签字出院时落下的名字,想起了姜晏维每次考试他落在卷子上的签字,可如今啊!
他站起来,最终叮嘱了一句,“维维还是想学医,你别太跟他对着,他大了有想法了,报志愿我要知道。”
于静点点头,“好。”
霍青林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好过,很忐忑,他在等待一个结果。
他爷爷那么大的岁数,去了一趟林家,虽然被请了进去,可却干干的坐了一个小时,最终林家老爷子也没出来见客,非但如此,连他那个大媳妇赵敏都未曾出来,林家也跟连脸都跟霍家撕破了。
他爷爷气的直接拂袖而去,回家就犯了心脏病,在床上躺了两天。
他伯伯和爸爸疼他,但没有越过老爷子的道理,所以这几天,大家看他的目光都一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爸还专门叫他去书房质问他,“当年你不是口口声声跟我保证,你没这种想法吗?你到底有多少瞒着我们的?”
他没说,可事实是,瞒着的事儿太多了。
老爷子终究是老爷子,他二伯和爸爸都是见多识广的,一致认为这事儿万分不对。
当年林家认定了费远害死了林峦,都不曾在面上跟费家有任何过不去,林老爷子和费老爷子还见面说话始终如常,一直到林家动手,弄死了费远,他们才知道,人家压根就恨着呢。
这一方面是各个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费家纵然子孙单薄,可终究费老爷子摆在那里,更何况,费老太太的娘家,费远的姥姥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万一对方有所察觉,那便不容易行事。一方面也是不为了打草惊蛇好做事情。
怎么到了霍青林这里,就不一样了呢。跟费远干的事儿比起来,霍青林不过是个被动的受益者,更何况如果他如果不是救林峦,自己也不可能摔伤。
这是肯定不对的。
老爷子躺在床上,可家里的人脉都动着,很快费老太太去林家的消息就传了来,然后费老太太是被赵敏扶着送出来的细节也到了,这就让人惊悚了。
他俩家是死敌,费远害死了林峦,林家直接一把火把费远烧死了还给他按了个受贿自杀的名头,气的费老爷子直接升了天,这两家怎么可能握手言和,如果这两家都能握手言和,那是多大的新仇才能让他们忘记旧恨?!
然后,费家的一个保姆又吐露了一个细节,老太太前几天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有个优盘,老太太看完后一夜都没睡,在家里的老爷子和费远的遗像前坐了一夜,一直念叨,“远你看奶奶替你报仇。”
这完全说明当年林峦那件事有问题,起码费家找到了让林家认为有问题的地方所在。
霍青林很快被叫了过去,当着他爷爷和二伯爸爸的面,他二伯质问他,“当年在深谷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要好,就全部交代清楚,否则家里也没法帮你,林家这是要下死手了。”
真是如此,林家不见老爷子,案子那边却催的厉害,霍青云那边的账目已经开始审核,受贿数额让人吃惊,霍青云已经被请走了。另外江一然的失踪,则让更多的目光放在了那副画上和他们的关系上。他们一方面在找江一然,一方面已经开始偷偷调查霍青林和受贿案的关系了。
霍青林不是傻子,这是他唯一可以游说家里出手的机会了,他不说,老爷子要真不管了,那他能怎么办?
他爸爸不从政,不过是个商人,这种层面的较量,一丝一毫都帮不了他。宋雪桥是爱他,可她不过是个出嫁女,宋家能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却是要看风向的。还有,他爷爷除了他和霍青云外,还有两个孙子,大哥青杭不比他能力差,只是比较务实而已,二哥青海原本不起眼,可最近看,他不过是隐忍罢了,他不是霍家唯一的希望。
他从京城长大,在这圈子里混迹了三十多年,并不是没见过被家族放弃的人。
他不能成为那一个。
他最终给出了一个合适的答案。“那地方特别的陡峭,脚掌能落地的面积不过三分之二,林峦在我前面,不小心滑了跤,就要跌下去,我下意识去拉他,可他惯性太大了,我没有着力点,很快也被拽了下去,随后就昏迷过去。”
“后来是费远叫醒了我俩,那地方没有信号,我俩又成了这副样子,时刻都可能昏迷过去再也醒不来,费远不敢走远,只能等待救援。我们三身上都有急救包,开始我和林峦都有药,内服消炎药,外伤有云南白药止血,还打了吗啡止痛,可药不够用。第三天,就面临一个问题,也许我们两个都这样平均分配的话,谁也活不了。”
“林峦先给出的条件,他说如果费远救他,林家可保他仕途二十年无忧。他爸爸是林家如今的当家人,这个承诺他给得起。我能给什么,我不过比费远稍强那么一点而已,可我不想死,更不想因为救人,反倒当了替死鬼。我对费远说,如果他救我,我就答应跟他在一起。”
这话落,在场人无一不惊讶,连老爷子都不敢置信。
霍青林解释,“费远喜欢我,多少年了,我不同意而已。我答应他是没有办法,他的确很喜欢我,于是选择了我。不过,我没有履行诺言,我没跟他好。我的性向是天生的无法改变,可我在努力的纠正。我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对我是有个男情人,可我也是凡人,我需要释放的途径。可费远是费家人,我不能招惹,我也招惹不起,我自己知道。我们俩后来就有一些吵嚷,大概让林家听到了猜到了部分真相,弄死了他。”
霍青林笑笑说,“现在,恐怕有人将全部真相告诉了费家,他俩合作了。不过我不后悔,林峦可以诱惑费远让自己活命,我不过是跟他做了一样的事儿而已,如果当初费远答应他呢,死的就是我了。再让我选择,我还是这个选择,再往前推,我宁愿不拉他,让他摔死好了。”
他这番话不可谓让人心惊,让人深思,让人为难。
他说完就被请了出去,老爷子和二伯他们都没有给他答案,他就只能这么提心吊胆的等着,白天坐不住夜里睡不着,短短几天便胡子一堆。他有各种情绪要发泄,甚至时时刻刻都想整霍麒,他深信是霍麒整的他,虽然他不知道霍麒为什么可以这么神通广大。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的行动在别人的视线里,他不能轻举妄动,要报复也是安全以后。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已经有点等不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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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姜晏维害怕他妈来视察,所以先回家收拾了一番,还顺便送了霍麒一本小黄漫,让他拓展一下知识,结果就遭到了无情的镇压。
那箱子小黄漫都被没收了!!!
一本都没剩!!!
姜晏维瞧着霍麒将它锁到了书房的保险柜里,眼神那叫一个哀怨。霍麒扭头瞧见,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小黄漫比GV还劲爆,解锁各种姿势,叫的各种浪,而且的确是花费多年攒起来的,他研究了研究,有的都出版三四年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在于静和姜大伟的眼皮底下藏起来的。
另外,霍麒鉴于里面的内容太火爆,除了那一句“你脑子里天天想什么啊”,又欲言又止地加了一句,“自、慰多了伤身。”
姜晏维如五雷轰顶,那叫一个不好意思,这回脸是真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了,他又不能说我没有拿着小黄漫干那事,其实真是不多的,他就是以增长见识的心态收藏的,这东西买过来费了老劲儿了,他看完就扔多可惜,又怕他妈他爸发现,就锁在了箱子里,这次出来总不能留下这么大的雷给郭聘婷吧,要是发现了还不得炸死他,所以就带出来了。
只是,也不能让人这么误会了,那他不成大色魔了。
他跟在霍麒的屁股后面,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就是收藏,我真没伤身,我身体倍儿棒。”
霍麒瞥了此时的姜小狗一眼,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也没评论什么。
姜晏维哪里能这么罢休啊,继续说,“我那时候不是刚知道自己性向吗?我又不敢跟我爸妈说,怕他们伤心,只能自己找东西看啊。你知道男孩子总是好奇的吗?电脑他们查的又那么严,我可没你这豪气,弄个影音室看立体环绕小黄片,我都不敢下,周晓文也怕他妈,我又不愿意去网吧,正好有家咖啡店的老板是留学日本的,他经常回去带漫画回来,我这不是就买了些吗。”
霍麒一听,哎呦扯上自己了,回他一句,“我成年了。”
姜晏维就搂着他的腰磨蹭,“哎所以说我早三四年认识你也就不费这事儿了,天天跟偷鸡摸狗似的。还有,”姜晏维吐槽,“他心特黑,瞧我要就卖的好贵,要不是我零花钱够,八成要喝西北风了,连一米七四都长不到。”
霍麒其实也理解,他怎么会不知道知道性向后的反应是什么,他又不是没经历过?姜晏维是怕父母伤心不说,他是刚有了这方面的心思就被送到了寄宿学校,想说也没地方说。如果只是在学校里老老实实学习,将这事儿压下来也没问题,可是……
霍麒想起了那时候的同宿舍的那个娘炮,就觉得恶心的上。那家伙自从他进了学校眼神就没离开他,偷偷给他画小黄图,偷窥他,恨不得上厕所也要跟他挤在一起,甚至半夜往他被窝里钻。他不过十五岁,是个高一的学生,如果性子不沉稳,就彻底被带歪了。
好在,他不是让人欺负的性子,那次娘炮光着屁股钻他被窝,直接让他拖出了宿舍,狠揍了一顿,顺便关在了门外。那家伙平时就恶心人,大家也看不上他,没人管这事儿,他就光着屁股在外面站了半宿,这才消停了不敢惹他了。
可霍麒并不是全然不受影响的,他不似姜晏维那么想得开,他会不停地自责:自己怎么这样,为什么不正常,为什么要喜欢男人,不但被霍青林坑,还要受这种娘炮的骚扰。
所以他也曾大量的看书翻书,找各种资料去研究自己,他想知道这是不是变态,是不是有病,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需要被送到这种地方来惩罚。寄宿学校里怎么可能这方面的书,十几年前手机也没有上网功能,所以找书看的经历他也有。
当然,他找的是心理学著作,不是小黄漫。
人总是要对自己的不同常人的地方进行解惑的,霍麒倒也没觉得这有不对,就是不想让他耽误学习沉迷其中而已。他将书锁好就说:“贵还买了这么多,便宜你要买个书架放吗?”
姜晏维就嘿嘿了,他能说自己当时还真挺羡慕那老板的一面墙的漫画书吗?不过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后来发现内容都大同小异,姿势一共就那些种,他就没什么心思了,这不得有两三年没买过了。
霍麒瞧他不吭声了,以为他这是心疼的,就缓声道,“高考完,就还给你。都收拾完了吧,我送你上学去吧,都磨蹭到中午了。”
姜晏维欲言又止地应着,等着到了学校门口下了车,才开始给霍麒发微信,“那啥,多了伤身少了憋着也不行,你别刚锁着不看啊,多掌握点知识。”
“那啥,如果没时间,我送你那本你一定要看看啊,会有新发现的。”
“那啥,高考完,身体力行就成了,书不用还了。”
霍麒决定今晚于静不来也得分床睡,自己喜欢的人天天撩,柳下惠也受不了。
结果姜晏维还没完呢,又来了一条,“那啥,我比较喜欢影音室。”
霍麒回他一句,“我比较喜欢竹笋烤肉!”
姜晏维这会儿不回了。
不过姜晏维的担心显然并没有成真,于静虽然那天问了霍麒一嘴,可真的一点都没再提过这事儿,也没说过要来霍麒这边瞧瞧,她给姜晏维打电话,就只说了抚养协议已经变更了这事儿,另外一边叮嘱他好好学习,一边让他没事多回大舅家几趟,她过几天就要回京城了,挺想他的。
姜晏维的感觉就是:他妈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意间问了一嘴而已。
到底是霍麒感觉错了,还是他妈深藏不漏要发大招,这都是问题。
他俩都挺紧张,霍麒都因为这事儿都把姜晏维赶到客房去睡了,还严令他最近注意言行不准过分。他总觉得霍叔叔虽然做生意行,这女婿见丈母娘,还是很有压力。
再说,他也紧张啊。每天晚上做完卷子在床上想的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天天做梦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各种小黄漫在梦里飞,霍叔叔特邪魅地跟他说,“你喜欢哪本抓过来,我带你来开车啊。”一种是他妈特严肃地跟他说,“姜晏维,我看你皮痒痒了,吃我一巴掌!”
这种双重折磨下,两天姜晏维就彻底蔫了。
虽然霍麒早就跟他说,让他一心学习,这事儿他来办,可这天放学,趁着霍麒加班,姜晏维还是跑到他大舅家里去了。
他心疼霍麒,得找个帮手。
这时候虽然已经开学了,可姜晏维去的时候是下班点,所以大舅家的人都在。他进门的时候姥姥在做饭,大舅妈督促着表哥看书,姥爷自己玩,姜晏维环绕一周,就去问他姥姥:“姥儿,我妈呢!”
姥姥好几天不见他,那叫一个想,先把人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又往姜晏维嘴里投喂了几口炖猪蹄,然后又问了一嘴,“霍麒呢,他怎么不来?”姜晏维满口被猪蹄占着,只能含糊说,“加班呢。我妈呢姥姥。”
姥姥就挺失望地说,“在里屋训你舅舅呢。”显然哥哥被妹妹训这事儿在他家太平常了,他姥姥都不当回事,又把话题拐到了霍麒身上,“怎么这么忙,我还怪想他的。”
姜晏维就觉得要是全家找个人无条件地支持他,保准是姥姥。他姥姥跟他一样,就喜欢美好的东西。姜晏维瞧着家里人都不注意这边,外加抽油烟机轰轰轰的响着别人也听不见,给他姥姥拍胸脯,“您放心吧,以后让您看个够,天天见。”
他姥姥也乐,“这好。比看你姥爷强!”
姜晏维就心虚地窥他姥爷一眼,的确觉得还是霍麒帅啊,就跟他姥姥嘿嘿哈哈了。闹腾完了,他就拿着半个猪蹄一边啃着一边去他妈那屋门口,准备瞧瞧他舅又犯啥错被抓着了。结果走到一半,门就拉开了,于静正碰上他,他舅在里面嚎了半句,“你就不能给我留点。”
姜晏维啃着猪蹄一边跟他妈打招呼,一边观察他妈神色,结果他妈见他就跟原先一样,特正常不过的样子,还酸他一句,“呦,姜大少爷今天终于有空来见见我这老太婆了。”
这话他们母子俩常说,闹腾起来他妈叫他姜大少爷,他叫他妈于静女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不过他从京城回来后就露了一次面是真的,赶忙立刻扑上去请罪,结果被他妈推着脑门嫌弃地推到一边去了,“吃完了洗了手再过来,油腻腻的。”
姜晏维看不出他妈有问题,心就放下了一半,挺响亮的挥着猪蹄子敬了个军礼,“是,于静女士!”
他妈就乐了,瞥了他一眼,笑骂了句,“臭小子。”
于静说完就去帮姥姥忙去了,家里现在人多,大舅家三口,外加姥姥姥爷,她和姜晏维,七口人都挺能吃的,一晚上最少十盘菜,姥姥一个人可忙不过来,大舅妈天天捧着个肚子将自己当纸糊的,她花钱请保姆姥姥又不让,于静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不会烧当个帮厨也行。
姜晏维松了口气,结果一扭头,就被他舅舅给扯住了。他舅舅挺鬼祟地说有话给他说,姜晏维也正好找他呢,就半推半就的应了。于涛将他拉到了屋子里,然后跟地下党似的,往外看了看,八成是瞧他妈没看见,才关了门,回头就给他一句话,“维维,这事儿你可得帮帮舅舅。”
姜晏维就觉得自己眼皮子跳,八成没好事,往常他铁定站起来就走,可这会儿他有事,就做了个样子,被他舅舅又按回去了。
他舅舅就问他,“维维,抛开我和你爸妈的事儿,你说从小到大,舅舅对你怎么样吧。”他也不用姜晏维回答,自己在那儿数,“你和你表哥打架,我是不是向着你?”姜晏维就说,“那你事后给我爸没少要赔偿啊。”他舅舅说:“你爱吃的,舅舅是不是时常让姥姥做了给你送过去。”姜晏维就说,“可表哥说了,他先留下爱吃的,剩下的才能给我。”
于涛大眼瞪着他,就没见过这么不给脸的破孩子。姜晏维也挺不好意思的,实话跟他说,“舅,你家实在对我没好到哪里去,我找不出来啊。”
于涛也知道这是实话,他没出息,买个房都是靠他妹妹,不过听着还是挺不得劲的,张口反驳,“我不是帮你收拾张桂芬了吗?”
这个情姜晏维认,立刻点头,“这个我得谢谢您。”这事儿是挺痛快的。
于涛这才舒坦点,就跟他吹自己,“我给你说,你舅舅没少给你出气。张桂芬的胳膊断了吧,郭玉婷跟她老公也离婚了……”说到这儿他才想起,这事儿不能提,只能隐晦说,“反正以后郭聘婷的日子不好过了,她敢欺负你,舅舅不让她舒坦。”
姜晏维抚养权都不归姜大伟了,而且想开了,其实恨的也没那么多了,就跟于涛说,“你折腾她行,别折腾我爸了。我怕他受不住。”他爸那样真不太好,他虽然也想让姜大伟受受教训,可真怕他身体出问题,那脸色哪里是不到五十岁的人该有的。
于涛就一句话,“哎,我给你出气呢,你可真是老姜家的人。”
“别这套,有事就说,我就算跟我妈姓,也不一定能给你办到。”姜晏维来了一句。
于涛就说,“这不是你表弟要生了吗?我得了笔外快,你妈知道了,给我收了,你劝劝呗。你说你俩都不缺这点钱,干嘛还天天收我的,我忙活半天,感情都给你俩白跑腿了。”
他舅舅说起来就一副委屈,对的,他原先是不知道于静离婚分钱了,可最近也知道了,于静现在不比姜大伟穷啊,还有眼前这个臭小子,没事儿就冲着他跳脚让他还一百万,结果自己手挺大方,六千万随便花花买别墅了。偏偏这两人谁也不肯松点给他。
姜晏维一听就知道,他舅舅这笔钱赚的不那么光彩。然后他就想到了他舅舅上次提起来郭聘婷母女那说了半截的话,还有刚刚郭玉婷离婚郭聘婷难受的话,心里就有种感觉,“你又讹我们家钱了吧。”
于涛习惯了就来了一句,“那怎能算你们家的,都给了……”然后就闭嘴了,因为正瞧见姜晏维那小子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啃着猪蹄看着他,于涛上来就想拍他脑袋,姜晏维躲过去了。
姜晏维原本还想自己出钱诱惑他舅舅,这会儿好啊,八成是郭聘婷出钱了(要是他爸出的,不能说给了谁了),省的他出钱了,多好,立刻谈条件,“钱给你也不是不成,就当给表弟见面礼了。不过……”
于涛现在就缺钱,那对姜晏维不算什么,对他可是大钱,他以为不过就是把事情说清楚,立刻点头,“成,我把事儿告诉你,你……”
姜晏维却神秘兮兮摆摆手,“我听那事儿干什么,他们闹腾去吧,我不关心。”他心里有点数,他爸,郭聘婷姐妹掺和到一起又能讹到钱,能是什么事儿啊。他现在比原先强多了,不会跳起来不愿意,可他也不想听也不愿意知道,他原先是越觉得他爸越差劲他们过得越不好他越高兴,现在却发现不是的,这事儿是有个峰值的,这样就够了,别的他也不想他爸太不堪。
姜晏维说,“我告诉你个大事儿舅舅,我是同性恋,跟霍麒谈恋爱了,我妈好像发现了又好像没发现,你帮我调查调查,遮掩遮掩,顺便做个说客呗。”
于涛就一副瞪大了眼睛被吓呆了的表情,直接坐地下了,第一句话就是,“你开玩笑吧。”显然他知道这事儿是不可能开玩笑的,可谁家这种事这么说出来的啊!第二句话是,“有你这么害人的吗?臭小子,你告诉我干什么,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当你同伙,我揍死你!”
姜晏维这是坑人不要命,早就准备好了,于涛扑过来他就跳一边了。可别的事儿于涛能忍,这事儿他一是受骗了,二终究是个长辈能不急吗?顺手摸了个痒痒挠就追过去了,“臭小子,你才多大,敢坑我,还敢干这事儿,我揍死你。”
他打姜晏维就跑,两个人在屋子里绕了两圈他妈就听见了,直接推门进来,“你俩干什么呢!”姜晏维可比他舅舅鬼多了,立刻说,“我舅舅告诉我我爸和……”于涛直接就扑上来给他捂住了,冲于静说,“闹着玩呢。我俩活动活动。”
于静就扫了他俩两眼,把这两人都看毛了才来了句,“皮都紧着点。”扭头出去了。
于涛吓死了,松了口气,姜晏维就乐了,问他舅舅,“舅舅你同意了。”
于涛给他后背一下子,然后就愁了,“你疯了,你怎么能干这种事。你不想想你妈妈。还有那个霍麒,他二十多了吧,他这是诱拐幼、男,犯罪!”
姜晏维就挨过去跟他舅舅说,“关他什么事啊,我早三四年就知道了,就是怕我爸妈难受才没说的。还□□呢,舅舅你真逗,你见过十八的幼、男啊。”他挨挨于涛的肩膀,“我这不是瞒不住了才没办法吗?我喜欢霍麒,舍不得他,一想到跟他分开就跟死了一样;可我也舍不得我妈,她养我大不容易,又跟我爸离婚了,就剩下我了,要是知道多伤心。人家不都是甥舅亲吗?你帮帮忙呗,那钱我帮你搞定。”
“甥舅亲就是坑舅舅啊。再说,怎么就分不开,男的有什么好喜欢的,自大懒臭丑外加一嘴巴子胡子一身毛,哪里好?找个小姑娘多好啊。”
于涛再混蛋这也是侄子,甥舅亲是对的,没他儿子的时候,他肯定是关心姜晏维的。
姜晏维也不是傻子,知道他舅舅这是为他好,就说,“离不开,再说他不自大也不懒不臭还长得很好看,我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胡子也很帅啊,体毛……”
他舅舅瞪着他,“你跟他做什么了?”
姜晏维可不敢刺激他,“有我也不嫌弃。舅舅,反正我喜欢他喜欢的死了也成,你不能看我妈没老公又没儿子吧,那她可后半辈子都跟着你了,你答应吧。”
于涛一想就挺恐怖,就觉得这生意做的亏死了,他说:“花痴,肯定随了你姥姥了。你妈知道能杀了我。”
姜晏维就嘿嘿,“反正你都知道了,不帮忙我也能说你知道,我还能说你讹我钱,我还能……”
于涛腾的站起来,一脸怒意地看着姜晏维,姜晏维耍赖地看着他,对视了一分钟于涛就彻底没招了松口了,指着姜晏维的鼻子就说,“你说我这样的人,怎么就遇上你们两个啊。你个小无赖。”
无赖就无赖吧,姜晏维发展内线成功还挺高兴的,冲他舅舅问:“我妈这两天异常吗?你说怎么说她才能接受啊。”
于涛叹口气说,“我看暂时没事,她没吭声,行啦,剩下的我替你想吧。钱……”
姜晏维拍胸脯,“保证没问题,要不回来我替你补上。”
得了,他外甥也比他富,于涛算是应了。
正在忙着让人公证财产做最后摊牌准备试图打动于静的霍麒哪里想到,他家维维动作比他快,业务比他娴熟!
京城。
霍环宇一回霍家,一直在客厅等候的霍青林就站了起来。
他是霍环宇的独子,从小又争气,霍环宇不知道有多疼他,瞧他这样虽然气愤,但更多的心疼。忍不住皱眉道:“怎么这般坐不住。”然后又舍不得他担心,便说,“你爷爷信了,这事儿你二伯处理,放心吧。”
霍青林不由松了口气,连忙问:“爷爷要怎么办?”
霍环宇便说:“林家想不讲道理一手遮天,没这个可能,霍家也不是吓大的,你放心好了!”
景辰公寓里。
屋子里两层遮光窗帘都紧紧拉死,显得黑乎乎的。江一然木然地坐在房间里,秦海洋递了杯水给他,“你这样没用。”
江一然忍不住问:“你要我什么时候出现?”
秦海洋说:“现在不用,先给你看场大戏,你觉得你失踪了,他会怎么对你?”
江一然这两天已经被打击的毫无自信,他摇摇头,他实在是想不出那个男人会怎样对他。
秦海洋也不用他猜,直接说道:“我猜,你大概会是个狐假虎威的贪财者吧,譬如借着他的名义狂敛钱财。”
江一然忍不住怒吼:“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一肚子坏水从未成功还常年被威胁的舅舅啊!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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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姜晏维办完事心里就轻松多了,他舅舅虽然多数时候不靠谱,但是看他妈的表情绝对是一把好手,他妈要是发现了,他舅舅绝对能看出来。再说,事发后,他舅舅也能帮忙顶一顶,他妈太厉害,他实在是怕霍叔叔招架不住,多心疼啊。
至于他自己,从小挨打惯了,甭管是竹笋炒肉还是关禁闭,他受得住啊。
当然,这么一想怎么都挺坑舅的,所以吃饭的时候,姜晏维愧疚地给于涛夹了好几次猪蹄,都把姥姥看糊涂了,说他,“维维,专门给你做的,你吃,你舅舅四五十岁的人了,还不知道吃菜吗?”
姜晏维就哄他姥姥:“这不是在舅舅家吃饭,讨好他吗?”
好歹于涛也配合,“我自己来自己来,”说着夹了个最大的给姜晏维,“来来来,外甥,给你个大的。”姜晏维也怕太露痕迹,啃着猪蹄不吭声了。
然后就听见哐当一声,他表哥不高兴扔了筷子进屋去了。
他姥姥说话的时候,姜晏维就瞧见表哥表情不好看,显然又小心眼了。两个人从小不对付,没少打架,岁数差不多,表哥壮点姜晏维灵活点,胜负五五分。等着大了,倒是不打架了,就开始在舅妈的教育下,觉得他是纨绔子弟,看不上他了,反正到现在,他俩都没法正常交流。
他气走了舅妈就跟进去了,姜晏维毫无心理负担的把一盘子猪蹄都啃了,然后又试图打包锅里的,结果被他妈镇压了,“甭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找事呢,熊孩子,赶快回去吧。”
没办法,姜晏维只能空手出门了,坐上车他又问了问霍麒下班了没,知道他还在公司,就直接去了霍麒公司。霍麒忙的要死,也没时间管他,他就在一旁一边做卷子一边瞧着他家霍叔叔傻乐,霍麒忙碌中间偶尔抬起头,就能瞧见他那花痴样,不得不说,心底就有种高兴蔓延开来。
不过也就一会儿,姜晏维放假玩疯了,刚刚开始高三模式肯定有点倒不过来,已经趴沙发上睡着了。霍麒早就瞧见了,过来瞧瞧英文卷子做了一半,他睡觉手里还拿着笔呢,就挺心疼的,也舍不得叫他,将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了,顺便把空调调高了,接着忙。
霍麒这是楼盘要加推,等着忙完都已经夜里十二点了。彭越往后看了看就说,“我把他叫醒吧,睡得跟小猪似的,可真熟。”
霍麒就阻止了,“不用。叫醒了睡不好了,高三太累。”说着,他就走了过去,姜晏维已经从趴到仰着了,黑色大衣里露出张白色的脸,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是这两天熬夜所致。霍麒心底一片柔软,哪里舍得叫醒他,直接上了手,从姜晏维的脖子膝盖后面穿过去,将人抱了起来。
姜晏维居然真没有醒,大概是感觉到不舒服,稍微动了动,然后就把脸贴在霍麒胸膛上,嘟囔了两声接着睡了。
彭越简直看的都呆了,眼睛都直了,他作为贴身助理,自认为很了解霍麒了。他这老板有本事有能力,就是感情淡漠,对谁也不热情,跟他妈关系也一般。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这皮小子了?
只是他可没时间多想了,霍麒等着他开门呢。
彭越连忙去开了门,然后一路在前,还去开了车门,瞧着他家老板跟抱着个大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将人放进了后车座里,然后把那件好几万块钱的大衣胡乱的塞在他身下,就为了不掉下来别让姜晏维冻着。
他也是富裕人家出身,可看着还是肉疼。
因为姜大伟的关系?应该是这样,否则怎么解释啊。彭助理这么想。
等关了门,霍麒也没解释的意思——彭越是他的总助,是最值得信赖的人,所以他可以很放心,只是也没到主动告知的地步。他又将工作的事儿叮嘱了两句,就开车离开了。
等着到了家里,自然又是这么一趟,不过这次除了抱他进屋,霍麒还顺便给他脱了衣服——大冬天穿的太厚了,睡觉怎么也不可能舒服。脱到毛衣的时候,姜晏维迷迷糊糊就醒了,霍麒轻声跟他说,“我给你脱好衣服你睡觉。”
大概是怕耀眼把他惊醒,所以霍麒就开了一盏台灯,姜晏维挣开眼皮,就瞧见昏暗的光线下,霍麒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就说,“你可真好看。”
霍麒就笑了,用一只手护着他的脸,将毛衣给他脱下来,收手的时候刮了他鼻子一下,“花痴。”
姜晏维就乐了,直接上杆子抱住了人,“就是花痴你吗!别人都不要。”
霍麒由着他蹭了会儿,也由着他将自己的衬衣扣子都蹭开了,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说,“睡吧,别闹腾了,清醒了就睡不着了,现在上课这么早。”
姜晏维不肯松手跟他说悄悄话,“我今天把咱俩的事儿告诉我舅舅了,”霍麒就算沉得住气也吓了一跳,好在姜晏维没卖关子,直接说,“我把他拉下水了,舅舅答应帮我刺探军情,有情况的时候也会帮忙说服我妈。嘿嘿,舅舅在前面挡着,你就会好过许多。我舅舅别看不靠谱,这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霍麒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声不响地干了件大事儿,他揉着姜晏维脑袋说,“你舅舅愿意啊,你这么坑他。”“嘿嘿,”姜晏维在他怀里笑,“坑坑就习惯了,反正是舅舅吗?不过除了不靠谱贪财,他关键时刻挺好的。”
霍麒就见过于涛一次,是过年从京城回来,瞧见他在路边等姥姥姥爷,没说过话,所以也不知道于涛什么性子,只当他家里人都这么相处,便点点头,“我知道了,睡吧。”
姜晏维赖皮不起,脸贴在他怀里跟他商量,“这个点我妈肯定来不了,你陪我睡吧,没你我睡不好,这两天老梦见我妈知道了,要揍我。”
姜晏维要是闹腾着跟他睡,霍麒真是不能答应,可都这样说话了,他怎么拒绝的了。只能点点头,“我洗漱完了过来。”
客房的床没有霍麒主卧的大,一共才一米五宽。霍麒一上来床上的空间就少了许多,姜晏维直接滚进了他的怀里,手放在胸膛上,腿搭在他大腿上,来了句,“这才对。”
霍麒:……
霍麒也感觉这才对,虽然同床共枕的时间一共就两晚上,可是有了个热乎乎的人,怎会再愿意一个人固守孤单呢。
有了于涛的帮忙,姜晏维就觉得的确方便迅速了许多,譬如他知道他妈最近倒是没提他,可是跟周晓文他妈打电话的时候,还打听了霍麒,问霍麒的口碑传闻。还有姥姥说喜欢霍麒的时候,他妈居然还跟姥姥讨论了一下,姥姥到底觉得霍麒哪里吸引人。姜晏维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跳,他妈这是要干什么,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可于静就是憋得住气,姜晏维都觉得这种事要是自己知道了,还不得上来就问,可于静啥都不说,连于涛都跟姜晏维说,“你妈这是从哪儿学的啊,太不漏声色了。以后我可不惹她了。”
倒是姜大伟,这几天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姜宴超的病稳定了,就不需要再住医院了,直接接回了家,张桂芬虽然很讨厌,但照顾孩子却是一把好手,外加月嫂帮忙,就游刃有余了,不需要姜大伟分神。
姜宴超的病,姜大伟倒是还没说,一是这孩子究竟是什么程度,还得再大大再说,二是眼前平静的日子得来不易,他总是不忍心打破,就想一点点往后推推。
至于郭玉婷和**这一对,这两天安静了许多,不知道是发现此事不可为而放弃了,还是有新的打算。姜大伟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手头有人派出去打听,结果就听见了**他姑姑姑父回来的消息,这一家姜大伟倒是也认识,似乎生意做得也可以,可前几年就收手了,跟着女儿移民国外了。
**家帮着姑姑一家看守房屋车子,也沾了不少光,他们一回来自然是要全家接待的,**也就没时间跟姜大伟闹腾。郭玉婷倒是没回去,不过应该是觉得没**缠着,她说话姜大伟也不听,所以也老实了。
姜大伟有了空,自然就要去公司看看——十五都过了,他还没见人呢。虽然公司运转他不用担心,但终归不是个事儿。
到了公司自然是忙,跟各位高层见个面聊两句,再处理一下当天的事物,等到了中午头才闲下来,秘书已经将订好的餐送过来了。姜大伟原先不喜欢安静,还喜欢找人一起吃饭,而如今却是难得有安静独处的时光,交代秘书不准别人打扰,就关了门。
结果吃了饭睡了一觉,秘书就敲了门,送上来一堆文件,顺便手里还拿着个快递,对着他说,“董事长,这是保安送上来的,说是寄给维维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寄到这边来了。大年三十就寄过来了,这几天您不在,没拿给您。”
这种东西其实应该直接送到姜大伟家里去的。可是最近他家里事多,别人不知道私助知道的,哪里适合没事上门拜访?而且寄来这么久姜晏维也没催,显然是不重要的东西,就让留着等姜大伟上班再给了。
姜大伟一听也挺奇怪,就接了过来,轻飘飘的,应该是文件。他顺手放到了一边,可过了会儿,终归觉得不对劲,要是姜晏维认识的人,应该知道这小子从来不在外说自己的身份,快递都是到家的。而且他又不来这边,寄过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给他的?
要知道公司这么大,如果是直接寄给姜大伟的东西,都会有秘书代为收发,不重要的是到不了他手上的。也就只有写了姜晏维的名字,别人才不好拆开又必须拿给他。
姜大伟直接就撕开了,结果里面的东西一抽出来,他的脸色就变了,掉落的是两张视频截图打出的照片,大概是高清摄像头的原因,里面的人拍的一清二楚,是霍麒和姜晏维!
这应该是在路边停车被抓拍的。霍麒坐在驾驶座里,姜晏维扑在他怀里,这都不算什么,男人之间拥抱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他俩的姿势,他家维维是把脸冲着霍麒的脖颈的,在如今看过来,就像是姜晏维在亲吻霍麒的脖子!
他也是个男人,他能接受拥抱,可绝对接受不了有个男人把脸埋在他脖颈里,这种姿势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更何况,这上面还有抓拍时间,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天,郭聘婷和郭玉婷姐妹俩在院子里打了起来,他觉得丢人难受没地方说话,来找姜晏维聊天,他儿子怒吼着告诉他再也回不去了那天。
他实在是记忆太深刻了,甚至瞧着这个时间点就知道,这是姜晏维气呼呼的从茶楼出来,他俩就见了面。霍麒有多忙他是知道的,霍麒对人有多疏离他更是知道的,如果说霍麒在路上看到姜晏维有危险,停车救了他他信,霍麒看着姜晏维委屈,感同身受留他住下他也信,可是时时刻刻出现在姜晏维身边,还这样安慰他,他不信!
他几乎立刻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他抓着照片的手都是颤抖的,越想越气!
就算现在关系一般,那也是他从小养大,血脉相连的儿子啊。他作为一个父亲,期盼着他快乐成长,期盼着他事业成功,期盼着生活美满,没有一丝一毫的挫折,顺遂地走到人生终点。他怎么可能接受他的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呢!
当然,比起姜晏维,他更生霍麒的气。他把儿子交给霍麒,是为了让他脱离家里的环境,可以更安心的学习,霍麒也答应得好好的,是让姜晏维在他那里缓和一下情绪,可不是让霍麒来跟他儿子有这种……这种他都不敢想的关系。
他并不愿意这么想,可是这两张照片让人不得不想,更何况,寄快递的人是什么想法,总不能是为了让他看看霍麒和姜晏维的关系好,给他发了这两张照片吧。不是这种事,为什么要发过来!这明显就是要挑食的。
他迫使自己慢慢地坐了下来,心平气和一下,去往别的地方想想,只是拥抱,只是安慰,不是那种关系。可是他发现压根不可能,他的怒气汩汩的往上涌,压都压不住!他坐了十分钟,手机都攥的咯咯响,恨不得捏碎了,他忍不了!
终究,他还是腾地站了起来,拿起了电话拨给了霍麒:“霍麒,我是姜大伟,我有事儿找你谈,现在马上,你开会我去找你,你等着。”
京城。
霍老爷子既然敢答应,自然不是一般手段。
在林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调查组又新来了一位负责人,与林家的那位平起平坐。中国人办事一向讲究中庸,更何况林霍两家原本就不相上下,组里的人自由心思,自由投靠,两头为大的最终后果就是相互制衡谁也干不下去。
老爷子四两拨千斤,让霍青云受贿案的调查顿时处于停滞当中。
霍青云虽然还没放出来,可人人都知道,霍林两家开始进行较量,更何况这后面还有费家和周家的参与。明明一出小辈的贪污案,却是弄出了巨大的影响,不少圈内人已经开始驻足观望了。
这种情况下,霍青云不能放出来,可也没人开始追查霍青林的事情。霍青林这两天过得总算是舒坦了点,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不动,南省还有一堆事要做,推了这七八天已经是极限了。既然这边无事,他就收拾了东西,又跟老爷子告了别,要先回去工作。
老爷子敢出手自然是不怕林家的,他上次也被那个闭门羹气的不轻,倒是有时时刻刻跟林家讲讲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怎么写的想法——他孙子救人,就算后面有错也是自救,而且是林峦先开始的,林家如今对着霍青林下狠手怎么讲都是没道理的。
林家厉害,可霍家也不差,一时间倒有了种谁怕谁的感觉。
老爷子大手一挥,“去吧。”
霍青林就让宋雪桥替他收拾行李准备赴南省,当然,这次他倒是把从不离身的王运留了下来,接着找失踪了的江一然,顺便让宋雪桥带着路路都留在京城,不带他们去了——费远的死让他心惊胆战,林家实在是太狠了,受贿按在头上不说,直接将人烧死,他是怕林家又会像几年前一样动手。京城反而安全点。
等着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坐车赶赴机场,却没料到一出小区门口,就让人给拦下了。对方穿着普通,走到了他的车窗前,出示了□□,他在车里听见对方说,“霍先生吧,我是刑警张玉生,编号xxxxx。”大概是因为顾及他的身份,对方只称呼他为霍先生。
司机身边也有人出示证件,扭头跟他说,“是真的。”
霍青林这时候就不好再无动于衷了,他落下了车窗,这会儿,能更清楚地看清楚对面这位张玉生警官了。张玉生是个挺严肃地中年男人,并没有因为他是霍三少神色有任何谄媚,霍青林便说:“我是霍青林,什么事?”
张玉生便说:“霍先生,江一然失踪了七天了,我们在他的住处内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和部分血迹,目前怀疑他可能遇害,请您跟我们回去一趟,接受调查。”
这事儿终究是发了,霍青林当即就皱了眉头,他不悦道:“江一然失踪了,是霍青云受贿案的事儿,他是霍青云捧出来的画家,你们不找他找我做什么,简直无理取闹!”
说罢,他便试图关上车窗,并吩咐司机:“走!”
结果却万万没想到,那张玉生竟跟不怕死似的,直接将胳膊伸进了车里,车窗有防夹功能,自然就关不上。而且司机旁边那小警官,直接一言不合就挡在了车头那里,司机吓了一跳,直接一个刹车,车子停了下来。
霍青林差点将脑袋磕到了椅子靠背上,只是没等他发火,就听张玉生说道:“霍先生,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我并不想说的太明白,您是霍家人,总要给您三分面子。不过如果您装糊涂,那我不得不说点大白话了。《我和林的初夜》那张油画可还在仓库里呢,如果您跟江一然没关系,那么这幅画是怎么回事,而他也是在暴露那张画的当晚消失,这……”
他的话里意味深长,不过这个人很有分寸,很快收敛,“霍先生,我们对您进行例行问话是职责所在,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霍青林就知道,这事儿是躲不开了。他点点头,“好,带路吧。”
这张玉生也是个人物,瞧他不下车也不在意,直接冲着司机说,“嗨,哥们,开门捎我一程吧。”
霍青林知道这是怕他跑了,可他堂堂霍家三少怎么可能跑了,便点点头,示意司机开锁。等着张玉生上来了,刚刚那个小警察就开着另一辆车跟在了后面。他问坐在副驾驶的张玉生,“谁报的案啊。”江一然向来不与人来往,连朋友都没有,谁报警呢。
就听张玉生说,“他小姨,听说也算是养母。”
三天前,远在西省的刘爱玲刚刚送走了出远方上班的女儿,恢复了平日里的退休生活,就接到了一通陌生人的电话,“您是刘爱玲吗?江一然是您的什么人。他失踪四天了,如果您还挂念他的死活,最好去京城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网络有点问题,上不来了,所以晚了点,么么哒。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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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姜大伟打来电话的时候,霍麒正在开会。按着往常惯例,会议中电话他是不接的。可姜大伟是霍麒在秦城少有的朋友,又是姜晏维的爸爸,所以他还是破了例。
他大步走出了会议室,姜大伟的声音已经从话筒里传出来。
我要找你,马上,开会也去。
他的声音简单而有力,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隐藏的愤怒。等着他挂了电话,霍麒的眉头已经皱紧了,这是出事了!他能肯定。霍麒几乎在瞬间想了想他和姜大伟关联的事情,能爆的唯有姜晏维。
防范了半天的于静还没爆发,倒是姜大伟先知道了?
这不对啊。
不过无论如何,霍麒也知道这事儿不太好。这种事但凡是父母没有不怒的,一是对孩子的出柜怒,二是对于他监守自盗的问题。当然他并不觉得这有问题,这是人之常情,即便是他,如果看到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和三十岁的男人谈恋爱,也总会觉得是三十岁的男人在主导。
阅历不一样。
姜大伟的愤怒并没有错,在开始他发掘自己对姜晏维有点异样的时候,他也是胆怯的,不敢承认的,想要躲闪的。这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对于十八岁青年情感的持续性的质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叔叔辈的,长姜晏维十二岁。
他因此而拒绝,拒绝不了的时候,这些后果他都是明白的。
也许只有于静是个例外吧。他有种感觉,于静是知道的,可她偏偏能忍得住不去说,甚至做出了一副我不知道的表象。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这个女人是个伟大的母亲,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姜晏维高三最后一学期,她并不想惊扰他。
他直接示意彭越来主持会议,然后拿了大衣边往楼下走边给姜晏维打了个电话。这个点是下午第一二堂课的课间,所以姜晏维很快就接起来了,还能听见他跟同学闹腾的声音,“做不出来怪我喽,谁让你不好好学,哥是学霸。”
然后才跟他说,“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有事吗?”
对于除了撒娇吃豆腐外,都不肯开口叫叔叔这毛病,霍麒都说他好几次了,姜晏维每次都特有理由,“咱俩虽然没有正式承认吧,可也都这关系了,我叫你叔叔多别扭,你又不能跟侄子天天睡一张床,还没事偷偷摸摸他屁股。”
霍麒无言以对,只能默许。
谁让他情不自禁了一回,让姜晏维抓住了呢。再说,往远处想想,的确挺别扭的。所以就默许到如今了。
霍麒改不了就只能承受,由着姜晏维这么不明不白的说话,“怎么还装上学霸了。”他打电话是为了看看姜大伟是不是质问姜晏维了,他怕这孩子受影响。如今听他半点事没有,就知道姜大伟是冲他来的,就松了一口气,有的没的开始跟姜晏维聊,把这事儿混弄过去。
“还不是有道题特别难,全班就我一个会做,我这可是一中的重点班啊。就我一个会做呢。”他简直太神气了,霍麒不用看都能想到姜晏维说话的表情,一定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恨不得跳起来的模样,“我不是学霸是什么。照这个样子,上你母校妥妥的。”
大概是吹得太厉害了,后面有人开始嘘声,“你怎么不说选择题错了四个呢。”
这应该是周晓文,他的声音霍麒认识。
姜晏维显然没想到吹牛被现场点破,哼哼地冲着霍麒解释,“都是粗心,粗心,我都会做。对了,”他开始转移话题,“你找我做什么啊,有事啊。”
霍麒自然不会告诉他,就说,“没事,我晚上有事可能回去晚,你是一个人在家吃饭,还是去你姥姥那边?”
姜晏维一听是这事儿啊,先嘟囔了一句,“你最近也太忙了,都不好好吃饭,炸酱面盒饭什么的也营养不够啊。要不我点了外卖找你去吧,我得看着你吃才放心。”
霍麒心里暖的很,但还是拒绝了,他的确怕回不去,跟姜大伟谈这事儿不知道要多久,再说,男人之间,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他怎么可能让姜晏维过来。他说,“今天是有生意伙伴,不是加班,要出去吃饭的,我保证少喝酒多吃饭好不好?”
姜晏维这才满意了,“这也行。我去姥姥家,回家一个人没意思,再说……可以问问舅舅。”他的意思霍麒明白,去看看他妈最近的反应。
霍麒由着他,“好,那你上课吧,我也忙去了。”
“等等,”快挂电话的时候,姜晏维又叫了一声,霍麒自然是等着,然后就听见走路声,然后同学们闹腾的声音渐渐小了,姜晏维应该是跑到人少的地方了,然后才听他小声说,“你可千万别多喝啊,男人酒后不都乱那啥的吗?我这人可不懂拒绝。”
霍麒因为姜大伟要来而有点紧张的心情,彻底不见了。他觉得姜晏维可是他的大活宝,他真的是很疑问,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天天装的啥。霍麒很是从容的告诉他,“你没这个机会。”
这才在姜晏维的哀嚎中挂了电话。
当然,挂了电话,就回到了现实中。他拿了衣服下到了楼下,略微迎着风站了站,就瞧见姜大伟的车开过来在他面前停下来。姜大伟想下车,他却直接上前,开了车门坐了上去,对一旁的姜大伟说,“往前走,那边有个地方可以聊。”
这地方都是秦城一号院的,自然是他带路。
姜大伟瞧着他就生气,可好歹开着车——他嫌弃丢人没带司机,不会动手,就按着霍麒说的路开了一段,停在了个三层会所前面。这地方一瞧就知道,是秦城一号院第一期刚刚建好的。
这地方显然也是刚装修好,还没开业,只有几个保安在。瞧见有车过来,他们就跟着过来,结果就看到了下车的霍麒,又纷纷退了下去。霍麒带着姜大伟直接上了三楼,找了个包间停下了。
整座房子里就他们两个人,也就不需要客套了,姜大伟开头一句话就是,“带我来这样的地方,你这是知道我为什么来的吧。”
霍麒没有推卸,“对。知道。”
这屋子刚装修好,到处都是胶水的味道,所以窗户全部都开着,风从秦城湖那边刮过来,呼呼的,越来越大,就跟姜大伟这心头的火一样,压都压不住,“知道?知道你还做?霍麒,我儿子才十八岁,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没过生日呢。你叫我大哥,维维叫你叔叔,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顺手将手里的照片扔在了那张厚重的红木桌子上,照片在风中被翻开,露出了两个人拥抱的样子,姜大伟指着照片问他,“这还没过年呢,维维才在你身边呆了没几天,你们就这个样,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这照片实在是太明显了,霍麒几乎一眼就知道这是上次被交警警告的那次,他还按着姜晏维的脑袋不让他起来,居然有人弄到了监控?
他很快想到了那几天他干的事儿,得罪的人无非两个,霍青云和霍青林,弄到监控视频对这两个霍家人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不过能做这种事的,只有霍青云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霍青林但凡想干,不会这么简单。
霍麒没法解释缘分这两个字,就如姜晏维说他第二面就看上霍麒了,可霍麒对姜晏维虽然不至于一见钟情,可也是天生的不排斥——他因为霍家的经历,跟人一向保持距离,只有姜晏维可以打破,第一眼见他一身灰土出现在姜宴超的满月酒会上,第二次见他为了道谢拿了个白玉老虎给他,那些事儿哪件都记在他心里,他在一直看着这孩子,然后不由自主就走进了。
他愧疚地对姜大伟说,“对不起。”
“对不起就够了吗?”姜大伟在一旁咆哮,“他才十八岁,他还是个孩子呢。除了打游戏跟朋友唱歌,他连恋爱都没谈过,心情不好还会哭鼻子呢。他懂什么?他原本可以好好的跟女孩子谈恋爱,可以结婚有孩子,美满幸福的过一辈子,可都被你毁了,我把孩子交给你,是因为你是我兄弟,我替你想办法跟你爸见面,你帮我安抚一下维维的情绪,我不是让你祸害我儿子的。男人跟男人谈恋爱,走一步就全错了,世俗都不允许!”
姜大伟一样样数落,霍麒无言以对。他的确是错了,从一开始就知道,可这些错不是你知道就忍不住不去犯了。
他爱姜晏维。
对,虽然每次都是姜晏维主动撩拨,虽然每次都做出“你脑子里天天想什么”的嫌弃模样,可他真的爱。因为爱才珍惜,因为爱才舍不得碰触,因为爱才克制自己的感情和**,他怎么会不想拥有那个人,只是他的爱告诉他不允许。
就如同他现在,也因为爱姜晏维,所以他并不希望跟姜晏维的爸爸发生任何冲突,即便姜大伟已经跟姜晏维关系冷到了冰点,即便姜大伟已经失去了对姜晏维的抚养权,即便姜大伟先挥了拳头,那都没问题,因为姜晏维要叫他一声爸爸。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给他们父子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关系加上任何一点负担。
“对,是我的错。”霍麒很坦诚地说,“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我不但失责还监守自盗了。我知道和理解作为一个父亲,你看到这个消息时的愤怒。事实上,从第一天发现这种情况,我第一反应就是退缩的。我三十岁了,他应该叫我叔叔,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鸿沟,只是一句喜欢,是跨不过去的。我试过离远点……”
“那正好!”姜大伟打断了他说,“分开,立刻分开。马上去你家收拾东西,从今天起,你和维维没有任何关系了,维维无论是住在他舅舅那里还是跟着我,你们都没有必要见面了。”
“不可能,”霍麒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
“怎么?”姜大伟质问他,“你这是还要错下去?你他妈的这叫诱拐未成年青少年,霍麒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霍家人,我就不敢告你。你这里遮不了天!”
“我没想遮天,”霍麒接着说,“这个行为不妥当。维维已经高三了,最后一学期有多重要,现在让他搬走,他的学习怎么办?”
姜大伟一听就气乐了,“你是说我就为了高三,放任你们在一起!高三重要还是我儿子的一辈子重要?高三能再上,可我儿子跟你一起弯了,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正常生活了?他的人生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要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他老了说不定孤老在养老院,在高三面前,这些算个屁!”
“可大伟哥,你有没有想过,这都是你的意志?你觉得高三不重要,就可以出轨不管他吗?你觉得高三不重要,就可以违背他的意志分开我们?可对维维来说,高三和这段感情同样重要!”
“我今天不想跟你谈你的行为对维维的影响,我的错我也认,你愿意怎么谴责我都没问题,可你必须知道,高三对他很重要。在那么大的变动下,这孩子都在学习,他在努力朝着做一名医生的理想前进,你凭什么说不重要?那只是你为了开脱自己而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这个说法显然让姜大伟恼羞成怒,直接挥了拳头砸过来,“你说这个,就为了告诉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找事?我是他爸爸,我怎么就不能关心他。”
霍麒早有准备,不回手可也不站着挨打,他一个扭身就躲了过去,倒是姜大伟这些年少运动,拳头收不住,往前冲着墙上趔趄了两步。霍麒怕他摔着,上去扶了一把,直接让姜大伟一拳头回了过来,霍麒这次是躲无可躲,只能硬生生受了他这一拳头。
拳头无眼,直接打在了他右脸上,霍麒嘶了一声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大概是打到了霍麒姜大伟也有些意外,所以他没追上来。霍麒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掉了嘴角的血,试图平静地跟姜大伟说,“他不是第一天弯的,他初中就发现自己性向了,因为太爱你们,所以不敢说出来!一个孩子都知道为了你们好瞒着,你为什么不能。”
姜大伟真不知道这事儿,他震惊而不敢置信,“这不可能。”
“可这是事实。”霍麒跟他说,“你可以去问周晓文,他一直知道。”
周晓文知道这事儿一说,姜大伟就知道这事儿错不了。这孩子竟然早就是,他竟然自己早就知道,他竟然从头到尾没说过!
霍麒见他沉默了,再加一把火,“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因为不仅仅都是同性恋,还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经历,因为我们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温暖。即便你不愿意听,我也必须说,我对他是不一样的,是在他的父爱消失后,他的另一个情感支柱。我承认这里面有我的私心,我不会放弃这段感情,但更多的,是为了维维,我不希望在最重要的人生时刻,他的爸爸毁了上半场,我来毁掉他的下半场!”
“我知道你的想法,把他带回去,告诉他这是错的,你不能喜欢男人更不能喜欢一个叫叔叔的男人。对,你可以让他明年高考,考不上家里有钱送国外也是出路,可维维的精神状况呢?你能保证他承受的了吗?他的爸爸不是原先的爸爸了,还要让他承担他的理想破灭了,他的爱人也不能爱了吗?你也说他才十八岁,他是否受得了。”
“大伟哥!”霍麒有点动情,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我做什么我都能承担,你不满,打我也可以,我保证不还手。你觉得怕我对维维有什么不好,我跟你保证,我跟他不会有任何身体接触。我还可以跟你保证,我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我霍麒这辈子没有祖业,手中的财产都是自己挣来的,我视如生命。我前几日就已经交给律师,会全部公正给维维。我在用我的全部爱他。”
霍麒句句肺腑,姜大伟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触动。更何况还有姜晏维隐瞒性向的事儿。只可惜,有些事人的立场天生就不同,在霍麒看来,他的话条理分明,让姜晏维留在自己身边保持现状不动,是最好的选择。可对姜大伟来说,姜晏维跟霍麒才两个月时间,就已经这样,从现在到高考结束还有四个月,相处下来就是分也分不开了。
他是当爸爸的,他不可能给霍麒这样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在秦城湖送来的烈烈风中,沉吟后的回答是,“你说得对,不能打扰他高三。我可以答应你不告诉他,也不让他搬出别墅,我也不需要打你,这会让我儿子更心疼,我的要求是你让一步吧。秦城一号院一期结束,二期开始,已经用不到你这个大老板在这里坐镇了,你在京城也有生意,忙的脱不开身,离开四个月也不是不可能。把维维空出来,让他安安静静高考,结束了后我们再谈,怎么样?”
姜大伟毕竟是经商的,他在关键时刻提出了最严苛的要求。
“你既然爱他,这点牺牲也是能做的吧。”
姜晏维挂了电话就进了教室,一坐下周晓文就凑过来,问他,“给霍麒打电话呢。”
姜晏维就拍他脑袋一下,“叫叔叔!天天一点礼貌都不懂。”
周晓文就哼了一声,来了句,“哎,我比你大呢。他不应该跟着你叫吗?”
姜晏维一想也挺乐,不过还是不想吃亏,不要脸地跟周晓文说,“我随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以后得改改对我的称呼了。譬如,维维叔叔~~~~”
周晓文直接给他一拳,来了句,“恶心死你吧。还维维叔叔,你脸呢。再说,你俩也注意点,怎么上学还打过来啊,让人听见了都是事儿,你不知道张小宝啊。”
张小宝是他们年级第一个出柜的,目前虽然大家表面接受,可实际上总有人用有色眼光看他,最重要的是,很多男生都不好跟他走的太近,现在就跟个孤家寡人一样。
姜晏维揉着胳膊说,“你是不是天天被师姐欺负啊,够暴力的啊。”顺便解释,“就是晚上要应酬,让我回家吃饭。”
周晓文就顺嘴来了句,“还应酬呢,少喝点吧,我爸过年都喝得胃出血了。”说着上课铃就响了,老班抱着卷子就走了进来,姜晏维这才想起来这节体育课,改自习了。
一堆人埋头做卷子,他写了两道题就做不下去了,总有种放心不下的感觉,他霍叔叔应酬少,也不知道酒量行不行?他就打了报告上厕所,趁机出了班级,回头给霍麒打了个电话,想叮嘱他晚上提前吃点东西垫垫。
结果没人接。
他又打了两遍,还是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开会呢。
他是上课出来的,班主任看着自习呢,回去晚了肯定要挨说,没法使劲儿等,就换了个人打给彭越想叮嘱他提前准备好。彭越倒是挺快接了电话,姜晏维接了以后顺嘴来了句,“你们开会呢,霍叔叔都不接电话。”
要是别人彭越肯定不会多嘴,这可是老板的行踪。可是那天瞧见霍麒怎么对姜晏维后,他就知道姜晏维不一样了。就说,“没有啊,他刚刚在楼底下等了人去了会所了。我瞧着是你爸的车啊。”
姜晏维顿时觉得不好。
他爸为什么要找霍麒啊。他爸没原因找霍麒啊。而且那个会所他知道,他是业主,前两天置业顾问才给他发了微信,说是建成了,三月底就能投入使用。那里面现在半个人没有,他俩去那儿干什么。
再这么想,霍麒今天的电话就不对劲,他从来不在上学期间找他的,姜晏维还抱怨过,“你都不想我。”霍麒怎么说的,“我怕你走神不学习。老实点吧。”
霍麒怎么可能破例呢。
姜晏维不知道是什么事,可隐隐约约又知道是什么事,他几乎顾不得什么了,扭头就朝着校门跑去,跑了两步又想起来这会儿出不去,转头就去了操场那儿,沿着熟悉的路线,从矮墙那儿一个助跑,借着胳膊的力量翻了上去。
往下跳的时候,校园里就响起了老朱熟悉的因扩音器显得有点变形的声音,“姜晏维,你又逃课!站住!”
姜晏维就瞥了一眼,老朱掐腰站在办公楼上,正冲着他跳脚呢,“站住!”
可他顾不得了,扭头就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更一半的事儿真是抱歉,我码字速度不快,每天四点起床,到上班大概能写好四千字,剩下两千字上班时间写完,又是个不更新写不出来的性子,所以每次都有点紧,也没有存稿可以用,有事儿就拖延了,真抱歉,我以后尽量安排好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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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姜晏维顺手拦了辆出租车,就到了秦城一号院。
彭越已经开完会了,这会儿正因着这小祖宗的要求,等在楼底下呢,瞧见他就给他指了路,“往前开,先右转,再两个左转,再……”
没说完就让着急的姜晏维给扯车上来了。
车子继续往前开,秦城一号院并不算特别大,很快就到了会所门口,果不其然,他爸那辆车牌号一串6的车正停在底下呢,姜晏维直接就扔了钱跳下车去了,然后又想到今天这事儿八成不方便别人听,扭头又叮嘱了彭越一句,“你帮我送送这位师傅,不用跟上来了。”
彭越:……
你家的出租车师傅还用送的啊。
不过意思他也明白了,今天这八成是大事儿,不能听。彭越拿着姜晏维那张百元大钞,就指挥着师傅倒车出去。
而姜晏维则三步并两步,直接冲了进去。秦城一号院是要打造秦城最豪华的别墅区,会所自然占地面积不小,姜晏维一层二层都跑了个遍,然后才气喘吁吁的上了三层,结果就听见有房间里有声音。
他连忙跑过去,正赶上霍麒说什么都愿意承担,也会把财产公证给他。姜晏维气喘吁吁倒是没进去,第一反应就是真是性向的事发了,他爸怎么知道?第二反应是还好我霍叔叔不傻,钱给我了都是我俩的,你要是给我爸里,就归姜宴超那猴子了。
他感动的不得了,就想听他爸是什么态度,他好做个应对。
结果就听见他爸让霍麒离开,还说什么你既然爱他,就能做牺牲之类的话。
他爸步步紧逼,一瞧就是逼着霍麒答应的模样。姜晏维一听就又急又气,他知道霍麒疼他,他真怕霍麒为了他跑到京城不回来!四个月啊,谁知道京城有什么妖艳贱货,万一人被追跑了怎么办?
姜晏维直接就跳出去了,小身板站在霍麒面前,冲着他爸喊了一嗓子,“答应个头!”
屋子里两人谁也没想到,姜晏维竟然过来了。这事儿原本就是在讨论要不要告诉姜晏维,这会儿两个人折腾半天都白折腾了。霍麒皱眉问他,“你不是上课呢,怎么过来了。”他目光就看向了姜大伟,姜大伟自然不能承认,立刻说,“不是我。”顺便训斥姜晏维,“怎么说话呢!”
姜晏维这时候一肚子气,直接来了句,“没人告诉我,我觉得不对劲跑出来的。”然后炮火就开始了,“幸亏我跑出来了,要不的话,你俩在后面就替我决定了。我是没出生还在我妈肚子里不能说话,需要你们替我决定,还是没成年自己的事儿做不了主需要你们替我决定。还是我做事不靠谱没有独立能力,需要你们替我决定。”
他吸着秦城湖里吹过来的冷风,先是扭头训霍麒,“你傻啊,打你你也愿意,你愿意我不愿意呢。还有什么财产都给我,我卷跑了呢,你这么大岁数了,喝西北风啊。还有,让你回京城你就答不出来了,不回去就是不爱我吗?那爱我不应该是干我喜欢做的事儿吗?你干我爸喜欢的事儿干什么?你又不爱他!”
刚刚的气氛特别严肃,姜大伟是一肚子气,霍麒则是一肚子的歉意。可这会儿,气氛彻底不对了,姜晏维就好像是游入沙丁鱼群的一条鲶鱼,彻底搅浑了水。
霍麒不回答,姜晏维还又问了一句,“对不对?”
霍麒彻底拿这小子没法,一边说着,“对对对。”一边试图安抚他,“没别的事儿,我们……”
“什么我们我们啊,你跟我是我们,你跟我爸算什么我们啊。”姜晏维心里头不高兴,那话是一串一串的。姜大伟听着就不爽,他儿子啊,当着他的面,说霍麒爱自己,还要跟他“我们”,他能忍才怪。
姜大伟皱眉说,“姜晏维,你够了啊。你不知道分寸了吗?出了这种事你有理了,还在这儿嘟嘟嘟嘟的。你给谁出主意呢,给谁打气呢。我告诉你,这事儿不成!”
姜晏维本来就火,又瞧他爸拿出了当爹的威风,更不爽,直接怼他,“凭什么不成啊。首先,我成年了,满了十八岁了,别说谈恋爱,老家的人都可以结婚生孩子了。其次,我的抚养权在我妈那里,我妈都没说不行呢,爸爸,这事儿归不到你管。”
一听这个,姜大伟那个气啊,直接就上来要打他,姜晏维跟猴子似的,何况从小就有斗争经验,再说又怕他爸误伤霍麒,直接就撇开霍麒绕着屋子里溜达。他才十八,姜大伟都四十多了,更何况姜大伟刚刚还跟霍麒打了一架,这会儿体力根本不行,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彻底追不上他了。
姜大伟瞧着这混蛋儿子就一肚子气,冲着他怒吼,“我是你爸,我就是死了化成灰你也得叫我爸,我怎么管不了你了。我告诉你姜晏维,今天这事儿你不来还能好好讲讲道理,你来了,这事儿就没跑,东西也不用收拾了,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
霍麒也不想姜晏维跟姜大伟闹腾的太厉害,训斥姜晏维,“不准这么说话。你的礼貌……”
他还没说完,一旁的姜大伟直接就怒吼了一句,“有你说话的份吗?我教儿子呢,管你什么事儿!别在这儿装好人,我告诉你,立马走,你信不信,我能让你秦城一号院变成死宅,一套都卖不出去。”
这也是逼急了,儿子不向着自己向着个外人,是个人都要生气。
霍麒倒是没事,可姜晏维心疼啊,直接就冲着他爸说,“你吼什么呀。我都不愿意说你,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冲我冲霍麒这么吼啊。我知道你不愿意什么,你觉得我找个男的不对是不是,可我初中就这样了,我就是没告诉你,关霍麒什么事。对了,你还觉得你把我送到霍麒家里,送到你兄弟那里,霍麒没给看好是不是?人家凭什么替你看孩子啊,你一个当亲爹的都不要了,我和霍麒无缘无故,又没见过几次面,人家凭什么请老师,开导,帮着我一步步走向正轨啊。爸,我就问你,我在霍麒家待了这么久,你有没有想过这些。”
“那也不……”姜大伟的确理亏,他为了舒坦,把姜晏维弄到霍麒那里去了,结果日子是清净了,可孩子是真没管。
“不什么呀!”姜晏维一句一句怼他,“不就是霍麒岁数大,他当长辈的,不应该监守自盗,撩拨我这个小男孩吗?那我告诉你爸爸,你还四十多了找了个二十的呢?霍麒比我大十二岁,你比郭聘婷大二十六岁呢。你找她的时候,怎么不说你当长辈的,人家妈妈把女儿送到公司里,不过就是实习,大学都没毕业呢,你为什么监守自盗呢!你别问霍麒,你问问你自己!”
他这话说的可是太不留情面了,姜大伟的脸都青了,“我跟他不一样!”
他试图辩解,可在事实面前,语言实在是太苍白了。
“不一样什么呀,唯一的不一样就是霍麒是单身,他没有违背道德,他喜欢男人,找了一个同样喜欢男人的小男孩。他俩不妨碍别人,不破坏家庭,遵纪守法,一个努力工作,一个努力学习,愿意呆在一起谈恋爱,就这样而已。不像你,为了个女人连儿子都不要了,连老婆也不管了,说了十七年的爸爸爱你就跟屁话一样,扭头就把孩子扔给别人不管了。”
“对,还有不一样。是你这个岁数大的主动勾搭郭聘婷的吧,她不是说你先摸他的手的吗?可我告诉你,我主动的。我就是看上他了,长得好有本事对我好,哪儿都合我心意,我花痴!没搬他家的时候就窥视好几次了。搬进来也是我主动勾搭他,见天想办法往他跟前凑,恨不得长个尾巴冲他摇。他要是愿意,孩子我都能给他生!
可霍麒跟你不一样,你跟郭聘婷见面就上床,婚姻存续期间就弄出个私生子。而我们洁身自好,霍麒到现在不过是亲亲我额头而已。如果你所谓的正确的爱恋和婚姻就是你那样的话,我和霍叔叔的恋爱比你高贵高尚多了。你凭什么不愿意!”
“你不是让他离开吗?我现在就告诉,不可能,离开一天都不可能。我就是喜欢他,就是一刻都离不开他,每天要是不见到他,我就心里难受,睡不着觉,要死要活。我们一刻也不会分离,永远都会这么好,谁也不能把我分开。谁要分开我们,我咬谁!”
姜晏维也是怒极了,直接一秃噜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姜大伟恐怕万万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曾经做过的事儿,会被孩子拿出来这样说,那一句句都是实话,都是他无法辩驳的事实,他能说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晦暗起来,看着姜晏维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可怜,“在你心中,爸爸就是这样的人吗?为了他,你就可以这样说爸爸?”
瞧着他这样子,姜晏维说完也有点后悔,要是郭聘婷什么的,他说了也没事,可毕竟是亲爹,总是不好意思的。他就说,“事实在那儿,爸,你问我难不成让我否认吗?所以,都这样了,你看看,你管我你没立场,让我听你的,我心里也不会愿意。就跟那天说的一样,咱们远着点行吗?”
他小声的嘟囔,“别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就不把自己当爹,等到需要权威的时候又把当爹的架子拿出来了。如果……如果有天我真受到伤害的时候,你能这么站出来替我就好了,何必现在出头。”
姜大伟只觉得心如刀绞。如果说姜晏维原先的隐忍让他能够在家庭生活中得到一丝安宁,如果说姜晏维后来的不接电话和吵闹让他知道这孩子有意见了,如果说抚养权变更的谈话让他知道这孩子已经渐离渐远,可如今他终于明白,已经失去了。
他和姜晏维的父子关系即便他化成了灰都会存续,可是他们之间的父子感情,早就没有了。
在目前的姜晏维心中,他是个出轨抛弃妻子不能替儿子伸张正义如今也没有资格管他的父亲,还不如跟他认识了不到三个月的霍麒重要。
而付出这一切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更混乱无秩序时时刻刻可能爆发的家。
有再多的钱有什么用,事业做得再成功有什么用,这一刻一切都换不回一颗他早就想要的后悔药。
悲凉,难受,巨大的情感仿佛剑刺入了他的心中。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眼睛,有眼泪流出。
他欲言又止,他止步不前,他从一个怒气冲冲的父亲,被打击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狗。他望着他的儿子,不停地吞咽下想说的话,最终只化作了一句,还像是个当爹的一句话,“我有错,你不认我你怪我都没问题。我欠你的,我认。可你们不行,只要我还活着,我是你爸爸,你们就不行。既然恨了,就更恨一点吧,你们必须分开。我不同意。”
他大步向外走去,“维维,搬出霍麒家,我这里不愿意待就去你舅舅家,否则,别怪我动关系给你转学。还有霍麒,你是成年人,你比维维要稳重,也能够理性思考,我刚刚给你的提议对你们俩都好,离开秦城,否则别怪我下手。”
他说完就往外走,姜晏维还想追,被霍麒拉住了。他俩看着姜大伟原本就不高的身躯,慢慢地佝偻下去,原本有力的步伐,变得虚浮起来。明明不长的路,他走了许久,才走到了楼梯处,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下楼去了。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再说在姜晏维说了那么多难听话后,他还固执地去管他,这让姜晏维免不了有些动容——虽然不是他想要的。忍不住说,“早知今日,何必……他要是当时这么管我就好了。”姜晏维挺遗憾的说,“早三个月也好。”
发完了感慨,他才就冲着霍麒说,“怎么办?他是我爸啊,好像真能替我转学,我觉得我爸八成能干这事儿,不会去寄宿学校吧。”
这边没人,他动作大胆些,扭头抱住了霍麒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说,“我不想你离开,也不想分开,我不想没你陪着。”
小屁孩怼人的时候威风,可撒娇的时候也很可怜。
霍麒心底一片柔软,拍着他的后背说,“没事,我来办,交给我好了。”
京城。
霍青林坐在一间办公室里,大概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同,所以他所待的地方,并不是他见过的那些审讯室,没有光秃秃的水泥地面,没有单独的一张椅子,更没有两三个进行盘问的警、察。
这间屋子应该是个领导的办公室,跟他在南省的办公室,除了大小和家具材料不同外,摆设几乎没有区别。
他坐在那里,等着对方的问询。
对的,那个张玉生上了车后,就再也没多说一句话,等着开到了这里,就很恭敬地将他请了进来,跟刚刚那股子恨不得打架的样儿完全不同,然后这人给他上了一杯茶叶查了四分之三的茶水,关门就出去了。
他看了看表,他已经在这个屋子里等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可以让人想很多事情,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简单肃穆庄严,比在家里时时刻刻面对担忧审视的父亲,不理解的后妈,还有疏离的老婆要强得多。
这个环境还不错,将他带到这里却不是审讯室,这便表明了起码他们没有什么证据证明江一然所谓的失踪或者可能死亡跟自己有关系。当然,实际上原本就没关系,他不过是派了个保镖去保护他。
可江一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张玉生透露的信息是正确的话,谁要杀他?他又去了哪里?如今是生是死?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在霍青林心里发酵。
江一然出事的时候,林家和费家还没正式扯进来,想借机生事的只有周家。可周家不该这么做啊,那幅画才是抹黑他的关键,江一然又是这其中的关系,好好护着他让他供述跟自己的关系才是正道。
那是谁?
他刚想到这里,门就突然开了,还是张玉生带着那个小警、察进来的。两个人把本往桌子上一放,就坐下了,当头第一句话就问,“想了这么久,想必您也想清楚了,不如我们现在开始吧。江一然失踪的时间是大年初七晚上,能回忆一下你当晚的行踪吗?”
霍青林不知道他们卖什么鬼,何况自认为跟着事儿没关系,很大方的说,“去老宅看望爷爷,一直到深夜才回家,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我们家老宅问。”
谁敢惹霍老爷子?这显然就是以势压人,张玉生竟也不怕,笑笑说,“如果需要,我们是一定去的。当天谁跟您在一起,可以做目击证人?”
霍青林耐着性子回答,“我爷爷,我的二伯,我的爸爸,还有我的母亲,妻子儿子,家里的保姆。全家人都在一起。”
对方点点头说,“那您的保镖呢?您有个保镖叫王运,十五年前救过您一命,从此以后,您无论去哪里都一直带着他。即便年节都不放假,大年初七这种全家聚会的时候,他在哪里?”
霍青林已经想到了他问到了这里,所以并不在意,他自有一番说辞,“去了江一然那里,那幅画一出来家里就知道了,虽然是他臆想的,可毕竟跟我有关系,家里怕有人做文章,我就派了保镖去保护他。不过他去晚了,他到的时候,江一然已经不见了。”
“您果然深思熟虑,可是,事实似乎跟您说的完全不一样。”张玉生终于露出了獠牙,“您的保镖王运可不是没碰上,而事实上,他进入江家的时候,江一然还没有失踪。”张玉生拿出了几张视频截图,示意小警、察递给了霍青林,“虽然我们去的时候,电梯里的录像已经被认为清除了,但我们排查了外面街道的所有录像,可以推定,王运走入小区的时间为晚上八点零七分。而江一然在十分钟之后,还往外发出了两条短信,而十分钟,足可以到达江一然家门口。”
霍青林就想说,“这是推论。”
就听张玉生笑眯眯道,“而短信的内容,则是‘霍青林要杀你灭口,保镖王运就是动手的人。’”
此句一落,霍青林的脸色就变了。他不知道这事儿。可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诬陷!江一然失踪后王运一直在找他,如果是他动手的话,他怎么可能留在现场?这是诬陷!”
张玉生就笑笑说,“这也是一种思路,可是霍shizhang,现在的问题是,当时王运进出小区,并且坐电梯上楼的视频全部消失了,而在江一然家里的地毯里,发现了王运的纤维组织。目前王运已经被拘留,您还是好好想想吧。我过一会儿再问您。对了,您不必担心家里人担心,我们已经通知了您的妻子,也同意了她送饭。放心吧。”
医院。
郭玉婷百无聊赖地看着朋友圈,眼睛突然定格了。
**的爸爸发了一张全家福,上面有两个她没见过但是特别熟悉的人——**的姑姑姑父。配图是,“在中国生活了一辈子,老了却要出国定居,人生真是意想不到啊。”
郭玉婷顿觉不对劲,连忙给同一个小区住的姐们打电话,对方显然还不知道她俩闹离婚的事儿,接了电话就问,“你这是攀上有钱亲戚了,现在连面都不露了。”
郭玉婷心中疑问,装作不在意的说,“什么有钱亲戚啊。”
对方立刻说,“别瞒了,**恨不得拿着大喇叭宣传了,也就你瞒得严实。不就是他姑姑姑父的孩子去世了吗?老两口准备接了你们一家都去国外,以后让**接手企业,给他们养老送终,虽然没说,不跟过继一个样吗?**他姑姑姑父身价好几个亿呢,你可是大富婆了。”
郭玉婷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她都呆了。
**他姑姑姑父要带他们出国?要培养他?继承家产?身价几个亿?那她这五百万算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接档的新文开预收了,大家要是喜欢,帮忙收藏一下吧。文名不一定能通过,到时候可能会换。
《少年犯》
三十岁生日这天,
曾经的偶像明星盛明煦晋级国际影帝,
同时收到一个意外电话,
那个杀了他养姐的弑母少年犯陆秦刑满释放了。
“舅舅,来接我好不好?”
1复仇文
2陆秦没有杀人,冤枉的
3感情甜甜甜
陆秦攻,盛明煦受,年下。陆秦十八岁,盛明煦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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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会所这边环境并不好,姜大伟走了之后,霍麒就带着姜晏维出来了。一边走一边问他,“你怎么出来的,你们学校不是上课期间大门不开吗?”
姜晏维这才想起逃课被老朱逮了个现行的事儿,摸摸头,“翻墙,不过被老朱看见了,他八成……”手机铃声就响了,一听就知道周晓文打过来的,姜晏维就说,“你看看手机吧。”
然后接起了电话,就听见周晓文在对面咆哮,“你疯了啊,上个厕所就翻墙了,老朱叫你都不回头啊,你要干什么?你不考大学了。”
姜晏维也知道不太好,主要是影响不好,就一句话,“我爸爸知道了,找霍麒闹腾了。”
一听是这事儿,周晓文直接吸了口冷气,然后语气就从恨铁不成钢变成了同情,“没打起来吧。”
姜晏维顺眼就扭头看了霍麒一眼,“没吧,都成年……”话就没说完,就瞧见霍麒嘴边上的血迹了,细细的一道,应该是没擦干净。他上手就摸了摸,已经擦不下来了,都干了,直接问,“我爸打你了?”
这都不够乱的,霍麒自然不想乱上加乱,来了句,“都动手了。谁也没占便宜,别多想了。”
姜晏维一脸心疼,可真不能怎么样,那是他爸,他骂骂解气,可又不能真动手打人,不像话啊。他嘟囔道,“以后我爸要见你,你就别搭理他。或者你告诉我,有我在,他就不会怎么样了。”
霍麒被他五官都恨不得皱在一起的表情逗乐了,揉揉他脑袋,“没事。”
姜晏维又叮嘱了一句,“回去我给你抹药。”然后才想起来周晓文,又拿起手机听了听,发现这家伙还在线,忍不住就问了句,“你怎么还在啊。”
周晓文那个郁闷啊,冲他怒吼,“我还没跟你说完呢,听你秀恩爱已经够义气了,怎么你还想让我原地消失吗?姜晏维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够朋友了。”姜晏维就嘿嘿了,又道了歉,就听见周晓文说,“算了算了,跟你这种一恋爱就没脑子的人没法聊,我就是告诉你,老朱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老班也很生气,你自求多福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姜晏维就能知道,八成又得当典型请家长挨罚站了。
霍麒这会儿已经在打电话了,因为跟姜大伟谈事情,所以霍麒的手机关了静音,刚刚一看,姜晏维的未接电话三四个,教导主任老朱的电话也三四个,一瞧就是发现姜晏维逃课了,人家找他告状的。
朱主任很负责,八成是讲了什么,霍麒一个劲儿的在道歉,姜晏维瞧着就心疼,说了得有十几分钟,然后霍麒才一口一个好的挂了电话。
姜晏维就问他,“老朱说什么了?”
霍麒瞥他一眼,“明天让我去一趟,你们班主任气坏了,说你是无组织无纪律,既不尊师重道又不把自己的前程放在心里,简直就是……”
这话他说不出来,可姜晏维知道,“一只死耗子毁了一锅汤是吧。”最重要的是,他们老班经常这样说,他们班里的死耗子占比已经高达半数了。
霍麒就一句,“你还知道啊。”说完他就大步往前走,姜晏维在后面想了想班主任的口气,八成这个歉不太好道,肯定要翻旧账,这脸面八成不好看。就跑着跟上去,安慰他说,“其实也好,你看,我帮你怼我爸,你帮我安抚班主任,咱俩多和谐的夫夫啊,互补!”
霍麒一副严肃的样子,可心里已经乐了,伸手揉了他脑袋一下,“口无遮拦!”
回了办公室,人已经散去了,姜晏维要了湿巾给霍麒擦了脸,顺便又找出云南白药给他喷了喷,这才放心。霍麒则趁机打了个电话给公司的法务,问他如果夫妻离婚,没有抚养权的一方是否可以给孩子转学?
法务一听就回答,“按照法律来说是不可以的,必须与有抚养权的一方协商,同意后才可以。不过这事儿现实生活中可操作的余地挺大,看门道吧。”
霍麒一听便知道,姜大伟肯定会去找于静,姜大伟的门道够了,可于静也不容小觑,他就站了起来,叮嘱姜晏维,“我去找你妈,你回学校拿了书包,是留在这里写作业等我回来接你一起回家,还是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姜晏维一听就郁闷,“要跟我妈说呀。”
“瞒不住了,你爸都知道了,”霍麒跟他解释,“再说还有转学的事儿呢。抚养权在你妈手上,你爸要办事,肯定得通过她。不过,可能出国读书的事儿不太可能了。维维,我要食言了。”
“没事,只要你在就好,哪儿不重要。”姜晏维也知道是这个理,这种事父母哪里有瞒着的啊,肯定是凑在一起商量这怎么弄开他俩的。虽然他妈平日里很有想法,可姜晏维也不觉得这事儿他妈能放过他。别说出国,现在能在一起都是奢望了。他忍不住就说,“万一我妈对你有意见吗?”
打人应该不会,他妈懒得跟人动手,不过怼人他都不是对手,霍麒更别提。
霍麒就笑笑,“那就听着啊。”
姜晏维就挺想跟着去的,可也知道这事儿他去就是火上浇油,好像跟霍麒一伙跟他妈谈判似的,他妈那性子八成得恼,就忍住了,叮嘱道:“我回家吧,你办完事也回家啊。”
而与此同时,姜大伟面前也站着个律师,挺为难地说,“真不行,姜董,你没有抚养权一切白说,必须由于静女士出面才能办。”
姜大伟就说,“你不是说也可以操作的吗?”
律师挺为难,“那不是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才能操作的吗?您看于静女士她也不是……”姜大伟就摆摆手,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呢。规则这东西,如果一方强一方弱,都是可以操纵的,可是双方持平,那就得拼一个理字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现在是真郁闷,他怎么当初就松口把抚养权给了于静了呢?这才几天呢,一个星期都没到呢,就出事了。他真是……他又想到了一点,于静不会知道了故意的吧,可很快就自己否认了,他一个当爹的是这种心情,于静比他还疼维维,怎么可能还有时间运筹帷幄?
巧合!巧合!
他这样想。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对事情于事无补,可一个亲爹,亲儿子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你让我无动于衷可能吗?喜欢的男人是他的兄弟,两人之间差了一轮,现在还住在一起,男人他了解的很,他自己就是,现在没有,说不定哪天就发生关系了,你让他无动于衷可能吗?
怎么都不可能!他不允许。性向的事儿可以慢慢磨,可跟霍麒住一起这事儿,他必须管!
他脚步很快停住,吩咐道,“备车,算了,”很快他就改了想法,这事儿连司机都不想带,自己摸了车钥匙,又匆匆下楼去了。
路上还接到个电话,是郭聘婷的,说是问他晚上回来吃饭吗?郭聘婷说,“超超最近特别乖,也不哭闹了,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儿玩,挺省心的。还是我妈看孩子有一套,要不当年她一个人怎么能养三个孩子呢。”
这是郭聘婷最近的常态,经常跟他打个电话分享一下姜宴超的事儿,若是姜宴超刚出生的时候,她这样做姜大伟自然是高兴的,谁不愿意忙活半天后看看可爱的小儿子。可如今,姜宴超的癫痫就像是块大石头压在他心头,他怎么可能高兴的了。
他就略微回了两句,“是挺好的。”
郭聘婷又说,“我发了他的小视频到你微信上,你记得看。对了,晚上早回来,孩子睡得早,你回来这么晚,每天都见不着你。小心他学说话第一句叫妈妈哦?”
姜大伟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都好。”
等着挂了电话,姜大伟的脸色就特别严肃,他已经身心俱疲了,虽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没有人听,原先曾经可以分担的于静不再是他的妻子,他的老哥们郭如柏原本就对他离婚这事儿极不赞成,当然还有好友周立涛,可两人的观点相去甚远,周立涛现在都不懂他为什么找个情妇就离婚,没必要啊。
人越往上走看起来越热闹,朋友越多,聚会越多,圈子越大。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能说话的人却是越少了。
他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两个儿子啊,他竟然没有一个能养得好?
带着这种情绪,他的车很快到了秦城豪庭,停在了于涛家楼底下。这事儿他并不想更多人知道,尤其是于涛那个老婆,大嘴巴一个,恨不得他家过不好,所以就拿了电话打给于静,想叫她下来,结果竟然占线。
他拨了两次都没通,姜大伟憋着难受,就下了车,结果就瞧见对面那辆辉腾里,坐的竟然是霍麒,他也在打电话,不过窗户关着,听不见说什么。车窗玻璃后的霍麒更显得面如冠玉,看起来让人心生好感。可若说原先姜大伟对霍麒有多喜欢,这会儿看见他就有多厌恶。更何况,他在这儿就是问题了,这是来找于静的吗?
那边霍麒挂了给于静的电话,也瞧见了对面的姜大伟,此时自然不适合坐在车里了,他就也下了车。
两个刚刚一个半小时前,刚刚在秦城一号院里吵过的人,此时又聚在了一起,自然气氛是剑拔弩张。姜大伟皱眉就一句话,“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好意思跟于静提这事儿?别说维维是个男孩子,他就是个女孩子,你大他十二岁,你干这事儿都是缺德!”
霍麒倒是比他冷静,这样的谩骂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了,“大伟哥,恋爱的事儿,我的确让您不痛快,可并不是缺德。我跟维维都是成年人,我们你情我愿,并没有妨碍任何人,也没有触犯法律。你看不惯,不愿意都可以,你是他的父亲,我尊重你,也会努力让你接受。但不要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评论,你总要顾及维维吧。”
姜大伟倒是想怼他一句,“你敢做还不敢说。”可是涉及到姜晏维,他的确觉得这么吵起来不好看,闭嘴了。
霍麒刚刚已经跟于静联系过了,于静答应一会儿就下来。但如果这时候能劝住姜大伟,总比三个人有分歧强。他接着说,“你这是来要求维维妈转学的吧。”
姜大伟一听这事儿,就瞪他一眼,来了句,“有你在,自然要把孩子转走。”
霍麒就劝他,“大伟哥,你现在完全属于意气用事。我们都是生意人,不能像是谈生意一样聊聊吗?撇开分歧直奔目标不好吗?”
姜大伟就问他,“你把维维当生意?”
“不,”霍麒自然否认,他所有的生意都不如那个男孩重要,“只是这样你我才能跳出对彼此的嫌恶,来公正的看待这件事。大伟哥,你是个成功的商人,我们用商人的眼光看,你培养了维维十八年,一中是秦城最好的高中,重点大学的升学率是百分之三十,全年级有一千二百人,他如今年级排名在年级前五十,也就是说,他闭着眼睛都能进重点。如果他进步一些,就可以够到了京大医学系的大门。”
“而如果你现在换学校,一是整个省内没有更好的高中,二是面临环境的变迁情绪的波动,当然这里面有换学校的不熟悉,也有离开我而造成的情感失落。维维是个很感性的人,那么结果是什么?高考只有四个月,大伟哥,他有可能持续发挥,但更多的可能是一蹶不振。大伟哥,你现在看我是坏人,认为我拐骗你的儿子,可事实上,我们都爱维维,共同的目标都是让他好,为什么不选择一条对他好的路呢?”
这番话的确全然站在姜晏维的角度,姜大伟不是没想过,他也不是不心疼孩子,他也希望姜晏维能顺利过了高考这一关。可他也觉得自己的法子没错,“所以我说你离开,维维留在这儿。四个月以后再谈你们感情的事儿。”
这就是保持原先的想法。
霍麒就知道,姜大伟这边肯定是说不通了,根结还是想分开他们。他也有些怒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伟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目光转移到姜宴超身上后,维维的情绪是怎样变动的?”
姜大伟一听这个现在就恼,张口就想斥责他,结果于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冲着两个人来了一句,“真是不知道丢人啊,多少人看着,在楼底下吵吵起来了。”
于静穿了件大衣,脸上也看不出个情绪,冲着两人说,“走吧,前面有家咖啡馆,去那里说。”
三人浩浩荡荡地走过去,于静熟门熟路要了包间,三人进去,一个长桌,于静当仁不让坐了长沙发,姜大伟和霍麒就各自坐在了两边的单人沙发上,正好相对。
于静居然也没问他们怎么了,点了三杯咖啡就让服务员下去了。
姜大伟要找个同盟者,霍麒终究是理亏,所以姜大伟自然先开口,“静静,有件维维的事儿我必须跟你说。维维他……”
“维维他是同性恋,看上霍麒了。”于静竟然接过了话,很平静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姜大伟都愣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后面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常年当老板,很少有这种时候,可今天他的确是结巴了,“你……你怎么知道?你早知道了?”
霍麒倒是比姜大伟看着要好点,他主要是觉得于静的确跟一般女性不同,有大智慧,所以发现但不说也是有可能的。但这并不表明他面上不显,内心就不震惊,她怎么看出来的,是哪里露陷了,她看出多久了,居然能忍住不说?
于静很随意的将脖子里那条驼色围巾摘了,恰巧服务员端了咖啡上来,她还跟人家说了谢谢,然后品了一口。等着服务员将包间门彻底关紧了,于静这才回答这两位男士,“也没多久,不过有点感觉的时间很长了。”
她说,“三四年前吧,我有次替维维收拾房间,在他的床垫底下发现了一本小漫画。那时候学习倒也不紧,孩子有点课外读物我也是允许的,维维的书架上漫画多得是,可为什么把这本藏得那么深,我就翻开看了看。”
她说到这里,瞥了姜大伟一眼,“结果吓了我一跳。是本小黄漫画,里面都是些反正是不能见人的东西。日文的,也看不懂,画风挺夸张的,我扫了一眼就合上了。那时候维维正是青春期,我倒是想跟他谈谈,可又怕他反弹,我就偷偷藏了起来。”
“后来那段时间,我就一直观察他。他大概是发现不见了,在屋子里翻腾了好几次,当然找不到。可这孩子也没问,后面那段时间也没拿过这种东西了,他也不谈恋爱,也没交往的对象,每天嘻嘻哈哈地跟周晓文凑一起打游戏,我就觉得八成是不看了,就没放在心上。”
“然后到了今年,他跟霍麒真的是太亲密了,好到了我觉得,就算维维热情,性子热烈,也是不可能的地步。霍麒来的时候,这孩子所有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就跟个跟屁虫似的跟着他,吃饭也要坐在一起,替他夹菜跟他找话说。不在一起就发微信,录各种小饰品,吃块糖都要告诉霍麒。姥姥说是因为霍麒长得好看,是长得好看,可从小好看的人也有,维维没这样。再说,正常情况下,这么个孩子多烦人啊,可霍麒没烦。”
“这就不对劲了,可我也想不出为什么?缺父爱吗?回了秦城我正好收拾自己的东西,前几天,恰巧收拾出了这个。”她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书,包着书皮,用钢笔写着《史记》的名字,放在了桌子上。
于静说,“那年我看到就藏起来了,没仔细翻,以为是正常的男女恋爱。可那天我翻起来了,才发现是两个男孩子。然后我就想到了,我本来想要跟维维聊聊的,可是这两次瞧着他过来眉飞色舞的样,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就拖了下来。”
姜大伟顺手就把那小黄漫拿过去翻了翻,大概是特殊爱好,里面的男孩子穿着女装,也怪不得于静一眼瞧过去没看出来。他脸色特别难看,看了两页就看不进去了,将东西扔在桌子上说于静,“他看这东西,你为什么不管?当时要是管了,现在说不定就好了。”
于静给他一句,“你四十岁还管不住自己呢,十几岁就能管住了。”
姜大伟一句话问住了,只能说,“这不是一回事,孩子怎么也要管管的吧。”
“青春期自然会好奇这种事,学校里都有性教育,让他看看了解并没有什么,当然我承认,我没仔细看,否则就会对我儿子更关注一些,更理解一些。你也少来什么可以改好的想法,”于静低头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堆的东西,有书,也有打印出来的资料,放在了姜大伟的面前,“你以为我知道后什么都没有做吗?姜大伟,我跟你从来不一样,你就是个别人都伺候好了,自己来哄哄玩不操心的爸爸,别把自己标榜的这么伟大。”
姜大伟:“我……”他说不出什么。
于静指着那堆资料就说,“我查了也咨询了好几位国内顶尖的心理咨询师,这是我这些天干的事。能肯定的是,同性恋的成因现在都不明确,但有先天有后天是肯定的,维维据推断,应该是先天的,改不了的。”
姜大伟一听这个,只觉得心里难受之极,可又不能接受,“不可能!”
于静就冲他说,“没什么不可能,你所认为的不可能,只是你无知而已。所以,这也是我没有吭声的原因。我并不觉得孩子上学恋爱有什么问题,像维维这种情况,如果是跟同龄人谈恋爱我才会担心,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世俗的压力,不懂得这条路有多难,只会一味的喜欢,最终因为各种原因碰壁受伤分手。伤人又伤心。可霍麒不一样,他足够成熟,可以引导维维走正确的路,他也足够强大,可以替维维遮风挡雨。如果维维需要恋爱的话,我宁愿是霍麒。”
霍麒万万没想到,于静会这么想,他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缓缓的落下了一半。
可姜大伟怎么可能同意,“你疯了,他们是叔侄关系,更何况,他三十岁了对我儿子下手!”
于静就笑了,“什么叔侄关系啊,没有血缘也没拜过兄弟,不过是认识的朋友而已。至于三十岁怎么了,你没权利说这个话。”
姜大伟被他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发现自己找郭聘婷就是原罪,“我找了郭聘婷就对儿子的事儿没有发言权了吗?”
于静丝毫没有犹豫,也没有给他留脸,“在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喜欢年纪差距大的爱人的事儿上,你没权利。有本事,你把姜宴超塞回去啊。”
“你!”姜大伟不由说,“你简直不可理喻,你难不成还要支持他们,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于静就一句话,“你不同意我同意!姜大伟,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抚养权吗?就是为了这个!没有我同意,你不能给维维转学,也不能干涉他的生活。你有的权利只有探望和生活费!”
作者有话要说: 写嗨了,一抬头过点了,么么哒。中午要吃满月酒,有虫子回来捉啦。
再放一次新文,维维式打滚求。
《少年犯》
三十岁生日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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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收到一个意外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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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来接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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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姜大伟哪里想到,自己想找个帮手怼霍麒,结果却给霍麒找了个帮手。于静那句“你不同意我同意”喊出来,他就怒了。
等着于静说完,姜大伟就拍着桌子跟于静争论,“这是你当妈的态度吗?你查查改不了就改不了了,就放任他们在一起了,你负责点行吗?他才十八岁,他懂什么好不好的,说不定以后孩子长大了会后悔呢。万一他要想过正常人的日子怎么办?”
于静就告诉他,“那就过。一个时间有一个时间的选择,他现在喜欢就是喜欢,难不成因为害怕他二十年后不喜欢,就阻止现在的他吗?你的法子才叫不负责。姜大伟这事儿我定了,你当爸的什么态度就改变不了。”
姜大伟这是一天里连续被气,先有姜晏维指着他鼻子骂他,这会儿于静又怼他半天,最终居然来了个同意,还让他负责点。他是一片好心,可却是说不清了,姜大伟只能站起来,拂袖而去。
不过离开之前,他还留了句话给于静,“从小你就宠他,可别的事儿能由着他,这种事你怎么也能由着他?于静,你别以为你现在当好人孩子感激你,等着过个几年你再看吧。”
于静想说一句,你现在不当好人孩子也不喜欢你,可终究太噎人,她没吭声,由着姜大伟冲着霍麒又来了句,“你敢动我儿子,霍麒,咱俩没完。”
说完,姜大伟就匆匆而去。
因为愤怒,厚重的包厢大门被他狠狠地甩下,发出巨大而又沉闷的砰地一声。然后屋子里就剩下了霍麒和于静。霍麒是没想到于静会这么开明,他原以为于静足够理智,可毕竟是母亲,能够上来不怒,不吵嚷着你们不道德要分开,听他们说句真心话就不错了。
可如今的于静,真是让他刮目相看。这种评价的提高,并非是因为于静站在他和维维一边,也并非是因为于静同意他们的事儿,而是因为于静对孩子的负责,这世界上口口声声说爱孩子的父母很多,可真正落实又能做到这个份上,还能理解孩子的父母,万中无一。
更何况还是性向的事儿,他虽然不谈恋爱,可终究是个GAY,身边总有别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于静这样的,没有。
应该说,他和姜晏维何其幸运,遇见了于静。
他忍不住地说:“真是谢谢您的理解,我和维维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希望的。您放心,我会努力做到您说的,会护着维维成长的。”
却不想此时于静竟是没有回答,而是扭过头来,用特别冷静地目光上下看了他一眼,霍麒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事儿要不妙。
果不其然,就听于静说,“这个还早呢,先聊聊正经的吧。霍麒,咱俩原先见过几次面,那时候的身份都是郭叔叔的儿子,所以我们了解也是基于这个关系来的,并不深入。既然你跟维维现在相互喜欢,我也不是棒打鸳鸯的父母,那么咱们就需要更深一步的了解,你自己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发现性向的,谈过几次恋爱,为什么分手?看上维维什么地方了,他的优点和缺点是什么?你对维维的包容底线在哪里?对你们以后有什么规划?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的爸妈和继父对你的性向是否知情,他们对你的影响有多大,他们是否支持你?”
于静边说,就从刚刚的那一堆资料里抽出了一张打印纸,滑过桌面,推到了霍麒面前,“我的问题有点多,可都是作为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的母亲,必须要了解的。记不住没关系,都在这上面,你可以对应回答。当然,你已经三十岁了,我猜想这些客观问题,不需要思索很长时间的吧。”
霍麒瞧着上面工工整整的列出的十二个问题,终于发现,刚刚自己觉得姜大伟被怼很轻松是不对的,现在轮到他了。
他这个丈母娘不是一般的厉害,这问题那叫一个细致,还用话堵住了你想想再答的可能,以后的日子……
霍麒可以想象了。
不过现在,他还是战战兢兢的解决目前的问题,前面都好回答,他十五岁发现喜欢男生,那不过是一场暗恋,没有真正谈过恋爱,自然也就没有分手和分手原因。看上维维的地方就说得多点,“特别温暖热情,小太阳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见不到就想,想到了就想笑,忍不住嘴角都勾起来了。明明很忙的一个人,平时连吃饭都跟打仗一样,可是却舍得抽出时间来跟他聊天,跟他开视频,他的每条微信都会忍不住看,忍不住回,他的行程心里一定要有数,超出时间人不到就会担心。虽然嘴巴上常说你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什么啊,理智上也懂得要注意分寸,可是对于他的亲近却是渴望的,欢喜的,特别的言行不一。为了他想要更强大,成为替他遮风挡雨的那一个,希望他永远不受这些外物的纷扰,永远都那么高兴快乐,在我身后躲着就可以了。”
霍麒作为一个理智的男人,并不会说情话,更何况当着丈母娘的面,他说的就是他能想到的,并不是因为于静才这么说,而是真的就这么想。
这番话要是姜晏维听见了八成要高兴死,可如今于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让霍麒有种大学时,面对教授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就紧张起来,多少年都没有出汗的手心,这会儿都湿乎乎的。
如坐针毡!
他直接向下说去,姜晏维优缺点太明显了,热情大方却又不够稳重,他对姜晏维能有神马底线,他的底线就是不想跟他分开。至于以后的规划则更两个人也商量过了,“维维目前两条出路,一是留在国内读本硕博,二是出国留学读书。无论他去哪里我都希望陪着他,当然,国外的话可以会经常回国处理公司的事儿,国内的话就可以直接去他上学的城市。”
“我的亲生父母,”这会儿却是谈到了最重要的问题,“他们并不知道,爸爸那边因为各种您知道的原因,目前还没有联系。妈妈那边是因为没告诉她,不过这些我都会提前解决,不会让维维面临这个困扰的。”
等着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霍麒才终于吐了一口气。
他现在真的怀疑,跟姜大伟在一起的时候,于静并没有真正的释放自己的性格,否则的话,这样缜密而又妥帖的女人,姜大伟是疯了才会离婚,还是为了郭聘婷那个除了脸蛋身材什么都没有的女人?
于静这时候才放下她的手机,开始回复霍麒,“没有恋爱过,虽然没有过往糟心事可也等于没有经验,两个初恋的人在一起可能更激情也可能更没数,不加不减吧。你清楚维维的优缺点挺好,可包容没底线不好,没有底线的爱是放纵,终究有一天你们会不平等,从而不相爱。你对未来的规划还不错,不异地是最重要的,否则再美好的爱情也抵不过距离的长度。不过你父母,这是大问题,维维这边有我,可你确定你母亲会这么宽容吗?你是准备跟她说还是瞒着呢?”
霍麒的冷汗就流下来了。
他自然是有规划的,连忙说,“准备说,不过需要一段时间。”的确,霍家的事儿如今正在进行中,等着差不多了,他就会跟他妈说离开霍家和自己性向的事儿。
于静点点头,“这倒是,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总要慢慢来。”霍麒提着的心愣是没半点轻松的感觉,他算是知道这位丈母娘了,肯定还有话说。
果不其然就听于静说道,“大伟虽然反应过激,不过有个地方他说的对,我认为你们暂时是不适合住在一起的。”她看霍麒要解释,立刻拒绝道,“你不用先否认,先听我说。第一,维维的性子,他腻歪粘人还得寸进尺,我知道你懂得分寸,可他不懂,你能坚持多久?第二,维维高三需要专心,你也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这是你们在一起的基础,恋爱不是跟对方黏糊就行了,是会努力把自己变成更好的人不是吗?怎能不考虑未来呢?第三,你们满打满算如今在一起也不过一两个月,感情是否深厚是否经得住考验都不知道。”
于静的确说对了,霍麒真的是越来越招架不住那小孩了。原先他可以冷静地上楼睡觉,而如今,那小孩抱着他的腰跟他撒娇说没你太孤单睡不好,他就心软了。这样下去,擦枪走火是肯定的。再说,他妈看着柔弱其实性子颇狠,霍麒觉得自己的性子有八成是随了她了,如果开诚布公的时候姜晏维在身边,的确很容易成为靶子。
霍麒是个很理智的人,从没有听我的就对,听别人的就不对的观点。他的确被说动了,可又有点舍不得,“您想怎么办?”
“我这几天都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目前已经差不多了,移交给了别人。维维这最重要的半年,我来陪着他。你去处理你的事情,当然,你有探视权,他放假的时候也可以带他出去玩。如果高考结束,你的后顾之忧处理好了,你们还想在一起,那么我给你们买对戒。”
这个女人牺牲并不小,生意开始要投入多少钱,如今说断就断岂是短时间就能找到人接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亏大本。更何况,这并非只有钱的问题,更多的是事业,于静人到中年,摩拳擦掌要做的事业,她自己砍断了。
于静能为姜晏维做到如此,他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霍麒望着他,心下权衡半天,终于点了头,“我同意。但这事儿如果维维不同意,那我也不同意。”
于静对他这态度还是特别满意的,就说,“这事儿我来办。对了,你叫我于阿姨吧,我大你十六岁,这个称呼也受得起。省的说话不得劲。”
于是,去学校拿了书包,被周晓文一顿狠捶,回家嗷嗷待哺等着霍麒的姜晏维,开门的时候就突然发现,他要扑过去的时候,他家霍叔叔喊了一声,“于阿姨,请进。”
姜晏维差点没吓到,于阿姨,不是他妈吧,这称呼换成这样,这是同意了?
果不其然,没两秒钟,门口就出现了个特熟悉的人,穿着蓝色大衣,烫着长波浪卷的头发,八成觉得他半天不吭声,上来就问他一句,“傻儿子,不欢迎啊,连妈都不会叫了。”
姜晏维哪里敢啊,连忙谄媚的说,“没有,太漂亮了,这新作的发型吧,你怎么大正月里还换发型啊,前几天还没呢,也不怕我姥姥说。”
“我又没有舅,什么时候不都一样啊。”于静这是第一次来,往屋子里走了走,霍麒这房子装修的特漂亮,她见多识广,可毕竟是个女人,家居就没有不喜欢的,自然多看了两眼。然后就瞧见了四处都是姜晏维的东西。入门的鞋柜上是他的书包,沙发上是他的外套,手机扔在茶几上,还有那些曾经在他屋子里的小摆设,现在集中放在了客厅的一个绿色小玻璃柜里。
姜晏维多精啊,立刻扯着他妈介绍,顺便给霍麒打眼色,这是怎么回事啊。
霍麒又不能跟他说,只能装没看见。姜晏维都觉得自己眼睛酸了,也不知道个原因,只能作罢,带着他妈转了个遍,然后他就发现他妈特注意他的东西,姜晏维就有点后怕,幸亏将屋子里收拾了,他也不再霍麒房间睡了,这要是发现了,竹笋炒肉八成都止不住。
转了一圈,就到了姜晏维的屋子,他妈才开口,“维维,你陪我在这儿坐会儿,妈妈有话给你说。”
姜晏维就心里乱扑腾了,这是答应了给考验呢,还是没答应过来弄他回去呢。霍麒趁机说去热菜,临走的时候终于给姜晏维一个ok的手势,姜晏维眼睛一亮,就知道大警报解除啊,不过小警报还在,他皮依旧紧着。
屋子里很快静了下来,于静没说话,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势。姜晏维瞧着他妈这样,就想起了从小落在他屁股上的扫把柄,屁股就疼。忍不住就先开了口,“妈,你知道了。”
于静在他面前特有架势,嗯了一声没说别的,就看着他。
姜晏维哪里受得住啊,忍不住就软了,蹲在他妈腿前,跟小哈趴狗似的,跟他妈说,“我让你伤心了是不是?你挺难受的吧,好容易养大个皮小子,却想跑去给别人做媳妇了。妈,”他拿手摇着他妈的腿,“我就是怕你知道才不说的,我自己早就知道了。我怕你伤心难过,怕你气得上嫌弃我不争气,你怪我我知道,可求你别太怪我,我真的努力了,我寻思要是长大了能改过来就好了,可后来……”
他就说不下去了。
于静替他接下去,“后来看到霍麒了,就发现改不了了。”
姜晏维将脑袋放在他妈的膝盖上,挺不好意思地说,“他好看啊。一眼就看上了,然后又住在一起,越处越发现怎么能有一个人让我这么喜欢,然后……你也别怪他,都是我去缠着他的。让他帮我看卷子,有事就打给他,那时候不是跟我爸天天闹不好吗?时间久了就近了。都是我主动的。”
于静摸着他的狗头,手下温柔可嘴巴里不饶人,“你也好意思说!”
姜晏维就蹭蹭他妈的手心,“不是跟你才这么说吗?跟我爸就不会说。对了妈,你这样是不是答应我俩了。”
于静就问他,“你怎么知道?”
姜晏维就冲着他妈嘿嘿,“你要是不高兴,进门就拿鞋底子打我了,还能让我陪你逛屋子,在这儿嘟嘟囔囔的。妈,你真是太好了,我怎么这么幸运,有你这么好的妈妈啊。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人类外加全宇宙。”
姜晏维这人,只要是他想,说起好听话来就没有不喜欢的,“妈,不过你放心,虽然我喜欢男生,可我不会让他养我的,我也会努力的,好好学习,考最好的大学,做个好医生,让你骄傲,当然,赚钱肯定不如你多。妈,我从小都喜欢死你了,我肯定得特别孝顺,以后你跟着我过日子,就是乐就可以了,我上下班后都回家,陪你唠嗑陪你看电视剧,等着有假期了我就和霍麒带着你全世界乱转。而且我保证,霍麒比我爸强,他会对我很好很好的。”
明明是亲儿子喜欢男生,特别生气郁闷发酸的事儿,于静却发现,自己这么听听怎么挺美的。她哭笑不得的瞧了瞧在她膝盖上不起来的家伙,发现自己坚定的想法是对的,儿子快乐就好,终于松了口,“好。”
姜晏维简直太兴奋了,差点跳起来。不过随后就被他妈一句话给打趴下了,“不过高考前,我都会陪着你,你要搬过来跟我住,当然,放假可以和霍麒出去玩。”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姜晏维都快哭了,“妈,我挺好的,不用你回来,你不是要做事业吗?我还等着以后当女富豪的儿子呢。”
于静反问他,“事业没你重要。”
姜晏维瞧着不行又来,“妈,我保证不乱闹腾,你就让我跟霍麒待一起吧,我天天都想他呢。”
于静反问他,“你不想我?”
姜晏维遇见祖宗了,自然没办法,垂头丧气在那儿不吭声了,于静就跟他说,“这是我唯一的条件,维维,过了这四个月,你们愿意结婚都没问题。霍麒说他同意但听你的,维维你好好想想,也可以跟霍麒交流一下,我们已经开诚布公地谈过了。明天放学前打电话给我。当然,结局都是一样的,你同意,你学习偶尔见见他,不同意,那对不起,你也得跟着我。”
于静说完就站起来了,她往外走,就感觉自己小腿被抱住了,低头一看,她儿子特可怜兮兮地抱着她小腿,冲她说,“妈,你这是作弊,选A,转个圈选A,有区别吗?”
于静就说,“哦,你不觉得多个选项看起来自由点?”
姜晏维那个郁闷哎,可也知道没法,这比他爸不同意还转学强多了,不就是从同居关系改为走读恋爱关系吗?他提了最后一个条件,“只要我成绩好,就不能不让我们往来。说话得算数。”
于静点点头,“只有周末,其他时候不行。”
姜晏维咬牙应了,顺便吐槽表示不满:“好。不过妈,你不可爱了。”
于静一脚把姜晏维从小腿上甩开了。
京城。
霍青林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张玉生来问了他那一次,他拒绝回答后,便再也没出现过。他毕竟是霍家人,又是有职务的,张玉生就算有豹子胆也不可能对他使用审讯的那套技术。可他也知道,此时保镖王运八成正在接受审讯。
王运到底干了没干?
纤维组织的事做不了假,王运就算是上楼找江一然,也不可能在他家地毯上留下什么。可如果是真的,王运干这事儿并没有告诉自己,霍青林身上有股子寒气冒出来,王运不是自己的人?他到底为谁效力?他这是要弄死自己吗?
任谁信任一个人十多年,将自己的安全全然放在对方手上,这时候也不可能不害怕。可霍青林终究是有脑子的,王运这么多年都没出手害人,还救过他,这说明对他没有危害。而弄死江一然,现在看来是一个给他挖开的大坑,可放在当天,却是断绝了那张画与他的联系,虽然手段狠,可却管用。
那这是为他好?他可不相信王运能为了自己自作主张去杀人——再忠心的保镖都不会这么干,因为不但不会受到奖励,而且说不定还会惹事,王运不该不懂。那是他背后有人?可是谁呢?
霍青林将家里人一个个推了一遍,都不像。他爸倒是能命令王运,可不够果决,做不来这种事。宋雪桥就更不可能,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杀人?再说,王运也不听她的。谁呢?
正想着,门被打开了,宋雪桥走了进来,提着饭盒,一脸担心地问他,“青林你没事吧,家里人担心坏了。”
门很快关上,屋子里就剩下他俩,可霍青林怕有监控也不敢多说,就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宋雪桥用爱慕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他,仿佛生怕他跑了,“你放心吧,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谁也扯不到你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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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于静又跟姜晏维说了说自己的考量,又问了问他想住哪套房子,也没吃饭,跟霍麒订好了明天下午六点放学后过来接姜晏维,就开车离开了。
一下子,偌大的别墅里就剩下了姜晏维和霍麒两个人。
这人也怪,要是平日里姜晏维嘻嘻哈哈地,屋子里就显得格外的热闹,可今天,因为双方都很沉默,屋子里就冷清的不得了。
霍麒热好了菜,端着往餐桌走,路过姜晏维的时候,也没手空着,拿着脚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怎么了,端菜。”
姜晏维就毫不犹豫地跟挂件一样,从后面抱住霍麒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上,不肯走了。霍麒没办法,只能戴着这超级大挂件走动。等着把菜放在桌子上,回去拿主食的时候,就听见姜晏维终于开口了,“没良心,我都要走了,就知道端菜。你都不想我吗?”
霍麒哪里不想呢,可这次的分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在一起,他并不舍得让姜晏维跟着他去受罪,去接受别人的审视甚至是各种手段。他只希望这个人永远都能这么高兴的过日子,永远都能跟他撒娇耍赖花痴抱着他的腰依赖他。
他拍拍姜晏维的手,等着他松开,就扭头跟这家伙正对,结果仔细一瞧,这家伙一脸的不舍,冲着他说,“以后你就不能每天见到我了!”
霍麒看着都心疼,揉着他的脑袋说,“不是每周都看你吗?又不见四个月不见面。”
姜晏维还是不高兴,嘟囔,“那现在还天天见呢。人家都是越来越亲密,咱俩就是越见越少。”
他这就是不痛快找事儿呢,这是劝不了的,霍麒没吭声,伸手将人搂在了怀里。姜晏维挺顺从的把脑袋埋了进去。他也不知道明明他妈说的都那么明白了,一切都是为了他俩人好,尤其是为了他好,可就是不得劲。他一想着跟霍麒分开,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块似的。
他将脑袋从霍麒的左胸口移到了右胸口,又从右胸口移到了左胸口,听着胸膛里男人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还有喘息时胸腔特有的共鸣,不知道抱了多久,才开口,“怎么办?就是不高兴。我怎么不是个小挂件啊,直接塞在你口袋里跟着你就好了。”
霍麒揉着他脑袋,“小傻瓜。”
瞧着他也不愿意吃饭,霍麒就跟他说,“不想吃就算了,我也不饿,跟我上来,有点东西要给你。”
姜晏维被霍麒拉着上了二楼,进的他的书房。他有点感觉,八成霍麒要给他个念想,不过这书房他都逛过了,除了书就是收藏品,什么清代的瓷器,国外的油画,还有一幅宋代的名画,反正都挺值钱的,看得出霍麒这些年投资不少,可并不适合他啊。
总不能给他一件雍正年间的粉彩塞他怀里,冲他说,“每天看看这个就想起我了。”
姜晏维是个天生乐观的性子,虽然这会儿心情挺沉重的,可这么一想,也忍不住勾勾嘴角,然后又沉下去了。然后霍麒就找到了东西,还好,是个巴掌大的盒子,什么瓷器都塞不进去,他将盒子放在了姜晏维手里,跟他说,“打开看看吧。”
姜晏维就听话的把盒子打开了,然后就愣了。
里面是个翡翠指环,马鞍形,正阳绿,他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他妈就有好多翡翠,可他还得说,这色太漂亮了,好的扎眼。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个戒指啊。
他看了一眼霍麒,心有点砰砰跳。
霍麒就把指环拿了出来,姜晏维才发现,这指环竟是通体翠绿,肉眼几乎不可见瑕疵,想也知道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东西不容易见。
霍麒就对他说,“这是从朋友那里买下的几块石头,这一块最好,其他的地方色和润度都差点,他们都劝我做个大件,可我就喜欢这水色,就让人做了个指环。原本是我自己戴的,可我一个年轻人,做生意戴这个,给人的感觉不够沉稳低调,所以就摘了。一直放着。这算是我唯一的一个戒指,送你好不好。”
他说着,就把戒指给戴到了姜晏维的无名指上。
当然,不算合适。霍麒比姜晏维高这么多,骨架就不一样,姜晏维戴着略微有点大,晃荡。可他也高兴,就跟心里的种子发了芽,长了叶,然后在他头顶开了一朵花一样。他用左右的手指头夹着,自己来回的看了看,忍不住说,“送戒指可就算订下了。”
霍麒就笑了,拍他脑袋,“都这样了,难不成没给你戒指,原先就没关系吗?”
姜晏维收了戒指心里美,心情已经好了,这会儿就又变成了平时的样,扭头冲他说,“那不一样,你都是亲亲额头,亲亲鼻尖,抱一抱,那普通人之间也这样啊。”说到这里他就得寸进尺地靠到了霍麒身边,抬着头用亮晶晶地眼睛看着他的霍叔叔,问他,“霍叔叔,订婚不是得有个接吻吗?就算咱们这是私底下自己办的,程序也不能太简单吧。”
霍麒:……
霍麒真是被这臭小子给打败了。他怎么能一刹那就从那么郁闷变成这么高兴呢?
可是,望着姜晏维,他还是不忍心拒绝,于静实在是太了解他的儿子了,也太了解他了,这小子的确是爱腻歪爱得寸进尺,自己也的确是越喜欢越招架不住。
姜晏维八成以为他不同意,还在那儿试图说服他,“你就不想亲亲我吗?你每天搂着我睡觉的时候,就不想吗?反正我是想的,叔……”
他话没说完,就猛然被霍麒吻住了嘴,那个叔字连带着后面所有的字都吞进了肚子里,彻底没了声音。
砰……砰砰……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似乎越来越快,还有,霍麒的脸真的太好看了!
在霍麒看来,那小子仿佛被惊呆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个吓坏的小松鼠。他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第二天,姜晏维就一副美得要冒泡的状态去上的学。因为昨天逃课的事儿,早自习老班就把他提溜出来,罚他站后面看书一上午。姜晏维居然挺听话,抱着英语课本就去后面站着了,一点磕巴都没打。
周晓文看着那叫一个奇怪啊,第一节课一下就跑到了后排,跟姜晏维唠嗑。
“哎,你这不对啊,逃课怎么还逃得挺美的感觉呢。”
这时候旁边的人都上厕所或者出门活动去了,姜晏维瞧瞧左右没人,他站在犄角旮旯里,就放心大胆地小声跟周晓文聊天显摆,“我跟霍叔叔亲嘴啦!”
周晓文简直被他酸的牙都掉了,不屑地说,“不就亲个嘴吗?我和师姐都超友谊了,小处男一个,这事儿也这么高兴。”他还上手跟呼狗头似的,揉了揉姜晏维的头发。
处男这种称呼,但凡个男孩没有不郁闷的,这代表着魅力不够啊。姜晏维虽然没有那个心,可也怒了,把他手拍下去说,“少动,这里是霍叔叔的地盘。”然后就把衣服里穿着根银链子的翡翠戒指拉出来,在周晓文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的说,“这个你有吗?羡慕死吧。”
周晓文一瞧,眼都绿了。这家伙随了他妈,就是个财迷,在古董玉器这方面比姜晏维可懂行多了,这东西都不用多看,一眼就知道是好东西。他直接站起来了,“好家伙,霍叔叔真有家底啊。”
然后没等姜晏维显摆完,他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啊,这不年不节的,霍叔叔这么保守的人,怎么能主动出击外加送戒指呢?你俩有啥变动吧?这是棒打鸳鸯了,还是劳燕分飞了?”
姜晏维简直……这人怎么这么可气啊!
他不回答可周晓文又不是傻子,就看出真相来了,拿肩膀碰碰他,“说中了!”姜晏维也不是忽悠人的人,就哼哼了一声,“嗯,我爸妈都知道了。”
周晓文就说,“那就是棒打鸳鸯连带劳燕分飞了。”
“才不是。”姜晏维就把他爸妈的反应说了一遍,然后挺郁闷的说,“四个月啊,十六个星期啊,将近一百二十天啊,只能见十六面,万一哪天补课占用周末考试,还得减少。”
周晓文还挺意外的,冲他说,“不错了,你妈多开放啊。要是我妈,肯定揍得我四个月下不了床,那可是一百二十天躺在床上。不过你爸真没关系吗?他这么不愿意。”
姜晏维也不知道,来了句,“我妈应该能说服吧。”
不过似乎姜晏维的话应了真,当天下午他妈去给他搬家,他爸没出现。他舅舅开车过来的,专门去开的他妈的SUV,就怕他东西多。结果姜晏维就拎出来一个登山包,虽然装的鼓鼓囊囊的,可一个人就能拎动,压根不用别人。
于涛不敢置信地前后看了看,问他这个一季衣服都要塞满衣柜的外甥,“你别的东西呢?”
姜晏维就挺大方的说,“这些就够穿了,缺的话我周末自己来拿就行。”
“那你的小收藏呢。”于涛问他,“都不要了。”
姜晏维就摸摸头跟他妈说,“搬过去也要搬回来,就放这儿吧,省的麻烦。”
于涛就来了句,“艾玛,这生儿子怎么养出了生闺女的感觉。”被于静直接一巴掌拍后脑勺了,于涛当着霍麒的面,原本还想摆个舅舅架势的,这会儿彻底无语了。老实的将登山包提到车上去了。
姜晏维压根没坐他俩的车,跟着霍麒的车走的,两个人显然是没腻歪够,到了楼下姜晏维还要拉着霍麒上楼认了门,又将姜晏维的房间逛了逛,才放了人。一边往楼下送,一边叮嘱,“今天周三了,你可别忘了周日,我中午放学,直接去学校接,省时间。”
等他俩出了门,于涛牙都酸了,忍不住说,“静静,你也忍得住?这要是我儿子,我一巴掌就拍过去了。他俩男生谈恋爱还谈出理来了!”
于静瞥他一眼,淡淡地来了句,“等你儿媳妇上门你拍啊。用我送你个电蚊拍吗?”
于涛:……
姜晏维将人送到楼下就上来了——楼下人太多,他再喜欢这种事也不敢露,毕竟人言可畏。结果一进楼道,正碰上他舅舅坐电梯下来。他舅舅见了他眼睛就亮了,把打了招呼准备进去的姜晏维直接拦住了,扯着人走到一边,于涛就问,“乖外甥,你这事儿了了,那钱……”
姜晏维才想起来,他这计划不如变化快,舅舅这步棋白设下了啊。
他一犹豫,于涛就怕变卦,接着说,“我也知道,你出柜这事儿我没给你出力,不过后面还有吗?姥姥姥爷那儿我也可以帮着劝啊。你看,”他开始哭穷,“你表哥的成绩不如你好,重点大学的希望五五分,以后工作也肯定一般,你舅舅我一个穷教书的,一个月工资四千,你舅妈三千。一个月的花费就三千块,你哥读大学还要钱呢。等你哥毕业,要结婚,连套房首付都攒不下,难不成他结婚结在这房子里啊。你们日子过得好,不能看着舅舅这样啊。”
于涛说真的,是不靠谱,贪财势力,挺烦人。可也没多坏,不涉及利益还是站他这边的,姜晏维对他舅舅是喜欢的时候真喜欢,讨厌的时候真讨厌。不过有一点至关重要,他姥姥姥爷跟着于涛过啊,否则他妈当年为什么肯出钱给他换大房子,不就是为了老两口住的舒坦吗?可就这样,他姥姥姥爷的日子也不好过。年前不让出门留着伺候舅妈,年后是他妈在,他们才消停点。
可他妈今天已经搬出来了,他舅妈又要显怀,表哥又高三,想也知道他们怎么折腾人。
姜晏维眼睛一转,就想到个法。
“钱不能给你,我妈那儿我也要不回来。”于涛就想说他耍赖,就听姜晏维说,“我名下倒是有秦城一号院的高层房,目前没交房,等我哥毕业,肯定升值,结婚错不了。”
于涛就高兴了,“给房也行。什么时候过户去?”
姜晏维就说,“这房子不能过户给舅舅你,我去做个公证,舅舅和舅妈你俩呢,要是对姥姥和姥爷好,不惹他们生气,尤其是我舅妈,不天天明着暗着给小话,掉脸子,让他们过得舒心。这房子就给表哥用,等着姥姥姥爷走了,就转给表哥。”
于涛就不满,那股子痞气又出来了,“你这小子仗着有钱耍人呢!”
姜晏维也不气,跟他舅舅一点点聊,“舅舅,你别觉得我故意拿套房子欺负你,咱们就事论事,我求你的事儿你没办,二百万我没理由给你,对吧。可现在我求你件新的事,然后付钱对不对?至于我毁约什么的事儿,去公证啊。我一不会为了套房子骗你们;二姥姥姥爷现在身体好不用你们伺候,以后不好了我和我妈都请保姆,你费不了多大力气;三是那是你亲妈亲爸,你不疼吗?我姥姥姥爷小时候也这样对你了?我这样做,你管不了我舅妈,给个理由劝她行吗。”
十八岁的青年声音特别的清润,话一句句入得于涛耳朵,尤其是说到最后那条,于涛就彻底沉默了。然后来了句,“好。”
——————
公、安、局。
晚上八点,霍青林终于走出了那间办公室。
拘传最长时间是十二小时,这已经是极限了。
宋雪桥带着路路等在了院子里,瞧见他就迎了上来,宋雪桥关心的问,“青林,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霍青林这十二小时,除了开始张玉生问了他一次外,就再也没人打扰他。有人定时进来给他送热水换茶水,去卫生间也不限次数,只是有个人路上尾随。家里人送饭也是允许的,不过只有第一次允许宋雪桥进来了,后面都是别人代拿进来的。
一点都没为难他,似乎,他们传他来是做的无用功。
不过,他谨慎多年,自然也明白,这不过是看起来而已。他不做这行,不了解这种路数,但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纵然这事儿是机密的,可依旧有很多人会知道,他霍青林被拘传了。那就代表着他的竞争对手们,他的仇家们,可以蠢蠢欲动地下口了。
这个信号就了不得,更何况,谁知道他们还有别的想法吗?
这种考量下,他并没有多聊的心思。路路缠了上来,想让他抱,他拒绝了,训斥了一声,“像什么样子。”他平时对这孩子极好,所以路路立刻就委屈了,眼泪就在眼眶子里打圈圈。宋雪桥连忙抱住了孩子,劝他说,“走吧,这儿训孩子也不好看。”
霍青林左右瞧了瞧,问了句,“王运呢。他没出来。”
提到王运,宋雪桥脸色微变,不过依旧面无异色地说,“他还没出来。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此时霍青林已经坐进了车里,宋雪桥开车,密闭地空间里都是自己人,说话终于放心了,皱眉道,“他怎么可能没问题。他江一然失踪的当晚就在现场,地毯上还有他的纤维组织,他跟江一然有过搏斗,他跟谁说过?这个人不可信。谁知道他在里面,会说什么。”
宋雪桥安静地开着车,并没有多言,就一句话,“他那是碰上了,给我说了,我怕你担心拦下了。你放心吧,江一然失踪跟他没关系的,他也不会出卖你。”
霍青林猛然看向了宋雪桥,质问道,“他怎么会给你提前说,他是我的保镖!”他反应并不慢,尤其是对这样敏感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了?”
此时也不是瞒着的时候,宋雪桥就说,“不是走得近,是怕你多心我才没说。他儿子不是前几年斗殴死了吗?他想报仇,我给办的。怕你不愿意,用的我哥的关系,也没告诉你。后面也没来往,这次他八成怕你责怪,先给我打了电话。”
霍青林皱眉,“不是他儿子调戏人家女朋友打死了一个打伤了一个,你管这事儿干什么!”
宋雪桥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这是为你。他天天在你身边,你不办,他生了二心怎么办。现在你放心吧,有这一层在,他那么重情重义的人,半句话都不会说的。”
事儿都办了,霍青林能说什么。他皱眉道,“下不为例,你这事儿过了!”可心底终于放了一半下来。
王运的确没说。
张玉生对霍青林客气,对他并不客气。霍青林不过是拘传,叫过来问问情况,而王运是有了证据正式批捕拘留的,对他的审讯要严格的多。
此时他已经在椅子上拷了十二个小时,不能吃饭喝水上厕所。他平日里特别精神,可此时却显得整个人都憔悴起来,胡子拉碴的。
张玉生送走了霍青林,拉开门走了进来。
王运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挺不屑地冲张玉生说,“怎么?这么牛人还是放走了吧。你们有本事怎么不接着关他啊。对付我有什么用。”
这个王运嘴巴严得很,一句有用的都没吐露,是个硬骨头。对于江一然家的地毯上有他的纤维组织十二个小时只有一句解释,“我摔了一跤。怎么,去别人家里不允许摔跤啊,你们管得也太多了。”
张玉生他们换了几波人,可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张玉生看了他一眼,伸手按开了头顶的灯,顿时,一束特别明亮的光打在了王运脸上,照的他眼睛发酸,他骂了声,“靠。”张玉生点点头说,“你自己想想吧!”人就出了审讯室。
等他出了门,外面的同事就问,“怎么办,这是个硬骨头啊,看样子水火不浸啊。”
张玉生就说,“慢慢来,他肯定有问题。”
正说着,就听见在外值班的小刘突然带了个人进来,冲张玉生说,“张队,这有个人目击了江一然失踪的现场。”
众人顿时抬起了头,一个文质彬彬地戴着金丝眼镜的精英男,站在一旁,冲他们有些紧张的说,“您好,我是江一然对门的邻居。他失踪那天我看见了。”
景辰大厦。
江一然问秦海南,“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一直这么待着不是个事儿啊。”
秦海南放了手机,说道,“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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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这个精英男,说实在的,并不算是对门的邻居。
江一然对门住的是个妙龄单身女子,他算是这女孩子的男朋友。案发当天,正好是两个人恋爱一百天纪念日,他们庆祝完后,就去了女孩子家滚床单。
按理说,这事儿查了这么久,警察早就应该找到他。可问题是,当天小区内的尤其是这座楼上的进出视频都被人为抹去了,警察压根只能一家家一户户排查。精英男的女朋友毕竟是个未婚女子,那天恰好她的父母都在,于是回答时,就把男朋友留宿这事儿给抹去了。
要不是这两天女孩突然说起来,“我家对面的那个青年画家,好像出事了,已经很多天不见了,还有警察来问,初七那天晚上听见什么动静了吗?我那天喝酒了睡的好死,哪里听见什么了。”
精英男都不知道是真出事了,“要不是不知道,我就早过来了。那画家挺好的,见面打招呼说话都很谦和的一个人。”
他坐在椅子上,手心里拿着个盛着热水的纸杯,慢慢录着口供,“我们那天是纪念日,一整天都在缠绵,喝了不少酒,所以做完……”他不好意思顿了顿,然后才说,“我是喝多了尿急,愣生生又憋醒了。”
“从卫生间回来,就听见外面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这一层一共两户,除了我女朋友家,就是对面住的画家。那个画家最近常年在外写生,都很久没见到了,我以为是他回来了,就去猫眼看了一眼,然后就瞧见个很魁梧的男人站在他门口。拿着手机好像一边叫门一边在打电话。画家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给他开门,两个人应该是对话了几句。然后门才开了。我以为就是普通的朋友,而且又困,回床上就睡了,第二天也没提起这事儿。”
录口供的刑、警问他,“那是几点,你记得那个人的长相吗?”
精英男喝了口水说,“记得,差不多八点,我醒过来看了一眼手机。样子也记得,我就比较高,目视能比我高三到五公分,一米八五到一米八七之间,体重应该管理的不错,一百六十斤左右,壮汉型。长相很普通,分头国字脸,皮肤不白不黑,五官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放在人群里一眼就忘记了。”
“你记得?身高体重怎么能确定吗?”刑警颇带疑问地说。
精英男推推眼镜腼腆的笑笑,“我自己有段时间痴迷健身,所以对身高体重很敏感。至于长相,我应酬很多,长时间需要跟人打交道,开始的时候对不上号就会闹笑话,生意自然谈不成,所以自己给自己潜意识里练了个本事,见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的记长相,记声音,记姓名。我当然不是天才,可熟能生巧,这人的长相,我记得。”
刑警就跟着问了一句,“如果在人群中再见到他,你能认出吗?”
精英男点点头,“能。”
审讯室的大门很快就开了,灯关闭,王运忍不住眨眨流泪的眼睛,骂了声操。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他被解开了跟椅子相连的手铐,又被重新拷上,带了出去。外面飘着一股子红烧牛肉方便面的味,平时这东西没人喜欢吃,可今天一闻,他就觉得肚子里咕咕咕的叫了。
他虽然武行出身,吃苦不少,可近些年还真没这么折腾过,再说岁数也大了,王运脸色就不算好看,好在他这人忍得住,除了那声操,一句话没说。
不知道去哪儿,人带着他往电梯里走,停在了十七楼,然后就瞧见了四个跟他一样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也都带着手铐,等在那里。他被推了过去,站在了第四个的位置。
他不懂行也知道,这是指认。
怎么能到了这一步呢?王运虽然相信宋雪桥,可是难免也会有点打鼓。这是有目击证人,是谁呢?他上楼并没有人看到啊。还有,宋雪桥在干什么,律师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还不想法把他弄出去?
只是此时,没人顾及他的想法。
前面的人开始进入屋子,他随大流一样,慢慢的走进去,对面是一扇玻璃窗,可是玻璃后面是什么,压根看不清楚,是单向的。他站在那里,虽然疲惫万分,还是决定相信宋雪桥,那个女人从不一般。而且,像他这样听话的人,她去哪里找?
很快,他们就被要求离开了。
他被来时的小警察又带着离开了十七层,这回竟然没有回原楼层,而是带着他一路向下,居然到了一层,然后开了间房间的大门,冲他说:“进去吧。”
他以为还是审讯室,可灯开了才发现,竟是一间办公室,窗户上都是护栏,书架桌子皮沙发什么一应俱全,可却没有任何杂物,是空置的一间房子。刑警冲他说,“你待着吧。”
说完,人家就关了门。
他一下子自由了,虽然还戴着手铐。他在屋子里又转了转,十几平米,不算大,可也有了活动空间。他忍不住地踢踢腿,来回交替着脚原地跑动了一下,左右扭扭脖子和肩膀,整个人活泛了。他做了十几个小时,并没有坐下去的想法,而是在屋子里转了转,然后目光很快就瞄向了窗户。
护栏看着严实,其实对有武力的人来说,什么都不算,他们这是不怕他跑?
可他往外一瞧,就愣了,窗户外守着两个眼熟的小警察,最重要的是远景,院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开着大大的灯光,照的很亮。有两个特别熟悉的身影,就在大门口那儿站着。是他八十岁的妈和他老婆?
他们怎么来这里了,他们为什么会站在那儿?
他猛地扒住了窗户往外使劲看去。夜里的灯再亮也不可能如白天一样,他只能看见他俩应该是在说些什么,然后他老婆拿了个小板凳出来,扶着他妈坐下了。
他四十四岁,独子,他妈一个人拉扯大的,最孝顺不过的了。
他连忙去拍门,砰砰的,小警察这会儿却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问他,“干什么?好地方待不住吗?要去审讯室。”
他就说,“我妈和我媳妇来了,她们怎么在外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群众的?”
小警察说,“早来了,你一抓起来就通知家里人了,这是程序,早上就过来了。在这儿待了一天了,热水我们给送,饭菜也包了,这不晚上了吗?就劝她们回家,这是不愿意走?我去看看。”他关门还来了句,“这时候装什么孝顺?”
王运那么暴躁的脾气,没骂出来。
警察出去找了那对婆媳,可看样子她们特别固执,不肯走,就在外面待着,王运就隔着窗户心疼地看着,一直到张玉生又带了人进来,将他带走去了审讯室。张玉生开头第一句话是,“你妈说,他信你没罪,等你今天回家吃团圆饭呢。你不出来她不走。”
王运才想起来,十五了啊。
然后张玉生就又一遍开始了,“正月初七晚上你干了什么?”王运自然是拒不承认,依旧是刚刚那副说辞。问到最后,不过跟第一遍走了个过场一样。这种审讯一般都这样,你不肯招供,那就一遍遍来,你说的不是实话,总有漏洞的地方,然后分而攻之。
只是王运不是一般人,这法子对他效果不大,起码这十几个小时,看不出效果。
他以为又需要这样过一夜,然后他算着差不多律师就可以到了,到时候总有说法。却没想到,张玉生放下了笔,合起了本子后,突然来了句,“我听你妈说你是个孝子,你爸走的时候满口痰说不出话来,是你过去一口一口给吸出来的。为这儿,我友情提醒你一句,我知道你不是为自己干的,你为的什么我也不说,可证人已经指认了,按着我们国家的法律,不承认犯罪事实的,但有其他的证据证人证言的,一律认定犯罪事实清楚。到时候,你就是故意谋杀罪。你妈八十了,你就没机会再奉养父母了。”
“对了,”张玉生揉了揉下巴,又提醒他一句,“你刚刚待的那个办公室,霍青林就在里面待了一天,有人端茶倒水送饭,皮沙发坐着躺着都成,走的时候还得送着他。人和人不一样。”
说完,张玉生就出去锁了门。这回连灯都没开,王运一个人坐在光秃秃的审讯室里,面色复杂。
这边,霍青林一回到家,就先问律师见王运的申请公安局通过了吗?结果还是没过。宋雪桥劝他,“那边是林家的范围,不过很正常,不过你放心王运这个人,他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不会说什么连累你的。”
霍青林并不相信任何人,他皱眉道,“林家要闹大,他不说总有办法让他说。江一然到底去哪里了。”
秦城。
姜晏维初初离了霍麒,还是有点不习惯。明明刚送了人上来,就又开始想念了,进了屋还想给他发视频聊天,问问他什么时候到家,晚上如果没事的话,两个人就通个睡前视频电话呗。
结果就瞧见他妈冲他微微一笑,然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来了句,“行了,这都六点半了,我订了外卖马上到,趁机咱们就聊聊你这半年的学习情况吧。”
姜晏维一脸懵了的表情,为什么要聊这个。
然后就瞧着他妈进屋,从自己房间拿了一沓子资料过来,在他面前铺开。“那天我问霍麒,他的意思是你出国或者国内都可以,他都会在大学进行陪读。”
说到这儿,于静就瞧见他儿子开始傻乐。她看着也挺心烦的,拿着书拍他脑袋一下,训斥道,“收起你的花痴样。别恶心人。”
姜晏维在他妈面前从来都轻松愉快外加无拘束,也不在意,问他妈,“妈,不对啊,你既然同意了,就应该能够正视并且祝福我们了。哪里有嫌弃孩子夫妻感情好的父母啊。你这反应,不会是酸了吧。妈,你是不是单身太久了,你没给我找个后爸啊。”
这才是找打呢!于静直接就上了手。
姜晏维跟个猴子似的,带着他妈绕了屋子两圈,瞧见他妈追不着他,就不闹腾了,一屁股坐沙发上,让他妈逮住死锤了好几下,反正他都那么大了,打也不怎么疼。等着他妈累了,他就照旧凑过去问,“于静女士,打累了吧,小的给您揉揉啊。”
于静跟他也不客气,指了指自己的大臂。
姜晏维就脱了鞋跪在沙发上给他妈卖力的按摩,顺便打听——他也是刚起了想法,“妈,你去北京这么久,真没对象啊。其实,你年纪还轻,再找一个也没什么。你看,姥姥姥爷都挺好,我爸也挺热闹,我也有霍麒,你一个人我真挺心疼的,你找一个我没意见的。”
姜晏维从小给他妈按摩惯了,力道正合适,于静隔了半年才又享受到,忍不住就逗他,“我找干什么,我以后啊,就跟着你和霍麒了,你得天天给我按摩,怎么样?”
姜晏维才不上当呢,“那成啊,反正你够富,霍麒够豪,我被你俩养着,多爽!”
于静扭头拍他一巴掌。姜晏维就顺势搂着他妈肩膀,给他妈说悄悄话,“你跟着我我当然没意见,姥姥姥爷要是愿意,跟着我也高兴呢。反正你别把怕我不愿意当负担,我现在神经特强大,你找个小鲜肉我都没意见,你高兴就行。”
于静不得不对他儿子刮目相看,扭头问他,“你爸找郭聘婷的时候你怎么闹的,这会儿没意见了。我是该谢谢你对妈妈格外宽容吧。”
姜晏维就揉揉脑袋,“他那是出轨,你这是寻找第二春,不一样。”
于静就笑了,“成,我谢谢你理解,有了告诉你,儿子,聊聊吧,到底想出国还是在国内?”
这话题转的有点卡,姜晏维就觉得,他妈不是真有对象了吧,否则不该是说我就跟着你过了之类的吗?
可这话没法问,姜晏维只能闷在肚子里,准备随时观察顺便心里打了个对勾,决定这件事和去哪里读书的事,都要给霍麒汇报一下。两个议题,他俩八成能聊一个半小时呢。
于静研究的挺透彻,“出国其实已经有点晚了,正常高二就准备了,高三上学期就发出了申请。三四月份都已经出结果了。不过也不是不行,可以出去读语言学校外加一年高三,然后在国外申请大学。另外就是国内大学,研究生和博士出国读,这样比较稳妥而且国外的医学更先进一些,学点先进技术和成果没问题。不过实习依旧是要回国,以我的了解,他们技术挺牛,实战真没咱这边丰富,你国内半年顶国外两年的量都不止。医生也是个熟能生巧的手艺活。”
她说完,就问姜晏维,“你说呢。要是选前面的,就得费点事,你英语不好,需要下大工夫,要是后面的,其实是最稳妥的。维维,这些都看你的意愿,想好了,这半年的侧重点就不同了。”
于静说完还把自己查的外国学校的资料都给他看看,都是不错的中学。姜晏维翻了翻,挺有主见的,来了句,“我目前还是倾向后者,我英语太差了,专门学语言我觉得太浪费,而且国内的本科教育都很不错,老师之间都有介绍。不过,”他随后来了句,“我还是要问问霍麒,他如果觉得国外好,我就去国外。毕竟妈你替我考量的都挺全面的。”
这话说得真是有理有据,可于静就觉得怎么这么耳熟呢。
她一回忆,就想到了昨天跟霍麒聊天的时候,同样的问题霍麒不也给了这么一句话吗?这得亏了于静是深思熟虑后看开了,这么一想两个孩子都挺有默契的,也都为对方着想,还挺欣慰的。要不非得怒了,这两人秀恩爱都开始于无形了。
不过就算不因孩子找了个男朋友生气,这儿子大了心不在父母身上了,做父母的也会有种淡淡的忧伤。不过人家父母都是在儿子娶媳妇的时候才有,她整整提前了十年。
于静揉揉眉头,赶着手冲姜晏维说,“行,你俩商量吧,今天给我答复。明天辅导老师进家。”
姜晏维哪里知道父母的想法,他毕竟年轻比较小,没有孩子,不懂的这些离愁别绪。他拿着手机就去自己卧室了,不过半路上他又折了回来,跑到他妈跟前,给了她一个大拥抱,“妈,谢谢你,有你真好。我都说真的,你嫁人我给你把关给你祝福,你不嫁人,我就一辈子做你老儿子。”
于静一果断女性,刚刚还嫌弃这小子不得了,愣生生被他激出眼泪来。她嫌弃地拍了拍姜晏维的狗头,“一边儿去,谁带你一辈子。”
姜晏维才不会被这种嫌弃打败,自作主张地来了句,“说定了。”
自己回屋了。
于静歪在沙发上,抹了抹眼泪,自己笑了。又过去瞧瞧,看着姜晏维已经滚在床上跟霍麒聊天了,就关了门给周晓文他妈打电话,“我跟你说,我儿子要养我一辈子,刚说的,羡慕吧。”
周晓文他妈特无语的来了句,“那我告诉你,我要抱孙子了,你怎么想?”没等于静惊讶完,就听见周晓文他妈怒吼,“臭小子,这才十八,就怀孕了,还跟我说要结婚生孩子,要负责任,要做个好丈夫好爸爸,我掐死他!”
姜晏维进屋就给霍麒发了视频请求,不过霍麒没接,回了条信息,打电话中。
姜晏维就当他公务忙,开始自言自语模式,把刚刚跟于静讨论的事儿全说了一遍,等着霍麒挂了电话跟他讨论。
霍麒这边却是真的打电话,不过并非公务。
按着今天的计划,江一然将会出现,落实王运意图谋杀的罪名,从而将霍青林拖到水底。那么他这一连串的事情就算结束了。他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可也不是软弱无能受人欺负的人。当年霍青林和霍环宇给予他的,还有这些年霍青林的骚扰,他都会一一还回去。当然,也只是如此,揭开霍青林伪善的面具,暴露他真实龌龊的一面,让霍家人都瞧瞧这个所谓的霍三少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没想到,中途出了个精英男。
不过,这些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一个受害人的控诉的确太单薄了,有目击证人证据才充分。他听了后给秦海南说道:“江一然还配合吗?”
秦海南就回答:“很配合,他吓坏了。那些事实是一部分,另外他本身应该也清楚霍青林的性子,所以知道后果,一直很配合。不过有点担心投案自首后他会不会坐牢,霍家人会不会报复他,提出想出国。不过不用费心,他说前一阵子收到过国外大学的交流邀请函,就怕有人从中阻拦。”
霍麒听了就说,“答应他就是了。让他再等等,霍家目前肯定在试图让律师接触王运,林家压在那里,他们暂时见不到人。审讯最多四十八小时就要转移到看守所,张玉生是个审讯老手,这都十几个小时了,今天晚上他该发力了。明天早上,你带着江一然去,让他当最后一根稻草吧。”
秦海南听了就点点头,“那好。等明天,咱们能做的一切都结束了。”
“对,”霍麒也略微有了轻松的感觉,这一切结束,他也就该跟他妈摊牌了。等他放了电话,休息了片刻,又听了听姜晏维的语音,才又给姜晏维发了视频请求,这小子八成已经等累了,视频接通的时候还在打呵欠,第一眼看到他就说,“不是回家很久了吗?你怎么还穿着西装呢?”
霍麒就说,“有事没来得及换。你……”
他话没说完,就听姜晏维在那头露出一脸谄媚的模样,“叔叔,反正没脱呢,你直播个脱西装给我看看吧。要那种慢慢地,一个个解扣子,跟慢镜头回放一样的,网上那群没见识的天天舔屏那些明星,哪里有你好看啊。”他八成知道这要求挺过分,还示弱,“你看,今天你都不能陪我了呢,我一个人睡大床特别不适应。再说都是我的人了,给点福利吧。”
霍麒:……
他有种感觉,这分开了比不分开,似乎还撩。
最重要的是,不分开他能摸到人,如今是……干撩。
霍麒拽拽领带,“就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会多的要死啊!!!!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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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姜晏维所有的目光,都黏在了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他此时真恨,当时为什么觉得大宽屏的手机拿着不方便,要了手里这个,感觉四边哪个方向都是边界,都是阻挡,都没将他霍叔叔全部拢进来。
大概因为要将手机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画面在微微抖动,画面中,霍麒只能露出下半张脸,今天已经很晚了,他的胡茬冒了一些出来,像是初春里刚刚发芽的小草“遥看近却无”,有一层淡淡的青色。这让霍麒整个人显得跟往日不同一些,似乎更man……
手机很快被放到了一个高度,从镜头里的位置来看,姜晏维觉得是霍叔叔的书架中间一层,他对这里太了解了,甚至能知道,手机左边应该是霍叔叔送给他的学生证镜框——他小心翼翼地又从京城给背回来了,放在了“他的家里”,右边是姜晏维的一张笑的最开心的照片,前年出去旅游拍的,因为特别阳光,他妈专门洗出来几张,去京城发展事业的时候,就是带的这张。他也放了一张在霍麒的书房里,这个高度正好能看见,他觉得有必要让霍麒忙完了工作需要放松的时候,瞧瞧他。
手机放好,画面终于稳定下来。
霍麒应该是向后退了一步,从他下巴的特写先是变成了上半身特写,然后再退一步,将霍麒整个人都框在了里面。
他今天穿了一件单排二粒扣修身西服,平驳窄领,骏马胸衬,腰间做的立体剪裁,只衬得肩宽腰细腿长两米,姜晏维忍不住地咕嘟咽了口口水,明明他每天都看,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觉得眼睛拔不出来了。
他家霍叔叔上镜,特别好看。
位置差不多了,霍麒便站定了,他并没有说话,姜晏维无缘无故地觉得,他大概是有点窘迫吧,毕竟这种事情,要不是自己强烈要求,八成这辈子这个人都不会做吧。
想到这里,姜晏维只觉得甜蜜。
“等等。”
大概是有点尴尬,霍麒并没有立刻开始,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根烟,放在了嘴里。姜晏维知道霍麒抽烟的,他曾经闻到过霍麒身上淡淡的烟味,开始还以为是开会时蹭到的二手烟,可是跟着霍麒去公司多了就发现了,每次连续开会的间隙,每次遇见了麻烦事的时候,霍麒就会点一根。
姜晏维曾经近距离观察过他抽烟的姿势,很帅。头会微微地向下倾斜,眼睛微微下视,浓密的睫毛会垂下来,与高耸的鼻子一起,形成专注的表情。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啪的一声轻轻点燃,另一只手很自然的五指并拢挡在火前,随着脸颊的吸鼓,烟就点燃了。
他会很快的将打火机合上放在一旁,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第一关节夹住,第一口总是垂着眼深吸,然后抬起头来,随着烟圈的吐出,眉头间的皱眉和疲惫就都不见了。
此时也一样,抽了一口后,霍麒后退又前进了两步,还是站在原地,站姿却变了,没有那种生硬感,而是两脚微微打开,身体自然的放松了。他咬着那根让姜晏维嫉妒的烟,目光开始直视那小小的一块手机屏幕,里面的姜晏维正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着他,大概是这个表情太像是松鼠吃食被噎住了,他的嘴角竟然还微微勾了起来。
转瞬即逝。
可姜晏维的心脏已经抑制不住地狂烈跳动。
这样的霍麒就像是迷药,他不过微微勾唇,姜晏维觉得自己已经丢盔卸甲,口干舌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着霍麒的每一个动作——他的右手开始慢慢下移,最终放在了腰腹之间系着的唯一一粒纽扣上。四指在外,一指插在衣襟中,指头修长白皙,衬在深蓝色的羊毛西装前,更是显得如玉一般,只见食指和中指略微一动,便如翻花一样,衣服被解了开。
没有似过去一般,随意的将衣服脱下来。
霍麒表情平静而目光如火一般看着他,两只手扯着西服的双襟,向外拉扯开,明明没有声音,可姜晏维确定,他脑补出了布料撕裂的刺啦声。此时霍麒双手在身后交错,然后整件衣服,滑落到他的右手,在指尖停留片刻,便被毫不犹豫地甩在了地上。
他大步向前走了两步,所有的气势在这一刻完全喷发出来。
镜头已不能覆盖他的全身,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和上半身。他的手放在了刚刚被扯过已经有些松动的领带上,在姜晏维的心脏还在因刚刚的甩衣而悸动的时候,头猛然向左扭去,右手发力,有力而骨节分明的手,扯着黑色的领带如脱缰的烈马一样,向着右方拽去。
视频似乎有残影。
男人近乎完美的侧颜,因扭头而显出筋骨的脖颈,微凸而性感的喉结,还有飞舞的领带,成为最有视觉侵犯的画面。
咕嘟一声,姜晏维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不可抑制地想象到自己衣服被扯开扔在一边的场景,然后发现,自己有感觉了。
可霍麒还没结束,他回正了,那只有魔力的右手很快放在了衬衫第一颗扣子上。领带已经不见了,大概如那件西装一样,被随意的甩在了地上。
霍麒还在看着他,目光如火,仿佛要烧掉他身上所有的束缚,姜晏维艰难的将趴着的身体动了动,小兄弟起的太快,被压得有点难受了,可他终究不好意思,当着霍麒的面,伸手去抚慰一下。
霍麒很快就动了。还是那个动作,四指在前,一指在衣襟里,也许因为镜头更近了一些,所以看得更清楚。几根手指不过轻轻捻动,就像是打开了一朵花,扣子就听话的敞开了门襟,一颗,露出了男人凌厉的锁骨,两颗,衬衫微微打开,健硕的胸肌若隐若现,三颗,姜晏维可以看到如梯田一样整齐排列的腹肌。
他艰难的挪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得发烫了。他真的想了,身体在被窝里,潮热而湿闷,整个人仿佛是一条干渴的鱼,等待着霍麒的解救。
镜头却突然晃动起来,然后是啪的一声,视线里变成了黑色,但并没有关掉。霍麒的声音在里面传出来,“就到这里,剩下的你不宜观看。”
姜晏维忍不住地,就松了口气,第一次福利中断却没有怨言。
他将身体翻了过来,因为抖动了被窝,灌进来的空气让他整个人都抖索了一下,然后便懒洋洋的靠着床头,压着抱枕,缩在了被窝里。
他是真想了,满脑子都是霍麒拉扯领带的那一幕。
他其实没有对着霍麒撸过,总觉得不好意思。
今天不行,忍不住。心脏砰砰砰乱跳,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了,平日里老实的二兄弟在跳舞,他浑身上下都写着**释放四个字。
明明是他撩霍麒,如今却自己遭罪。
手慢慢地探下去,男孩子的身体特别的敏感,几乎很快就有了感觉,他身上起了一身的潮湿的汗,被子蔫蔫乎乎的粘在身上,他在湿浪中游泳。
霍麒换完衣服,翻开手机,看到的就是那张潮红的脸,小孩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脑门鼻子上全是细密的汗,嘴巴却半闭半开,虽然只能看见一张脸,也能瞧出在做什么。
霍麒只觉得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想要关闭视频却又舍不得,他站在那里,看着小孩喘息,看着小孩悸动,直到最终小孩吐出了一口气,睫毛开始有节奏的晃动,霍麒才又盖上了手机,就当没看见。
不过一天没见,怎么能这么想。
手机一直没关。半夜姜晏维也没醒,霍麒则一夜去冲了三次凉水澡,只知道一件事,以后这种过分要求,还是少答应为好。
第二天一早,姜晏维算是神清气爽,就是视频通话已经关了,霍麒发了条信息过来,“洗了澡你就睡着了,我关了,晚安。”他就乐得不得了,虽然有点心虚,没好意思接着骚扰霍麒,不过还是将昨天录下的视频又看了一遍。
好在帅是帅,他也心动,不过不是直播,又不是昨晚那个氛围,没太激动了。
结果退出来就瞧见了周晓文给他发的微信,“哥们,一件好事一件坏事,好事是哥们我要当爸爸了,你记得恭喜我,包个大红包。坏事是我妈不同意,我屁股都开花了,现在在医院呢,记得来看望!!!”
姜晏维就愣了,他一直觉得吧,虽然周晓文跟师姐关系密切,可是还有各种考验呢!哪里像是他和霍叔叔,都已经过了明路了。那就是他的人了,说他是霍麒的人也行。没想到,周晓文动作这么快!
而且最重要的是,姜晏维非常遗憾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这种事给他一万年也追不上,他没这功能。
然后出了屋他就冲着厨房里做饭的于静问,“妈,周晓文的事儿你知道了吗?”
于静昨天晚上跟周晓文他妈聊了两个小时,劝了半天,等着去看姜晏维的时候,这家伙早睡着了,也就没说。听他问就知道他知道了,就说,“知道。你万阿姨气坏了,都动了棍子了,结果周晓文也不肯改,非要结婚生孩子,这不两人都去医院了。下午下学,你去看看吧。”
周晓文他妈,姓万,叫万芳华。
在姜晏维眼里,万阿姨可是比他妈还看得开的人,毕竟他妈忍不了老公出轨,万芳华可以带着老公的小三去打胎,这是什么境界。
但这事儿显然是触及她的底线了,用她的话说,她这辈子老公不指望了,唯一的指望只有周晓文和钱。结果周晓文居然比他爸还花,他爸结婚后才出轨找女人,这小子十八岁就弄大人家肚子了。
姜晏维其实知道周晓文的心结,不过当事人都不在,他说也没用,就只能先忍着,决定放学后去跟万芳华说。虽然这事儿周晓文做的有点着急吧,但学姐也二十了,两情相悦,你说错似乎除了高三的时间不对,其他也没什么。
于静送了他去学校,就去医院看万芳华和周晓文了。叮嘱他自己放学打的去医院。姜晏维路上边走边翻手机,然后就收到了他霍叔叔的微信,“好好学习。”
姜晏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说点好听话。”
然后还是屁颠屁颠的找了个阳光最好的地方,自己拍了张大头照给他发了过去,“是!”
进了教室,周晓文果然没来,姜晏维也不在意,拿出卷子开始写——他昨天一点都没做,今天课上要讲的。然后张芳芳就凑了过来,姜晏维抬头一看,吓了那叫一个大跳,这丫头的眼睛跟兔子似的。
不过他不用问就知道,八成这事儿张芳芳知道了。
果不其然,这丫头小声问他,“周晓文的事儿是真的吗?”姜晏维看着也挺心疼的,可这种事又不是他说没有就没有的,所以点点头。张芳芳的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滚了,一滴滴的,特别大。
姜晏维看看,这会儿还没上课,后排都出去浪了,没什么人。就小声劝她,“其实这样也好,他也没这个意思,你一个劲儿的喜欢他多耽误啊,那么多校草呢,哪个不比周晓文抢啊。再说,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真不如一个爱你的男人,谈恋爱这种事,不能两情相悦也要享受宠爱,单恋痴恋过不好的。”
这话有理,可这种事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劝好的。张芳芳拿起姜晏维的胳膊,用他的校服抹了抹眼睛,把眼泪擦掉了,这才说,“我知道,可我……下午我也去看他,我想最后跟他聊聊。”
姜晏维瞧着校服上那两道水印,那叫一个郁闷。要是平时肯定跟这丫头锵锵了,不过今天就算了,他点点头,“成,下课一起走。”
等着下了学,姜晏维就带着眼圈已经正常多了的张芳芳出门打了个车,直奔中心医院。结果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就瞧见路边违章停着一辆玛莎拉蒂,土粉色的,出租车开过的时候,他扭头故意看了看,果不其然,是郭聘婷的车。
这女人怎么跑这边来了?难不成姜宴超还没好啊。
他也没问,姜大伟知道他不想听,也没说,所以也不知道病好了没有。
这不过是个插曲,他瞧见就没在意,反正见了面他也不会搭理郭聘婷的。
周晓文在外伤科,他爸有关系,弄了个单间,他俩进去的时候,就周晓文一个人在,趴在床上正看手机呢,听见声音一瞧他俩,脸顿时就皱成了个球,“你俩怎么现在才过来啊,哎呦无聊死我了。”
张芳芳不想搭理他,姜晏维就调侃,“不上课玩手机还无聊,你活该。”
周晓文就把手机往前一放,露出个千沟万壑的屏幕,“这种你试试,滑屏还割手呢。我妈太厉害了。”
姜晏维一瞧战况就挺激烈,凑过去去掀人家被子,果不其然,就瞧见一个五颜六色,高低起伏的屁股,忍不住就哈哈了。周晓文哪里想到这小子手这么快,还敢笑他,立刻板脸冲他指责,“姜晏维,这不是你挨揍跑我家里躲着的时候了。有你这样的兄弟吗?”
姜晏维就拉了个凳子坐他身边,“兄弟吗,要不是兄弟谁看你屁股!”眼见周晓文要打,他连忙说,“不过这么气,你妈到底同意了吗?你怎么想的啊。对了,你爸呢。”
这还有个样,周晓文就说,“我妈不愿意,我跟她说我是认真的,她不信,她非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认为我跟我爸学的不正经,试图小小年纪就红旗不倒彩旗飘飘,打我那叫一个狠。我爸倒是挺高兴,他觉得又不缺钱,大不了出国读书,抱孙子多好的事儿啊。再说,师姐家里又很不错,知书达理的书香门第。”
他一提师姐,姜晏维就看了一眼张芳芳,觉得周晓文的确是跟师姐挺好的,原先张芳芳都没戏,现在肯定也没有。不过要聊他就要制造机会,冲着周晓文努努嘴后,然后才说,“我去上个厕所,你喝点什么吗?”
周晓文就给他一巴掌,姜晏维揉着胳膊说,“事儿真多,我去买水。我又不制造水!”
说着话,他就出去了。把门还给带上了。
去了厕所,又去医院门口买了三瓶可乐,姜晏维算着时间到了二十分钟,聊什么也差不多了,这才又上楼去。结果在走廊里就听见过来的护士们小声说,“亲姐妹俩,这是翻天了。”“你不知道,住院的那个,三了她妹夫。亲妹妹今天过来了。特颐指气使,有钱人家的老婆。”“不过你知道那男的多大了,最少四十。”
姜晏维听了一耳朵就觉得不对劲,这事儿耳熟啊。虽然事情对不上号,人怎么跟他家差不多,何况郭聘婷的车是在外面,那颜色想不注意都不行。
他就往前走了几步,在人略微多点的走廊那儿站了站往那个病房里一瞧,靠,果然是她俩。
也是单人病房,郭玉婷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气色特别难看。郭聘婷穿着件白色皮草,大概是最近日子好,看着精神也好,皮肤也好,姐妹俩这回算是拉开了差距。
门微微开了条缝,不知道是没关严还是有人推开的,声音可以传出来。
郭聘婷说,“你找我干什么?你办了这种事,还有脸让我来跟你聊聊?聊什么,聊你破坏我家庭,勾搭我老公跟他上床吗?你这么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哦,还是让我看看这地方,勾搭我老公最终他给你住院都单间啊。有意思吗?我告诉你郭玉婷,男人呢,很多时候是管不住自己的,什么脏的臭的都想试试,不过,他自己很清楚,什么样的玩玩就行,什么样的惹一身骚。你就是后者,别想了。”
“你看你作的,听说**发达了,跟了姑姑姑父去做生意,要继承上亿元的家产,不比姜大伟少啊。而且还年轻帅气,你说你要不作,你日子多好过啊。可惜啊。”她还惋惜的摇摇头,“从小你就嫌弃妈偏我,可我现在觉得真是对的,虽然都是姐妹,托生在一个肚子里,可我们不是一类人,我呀,从小就比你强。”
她也是心里闷了很久了,因为要装贤惠,所以再恨都得压着。今天郭玉婷找她来,她这是好容易才得来的机会,所以那些怨气就全部撒出来了。而且,郭玉婷还得听着。
外面的姜晏维却有了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终于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接了起来,譬如提前放出了郭聘婷,他舅舅说道这姐妹俩时陡然转变的话题,是因为他爸爸跟郭玉婷上床了吧,这么恶心压根说不出口吧。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了,没多愤怒,也没多觉得不可能。大概是觉得他爸不该犯的错,他爸犯得太多了,所以有些平静的习惯了:哦!
就这一个字,哦!我知道了。
却不会再愤怒不会再指责不会再失望不会再跳着脚问爸爸你这样还爱我吗?
里面郭聘婷撒完了气,郭玉婷才开始说话,她倒是真的服软了,“对,我是从小就不如你,只是我不信,所以一直在争。我错了,我跟你认错,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伸手,也不会再冒犯你。可聘婷,咱们终究是姐妹,你说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我过得不好,是不影响你,可如果我过得好,你在姜家不是更有底气吗?”
郭聘婷看她,郭玉婷接着说,“我和**只是协议离婚,还没办手续呢。我知道,他其实特别爱我,只是我干了这事儿,他生气又没有台阶下,所以就成了这样了。你帮我个忙好不好?就说生气要弄死我,他心软,肯定会反悔的。”
她解释,“只有你合适,姜大伟不搭理我了,妈是亲妈说了肯定只是放狠话,只有你做他才信。”
郭聘婷特别不敢置信地看着郭玉婷,“我弄你他就心软?”
郭玉婷实在是太会揣摩**了,“他那就那样的人,他打我肯定行,可别人动手他不会愿意的,他还爱我。到时候,我不会少你好处的,我知道你再姜大伟那里也没收到多少钱,他有钱了,我给你,他肯定能把钱给我的。”
郭聘婷就乐了,勾勾嘴唇,“呦,真有自信!不过,你忘了,你落魄,就是我最大的好处了。对了,”她晃晃手中的手机,“二姐,谢谢你教我录音这招,我觉得我拿过去**就算再心软,也不会心疼你了。因为你所有的挨打、教训,都是做戏。”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我是在干撩读者的,我能说大早上在那儿撩自己吗?而且为了模仿动作,我还照着镜子来了几遍,拽丝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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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大概郭聘婷是真长进了,反正郭玉婷这次是气的不轻。看见那手机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似的,冲着郭聘婷来了句,“就你也敢算计我?”
郭聘婷如今跟她名义上是姐妹,实际上却和仇人一样,两人早就水火不容了。她如今只是想在姜大伟面前做个样子,才拖到现在来收拾郭玉婷。她不屑地笑笑,冲她来了句,“我怎么不敢,我凭什么不敢?你除了年纪比我大,离婚没人要,还有什么比我强的。我告诉你,你早该认清楚,把你那些小聪明收一收,我就是比你好看,比你有福气,比你嫁得好,比你过得好。这一辈子都如此,你呀,就在你的泥坑待着吧。”
她这是来耀武扬威的,说完就欣赏着郭玉婷的表情。
姜晏维在门口略略站了站,发现两姐妹都是撕的状态,也没有什么别的,他对这两人是真不敢兴趣,扭头就回了周晓文的病房。
结果一开门,就瞧见张芳芳正往外走,见到他周晓文连忙来了一句,“维维,帮我送送她。”
说话间,张芳芳已经推门而去了。
姜晏维立刻趁机同周晓文对口型,“你不能好好说啊。”
周晓文在那儿说,“我说的挺注意的。你劝劝去吧。”
得了,姜晏维只能又跑了出去,追上了等电梯的张芳芳。电梯里人多,他俩也没说话,等到到了一楼出了电梯往外走他才问,“说什么了?别生气啊,你知道那小子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他摸摸头,觉得自己那么会说话也难以表述。
张芳芳就接过了话茬,“就是什么呀,不就是感情的事儿没法勉强,他喜欢大几岁的姐姐,不喜欢我这种缠人的小丫头。这我都知道,他拒绝我多少次了,没跟你说而已。”
姜晏维眼睛都瞪大了,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干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儿啊。
张芳芳瞧着他那模样就乐了,冲着他说了句,“你俩都不是好东西。”
这话也对,姜晏维都没法辩驳,只能转话题,“那你来干什么啊。”
“看看要当爸爸屁股都烂了的周晓文什么样啊,”张芳芳调侃了一句,然后才说,“顺便跟这一段暗恋说再见。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大学申请可能要有结果了,家里决定了,如果过了就让我出去。”
张芳芳的确高二的时候提过家里准备让她出国,可她不太想,所以也不积极。那时候姜晏维他爸妈正闹离婚,他全部的心思都在这上面,也就没多关心。他真没想到,张芳芳竟然还决定要走了。
姜晏维就觉得有点不舍。周晓文和张芳芳,是他最好的哥们,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他身后,用各种方法帮他。如今真要分开了吗?就四个月了啊。
不过他说不出什么不让去的话,毕竟出国读书挺好的,而且现在周晓文这样,张芳芳看着也心烦,走出去说不定就豁然开朗了。他点点头,“找个大帅哥回来。”
张芳芳就拍他脑袋一下,“反正你和他那样的,我是不要了。”
等着送走了张芳芳,姜晏维在大马路上略微站了站才又回了周晓文的病房。这小子还等着呢,见了他就问,“送走了吗?心情看着怎么样?没事吧。”
都是好朋友,就算是谈不成也是关心的。姜晏维就把话说了,张芳芳八成没跟周晓文说,他还挺愣的,顿了一下才说,“这样也好。”然后呲牙咧嘴的动了动,来了句,“哎,咱们一班三剑客以后真的各自要走不同的路了。”
周晓文也不用姜晏维问,就掏心掏肺地跟他说,“我跟苗苗都商量好了,这个孩子我们真要。她现在才一个月,到了高考就是五个月,肚子不明显。我俩都考秦城大学。上大学后她立刻休学,我就去我爸公司实习,从基层做起,慢慢地学习管理公司。我不是像那些男孩子一样,想要刺激才上床的,也不是为了嫌麻烦才不带套的,我是真的喜欢苗苗,也想有个家,她也是这样,她在家里过的也不幸福。”
周晓文说的有点感伤,眼睛都红了,姜晏维递给他一张餐巾纸,他擦了擦,“我不想一直待在那个空旷的房子里,不想每天回家都跟着我妈一个人吃饭,一家三口一年也凑不齐,就算凑齐了,我爸和我妈说话除了钱没有别的东西,然后见天的听见我爸又找了哪个漂亮的女模特女职员女朋友,我妈又带着几个彩旗去打胎,我烦死这种生活了。”
他说的是实情,别人都看他们光鲜,天生投胎技巧满分,可谁知道这里面的心酸。姜晏维拍拍他,“我知道,我理解。”
然后周晓文就抬起了感动的脸,冲着姜晏维说,“我就知道你是我好兄弟,所以,在未来不确定的时间里,兄弟就靠你了。”他无奈的说,“我妈不愿意,我这些年存的钱都冻结了,你说我成年了怎么就忘了换张自己的卡呢。我爸倒是有钱,可他心粗,我也不能天天找他要啊。我俩要有个地方住,还要产检,苗苗没妈没人伺候她,她又怀孕又高考,得有保姆,生了要去月子中心,还有我俩还得请补习老师,反正都是钱,还有……”
姜晏维被他气乐了,抹了抹刚刚因为感同身受而差点红了的眼圈,狠狠在他屁股上来了一下,在周晓文疼的嗷嗷叫的时候,一屁股坐他身边,说道,“你有话好好说,从哪儿学的招人眼泪这套!”他拍着胸脯保证,“我包了,就当给我干儿子干闺女的礼物了。”
周晓文疼够了就乐呵,“不会让你吃亏的,我挣钱就还你。”姜晏维对此没接话,要是真在基层干,一个月从三千块挣,他养得起自己还是两说呢。不过他跟周晓文的关系,哪里是这点钱能抵的。他家出事的时候,周晓文对他出钱出力外加安慰,知道他谈恋爱还各种关心开解。这种朋友,加上张芳芳一个,这一辈子也不会多。
姜晏维特别珍惜。
这事儿说完,他俩又热气腾腾地讨论了会儿到底是个闺女还是个儿子的事儿,将姜晏维干爸叫霍麒什么的问题,然后就嘻嘻哈哈了一阵,周晓文才碰碰他胳膊问他打算,姜晏维就把自己国内读大学的想法说了,“应该会尽量往京城考,考最好的学校,做最好的医生。”
周晓文听了难得安静下来,忍不住发了一声感叹,“哎,我们三真是不一样的路了。高三可真神奇啊。明明前一年还一模一样的,如今就要各奔前程了。”
姜晏维嫌弃他说的太伤感,还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可等着告辞后,他慢慢走出医院,望着已经黑了的夜空,和夜空里并不算太显眼的星星们,那句话才泛起来,就是无边的感触了。
如果他爸没出轨,他的高三应该是特别安全的一年吧,努力学习,照旧当个开心果,会选国内的大学,读完后不出意外都会回到秦城,每天回家吃饭,时不时会操心性向这个雷。
如果出轨了没离婚,那他应该是挺痛苦的一年,家里时刻压抑,父母如同周晓文父母一样开始面和心不合,他应该会选择出国吧,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12月没有遇见霍麒,那他应该现在在学校旁边租房子,自己度过自己的高三生活,他爸偶尔会过来看看他,重复一下爸爸爱你但却无可奈何的谎言,他会在朋友圈或者其他人口中,听见他爸和郭聘婷幸福生活的消息,然后脾气越来越暴躁,变成他都不认识的另一个人,充满了发泄不出的愤怒与怨恨。
幸亏,有了他妈的决断,有了霍麒。
他还是现在的他,他努力学习,有个特别强大而理解人的妈妈,他出柜了,可没挨训,妈妈替他挡风遮雨,也为他做了最好的规划;他没有缺少人爱,他时刻都可以耍宝撒娇,连小直播这种要求都可以答应,霍叔叔宠他简直是没有底线。
他是多幸运才有这样两个亲人。所以,难得感伤的姜晏维给他亲爱的妈妈于静女士,和最爱的人霍叔叔,一人发了条微信,“妈妈,我爱你,特别爱你。”“霍叔叔,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
于静还在劝周晓文他妈万芳华呢,瞥了一眼挺乐,可没表现出来。
霍麒已经回家了,正在吃单人晚餐,顺便跟秦海南沟通,正说着就听见有微信进来,他一边跟秦海南说,“好的,既然录音已经匿名寄过去了,晚上就送江一然过去吧,确保他的安全。”
顺手就开了微信,第一眼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秦海南那边回答他,“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江一然失踪的时间已经太长了,警察的目光已经延伸到了别处,这边只有王运一直盯着,如今他进去了,江一然出门很简单。”
霍麒听着没问题,就应了挂了电话。然后看着那条微信,总觉得太危险,就当做没看见,愣是没回。
姜晏维在门口很快就打了车,结果快到家了,两个人谁也没搭理他,他这个怒啊,他的表白有这么不值钱吗?然后一晚上狂做四张卷子,等着于静从医院回来,霍麒觉得今天没音啊,不对劲发条微信问问,已经累趴了睡觉了。
这天晚上,江一然穿着件今天特别流行的长款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跟着秦海南出门,因为是许多天来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江一然从秦海南的房子里迈出踏到外面走廊第一步的时候,还忍不住原地踏了两步,然后来了句,“如果那天不是有你的短信,恐怕不会有这一步了。”
这一层两家住户,是秦海南一并租下的,当然,用的是两个人的名头,此时走廊的监控关了,倒是并不怕有人瞧见,他说:“以后会更自由的。”
两个人从消防通道直接下了停车场,进了一辆贴着黑膜的车,江一然按着事先叮嘱的,坐的后面的位置。然后一路向外开,到了离着刑警队不远的地方,秦海南就停了车,叮嘱他说,“我能帮你就到这儿了,前面就是,你自己想好了怎么说。利害我已经给你都讲过了,希望你明白。”
的确都讲过,霍青林要杀他,他给霍青林留一份情面,替他开脱,霍青林没事了,也会是他死。唯一的生机,就是送霍青林去该去的地方,谋杀,就算是霍家,也不可能善了的,。至于他自己,如果可以的话,他会申请保护,然后出国——前两个月就有学校发来交流函,让他去当访问学者。
当然,他也曾担心过,王运会不会替霍青林承担了这事儿,秦海南只是给他一句话,“你放心好了。”
霍家这么厉害,秦海南为什么有这样的底气?江一然不知道。他也曾问过,但都被秦海南绕了过去,秦海南能告诉他的就是一句话,“这件事对你没坏处,你还有比死更坏的结果吗?”
江一然想想,似乎真是如此,也就不问了。
如今,他坐在车上,他对京城太熟悉了,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到刑警队,他离着解脱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了。他从后门慢慢地看着前面开车的秦海南,终于问出了一句话,“我还能再见到你吗?你真叫秦海南吗?那房子你还会住在那里吗?”
这十几天,他与秦海南朝夕相处,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更何况,还帮了他。
秦海南借着红灯停了车,扭头看了他一眼,最终说,“看缘分吧。”
江一然就还想再问点什么,可地方已经到了,秦海南找了个地方停下来,对他说,“过去吧,这一路上不用担心,有人在暗地里护着你,你只管进去就好了。”
“好自为之!”他最后给了这一句话。
江一然等了几秒,发现对方真的别的话没有了,有点失落的下了车。然后车子很快就开走了,他在原地看了几眼,等着不见了,才往前走去。
这一路果不其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等着他走进了刑警队,门卫便有人拦着他,“你干什么的,找谁呀。”
他说,“我来报案,有人要杀我。”
对方皱眉,“那也应该去派出所,这里不符合规定。”
他就说,“我叫江一然。”
对霍家来说,这两天并不如表面上看的那么平静。律师提出的与当事人见面的要求,迟迟得不到回复。非但如此,江一然的这起失踪案全部由张玉生负责,而张玉生向来公正,有名的油盐不进,跟着一帮兔崽子跟狼的似的,不畏权势,又有林家暗地里护着,他们是半点摸不到边。
而且,霍青林和王运的事儿不了解,霍青云的事儿调查组那边也迟迟没有下文,霍家虽然塞了个人进去拖慢了进度,可现实是,霍青林那边受困,霍青云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他们也开始了拖字诀——霍青云的案件涉及到江一然和霍青林,必须在查清楚此二人关系和经济来往后方能够在处理这件受贿案。所以,霍青云就先调查着吧。
闹到了后来,事情又回到了江一然失踪案上,王运依旧成了这两件案子的重点。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不再是去年年尾的时候,霍家一个私生子闹出的小笑话了,性丑闻、受贿、谋杀外加霍青林这个霍家三代领头人的知名度,彻底让霍家成了让人侧目的存在。林家对霍家突然下手不符合道义,可霍青林的真实面目则更让人惊讶,虽然大家都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可谁也没想到,这个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居然这么不堪入目。
因此,纵然不少人曾经多霍青林颇有好感,可依旧止足不前——投资也是有限度的,三十五岁的霍青林不过是刚刚崭露头角,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就说明他实在太不堪而且不够沉稳,不值当投资。如果这些是诬陷的,那么他的那些能力也都是传言,更不值得投资。
所以诡异的,就形成了林家对霍家的围剿。
林家阻挡了律师的探望,所以这四十八个小时,对于张玉生来可谓是无比珍惜,王运自然也被各种审讯。他这人当过兵吃过苦,对这些困难都不惧,唯一能让他动容的,只有他的亲人。
所以,张玉生这两天都在这方面下功夫。王运倒是有所动摇,从神色中看出来,他开始进来的时候,眼神坚定,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而如今,提起他八十岁的老母,还有失去了孩子日后要孤老一生的老婆,他的眼睛里开始迸发出别的表情。
只是还不够,还没有拿到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今天,突然就送来了,下午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快递,里面是一个u盘,就一段录音文件,晚上,江一然就出现了。
他听了录音,再录了江一然的口供,整个人都是兴奋状态,进入王运所在的审讯室时,都有种激动。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已经将近三十六个小时没有睡过了,若是普通人,恐怕已经疲惫不堪,而这个人却依旧很精神。
他调查过王运的档案,知道这个人当过兵,出入过深山老林,立过功,想也明白,受过怎样的训练,有多强的意志,同时也知道,他儿子出事后,凶手虽然没判刑,可没多久就死了,这中间有多蹊跷。所以他确定这人说的都是谎,他想撬开他的嘴说出实情,而不要揽在自己身上。
当然,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王运现在都不承认对江一然谋杀,仗着进出入视频都删除,推断不能作为证据,大言不惭地说,他只是去保护江一然的。他甚至还给了个推论,“可能是做了错事,不敢留在这里了,所以跑了。谁知道躲在哪里去了。”
人失踪了,现在没有找到,那么,什么可能都有。自然不能驳斥王运,可如今,就不同了。
张玉生将自己的大茶杯duang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因为太使劲,茶水都来回咣当了一下,旁边做记录的同事帮他扶了扶,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王运说,“这会儿怎么样,想起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王运还是那副模样,“没有,该说的我都说了。”
张玉生大口喝了一口浓茶,这会儿却没追着问,而且来了句,“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希望你听完后还是这么回答我。江一然出现了。”
一句话,王运平静的眼睛猛然凌厉起来,他瞪着张玉生。他上过战场,杀过人,这些年又跟在霍家人身边,虽然是保镖,可总有一分气势在。若是别人,八成会吓到。可如今张玉生看他,不过是替霍家为虎作伥的一条狗,怎么会怕他?
张玉生接着说,“江一然刚刚录完了口供,交代了当晚发生的事情,他说,”他顿了顿,“是你以保护他为名义敲开了门,然后试图杀他,他用灭火器反抗逃走。这也与我们的现场痕迹复原对得上。而且,也有目击者指认当天见到你进入江一然的房间,那时候江一然是安然无恙的。王运,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运恐怕万万没想到,江一然居然现在出现了。他哦了一声,应该是早想好了对策,不在意的来了一句,“哦,我就是去保护他的,跟他开玩笑,他误会了,就跑了。否则以我的身手,灭火器他也弄不过啊。”
看他不见棺材不掉泪,张玉生也彻底点点头,“好吧。那听听这个!”
他很快打开了手里的播放器,王运的声音在里面传了出来,正式江一然曾经听到的那段,事发后王运打出的电话,“事情失败了,有人给他报信,他恐怕知道我们的计划,事先在门口放了灭火器,我没准备,等脱身他已经不见了……他跑不了多远,我一定会处理好。”
寥寥几句话,王运的神色便再也没那么轻松了,他的脸绷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置信。
张玉生问他:“你还想怎么说?”
王运不是傻子,他知道,有受害者的指认,有目击证人,有他留在现场的痕迹,有录音,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恐怕跟霍家也脱不了干系了。
他这些天不是没想过,有一天江一然出现了怎么办?他都想好了,宋雪桥替他给儿子报了仇,他这条命就是她的,她想要霍青林清白,自己就陪给她一条命好了。唯一对不住的,只有自己老母亲和妻子,可自己不承认又怎么办,霍家那么强大,能放过他?
只能这么办,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他诧异,可心里到时有了点松快的感觉,警察查出来了,杀人主使者不是他,霍家也没法埋怨他了吧。只是这话他不能说,他依旧保持了沉默。
可张玉生却瞧见王运把腿打开了,他在试图让自己轻松点,他心里自然有数。
张玉生还想在突击,却有人猛然敲了门,他打开后发现是手下的另一个侦查员,此时这人一脸的兴奋,见到他说,“头儿,你来看。”
张玉生很快就跟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一群人都围在电脑前,电脑里开着个视频,白天,在一个不算发达的城市,最边上有个人,他刚刚审问过的王运,他在买东西,找钱的时候抬了一下头。技术人员将视频定格在此处,能看见他的正脸。
有人给他介绍,“头儿,这是费远死的那个城市,日期你瞧,正是费远死亡的前一天。这个王运身上可能还有一条命!”
张玉生就知道,这事儿彻底闹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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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这段视频送来的相当是时候,正好卡在审讯王运的关键时刻,再说江一然一案中,毕竟是谋杀未遂,判了也不过是个十年二十年,王运八成还能挺得住,可费远死了,这要是真办出来,两案并罚,他都敢说死刑无疑。
别说王运是霍家的人,如果他要当冤大头的话,霍家八成乐不得呢。只怕费家和林家不答应,一个保镖为什么敢去害费远呢。费远什么身份,虽然费家在圈子里看是糊了的,可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还是只能仰望和听说的存在,王运凭什么。再加上,从霍家出事儿后就一直不停在干涉的林家,所以他来了句,“这事儿要闹大了。”
他是个聪明人,这个世道,只有足够聪明才能既坚持理想又不受为难。不过寥寥几秒钟,他就知道,这事儿将要闹得多大。
他问了句,“这优盘怎么寄过来的?”
收到的小王就说,“快递过来的,”他拿着个常见的快递袋子出来给张玉生看,“只有收件人没有寄件人,我问了问接收的门卫,就是普通快递员送过来的。要检测一下指纹之类的吗?”
江一然来之前的那个优盘也是这样送来的,他们能追查的都追查了,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只能查到信件是从哪里寄出来的,收件员也回忆了一下寄件人的特征,结果去问的时候,是个小卖部,老板说是有人拜托,给了一百块钱。
线索就这样断了。
现在,张玉生也知道,这盘优盘查下去,恐怕一样的结果。
这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这件事啊。
是谁呢?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数,毕竟在京城久了,有些传言总是能听到的。只是这么想有点可怕,这费远死了总有四五年了吧,这种视频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街道小店自己安装的,一般情况下,会重复录制,撑死一星期就会抹去,也就是说,寄东西的人拿着这段视频许多年却一直没出手,都在等这天吗?
他现在倒是觉得为难起来,一方面,这些东西的确可以让办案的进程加快,大大的缓解了他们的压力,毕竟,纵然林家撑着,可霍家也不好惹。可另一方面,他又怕自己被牵着鼻子走,这对于办案来说,不是个好事儿。
他问了一句技术人员,“视频是真的吗?有合成的可能吗?”
对方很快回答,“没有,是真的,来了就做了技术分析。”
他心里就有了数,拍了拍身边兄弟的肩膀,冲着身旁已经熬了两天一夜的兄弟们说,“行啦,来活了,分三组,一组周笑带队盘问王运,一组张继横带队去调查费远死亡始末,另一组吴闯带队,”他想了想说,“查一查霍青林和费远的关系。马上行动!”
大半夜里,大家熬得眼圈都是黑的,一个个胡子拉碴的,可神情却都很兴奋,听了后立刻拍了手,纷纷应了声,“好!”
审讯室的隔音不错,可这群爷们实在精神头太足,王运还是听见了他们略带兴奋的声音,远远地听起来,就像是一群狼在围剿猎物时兴奋的声音,他有点不好的感觉。
等着一组组人纷纷行动起来,小王才凑过来跟张玉生说,“那个江一然说他没地方去,问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给他住?”
张玉生的眉头就皱起来,问他,“带我去看看。”
结果一到那儿就瞧见老老实实跟个鹌鹑似的江一然,一见他就站起来了,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他见过张玉生了,知道他是队长,就连忙说,“队长,我不敢回去,太危险了。您让我待在这儿吧,就坐这儿就行,我趴桌子上睡就成。”
张玉生就说他,“不是说好有两个便衣会保护你吗?你不答应了吗?”
江一然来的时候秦海南专门叮嘱他,不能离开刑警队,所以他也坚持,“我才知道,他们不跟着我进家门的。不行,我太害怕了。”
张玉生就想说我们没那么没用,结果就听江一然说了一句,“我都躲了这么多天了,熬到了现在,我不想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张玉生也没法,只能说,“算了,小王带他去宿舍睡一觉,看谁的铺位空着,让他休息,白天再说。”
霍家,很快也接到了江一然出现在刑警队的消息。
任谁都知道,在王运和调查组,外加后面的刑警队的搜查中,这家伙能够躲起来丝毫不见影,说明他背后有人。如今出现了,对霍青林来说就是大问题。
因着知道了是宋雪桥派了王运去,所以霍青林已经有点急躁了,数次都想去老宅跟老爷子商量一下对策,可都被他爸爸霍环宇给压下来了。
用霍环宇的话说,“这事儿你不用催,老爷子在办。办不下来是因为林家挡着,催也没用。”
霍青林知道这说的是实情,可终究不甘心,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宋雪桥插嘴,“你别担心!”却被霍青林一个目光给瞪了回来,这男人看她的眼神十分厌弃,“宋雪桥,你这是要害死我!”
宋雪桥一心扑在霍青林身上,即便这些年只能远远地看着,可是依旧爱他爱得炙热,被霍青林这样说,她总归是不愿意的,她解释道,“我是为你好,我是想盖下这件事。那时候看,江一然留不得的,他会将你的性向牵扯出来,甚至还会因为他参与了拍卖,而将你拖下受贿的泥坑。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无论宋家还是霍家,处理起来绰绰有余。”
“那是一条命!”霍青林不是心疼江一然,他对江一然并不是没有感情,毕竟一起这么多年,要是讨厌,也不可能如此长久的保持性关系,只是,江一然并不那么重要,或者说,在霍青林的人生中,没有人会重要,重要的唯有他自己而已。他生气则是因为,杀人是大事儿,就算没人查得出也会留下隐患,更何况,如今已经揪出来了。
他的仕途怎么办?
因为迟迟滞留在京城无法回南省,如今已经是副市长代理主持工作了。
宋雪桥对此十分漠然,不在意的说,“一条命怎么样?给你提鞋都不配。我看他也不爱你,否则,怎么可能现在出现?”这时候,她还在试图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不过是图你的钱财,地位,权势,青林,他不爱你的。”
霍青林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自从王运的事儿说开后,宋雪桥压抑已久的感情就迸发出来,一点点的跟他倾诉。可她八成不会想到,霍青林听着却觉得害怕,这不是个疯子吗?
他心里始终是有疑问的,趁机忍不住问她,“你真的就做了江一然一件事?没有其他的吧,譬如费远?”他原本就对费远的死觉得不对劲,因为林家已经查到他受贿了,还烧死他似乎多此一举。更何况,费家老太太可是上了林家的门,说明他们和解了。
宋雪桥却是笑笑,“那事儿我不知道。”事儿没出,她觉得不用霍青林紧张。
霍青林并不信,还是觉得得查查,起码要事先有数,就大步往外走去,宋雪桥忍不住叫他一声,“青林你去哪儿?”
霍青林扭头看她,这女人眼睛里全都是他,让人看着害怕,他并不愿意在这时候招惹她,更何况她后面还有宋家,从他二婶的事儿就可以看出,任何人都不能得罪,最近霍青云在调查组可不好过,周家出了很大的力气。
他就说,“我去等等消息,如果江一然回家居住的话,我想办法跟他聊聊。”他想走,又怕宋雪桥疯,安慰她说,“你是我妻子,你放心,你是最重要的。”
宋雪桥的脸色才略微好点。
霍青林是真想跟江一然聊聊,他相信只要他俩见面,江一然很快就会改了口供的,这小子对他没有抵抗力。可是他的算盘却打错了,江一然一整夜都没从刑警队出来,他白等了。
姜晏维熬了三天,终于到了周日。
霍麒已经早早就答应中午放学就在门口等着他,具体干什么其实都没想好,不过只要一想到可以腻歪在霍麒身边,他就高兴的不得了,昨天晚上还做了一晚上美梦。
他梦见周晓文生了个胖乎乎的小闺女,叫球球。然后那两家伙一个上班一个上大学没时间,不知道怎么就交给他了。于是他和霍麒在家里当奶爸照顾孩子,球球先吐了姜晏维一脸奶,霍麒就把孩子接过去替她喂奶粉了,结果被球球尿了一身。
他纯粹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乐的嘎嘎的,然后就笑醒了。
醒了后就跑去卫生间边洗漱边给霍麒通视频电话。他高三上学早,这会儿才六点半,倒是赶上了霍麒跑步的点,于是他就听着霍麒平稳的喘息声,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把昨晚的梦给霍麒讲了。
霍麒这才知道了周晓文居然有孩子了这事儿,饶是他也觉得有点惊奇。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毕竟每个人对人生的选择不一样,大头在后面,姜晏维问他,“那孩子我肯定得当干爸的,你说他叫你什么合适呢?”
霍麒就说,“随便。”
“那不行,”姜晏维把嘴里的泡沫吐了,开始呼噜呼噜的漱口,然后才说,“怎么能随便叫呢,必须得深刻地表示出咱俩的关系呢。”
然后他就瞧见霍麒停了下来,把手机拿到脸前面问他,“怎么?想让他叫我干妈吗?”
姜晏维差点没噎着自己,这是他准备调戏霍麒的话,霍叔叔最近越来越厉害了,都知道他想什么了。可这时候他就不能应了,谄笑道,“哪里,你喜欢干爹还是喜欢干爸啊,你选一个,剩下一个归我。”
霍麒八成满意了,接着跑动起来,“干爹吧。都一样。”
既然说到了称呼的事儿,那么姜晏维就想到了都困惑了他十八年的一个大问题,就是郭月明,也就是霍麒的同父异母妹妹对他的称呼问题。因着辈分差距,他俩虽然就差了几岁,可姜晏维从小就叫她姑姑长大的啊,顺便天天被她当小屁孩训。这么算起来,亏吃大了,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跟霍麒是一家子了,郭月明成了他小姑子了,这事儿就得论论了。
他一边搓着洗面奶一边说,“那我这边都随你了,你家那边称呼你也得随我!”
霍麒哪里想得到这小子的弯弯绕,挺奇怪的问,“什么称呼?”
姜晏维就提了想法,“你妹妹郭月明,不能老让我叫她姑姑啊,都什么辈分啊。咱俩都这样了,在伦理上讲,我以后都是她嫂子了,当然不能这么叫,可身份在这儿呢。虽然不敢说什么长嫂如母吧,怎么也要尊重一下,你说是不是?”
霍麒简直被他打败了,这多远的事儿啊,就问他,“那你想怎么办?平辈她也比你大。”
姜晏维就说,“我跟你算的,难不成当哥哥的娶个岁数小的老婆,就不是嫂子了吗?她得叫我哥,维维哥!”
霍麒直接哈哈笑了,八成是太乐了,还呛了一口,直接停了下来。姜晏维也不说话,不洗脸,顶着一张带泡沫的脸严肃的看着他。霍麒笑够了,瞧这孩子是真挺在意这事儿的,只能应下来,“成,我帮你办这事儿。”
姜晏维这才乐了,一边洗脸一边跟他说,“那给你个福利,你想看我穿黑色内裤,还是白色的?”
“维维,要迟到了,你怎么……”刚说完,话音还没落,于静就推门而进,恰好把那句话听了个全。姜晏维吓得就想藏手机,结果于静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冲着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儿子,手机里已经没了声音的女婿说,“现在还没洗漱完,快点出来吃饭。”
说完,人家就出去了,还顺手关了门。
姜晏维简直吓得心脏都不会跳了,有那么两秒钟才回过神来,然后拿出手机冲着里面的霍麒说,“吓死我了。我妈居然当没听见?”
霍麒其实也被吓了一跳,于静虽然只比他大十几岁,他还真有种在她面前是晚辈的感觉,他催着姜晏维说,“快去吧,中午我接你。”
姜晏维这才收拾立整,出去吃早饭。他妈还是那副跟没听见一样,替他剥了个咸鸭蛋,顺便还叮嘱他多吃点,姜晏维特满足的拿着咸蛋黄拌稀饭吃,大概因为心虚,很快饭就吃完了。
等着出门上学的时候,他妈还是没有问的意思,他当亲儿子的,心里就有点不好意思,在门口换好鞋,想了想终究还是给他妈说了一句,“妈,我就是逗他玩的,我俩没那个接触呢。你放心,我有数。”
于静其实心里担心,你想想周晓文这边都怀孕了,现在的小孩子什么不懂啊。可又怕说多了姜晏维逆反,还要顾及霍麒和姜晏维的面子,愣是生生的当没听见一样。可出来后就想的多了,姜晏维这性子这么热情,分开了三四天,别真有什么。
结果就听见这小子来了这么一句。
姜晏维说完就下楼去了,于静倒是松快了,自己坐在沙发上笑了,这小子还挺贴心的。
周晓文今天已经来上学了,毕竟高三这种时候,不进则退,耽误一天都是大事。不过这家伙屁股打的太厉害,虽然伤势无碍,可终究不能坐下,只能跑到最后一排站着,跟姜晏维挨着了。
然后带给姜晏维一个不算好不算坏的消息,“我爸答应帮我搞定体检的事儿,说是要查眼科、外科、内科、耳鼻喉科、口腔科、放射、检验等,我爸问了体检的医生,如果体型不是太明显,能让人看出来,就肯定不会主动去查是否怀孕。苗苗特别瘦,到时候应该不算明显。放射那边我爸帮我找人,这事儿八成能过。”
姜晏维就问他,“要是过不了呢,她怎么说?”
周晓文一提这个就觉得既幸福又难过,“她说要孩子,既然来了就留下来。我就是有点后悔,这孩子要是大学来就好了。”
姜晏维这时候才问了个关键问题,“不是你主动要的啊。”
这会儿下课身边没人,周晓文就挺得意的说,“我能那么干啊,我们一直戴套的,不过大概是哥哥我的精子质量太好了,这样都能怀孕。你可别羡慕。”
姜晏维直接给他一拳,他羡慕个头,他的精子又不用怀孕。
等着放了学,周晓文还想跟他叙叙旧好好聊聊,毕竟最近发生的事儿多。结果就瞧见姜晏维提前五分钟就收拾好了书包,铃声一响,老师一撤退,他就撒丫子的跑出去了。周晓文只觉得眼前都是残影,喊都没喊住。
他就拎了书包,一瘸一拐地慢悠悠地下了楼。因为下课学生多,姜晏维的速度也没快多少,他就远远地瞧见姜晏维站在了一辆车前,笑的跟朵向阳花似的跟霍麒说了几句话,大概是霍麒瞧见他了,姜晏维扭头看了看,还冲他挥挥手,然后就钻进车里,走人了。
他摇摇头,突然发现这谈恋爱也完全不一样啊,人家出去浪了,他则要干亲爹要干的事儿,打了电话问高苗苗,“下课了吗?我在门口呢,不着急,你慢慢走,我去取车,等你就成。”
姜晏维在车上就老实了十分钟,等着车子开出了学校区域,旁边都是陌生人了,他就大胆起来,干脆拖鞋盘坐在副驾驶座上,等着红灯一停,直接就上去照着霍麒的脸颊亲了一口。
啵……
霍麒都被他吓了一跳,可不讨厌,一点威严都没有地说他,“老实点。”
姜晏维又不怕,他得手了就可高兴呢,自己在副驾驶上跟他耍贫嘴,“我这是情难自禁,我都三天四夜没见你了,换算成小时就是八十四个小时了,换算成分钟更不得了,你不想我啊。”
霍麒怎么可能不想,他几乎都从姜晏维的脸上移不开目光,这家伙就像是个小太阳一样,吸引着他的眼球,他喜欢这家伙活力四射地在他的身边,喜欢他那些强词夺理和甜言蜜语,喜欢他满是爱意的眼神和随时扑上来的诚实的身体。
如果是过年时的分开是让他们彻底了解彼此对对方的思念和情感,那么这三天足够煎熬他了,因为爱人不在身边,太空虚寂寞,生活都好像缺了一块似的,而如今,姜晏维坐在这里,又补回来了。
他不善于说这些甜言蜜语,可也不会去否认他的思念,“想。”
姜晏维就彻底乐了,“我就知道,要不你也不能给我脱衣服看。”
霍麒从来做事不后悔,可不包括上次直播,所以对他的词就有点不适应,就说他,“西服。”
姜晏维从善如流,“对对对,西服和四颗衬衣扣子,真小气。对了,”他眼见又是一个红灯停下来,就蹭了过去,点着自己的左脸冲霍麒说,“你不回吻一个吗?这是礼貌。”
霍麒看看四周,都是车,车上都贴着膜,谁也看不清谁,终究心动大于矜持,低头亲了他一口。
姜晏维就满足了,小声跟他说,“我等了八十四个小时,才盼来的呢。”
霍麒就有种想将人搂在怀里不放手的感觉了。
车子开过两条街道,就到了霍麒订的饭店,停车的时候,两个人缠绵了一路忘了问的事儿终究是问了出来,“你妈没说什么吧。”姜晏维自然是大力表扬于静,“我妈都没问。不过你确定不想知道我穿的哪条?”
霍麒看他一眼,“不想。”
他锁了门往饭店里走,霍麒紧接着跟了上去,扑在了他身上,拽着他的胳膊说,“哎,我们下午游泳去吧,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看了。”
霍麒真是拿他没办法,扭头看看周围没人注意,才来了句,“你是想看我的吧。”
姜晏维就嘿嘿了,谁让直播没瞧见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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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姜晏维口味偏重,霍麒就找了这家餐厅带他来尝鲜。
但显然,这家伙的注意力都没在吃上,腻歪完了就一个劲儿的跟他聊天,什么最近这几天怎么过的,是不是没有他感觉很落寞,晚上睡觉没人陪会不会太孤独。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霍麒虽然想说你不是天天都通视频吗?结果愣是没舍得说出口。
霍麒自然是忙,秦城这边倒是还不错,一切都上了正轨,助理彭越很多事儿都能帮他做了,不用太操心。京城那边最近在收尾,其实涉及到他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剩下的则自有霍青林得罪过的人要收拾他,这场大戏即将要落下帷幕。
他耐着性子一点点给姜晏维讲自己这几天的事儿,倒是条理分明一点不见烦的样子。姜晏维就变得眉开眼笑,他倒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掌握霍麒的行踪,他没那么无聊,他只是喜欢跟霍麒一点秘密都没有的状态。
等着吃完饭,霍麒倒是真想带着姜晏维去游泳运动运动的,主要是他高三,平日里三点一线,教室、食堂、家,体育课都取消了,一点锻炼都没有,对身体也不好。
结果,姜晏维倒是先开始打呵欠了。
霍麒瞧了瞧他那个越发明显的黑眼圈,就问他,“现在晚上几点睡?怎么困成这样?”
姜晏维就挺郁闷的说,“十二点都是早的,最晚都到了一点了,早上六点半就起来,中午也没地方待,周边都是小旅馆,我不想去,租个房子合适的都太远,时间多金贵啊,只能在课桌上趴会儿,可不得劲儿呢,十几分钟就醒了。困死我了。”
霍麒自然心疼得不得了,“怎么睡得这么晚?原先不是十一点就行了吗?你们老师加量了?”
姜晏维摆摆手,把那个呵欠打完才说,“没,老师还是那样,可同学不一样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学习,我这么努力,结果上周周考也没进步多少。我们学校每年上什么学校都大体有个线,看年级排名就知道了,我不得努力点啊。”他笑眯眯地说,“万一考的是秦城大学,还要走读,天天我妈看着,怎么跟你双宿双飞啊!我的目标就是走出秦城,迈入京城。”
真是……霍麒都被他逗乐了。
不过都这样了,霍麒才不能带他游泳去。身体原本就虚,剧烈运动后肯定要生病。他温声跟他商量,“找个地方补补觉吧,游泳以后再去吧。”
姜晏维是真困了,他最近就没有一天能睡个饱的,眼皮子现在都在打架,点着头说,“那回家啊,我要睡你的床。”
霍麒自然不会有意见,商量好就起身往外走,姜晏维就跟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脑袋还一点点往下低,霍麒都怕他一不留神栽地上,后来干脆就把人拽过来扶着了。
上了车,姜晏维实在是顶不住了,就要了霍麒的大衣,跑到后座蜷着睡觉去了,从市中心开到郊区足足小一个小时,霍麒从后视镜看他睡得呼呼的,还寻思等着到家让他再睡会儿,结果到了家他就精神了。
倒也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熬了整夜睡一觉都能补过来。等着下车,姜晏维已经嘟囔着要跟霍麒去影音室看电影了,这地方姜晏维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进来换衣服换鞋那叫一个快速,说话间就从冰箱里敛了一堆东西下楼去了,顺便还指挥霍麒,“把我的小毯子拿过来。”
霍麒没办法,只能照做,下去的时候姜晏维已经点了个战争片,说是这种轰隆隆的,看着释放压力。霍麒坐上,姜晏维就没骨头似的躺在了他大腿上,还很自觉的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片子就开始了。
这片子倒是真的十分激烈,几乎都是战场戏,上来就是来回炮轰阵地,只觉得耳旁一阵轰隆隆的,两个人说话声音小都听不太清楚。霍麒一边看着片,一边用手慢慢地抚摸着姜晏维的脸,一边听他叽叽咕咕说着话。然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声音就没了。
他低头一瞧,姜晏维已经睡着了,他的睡姿就跟个孩子似的,脑袋枕在他腿上,双手合十压在脑袋下,身体蜷着恨不得团成一个球,看起来特别的可爱。霍麒不知道怎么的,心头就一动,在轰隆隆的炮弹声中,慢慢低下了头,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男孩子的嘴唇柔软而干燥,对霍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平日里看起来规矩,只是因为控制而已。如今姜晏维睡着,体内那些躁动似乎一下子都翻了出来,他忍不住地,加深了这个吻。
大概是这吻太缠绵,姜晏维很快就有了动静,霍麒连忙抬起了头,就瞧见姜晏维的整个人翻过了身来,脑袋平躺在他的腿上,他的身体也舒展开来,四肢平摊在偌大的沙发上,在偶尔照明弹的亮光中,能让他清楚看见这孩子眼底的黑眼圈和有些湿润发亮的嘴唇,梦里都甜蜜地叫着,“叔叔,嘿嘿。”
霍麒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给他将毯子盖好,半点都舍不得动来惊醒他。这一觉睡得绵长,大概是太累了,这孩子中间就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再也没动过,到了后面,还开始打起了小呼噜。战争片结束了,霍麒就又选了个爱情片,男女主角甜甜蜜蜜的亲亲我我中,他靠在沙发上也睡着了。
于是,盼了三天的会面,就在两个人的熟睡中度过了。
晚上六点钟姜晏维被送到楼下的时候,还特备惋惜加不爽,“怎么就睡着了,下次我得先喝杯黑咖啡。”让霍麒直接训回去了,“困就休息,喝那个干什么。”
时间到了,姜晏维也不能磨蹭,否则下次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他跳下了车,扭头关车门的时候冲着霍麒来了一句,“色/诱你!”
……
见了霍麒就又进入了一周的学习,周一中午一下课,姜晏维正跟周晓文准备找地方吃饭呢,霍麒就打了电话过来。姜晏维就特惊喜,霍麒一般不在上学时间打扰他的,周晓文也不是外人,所以接起来他就酸,“想我了?”
霍麒的声音听着倒是挺高兴,先来了句,“想。”然后才又说,“出门学校对面的车位上,房车停在那里了,以后每天都在那里,上面有铺位你知道的,吃完饭过去休息一下,冰箱里有洗好的水果什么的,记得拿着吃。司机会把车钥匙给你。”
姜晏维就抬头往前一看,可不是过年接着他姥姥姥爷去京城的那辆吗?他顿时心里美到家了,表扬道,“我就当你陪我睡了。”
且不说霍麒,周晓文都快被他酸掉牙了,来了句,“你能不这么饥渴吗?”
姜晏维才不管呢,挂了霍麒的电话,豪情万丈地拍着周晓文的肩膀努努嘴,“瞧见了吧,我家霍叔叔连午休的地方都准备好了,羡慕嫉妒吧,今天中午小爷带你休息去。”
周晓文一脸惧怕,“那不成了霍叔叔陪咱俩睡了。”
结果挨了姜晏维一顿捶!
京城。
张玉生很快体验到了如有神助的感觉。
费远的案子已经过了四年,再说又涉及到费家林家这些人,他原本以为查起来会格外的艰难,却没想到竟是处处顺利,若是论起来,他从警这么多年,这可以数得上第一了。
他自然明白这后面肯定有人事先做好了大量准备工作,将证据都给他准备好了,他也怕这中间会不会别人拽着鼻子走,进入了别人设下的圈套,办事都比平常细心三倍,可终究,这些证据都是真的,每一样都经得住推敲。
既然要查费远案,自然要从费家开始。他早就听说过,费远去世后,费家的老爷子也很快去世,如今整个费家就剩下了个老太太,轻易不出门,除了亲戚有走动,跟很多朋友都断绝了来往,听说脾气古怪特别难缠。
所以,去的时候张玉生还特别叮嘱了要注意,结果从打电话开始,对方的保姆就略问了一下为什么要过来,随后就一帆风顺了,老太太不但亲自接待了他们,将费远死亡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让他们听了一出豪门大戏,到了最后,还颤巍巍地站起来,对他们说,“小远去世留下了一份音频遗言,我觉得你们可能有用,我交给你们。”
这份音频文件自然就是老太太通过快递收到的,拿去给林家听的那份,如今到了刑警手中,再听听自然能听出更多的问题。譬如从费远案又牵扯到了林峦的死亡案件,整个一条线下来,涉及到了霍林费三家,可谓惊人。
当然更惊人的是,人人只当霍青林想灭江一然的口是为了自己的性向和受贿不被暴露,可万分想不到,若是这视频成真的话,他竟是连林家和费家的孩子都敢杀啊。
由此,张玉生这个底下的小喽啰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案子这么顺利,林家不惜翻脸也要跟霍家作对,他原本以为是政治原因,闹了半天是杀子之仇。
再往后,则更顺利。费远死亡的时候,是因为受贿案被双规关在了调查组所驻扎的宾馆内,着火的时候,整座楼上除了宾馆的工作人员还有不少调查组的人。这种派遣都是有据可查的,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当时的火灾经历者。
这些人曾经在火灾过后被问询过多遍,其实回答的内容都大同小异,都说这场火灾起来的奇怪,他们当天忙完了是晚上八点,一群人去楼下餐厅吃了饭,就上来就纷纷散了,因为事情比较严肃,也没有串门说话聊天打牌的,要不就休息了,要不就接着在自己房间工作。
火灾起来的时候是夜里十点,浓烟呛人,很多人都醒着,宾馆又不很高,又有人疏散,就直接从楼下下去了。那时候他们还没觉得是大事儿,因为火虽然烟大,但没着起来,他们甚至都把资料带了下来,可结果,等着他们下来了,火就好像有人加了油一样,猛然窜了起来。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费远没出来。
再进去救人已经不容易了,可费家毕竟是名门,这群人也不敢懈怠,消防官兵一共进去了三次,才好不容易将人给背出来,可那时候已经呛死了,口鼻中都是烟灰。
费远是那场火灾唯一的死亡者,而且火灾又起的奇怪,外加费远的身份敏感,所以当时所属的刑警队也是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办这件事的。可最终给出的结果,则是费远吸烟引起的火灾,至于为什么火灾突然加大,是因为烧到了三楼最边上的一个空屋,那里因为没有窗户被当做了仓库,里面有大量存货的食用油。
当然查成这样,其实并不一定能找到新的线索,但张玉生他们还是觉得过了四年,也许有人能想起什么事来,一个个的问了一遍。结果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四十岁男人,在回答时突然说了一句,“我在那儿瞧见过个不该出现的人,回去后都想了想,挺奇怪的。”
问话的刑警就特别警觉,问他,“是谁?”
那人皱皱眉头说,“叫王运。你们可能不知道他,他是霍家的保镖,一直跟着霍家的三少爷霍青林的,”他并不在京城工作,八成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并不熟悉这些名门内的事儿,还解释了一句,“他跟我是战友,我转业后就分到了这边,听说他没去给他安排的单位,去了京城,后面我们还聚过两次,他还给我们看过他和霍家人的合影,反正混的挺好的。我在火灾现场看见他就想叫他,结果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我也着急,也以为他有事,就没追。”他说,“现在想想,挺奇怪的。他都是贴身跟着霍家人的,他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干什么?他怎么会在火灾现场?”
当然,并不仅仅如此。最大的突破在于费远的尸检档案,他们抽调出来发现,当时费远的尸检中有提及,费远的脑后有重物击打的痕迹,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被认定为火灾中的房梁倒塌砸伤,可如今看,明明却是重物击打的痕迹。而且档案里还有一些从未想到过的证据,一枚从宾馆后墙上采集到的脚印,还有当天宾馆进出的视频。
张玉生不用问都能猜出,大概当时林家整费远也是花了功夫,没想到中途出了这样的事故,目标被人提前完成,可又不能再深究下去——毕竟林家也牵扯其中,这种事原本就不是见得光的。便大被一盖,将这事儿稀里糊涂地彻底抹去了。
不过如今,林家的恨从费远转到了霍青林身上,这档案自然能见光了。
他们调动了大量人手,一方面对比了王运的脚印,另一方面则筛查视频,尤其是那个工作人员提到的时间,结果经过一帧帧的比对,最终发现了王运。而且找到了一张有他的脚部特写的截图。
王运穿的是43码鞋,最重要的是,大概他当兵当惯了,习惯于穿军靴,他当天在案发现场穿的也是军靴,而后墙的鞋印也是军靴的。
证据链完全铺开,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王运,当然,人人也都明白,他背后的人则是霍青林。张玉生再次站在王运身前的时候,王运压根就没法逃避,江一然的案子有直接证据他无法辩驳,而这个案子,他同样也无法辩驳,他去那个地方干什么?他去火灾现场干什么?
他……
他无法回答。
长时间的审讯已经让他的精神处于极度紧张之中,如果没有证据,他还能撑下去,可偏偏有证据,有证人,他一个都逃不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他说,“是我干的,都是我干的,跟别人没关系,都是我干的,你们定我罪吧,判我死刑吧,我都认。”
张玉生在他耳边凉凉地说了一句,“你说你杀了人,你承担的起吗?江一然无权无势,可费远呢,他是费家唯一的独苗,费老爷子因他早逝,你可知道为了等这一天费老太太一直忍着,你担下来,你的家人担得下来吗?”
王运抬起头看着张玉生,张玉生就冲他微微笑了笑。
然后就跟没说过这些话似的,走了回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问他,“幕后指使是谁?你想好了吗?”
王运不是不知道费老太太的,他自然也知道,自己对人家来说就如蚂蚁一般,他死了霍家也不会保护他的母亲和老婆。可让他说,他怎么说?所有人都在怀疑是霍青林,其实真正的指使者却是宋雪桥那个女疯子。
他怎么说?
他又沉默下来。
可他的沉默并不能救任何人,早在江一然出现后,就可以将霍青林拘传,可张玉生觉得那时候费远案没有头绪,实在是不宜打草惊蛇,霍家毕竟不是普通人家,要多难缠有多难缠,于是拖到了今天,而如今,费远案有了大进展,王运也招架不住认了,霍青林自然要到案了。
这次,张玉生做的特别不给面子,直接带了人去了霍环宇的住所。虽然霍环宇不过是个商人,住的地方只是商业小区,可他毕竟是霍家人,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脸,也是气的不轻。可面对拘传,却是毫无办法,只能指着张玉生的鼻子说,“好好好,你等着。”
等着那都是以后的事儿,现在的事儿是霍青林要跟他们走。
倒是宋雪桥想拦着,想说些什么,却让霍青林给挡住了,他只说了一句,“回去看路路,像什么样!”宋雪桥毕竟爱他,竟是真不吭声了,只是脸上能看出不服气。
霍青林再也没说什么,他好歹也是见过风雪的人,心里知道这事儿恐怕要来回消磨几次才能结束。倒是看起来比较镇定,只是面色不爽而已。想也是,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这两个月过的糟。
人很快被带走,自然一些消息也很快传了出来——林家深谙战略之术,从来不会不让霍家摸不到任何消息两眼抓空,而是总透露一些来左右他们的判断。今天透出的消息便是,王运受不住招了,全揽在了自己身上,要一力承当!
宋雪桥的评价是,“蠢货!”
可再蠢这个消息也了不得,这说明什么?王运是霍家三房的人,除了霍环宇父子,他谁的话也不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宁愿自己认了也不肯说别的,不就代表着这事儿真的是霍青林做的吗?人家只是忠心为主,所以才不肯自己开口说。
那么由这件事散发下去能想到什么?
霍青林真的跟江一然有一腿,当然这个是他自己承认了的,他也许还跟霍青林的受贿案有关,这个他没明说。
最重要的是,霍青林让人弄死了费远,费远是当日林峦和霍青林栽下深谷的唯一见证者,霍青林说他用感情为交换获得了活着的机会,他杀他到底是怕费远挺不住了将这些交易告诉林家?可这种事林家该怪的是费远,毕竟霍麒只是为了活着。霍青林不至于为此灭口?还是更可怕的,在林家疯了一样对付霍家时,霍振宇悄悄跟老爷子说的一句话,“大年林峦的死,是不是有出入?”
这么一想,倒是条条缕缕都清晰。
可问题是,当时出事的时候,霍青林可只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说。
老爷子直接摔了杯,人往往就是这样,你看一个人越看越好,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优秀的了,一路上将给他的评分从八十到一百,然后超额给到了一百二,可等着真相残忍的揭开面纱,知道都是假的,那么曾经的器重就成了双刃剑,你有多喜欢他,就会加倍的多厌恶他。
霍青云出事,他爸带着他来求老爷子,老爷子说家风廉政,没有这样的子孙,所以不管。而霍青林的事儿,他却是一直插手,甚至跟林家飙上了劲儿,而如今,却跟自打脸没什么区别。霍青云烂,不过是拿了钱,霍青林可却是杀了人。
他直接甩手,冲着前来求助的霍环宇和宋雪桥说,“我管不了了。”
霍环宇就想再求求,可宋雪桥的脸色却在苍白后变得坚毅起来,她似乎想通了什么事儿。
飞机场,霍青杭终于赶了回来,看了看北京阴沉沉的天,低头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冲着司机问了一句,“爷爷好吗?”司机说,“不太好,我来接你时,医生还在。”
霍青杭便点点头,吩咐他,“快点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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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霍青杭常年在外,除了公事,也就是过年的时候会回京城,所以他的突然而至,还是让不少人感觉到了意外和不对劲。
一直在老宅待着没走的霍环宇和霍振宇,两人瞧见带着寒风进屋的霍青杭都略微皱眉,没人提前跟他们说过,这小子今天要回来。
最近霍家事太多,他们并不希望再有什么不利的事儿发生,霍振宇先发了话,“你今天怎么回来了,有公事?”
霍青海是个斯文白净高瘦的中年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倒是不像是官员,更像是学识丰富的学者。霍振宇出声发问,他异常恭敬,冲着他说,“二叔,我有点私事来办,比较急,就没有提前说,爷爷睡着了吗?我去问个晚安。”
气成了这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再说,霍老爷子说不管就不管了吗?那是不可能的。霍青林毕竟是霍家的子弟,又在很长的时间内,是霍家三代的领头羊,他是霍家的一份子,还是霍家的脸面,这不是保不保的问题,必须要保,只是怎样保的问题,彻底撒手任人宰割,那是不可能的——霍家的疮不能让别人挖。
霍振宇便说,“在书房。”他这人,除了对自己的儿子霍青海不假辞色外,对另外两个侄子青杭青林倒是和蔼有加,还叮嘱了一句,“你爷爷心情不好,你说话注意点。”
霍青杭便道了谢,当然,脸上也有了疑问的神色,“是青林的事儿,还是?”
霍振宇瞥了一眼坐在那儿闷不吭声的弟弟,便说,“还是青林的事儿,很麻烦,你爷爷气的厉害,你注意点。”
霍青杭便点了头,慢慢地上了楼去。霍振宇瞧着他的背影还说,“现在就剩下青杭一个了,老大便是老大,从小这孩子便稳重,倒如今看,还是稳重点好。”
不稳重出风头的自然是霍青林,那家伙从小便自带光环,走到哪儿都跟有追光等的打着似的,想看不见都不成。原本人人觉得他年纪轻轻,能交友能处事有底线有手段,是霍家的希望,如今口风便变了。
霍环宇听了心里并不舒服,只是霍振宇的话没说完,连带自家孩子也说上了,“青海是个疯子,青云没出息。你说,当年看着那么好的一帮小萝卜头,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哦对了,”他还想起一个,“霍麒倒是不错,有本事有能力,只可惜不是霍家人。”
霍环宇不爽快,再说此时霍青林出事,霍麒倒是成了好人了,他这个当亲爹的心里不痛快,就一句话,“他巴不得跟霍家脱离关系呢。有不如没有。”
这几天霍青林出事,他妈林润之也有点吓到,他心烦而且有些事儿不方便透露,跟林润之聊天就少。林润之心里七上八下,自然少不了跟霍麒打电话透露,要是别人纵然是个养子,这时候也该回来帮忙,最起码打个电话问候一声,霍麒就跟哑巴了一样,时至如今,还是没半点反应。
纵然当年说他自己创业便不受霍家庇护,与霍家无关,可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总还是有的吧。
他评价了一句,“白眼狼一个。”
他这口气不好,不过霍青林都这样了,他心里难受霍振宇也知道。毕竟当年老三从商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毕竟霍青林成器的时候,老三很是抖擞了一阵。都是兄弟,做的不明显,但是说话做事谁看不出来,只是一家人不计较而已。
不过霍振宇对霍麒还是很欣赏,劝了一句,“你当时处理的太急迫了,有本事的人,不会甘心受这个罪的。再说,他因为跟青林走得近遭了罪,青林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凑上来?”
如今先有周家出头,后来林家和费家插手进来,霍家人倒是不觉得霍青云和霍青林的事儿,跟霍麒有什么关系,这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个商人能够搞的定的,这并不是看不起他,可实际上,到了一定的地位,钱就不算什么了?你瞧霍家兄弟几个,除了霍青云谁缺钱呢。这种手笔,也就林家有。
所以除了霍青林这么认为,其他人到都觉得跟霍麒没关系。
兄弟俩难得在屋外说会儿话,霍青杭已经进入到了书房。老爷子心情不好,正在埋头写大字,他也不吭声,上来帮着镇纸磨墨,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好在从小见多识广,自己又常年靠写字平心静气,这种活他干得得心应手,倒没碰了老爷子的霉头。等着连写了三幅大字,老爷子才停了下来,问他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霍青杭帮着收拾,一边说,“为了青林来的。”
老爷子就皱了眉,“胡闹!青林的事儿家里自然会处理,你回来算什么?你以为就你有兄弟情义吗?你都四十了,难不成不懂得什么叫做大局?霍家正在风头上,这是让别人也将你参一本吗?”
霍青杭倒是温润好脾气,老爷子发火他也不惧,等着老爷子说完了才说,“我定了一早的飞机,明天正常上班。”然后他又说,“而且,我来不是为了兄弟情义的。爷爷,青林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来是请您壮士断腕的。”、
一句话落,饶是霍老爷子也震惊,“你说什么?”
霍青杭面色平静地说,“壮士断腕,放弃青林。”霍老爷子直接将毛笔扔了过去,冲他怒吼,“那是你弟弟,你告诉我不管他了?畜生!”
毛笔砸在了他的脸上,沾满了墨水的毛笔在他脸上形成个大大的污迹不说,而且墨水被溅起又落下,顿时他的整个脸和衣服都不能瞧了。
即便这样,霍青杭也没有动。他很了解他爷爷,并非儿女情长的人。这么生气,只是对于他做兄弟的不讲情义的愤怒,霍青林的位置换成霍青海也会是这样的。
他很镇定地说,“爷爷,那是杀人案。虽然您觉得青林罪不可恕,发了脾气,还是想尽最大可能保他的吧。说句势力的话,江一然没势力又没死,所以可以不算。费远呢?费家独苗,老太太虽然只身一人,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霍家要蒸蒸日上,要一步步往上走,她却是连后代都没有了,今年已经八十多岁,能活几年。为了报仇举全部力量跟我们死拼,她能不要命,不计代价,霍家能吗?”
霍老爷子就一句话,“此事我自有考量,不用你多嘴,回屋休息明早赶回去吧。”
霍青杭站在那里并没有动,而是接着说,“如果觉得费家不算强大,霍家勉力可以斗一斗的话,那林家呢?明明已经平息的事情,林家为什么突然发难,还跟费老太太掺和在了一起,那么事实还不明朗吗?不是所谓的有人挑起了林峦的死因,挑拨离间,而是林家人从一开始就要替他报仇,只是找到了机会。
您真的确定,在林峦的事情上,青林是无辜的?您别忘了,当初青林口口声声说跟江一然只是性关系,前几天过年,青林还在跟我们一起谈给费远办祭祀的事儿,说是好兄弟要送一场。可如今证明,都是王运干的,幕后的人总不能是我三叔吧。这样类比,他的话您敢信吗?
何况,林峦从小就是运动健将,常年爬山探险,喜马拉雅山脉他都去过,好生的回来了,那样一个只能算是陡峭的深谷,他怎么可能出事?您见过他,您相信吗?就算费远和青林说的再圆满,那也是活着的人的证言,真实情况是什么样,永远都不可能有人知道。林家会信吗?连我都不信,他们怎么可能信?
爷爷,与费家硬碰硬或可小伤元气的胜利,如果再碰上林家,就是不死不休的战况。更何况,林家都是暗地里来运作,霍家才是在风口浪尖的那一个啊,难道真的要为了青林将霍家三代人开创的局面毁于一旦吗?如今我认为,壮士断腕、息事宁人才是保全霍家的最好办法。与林家顶着来,并没有什么好处。
并且,就算我们勉力保住了青林就算胜利吗?林老爷子与您级别相当,排名在您之前,林家兄弟几人这几年发展的都很好,更有消息称林家老大过年有可能在往上一步,如果成了真,他可就是京城二代里的头一人。更何况,他的两个兄弟,并不比我爸爸和二叔差。最重要的是,他们家三代,林峦虽然去了,可还有四位从政,风头虽然不如青林那么盛,可也是稳稳当当。假以时日,便可成大器。
爷爷,您可能觉得您和林老爷子只是略差一点,我爸爸和二叔跟他们家二代比,差得也不多,只是时运问题,可您是否想过霍家三代后的日子。二十年后,我只能勉力一搏,青海已经废掉了,青云上不了台面,青林这事儿就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完全摘出来,不死也要脱层皮,他没有前途了。我一个人如何跟林家对抗?爷爷,霍家的未来在哪里?霍家就没有未来了!”
他站在那里,一字一句地说着,“我并非冷血,而是觉得,一家与一人不同。一人可以单枪匹马不计损失,是死是活只求快意恩仇,可一个家却是要衡量利弊,有进有退,以保存实力长远发展为要。爷爷,当年林峦死去林家难道不愤怒吗?只是那时候霍家风头正盛,他们避开风头忍辱负重而已。如今换了人家风光,我们忍一忍又怎样?”
老爷子这时候,才仔仔细细地去看这位长孙。在他心里,霍青杭是个干才,可却是性子过于儒雅,缺乏杀伐果断的大将之风,所以更喜欢自小便有主见有想法的霍青林。可如今看,这是走了眼啊。
只是这事儿,一来涉及霍家和他的面子,二来涉及一个孙子的前途性命,并不可能是立下决心的。他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霍青杭果然不一般,话到如此,竟没有半点眼见没成功再劝的意思,干脆利索跟老爷子告了晚安就退了出来。下来的时候,又成了往日的模样,碰见准备在这里休息的霍环宇,霍环宇问他,“老爷子怎么样?你今天住在老宅吗?”
霍青杭就跟没事人一样,叫了声三叔说,“不了,回来办事的,凌晨就要赶回去,我还是去城里住,约了人。”倒是把话圆的完美无缺,霍环宇拿他当小绵羊惯了,还叮嘱了一句,“最近注意点。”
霍青杭也应了。
倒是宋雪桥这边,早早就带着路路去睡觉了,路路性子独立,自己看着绘本并不用她讲故事,她在一旁忍不住就想起了今天的消息。她没想到王运认了,或者说,她从没想过,像是霍家这样的家庭,有人真敢查到头上。
对的,杀费远和杀江一然一样,都是她下的令。
她、费远、霍青林都是从小的玩伴,大家门当户对,岁数相当,自然混在一起。当然那时候还有其他人,可都不重要了。从小她就喜欢霍青林,那人长得好看,又有主见,大孩小孩都听他的,跟一般人不一样,她喜欢厉害的男生。她小时候是爱跟着他屁股后面叫青林哥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将他当了情哥哥,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
霍青林对她并不拒绝,她开始是甜蜜的,后来便变成了负担,因为她发现,霍青林男女通吃。他对她很好,没有其他的女朋友,更不跟其他的女孩子暧昧,可是他喜欢男孩。
他的身边总有些长相帅气漂亮的男孩子围绕,她发现端倪却不敢质问,那时候的霍青林骄傲而张狂,她怕问了,便连站在他身旁的可能都没有了。她只能忍,装不知道,她笃定霍青林是要走仕途的,那些男孩子终究不可能跟他长远。
当然,她赌对了。霍青林性向有问题,巴不得有个听话懂事的女朋友或者未婚妻遮掩,更何况她还是宋家的女儿,他们确定关系后便很快订婚。霍青林倒是识趣,那些男孩子在他身边都消失不见了。宋雪桥后来猜想,大概他跟那些男孩真没什么,他不可能谁都招惹,传出去就糟了,他只是喜欢那种氛围罢了。
不过,她很快遇到了劲敌,第一个是霍麒。霍麒与霍青林的暧昧是她先发现的。那时候霍青林刚上大学,他爸妈离婚后,他就在老宅生活,大概是怕他跟亲爹关系太疏远,上了大学后他就回了自己家住,然后就遇上了十五岁稚嫩的霍麒。
说实在的,即便如今,她也必须得称赞一句,霍麒的长相真的是万里挑一,起码她见过这么多男人,没有一个比他俊朗,更何况,十五岁的年纪,还让他带着点青涩。那时候霍麒跟霍青林很少见面,过年的时候也凑不进他们的圈子里,大概是十年了霍青林第一次正眼看霍麒,便发现这孩子竟然如此出众了。
霍青林是真动了心。似乎霍麒也有这个意思,两个人的关系开始好了起来。她便着了急,霍青林本来就喜欢男生,再说她连美貌都比不上霍麒,如果两人真成了,又是这种隐秘的关系,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再得到霍青林的真心了。她一向聪明,很快发现了霍青林的矛盾,他喜欢霍麒,可又觉得霍麒的妈妈可是让他妈离婚的罪魁祸首。
那就简单了,挑拨即可。
男人们总不如女孩成熟的早,即便如霍青林遇到感情也会盲目,结果有目共睹,霍麒被送去了寄宿学校,随后对霍青林避如蛇蝎,两个人别说再进一步,想要好好说话都不可能。
当然,随后就出现了第二位,费远。她是在费远对霍麒的厌恶中,发现这个苗头的,不过一开始,她并没有放在心里。两家地位如此,费家就这一个独苗,还顾忌着她娘家,霍青林不会出手。事实也是如此,霍青林对费远永远是称兄道弟,没有半点逾越之处。
当然,这些年她也天真,以为霍青林为了前途洁身自好,所以觉得虽然不够亲近可日子过得美满,却没想到竟然灯下黑,他养着江一然这个小情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她对费远起了杀心,是在林峦出事后,费远开始无数次的找机会接近霍青林,甚至想要用强的,霍青林都不曾答应。直到他被因受贿双规,事情才复杂起来,费远在此之前一晚就已经收到了风声,给霍青林打了个电话威胁他,“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你信不信我把真相说出去,反正我爱情没有,命也要没了,还怕什么。”
霍青林并不知道林家的手笔,只以为费远又是像原先一样,便没搭理他。结果第二天,费远就被双规了,这下,霍青林才慌了神。可她那么爱霍青林,怎么可能让他费神呢?再说,她已经很讨厌费远了。所以,她下了那个杀人的命令。
她一直以为这事儿是顺势而为,既遂了林家的意,又解决了霍青林的麻烦,所以很自得,却没想到,这些年后,竟然被翻了出来,将霍青林推向了死路。
她怎么可能允许呢。
她在床上怎么也坐不住了,她又站了起来,要去客厅,路路低头看着书,连头也没抬。她出了门就碰见了自己的二伯,她压根不用做就是担心的模样,问他,“二伯,这事儿不能断在王运那里吗?”
霍振宇就一句话,“不可能。刑警队挖到了证据,林家也不会愿意,不咬出一个霍家人不会停的。就算是力保,这事儿也跟青林脱不了嫌隙,你有点心理准备吧。”
宋雪桥点点头,她慢慢往回走,如果必须的话,那不如是她吧。原本就是她做得,她怎么舍得青林替她背黑锅呢,她本意是爱他的。
对,她是那么爱他。
……
姜晏维周日见了霍麒一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连早上起床洗漱那半小时,除了跟霍麒通话外,都开始背单词。家里的小卡片被他贴的到处都是,上面都是漂亮的英文单词——手写的,当年姜晏维的字是于静拿着戒尺打出来的,所以非常能见人。另外,他现在吃饭都恨不得用英文描述一下今天的饭食有多丰盛。
于静还经常听见这小子跟霍麒视频的时候说英文,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反正一句话下来没几句能听的,大部分的句式都是“xxxxxxxx叔叔这个怎么说!”
前面是他那磕磕巴巴的英文。
然后霍麒就会给他重复一句,姜晏维就自己重复一句,再问问分别是怎么拼的,哪几个单词,然后聊天时间就过了。
当然,也会有家长不宜的对话存在,譬如那天于静替姜晏维将洗好的衣服放进衣橱里,就听见姜晏维边刷牙边问霍麒,“叔叔,那这句怎么说,‘我们还有两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就可以见面了,我想你想得无法入睡。’”
因为刷牙,所以开的免提,霍麒的反应也能听见。
霍麒就笑了,开玩笑说,“我没你脸皮厚。”
姜晏维也不在意,磨着他提要求,“这怎么是脸皮厚的事儿呢,我可天天想你呢,叔叔你不想我吗?你不想见我吗?不想跟我一起吃饭说话窝在一起看电影吗?不想趁机抱抱我,在我强烈的要求下亲我一个口吗?这些你都不想,难道你不想偷偷摸摸我屁股?”
前面于静还能接受的了,后面于静是实在听不进去了,立刻咳嗽了一声,喊道,“维维,你的衣服洗好了,你要穿哪件?”
姜晏维在卫生间里就得瑟不起来了,这肯定听到了啊。上次那句还好说,今天有点露骨啊,他就有点心里打鼓,连忙哦了一声,就把手机拿起来关了扬声器小声说,“怎么办,被逮了个现行,霍叔叔,你岳母大人很厉害的,我今天要惨了。”
霍麒被他口气逗得不行,问他,“会怎么惨?”
姜晏维干脆坐在洗漱台上,冥想了一下,来了句,“最近要月考,**是不会的,我妈也不是碎碎念的人,大概会用眼神杀死我吧。”
霍麒一听有什么担心的,不过还说他一句,“还敢调戏吗?快去吧。”
姜晏维就哼哼,“一点良心都没有,我那么想你,你都不想我。好了好了。”他就跳下了洗漱台,准备接受目光洗礼。
结果就听见霍麒说,“谁说的,我们还有两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就可以见面了,我想你想得无法入睡。”
姜晏维直接嘴巴都能咧到后脑勺了,高兴而又压抑的说了句,“叔叔我爱你。”嗷的一声窜出去了,吓了于静一跳,事先摆出的冷俊目光,彻底涣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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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京城。
霍青杭果然待了不够一晚上,就又离开了京城,只是他这一趟来的并非没有用。老爷子的确运筹帷幄,可人年纪大了总有各种缺点,譬如固执。
霍老爷子一辈子不输于人,临老却让林家拿着最有出息的孙子作妖,他能愿意才怪!他一手将霍家带到如今的位置,一手培养了三个儿子,一手将霍青林养大,看着他在京城纵横捭阖,眼见霍家是一步步稳扎稳打,势头越来越好,霍青林日后说不定要达到他们都没有达到的高度。
结果林家来插了一脚,且不提霍青林是对是错,触了霍家霉头这事儿他就不爽。更何况,霍青林义正词严,又有一贯表现打底,他做亲爷爷的,自然是信任自己孙子了。
你对付我孙子,你当我是死的,我怎么可能愿意。
两家的斗法由此而来,这些天表面平静,可只有霍家人知道,他们动用了什么样的关系,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只可惜,林家比他们更疯狂,所以这些付出都没什么效果,打了水漂。
可即便如此,霍老爷子也没说一句服软的话。但万万没想到,老爷子清正廉洁了一辈子,自称目光如炬了一辈子,最终看自己孙子竟然看错了眼。现在霍青林虽然不承认,可一切事实都表明,江一然的谋杀,费远的死,都是他干的。
这个霍家的俊才,表面道貌岸然,实际上心黑手辣,表面乖巧孝顺,实际满口谎言,连亲爷爷都骗。
霍老爷子原本就在气头上,霍青杭拿捏住了最好的说服时机,等他走了霍老爷子就不仅仅是气愤了,还有心惊。
他坐在那把陪了他几十年的红木圈椅上,按着霍青杭的畅想想了想二十年后的霍家,这才发现,过去的一切说好听了是理想,难听了是幻想,霍家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昌盛。霍家的子弟也不会如他想象的那么有出息,废掉了的霍青海,养坏了的霍青林,没出息的霍青云,剩下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一个平日里不吭不响的霍青杭。
可问题是,霍家之前的资源都倾斜在霍青林这边,霍青杭在京城一众二代三代中间,不过是个中上的水平。
霍家哪里有再进一步的可能?相反,霍家有的是陨落的危机!
老爷子愣是坐在温暖如春的书房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霍振宇虽然找小三养私生子,但却是个孝子。他瞧着霍青杭离开,但老爷子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就上了心,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愿意热闹,他也不打扰,就在下面稳稳地坐着等,结果愣是过了平日休息的点,人也没出来。
保姆已经在门口转了三圈,可老爷子写字向来都是一气呵成,要是打扰了,肯定要挨骂,所以也不敢敲门。
霍振宇等不下去了,只能自己上了楼,摆摆手让保姆去休息,硬着头皮敲了门。
老爷子声音倒是很平静,让他进来。
霍振宇便推门而入,结果就瞧见老爷子哪里在写字啊,屋子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老爷子在那个圈椅上坐着,手里连书都没有,倒像是想事情呢。
他进屋温声说,“爸爸,太晚了,您该休息了。”
老爷子却问了他一句,“二十年后,你看霍家会怎样?”
怎样?这是任何一个有点前瞻性的人都会考虑的问题。霍振宇不仅仅想过,而且经常考虑,如今自然是不容乐观,可这时候也不能太泼冷水,“青林的事儿终归要管,总不能任由林家发落他。”
老爷子却叹口气说,“这个家总要留点希望。”
这句话倒是说得霍振宇心里一惊,老爷子这是准备放弃霍青林?虽然他也觉得青林这事儿应该松手了,一来自家不占理,霍青林可是谋杀,霍家原本就没有道理,二来毕竟林家这是有不死不休的意思,又有费家和周家在旁边帮衬,霍家跟他们耗下去,实乃下下之策。
但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哥远在外地也打了电话来跟他商议,只是有些话父在子便不能言,至于老三,自然是盼着自家儿子无事,这些天也住在了这里,生怕有人给老爷子进谗言。
可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老三恐怕没能想到,霍青杭这个平日里好脾气的侄子能干这样一件事。霍振宇心里清楚,老爷子说了这话,定于霍青杭有关。
他突然间有了种苍茫感,原先看着老实的孩子们实则各个都有成算,霍家已经乱了。
这一夜,霍青林是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度过的。
这一次,他没能再享受办公室待遇,虽然不至于上手铐,可这光秃秃的房间,也没什么舒服的地方了。张玉生这次对他一点都不客气,从带进来开始,他们就轮番的对他进行审问,问题倒是不刁钻,一次次的让他重复同样的问题,他知道这是在找破绽,可正常人都会问烦了,何况霍青林身居高位多年,自然也是不耐。
他不停重复,“你们这是无用功,不是我做的。”
这点他倒是说得问心无愧,江一然和费远的事儿原本就不是他做的,他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也不知道细节,问他也答得坦然,没有漏洞。
可张玉生何等人,几次之后就察觉到了,他立刻换了个话题,“聊聊当时林峦跌下去的事儿吧。”
霍青林心中就陡然一惊,就见张玉生翻着案宗问他,“当时是谁提议的要去那边瞧瞧风景?”
这事儿已经过去多年,霍青林就算是个再缜密的人,当年给出的答案,他也不会完全记得住。更何况,他那时候是重伤,很多时候都以昏迷为由,躲过去了。他并没有接受盘问!自然也就没有构建过那个过程!他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脑子里翻腾着想着当年是怎么说的,“费远。”
“他怎么说的?”张玉生接着问。
“就说那边风景不错,就是给林峦看过照片的那一块,很近但是路不好走,问他还去不去?”
“林峦怎么回答的?你怎么也跟去了。”
张玉生在加快速度,可霍青林在慢慢降低说话的速度,“他喜欢冒险,就答应了。我也好奇,也就跟着过去了。”
“你不是很少参加这种活动吗?水平一般,怎么也跟上了,不怕吗。”
“好奇,照片真挺好看的,而且危险就一小段。”霍青林慢慢地回答着。
“去的时候什么顺序?”
霍青林这个倒知道,“费远前面打头,林峦中间,我在最后。”
“这就奇怪了,你身体素质一般,这种地方又少来,怎么可能让你殿后,不应该是有经验的人在后面托底吗?”张玉生眼睛盯着他说。
霍青林波澜不惊,“混着出去玩的,大家没在意,按顺序走的。”
“那路什么样,你们走路挨得近吗?”
“很陡峭,就能放大半个脚掌,不算远,伸手便可够到。”
“林峦掉下去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张玉生把身体微微前倾了,“你描述一下。”
霍青林的冷汗流的更多了,他说,“很多年了,有些都记不清了,他好像是脚滑了一下。我在他后面,瞧见了就连忙去抓他。结果他下坠的力量太大了,很快也把我拽了下去。”
“怎么抓的,抓的他哪里?”
霍青林就皱了眉头,只是却不好不答,笼统的说,“应该是衣服吧,具体哪里当时太急,我没注意。”他依稀记得自己原先说的是,抓住了林峦的上衣,只是具体语言他忘了,所以做了模糊处理。
张玉生就突然问,“你们是怎么走的,一步步挪动吗?”
霍青林这个倒是答得快,“对,手抓着峭壁突出的石头,前脚挪,后脚跟。”
“那应该是面朝石壁,他无论那只脚滑下去了,应该只是踩空,手还抓在峭壁上,身体向下打滑,你怎么可能抓住他的衣服吗?不应该是拉住他的手吗?手为了固定肯定放在身体左右,离你最近啊。”
当时的情况在霍青林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时候他掉下去太害怕了,脚一松整个人就向下滑去,他的手压根就没支撑两秒钟,就再也撑不住,已经全然忘记了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后面回想,只记得林峦扯了他一把,拽的哪里,他已经忘记了。
不过他倒是很坦然,“那就是手臂,一刹那间的事儿,我手一捞,具体抓的哪里,来不及去看。”
张玉生看他一眼,接着问,“掉下去记得吗?你们谁先醒来的,什么姿势,林峦当时的情况怎么样,你怎么样?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情景?……”张玉生显然发现了端倪,死缠着这事儿不放,问得林林总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什么样的细节都要问,毫无章法,最后又重新开始,“当时是谁提议的要去那边瞧瞧风景?”
霍青林就感觉有点糟,只能打起精神接着回答……张玉生倒是狠狠地喝了口浓茶,接着跟他玩。
……
第二天一大早,宋雪桥就早早的起了来,给路路洗漱完,带着他吃了饭,就抱着孩子要出门。霍振宇思来想去一夜没睡,早上就在院子里打了会儿太极,此时正准备乘车上班,瞧见她也出门,难免问了一句,“这是带路路出去?”
宋雪桥就笑笑,这女人长得极为白净,皮肤就跟透明的一般,在这种寒冷冬季的早晨,寒风吹着更显得苍白,外加她今日不知道怎么的,还画了个大红色的唇妆,看起来倒是与平日里淡雅的装扮不同,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这打扮,不太合适她!
可霍振宇毕竟是男性长辈,他也没吭声。
宋雪桥就说,“路路想他舅舅了,我带他回去看看。对了二伯,”她最后一次作着努力,她去承认自然可以换出霍青林来,可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了,路路也可怜,她终究还想两个人夫妻到老的。“霍家会保青林的吧。”
霍振宇昨天就得了消息,今日里瞧宋雪桥就带着点同情,这女人做了同妻不说,孩子才几岁,霍青林的事儿要是真判了,就费远那一项,八成就活不了,费家和林家不会允许死缓的。
他缓声道,“你哥哥那边要是能愿意的话,你不妨找找。”
他说完就上了车走人了,宋雪桥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冰凉起来,如果霍家有用的话,怎么可能让她找外援呢。这是霍家要撒手了?
路路被冻得不得了,虽然是个小男子汉也终究忍不住拽她,“妈,太冷了,我们上车吧。”
宋雪桥这才回过神来,跺了跺穿着薄羊皮靴子的脚,带着孩子上了车。一路上,她的脸色再也没好过。结果到了家,将路路给保姆看着,她就直接去找她哥哥了——一大早她就打了电话,让她哥哥今天等等她。
这种事,她毕竟是不敢跟父亲先开口的。他爸对霍青林一向一般,只是她愿意,才勉为其难答应的。江一然的事儿一出,他爸就发了话,要是真的,让她立刻离婚回家,“敢骗婚到宋家头上,我饶不了他!”
还是宋雪桥拦在了他爸面前,直接告诉他,“从高中起我就知道他是同性恋,我知道他喜欢男人,可我喜欢他,为了跟他在一起,同妻又怎么样?起码他这辈子,只有我这一个女人。那些男人又不能生孩子!又不能结婚,他只有我!”
做父母的,都将她当明珠一般养大,哪里想得到自己的闺女居然自愿给人当同妻,怎么可能不生气,他爸直接就给她一巴掌,让她滚!永远别回来。她也放了话,“霍青林好我就好,他不好我也不好!”
所以宋家在这事儿上,明明是女婿出事,却没有表现任何态度,一副当没生这个女儿一样。
而如今,宋雪桥自然也不敢回家里的老宅,先摸到了她哥哥宋元丰这边。宋元丰比他略大几岁,见了她就皱眉,“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宋雪桥关了门就立刻求助,“哥,你帮帮青林吧,霍家要放弃他了,你帮帮他吧。我不能没有他!他都是被冤枉的。”
宋元丰的消息也很灵通,何况宋家只是不帮忙,并非不关注这事儿。他对宋雪桥就一句话,“你疯了现在还维护他?我告诉你,我等你不是为了帮你,你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没人帮得了他!大势所趋,你懂吗?”
宋雪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哥,“你要关着我,不行!”
“我不关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性子吗?”宋元丰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妹妹了,“你能做什么?老老实实待着吧。”
他说完就摔门离去,宋雪桥连忙追了上去,结果却被她嫂子拦住了,她嫂子挺不好意思的说,“小妹,这事儿真对不起你,我可只能听你哥的,你哥为你好。”
宋雪桥怒吼了一句,“为我好个屁!”
她嫂子都愣住了,她这个跟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小姑子,居然连脏话都说出来了。很快,她就知道不仅仅是这样,宋雪桥几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往外走去。她嫂子上去烂了一次,却被她指着鼻子说了句,“你要我疯吗?”
她嫂子哪里好多管她得罪人,就说了一句,“你做事儿要想想路路吧。”
宋雪桥就扭头看了一眼,路路这时候八成也觉得不对劲了,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机,看着他妈妈,叫了声,“妈,你去哪里?”
宋雪桥跟疯子一样的表情一下子就柔软了,看着这个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孩子说,“你乖,我去看看你爸爸,看完就回来。”
路路就问她,“我也能去吗?”
宋雪桥就说,“你今天去不了,不过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她说完就扭头走,她在宋家实在是不得了的存在,又是一副谁挡路收拾谁的架势,再说她也没犯错啊,何况她嫂子也不愿意得罪她,竟是真让她走了出去。
很快,这一天,刑警队又迎来了一个人,她画着浓妆穿着高档气势惊人,他站在小警察面前说,“我叫宋雪桥,是霍青林的妻子,我是来自首的,王运是我派出去的,费远和江一然都是我下命要杀的。我有证据。”
而在审讯室,熬了一夜的张玉生最终抓住了霍青林话语中的疏漏,“不对,你的姿势这样根本不可能拉住一个人,违反力学。”“不对,药量也不对,如果照你所说他不行了才停止用药,你也坚持不到最后。”“不对!”“不对!”“不对!”……
费家,费老太太很快就听到了宋雪桥自首的事情,她直接推了送过来的药,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冲着保姆下命令,“带我公安局,我倒要看看,霍家敢不敢这么移花接木,找儿媳妇来顶罪?他真干的出来?我倒要看看,我要是把命都放在那里,霍家敢不敢徇私!”
……
姜晏维早上调戏霍麒不成,被自己亲妈听了个正着,虽然他妈没训他吧,不过那一副嫌弃的模样也挺伤人心的,所以他一天皮都挺紧,绝对不想让他妈更嫌弃自己。
他如今一天过得特别充实,当然也单调,上课,中午吃饭,去房车睡觉,下午上课,坐车回家,补习写作业,调戏霍麒,睡觉。
结果今天一放学,竟然发现人生出现变数了,他霍叔叔居然在门口!
老远呢,他就看见人影,就激动起来,拍着周晓文的后背就说,“哎哎哎,看看看,霍叔叔,他怎么来了?”
周晓文就抬脚跟着他往前看,好家伙,这时候正是放学最高峰时候,到处都是人头,远远的只瞧见校门外不远处有不少人晃荡,可谁能看见是谁啊。他扭头就说了姜晏维一句,“你什么眼睛啊,哪里啊。”
姜晏维就嫌弃他拖后腿,一边使劲往前挤,一边说,“我霍叔叔个子那么高,人长得那么好看,就跟发光体似的,你什么眼睛看不见?那不啊!”
周晓文就顺着他的指头尖,这回终于对上了个人。好家伙,霍麒隐在人群中,就因为个高露出半个脑袋,其实就是一个额头加一双眼睛,鼻子嘴巴衣服都挡着呢,谁能认出来啊。要不是姜晏维肯定,他现在都不敢确定。
姜晏维已经挤出人群扑出去了。
周晓文连忙跟上,等着离得近了才发现,可不是吗?他就真服了,就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带这样的,他看高苗苗也没这么精准啊。
姜晏维已经不搭理他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霍麒说,“今天不周二吗?你想我偷偷过来的啊。其实这样也成,我妈开车不行,停得老远,她肯定不知道。”
霍麒就瞧见这孩子见了他就跟掉进了油瓶里的老鼠,乐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自己的五官了,他看着就想把人抱起来亲一口,可惜大庭广众之下,再说他也不能这么主动,他怕姜晏维反扑太厉害。
带着这种喜欢,霍麒自然说话温柔的很,“不是背着来的,我跟阿姨说过了。我晚上就要去京城,很多事需要处理,可能周末也回不来,过来跟你道个别。”
姜晏维一听虽然不高兴,可更多的是关心,“什么事啊,霍家的吗?可为什么要你去啊。”
霍青林的事儿闹大了,三房这么大事儿,他这个养子就算再冷血,也得露面呢。更何况,他也愿意去瞧瞧他们的热闹。他便安抚姜晏维说,“没我的事儿,我不是姓霍吗?”
姜晏维点点头,就问他,“那晚上一起吃饭啊。”
“不行,这次坐飞机,来不及了,回来陪你吃吧。”霍麒也挺惋惜,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当然这手滑下来的时候,便没有立刻离开,从姜晏维的脸上滑过,还捏了捏他的脸。
姜晏维也不是勉强的人,只能答应,不过还叮嘱他,“电话视频一个也不能少。”
霍麒就应着,还摸摸他的头说,“等我回来,就让月明叫你维维哥。”
姜晏维的眼睛顿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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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宋雪桥站在小刑警面前,愣是将自首的话,讲出了女王的气势。
可那又如何呢?终归是杀人的事儿,小刑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点头道,“来录个笔录吧。”
不过大厅里人多眼杂,宋雪桥又如此扎眼,很快这事儿就发散出去了。
费家自然是其一,林家也听说了,林老爷子就一句话,“这是她疯了还是霍家疯了,当刑警队是菜市场吗?谁想来便来?还有,宋家是死的吗?教出这样傻的女儿?”宋雪桥掩盖的太好,霍青林暴露的太彻底,终究没人信是宋雪桥干的。
倒是霍家和宋家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宋元丰说的是“胡闹!这丫头什么时候能不找事!”然后一边吩咐家里人瞒着老爷子,一边找人处理这事儿去了,他生气归生气,总不能看着亲妹子背黑锅。当然,他也想去霍家质问一声,这种破主意是哪里起的妖风,只是没腾出手来。
霍老爷子听了倒是也说了一声“胡闹!”他是老人家,自然明白轻重,这种事看起来挺好,有人背黑锅了,霍青林可以放出来了,可谁信呀。再说,你把孙媳妇推出去,等于在林费两家的基础上得罪了宋家,霍老爷子并没有轻松的表情。但他不似宋元丰这样,立场上天生站定宋雪桥,所以思索的时候会更多的想想可能性,“宋雪桥不是这么傻的人,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当然只有自己知道。
因为涉及的事情太机密,所以宋雪桥的笔录没有在大厅随便录录,而是找了个办公室,请了她进去。刚巧不巧,这就是霍青林待过一天的那间,宋雪桥进去的时候,还来回张望了一下。
随后张玉生便推门而进,在宋雪桥的目光里看,这人身穿便衣,脸色晦暗,黑眼圈眼中,胡子冒着青茬,一瞧就是昼夜颠倒的人。他身后跟了个小年轻的,也是这副模样。
她却不知,这两人刚刚跟她最爱的丈夫唇枪舌战结束,取得了大的突破,原本准备去休息的,可因为听说她来自首,又打起了精神过来的。
三人见面,宋雪桥原本还想拿捏主动权,就跟她平日里的性子一样,虽然看着清淡疏离高远,可其实却有种让人很容易察觉到的高高在上之感,但凡她在地方,总会由她来把控大局。
可今天,宋雪桥那句,“你好,我是……”还没说完,就见张玉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把大茶缸子咣当一放,冲她说,“宋雪桥吧,坐下聊。”
宋雪桥被愣生生打断,只能脸色难看的坐下。
张玉生压根就没注意这些,或者在他来看,你都到了刑警队了,天王老子也得蹲着。他将本子翻开,把笔拿出来,然后就说,“你说你是来自首的,指使王运的人是你,费远和江一然都是你要杀的?”
说到重点,宋雪桥就点了头,“是我。”
张玉生审问完已经是一身疲惫,原本准备直接找个地蒙头大睡,结果就听说了自首这事儿。他第一反应就是将这事儿的审问接了过来,与很多人觉得是顶包不同,他有种感觉,这才是大鱼。
他审讯的霍青林,能清晰感觉到霍青林对于费远和江一然案的成竹在胸,对于林峦死亡一事的含糊不清,这是完全两个态度。所以他才弃了费远和江一然案,主攻林峦的事儿,果不其然,霍青林露出了破绽。
一连夜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突击审问,让霍青林缜密的思维也出现了问题——很多地方但凡他一说不对,霍青林便会修改,可事实上却与费远当时留下的案底完全相反。张玉生能肯定,林峦的死不仅仅是药的问题,他有种大胆的猜测,所谓的霍青林救人,只是他为了掩盖自己而编出来的谎话——他不爱运动,对于当时一个人能做的反应想象力有限,都是破绽。当然,霍青林是不可能因为破绽认罪的,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撑而已。
因此,宋雪桥说自首的时候,他有种直觉,八成真是她干的。
张玉生问她,“证据呢?”
宋雪桥一听问这个,便说了句,“你等等。”
然后就见她拿出了个手机,然后点开应该是个通信软件,这是要给他们看聊天记录。等着她弄完了,倒也没有把手机直接递过来,而是说,“我认罪了,我老公多久能回家。”
张玉生也是老油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只要他没有犯罪嫌疑了,立刻释放。”
宋雪桥哪里能想到,霍青林还背着林峦的案子,她以为他们夫妻霍青林负责英勇神武貌美如花,她负责打败一切妖魔鬼怪,却也不曾想到,那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心狠手辣,她的所谓保护,压根是没有必要的存在。
宋雪桥便放了心,将手机递了过去。
然后说道,“这是我和王运的短信聊天,关于江一然案件的。费远的事儿已经很久远了,当时我是通过电话遥控的,你非要证据的话,我只有这个,当时王运是坐火车过去的,那时候实名制不是很严格,我找人办了□□,替他隐藏身份。那张身份证的名字叫做刘銮,住宿登记也用的这个名字,这个一般人都不知道,如果你们去查,应该能查到。”
张玉生一边看着手机短信——的确是她跟王运在联系,大概是过年期间聚会多,她并不方便打电话,很多事儿都是信息指挥,一条条的很分明,一边观察她——她说完就好像松了一口气,坐在那里不动了。她的眼睛有些放空,不过脸上既没有犯人常见的表情,没有供出自己后的不甘,也没有任何的悔过。就像是说了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儿一样。
张玉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弄出了人命却偏偏跟没事人一样,但是很少。大部分人认罪的那一刻,都是在悔过的,无论是对死者的歉意还是对自己日后生活的担忧,他们都会有这方面的表现。可宋雪桥完全没有,也许是她的家庭条件给了她太多的自信,犯再大的错也不可能受罚,也许她有着天生的反社会人格,太危险了。
他接着问,“王运是霍环宇和霍青林的贴身保镖,他怎么可能听你的而不汇报?”
这事儿宋雪桥都给霍青林解释过,自然照常说,反正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有些事她并没有藏着掖着,“我给他儿子报了仇,他答应为我所用。”
……
里面谈着,外面则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八十多岁,走路都有些不稳当的费老太太,在保姆的搀扶下,由领导陪着,慢慢地走进了刑警队办公室,老太太扫了一眼办公区,然后就冲着保姆说,“把椅子放这里。”
那地方是大门口,保姆听了就冲后面的人点点头,立刻有人搬了一张沙发椅过来,老太太还叮嘱,“靠里点,别挡着门进出。”
旁边的领导就挺郁闷,这要是别人早轰出去了,可费老太太她不是一般人啊。再说都八十多了,谁敢呀。只能劝,“您坐这儿有风,要不去我的办公室坐坐,那边能舒服点。”
椅子放好了,老太太就在搀扶下慢悠悠地坐下了,把拐杖往身前一放,就冲着这位领导说,“不用,我不是来搞特殊的,我就是来这边坐着看看,我这老太婆没什么本事,更没什么级别,你们可以不搭理我。不过,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下我孤身一人,我能拿出来的就这一条命。我倒要瞧瞧,谁敢来看看谁敢冒名顶替,谁敢徇私枉法,谁敢把霍青林放出去。”
她这话一放,领导的腿都要软了,这是要准备在这里一言不合就寻思吗?
他拍了拍头疼的脑门,一边留了人在这里瞧着,一边找人打电话叫医生预备着,一边去找张玉生了,可别真出了事儿。
结果等着张玉生一出门,领导就把这事儿说了,张玉生一听就笑了,冲他说,“放心吧,让老太太坐着吧,霍青林出不去。”他指指作为证据的那部手机,“宋雪桥也出不来,他们夫妻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虽然没通气,可办事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心狠手辣不要脸,可真是长见识了。”
霍青林到林润之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了。偌大的房间只有保姆陪着她,屋子里静悄悄的,霍环宇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压根不在家。
林润之瞧见他就松了口气,这几天霍家的事儿一出一出的,十几年的忠诚保镖王运被抓,霍青林被拘传十二小时,本就已经吓死人了,可如今闹出的事儿更大了,宋雪桥也进去了,这是要乱的样子啊。
见了霍麒,林润之就来了句,“你过来我就心里稳当了,这两天跟坐船似的,一高一低的,忒吓人。”然后一边吩咐保姆倒水,一边给霍麒说这边的事儿,“你叔叔去老宅了,最近都可能不回来住。”
霍麒点点头,就问了问具体的情况,这才知道,事情跟下午比又有了变化,林润之说,“我真没想到雪桥是这样的人,说她去自首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为了青林呢。你们男人都看不出来,可我懂,她瞧着冷冷静静不爱往青林身上靠,可她喜欢青林,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眼睛都黏在他身上呢。不过去,只是青林不喜欢罢了。”
他妈一脸的可惜,“我以为她这是想替青林顶罪,还跟你叔叔说这事儿不能行,一是林家费家也不愿意,二是还有宋家呢,宋家也不会愿意。再说,没有这个道理。”
林润之显然是闷坏了,她这辈子虽然不是顺风顺水,跟霍环宇谈恋爱无果分开,嫁人生子却又出轨,带着拖油瓶进了霍家,件件都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事儿。可说实在的,那些只是个人的人生转折,而现在霍家则是面临着一个家族的兴衰。而且,是她肉眼可见,亲身经历的。
她唏嘘道,“我可真没想到,竟然真是她干的。我一直当她清高,可现在才知道,她手段这么不一般,如今说她收买了王运替霍青林出气,可深处想想,她一个媳妇,收买老公身边的保镖,她本意要干什么呀。再说,三条人命,她居然跟没事人似的,我现在想想都后怕。”
霍麒这才知道,宋雪桥招了王运自然不用顶着了,毕竟证据都拿出来了。这就好像是多米诺骨牌,宋雪桥上去推到了第一张,一切都顺利起来。现在起码消息已经出了,费远和江一然的事儿,宋雪桥和王运认定无误,就是他们。
听说费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她大概活了八十多年也看不懂宋雪桥这样的人,她愣了很久才说,“自作孽,活不长。”
这些消息原本就迎风见长,霍家知道,宋家也就知道了。
下午还有件事,宋雪桥把路路留到了宋元丰那里,孩子父母都关了起来,霍环宇又是在老爷子那里,林润之虽然是个继母,也得管起来家啊。她就打了电话给宋元丰的妻子,说是要过去接孩子,结果宋元丰的妻子来了句,“路路在这儿挺好的,多待两天吧,到时候我给您送回去。”
说完人家就挂了电话,林润之就越想越不对,只是霍环宇还操心着儿子的事情,又不在家,再说又是推测,人家也没说难听的,所以她没吭声。而现在瞧见了霍麒,当妈的对儿子自然什么都能说,便道,“我感觉,宋家是不想把路路送回来了,这孩子往回要难了。”
霍麒点点头。宋雪桥临自首还把孩子送到了宋家,八成她自己也没想着让霍家留着这孩子。他听了半天终于说了句话,“你催着就是,他们给不给是他们的态度,你不要是你的问题。”
林润之自然知道这事儿,她叫了霍麒来也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另一件事。
她一边说着我知道,一边跟着霍麒上楼回房间。等着霍麒脱了外套在洗手的时候,就听他妈说,“雪桥这次是判定了,费老太太现在还在刑警队坐着呢,她一个孤老婆子,什么都不怕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能秉公处理,她就连命都不要了。费家看起来没人了,可终究还有这么多年的香火情呢。再说这事儿都已经闹开了,无论是咱们家还是宋家,不可能逆势而为。
青林也好不了。按理说宋雪桥自首后就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就能出来了。你叔叔也派人去等着,可至今都没出来。你叔叔现在因为宋雪桥自首,总觉得青林是无辜的,可我不觉得。我虽然不懂这些,可也有一点知道,没罪自然会放了,可放不了八成就还是有事。再说,林家打擂台这么久,林峦的事儿不是还没有个道道吗?”
大概是由于霍麒没有打断,所以林润之今天的话格外的多,比往日里一年的话都多,“他们出事的时候我也去了,林峦死的对不对劲我不知道,可青林不太对劲。只要一说起出事的过程,他就说累头疼模糊过去,根本不愿意提起。当时都说是因为经历了这么惨痛的事儿他不愿意回想,我开始也信了,可现在回想,费远就不这样啊。”
“哎!”她叹口气,“都是作孽。”然后终于说到了重点,“青林和雪桥都不成,你叔叔最近也不好,这次打击挺大的,这才几天啊,他头发都完全白了,我瞧着身体也够呛。而且以后还要照养路路,八成精力就不足够了。”
霍麒心里的弦就拉紧了,他觉得他妈今天的目的八成是要住口了。
果不其然,只听林润之说,“我叫你回来,是出了事你做养子的,即便帮不上忙,不露面也不好看。还有一件事是,趁机回来吧。”
霍麒就知道,肯定有原因。
只听他妈说,“你叔叔身体不好,公司却不能放下,八成会想让你来帮忙。我知道你不愿意,觉得不想靠霍家,自己奋斗的也不错,干嘛要落这个名声。可霍麒,这真是好机会,霍家这次受打击不小,青云的案子马上可能就判了,受贿数额巨大,是要坐监狱的,青林和雪桥的要折腾一年半载才能尘埃落定,可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这是霍家最虚弱的时候,你回来是雪中送炭,霍家不会看轻你,还要感激你。”
她总是这样振振有理,“你不用担心霍家撑不下去,有老爷子在,霍家就还是过去的霍家。更何况,大伯和二伯都好好的,底子都在呢。至于小辈,青云原本就不在序列中,只是没了青林而已。难不成青杭就不好吗?青海也可以用,再加上你,跟过去没区别,地球永远都不会因为缺一个人而不转的。”
“这是好机会!”她无比认真的跟自己的儿子说。
霍麒看着他妈,有点觉得自己的感觉始终是对的,他妈恐怕并不爱霍环宇吧,否则也不会霍家一不同意,她就立刻收手拿了好处去别的城市嫁人。他妈也不爱他爸爸吧,否则不会孩子都五岁了,出轨离婚带走独子再嫁。他不管说他妈爱不爱他,但是可以肯定,他妈是个彻底的投机主义。
她是个投机人生的商人,永远在判断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就譬如现在,在她的人生中第三次抉择来了,她做了满分的答卷——在她老公为了儿子愁白了头发的时候,她清楚冷静的判断了形式,做出了指令。
这样不是不对,抛却人情味的确会过的更好,可没有了人情味的人生,那还是人生吗?
他擦干净了手,慢慢从洗手间走出来,林润之还在等他回答。
霍麒顿了顿,突然觉得与其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不如就现在好了,恰好今天没人,恰好又提到了这个话题。他坦言道,“妈,我是不会跟霍家有任何关系的,这个在我上大学选择计算机专业的时候,叔叔就已经找我谈过了。我不学商科,不为霍家帮忙,霍家也不会给我提供任何帮助,我们只是表面上的养父子关系。”
这个谈话就跟要送他去寄宿学校那次一样,都是单独谈话,林润之应该是不知道的,她脸上有了惊讶,但随后就解释说,“对,你叔叔是希望你学商科来帮他,你不听话他可能有些生气,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样的。”霍麒说,“妈,你别着急解释,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想和霍家扯上关系?”
林润之带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了解说,“你太敏感了,我知道青林他们对你可能不算接受,但是霍麒,霍家给你不同平台你总要承认的。事情都是这样的,有好处就有坏处,不可能什么事都完全顺心,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可这样的顺心我并不想要,妈妈,”霍麒说,“如果五岁那年你可以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留在我爸身边。”
“你……”林润之一听郭如柏就怒了。
霍麒看着她说,“妈,你必须得承认,这里虽然条件好,可并不温暖。你带我来是爱我,也同样是爱自己。你试图互利,可问题是这对我却是煎熬。我的小时候是怎样度过的,妈妈,你不应该完全不知道?他们不接受我是他们的自由,而我为了接近他们有多痛苦是我的感受。妈,你不心疼吗?”
林润之就说,“你不接近不是更孤独吗?这对你好。”
“不好。因为会自卑,会自贱,如果不是一件事彻底的打醒了我,还会变成他们眼中可笑的小丑,永远都在仰望他们,依附他们,讨好他们,找不到自我,说不定长大了连霍青云都不如,因为他还有个爸爸。”
霍麒的说法显然太严重了,林润之张口结舌,只能辩解,“你现在不是很好吗?”
霍麒终于可以提到这件事,他说,“那是因为中途出了意外,霍青林说我勾引他,我的继父二话没说将我送去了寄宿学校,妈,这事儿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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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霍麒终于将心底的刺完全暴露在林润之面前。
那件事对他的人生是毁灭性的打击,他知道了自己十年来有多可笑,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有多悲凉,他感觉到了这个家族冷冷恶意,却没有人能够伸出手来帮他一把。
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他没有吸毒没有打架没有**没有网瘾,他只是对着一个说喜欢自己的人告诉他,我也喜欢你,为什么要被关在那样一个地方,说好听了是军事化管理,难听了就跟牢房一样,他不愿意的。
他也期望哪一天,他妈妈会出现在学校大门口。
毕竟自己是亲儿子啊,一声不吭就把他送到了这种地方,总要问问原因的吧,知道了总要过来看看他的吧。
可是没有。
那年元旦回家,一共给了三天假期,进门的时候他心情复杂,一是不想见霍环宇和霍青林,他那时候心里恨急了他们,可偏偏却无法反抗,年少气盛,没有现在那么好的涵养,忍都是靠着咬牙撑着的,所有的漫不经心面不改色,都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二是不知道该如何见他妈。整整三个月,他从期望到失望到灰心,他妈终究都没出现。开始时想问为什么你不来,现在是满脑子想知道我究竟是你儿子吗?
结果连机会都没有。
他妈见了他就跟没事人一样说了一句话,“长高了,也结实了。那地方果然挺锻炼人的,不像是个单薄的小男孩了,像是大小伙子了。我儿子长得真帅!”然后就告诉他,“我跟你叔叔定了欧洲游,现在就出发,你愿意在家就在家,他们可能回去老宅过节,你不去就在家好了。”
然后他妈就带着行李跟着他继父走了。
就跟他们天天见面,不需要叙旧一样。她没提一句,你为什么突然去了住宿学校,我为什么没去看你,就走人了。
霍麒那个元旦是自己呆在家里的,就在卧室,他觉得自己需要调整一下,许多东西不是你在意就可以的,因为别人可以不在意你。作为一个寄人篱下,亲妈似乎也并不管用的人,他能管理的只有自己。
他的学习,他的前途,他的人生,只有靠自己。
当然,那个假期还发生了一件事,霍青林带着一帮关系好的朋友来家里聚会,他们在下面热闹的厉害,他恨那个人,可也知道如今翻脸只是螳臂当车,便忍住了。然后,费远上来敲了门,带着他下去了那一趟,跟溜猴子一样,让宋雪桥瞧瞧他,嘲弄一番。
那次假期过后,这事儿就似乎成了不需要提起的事情。他一直想问,可过了能问的第一次,这种感觉却不那么强烈了。他学会了闭嘴和忽略这件事,他开始想办法省钱攒钱投资,用各种方法赚钱,而他妈也再也没提过这事儿,过年的假期他们都在,谁也没开口说过这事儿,就仿佛他去寄宿学校是早商量好的,是早有定论的,是不需要解释的公理。
一直到了现在,十五年了,终于第一次问出口。
林润之的表情很复杂,她恐怕没想到这么多年霍麒都没问,却在这时候问出来了。
她迅速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来,长长的斜刘海遮住了她的右脸,在灯光下,阴影打在了她的脸上,这会儿表情看不太清楚了。
她说,“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我……我当然,”她大概也不知道怎么措辞才好,毕竟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是大家十五年都心照不宣没提的一件事。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你叔叔说,你喜欢青林。”
霍麒心里就有一种哦的感觉,这是知道啊,竟然是知道啊!那就是说,他妈知道他是同性恋,知道他“勾引”霍青林,知道他是被赶去了那种学校,他妈怎么能忍得住,十五年一句不问呢。
连霍麒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怎样的一个母亲?“所以呢?”
这种话林润之回答的也挺艰难,她不是滋味地叹了几口气,这才说,“你那天没回来,我就很急,想出去找你,然后你叔叔就把我叫到了卧室,告诉我把你送寄宿学校了。你是我儿子啊!”她说起这个来,似乎也激动起来,涂着肉粉色指甲油的手,在霍麒面前摆动,“他凭什么不商量就把人送走,更何况,还是寄宿学校?”
霍麒静静地听着,没打断,他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妈能够做到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
林润之说,“我就跟他嚷起来了,然后他就说让我别那么激动,他不是针对你。他……他给我放了一段音频,就是你说你喜欢青林的那段。你叔叔那天特别严肃,我跟他认识那么久,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没见过他这样的。他……他冲着我说,青林是要走仕途的人,这种事绝对不允许。”
“我怎么可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林润之似乎也很委屈,“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你那么听话懂事,怎么能喜欢男孩子。可那有录音啊,我不得不信。我不是没反对过的,”林润之说,“我说那也不必送出去,告诉他不可以就行了,你从小听话不会再犯的。你叔叔觉得不放心,在一个屋檐下,万一要出事就是大事。他就是怕我反对,直接送走了。”
这事儿林润之倒是没说谎,霍环宇就是跟他那么说的,不过话更露骨一些,他说的是,“霍麒跟你长得一个模样,父子俩的审美是会遗传的,天天见面时间长了真出事了怎么办?”
霍麒就问她,“那你就同意了?一句怕出大事,你就这么同意了?”
“我……你已经送过去了,我没有办法,难道跟他翻脸吗。”林润之试图告诉霍麒,她也尽心过,“霍麒,我是你妈,我不会不关心你。我问他是什么学校,我要去看看你,让他给我安排。他说是好学校,升学率特别高,不比你读的中学差,我看了资料和升学率,我这才放心的。”
“我要求过看人!”她说,“他没答应。他说管的严格是一方面,还怕你这时候有逆反心理,不愿意找我哭诉,想要转出来。”
“所以你怕他了,听着好就行了。”
霍麒特不愿意听那句没有办法。这世上怎么可能没有办法的事情呢,霍环宇不告诉她,她不能自己问吗?林润之是她的亲妈,去学校问档案转出情况,谁能不告诉她。学校是寄宿,可又不是监狱,林润之到了那里,怎么能见不到人,一切不过是不敢违背罢了。
因为不看他,他还是林润之的儿子。可违背了霍环宇,霍环宇就不一定是谁的丈夫了。纵然表面上看霍环宇对他妈情深似海,可实际上,巨大的背景差距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平等,思维上就天生带着仰望。
“霍麒,”林润之显然也有些怒了,她并不愿意让人这么揭老底。“我是你妈!”她又重复了一句,当然,她是知道这句空洞的话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它不能够抵消霍麒心中的愤怒,否则他也不会问出来。
林润之试图跟霍麒解释,“你不能这么跟我讲话。我不是怕他,我是尊重他。而且我去了能怎么样,我接不回来你,你的档案已经转过去了,你必须在那里读书高考。还要面对你是同性恋的事儿吗?那就要说破这件事了。”
林润之拍着自己的胸口,“这世界上没有哪个妈是愿意听到这个消息的,我受不了,我一手养大的儿子是同性恋。我接受不了!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不想去跟你讨论那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也不想听你说喜欢自己的养兄是多么情不得已的事情,我压根就不想讨论这件事。霍麒,你觉得我不去见你你很伤心,可你是否想过,作为一个含辛茹苦对你寄予厚望的母亲,我知道这事儿有多痛苦?”
“再说,”林润之还有别的理由,“年少时的情爱谁知道是真是假,分开冷静,大家都不参与这事儿,说不定就回过神来改掉了。若是我去了,逼着你不准找男朋友,去喜欢一个女孩,你可能更逆反。这也是冷处理。只是……”她叹口气,“开始的时候没提,后面就没法说了,渐渐的就不知道怎么提了。”
霍麒倒没想到他妈的理由竟然这么充分!
他突然想到了于静。这个女人不也是在儿子十几岁的时候,就发觉了姜晏维不对劲了吗?于静怎么做的?姜晏维的小黄漫被发现了,她不露声色的藏了起来观察孩子,发现没什么事后就当没发生一样,半点没打扰姜晏维的生活。而当最近发现姜晏维喜欢男人后,她没有退缩,没有去怨恨为什么我的独生子是个见不得人的同性恋,辜负了我的希望,而是查资料找专家,最终选择支持。
林润之知道自己性向后觉得不可接受,伤心难过甚至不愿见他,他相信。可他也相信于静肯定也有这个过程,同样的母亲,真的是差别太大了。
霍麒不由笑了,“对,你都是理。当这件事没发生,当不知道我性向,当不知道我在里面日子过得怎么样,当不去想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突然被发配没有受到任何的精神打击,问也不问,一心一意地伺候着你的老公养尊处优地过了这么多年。等到我现在长大了,成功了,又开始痛诉我对你疏离,妈,你不是为我好,是为你自己好吧?”
他一阵见血:“你的选择压根不是因为爱与恨,对与错,是利益。我十五岁的时候霍环宇强大,所以你跟随他。而后来我逐渐崭露头角而霍环宇却渐渐老去,所以你开始亲近我。”
林润之顿时就恼了,“你放屁!你讲讲理,这事儿你有错在先。本来同性恋就不是光彩的事儿,你发现了自己不对劲,为什么不告诉去看医生?再说,青林是什么身份,你叔叔有多看重他,他那时候又没说自己是同性恋,一直跟宋雪桥关系那么好,你去跟他表白?你别忘了他才是霍家人,你姓郭!你叔叔有多生气你知道吗?他把你送出去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要是别人,你试试?”
林润之也激动了,“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没想到我放在身边养大的养子,竟然敢动我儿子。霍麒,这事儿你做得不对,你要承认。”
霍麒这辈子最不爱听的事儿就是两件,一是霍环宇养大了他,二是他勾引了霍青林。如今,他妈全碰了。更何况,他其实并不再想听林润之的愤怒和不得已、委屈,他这么多年疑惑的只有一个点,他为什么去寄宿学校他妈知不知道。
如今的答案跟他心中猜测几乎一样,他还有什么好问的,只是让自己更生气而已。
“妈!”他打断了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林润之,“不是我让霍环宇养大我的,我有亲生父亲,他有学问有道德他虽然不够富裕也能撑起一个家,他可以顺顺利利的把我养大,如果不是霍环宇勾引已婚的你,如果不是你婚内出轨,我不需要给别人当养子,不需要改姓霍,不需要来适应这样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霍家,不需要因为同性恋喜欢个男人就被转学到寄宿高中,不需要所谓的看你的面子,因为那是我亲爸。”
出轨应该是触碰了林润之的底线,她几乎立刻吼道,“你闭嘴!父母的事儿轮不到你说!”
“为什么轮不到?”跟林润之那张有些狰狞的脸比,霍麒的面容却平静得很,“因为太难看了吗?因为暴露了你攀龙附凤的本质了吗?因为你带我来霍家,有了更大的平台见了更多的世面吗?妈,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宁愿跟着我爸每年买一件新衣服坐在他自行车后面上着子弟学校,也不想跟着你。”
林润之也是被气急了,上手就想给霍麒一巴掌,“你没良心!”
可她已经老了,霍麒已经足够强大,伸手就抓住了林润之的手腕,让她的巴掌看起来不过是个笑话。霍麒点头说,“我的确没良心,我并不感激这个养我长大的家庭,甚至恨它!因为你们的结合原本就带着出轨的原罪。你问我的良心,妈,你对我爸有良心吗?何况,这里真的对我好吗?你口口声声说的勾引,妈你只觉得我办错事了,被罚了,又是同性恋走歪路了,那你一个做母亲的,是否来同我确定过一次,那是真的吗?”
他突然说到这个,林润之一下子就愣了。
“有录音啊。”她立刻找到了理由。
对的,那条录音就是罪证,霍青林拿着它成功把自己赶走,霍环宇又拿着它让他妈相信都是他的错。
霍麒几乎立刻就笑了,“录音又怎么样?录音只是表明我对他有好感,可能表明是我主动的吗?妈,你别忘了,我现在洁身自好,可霍青林却养了个江一然做地下情人。”
林润之就愣在那里了,不敢相信地振振有词地反驳,生怕声音小点就落了下风,就真的错了,“他勾引你的?他为什么?不可能,他什么得不到?你原先跟他又不熟悉,也没得罪他,你们岁数差得那么大,又没有冲突!”
霍麒一眼就看出来,她不相信,他回答,“因为他爸爸心里想着你,没有善待他妈。他同样憎恨出轨的你们,只是把起发在了我身上,而你还信他爸的话,认为我勾引了霍家娇子,任由他把我扔在那个鬼地方不闻不问。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不想见,而你嘴里最见不得这种事的丈夫呢,却明知道他儿子可能是同性恋,没有半点影响霍青林的人生。”
“他们骗我!”林润之说。
“妈,他为什么能骗你,因为你会根据利益做出最佳选择,你连去问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上面所有的理由其实都是一个理由,霍环宇不想让你见我,不想说破这事儿。”
屋子里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林润之退后了两步,坐在了霍麒床边的单人沙发上。
说得太开了太清楚明白了,林润之连遮掩的理由都没有,反而坦荡了起来。她变得平静起来,又像是那个贵太太了。过了几分钟,她才开口,“你和你爸一个口气。”这显然说的是郭如柏,“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她这时候才有点心里话,“我也觉得太严厉了,可他太凶,一副动了他儿子就是离婚也不退缩的模样,我没敢碰第二次。”
“对,你说我都是为了自己好,我承认。可我为什么不为自己好呢。跟着你爸爸一辈子的日子看的到头,再厉害不过是个资深编辑,上奉养公婆,下抚养你,一辈子紧紧巴巴,到现在撑死有两套房。可如果跟着霍环宇呢,我是霍家的媳妇,过得又是什么日子。我的选择有什么错?”
“你被转到寄宿学校,我听从霍环宇的意思,没有任何反应。可那又怎么样?你说得对,你住在那里还是我儿子,可我跟他翻脸,他老婆就不知道是谁了?要我四十岁重新开始吗?要我放着霍太太不做去离婚吗?我为什么?”
“霍麒,你觉得这样对你无情,可我说句实在话,你是依附于我的,只有我好你才好!你是我儿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可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总是关心你的,你没必要抓着这些十多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不放,你现在不也很好吗?三房这个样子,对你更有利,你以后会更好,往后看行不行?”
霍麒就知道,他跟他妈没有共同话题。他的那些年少苦难,在他妈看来都是为了过好日子而付出的代价,是应该的,是可以不计较的陈芝麻烂谷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又有什么说得清的呢。
他平淡的说,“看样子我们谈不拢。妈,从今天起我搬出霍家,我们三观不和,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再说,我和你丈夫原本就说得清楚,我不上商科不进霍家公司,便跟霍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他看着林润之想说话,但是没给她机会,“该负责的养老我会负责,你放心好了。不过,我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你要不认我吗?”林润之质问他。
“怎么会?我还是叫你妈,只是你说得吗,人总要对自己好,剩下才能管别人。我很介意曾经少年的生活,很讨厌这个地方,很厌恶霍环宇和霍青林,见到他们就想来点暴力,当然,也很不喜欢没有母爱的你。这对我不是可以忘记的往事,就跟霍环宇是你不能得罪的人一样,所以我们的选择都一样,不提不见。”
都这样了,今夜霍麒肯定在这里睡不下去了,他其实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把话说开,以为还要住几天呢。他去拿了自己的大衣穿在身上,对着他妈说,“我去自己房子住,这屋子里的东西过年我就收拾过了,剩下的这些你扔了就是,我不会回来了。”
“哦对了,妈!”他想了想还是要把姜晏维说出来,这是他的爱人,不需要偷偷摸摸的藏起来,“性向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也不会你不问就会改变,我到现在也是同性恋。我有爱人了,也是男人,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不过这样的婚礼大概不符合你霍太太的身份,你可以当做不知道。”
他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林润之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说不上来的感觉,后悔吗?没有,她这样的人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毕竟,她的选择换来了如今的好日子,无论是舍弃郭如柏,还是对不住霍麒,这已经够本了。
可不后悔吗?也不是,她也难受,心也疼,有种直觉告诉她,你错了,你终究有一天会有报应,让她隐隐不安。
好在,很快,保姆来敲门,“润之姐,要锁门吗?很晚了。”
她又恢复成了霍太太,站起来摆出了平日的样子,“锁了吧。”
霍麒下楼便开车去自己的房子,结果半途就收到了一条微信,他趁着红灯点了开,姜晏维坐在床上,穿这个睡衣,冲着他来了句,“哎,霍叔叔,这么晚了你睡了吧。我就是告诉你,我今天比昨天更想你,梦里记得来找我,穿那件西服,你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年底了,蠢作者特别忙,加班成为常态了,所以真不好意思,又更晚了。最近两章错字比较多,我忙完就改,不好意思了。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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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霍麒原本心情不算好,不是他还对林润之心存幻想,而是任何人听见那些言论也不会心里舒服吧。他在霍家遭受的所有罪都是陈芝麻烂谷子,都是可以忘记的因为你现在过得好,都抵不过一句“我好你才好”。
如果他妈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没有发现他还能骗骗自己,这不是故意的。可居然是一直知道的,在看着他用了十年融入霍家而不得,看着他被送到寄宿学校而不管,看着从明朗少年开始渐渐沉默变成了现在少言寡语的样子。就为了一句“我好”,她怎么能忍心?她又怎么能这么自私!
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妈妈,这多可笑!可又不可笑,如果她没有这样的心性,她怎么可能嫁入霍家。
对,这样才适合她!
所以当看到姜晏维那小表情的时候,他是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姜晏维就像是个小太阳,一跳出来就驱散了围绕在他身边的所有浓雾。霍麒瞧着视频里那张笑脸,要是往常,姜晏维发了这样的视频肯定都睡了,这孩子最近学疯了,一点睡觉的时间就那么点,他是舍不得打扰的。可今天,他忍不住。
他给姜晏维拨了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起来,姜晏维睡得迷迷糊糊的,打着呵欠来了一句,“你怎么梦里也打电话来啊,就不知道人过来,太不够意思了。”
这显然是睡蒙了,梦里想着他呢。
霍麒只觉得心底发软,也没点醒他,接着跟他说,“很快就回去了,抱着你睡。”
大概这个想法太美好了,姜晏维居然还在梦里嘿嘿了一声,不过没平时那么爽朗,而是带着点含混不清的鼻音,听起来倒是有了点小性感的味道,“叔叔你就知道哄我,”大概以为做梦呢,所以这家伙说话也特大胆,“而且都做梦了,哄我也不走心。你要是说回来脱衣服给我看,或者撕我的衣服给你看,还有点想法。”
霍麒这会儿彻底不用想他妈的事儿了,心思完全被姜晏维这家伙给吸引了。他带着被调戏后的些许不适应感,将车停进了自家车位,然后拿着手机边说边走,“什么想法啊!”
“就是……”姜晏维一句一句慢吞吞的,好像还没醒,“就是□□做的事儿啊。你见了我就兽性大发,把我扛起来直接扔到床上,然后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压住我,撕扯我的衣服,我一边叫着叔叔,一边帮你脱,然后吃果果相见,然后就……”他就自己乐起来了,“你就我的人了。”
从他说有想法霍麒就知道这家伙八成醒了,这会儿连问都不用问,他挺无语地说,“你天天脑子里都想着什么呀!”
这话他常说,姜晏维回答的也顺溜,“叔叔你得吃点核桃补脑了,才三十记性就这么差,我刚刚不是发视频给你说了,想你了。全都是你,除了学习的时候,剩下吃饭睡觉喝水说话上厕所,都是想着你。”
姜晏维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权利,“我可过了成人生日了,我是个成年大小伙子了,我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性冲动多正常啊,我就是想和你睡觉吗?霍叔叔你都不想我吗?”
霍麒怎么会不想,天知道他抱着姜晏维睡觉那几天是怎样的折磨,否则也不会顺手去偷偷摸人家,结果还被发现了。只是他的性子没有姜晏维那么奔放而已,“你呀!”他无奈地宠溺地来了这么一句。
姜晏维还不饶不休,“你想不想吧!”
霍麒从来拿着姜晏维没办法,何况这事儿似乎真不是说不出口的,只能按着心意回答他,“想。满意了吗?”
姜晏维就已经乐的恨不得插个翅膀满天飞了,“我就知道你对我意图不轨!”
霍麒:……
姜晏维不过是开玩笑,他也不是傻子,霍麒从来舍不得打扰他睡觉的,回家了又这时候打过来,霍家人又都不怎么样,肯定是心情不好了。这么插科打诨来了一遍,他才开始入正题,“你在哪里呢,刚刚就听见好像在开车。”
霍麒边换鞋边说,“回咱们家了。”
他说咱们家,姜晏维就知道是霍麒在京城的住处,给了他钥匙的,可不是他俩的家吗?他就喜欢这说法,只有足够亲密了才这样说,就像是他爸那边,他张口闭口说了十七八年的我家,现在也不过是称为“我爸家”了。
“出事了吗?怎么半截跑回家了。原先不都住在那边吗?”姜晏维关心地问。
霍麒倒也不把他当孩子,他们毕竟是一家人,他虽然不会主动联系他妈,可姜晏维终究有见着的时候,所以也不必要隐瞒,就把事儿说了。
结果姜晏维顿时就炸了,经历过姜大伟后,他对这些不负责任的爸妈都没好感:“她怎么能这样呢?她把你带走不应该对你负责任吗?否则干嘛要这么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难过,却因为害怕丈夫生气什么也不做,她连郭聘婷都不如呢!那个小三还知道姜宴超生病了找我麻烦呢!”
人就是这样,霍麒已经在霍家怼了他妈一顿了。可那是他自己怼的,他再强大也需要别人的支持。这就就姜晏维对姜大伟失望的原因,姜晏维就是想让他遇见事情的时候,向着自己,站在自己的这一边,还能帮他骂骂郭聘婷,可他做不到。
不过姜晏维做到了,他的心完全都是偏在霍麒身上的,一副气呼呼的声音,就连郭聘婷在他嘴里也难得有了点正面的形象。
这会儿倒是反了,霍麒还怕姜晏维又勾起了伤心事,气坏了,反而安慰他,“只是把话挑明而已,早就没事了,别生气,等会儿情绪太大睡不着觉了。”
姜晏维气鼓鼓地说,“现在不生气又不是没生气过,只是过去了而已。就像是我爸,我现在见他也不生气,可我生气的时候有多难过我自己知道。还有,我难过的时候你都陪我,现在我又不在你身边。”
霍麒都能想到这家伙红着眼睛不得劲儿的样儿,就像是他刚刚来自己家那天似的。他轻轻安抚着,“电话也一样。要不等我回去的时候你好好安慰我好了。”
正说着,就听见电话里有声音,应该是于静:“维维,这么晚了你没睡觉吗?说什么这么激动?”
姜晏维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劳,就算这是白天,他妈也不会允许他不上课去京城的,只能很遗憾的答应他,“好。我妈来了,不能打电话了,我开夜灯咱俩视频吧,你要是想我了,看看手机就能瞧见我了。”
霍麒是真想看着他,睡颜都好。
“好!”他应着。
姜晏维又嘟囔一句,“你跟着郭爷爷就好了,咱俩就能早认识了,说不定你还得从小抱我长大呢,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肯定谁也不找只听你的。15岁的时候就会爱上你。那我们现在就谈了三年了。”
霍麒真是拿他没办法,“你当我什么人,你十五岁就看上你!”
姜晏维就嘿嘿了,来了句,“去年我住你家也没成年呢,你不是也喜欢吗?”然后就挂了电话。霍麒瞪着手机看了看,倒是忍不住想了想姜晏维小时候的样子,应该很调皮机灵,在别人面前都是小恶魔,跑到自己身边就安静听话,这么一想,呃……真挺遗憾的。
宋雪桥自投罗网,将宋家彻底拖下了水。
宋雪桥的爸爸虽然对这个女儿失望之极,可那毕竟是亲生骨肉,从小疼到大,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怎能不关心呢。当天事情一出,京城圈子里宋家就开始活动了。宋家也不是无名之辈,近些年更是势头猛进,大有再进一层的意思,所以这并非是一点用都没有。
譬如就有人打圆场和稀泥,试图将宋雪桥的主观故意,变更为受人蛊惑。若是真成了,纵然不能让她脱罪,可判个死缓,再减刑,一共就做不了几年牢。
说真的,宋雪桥毕竟是宋家人,就算杀人坐牢出来了,对她除了耽误了几年光阴,又有什么影响呢。再说,她原本就是画家,送她去环境好的监狱,把东西都备足了,生活富足没人打扰,说不定她出来还能办个画展呢。
至于婚姻,那就更无所谓了,没有霍青林也有更多的想要更进一步的青年俊秀扑上来,对于宋家人来说,如果不是非要高嫁,那就是她挑人的地步。
只是,费家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意呢。
费老太太在知道真相后,自然也收到了宋家四处活动的消息,这老太太也不是一般人,当即就带着人从刑警队离开了,倒是让张玉生觉得颇为遗憾,这老太太在这儿,等闲人都不敢过来打听消息,他可是省了不少应付的时间。
老太太没回自己家,而是让人驱车去了宋家。
这种大院自然是闲人不可进,可费老太太身份在这里,也没人拦着,直接就开车到了宋家别墅的大门口,也不开进去,而是按下了门铃。
宋雪桥的爸妈这会儿倒是都在家,该走的路子打的招呼已经差不多了,跑腿让宋元丰去就可以了。结果就听说费老太太来了。
他们也挺惊讶,自然也有点不得劲。坐在这个位置上,那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虽然女儿杀了人,他们气愤归气愤,可也不至于失色。但苦主的亲奶奶上了门,总归是不舒坦,还有些忐忑。
宋雪桥的妈妈就忍不住说,“她怎么来了,这是要问罪的吗?老太太不是这样的人啊。”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她自然见过费老太太,是特别开明和蔼的人,也有些不凡。就一条没有职位就知道,这是费老爷子在家里娶得媳妇,父母做的主,这老太太不认字更没接受过西式教育,愣是跟费老爷子走到了最后,可见不一般。
宋雪桥的爸爸就说,“这时候总不是好事情,先去看看吧。雪桥做的亏心事,那是独子独孙,谁要动了元丰,你再有涵养也忍不住!”
两个人说着话,就亲自出门去迎接,一开大门就瞧见老太太站在大门正中央,手里拿着把拐杖,身姿挺拔地正等着他们。
他俩立刻就想说点什么,“老太太,天太冷,有话进屋说。”
却听老太太说,“没什么好说的,听说你们在走关系,试图救那个杀了我孙子,间接害死我丈夫的宋雪桥出来,是不是?”
这种事都是私下进行,他就是下功夫赔面子找关系救了自己女儿了,怎可能当面说呢。只是当着苦主的面如果全盘否认,也挺不是人的。宋雪桥的爸爸就没说话,倒是宋雪桥的妈妈更护女一些,一口咬定,“没有,老太太,您八成听错了。”
费老太太也不是跟他们说这个的,人家找关系她能拦着吗?她不是也找了林家了吗?她从不要求别人做什么,只是看自己做什么。她的孙子死了,她的老伴因为这事儿一并走了,她都熬到了现在,大仇即将得报的关键点——你们找关系跑门路没关系,可我要拦着。
宋家父母都以为她会反驳,起码是痛斥他们,但没有。
老太太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在他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实在是——没想到,费老爷子辈分比他们长,怎么能给他们跪下?老太太养尊处优一辈子,怎么能给他们跪下?是宋雪桥杀了她孙子,她是苦主,怎么能给他们跪下?
可事实就是如此,拐杖随着费老太太的下跪而落在了寒冬里,被冻的邦邦硬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声音穿过了寂静的别墅群,落入宋家夫妇的耳中,打的他们恍然回神。
他们几乎立刻去扶,可费老太太怎么会起来。
她跪在那里,依旧用最大的努力挺直了自己老迈的身躯,她用那双眼皮已经耷拉,却依旧有神采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们,她说:“我是来求你们的,看在我家老头子一辈子兢兢业业,看在我儿子死在了工作岗位上的面子上,求你们公正公道公平的处理这件事。如果杀人者因为权势可以逍遥法外,那我的老头子,我儿子他们这辈子是为了什么?那跟他们葬在一起的人,包括你的父亲,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没有指责,她就是那么平静地说出了这些话。可这哪里是给他们跪下,是在扇他们的脸!这算什么?苦主给杀人犯的父母下跪求情,他们是解放前的恶霸吗?还有这些质问,老太太就跪在他们门前,这地方看似没人,可周围不长眼睛吗?不长眼睛老太太就不会在这里不进屋了。但凡宋雪桥有一丝轻判,这话就会传出去。他是不是用行动在说,老太太的丈夫儿子是错的,那些躺在公墓里的人是错的,他还要不要进步?老太太这哪里是给他们下跪,这是以退为进,来威逼绑架他们的。
宋家父母想通这点的时候,也是怒的。
只是他们的怒火没有发出来,老太太就来了第二招,她慢悠悠的站起来,晃荡着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撞在了旁边的门墙上。
宋雪桥妈妈几乎吓得立刻尖叫了一声,这一声似乎就标志着这件事的走向,再也按不住了。一位做出了贡献的人的遗孀,一位孤老太太的一跪一撞,谁看了能忍心?
第二天。
霍麒跟林润之说开了,其实这趟去不去霍家都无所谓。只是昨天他来,霍环宇是知道的,早上就打了电话让他去老宅。
霍麒寻思八成是霍老爷子找他,应该是上次问过他的事儿,让他接手霍环宇的公司。结果到了就发现好久不见的霍青海居然也来了,霍家但凡在京的人都在了。这时候有点早,老爷子每天晨练吃饭都有定数,这时候也不可能打破,大家都在等着。
霍青海八成知道他没消息渠道,挺好心的借着倒水的事儿,坐在了他身旁,就把昨天夜里的事儿说了一遍。其实霍麒知道,他总有些不得了的消息来源,否则也不敢对霍青林下手。
霍老太太昨天夜里就送到了医院抢救已无大碍,宋雪桥的案子不知道是哪位发的话,一夜间便审讯完毕,杀人事实供认无误,已经进入到了提起公诉阶段,翻案是不可能的了。
这对于霍家来说还是不错的消息,起码霍青林的嫌疑就洗清了。
这会儿霍家就两个小辈,说话没人打扰,霍青海很大胆的说,“大概是要商量商量青云和青林的事儿,杀人案落,江一然那边也交代了他对受贿的事儿一无所知,恐怕这几天他俩的事儿就能定了。青云坐牢是肯定的,这事儿早就捂不住了,只是青林就麻烦点。他倒是没卷进去,可性向暴露,得罪了林家,费家,别说再进一步,林家的报复在后面呢。我猜老爷子是要给他换个地方,搞经济之类的。”
霍青海悄悄来一句,“老爷子叫你来,八成是因为感觉到霍家人不够用了,你们这些,和我这样的原先的边角料也要拿起来再利用利用。”
霍麒也是想到了这点,点点头。
霍青海也不怪他言语少,就跟自言自语一样,“你知道吗,这次居然是我爸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让我来老宅。他已经发现那个私生子用不上了,开始铺后路了。我猜今天恐怕就要告诉我,我工作会调一调。譬如外放下基层之类的。”他拍拍霍麒的肩膀,“好弟弟,过不了几年,我八成就要抖起来了。”
他说这话听着是显摆,可脸上表情平静,半点没有高兴的模样。是啊,对于霍青海而言,你抛弃我三十多年,没有办法了才给我一口嗟来之食,我为什么要高兴呢?
当然,他也不会不愿意,这是他身为霍家子弟应得的利益,只是原先被压榨了而已。他不会放弃让自己强大的机会。
霍麒很干脆的恭喜他,“那祝你步步高升!”
霍青海此时眼睛里才有了内容,那是野心的火,“一定会的。”
当然,他还没有忘记霍麒,小声说道,“青林八成会去华字头的大国企熬一熬,然后就一把手之类的。家里的企业还是不能碰,老爷子上次说想让你接,可能现在还是这个意思。”
上次老爷子就已经跟霍麒说了,让他准备接手环宇国际,三月份股东大会就是好时机。八成这次是通知他的。
霍麒点点头,“应该是。”
却没想到霍青海来了句,“别答应。”他看了看左右,大概发现周边没人,这才带着讥讽说,“三房太乱,你自己做得好好的,进了环宇不过是替青林看管财产,做个管家而已。时间长了,你的也不是你的,他的也不是你的,何苦呢。”
“老爷子不能得罪,你也别不答应,一个拖字诀最好。”霍青海就说,“我瞧我三叔也不是愿意放权的人。”
这倒是法子,霍麒挺郑重地跟他道谢,“谢谢。”
霍青海摆摆手冲他说,“咱俩指不定谁欠谁呢。”
霍青海猜的倒是不错,等着老爷子早上忙活完了,便一个个叫人上去聊天,他是最后一个,等待的时候还瞧见了他妈,他妈也是神人,明明昨天他俩这么吵过了,这会儿见他却跟无事人一样,照旧一副霍太太的样子,跟他还说了几句话,让他有空多回京城吃饭。
霍麒猜想,大概是他妈并不想将他俩闹僵的事儿搞得人尽皆知。他倒也么有戳穿的意义,就听着就是了。
等着轮到他,老爷子果然还是那件事,他自然想好了答案,什么最近业务发展比较忙,而且环宇业务涉及要复杂宽泛的多,他本就不是专业的,所以准备去学习一下再说。这当然是为了以后陪姜晏维出国给的由头。这事儿自然就推出去了。
等着谈完了他也没留下吃饭,直接开车回秦城。出大门的时候,他还回望了一下老宅,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来,以后就天高随鸟飞,海空任鱼跃了。他越往前开,便觉得周身越轻松,等着入了秦城的地界,他便忍不住地去了姜晏维的学校。
不是说于静开不进来吗?他打个时间差,见见那小子,能亲手揉一把就好。
姜家。
郭聘婷不敢置信的看着郭玉婷手中的瓶子,冲着她说,“你疯了吗?我又没得罪你,你放下。”
郭玉婷恶狠狠地问她,“不是你把音频发给**的?我不就是想过好日子吗?这次又不招惹你,你为什么就看不得我好?好啊,你不让我好过,那你也别想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原先上午可以写点,现在彻底不能写,只能推到中午。明天周末应该正常了。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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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郭玉婷的愤怒不是没有原因。
郭聘婷那天在医院录了音后,郭玉婷就立刻想抢过来的,结果郭聘婷这会儿比她精多了,她扑上来的时候就一边躲一边发出去了。
她一瞧豪门梦这会儿八成是破灭了,就对郭聘婷厮打起来。
可郭聘婷又不是原先了,她也挺有心眼的,郭玉婷一打人她就喊,没一会儿医生护士就赶过来了,把人拦了下来。郭聘婷还反咬一口,“她是不是神经病啊,给她做个检查啊,我瞧着精神不正常。”
郭玉婷气的呦,可是被拦着也没办法,只能干生气。
郭聘婷就趁这个机会,溜了。出了门在车上就给**发了一句语音,“曾经的二姐夫,你应该听了录音了吧。都这样了,我二姐还想跟你过好日子呢。她是不是觉得你是属乌龟的,只会忍啊。你要愿意当乌龟呢,我就还叫你二姐夫,反正多门亲戚多条路吗?你最近不也发达了。”
**本就已经极为厌恶郭玉婷,再听听郭玉婷录音时那些打算,和郭聘婷的挑拨,他能忍得住才怪,别忘了,他现在可是两家的独苗了,重要的很。
他那副气的恨不得找个地方上吊的模样一出,他妈就知道有事儿,当即就问他怎么了。**这时候也顾不得丑了,对,他爱郭玉婷,拿着她当宝,明知道她为了钱嫁给自己也不嫌弃,各种伺候她。可最终得到的是什么呢。
这女人不但出轨,还侮辱他!
最重要的是,那天他带着郭玉婷去找姜大伟,他第一次见到郭玉婷真实的面目,她是怎样当着他面耍心机求姜大伟的同情的。那不但让他对郭玉婷再也爱不起来,还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个傻逼,怎么会喜欢这玩意!
他回来就同意离婚了,协议都写好了,钱到手就签字。
可偏偏这时候他姑姑回来了,甚至还告诉他,要培养他接班,以后家产都会给他。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这是天上砸下了个金矿!
他不但要有钱了,他还要特别有钱了。
要是原先,他肯定会立刻告诉郭玉婷,让她安心下来,好好跟自己过日子。可那天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跟她说,要在没有继承财产前立刻离婚,他不想被这个恶毒的没有底线的女人缠一辈子。
所以他吭都没吭,结果没想到,居然郭玉婷还是知道了,还想了这种恶心的法子试图跟他破镜重圆。他就是没钱也不会考虑的,出轨不可怕,而是这女人的心思让他觉得太可怕。
他就把事儿跟他妈说了。他妈也气的不得了,就一句话,“不答应她,离婚!”
要是原先,离婚这事儿郭玉婷不答应,**一个人单方面起诉,虽然手里有出轨的证据吧,但还是要调解要有个过程的。可这不是**的姑姑在家吗?她原本就奇怪,**都结了婚了,为什么老婆不见人影?这会儿**他妈气不过了,直接跟她说了,**姑姑才知道怎么回事。
她如果不护着娘家,怎么会选**继承财产,要知道,她丈夫虽然没有近亲了,可远房亲戚也有几个。
一听这事儿,**姑姑就恼了。
他们原本就是在这座城市发家,如今虽然出国了,可人脉还在。有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外援,**的离婚简直是手起刀落,迅速的不得了。他姑姑可没费心走法律程序,那快能快到哪里去呢,直接找人以**的名义给郭玉婷办了出院——他俩没离婚,这就是合规矩的。然后把人带回了**家,见了一面。
郭玉婷这是第一次见这位姑姑,她原本就颇有心计能说会道,一瞧他姑姑就知道不好惹,就想去跟**求救。结果**就把她的录音放出来了,然后告诉她,“咱俩不可能过下去了,离婚吧。”
郭玉婷哪里肯,还想再辩驳,姑姑就上场了,就一句话,“要不老实离婚,净身出户,你毕竟是过错方吗?要不,”她动了动手里的一张纸,“听说你最近精神不好,前两天还无辜殴打自己的亲妹妹,送你去精神病院治疗一下好不好?”
郭玉婷脸色顿时就变了,“我没病,你不能这样,我告你。”
**他姑姑是修炼了千年的狐狸,能怕她?当即就乐了,然后说了一句话,“你真天真,我既然敢说就能把你关进去,**是你丈夫,他有这个权利,而且我还能告诉你,如果是**把你关进去,除了他签字,谁也不能把你接出来,你的父母和姐妹也不成,不过我想他们不会愿意搭理你的。至于你有没有病,你自己证明啊,医生信了你就能出院了,不过我觉得很难。”
姑姑就问她,“我再给你一次选择,你是要离婚,还是当张太太。”
郭玉婷被她说的心里发颤,可终究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人,再说,她也并不觉得姑姑能这么对付她!姜大伟不比他们有钱,可也没这么违法乱纪吧。
可她偏偏忘了,姜大伟是在秦城,是个规矩的商人。可她从来没问问**这个姑姑家是怎么发家的。人和人之间哪里有一样的,就如她和郭聘婷姐妹,一个当小三一个当小四,父母还挺引以为豪。可正常人家的姑娘,哪里有这样没下限的,敢这么做,父母就先打断腿了。
郭玉婷不同意离婚,姑姑也当机立断,直接就找人绑了她,带了**去了郊外的一家精神病院,给她关进去了,告诉她,“七天后你有一次打电话的机会,不珍惜,就再也没用了。”
那是什么地方,郭玉婷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呆得住?还是有关照的整整七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告诉别人自己是正常人都没人相信的七天,时间一到,她就打了电话,放出来麻溜去了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的房车都是婚前的,她开得那辆也是**给买的,所以一样资产都没分到,到手的,只有**让人给她扔在地上的,收拾好了的七个大箱子。她在民政局门口打开了一个,**倒是不贪心她的东西,全都是她的衣服和用品,一样没少都在这儿了。
她站在大门口守着这七个箱子,跟逃荒的一样茫然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地方可去。她父母家早就不搭理她了,大姐自从郭聘婷当小三要转正劝过没用后,就直接说以后少来往,怕教坏了孩子。至于郭聘婷……她这会儿想起郭聘婷来了,这丫头是一点都看不上她好啊,都是这丫头害得她!她怎么可能投靠她!
然后郭玉婷就想先找个地方待待,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何况她这七个大箱子实在是太扎人眼了,她打了个的,说是让把她送到最好的酒店里,结果到那儿一摸,钱包不见了。
姜大伟给她的那张□□,就在钱包里。
她为了不让**分财产,并没有将钱从那张卡上转出来,而是想着等离了婚再说。
可如今,卡丢了,上面的名字却不是她的,她连挂失都没办法。她报警人家都不相信她,她凭什么替姜大伟报失,再说问她卡号,她也背不出来,只知道密码有个屁用!她没办法打电话给姜大伟,姜大伟如今对她厌恶至极,对她印象差的不能再差,一听第一反应是郭玉婷借机再要钱,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郭玉婷这才明白了什么叫走投无路。
婚离了,钱没了,人财两空她就剩下了几箱子不能吃不能穿的衣服。她没有工作,没有家庭,除了这身姿色,没有任何可以翻身的资本。可难道让她做外围吗?她怎么可能甘心,她是要做正房太太过着人人羡慕的日子的啊。真做了,她怎么有脸见人?
可是谁害的她走到这一步的呢?
还不是郭聘婷。
她原本没有勾搭姜大伟的心思的,是她一步步逼着自己走了这步,是她让亲妈都不搭理自己,是她毁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对,如果不是她发录音给**,如果不是她叫着什么神经病,她怎么可能离婚。她肯定能跟**和好的。
她几乎是不可抑制自己的仇恨郭聘婷,愤怒填满了她的全部身心,如果我落到了这种程度,我为什么要让你过得好?我不可能有更差的日子了,那你跟我一起来吧。
所以,她把东西直接摆摊卖了点钱,从物业阿姨那里拿了瓶硫酸,直接就跑到了郭聘婷家的别墅。
郭聘婷早就打过招呼不让她进,可她还是有别的办法,偶遇了一个开车出门买菜的保姆——她俩原先认识的,她还帮过一次对方的忙,保安又不能进车里检查,人家就直接带着她进来了。
然后她就拎着硫酸瓶,直接进了别墅的大门。那时候郭聘婷正在哄着姜宴超玩呢,这小子反应挺慢的,月嫂知道怎么回事,那叫伺候的一个胆战心惊,倒是郭聘婷没养过孩子,不懂得有什么不对,还觉得孩子挺好带的,也不哭闹了,一直跟姜大伟夸这个月嫂有本事。
这时候,她妈张桂芬已经跟着做饭阿姨出去买菜了——她不放心阿姨买的东西,一直是要跟着看看的。
她一进来,屋子里就郭聘婷和月嫂姜宴超两大一小,见了她,郭聘婷都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随后就凶起来,“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郭玉婷就笑了,“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在害怕什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你不是录我的音发给**不让我好过吗?我来啊就是告诉你,我离婚了,拜你所赐,我真过得不好。你高兴吗?”
郭聘婷怎么可能看不出郭玉婷不对劲呢,她连忙吩咐月嫂,“打电话叫保安。她这是要闹事,把她赶出去。”
月嫂立刻就要摸手机,结果被郭玉婷呵斥住了,“住手!”她晃晃手里的玻璃瓶,“我这里可是浓硫酸,你不想伤到你自己,就躲一边去。我们姐妹俩的事儿,你别多管闲事。”
一听浓硫酸,郭聘婷和月嫂脸色都变得特别难看,月嫂几乎毫不犹豫的向后退,“我不管,我不管!”她又不是傻子,为了这点钱被泼硫酸吗?不过好在这人还有点良心,往后退的时候,顺手就一把抱住了姜宴超,带着他往后退。
郭玉婷瞥了一眼,可姜宴超又没得罪她,再说她也不敢惹姜大伟啊,就当没看见,反而拿着瓶子更进一步。郭聘婷被吓坏了,眼睛瞪着那瓶子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这是犯法的,你这样会坐牢的。二姐,什么事有话好好说,都可以商量的吗?”
郭玉婷就问,“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已经这么惨了,你却过得这么好,我就是不爽啊。除非你惨我才爽。”
郭聘婷立刻就说,“我也不好过啊,只是表面风光而已。”
郭玉婷就说她,“不好过,你可是姜大伟明媒正娶的老婆,你有什么不好过的,你要钱有钱,要孩子有孩子,能比我不好过!你告诉我你哪里不好过啊。”她说着就拔开了瓶塞,向前走了一步,郭聘婷其实是不信的,可也不敢确定,就跟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见郭玉婷慢慢地将瓶子歪了,往沙发上滴了一滴。只听刺啦一声,大量白烟冒起,皮沙发上已经灼开了个洞!
是真的浓硫酸!
郭聘婷只觉得心脏都停止跳动了,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立刻说,“真的过得不好,二姐,姜大伟他就是个老头子啊,我才二十一,我怎么能跟他过得好。他一身的老人味,肚子都那么大,都是赘肉,你又不是没见过,谁能喜欢啊,一点□□都没有。要不是为了钱,我怎么可能嫁给他!我才二十一啊,我不喜欢小鲜肉吗?二姐,你比我强多了,离婚挺好的,以后能找更年轻的,我呢,谁知道他能活到几十岁啊,万一是个老不死怎么办!对了,还有个惹人讨厌的姜晏维,我的日子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
她是吓坏了,那瓶子就离着她不过一米远,是真怕郭玉婷泼过来,她的脸多重要啊。她说完就去看郭玉婷,希望她能满意,结果却发现她露出了个讥讽的笑容。
郭聘婷就感觉到不对劲,然后就听郭玉婷说,“你死定了。”
郭聘婷还没说出什么来,就见郭玉婷摆了摆手上的手机,竟是通话状态中,里面姜大伟的声音冷冷传出来,“既然不想陪我这个老不死的,离婚吧。”
郭聘婷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姐姐,郭玉婷这才笑了,“熟悉吧,这就是你在医院里对我做的。你还是太嫩,跟我学了点皮毛就真当自己无敌了,你做梦。郭聘婷,你的脑子从来都不会多想想,我怎么会泼你一脸硫酸呢,那才是毁了我自己呢,我为什么要为你坐牢。我只会把你拉下水,没有了姜大伟,你的脑子,不会比我过得好。”
郭聘婷这才知道,这不过是个局,是郭玉婷报复她的,她却把心里话都说了。姜大伟怎么可能饶了她?她瞪着眼睛看着郭玉婷得意的脸,只觉得恨不得杀了她!她伸手就去抢硫酸瓶,可郭玉婷早就防着她呢,直接一脚把她踢到了一边。
“怎么?我说你没脑子你就真没脑子了,伤了我,你可是要坐牢的。”郭玉婷摇摇头,“真是傻逼。”
她拎着硫酸瓶子扭头就走,“我等你离婚的消息!”
郭聘婷却爬了起来,在月嫂的惊呼下,扑了过去。
姜晏维这天下学,就又碰到了等着他的霍麒。
霍麒自从从京城回来后,作弊就多了起来,每天中午点了餐过来投喂不说,下午想他也会提前在这里等等,看他一眼再走。
姜晏维天天的日子过得跟飘在云端上一样,用周晓文的话说,每天走路都是虚的,不知道以为你肾亏呢!
姜晏维就嘲笑他,“你是想肾亏没办法吧,忍着吧,周爸爸。”
周晓文最近抗争的不错,起码他爸对他挺支持,不但摆平了高苗苗的爸爸,还给她请了保姆联系了私立医院,照顾的相当不错。所以周晓文生活还是挺愉快的,“你是嫉妒。”他的眼睛就看向了姜晏维的肚子,“生不出来嫉妒。”
姜晏维那个郁闷,勾着周晓文的肩膀还想装,“你看我肚子干什么,你得问霍麒有没有这功能。”
结果周晓文特不配合的哈哈大笑,姜晏维怎么捶他都不管用,好容易停了来了句,“就霍叔叔那样,给你十个你都攻不下来。别装了。”
姜晏维一想,那画面是不太敢想,自己也乐了。
说完就瞧见等着的霍麒,周晓文特识相的告退,还叮嘱他一句,“你想当攻的事儿别提了,小心被收拾。”
姜晏维没搭理他,自己跑到霍麒身边去了,他怎么可能提。
结果没想到,霍麒居然跟他说,“今天你妈有事儿,让我接你吃饭。走吧。”
姜晏维简直不敢置信,“我妈怎么可能松口,她有什么事儿能不管我啊。”
自然是姜大伟的事儿了。郭玉婷和郭聘婷居然在家里打起来了,碰翻了硫酸瓶,两个人都受了伤,现在在医院呢。月嫂当时一害怕就报了警,郭玉婷一口咬定是刑事案,郭聘婷故意伤人,郭聘婷则说郭玉婷是绑架勒索,更是刑事案。
家丑不可外扬。姜大伟没有亲戚兄妹没人帮忙,又不能直接拉了公司里的人来处理,就打电话求到了于静头上。于静是真不想让这事儿扩大,这别墅里可不少孩子在一中上学呢,闹出太大的事儿来影响姜晏维才叫得不偿失。就答应了。
可她走了就顾不上姜晏维,又怕姜晏维跟着周晓文回家,就只能打电话给霍麒让他把人给带走。
于静都交代这事儿不要告诉姜晏维,自然霍麒也不会说,忽悠他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吧。你以为你妈一天就围着你转啊,她在秦城有那么多朋友,怎么可能没交际?”
姜晏维一听也是,很自觉地跟着霍麒上了车,顺便分析,“我倒是觉得我妈是不是有男朋友了。我也没听见她打电话发短信,可总有这种感觉。”
霍麒开车往回走,顺便问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姜晏维直接拍了胸脯,“当然是同意了。我妈这么支持咱们,我也不能拖后腿。当然,也不仅仅是为这个,我一点没觉得我妈再找有什么,不是离婚了,岁数稍微大点就不能追求幸福了。我妈那么年轻漂亮,值得跟喜欢的人过喜欢的日子,只要她高兴就行。当然,她要是不找也行,到时候买房子就买两栋,挨着的,我两边窜也挺好。”
霍麒就喜欢姜晏维这副乐呵的样子,他这点很随于静,可以给喜欢的人最大的空间,也不会为了别人而侵害自己的空间。霍麒忍不住伸手揉揉他脑袋,“好,都听你的。”
“那是!”姜晏维特满意霍麒说听他的这事儿,让他有种掌握家庭大权的感觉,当然,路上没事,他就顺便想起了刚刚跟周晓文聊天说起的孩子的事儿,问霍麒,“你喜欢孩子吗?以后咱们要不要孩子啊。”
霍麒这会儿可是被他惊到了,“怎么问这个?”
“不是周晓文都有了吗?”这借口多现成啊。
霍麒瞥他一眼说,“跟他比什么,暂时不要。”
姜晏维就挺纳闷,“为什么啊,你不想跟我养孩子啊。”
霍麒把车子停进了车库,直接扭头冲他说,“咱家有啊,你不是吗?我得全心全意把你养大才能顾及别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这恐怕是霍麒第一次那么主动的说情话,明明那么简单的话语,他说着却让人觉得特别甜蜜。姜晏维这个常年调戏别人的人,居然脸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跳动的有点快的心脏说,“哎呀,喘不过气怎么办,你帮我人工呼吸吧。”
医院里,于静急匆匆赶到,姜大伟和张桂芬都在外面等着,不过两个人离得特别远。于静走到姜大伟面前问,“怎么样了?”
姜大伟叹口气,“两个人拿着硫酸瓶争夺,溅出来的液体洒到了身上,都不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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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郭玉婷和郭聘婷两个人确实都伤到了。
硫酸瓶来回争夺,最后泼了出来,两个人都吓坏了,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最终谁也没落下,都伤到了脸。当然,溅出来的液体不算多,并不是太过厉害。
姜大伟说着眉头都皱起来,一副家门不幸的模样。显然对这姐妹俩厌恶至极,于静看在眼里,虽然脸上顾忌着最起码的礼貌没露出来,但起码内心里是有点痛快的,这也是她愿意来帮忙的重要原因——哪个原配不想看这出戏啊。于静是理智又不是圣人,她可同情不起来。
姜大伟说完于静就往急救室那边瞥了一眼,姐妹俩都进去很长时间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就冲着姜大伟说,“警察那边你到底怎么个想法?闹开吗?”
姜大伟压根不想家丑外扬,实在是,他这一年就天天当别人笑话了。他那么喜欢现在住的房子,最近却已经在装修新房,实在是觉得丢人的住不下去了。虽然都是圈里人,以后怎么也能遇得上,可总比天天被人指指点点的强?
只是这事儿,他不愿意压!
郭玉婷昨天打他电话的时候,他就直接挂掉了,结果今天她又打过来,自己不接,便发了信息来,说她拿着硫酸去他们家了,他要是不听,可就后果没法预料,就算警察来,她该干的也干完了。
姜大伟就吓了一跳,看了一眼郭玉婷发来的定位,真的在他家门口,只能接了电话。
谁想到,居然听到的这样一场戏,他知道自己岁数大了,郭聘婷愿意跟他肯定是有钱的原因在,可总要有些感情吧。可听听郭聘婷说的什么,“熬死他?”这是等着他死分他的家产再找小鲜肉呢,他怎么可能忍?
他不在意道,“让他们查!”
于静来是帮着处理这一堆乱事儿的,她可不拿主意,那查就查吗?便点点头,“那好,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来的口风都挺紧,不会往外漏什么,记者那边我也都应付过去发了红包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姜大伟就跟她道了谢,他真是没想到,离婚的时候雄心万丈要过个好日子给于静看,可才一年就过的鸡飞狗跳闹出刑事案,还让于静帮忙料理。真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可偏偏他就是信于静。
这时候他才知道了,少年夫妻的好处。
这个女人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年岁相当,她因为彼此的好感或者爱情而嫁给自己,陪着自己经历颠簸动荡的创业初期,打理蒸蒸日上的生意,为他生儿子操劳家庭处理琐事,看着他一点点的由年轻小伙变成现在中年人。她不会去算计他的钱,因为这是他们一起挣的,她不会对孩子不好,因为这是他们一起生的,她更不会嫌弃他老了,因为他们在一起变老。
可一切,都没了。
于静说完了就找了个地坐下了,掏出杯子抿了口热水。她其实可以离开了,可终究还是想看看那两女人烧成了什么样,说她坏也好,说她幸灾乐祸也好,她真的是想亲眼瞧瞧现世报。
姜大伟的目光她其实是感觉到了,老夫老妻的这么多年了,说真的,十个郭聘婷都比不上她了解姜大伟。姜大伟这是后悔了!可那又怎么样,离婚了,还是出轨离婚了,你对不起我不说,还纵容小三打我儿子,不顾孩子学习将他放在朋友家,现在高三就谈了个三十岁的男朋友——这事儿就算结果挺好又怎样,那是遇到了霍麒,要是遇到了个坏人呢。所以,他俩压根就不可能有什么新交集。
她不语不代表有人不说话。张桂芬老远就瞧着他俩不顺眼,她毕竟还是当着丈母娘,在于静看,姜大伟就是她人生走过的小坎坷,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对张桂芬他们来说,姜大伟却是人生中的高山,好容易攀上去了,怎么可能舍得下来。
眼见他俩在一起有商有量,她就受不住凑过去,冲着姜大伟说,“女婿,这医生怎么样啊,她俩不会有事儿吧。”老太太偏向郭聘婷,可这时候也不能真不管郭玉婷,自然是两个一起问,顺便还说,“报警的事儿就算了吧,自家姐妹有什么好查的。”
于静一瞧这老太太来了,更不愿意搭理了,没吭声。
就听着姜大伟在那边说,“医生是最好的,什么样不知道,至于报警,你两个女儿报的,我管不了。”
张桂芬那个叫郁闷啊,就想说几句,可又怕给郭聘婷找麻烦,毕竟最近他们母女都夹着尾巴做人呢,只能憋下去,寻思等着郭聘婷出来再说。
好在很快就出来了。老太太先围了上去,然后就见鬼一样叫了一声,“天哪!”
这一叫于静他们也站起来看了一眼,也被吓到了。面积真不大,一人脸上也就几滴的样子,可是这东西落到脸上就是黑的,跟长了黑斑一样,挺恐怖的。可以这么说,不是见不了人了,而是从一个美女变成了一个挺恶心的美女。
人很快就被推去了病房,张桂芬自然跟上去了。于静瞧过了就不想看,直接就告辞走人。姜大伟来回看了看,终究叫住了于静,说要送送她。
于静对他怎么想的心知肚明,知道他八成又起了复婚的想法。这不是她自夸,姜大伟现在满头包,八成是想回到过去最好的时候。可她凭什么答应呢,她又不是垃圾桶,什么垃圾都要。
所以,于静直接就原地站住了,冲着姜大伟来了一句,“不用送了,我给男朋友打个电话,你在不方便。”
姜大伟的表情就露出错愕来,“你……你有男朋友了。”
于静就笑笑说,“有了,京城的合作伙伴,追了我一年,最近答应处处的。不过没告诉维维,他高三,怕他分心。所以你不要跟他说。”
姜大伟脸上的复杂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几乎是结结巴巴地说,“哦……不会,不会的。他……他什么样的人啊。”姜大伟也是个正常男人,他怎么可能不想知道于静找到人是什么样?或者比较一下,有没有自己好。
于静就知道,这事儿不说清楚姜大伟不会死心的,也没说话,直接把手机翻出来一张照片给姜大伟看。照片应该是工作照,都在工地戴着安全帽呢,有个男人站在于静旁边,看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五的样子,长得很儒雅帅气,是于静他妈喜欢的那种,“就算是个商人,也得是个儒商,读书人”,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岁,穿着西装,显得肩宽腿长,一瞧就是常年健身有腹肌的,跟姜大伟的一身肥肉完全不同。
于静的财力他知道,能跟于静合作显然身价不菲,又长成这个样子,姜大伟心底里五味杂陈,忍不住说,“这……这挺年轻的吧。”
于静似笑非笑的收起了手机,说了一句,“没有,比我大一岁,保养的好而已。行了,这会儿刑警肯定要录口供了,你还是过去听听吧。那两人的性子,别出岔子,我,你就不用管了,有事儿说话。毕竟还是朋友。”
她说完就扭头去电梯口,姜大伟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拖着沉重的腿慢慢地往回走,然后突然又想到,要去病房他也要坐电梯,才又折回来往电梯走,可到的时候,于静已经不见了。
医院人多,等电梯的人三三五五的站在那里,可人再多,属于他的终究是不见了。
姜晏维以臭不要脸的坚持,坐在副驾驶座上不下来,非要霍麒给他人工呼吸不可。
好在这里是自家的车库,耍赖也没人瞧见,霍麒倒是不用担心小区里明天流传他跟小男孩怎么怎么样的闲话。
他下车绕过来,冲着姜晏维说:“别闹,下来吧。”
他俩都进展到现在了,姜晏维又不知道上次看电影霍麒偷偷亲他嘴了,在他的意识里,两人还处于没真亲过的状态呢,多遗憾的事儿。所以一脸坚守阵地的表情,大有霍麒不就范他就不下地的样儿。
霍麒看着他那样就想笑,姜晏维还想跟他讲讲理,譬如人工呼吸有助于心脏复苏之类的,结果就觉得眼前突然黑了一下,霍麒就到了近前了。
他抬头想说什么,脸便被霍麒捏住了,然后在姜晏维瞪大的瞳仁里,那张俊美的让人窒息的脸就慢慢俯了下来,随后像是试探一样,嘴唇被温柔的碰触了一下。姜晏维只觉得心砰砰跳起来,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了,只知道霍麒的眼睛闭上了,好看极了,自己被压倒在车座上,嘴唇被允吸,随后被撬开,脑袋就放烟花了。
等着结束霍麒抬起脸的时候,他的脸已经憋得红彤彤的,眼珠子瞪瞪地看着霍麒,就像是个迷失的小鹿。霍麒被他看得心都化了,拍拍他的脸,“被吓坏了,不是平时总要求吗?”
姜晏维这会儿才转过神来。他不过是嘴巴上厉害,又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再说,他也没想象过被跟霍麒接吻会这么美啊,脑袋都能放空了,这能怪他吗?不过姜晏维也不是什么含羞害臊的人,这会儿回过神来,霍麒问他他就嘿嘿笑了,顺便特老实诚实的搂着霍麒的脖子不放,顺便提要求:“再来一次吧。”
霍麒就知道这是个妖精。
他直接起身的同时,一把将他拽出来,姜晏维只觉得天旋地转,就被霍麒扛在了肩上,往别墅走去。
姜晏维忍不住蹬着腿说:“叔叔,你要把我扛到床上去亲吗?”
霍麒往他屁股拍了一巴掌,“扛着你做作业去。”
话是这么说,可等着到屋子里要往沙发上放倒时候,瞧着姜晏维那恋恋不舍的眼神,霍麒怎么舍得。自然又被姜晏维得寸进尺地要求再来了一回,然后就是再二一回,最后再三一回的时候,被霍麒强行打断了,否则今天压根脱不了身。
姜晏维其实亲第一次的时候就很满足了,后面这几次充分展示了他霍叔叔有多喜欢他,受不住他的诱惑,所以心里别提多美了。
做卷子的时候,都忍不住给周晓文发信息炫耀,然后还偷拍不远处另一张书桌上办公的霍麒给周晓文看,周晓文常年被他骚扰,已经习惯了,照着平日肯定给他回一句“我都有孩儿了。”今天就没有,他妈正在电话里说郭家姐妹的事儿呢,自从高苗苗怀孕的事儿闹出来,他妈跟他就少说话了,他凑不过去,只能偷听了几耳朵。
试想想出警了,小区里还能瞒得住吗?从带郭玉婷进小区的小保姆那里开始,一溜线索挖掘,他们比刑警还快呢!毕竟人家还得等着这姐妹俩救治完了再问。
周晓文这边瞧着姜晏维那甜蜜得瑟样,这边听着他爸的糟心事,也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嘴。
姜晏维就在这些亲妈男朋友好朋友的保护下,对这事儿一无所知。他真以为他妈有聚会所以让霍麒照顾他,毕竟他最近跟他妈生活的日子多了,天天在一起,总会发现他妈偷偷打电话的事儿,甚至有次还让他听见一句,“你这样我不理你了。”姜晏维就没听他妈这么娇羞过,他觉得十成十是有男朋友了。
瞒着他呢!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他妈这个岁数谈恋爱总要了解透彻一点再公布比较好,这样比较慎重和保险,所以他就当不知道,乐滋滋地想,要是那位老爷子愿意,他们以后还能来个四人游。
他因为少知道了这些烦心事儿,又加上于静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霍麒对他宠溺的毫无底线,所以三月摸底的时候,居然进了年纪前三十。四月的时候更是更进一步,进了前二十的行列。这就代表着,只要他保持住,考试发挥正常,他就可以top2里选一所了,如果他不囿于学医的话,甚至可以给霍麒做个小师弟。
因为这个,姜晏维乐了好几天,跟霍麒亲密的时候,都不喊叔叔了,改口叫师兄,什么“师兄抱抱我”“师兄我们亲一下吧”“师兄你不要借口讲课对我这样……”霍麒自然将这不正经的家伙镇压了——他就是给姜晏维加了件衣服而已,这小子四月天就敢穿半袖T恤在屋子里晃荡,是挺好看的,可他担心姜晏维感冒啊。
不过等闹够了,搂着这家伙看电影说话,静下来品味一番,霍麒倒是感觉,似乎叫叔叔更习惯一些。
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很多。
先是姜大伟那边。郭聘婷和郭玉婷非要打官司,郭聘婷说郭玉婷拿着硫酸瓶跑到家里,是故意伤人罪。郭玉婷则反咬一口,让姜大伟和月嫂证明自己只是想让她说出心里话,并没有真正泼人,实际上已经带着硫酸瓶准备离开,是郭聘婷恼羞成怒,过来抢夺意图故意伤人,最终害了她。
这种事犯罪事实清楚,郭玉婷和郭聘婷谁都有错,各打五十大板,如果可以调解,其实私下调解解决就可以。只是谁也不同意。
他俩原本都想不放过对方,还都在争取姜大伟的支持,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大的招在姜大伟这边。姜大伟终于下了决心,跟郭聘婷摊牌,“咱们离婚吧,你们家的事儿我管不了也受够了,离婚后,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
郭聘婷原本五官出色,脸型好看,所以经常扎着马尾,这样更显得她青春靓丽,可如今因为左侧脸上的三块烧伤,她开始常年披着头发,也因为这事儿,人变得阴沉沉的。
她一听倒没愣,八成那天放了话后,她已经知道跟姜大伟过不长了。虽然年轻女人找老男人都有等着分家产的意思,可这事儿说出来,是个男人听了都不会同意的。她显然也是有对策的,“你跟我离婚,你别忘了,你可是出轨在先,我还有照片和视频呢。你是过错方,你要离婚可是损失惨重。”
姜大伟一听就笑了,他一个成功人士结婚,怎么可能一点事先防备都没有,“损失什么?家里的所有固定资产都是婚前财产,早就做过公正了。至于现金,大头都被维维拿去买了房子,在他名下,他已经成人,你分割不了。别跟我说今年的盈利,集团公司都亏损呢,最近限购,房子卖不出去,我要倒赔钱。”
他越说郭聘婷脸色越难看,她就是个上过几天班,大学都没毕业的小丫头,她只知道嫁了个有钱人,怎么会想到这些弯弯绕,当即就怒吼,“你卑鄙。”
姜大伟就直接说,“更何况上次你说等我死那段我也录下来了,我可以让律师证明你是在骗婚,这样连婚姻都不存在,你想分什么。”
郭聘婷从没想过,姜大伟有这样的一天,她眼里的姜大伟不过是个好色的老男人而已,人人都说小三转正难,可她怀孕就转正了,所以姜大伟应该也不怎么厉害。可她不知道,她这是走了千年的狗屎运碰到个第一次出轨又很看中子嗣、外加老婆不想过了的男人,只可惜,她没抓住。
姜大伟最后撂下一句话,“这婚是必须离的,你想以后过的好点,就老实的答应,我自然不会让你一无所有,否则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郭聘婷倒是想翻起浪来,不过姜大伟有权有势,她又不是姜大伟对不住的发妻于静,自然占不了什么便宜。听说她还花钱去京城请了律师咨询,这可分割财产这么多,是个人都眼热,可一听说财产都公证了,也都没了办法。出轨又怎样,分割债务吗?
郭聘婷问了一圈不管用,后来又想了个主意,想要姜宴超以图高额的抚养费,结果姜大伟这边有她妈张桂芬殴打姜晏维的案底,她二姐郭玉婷和她互泼硫酸的案底,这样一家人,怎么可能利于一个孩子的成长呢!再说她也没有经济来源,郭聘婷的主张自然是不成立的。
四月中旬的时候,郭聘婷没了办法,最终答应了离婚,签了字。
于静觉得这是迟早的事儿,所以也没留心,倒是周晓文他妈给了传递了不少小道消息,譬如郭聘婷实际上没分到多少东西,姜大伟心挺狠,就给了一套三房,还有部分现金,另加那辆土粉色的玛莎拉蒂。
只是郭聘婷没法享受了,她和郭玉婷谁都不肯调解,非要闹个你死我活,都想占个上风,结果没想到,互殴导致对方轻伤的,双方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压根不会因为双方都受伤,以伤抵罪或者以罪抵罪而免除刑事处罚。
她们这是毁容,连轻伤都不属于,而是重伤,要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两人一听都傻了,再后悔,却也晚了。只能又纷纷找律师,用周晓文他妈的话说,最少三年,蹲着去吧。
四月底,宋雪桥的案子也有了结论。经查宋雪桥指使保镖王运谋杀费远一案成立,谋杀江一然一案成立,宋雪桥和王运构成了故意杀人罪的共犯,宋雪桥属于主犯,被判死刑。而王运是从犯,判了死缓。
听说,判刑书一下,费老太太当天就让人挂了鞭炮,放了整整一个小时。还将家里的所有存款都捐了做慈善,用她的话说,“世道公平,大仇得报,我老太太有什么舍不得的。”
宋家半生都没吭,偃旗息鼓,听闻极为低调。唯有一事,路路他们终究不肯还给霍家。
宋雪桥的事儿结束了,霍青云这边也判了,他受贿金额巨大,牵扯了不少人,判了十六年。霍家因为霍青林和宋雪桥已经在这事儿上引人注目,所以对他的判决也不好出手干涉,听说霍青云下了法庭冲着他爸就阴森森带着怨毒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把我生成私生子?”
一切尘埃落定下,霍青林与林峦、费远当年一案也终于查明。
当时费远提议去看看,霍青林和林峦均表示赞同,因为霍青林参加这种探险不多,林峦让他走到了中间。途径那段特别陡峭的小路时,霍青林的脚滑了,他栽了下去,林峦为了救他,也被带了下去。两人都重伤,费远很快下去找到了他俩,并帮忙给他们处理伤口,可两天过去依旧没人前来救治,霍青林以答应费远的要求为前提,要求费远全力救他。林峦无奈下,也提出过可以提携费远的话,却被费远否定了。最终,费远放弃对林峦的用药,保住了霍青林的生命。
这段旧事被挖出,霍青林的心性自然暴露无遗。可问题是,林峦是主动拉霍青林才跌落的,给林峦停药的则是费远。人都有求生本能,要求救自己并不能证明他有意杀其他人。
张玉生找了很多法子想要论证霍青林有罪,结果都失败了。
四月底,霍青林终于可以走出看守所。
只是,林峦的妈,那个只有一个孩子,至今每天翻看相册的女人,怎么会允许呢?
作者有话要说: 霍家和姜大伟的事儿很快就会结束了。然后维维就可以浪浪浪了。
另外,“互殴导致对方轻伤的,双方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压根不会因为双方都受伤,以伤抵罪或者以罪抵罪而免除刑事处罚。”这段来自于百度。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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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霍青林出看守所的这天,是四月底了。
京城的四月底,已经能挨着春天的边了,虽然还是风大,但终究是暖和。霍青林进去的时候穿的是羊毛大衣,出来的时候换的是长袖衬衫。看守所大门吱呀打开,他从里面缓步出来,手肘上挂着嫌热没穿的西服,然后迈了出来。
身后的大门随后关上。
他站在原地眺望这一片春景,里面跟外面的确是两个世界。甚至,他眯了眼,感觉外面的阳光都更刺眼一样。
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是来接他的。八成是瞧见他出来了,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个熟悉的面孔,他家的司机老张。除了老张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人。霍青林站在原地又略等了等,老张八成不知道这祖宗怎么了,在原地不动了,只能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走进了他就能瞧见霍青林现在的模样,吓了一跳。
霍家的男人没有丑的。也许霍老爷子还差点,只能称得上端正,可他娶了个好看的媳妇,他是没有见过霍老太太真人,不过倒是瞧见过年轻时的照片,打扮的很是朴素,可五官脸庞并不比现在的明星差。所以,霍靖宇兄弟三人,长得都是很不错的。到了第三代,他们娶的媳妇又相貌出众,这第三代连私生子带养子五个人,哪个长得都好。
当然,最开挂的是霍麒,谁让林润之长成了那副模样?所以她离婚带拖油瓶都能进霍家,起码司机老张是认同的,什么东西都要看个稀缺度,有钱有势是稀缺的,可林润之那模样也是稀缺的,看谁更需要而已。
剩下的几位,霍青杭长得平和从容,霍青海则面向英气,霍青云倒是有些小白脸的感觉,不过他一个司机不敢说,至于霍青林则是最有气势的一位。深沉睿智内敛,一瞧就不是普通人物。
当然,这些评价可不是他一个司机能说出来的,而是这么多年跟着领导听来的。
可如今,霍青林却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的感觉,似乎是脸下垂了的原因,或者是心情不好,他的睿智不见了,老张倒是觉得眉间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戾气,凶狠的表情。
老张给领导做了这么多年司机,多聪明的一个人,立刻切换成葫芦模式,彻底闭嘴。上来就说了几个字,“青林,回家吧。”
霍青林瞥他一眼,问了句,“我爸和路路呢。”
老张哪里敢说,霍环宇倒是想来接呢,可老爷子下了命令,说是做的事儿光荣吗?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至于路路,宋家直接不送回来了,这都一个多月了。他为难地看了霍青林一眼,“在家呢!”
霍青林心里就明白了,也没为难他,点点头,这才大步向着车子走过去,然后开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老张就瞧着他一眼都没往后看,看样子是对这里厌恶至极。
车启动就向前开,等着出了看守所的范围,在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那地方了,霍青林似乎才舒坦点,他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然后问老张:“家里有变动吗?”
这可就大了,怎么可能没变动呢。
老张捉摸着用词,说了句,“您说哪方面。”
霍青林的眉毛挑了挑,他倒是门清,上来就捡了最重要的问,“职位。”不过老张一想也容易,他虽然是司机,可小道消息没少听,这位的仕途八成不行了,家里讨论了几种安排,反正听说去国企的等等,但都要时间,他恐怕要闲置一段日子了。霍青林自己八成也有数,他能不关心吗?
这问题老张还真不想刺激他,可不刺激有什么办法,最近霍家的确是调整很大。他慢慢说,“就是青杭青海变动了一下。青杭在外地我不知道,青海最近下基层了。”
老张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用后视镜看他的表情,发现自己的话音一落,霍青林的表情就更难看了。想也是,霍青海原先在霍家就是个废棋,他是霍家人,升职什么的都拉不下,四十的人了,也是个处级干部。大家都以为他要这么到老了,可突然开始用他了,这是大信号。
就连老张都能看出一二,这是瞧着霍青林不行了,开始用别人了。
他还没说霍青杭的事儿呢,霍老爷子正在帮霍青杭运作,准备让他再上一层楼。
这显然是完全放弃霍青林了。
霍青林原先可是霍家三代的领头羊,发展最好的一个,如今却成了一个废人,显然是非常不高兴的。只是好在他跟老张发不出火来,只是瞧了一眼外面的路说,“这是去我家?去老宅!”
老张就有点为难,他出来的时候专门问了回家还是去老宅,霍环宇回答的特清楚,直接回家。显然老爷子不想见他。
老张就说,“要不先回家吧,你爸在家里等着你呢。”
霍青林什么人,自然看出了他的为难,皱眉道,“怎么?我连去老宅的资格都没有了?”老张自然说,“不是,就是你爸……”
“停车!”霍青林突然道。
老张自然不能,劝他说,“这里停不了,不允许靠边停。你爸真等你呢。”
霍青林怎么可能听他的,直接就一句话,“停车!”
老张一个司机只能劝,劝不住就只能听话,这多正常。没办法下就说,“好,我并过线去,稍等。”
等着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靠边停下了,霍青林直接就开门出去了。老张跟着他看了一眼,发现他站在路边打着电话等绿灯,应该是叫人来接他,去对面往老宅走,就松了口气,反正都三十多的人了,总不能丢了。后面的车嘀嘀嘀的一直催,他就发动往前走,准备回去复命去了。
霍青林是一肚子火,下了车风一吹才好点。他左右瞧了瞧,看守所在远郊,这地方是进市的一条主干路,车来车往的。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最好好容易联系上一个兄弟,让他过来接自己一下。结果对方一听立刻说,“我这儿走不开啊,要不哥你再找找其他人?”就给挂了。
霍青林下去的那股子火又上来了。狗仗人势的东西们!什么有事啊,一个个都是二代,从哪儿挤不出个司机来。不过就是不想跟他有来往而已。
他挂了电话直接举手拦车,他的衣服和钱包是霍环宇让人送过来的,毕竟是亲爹,各种卡齐全还有不少现金,倒是够用。只可惜,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拦得着车?他在马路边站了足足一个小时,吃了一个小时的尾气,愣是没一个车停下的。
别跟他说什么打车软件,他平日里有司机,怎么会有这种软件?
可此时让他再打电话给老张说来接他,他更不想丢脸,自然不会主动联系。
老张到了霍环宇那儿,就把事儿说了,霍环宇也没怪他,毕竟霍青林不可能听一个司机的。他就给老宅打了电话,问问霍青林到了吗?那边的保姆就回复没瞧见人。霍环宇以为在路上,就吩咐保姆说,“他来了拦着点,我现在赶过去。”
结果万万没想到,等着他们到了,霍青林还是没有人。
霍环宇这会儿不得不去打他的手机,这会儿却接不通,关机了。霍环宇就有点担心,毕竟霍青林的仇家可是不少,虽然不至于,他觉得不至于明目张胆干什么,但总要以防万一啊。人手很快撒了出去,然后找了半天没找到人,林润之在家里来了电话,霍青林自己回来了。
“自己开车回来的,灰头土脸的,什么都没说上楼去洗澡了。”林润之小声说,“车子好像是租的,八成是没拦到车又不想跟家里说,自己折腾了这一天。”
霍环宇那个气,可自己儿子又能怎么办,只能一边吩咐把人手撤回来,一边跟老爷子告别离开。这事儿虽然他没跟老爷子说,可老爷子什么不知道,还叮嘱他一句,“多跟他聊聊,他气不平。”
霍青林气不平的事儿多了,他前途没了,老婆执行了,连朋友都没了,等着回家发现儿子也不见了。他质问林润之,林润之只能跟他实话实说,“雪桥自首前自己送过去的,我们都不知道,她毕竟是亲妈带着孩子。后来自首了,宋元丰那边也不放人,我和你爸去了好几趟了。”
霍青林只能自己打电话,结果一个电话过去,宋元丰直接给挂断了,再打就拉黑了。
他一个人有些怔地坐在床上,突然就想到了今天白天被挂断的那些电话,怎么,他就到了这种地步了呢。
进了五月,高考就到了最后一个月,姜晏维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学校里的倒计时天天换,老师恨不得在上面拿把刀往他们脑袋里一人开个口子把书都塞进去。各种考试扑面而来,现在不是做卷子就是在讲卷子,整个人完全处于发懵状态。
最重要的是,他们三剑客终于在这一刻开始分离了。
张芳芳的申请下来了,被三所大学录取,这丫头也争气,作为他们中间学习最好的一个,还都是全奖。也就是说,她出国留学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高考都不用参加了。
当然,班里也不是没有其他同学要留学,不过人家都打着要感受高考的旗子接着在班级里混,说是想看看自己高考能考多少分。只有张芳芳是个例外,这丫头直接就不上了。用她的话说,提前一个月解放,那简直比高三结束放三个月暑假还爽的一件事,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她要用这段时间走遍祖国大江南北,散心外加开阔眼界,省的到了国外,不知道怎么跟他们普及祖国的美好。
对此姜晏维特别赞同,既然都已经准备走了,何苦还在班级里恋恋不舍,又不是不一起参加高考就不是同学了。不如趁机解放自己,好好玩玩。另外,他还表示友情赞助单反一台,有好照片记得发给他一起长见识就成。
张芳芳自从跟周晓文谈过后,两人反正关系就不咸不淡的,一直没像过去一样熟悉起来。这会儿都到了这时候了,周晓文又不想跟张芳芳一辈子不说话了,自然也是接着姜晏维的来,“那我赞助住宿吧。”他爸是开宾馆的,全国连锁,住宿肯定是最方便的,“而且安全。”周晓文怕张芳芳不答应,还来了句。
张芳芳就扫他一眼,周晓文就挺紧张的,不停给姜晏维使眼色,让他帮忙说好话。姜晏维也不忍心三剑客关系不复从前,就想开口,就听张芳芳说,“你少说话,你也不是好人。”姜晏维就不吭声了。
周晓文急的跟什么似的,还以为张芳芳要收拾他呢,结果没想到张芳芳就笑了,冲他说,“成了,别紧张了,我没那么小气。你不喜欢我也不是你的错,错过我倒是你没福气。咱们呢,还是好好做朋友吧。你们两个渣男,当不成男朋友就当好朋友吧。”
晓文这才松了口气。
他真的喜欢岁数大的,张芳芳什么都好,可没感觉怎么办啊。
等着中午他们三个海吃了一顿,张芳芳高高兴兴就背着书包回家了。倒是他俩,站在校门口前,有点既期望又落寞的感觉,期望高三快过去,他们有男友或者当爸爸,奔事业奔学习越来越好,也有即将告别高三的失落感。
真矛盾啊!
当然,矛盾的时间并没有给他们多久。回去就发了周考的卷子,姜晏维就发现,他惨了。他考的时候觉得物理简直太简单了,就做飞了,还提前交了卷。结果发下来发现,惨遭滑铁卢!从全班稳坐前五,滑落到了中不溜。
物理老师看他的表情,就跟看一堆废钢一样,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外加失望意外。
姜晏维自己都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挨了批就回家,这会儿连调戏霍叔叔的时间没有了,你想,这会儿调戏不过一天十分钟,可高考如果考好了结束了,就可以一天十个小时了。姜晏维这点倒是分得清。
结果就是,于静喊他吃饭没时间,喊他睡觉不吭声,整个一个学疯了的状态。而霍麒的直观感受更差劲,他家维维不见了。他都找不到人了,原先要是不在上学时间里,这家伙的微信视频那叫一个多,头晕了要跟他聊聊天,学累了要跟他诉诉苦,时不时地还要撒娇调戏他一番,让他做点自己都不忍回看的事儿。两个人虽然一星期才能见一次,其实每天都腻在一起的。
而现在呢,于静发现姜晏维放学出来越来越晚,就直接把车开到了校门口,他俩偷偷见面不成了。另外,早安问候没有了,刷牙时候的视频通话取消了,中午吃完了饭也不知道给他发微信聊聊了,晚上更不可能,别说聊天了,说句话都十分钟以后才能回复一次。
霍麒这人吧,从来就是冷清的性子。他的环境决定了他不可能对人热情,更不可能跟人快速打成一片。这从他来秦城这么久,秦城一号院都卖的差不多了还不参加社交聚会就能看出来。就算跟姜晏维谈恋爱,他心里对这家伙喜欢的恨不得揉进了自己身体里,把他变小了揣在兜里天天带着,可主动的还是姜晏维。
这也是他俩契合的地方。
可如今,这就跟磨合好的齿轮一样,都已经进入最佳状态了,主动轮不动了。那滋味谁受得了。他也知道姜晏维忙,可能忙的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吗?三十一岁的霍叔叔心里开始打鼓了。
五月第二个周六下午,霍麒就什么事都没干,将秦城翻来覆去的查了好多遍,然后做了一份半日出游计划。当天晚上跟姜晏维聊的时候,就准备跟他好好安排一下。
姜晏维六点下课,住的地方倒是离着学校不远,六点半就能到家洗手吃饭了,他不用上晚自习,七点就准时坐在了书桌前,开始进行公关。
霍麒的信息就是七点十分发来的,“维维,还忙吗?”
姜晏维此时正埋头计时做一道英语完形填空,听见霍叔叔专属短信声响了,那叫一个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手机,如果霍麒看到就知道,这表情有多眷恋。可是题没做完,姜晏维又愣生生把眼睛拔/出/来了,低头做题。
等着时间内完成了,他一放笔就立刻将手机拿起来回复,“做卷子呢!”还发了一串笑脸。
他哪里知道,霍麒都等的花了都谢了,才得了这么一句,那叫一个郁闷。他连忙回复姜晏维,“我好几天没见你了,视频吧。”这要求原先都是姜晏维提的,都是霍麒看时间是否允许而答应或者不答应。
可今天倒是好,过了又有十分钟,姜晏维才磨磨蹭蹭回了他一句,“叔叔,我忙,没时间陪你。”
霍麒:……
霍麒终于体会到了姜晏维一腔热情处处想跟自己见面,自己却因为在开会,在办公拒绝时,姜晏维的感受了。过去的自己真是太不珍惜了。
要是别人,这么拒绝了,他是真不会再说话了。可那是姜晏维啊,一是自己原先不经常拒绝人家吗?人家才拒绝多少次,怎么可能就作罢了。二是,他真是想,想到了骨子里。原先姜晏维说,没有他陪伴都睡不香,他现在见不到人挂牵着,也差不多,工作起来总是分神。
霍麒又发了条信息:“开视频我看着你就好,你不用管我。”
又是过了那么久,姜晏维才回了一条,“叔叔,可开着视频我就想你啊,我做不进去。你乖一点好不好,明天我陪你。╭(╯3╰)╮”
霍麒:……
总算有点亲密样了,霍麒的心稍微舒坦了点,忍了吧。
第二天周日,霍麒早上十点就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比往常早一个小时。助理彭越瞧着手头被推到明天的事儿,就有点疑惑,这个点去学校门口还早着吧。结果就听见他们头问:“你觉得这衣服合适吗?”
今天天气不冷不热,他家老板穿了身修身西装,衣服一瞧就是专门搭配过的,头发似乎也专门打理过的,显得那叫一个丰神俊朗,说真的,这颜值直接拉着去当新郎都行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家老板是向来最不注重这张脸的,就是那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的人。平日里只追求合体大方符合身份就成,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穿什么样。
他就忍不住退后端详了一下,回答:“挺好啊。”
他瞧见他家老板似乎有点不自信,自己低头看了看,然后才点头,“还行是吧。”然后就拿包站起来走人了。
彭越就没见过这样的霍麒,奓着胆子好奇地问了一句,“老板,您这是见维维去啊。这么郑重啊。”
霍麒哪里好意思说,他怕姜晏维加了他掏出一沓子卷子来说,“我做卷子忙,你乖一点到旁边自己玩。”这是不得已开始牺牲色相了。昨晚上他就是睡不着觉,九点开车去购物中心做的头发,买的衣服呢。
霍麒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停在了学校门口。大概是因为周末,好容易有个休息日,周边不少家长都等在外面,听他们叽叽喳喳聊天,大概是想带孩子吃顿好的,顺便买点日用品。霍麒也没好意思下车,他真怕有个大姐不开眼,上来问一句,“你接孩子吧。”
11点50分,下课铃就响了。
这会儿上课的只有高三生,大概是关久了难得放风,三分钟后第一批就跑出来了,随后就跟人潮一样,上千名学生陆续涌出了校门。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接到孩子闪人了,霍麒等了半天不见姜晏维,也顾不得别的,直接下车找人,然后刚关了车门,就被一个小炮弹撞在了身上,姜晏维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在他身后说:“艾玛,叔叔,我为了见你,终于熬过了这个星期了。”
这人说话就不一样,霍麒那点子因为冷落而有的不爽,一句话就被灭掉了,他扭头看姜晏维,这小子可不瘦了不少,这个年岁的男孩子本来身上就没肉,这会儿脸都有点凹了,只是那张笑脸晃人。他心疼地说,“怎么瘦成这样?你不吃饭吗?”
姜晏维瞧着周边没人注意,踮起脚悄悄跟他说:“屁股还有肉的,你放心好了。叔叔,”他小声而甜蜜地说,“还有二十天,考完了我们就入洞房吧,我太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高考了,不磨他俩呢。
另外,新书《少年犯》名字改成《养“虎”为患》,还是那个故事——不小心养大了个山大王被攻了的故事,别找错了。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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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霍麒就突然发现,自己那点被忽略的不爽快,居然被姜晏维几句话就给消除了。真是……好打发啊。
可终究霍麒也舍不得说什么,只是上了车后,揉着姜晏维的脑袋叮嘱他,“再忙也不能一直学,总要起来动动,休息休息眼睛。”呃……顺便就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
他不好意思要的太明显,只等着姜晏维心神领会。
结果半天没声音,扭头一瞧,这孩子抱着书包已经头点地的睡着了。他系着安全带,身体完全随着车速的节奏前后摇摆,这种姿势显然难受极了,可这家伙愣是没醒。
霍麒超级心疼,叫了两声维维想让他去后座睡,结果姜晏维八成被打扰了,皱着小眉头还嘟囔两句,“叔叔困,别闹。”
那还过什么半日游啊。霍麒将暖风打开,瞧了瞧自己手中的那张准备了一天的半日游计划,扔到一边去了,找了个路口掉头,就直接回了别墅。
姜晏维一路睡得跟小猪似的,半点没觉得路线的改变——其实他也不知道,实在是困极了没问就睡着了。等着到了别墅,霍麒自然又是将人抱起来往里走,从车库先是到客厅,自然就路过了姜晏维住的客房,霍麒的脚步打了个顿,然后就当没看见一样路过了,直接将姜晏维放到了自己的大床上。
这张床姜晏维虽然住了没几天,可大概是味道太熟悉,姜晏维一被放上去就如鱼得水,眯着眼睛把刚才还紧抱怀中的书包就踹地上了,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霍麒的枕头枕着,身体一点一点的还挤进了被子里。最后拿手拍着略微还有些空的床喃喃自语:“叔叔呢?”
霍麒看的目瞪口呆,可又心花盛开。大概有种终于确定了自己地位的放心感。他顺手将书包捡起来,沉得他都皱眉头,打开里面瞧了瞧,好家伙都是卷子,看着就吓人。霍麒随手抽了一个,竟是抽到了姜晏维的错题本,这小子从小练了一手好字,写得倒是赏心悦目,可他瞧了瞧那厚厚一沓子,就难免心疼,这也太累了。
霍麒叹口气,哪里还舍得叫他,直接出去点了营养餐,然后回来脱了他那件为了让姜晏维看买了的西装,换了睡衣,上床陪着他去睡了。
姜晏维就跟装了雷达似的,霍麒一上来就被他抱了个紧,脑袋毫不犹豫的枕在了他的肩窝里,还蹭了蹭,四肢也跟八爪鱼似的缠绕在他身上。霍麒摇摇头,揉揉小脑袋,还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成了,什么秦城半日游啊,不如梦里游,一起补觉吧。
等着姜晏维醒来都下午四点半了,这大概是他这一周睡得最舒服的一天,平时不是睡不着,你想想,一天就五个半小时睡眠时间,怎么可能睡不着,是睡不安心。白天就紧张一点也不放松,生怕自己一松懈就从年级前三十滑落下来,虽然说他家条件好,他自己什么不干就身家过亿,就算不读大学一辈子也不愁吃喝。可那怎么配得上霍麒呢。
他家霍叔叔是清大毕业的,单枪匹马不靠任何人创业,三十岁就积累了跟他爸一个等级的财富,又长得那么帅,高富帅都不能形容他。姜晏维自己挣钱是没希望了,可成绩再不努力,怎么好意思跟人家说,咱俩结婚吧。
原先他是觉得清大和京大太高,没觉得自己有潜力冲进去,可如今一只脚都迈进去了,凭什么再让人给挤出来啊。姜晏维才不愿意呢。他还想着将录取通知书和霍麒的放在一起,到时候养了孩子还能给他们吹,“你瞧,你大爸是挺厉害的,可是你二爸也很厉害,小兔崽子们,你们压力很大呦!”
虽然没明说,但其实就是一个想法,“我要和霍麒做一样优秀的人。”
这也是好的榜样作用吧。因为你太优秀,所以我也不能混日子,我要和你一起成长。
于静前两天看不过去姜晏维这么累,非要让他十一点上床睡觉,他那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于静听了后就有点愣,八成她都没想到自己儿子会这么想,也没想过霍麒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她挺感慨地点点头,“那学吧,想追上霍麒可有点难,你得使劲努力了。”
这种情况下,姜晏维睡觉都不安稳,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也就今天,霍麒在身边,他才安生了。他迷迷糊糊地带着一脸的眼屎,抬头就不管不顾地亲了霍麒下巴一口,将人给啃醒了。
霍麒捏着他的腰问他,“睡饱了?饿不饿?”
姜晏维揉揉肚子,“还行,睡多了不饿了。”他伸了个懒腰,“这次是真睡饱了,爽!”
霍麒就说他:“这么拼不成,身体受不住。再说最后二十天了,应该巩固放松了。”
姜晏维压根没回答,跟个猴子一样,攀着霍麒的身体向上爬,终于跟他平视了,毫不犹豫地亲了一口,八成觉得滋味不错,又舔了一下才回答:“那是当然了,做最大的努力,考最好的大学,成为最优秀的人,找霍麒做老公,人生就得这么过。”
霍麒被他撩的心头火起,搂着人直接就翻了个身,把人压身下了。
等着亲完了,霍麒抬头一瞧,姜晏维眼睛都冒出了亮光。
霍麒瞧着那样太好玩,还晃了晃他,让他回神,结果姜晏维特回味的来了一句,“叔叔,再亲一口吧。”
两个人闹腾了半天,快速解决晚饭就连忙往于静家那边敢,到的时候还迟到了,霍麒寻思于静八成得说两句。结果真是说了两句,他这位岳母大人说,“你最近有空吗?我这两天有朋友过来,晚上没法陪维维,要不你帮我接送一下?”
姜晏维一听都恨不得扯霍麒的袖子,生怕他说没时间。霍麒怎么可能呢?!他立刻就答应了。于静瞧着他俩似乎有话说,也不打扰他们,晃了晃车钥匙,“我去超市买东西,你们聊。”
等她走了姜晏维才说,“我猜我妈压根没朋友,她是怕我太累,让你陪我的。我妈真好!”
霍麒揉揉他脑袋说,“就你聪明!”
除了陪着姜晏维,霍麒最近事儿也挺多。他那时候跟霍老爷子说秦城事多,其实倒不是完全撒谎,秦城的工作已经进了正轨,秦城一号院的口碑已经起来了,倒是不用他太操心。可还有别的呢,在其他城市买地建设,这都是地产公司的生意。当然,他如今积累的差不多,又准备往本行业杀,投资也是一部分,每天这些就能忙得团团转。
好在,他从十五岁开始就非常有行动力,这些年还磨练出一个颇为契合的团队,让他不至于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起码有时间陪着姜晏维一起成长,顺便关心一下身边的事儿的后续。
先是京城那边。霍青云判了,霍青林也放出来了,惹起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江一然自然也就自由了。只是这个人算是彻底得罪了霍家,能走也赖在刑警队不肯出门,一副害怕出去就被弄死的模样。
张玉生也算是开了眼了,人人都是见着他们这地方发怵,就这一个恨不得住在里面。
没办法,毕竟安全也需要保证,这事儿只能商量着来,于是江一然就提出了出国的想法。他原本就有护照,再说也有邀请函,这事儿倒是挺简单的。张玉生让人买了飞机票,前两天终于将人送去了欧洲。
这事儿是秦海南给霍麒说的,他送了江一然到刑警队后,就再也没跟江一然见面了。是江一然临走前回了一趟过去的房子,就是王运要杀他那间,说是要收拾东西,张玉生派了人护着过去的。路过秦海南租住的那间时,往里面塞了一封信。秦海南的人回去退房,带了回来。
这信江一然应该写了挺仔细,听说是情真意切,既有感谢还有感恩,更有意犹未尽的以身相许的意思,不过不那么明了。最后还留了他在欧洲的住处和联系方式。
秦海南一个直男没经历过这个,再说这事儿也不能跟别人说,只能跟霍麒唠叨,“你说他怎么看上我了,我也不喜欢男人啊。再说,这人也真是,那么小心跑欧洲藏起来了,倒是把地址大刺刺写这上面了,万一霍青林先拿到,他惨了。真是……我也不喜欢啊。”
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事儿是无解,秦海南救他于水火之中,还给他指了条活路,江一然又是敏感多情的性子,喜欢很正常,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勉强,霍麒只能说,“那就把信烧了吧,就当不知道。”
秦海南叹口气说,“希望他能找到个好人,别再犯错了。”
霍青林的日子当然也是不好。
别的且不说,落差就不一般。霍青海已经离京赴任了,听说霍青杭的调动也有了眉头,是个让霍青林都眼热的职位,也不知道霍青杭究竟私下运作了什么,有这样的底气。而此时,霍青林从高高在上的霍三少,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怎可能受得了这中间的落差?
不过,霍青林终究是有点城府的人,听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这些天除了在家里看书,去老宅吻安,就是每日一次去学校看孩子。宋家不让霍家接孩子,可总不能拦着亲爹见儿子吧,终究不能闹得太过分,也不好管。反正每天都有人瞧见他陪着路路说会儿话,然后把孩子送上宋家的车。
路路那声声爸爸,那依依不舍的小眼神,倒是让周边的人看了个遍。
宋家原本就恨他,这会儿更是被气死了,只觉得霍青林这人实在是可恶,你要孩子正儿八经上来要,做出这副模样干什么。
可他们也不是不知道,霍青林这是还想再起呢,否则不会这么做戏。这人实在是心性坚韧,一般人比不了,也不敢比。否则换个人试试,你能对救你的人视而不见一心只想独活吗?你能漠视好友因你而死反而每年面不改色与人讨论拜祭吗?你能在爆出了性向老婆杀人这样的□□后,面不改色过你的日子吗?
没几个人能,普通人不疯就不错了。
霍麒倒是不急,这人都不信自己会不如别人,也都有侥幸心理,总觉得自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可霍麒却信天理报应这一套,霍青林的日子在后面,林家起码不会在这个风头浪尖上出手的。
霍麒除了这些事儿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儿——认爹。
其实跟他妈摊牌后,这事儿就可以提上议程了。不过郭如柏最近交流去了省外的大学,也就一直没机会,连跟姜晏维保证的,让郭月明叫他维维哥的保证都泡了汤。
五月中旬,郭如柏才如期回来,霍麒才终于找到机会。
其实姜晏维是想陪着他的,跟他说了好几次让他叫着自己,姜晏维觉得自己从小在郭如柏面前长大,一些霍麒不好意思说的,煽情的话,他来说就好了。可霍麒还是觉得不妥,一是他怕他爸还是固执己见,姜晏维在中间上火,他最近本来就忙,不必要。二是他和姜晏维的关系,他怕郭如柏介意,还是想事先打好招呼。
至于地点他其实也想了。家里地址姜晏维早就给他了,进门堵人倒是最简单的,可他爸爸的妻子在家,郭月明说不定也在,终究不方便。霍麒想来想去,还是让人打听了郭如柏的课,直接去的学校。
这节不算是大课,郭如柏在小教室上课。霍麒提前十分钟到的,跟学生们一起进的教室,在最后排找了个座位坐下——他倒是换下了西装穿了件休闲服,可惜实在是不像是学生,再说长得也不容忽略,压根不用往前靠。
果不其然,上课铃一响,郭如柏就按时走了进来。他往讲台上一站,课本往桌子上一放,连翻开都不用,就拿着粉笔准备接着讲,结果一眼就瞄到了坐在最后排,身边不知不觉围绕了一群小丫头的霍麒。
这跟大课不一样,那时候霍麒坐在最边上,还遮遮掩掩的,一看就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可今天这架势,居然还冲他笑了笑。
这一笑,一是表明了霍麒这是有备而来的,毕竟上次通过姜晏维,事儿已经说得比较清楚了,他还来就证明这个父亲他认定了。二便是让郭如柏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第一次见林润之的样子。他们母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他略微顿了顿,面上波澜不惊,照旧开始了讲课,粉笔落在黑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可没人知道,郭如柏此时脑袋里却是翻江倒海。
二十六年了,纵然他几年前霍麒就说见他,他一直拒绝,可他一个当亲爹的,怎么不可能盼望着见孩子呢。就算他有了郭月明,可孩子是不一样,每个都不一样,多了郭月明并不代表他可以去不想念郭向北啊。
他脑袋里几乎翻滚的都是霍麒小时候的画面,这孩子几乎是随了父母的所有优点,郭如柏只是清俊,但林润之却是实打实的美人,霍麒小时候就跟他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走到哪儿都要被人稀罕稀罕。当然,并不是没有随他的地方,性子随他,从小就有毅力,干什么事都沉得下心来,他长得又好看,家属院里小朋友一堆堆的找他玩,可若是他自己的事儿没干完,再多孩子过来找他,再热闹他也不去的。
这孩子还黏糊他。林润之好强,在出版社也是常年加班,如果到了付印的时候,更是天天都忙着看校样,甚至还要跟到厂里去核对,压根没时间带孩子。他是大学讲师,工作自由点,这孩子从两岁起就跟着他到办公室。他上课就一个人在他办公室玩,他下班就坐在他二八自行车的大梁上,跟着去菜市场买菜。他洗菜霍麒就帮他搬板凳,他做饭,霍麒就坐在小板凳上托腮等着他,吃饭他们爷俩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晚上他看书备课,霍麒就自己看小人书。等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这孩子也不愿意去,他心软外加自己能教,也没勉强,一直跟在他身边到了五岁。
林润之是连续多年评了出版社的先进个人,可对着孩子,她真没操过太多心。
所以她要带这孩子走,郭如柏才会这么不愿意。他并不觉得林润之能照顾好霍麒,那个女人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他承认林润之肯定会爱孩子,毕竟是她生的,可他不信林润之能像自己一样,把精力用在孩子身上。当然,霍麒也不愿意,孩子总是最直白的,他跟着谁多了自然就跟谁亲,就像是霍麒小时候干什么第一个都喊爸爸一样,他第一选择也是爸爸。
可惜啊!
郭如柏想起那段无能为力的日子,他终究没本事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在这样的离愁别绪中,这堂课很快就结束了。照旧有很多学生一下课就围了上来,找他问题。往日里郭如柏都是很专心也不在意时间的,他今天却往后看了一眼,霍麒并没有动,这让他有点安心又有点担心,怎么面对这孩子呢。
等着人走光了,都已经下课二十分钟了。
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这会儿都已经快十二点了,霍麒从最后一排走过来,在郭如柏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说了句:“爸,我订好了饭,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那句爸烫的郭如柏心疼。他没想到霍麒这么主动,他的手都颤了颤,手下的书本甚至稳了稳才拿住,然后才连忙点点头,“好!哦不,我请你……”他说完似乎也觉得不对,换了个说法,“我带你去。”
霍麒也不含糊,点点头说,“好啊,这地方变化太大,小时候记得的那些好吃的都不见了,爸你有什么好地方,带我去吧。”
郭如柏就想抱着课本走,结果让霍麒给先拿到手里了,他也没东西拿,只能空手走在前面。可霍麒腿长,两步就追平了,跟他并排走着,还聊天:“校园里变化很大,跟原先完全不一样了,你还是那个办公室吗?”
郭如柏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可总也开不了口。他不答应见霍麒,甚至临阵脱逃,并不是他狠心,而是他知道,见到了就舍不得推开了,这是他儿子啊。就像现在这样,明知道担心这个问题,担心林润之会不会闹腾,可他却问不出来。
难道要跟霍麒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吗?
见了,他就说不出来了。
所有的狠心,只能在未见的时候有用。
所以,气氛就诡异的和谐了。霍麒问,他就回答:“不是了,那座老楼不是二十年代的建筑吗?现在修旧如旧,连着旁边的两栋楼都改成了图书馆了,我们办公室在新楼,就是前面那座。”他指了指,一座新建筑,霍麒来这里无数次从楼下走过,都没注意。
霍麒点点头,“听说是教授了,干的不错啊,我走的时候还是讲师呢。”
郭如柏就顿了顿,终于说了实话:“你不在,我一个人单身也没什么事干,就一心扑在工作上了。当初带你的时候终究要分心,不那么全心全意。结果无心插柳吧。”
霍麒猜想也差不多,郭月明比姜晏维就大两岁,今年二十一岁整,比他小十一岁,也就是说,在他离开后六年才有了郭月明。可见他爸单身了好几年,恐怕走过来不容易。
他挺善解人意的说:“这么工作,是为了不想我吧。”这事儿提起来终究难受,郭如柏就叹了一声,没法再说什么。霍麒也不是为了让他伤心来的,接着跟着说:“爸,我也很想你。”
郭如柏就立定了。
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学校的广场上,五月的秦城是最好的天气,天高云淡,空气里都漫着花香,因为下了课到了午休时间,四周的学生并不多,只有他们父子两人站在这里对望着。
在这样的亮堂的地方,霍麒能看到郭如柏脸上皱纹形成的沟壑,欲言又止的表情和他眼圈里里含着的泪水。他应该是矛盾的,为难的,“你妈……”他终究还是没能按着自己的想法畅快的跟儿子吃顿饭,反而开始顾忌霍麒是否好做。
霍麒抬手替他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头发,小时候他需要窜上背才能够到的地方,现在竟然那么矮了,他都不用费力。他说:“爸,我都处理好了。你想认我就可以认我,你不想认我也没有关系,你不用顾虑我妈或者霍家,他们管不到我了。一切只看你的心而已。”
郭如柏显然不知道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毕竟霍家曾经强大到毫不讲理的抢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他的表情有点惊讶又很快被喜悦代替,这个老人终究不是张狂的人,他的手终于抬了起来,拍上了霍麒的肩膀,“跟爸爸吃饭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这章就高考了,可觉得霍麒父子相认的事儿应该在高考前面,所以高考推后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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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那顿饭吃的回忆满满。
郭如柏不是富裕的人,当然有钱的教授很多,可他是个一心做学问的人,收入只有工资奖金和偶尔的稿费。他的现任妻子蔡慧在大学当普通行政人员,工资更是不高。老两口要养一个上大学的女儿,要维持日常生活,还要时不时满足郭如柏购书的需求,日子过得自然不宽泛。
二十多年后第一次跟儿子一起吃饭,郭如柏倒是真想请顿好的。可问题是,他这些年都是家里教室办公室三点一线,就算偶尔蔡慧加班不做饭,两人也在食堂解决,好饭店的门往哪里开,他都不知道。
带着霍麒往校门口走了几步,他就停下了。
老爷子挺茫然的愣了愣,就觉得太羞愧了。他没办法,只能跟霍麒说,“你平时在哪里吃,我请你去那里吃吧。”
霍麒虽然不爱交际,可终究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见人见得多,看人也看得准,自然瞧出了他爸的窘迫。他来认爹又不是来吃饭的,当即就说,“你从哪儿吃我跟着就行了?要不食堂?”
怎么可能去食堂啊,那地方人山人海的,别说聊天,说话都得大点声,能聊什么。郭如柏绞尽脑汁好半天,终于想到了后面小吃街上有家饭店,他们聚餐的时候去过,带着霍麒去的那儿。
地方不大,收拾的挺干净,还挺安静的,这会儿早没包间了,他俩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了。就是霍麒实在是太招人眼,一进来不少人都看他。
郭如柏是个仔细性子,一个个问着菜色和口味点着菜,霍麒一边听着一边跟旁边人学替他俩涮杯子和盘子。然后就听见一耳朵的熟悉的菜名,他从小不爱吃辣,但也不是全然清淡,喜欢吃糖醋口的,什么鱼香肉丝,锅包肉,菠萝肉之类的是最爱,不过因为怕牙齿不好,所以都控制他吃。
而霍家在京城生活惯了,口味一向比较重,他刚开始去的时候不习惯,其实这些年也都改的差不多了。没想到他爸还记得呢。
等着霍麒忙活完,郭如柏就跟他说:“你瞧瞧你都喜欢吗?不喜欢再换。”
霍麒就看了一眼递过来的点菜单,几乎是他所有小时候能多吃两口的菜了,五岁后,就算过生日,跟家里人在一起吃饭时,都没这么按着他心意来的菜单了,他不敢动才怪!他点点头,“成,再加一个红烧肉。”这是郭如柏的最爱,他还记得呢。
果不其然,这点小细节就足够让郭如柏激动的了,“你还记得呢。”
霍麒就笑了,“怎么忘得了。”那时候物资匮乏,好容易买二斤肉,他爸哪里舍得吃,一般一天二两全部都给他做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舍得做那么一小盘红烧肉,他爸吃的那叫一个香,他都记得呢。
因为这些小小的相互关心的细节,父子俩显然比刚才好说话多了。等着上了满桌子菜,霍麒就给他爸倒了酒,这酒醉人也能让人放得开,霍麒主动问他,“爸,我走了后你怎么过的?”郭如柏的话就没那么少了。
“一个人过呗。”郭如柏的日子并不好过,离婚闹得太大了,霍环宇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林润之也铁了心不跟他过了。两个人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出双入对,那时候城市才多小啊,而且都是文化圈的,很快就不但是林润之所在的出版社人人皆知,连他们学校不少人都听说了还看见了。
人人都知道大美人林润之的前男友找来了,不是他这样的穷教书的,是个有权有势的二代,往这儿一站秦城大小干部都要接待的那种。
他这人是为人和善,可一来这种事谁不愿意八卦,美女,豪门,绿帽子上头,几乎没有不吸引人的,背后指指点点的就多。二来他娶了林润之这事儿,原本就让人嫉妒,如今他俩要分,自然不少人看热闹。
当时林润之大学一毕业到出版社,那几乎就是仙女落凡尘的感觉,整个秦城文化系统都轰动了。人人都知道,出版社来了个天仙。那时候多少条件好的人找人介绍,林润之却一个都没看上。她挑了整整五年,秦城能数得上的小伙子都没看上,才轮到了郭如柏。
原本没人觉得能行,他也觉得不合适,但介绍人王大姐说,“谁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说不定就看上你了呢。”郭如柏其实算是被赶鸭子上架,结果就真成了。那时候多少人都酸他出了新高度,觉得他是一点都不配,郭如柏都没当回事。
他那时候挺欣喜的,再书呆子也知道喜欢漂亮人,何况林润之不是一般漂亮,他俩迅速结婚生子,纵然林润之好强不管家,他还是挺幸福的。
可后来离婚了,这些话自然又冒了出来,最多的就是,“人家那时候不是挑,是等着那位大少爷呢。结果等了时间长了,没办法,这才嫁人的。否则怎么看得上老郭。”“倒什么霉,那么漂亮的人老郭原本就配不上,这是便宜他了,过了五六年不说,还留下个儿子。否则,就郭如柏生的出这么好看的孩子吗?”“对了,孩子也带走了啊,还是亏,你说这平白无故的就妻离子散了,还成了个二婚,怎么过啊。”“你不知道,他俩可过分呢,听说在宾馆里亲嘴让人看见了,你说离了再亲啊,老郭一头绿帽子。”
郭如柏就是在这样的闲言碎语中走过来的,他那时候连家都不愿意回,直接搬到了办公室去住,每天除了上课就是钻研,其他的事儿一概不管。别人指指点点看他,他就当不知道,别人明里暗里笑话他是个乌龟,他原本当听不见的,可有个人太过分,居然说霍麒不是他儿子,郭如柏就跟他打了一架。
那是他唯一一次为这事儿抗争,是拼了命的,他一个老师又不锻炼身体能好到哪里去?再说林润之走后他又不管不顾的工作,身体也不行,压根打不过人家。可他有耐性不服输,你把我揍趴下了我就再站起来打你,你但凡没把我打晕了,我就跟你耗到底了。
他爬起来九次!
到了最后,连对方那个人都害怕了,跟他求饶。他就带着一脸的血让人家道歉,让人家收回郭向北不是他儿子的话,那人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大声的道歉还申明了。
从那儿后,人们才知道,他郭如柏不是没脾气,是你不能惹到他的底线。再说学校里终究有其他事情发生,郭如柏戴绿帽子的事儿也就渐渐过去了。
这事儿要是原先,郭如柏是不会说的,可现在霍麒问,他就简单的说了说。可就这点概述,里面有多少的不眠夜,有多少的思儿苦,有多少的闲话委屈不甘落魄难受,谁听不出来?
霍麒心里跟着疼,瞧着他爸脸上的表情也不好,也不忍心,“过去了,爸爸,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看,什么都很好,没有长歪,学习也很好,现在事业也很成功,都是靠我一个人拼过来的,你放心好了。”
郭如柏就很欣慰地看着他,“是很好,我都没想过还有这一天。你在那儿怎么样?”
这毕竟是父子相认的关键,霍麒也是避重就轻,交代了所有可去掉了那些感受,那些削足适履血淋淋的日子,那些卧薪尝胆一定要成功的日子,霍家有钱有势,生活上毕竟亏不了他,听起来也还好。
霍麒怕他爸追问,既然过得好怎么会一直找他之类的问题。事实上这问题也经不住问,如果真的过得好,他的确会找爸爸,但是可能不那么急迫了,更何况,他妈也不会去威胁他爸不让他们相认。
他连忙换了话题,“怎么认识蔡阿姨的,我听维维说,你们过得很好。”
郭如柏一听这个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就是那次打架。你蔡阿姨那时候在图书馆做管理员,打架的时候就在现场看了个全场,等着人群散了,她主动提出来要送我去医院的。我原本不想麻烦人家,结果身体是真吃不住,差点倒地,还是让人家给搀扶过去的,从那儿就认识了。”
“开始也没谈,我没那个心情和想法,她也没提过这事儿,就是偶尔给我送份饺子之类的,后来又过了三四年,才在一起的。水到渠成吧。”他说,“不是很漂亮的人,你见了就知道了,普通人一个,很贤惠很温婉。你还有个妹妹叫月明,月是故乡明啊,我希望你思乡,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你跟维维关系那么好,应该知道她,维维那个皮小子,从小跟她打到大的。”
霍麒没想到居然还聊到了姜晏维,他现在不方便冲他爸说那是你儿媳妇啊,可总要给他美言几句,“维维挺可爱的,学习好又懂事。”
郭如柏聊到姜晏维表情可是太生动了,摇摇头说,“也不知道谁家姑娘以后会嫁给他,这么大了跟个小孩似的,皮猴子,现在见到月明还闹腾呢。”
霍麒:……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边劝着他爸吃菜,一边在内心里又申明了一遍,那是您儿媳妇啊,以后就落在您家里了,得叫您爸啊。
结果这个话题聊起来了,郭如柏很自然的延伸到了霍麒身上,“你今年都三十一了吧,没结婚有对象了吗?”
霍麒卡壳了,然后接着摸摸鼻子说:“有了,谈婚论嫁了,对方家长也答应了,他最近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没时间,等他忙完了,我带他见您。”
郭如柏一听就特别高兴,连连点头说,“哎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
父子俩吃了饭,聊得就差不多了,郭如柏就让霍麒去家里坐坐。霍麒身上也没买礼物,再说这事儿有点突然,就又商量了时间过去。寻思他爸回去说说,蔡慧她们母女也有个准备才好。郭如柏一听也是,父子俩这才散了。
到了五月中旬后,对于姜晏维来说,时间就过得越来越快了。早上一睁眼耳朵边已经响起了定好时的英文,刷着牙跟霍麒再聊两句——这是霍麒主动要求的,姜晏维对此特别的认真,这可是他霍叔叔主动想他的凭证,他每天都可准时呢。
不过聊的内容就乱七八糟了,现在晚上霍麒接他下学,可以一起聊天吃饭,夜里那个电话就取消了,所以早上的内容多是昨天姜晏维想说忘了的,还有就是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什么梦到考了零蛋霍麒不要他了之类是经常有的,这就需要霍麒跟他大早上起来拍胸脯保证,他就算考不到好学校霍麒也不会见异思迁,用姜晏维的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啊。”
另外就是些杂七杂八的,譬如梦见楼下金毛追了他一晚上,楼下泰迪追了他一晚上,楼下拉布拉多追了他一晚上,楼下的松狮,哦那家伙跑得慢,跟了他一晚上。
霍麒:……
你不招它,它们为什么都追你?
对于姜晏维来说,白天在学校的时间才叫白驹过隙,晚上回家也是点灯熬蜡,跟霍叔叔的每次相聚都短暂的好像一秒钟就飞过去了,在追猫赶狗的梦里,就到了高考的前一天。
书是不用看了,卷子也不用做了,文具考试证身份证都检查好了,他妈还做了个大餐晚上慰劳加鼓励他,不过吃完了霍麒该走的时候他就开始依依不舍了。也不说话,也不提要求,就是跟在霍麒屁股后面。
霍麒穿鞋他看着,霍麒开门他跟着,霍麒去摁电梯他在后面紧随着。
于静都已经对他俩默许了,就最后一天了,怎么可能在扫兴?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姜晏维,那儿子现在浑身上下就写满了“叔叔你陪我”五个大字,彻底没她当妈的什么事儿,那叫一个难过,这养儿子怎么也能生出鸡飞蛋打的惆怅来。最后于静只能叹口气,说了句,“成了,霍麒你要没事留下陪他吧。我怕他今天晚上睡不着了。”
霍麒还算矜持,点头说,“您放心好了,我看着他。”
姜晏维已经兴奋的不得了,上来先过去亲了口于静,大力拍马屁,“妈妈你最好了。”然后扯着霍麒就往自己的小屋走,“来来来,我给你找枕头。”
等门关上了,于静才摇摇头,找个屁,姜晏维床上就两枕头,压根不用找。她略微觉得有点不爽,于是打电话给周晓文他妈抱怨,结果周晓文他妈更忙:“别提了,儿媳妇没妈,这时候我不管吗?伺候俩祖宗呢!”
周晓文他妈是不怎么愿意,可经过周晓文四个月的死缠烂打,然后又跟高苗苗相处了这么久,外加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周晓文他妈的态度就软化了。起码现在经常去他俩住的地方,虽然嘴巴里都是抱怨,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可高苗苗从小在后面手里长起来的,受磋磨多了,这点不算什么,就显露出特别温润的脾气,周晓文他妈每次都自己找个没趣,时间长了也就没那么挑剔了。
最近到了关键时候,周晓文他妈怕保姆伺候的不周到,又怕这两个孩子光顾着学习不记得身体,最近半个月都盯在那儿了。
她抱怨归抱怨,不过都是在高苗苗面前,跟于静说话可不一样,“你别说,脾气真是太好了,温润大方,晓文那种性子,内倔,看着特别好说话,其实从小经历多了,特有主见,也就她一句句的什么事都能劝。”
这会儿于静打过去,自然又听了一耳朵,反正总之就一句话,她家姜晏维外向,人家周晓文还找了个回来,一出一进,差距太大了。
屋子里姜晏维已经乐呆了,忙忙活活地给霍麒找牙刷毛巾,霍麒瞧着他那么高兴也乐,问他,“天天见怎么乐成这样?”
姜晏维就一句话,“你在我安心啊。你是我的定海神针,只要你在,我就不紧张了。你不知道,我真挺怕考不好的。”
这小子显然压力挺大的,说话都蔫了,“你说,你和我妈那么费心,我要是考不好怎么办啊。”这又回了梦见自己考零蛋的时候了。不是没自信,是太在意,所以害怕辜负家人和爱人的希望。
霍麒瞧着就心疼,将人抱在怀里劝,“考不好就考不好吧,我养着你。”
姜晏维这才安心点,再确认一次,“那可说好了,考不好也不准毁约,一共就考几天,你洞房的地方订好了吗?”
霍麒:……
你是怎么又拐到这上面来的。
不过这一晚上还算安稳,大概是太紧张了,姜晏维都没有骚扰他,甚至都没有跟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而是自己在另一半翻来覆去,恐怕是紧张的睡不着觉,可又不好意思跟他提。
霍麒一开始不想打扰他,寻思他翻着翻着八成就睡着了,就安静的在黑暗里听着,可都约么着有晚上十二点了,这家伙还是毫无睡意,就担心他明天精力不济了。在姜晏维再一次翻身的时候就问他,“睡不着?”
“你没睡啊。”姜晏维的声音要多清醒要多清醒,显然一点都没进入状态,“我平时睡得晚,可能突然早睡不习惯。一点睡意都没有,怎么办,我不会今天晚上睡不着了吧。”
他担忧地不得了。
他原本就不是深沉稳重的性子,人家那种高考前能看电影然后蒙头大睡他一个也做不到,他就是特别紧张。
“我……”他还没说完,霍麒就翻身过来,在姜晏维发愣的时候,就被霍麒拽进了怀里,然后亲了上来。
姜晏维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他霍叔叔主动亲他哎!不是他要求的,霍叔叔主动靠过来的啊。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都僵掉了。还是霍麒拍他略微清减的屁股一下,温怒道:“闭上眼,认真点。”
姜晏维才连忙闭上眼睛,双手缠住了霍麒,认真地亲吻去了。
当然,你要问高考恐怖还是跟霍麒接吻更诱惑?他现在就能回答你了,去他妈的高考,脑袋里都放烟花了,谁还记得这事儿!
第二天一早,反正于静看见的是姜晏维那叫一个神采奕奕,除了嘴巴破了点皮什么事儿都没有,霍麒倒是有些憔悴。她还问了一句,“睡得好吗?我还怕你睡不着觉呢!”
姜晏维偷偷瞥了一眼霍麒,拍着胸脯装厉害,“怎么会,我一点都不紧张,妈,你放心好了。”
于静这才放心。
高考一共两天四科,一旦开始时间都过的飞快,反正于静觉得,除了姜晏维晚上吃完饭就要求带着霍麒进屋睡觉休息这点不对,其他都挺好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周晓文他妈打电话来说周晓文好像发挥不太正常的时候,她还是挺放心的。
等着到了8号的中午,吃完饭霍麒送姜晏维去考场,路上他就按耐不住了,问霍麒,“那个那个那个晚上咱们怎么过?”
霍麒就笑了,跟他说,“我开车不方便,在我右裤袋里。”
姜晏维一听就连忙扑过来上下其手,好容易将东西拿过来一瞧,居然是一个精美的小盒子,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特别精致的男士铂金戒指。姜晏维都愣了。
霍麒这才说,“阿姨说给咱俩买钻戒,那大概就相当于彩礼嫁妆了,是父母给的。上次给你的翡翠戒指也不是特意给你买的,这是我最近找人设计定做的,本来想你考完给你呢,喜欢吗?”
姜晏维都要美飞了,拿着戒指就不撒手,他当然喜欢了,他特别喜欢呢!
他自己戴在手上左看右看,然后冒出句话,“怎么办,下午英语不想去了,想跟你结婚去怎么办?”
霍麒:……
他真应该听岳母大人的,晚点拿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越写越欢快,果然要过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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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姜晏维得了那个戒指,那叫一个高兴,整个路上都爱不释手,霍麒还以为他怎么也要带到考场上去呢,结果车停下,这小子仔细地将戒指放在了礼品盒里,又给他递了回来。
霍麒瞥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接。
姜晏维就说,“你先拿着吧,我要是戴着,今天下午肯定都瞧它了,真甭考了。再说,手忙脚乱的,要是丢了怎么办?再再说,”他还一堆理由了,“你送个戒指也不能这么草率啊,让我从裤兜里就摸出来了,总的有个仪式什么的。譬如塞在蛋糕里让我吃到啊之类的。”
霍麒一听彻底乐了,这小子高兴的时候自己都情不自禁戴上了,这会儿倒是开始找补了。
不过,他早就猜到了。他本来说今天提前给的时候,于静还说他,“你要给也要有个惊喜,这会儿给他算什么。”他的回答是,“他乐完了还得要的。”
所以说,对于了解姜晏维,他和于静现在应该能打个平手了。
他说着好就伸手接了过来,姜晏维还挺不放心的,叮嘱他一句,“仪式仪式仪式记得啊。对了,”他又问,“你刚给我准备了,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
姜晏维这段时间真是忙得跟陀螺似的,他要是有心思准备戒指就怪了。霍麒怎么可能不理解?安抚他道,“一起订做的,咱俩都有,一模一样的。”
姜晏维这才放心了,眼见着那边大门开了,可以进场了,就连忙抓起书包,顺便扭头在霍麒脸上亲了一下,叮嘱他说,“等我哦。”然后开车门一溜烟的就跑过去了。
霍麒那种送孩子上战场的感觉又泛滥了出来,这种感觉都第四次了。他也坐不住,下了车往大门口看,就瞧见姜晏维跑到一半就被周晓文拦下来了,这两孩子可真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不说,连考场都是一个,两个人结伴说说笑笑的,很快就挤进了人群不见了。
这种时候,霍麒其实就可以办自己的事儿了,毕竟考试两个小时,等着也没用。可他昨天就试过,不行,牵肠挂肚的,半点精神都集中不了,还不如守在这里,第一时间接人出来。
幸好这会儿才六月初,又是过了中午最热的点,站在车旁的树荫下并不熬人。旁边也有不少人等着,大概因为无聊,男人心大的凑牌局,女人则在一起聊聊育儿经,不过霍麒这模样一瞧就不是当爹的,再说这长相也不接地气,所以没人跟他套近乎。
他一个人站了会儿,手机就响了。
霍麒低头一瞧,竟是他妈林润之打过来的,他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
上次回京城说开后,虽然在老宅他妈照旧波澜不惊的摆出了母慈子孝的模样,不过两个人真是再没联系。他了解他妈的性子,在霍家人面前是最要面子的,她不可能表现出他们母子离心的真相。但偏偏,他妈内心里又是极其高傲的人,私下里自然也不会理他了。
只是没想到,这会儿居然主动打过来了,恐怕是有大事。
他直接上了车,在密闭的空间里,接了电话。
果不其然,林润之的声音有点惊慌。“霍麒,出事了!”
霍麒的眉毛就挑了挑,宋雪桥都执行了,霍家还能出什么事。老爷子不行了?还是霍青林遭报应了?也就这两个了。
他没吭声,林润之接着说,“青林掉到悬崖下面去了,刚救出来,人倒是活着,可能脊椎摔坏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好好的人怎么能摔下去呢,你说这是不是林家干的,我和你叔叔该怎么办?”
这事儿其实得从两天前说起来。
霍青林自从从看守所回来后,就一直谋求新的发展,但霍青杭和霍青海都顺利赴任了,他的工作还是没半点进展。原先老爷子说想给他安排到国企去,他是不想去的,可如今也由不得他挑拣了,结果去问老爷子,老爷子只会说等等,等等,不是时候。
霍青林那个郁闷,就别提了。
可偏偏他还发不出来,毕竟江一然和费远都因他而起,虽然杀人的不是他,可终究根在他身上。更何况,还有林家虎视眈眈,他也清楚,林家不会放过他的,更不敢脱离家族庇护,所以忍得跟鹌鹑差不多。
四月下旬出来的,他在家憋了整整一个月,到了六月初,工作工作没着落,孩子孩子要不回来,他爸甚至有一次还试探他问:“要不你跟我去公司?家里这么大产业,总要有人接手,不一定走仕途才是好发展。”
可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努力,为什么要脱颖而出,不就是因为他爸爸在霍家没有什么话语权吗?他的两位伯伯都是当官的,家里大事小情都是爷爷和两位伯伯商量做主,他爸只有听和干的份。凭什么呀!都是一个爹生的,他家凭什么不如人。
他努力了那么久,也成功了,结果现在摔下来了,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去接手他家的公司,那还不如不努力呢。起码没得到过就不会多想,就会甘于现状。
他当然拒绝了。
他爸挺失望的,可也没说什么,毕竟就这一个儿子,虽然办错事,可终究是疼的,由着他去了。他忙的事挺多,应该在自己疏通关系,可不说也知道,他手里不剩下些什么了,官场原本就是人走茶凉,更何况他还有林家费家宋家这样的仇敌,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不会再跟他多联系。
所以这些筹谋都变成了无用功,他甚至连找霍麒的麻烦都不可能,虽然他现在看着后续发力也认为霍麒没那么大的本事调动费家和林家,但也觉得霍麒肯定是知道什么参与了什么,只是,最可悲的是,他有人的时候没精力,人陷于官司当中,如今他有精力了,可也不是过去的霍三少霍青林了,现在,他没人。
打个电话口头威胁这种事,霍青林这样的人是不会干的,那只会显得自己外强中干惹人笑话而已。霍麒记仇,霍青林也记仇,他还准备日后报复回去呢。
然后就到了六月初,他在家里自己都窝的受不了,一个高中时相处的不错的同学俞岳从国外回来了,正巧他们高中毕业十八年,就问他有空吗?一起聚会。要是别人,他八成就不去了。他高中那个圈,大多数都是京城的二代三代们,对圈子里的事儿门清,他可不愿意去自找没趣。
可偏偏这个俞岳不一样,家庭条件挺普通的,就是学习开挂那一类,绝对学霸型吧。高考过后就拿了全奖去国外读书,这都十八年没回来了。
他俩高中关系就不一般,这么说吧,俞岳不但学习好,长得也好,是霍青林的初恋,还是暗恋那种。不过人家那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跟他好说话,可霍青林明示暗示了很多回,都没接过话茬。
那时候霍青林毕竟青涩,还没有成长到耍心机用手段的时候,再说终究是初恋,清纯一些,磨蹭磨蹭这男生就出国了,所以就成了可以回忆的人。
霍青林真是没想到,他会回来。
他原本不想去,可终究按耐不住,再说这个圈离着他的圈子还是差远了,就算他现在没职务了,过去照样是碾压,人憋屈久了,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一拨人说是两日游,找了个八达岭长城旁边的会所玩去了,约好了第一天聊天打屁,第二天体力比拼。
结果一瞧俞岳,霍青林就觉得没白来。
俞岳跟他一般大,今年已经三十六岁。可保养的极好,不是十几年前那种天然不修饰的青年的俊秀,变成了一个精致而恰到好处的男人,甚至眼神里都还有清澈的感觉,未婚单身没男女朋友,如今已经是一所大学的教授,说话温文尔雅,颇有风度,让霍青林似乎又回到了高中。
而且,他有一点还是说得对,就算他落魄了,霍家这两个字也不是这群人一辈子能达到的高度,他们还是捧着他。见着初恋又心情愉快,那天晚上他就喝多了。
林润之能知道的也就这些了,而且有些是霍青林醒了说的,有些是霍青林不好说她猜测的,她有些后怕的跟霍麒说,“那群人和那个俞岳说,他们都喝了不少,哪里也没去,就相互搀扶着回了房间。尤其是青林,他喝的最多,别人又扶不住他,就叫了两个服务生把他送过去的。因为身份贵重,他们虽然想睡也不敢有差错,一群人都跟着瞧着他躺下了,指挥着伺候好才走的。结果第二天早上,大家都陆续起来了,就青林没到。”
林润之说,“他们问了前台青林没退房也没走,就觉得他喝多了所以睡得多,也不好叫他就等着他。可等到了中午就觉得不对劲了,怕他出事就让前台拿了钥匙去开门,结果发现屋子里没人。他们都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打手机,手机开始开着,没人接,打了会儿就关机了。他们又查了监控,也没发现他出门,还是不放心,可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家里,确定人没事,最终绕了个圈,打到了他们的校友那边,这个人给家里打了电话,发现青林压根没回家。”
“我们立刻就开始找,两天才在野长城底下找到青林。霍麒,这是林家的报应吧,我一听就觉得是,虽然没有证据。当初林峦不也是失踪了好几天才找到的吗?当初林峦不也是掉入深谷重伤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说林家还会怎么办?”
她应该是吓坏了,并不仅仅是因为霍青林,八成也是害怕报复,“林家是怎么做到的?你说那个俞岳是不是他们故意叫回来的,不是因为他,青林也不会去。酒店里的监控也是改过的,青林门口的都被切到了别的线上,压根没录上,这可是五星级的酒店。”
霍麒其实早就想到,林家不会善罢甘休,当然他也知道,他们也不会让人抓到把柄。这个以牙还牙还让人哑巴吃黄连的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当年你不是让林峦摔倒悬崖下没人救吗?你不是不是你自己做的所以不判刑吗?那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霍麒甚至都能想到,他们找不到证据的,俞岳肯定不是帮凶,但这群人里肯定有帮凶,人家恐怕从霍青林出看守所后,就一直在策划,最终到如今才实行。
他问,“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细节?”
林润之就说,“青林中午醒了。他自己说的,他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醒来就在悬崖底下了,这是有人故意的。你说林家……”
霍麒并不想谈林家,毕竟林峦死了,可霍青林还活着,他打断了他妈,“脊椎还能治吗?”
一提这个,林润之更烦心,“不行,粉碎性的,恐怕要瘫了。”她叹道,“你说好好的一个人,三十六岁就瘫了,他怎么能受得了。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闹,原先那么威风的人,现在也只能摔摔杯子了,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
林润之的感慨还有很多,林林总总的说,但霍麒也能听出来,霍家三房不行了。路路在宋家人那里要不回来,霍青林不是断腿而是瘫痪,需要卧床的那种,完好的就剩下了两公婆。当然,现在两口子不算老,又有公司在手,日子比很多人好过的多。可以后呢?
往后二十年的日子就是,霍环宇要不独立支撑公司,要不就把他一辈子的心血交给了其他两房的子弟——这可跟当初让霍麒接手不一样,那时候霍青林强大,霍麒不过是个代管者,其实产业说到底还是霍青林的,可如今霍青林这副模样,产业给别人就是给别人了,充其量给霍青林做个基金维持生活,还能有他什么事。
当然,交出公司就是时间问题,等他们真老了,都不能享受正常的儿孙绕膝的生活,别说有钱有势,霍环宇跟霍振宇他们是亲兄弟还能顾及,可霍青林和青杭青海却隔着一层呢,豪门大族一房落败,他们需要面对的是,越来越边缘的地位,在霍家永远消失的话语权,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瘫在床上的儿子。
当然,这还是霍环宇身体健康活的长久的时候,如果霍环宇比林润之早逝呢。
霍麒就知道,他妈肯定是有想到这么多,才有这些担心。当然,这些话她对霍家人说不出口,只能发泄在他这个亲儿子身上了,而且霍麒还知道,日后他妈的各种电话会多起来,她会开始变成个慈母,因为,需要留条后路了。
林润之显然并不会一蹴而就,她说完了又叮嘱了霍麒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终究是你亲妈,最近没事别来京城了,这么大事,你叔叔心里不爽,省的拿你撒气。”
她说完就挂了,完美印证了霍麒的猜想,霍麒将手机放在一边,揉了揉紧皱的眉头。
他妈恐怕压根就没把他那天的话当真,她八成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一次发泄,可他是真当真的。
铃声一响,姜晏维面前的卷子和答题卡终于被收走,他整个人都放松了,坐在那儿长长地呼出了口气,来了句,“天哪,结束了。”
这会儿大家还都处于终于考完了的蒙圈状态中,还没人说话呢,他这一声彻底将一群人唤醒了,屋子里顿时嗡嗡嗡起来。甭管认识不认识,考的好坏,这时候都一句话,结束了。
周晓文连书包都懒得收拾,将身份证和准考证塞在口袋里,就过来找姜晏维,“晚上你干什么,咱们通宵庆祝吧。我包个酒吧叫上全班同学怎么样?”
姜晏维将他的东西一件件的小心往回收,瞧着周晓文就不爽。冲他说,“都考完了,不要了不要了。”
姜晏维就冲他发狗粮,“那怎么行,都是我霍叔叔给买的呢!丢了你我也不能丢这些啊。”
嘿这把周晓文给气的呦,“我还不如你霍叔叔买的书包是不是。”
姜晏维敢说就不怕承认,“你说你这人真没眼色,你干嘛非要跟霍叔叔比啊,你看我都不跟高苗苗比,难不成……”他左右瞧了瞧,大家都已经往外走,没人注意他俩,“你其实爱好男,早就暗恋我了?”
周晓文给他脑袋一巴掌,反正也不考试了,也不怕打傻了。“你美吧你,别磨蹭,到底来不来?”
姜晏维就很遗憾地得瑟,“肯定不行,我霍叔叔今晚要跟我求婚呢,中午戒指都给我看了,我俩要二人世界外加洞房花烛夜,你们玩吧,我赞助一半。使劲嗨!”
这种事姜晏维盼了得有半年了,周晓文真不能打扰,只能说一句,“重色轻友。”
他俩收拾完了就出了门,周晓文家的车也在外面等着了,高苗苗出来早,已经在车里坐着了。周晓文冲她挥挥手,却没进去,而是跟着到了霍麒跟前,在姜晏维“你别跟着当灯泡”的眼神中,跟霍麒说了一句话,“叔叔,你再想想!”让姜晏维给一脚踹出去了。
还是霍麒拦着,姜晏维才没乘胜追击。
周晓文显然是开玩笑的,闹腾完了就特别衷心地说了一句,“叔叔,哦明天八成咱俩就同辈了,维维可是交给你了,你可对他好点,这小子虽然跳脱捣蛋没正形,可人善良讲义气重情义,他喜欢就是发自肺腑的喜欢,你可一定对他好。”
姜晏维被感动的不得了,他就知道周妈这点特别有正形。
霍麒瞧他郑重,自然也就认真,“我知道的。”
等着上了车,霍麒就想跟姜晏维讨论去哪儿的事儿,结果这小子就凑了过来,“你不高兴啊。”霍麒就挺惊讶的,他听了霍青林的事儿的确觉得烦。姜晏维也不用他问就说,“眉头都是皱的。”然后这小子就说,“要不我给你亲亲吧,亲亲就好了。”
霍麒瞥他一眼,“你其实就是想亲吧。”
姜晏维就嘿嘿了,缠着他说,“咱俩晚上到底怎么过啊。”
霍麒回答他,“带你去个地方。”
姜晏维自然是无比期盼,什么海边别墅啊,什么森林小屋啊,什么游乐场摩天轮之类的统统想了一遍,然后就发现这路怎么越瞧越熟悉啊,这不就是回霍麒别墅的路吗?
他直接做起来,再次确认了一番后说,“咱们要先回去拿东西吗?”
霍麒就笑笑不吭声,姜晏维问的急了,他就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姜晏维就觉得心思都被调动起来了,难不成今天就在别墅求婚?倒也不是不好,毕竟是他俩定情的地方,就是不够有创意,他还想着夜里听着海浪声做.爱会不会更有感觉呢。
很快,车子就到了别墅。
姜晏维来这里的时候是冬天,外面的花园十分萧瑟,看起来光秃秃的,等着天转暖了,他就忙起来,好像得有二三个月没到这边来了,都是霍麒去找他。
如今正好是六月初,一年中算是花园里顶漂亮的时候,姜晏维一进来就迷住了,他真没想到,霍麒的花园竟是用的花墙。所有的围墙都是开满了鲜花,从一干不是用冬青隔离就是木栅栏的别墅中转进来,简直别有洞天。
“原先就这样吗?”姜晏维问。
霍麒边开边回答他,“今年专门修过,往年没这么好。”
姜晏维就嘿嘿的臭不要脸的说,“肯定是因为有我。”
霍麒也宠着他,什么话居然都同意,“对,有你。”
等着进去了,才发现花园里也很漂亮,后面居然还修了个泳池出来,这是原先没有的,霍麒停车跟他解释,“里面最近大动工了一次,你进去看看喜欢吗?”
姜晏维就突然有种感觉,这可不是没有创意,他霍叔叔好像要送给他一个大得不得了的礼物。
他带着一种好奇又不安的心情,慢慢地推开了门。
里面全部都改了。原本是清冷的北欧风,因为是霍麒一个人居住,所以更多的是注重他个人的使用感。而现在,则变得温馨浪漫起来,整体设计变成了暖色调,夹杂着各种颜色的大胆搭配,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春天中午的太阳下站着,温暖而又清爽。
霍麒站在他身后说,“这个房子是我自己设计的。往前再看看。”
霍麒推着他走出了门厅,向里面更进一步,然后……姜晏维就瞧见了里面等待的他的妈妈,还有刚刚已经告别了的周晓文,还有明明去环游中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张芳芳,还有他们旁边准备好的大蛋糕,大片大片他原先觉得挺俗的现在看着特别顺眼的玫瑰花。
灯光突然就暗下来,霍麒小声叫了他一声,“维维。”
姜晏维回头,却发现霍麒已经单膝跪地,他的手中拿出了那枚中午见过的戒指,他问“我给你戴上好吗?”
姜晏维怎么可能不答应,他简直要乐疯了,连忙点头,“好!”
然后就听见周晓文特破坏气氛的来了一句,“这话就不用问。”
姜晏维激动的要死,就把这事儿给记住了,决定等周晓文结婚的时候还回去。然后他的霍叔叔就真的把戒指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然后慢慢的给他戴到了左手的无名指上,还亲了亲。
然后霍麒才站起来,掏出了自己的递给他说,“你是我的了,这个给我戴上吧。”
姜晏维自然万分愿意,手都颤抖着拿了出来,给霍麒戴上了。然后就被霍麒抱住了,亲了亲嘴唇,才听霍麒说,“我想这个时刻,还是有人见证比较好,你觉得呢。”
姜晏维嗯了一声才小声说,“你也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倒计时了。对了,开车的事儿**现在不允许,上次写脱西服就被举报过,所以车我想个安全的办法吧,看看微博还是群比较好,到时候会在有话说给大家说,么么哒
顺便安利一下要开的新文《养虎为患》,就是原先的《少年犯》改名了,么么哒
三十岁生日这天,
曾经的偶像明星盛明煦晋级国际影帝,
同时收到一个意外电话,
那个杀了他养姐的弑母少年犯陆秦刑满释放了。
“舅舅,来接我好不好?”
1复仇文
2陆秦没有杀人,冤枉的
3感情甜甜甜
陆秦攻,盛明煦受,年下。陆秦十八岁,盛明煦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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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霍麒的求婚准备的小巧而精致温馨,张芳芳原本就是青春少女,最是容易感动,激动的眼眶都湿了,周晓文在旁边解说,“你是不是也觉得终于把维维送出去了,太不容易了。”
张芳芳出去玩了一个月,总算是心情好了很多,看着周晓文也就不那么难受了。他们三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没事了自然也不能断,不过现在还没松口呢。
她最近原本是在川省呢,那边好吃好玩的特别多,她都有点乐不思蜀,结果就收到了周晓文的微信,说是姜晏维八成高考后就要嫁出去了,他男朋友也就是霍麒准备求婚,想找见几个证人,问她有空回来吗?
张芳芳一听怎么能没空呢,就应了下来。这不,昨天就赶到了,这花海还是今天她看着弄好的。这会儿站在这儿瞧,她可没周晓文那么没心没肺,揉着眼睛来了句,“你懂个什么呀。”
周晓文死道友不死贫道,挺郁闷地说,“当初你和维维都开始谈了,不也半截终止了,你也没对他横眉冷对啊,怎么就我待遇这么差,这都多久了,说话都不待见呢。”
这个委屈啊。
张芳芳瞧他一眼,哼了一声,“维维那是身不由己,你算什么?你要找个男的我也不生气。”
周晓文就求饶,“姐姐,你说吧,怎么能和好?”
张芳芳眼睛转转,就说,“现在想不到,你记得欠我一次就行了。”
周晓文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这种空头许诺还觉得挺好呢,起码现在不用干什么,立刻乐不颠的就答应了。
他俩聊了半天,周晓文就碰了碰张芳芳,向着于静的方向努努嘴。张芳芳也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她是眼睛湿润了,于静是真哭了,用手绢慢慢地擦着眼睛,可是目光始终没有偏离姜晏维。
张芳芳就小声说,“也就于阿姨能这么开明,维维这点上挺幸运的,霍麒也幸运。”
周晓文就叹气说:“不是她开明,我觉得是于阿姨足够爱维维,所以能够从维维的角度去为他想,而不是从自己的角度去想这件事对还是错。角度不同,看的问题也不同,立场自然不同,做的事情就不同。”
他最近面临着让家里接受高苗苗的事儿,所以感慨良多。
张芳芳瞥他一眼,能看出周晓文在这事儿上的成熟,点点头说:“这么好的阿姨,希望她能幸福。”
霍麒和姜晏维拥抱完毕,周晓文就带头鼓掌还搞怪地倒了两杯香槟要求他俩交杯。这种损友姜晏维要给点一百个赞的,于是他乐颠颠地拿着酒杯眼巴巴地看着霍麒,就跟小鹿似的。
霍麒被他看得心软,再说又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儿,怎么能不答应,自然是点了头,跟他来了杯交杯酒。
周晓文不愧是好兄弟,抱着个单反上下左右给他俩照相,反正能记录的过程全部都记录了。
等着这边闹腾完,姜晏维就特有事地碰碰霍麒,跟他商量,“咱俩去敬我妈一杯酒吧。”
霍麒哪里能不答应,自然跟了过去。于静还在抹泪呢,瞧见他们过来,连忙摆手,“等等,你瞧我都高兴哭了,让我擦擦脸。”这时候还是小丫头贴心,张芳芳早就拿着粉扑过来给她补妆了,过了一会儿再回过头,已经看不出哭过了,只有于静的眼睛红红的,能瞧出点端倪。
姜晏维给他妈倒了一杯酒,先说话:“妈,我其实都没想到你会同意这事儿。”他揉揉脑袋,难得说话一本正经了起来,“我初中时发现了其实特别害怕,怕你和我爸伤心,怕你们不理解,害怕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听话了不喜欢我了。对了,还挺怕你们的联合双打,实在是太疼了。”
“后来吧,你和我爸离婚了,我就顾不上这事儿了,就一脑门子跟我爸闹腾,闹腾了半年,什么都顾不上了。然后就碰上了霍麒,妈,我说真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怎么那么好看呢,我现在都不敢想这个人是我的了。当然,妈,我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爱他的,当然这个很重要。是因为霍麒将从仇恨委屈不解中纠缠的我,从泥潭中拽了出来。是他告诉我,谁也不如自立自强更重要,我的闹腾不是在为你好,也不是为自己好,而是在挥霍我的时间生命,也在毁了我自己。”
“妈,我知道从小您就教育我,是您用特别宽松的环境,将我养成了这副欢天喜地的性子。可是妈,这次是霍麒带我走出来的。他关心我,他帮助我,他教导我,他爱我。虽然我们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才一百八十多天,可妈妈,人爱的深浅是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的。我能确定,我爱他,特别特别爱,拔不开腿的爱。”
“妈,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宣扬我俩怎样,我就是想说,谢谢你妈妈,我知道理解这种事有多难,没几个父母会答应,可您做到了。您用您的宽容成全了我们,您让我可以继续那么爱他,妈,谢谢您。做您的儿子太幸福了。”
没人会想到姜晏维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是特别跳脱的人,调皮捣蛋虽然不是孩子了,可依旧不怎么沉稳。可于静和霍麒都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怎么说呢?
就仿佛是在一个仪式过后,跳脱的小孩变成了大人,让人欣慰起来。
于静刚刚抹去的眼泪这会儿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干脆都不去擦了,而是连连说,“你好妈妈就高兴了。有你也是妈妈的幸福。”
姜晏维瞧着他妈的眼泪也挺心疼的,上去抱着他妈给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就轮到了霍麒,这位新女婿倒不是长篇大论的人,说话特别简短,“妈,”他终于改口了,“您放心,我会对维维始终如一。”
于静对他其实已经很满意了,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人见多了自然就会看人,这半年多来,霍麒的表现历历在目,这个宠爱姜晏维,却又有原则,她当初给姜大伟说的话对,如果要选择一个男人做儿子的男朋友,那么霍麒无疑是最合适的。
于静连连点头:“好,希望你们美满。”
这一串热闹而又感人,等着结束都到了夜里十点了。于静反正是抱着儿子大了就留不下的态度,第一个站起来离开。周晓文和张芳芳自然也跟着告别。
就是到了门口的时候,于静欲言又止,终究忍不住拉着霍麒说,“他还小,你们……”后面就又说不出口了。
霍麒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妈你放心吧,我有数。”
等着人都走了,姜晏维就活泛起来。霍麒一关门,他就直接跳到背上去了,霍麒被他撞的一个晃荡,差点没站稳。又怕他滑下来,连忙伸手将人托住。
姜晏维就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相公,咱俩洞房吧。”
霍麒被他叫的心花怒放,把人向上了颠了颠就向着楼上跑去:“洞房!”
……此处省略n字……
第二天一早,姜晏维睡到了十一点才醒来,昨天闹腾的太欢腾了,他如今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跟大卡车碾过去了一样,酸疼没劲儿骨头痒,总之不得劲。
他闭着眼睛用手在床上摸来摸去的,结果半天也没摸到人,霍麒显然早就起床了,这种新婚第一天床上就空荡荡的感觉,让姜晏维颇为不满。他干脆转身趴到了霍麒的枕头上,盖着霍麒的被子接着赖床。
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有脚步声走进,霍麒小声叫他:“维维,维维,起床了。”
姜晏维就没吭,然后就感觉屁股被大力拍了一下。
这地方有些不可言喻,昨天霍麒挺小心的,前戏也足够,可这终究是第一次,总之还是有点不得劲的感觉。他一拍,姜晏维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扭过身来,正脸冲着霍麒撒娇:“你这也太差劲了,怎么往关键的地方拍。”
这小孩昨天晚上简直让人惊喜。霍麒现在一想都忍不住悸动,瞧着他这副模样,哪里能不喜欢。
他温声道:“熬了浓粥,下来吃点,都中午了。再说,你们今天下午不是答案就出来了,你要估分吗?”
姜晏维一听才想起来,他还约了周晓文去学校估分呢。立马就爬起来了,结果一下床,腿一软差点扑在地上。还是霍麒一把将人抱住了。姜晏维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后就说,“这怎么了啊?”
霍麒当然心知肚明,说他:“别去了,在家吧。”
姜晏维也没办法,只能留家里了。不过也不用嫌弃冷清,下午四点,答案一出来周晓文就来了,见了他就目光上下打量,神秘兮兮的贱笑,姜晏维就瞪他一眼说:“别把你想的问出来,否则小爷跟你翻脸。”
周晓文就点头,“成成成,你是大爷。”
姜晏维就把答案拿过来问,“你对了吗?”周晓文摇头:“没呢,这不是有点心里没底,你知道我这段日子不算百分百投入,总是害怕不行,秦城大学也不是好考的。”
的确,秦城大学在全国也有名,而且这边是标准的分数高,考生竞争激烈,真挺难的。
姜晏维就点点头,翻着答案说:“有估分出来的吗?”
周晓文就说,“咱班第一女状元估出来了,说是预测700以上,太厉害了。一共才750,也不知道人家脑袋怎么长的。”
姜晏维一听也皱眉,就真认真开始翻答案了。那边周晓文见此,也安静下来,拿了根笔在一旁忙活。
这个时候就是靠回忆取胜,霍麒原本上来送水果,瞧着也没推门进来又退出去了。
等会儿,就瞧见两个人下来了,到都是表情不错,看样子有好事。果不其然,姜晏维都不用问,大声跟他说:“叔叔,我估了703,你等我录取通知书吧。我先送晓文。”
霍麒一听也放了心,连忙给于静打了个电话,算是大家都高兴高兴。
这边姜晏维乐滋滋地将估了660的周晓文送出了门,就见周晓文问他,“你俩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叫叔叔呢。”
姜晏维一下子就愣了,他就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叫一声叔叔,霍麒就厉害一分的事儿,脸忍不住就慢慢变红了。周晓文也是过来人,当即就明白了,冲他感叹一句,“这么一想,是挺刺激的啊。”
被姜晏维一脚踹走了。
估分不错,姜晏维就等着真下成绩报志愿了。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最起码要做的就三件。一是去见见他爸,虽然闹的不好,抚养权也不归他爸了,可无论高考还是跟霍麒在一起,都是大事儿,肯定要知会一声的。
二是去见见霍麒的父亲郭如柏,霍麒都跟他说了,已经跟他爸见过好几次了,还吃过饭,蔡慧和郭月明也都见过了。这事儿他都跟他爸说过了,虽然老爷子恐怕不怎么愿意,但也没反对——他猜想是觉得自己没养育,所以也没资格提出要求来。
最后还要去见见姥姥,姥爷。不过这事儿他妈说听她安排,姜晏维也就不急了。
不过姜晏维没想到的是,一提出见姜大伟去,霍麒就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就挺奇怪的,“怎么了?我知道我爸不同意,现在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也说不出来什么了。还是要跟他说一声。”
霍麒瞧他是真想去,没办法,只能跟他把实话说了:“你爸最近过的不怎么好。”
姜晏维一听就想当然了,“有郭聘婷和郭玉婷姐妹俩,他能好过才怪呢。我知道。”
霍麒心想你哪里知道有多夸张呢。不过姜大伟终究是姜晏维的亲爸爸,这事儿当初瞒着是因为害怕姜晏维分神,耽误他高考。如今高考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好瞒着的?
霍麒就实话实说了。“你爸离婚了。”
姜大伟的确是离婚了。
郭玉婷和郭聘婷相互不松口,结果就是谁也没逃掉,两个人出院后都进了看守所,现在案子都判了,郭聘婷四年,郭玉婷三年,两个人都已经进去了。
如今姜大伟又成了单身汉,不过并不松快,姜宴超实在是太小了,原本就需要费心,更何况,这半年过去,姜宴超的癫痫又发作了一次,姜大伟需要操心更多了,听说最近都在医院里呢。
霍麒就说:“过的不太好,我前两天见过他一次,苍老了不少不说,也挺没精气神的。”
姜晏维哪里想到不过一个学期,他爸那边就出了那么大的变故?相互泼硫酸,靠!这还是一般人家的闺女吗?这是多狠毒的心啊,就算关系不好,那也是亲姐妹啊,怎么下得去手?就是他,那么讨厌姜宴超,可听说他得了癫痫,自己还是挺难过的。
他不是圣父,而是觉得,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姜晏维冷静了很一会儿,才说了句:“你说这是何苦呢。算了,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霍麒也不拦着姜晏维跟他爸爸见面,这是他亲爸爸,就算不爱了,也有血缘关系在,不可能割断的。他还问了句,“我陪你去吧。”
姜晏维却给拒绝了,“不用,我猜他看你不顺眼。”
姜晏维去之前先打了个电话,姜大伟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挺高兴的,想了想说派车接他去,他已经不在旧别墅住了,怕他不好找。
霍麒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周晓文也没听说,大概是姜大伟自己搬家没告诉别人。
姜晏维就等了等,接他的还是他爸的老司机老王,瞧见他挺亲切的,叫了他一声维维。车子很快就往市中心开去,在市中心医院旁边的一个公寓楼盘下面停下了,老王就跟他说:“2802,你上去就是了,最近一直住在这边了。”他说,“这不是离着医院近吗?”
姜晏维就点点头,的确,这地方去医院就隔了一条街,连车都不用开,看样子是因为姜宴超的病情。
他很快坐电梯上了楼,一摁门铃门就开了,露出了站在门后的他爸。虽然霍麒跟他说了多少次,他爸真的变老了,可此时亲眼看到的姜晏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爸这哪里是普通的苍老,这简直就一下子变得跟爷爷辈一样了。
头发都花白了,也没染色。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不笑还好,这会儿冲着他笑,简直太多了。
姜晏维忍不住地说了句,“爸,你怎么这么老?你最近很累吧。”
姜大伟的确累,可他没脸跟孩子说,毕竟选择出轨的是他,出轨后被发现选择离婚的也是他,姜晏维跟郭聘婷闹矛盾选择和稀泥的是他,姜晏维受不了搬到霍麒那住,默认的还是他。
一切都是他选择的,当然这里面的确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可更多的还是他的意志,他犯了错,对不起孩子,有什么脸去诉苦呢。
姜大伟避重就轻:“没事,到岁数了,都这样。”
他给姜晏维到了一杯果汁,然后才问:“考的怎么样?”
姜晏维这时候才回归正题,跟他说:“哦,我过来就是想跟您说的,成绩估分大概是703,差不了多少,我会报京大医学院,还是要当医生。”
姜大伟听了脸上终究有了不同,一种不太赞成的表情:“还是要学医啊。维维,爸爸你也看到了,很老了,可能干不动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替我,公司不能没有人继承啊。”
姜晏维就有点沉默,可这事儿终究不是避而不谈就成的,他就说:“爸,我不喜欢。”
姜大伟就劝他:“你别因为爸爸的问题而放弃,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财产。”
姜晏维就说:“不是,是真不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当医生。这样比较有成就感。另外,如果那个猴子也不行的话,就请职业经理人吧,爸你也别太累了。对了,”姜晏维瞧着这间陌生的房间,终究感觉和他爸还是不能聊到了一起去,决定快刀斩乱麻,“爸,我和霍麒在一起了,他跟我求婚了。”
姜晏维说这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戒指在阳光下反射出阳光,看起来格外的扎眼。
姜大伟脸上就出现了愠怒,“你妈怎么能答应!”
姜晏维不想让他误会于静,就说道:“爸,这事儿是没法更改的,您是我爸爸,无论是否同意,我都需要告诉您一声,可只是告诉。当然,如果您能理解,我更希望您能同意并祝福我们。”
姜大伟都脸色变的异常难看,脸上都是矛盾,“不能改了?”
姜晏维站起来跟他说:“爸,改不了了。”
姜大伟点点头,终究没有像是第一次那样愤怒和口不择言,“我真理解不了,不过,我会努力的,给我点时间。”
这已经是不错了,姜晏维并没有奢望什么,他点点头,“好。”
离开的时候,一出门姜晏维正好看见保姆抱着姜宴超出电梯口,两边人马正好碰头。此时的姜宴超已经比刚抱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起吗不是那种小的不敢抱的样子。看起来白胖白胖的,天真无邪,除了眼睛有点呆愣外,看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
姜晏维终究不是什么坏人,扭头对他爸说:“你好好养着他吧,不用多想我的事,我一定会过好的。你……”他最终劝了一句,“再婚慎重吧。这孩子可不像我,我还能哭能闹,他什么都不会。”
他说完就走了,却没瞧见姜大伟呆呆的站在电梯口许久,一直到姜宴超哦哦哦的又哭了,他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回屋去了。
后悔药,哪里都没有卖的啊。
姜晏维回家心情还是挺沉重的,也太不愿意说话。不过霍麒有的是哄他的办法,将手机扔给他说,“看看吧。”
姜晏维以为什么呢,结果点开一看,居然是郭月明的微信,点开一听,就听见她说:“好吧,维维哥哥,你什么时候纡尊降贵来我家视察一下啊。”
姜晏维顿时就乐了!
郭月明,你也有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我没有群,开车在微博吧,微博在文案和作者专栏都有链接,大家可以从那里过去,不过可能要稍晚点,到时候我会在作者有话说通知。
今天是大年三十,蠢作者带着霍麒和维维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一年像维维一样天天开心,找到有情人,顺便学业有成,像霍麒一样,自立自强事业兴旺,跟相爱的人白头到老。么么哒。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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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霍麒的求婚准备的小巧而精致温馨,张芳芳原本就是青春少女,最是容易感动,激动的眼眶都湿了,周晓文在旁边解说,“你是不是也觉得终于把维维送出去了,太不容易了。”
张芳芳出去玩了一个月,总算是心情好了很多,看着周晓文也就不那么难受了。他们三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没事了自然也不能断,不过现在还没松口呢。
她最近原本是在川省呢,那边好吃好玩的特别多,她都有点乐不思蜀,结果就收到了周晓文的微信,说是姜晏维八成高考后就要嫁出去了,他男朋友也就是霍麒准备求婚,想找见几个证人,问她有空回来吗?
张芳芳一听怎么能没空呢,就应了下来。这不,昨天就赶到了,这花海还是今天她看着弄好的。这会儿站在这儿瞧,她可没周晓文那么没心没肺,揉着眼睛来了句,“你懂个什么呀。”
周晓文死道友不死贫道,挺郁闷地说,“当初你和维维都开始谈了,不也半截终止了,你也没对他横眉冷对啊,怎么就我待遇这么差,这都多久了,说话都不待见呢。”
这个委屈啊。
张芳芳瞧他一眼,哼了一声,“维维那是身不由己,你算什么?你要找个男的我也不生气。”
周晓文就求饶,“姐姐,你说吧,怎么能和好?”
张芳芳眼睛转转,就说,“现在想不到,你记得欠我一次就行了。”
周晓文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这种空头许诺还觉得挺好呢,起码现在不用干什么,立刻乐不颠的就答应了。
他俩聊了半天,周晓文就碰了碰张芳芳,向着于静的方向努努嘴。张芳芳也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她是眼睛湿润了,于静是真哭了,用手绢慢慢地擦着眼睛,可是目光始终没有偏离姜晏维。
张芳芳就小声说,“也就于阿姨能这么开明,维维这点上挺幸运的,霍麒也幸运。”
周晓文就叹气说:“不是她开明,我觉得是于阿姨足够爱维维,所以能够从维维的角度去为他想,而不是从自己的角度去想这件事对还是错。角度不同,看的问题也不同,立场自然不同,做的事情就不同。”
他最近面临着让家里接受高苗苗的事儿,所以感慨良多。
张芳芳瞥他一眼,能看出周晓文在这事儿上的成熟,点点头说:“这么好的阿姨,希望她能幸福。”
霍麒和姜晏维拥抱完毕,周晓文就带头鼓掌还搞怪地倒了两杯香槟要求他俩交杯。这种损友姜晏维要给点一百个赞的,于是他乐颠颠地拿着酒杯眼巴巴地看着霍麒,就跟小鹿似的。
霍麒被他看得心软,再说又不是什么不能做的事儿,怎么能不答应,自然是点了头,跟他来了杯交杯酒。
周晓文不愧是好兄弟,抱着个单反上下左右给他俩照相,反正能记录的过程全部都记录了。
等着这边闹腾完,姜晏维就特有事地碰碰霍麒,跟他商量,“咱俩去敬我妈一杯酒吧。”
霍麒哪里能不答应,自然跟了过去。于静还在抹泪呢,瞧见他们过来,连忙摆手,“等等,你瞧我都高兴哭了,让我擦擦脸。”这时候还是小丫头贴心,张芳芳早就拿着粉扑过来给她补妆了,过了一会儿再回过头,已经看不出哭过了,只有于静的眼睛红红的,能瞧出点端倪。
姜晏维给他妈倒了一杯酒,先说话:“妈,我其实都没想到你会同意这事儿。”他揉揉脑袋,难得说话一本正经了起来,“我初中时发现了其实特别害怕,怕你和我爸伤心,怕你们不理解,害怕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听话了不喜欢我了。对了,还挺怕你们的联合双打,实在是太疼了。”
“后来吧,你和我爸离婚了,我就顾不上这事儿了,就一脑门子跟我爸闹腾,闹腾了半年,什么都顾不上了。然后就碰上了霍麒,妈,我说真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怎么那么好看呢,我现在都不敢想这个人是我的了。当然,妈,我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爱他的,当然这个很重要。是因为霍麒将从仇恨委屈不解中纠缠的我,从泥潭中拽了出来。是他告诉我,谁也不如自立自强更重要,我的闹腾不是在为你好,也不是为自己好,而是在挥霍我的时间生命,也在毁了我自己。”
“妈,我知道从小您就教育我,是您用特别宽松的环境,将我养成了这副欢天喜地的性子。可是妈,这次是霍麒带我走出来的。他关心我,他帮助我,他教导我,他爱我。虽然我们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才一百八十多天,可妈妈,人爱的深浅是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的。我能确定,我爱他,特别特别爱,拔不开腿的爱。”
“妈,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宣扬我俩怎样,我就是想说,谢谢你妈妈,我知道理解这种事有多难,没几个父母会答应,可您做到了。您用您的宽容成全了我们,您让我可以继续那么爱他,妈,谢谢您。做您的儿子太幸福了。”
没人会想到姜晏维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在大家的心目中一直是特别跳脱的人,调皮捣蛋虽然不是孩子了,可依旧不怎么沉稳。可于静和霍麒都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怎么说呢?
就仿佛是在一个仪式过后,跳脱的小孩变成了大人,让人欣慰起来。
于静刚刚抹去的眼泪这会儿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干脆都不去擦了,而是连连说,“你好妈妈就高兴了。有你也是妈妈的幸福。”
姜晏维瞧着他妈的眼泪也挺心疼的,上去抱着他妈给她擦了擦眼泪。然后就轮到了霍麒,这位新女婿倒不是长篇大论的人,说话特别简短,“妈,”他终于改口了,“您放心,我会对维维始终如一。”
于静对他其实已经很满意了,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人见多了自然就会看人,这半年多来,霍麒的表现历历在目,这个宠爱姜晏维,却又有原则,她当初给姜大伟说的话对,如果要选择一个男人做儿子的男朋友,那么霍麒无疑是最合适的。
于静连连点头:“好,希望你们美满。”
这一串热闹而又感人,等着结束都到了夜里十点了。于静反正是抱着儿子大了就留不下的态度,第一个站起来离开。周晓文和张芳芳自然也跟着告别。
就是到了门口的时候,于静欲言又止,终究忍不住拉着霍麒说,“他还小,你们……”后面就又说不出口了。
霍麒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妈你放心吧,我有数。”
等着人都走了,姜晏维就活泛起来。霍麒一关门,他就直接跳到背上去了,霍麒被他撞的一个晃荡,差点没站稳。又怕他滑下来,连忙伸手将人托住。
姜晏维就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相公,咱俩洞房吧。”
霍麒被他叫的心花怒放,把人向上了颠了颠就向着楼上跑去:“洞房!”
……此处省略n字……
第二天一早,姜晏维睡到了十一点才醒来,昨天闹腾的太欢腾了,他如今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跟大卡车碾过去了一样,酸疼没劲儿骨头痒,总之不得劲。
他闭着眼睛用手在床上摸来摸去的,结果半天也没摸到人,霍麒显然早就起床了,这种新婚第一天床上就空荡荡的感觉,让姜晏维颇为不满。他干脆转身趴到了霍麒的枕头上,盖着霍麒的被子接着赖床。
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有脚步声走进,霍麒小声叫他:“维维,维维,起床了。”
姜晏维就没吭,然后就感觉屁股被大力拍了一下。
这地方有些不可言喻,昨天霍麒挺小心的,前戏也足够,可这终究是第一次,总之还是有点不得劲的感觉。他一拍,姜晏维就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扭过身来,正脸冲着霍麒撒娇:“你这也太差劲了,怎么往关键的地方拍。”
这小孩昨天晚上简直让人惊喜。霍麒现在一想都忍不住悸动,瞧着他这副模样,哪里能不喜欢。
他温声道:“熬了浓粥,下来吃点,都中午了。再说,你们今天下午不是答案就出来了,你要估分吗?”
姜晏维一听才想起来,他还约了周晓文去学校估分呢。立马就爬起来了,结果一下床,腿一软差点扑在地上。还是霍麒一把将人抱住了。姜晏维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后就说,“这怎么了啊?”
霍麒当然心知肚明,说他:“别去了,在家吧。”
姜晏维也没办法,只能留家里了。不过也不用嫌弃冷清,下午四点,答案一出来周晓文就来了,见了他就目光上下打量,神秘兮兮的贱笑,姜晏维就瞪他一眼说:“别把你想的问出来,否则小爷跟你翻脸。”
周晓文就点头,“成成成,你是大爷。”
姜晏维就把答案拿过来问,“你对了吗?”周晓文摇头:“没呢,这不是有点心里没底,你知道我这段日子不算百分百投入,总是害怕不行,秦城大学也不是好考的。”
的确,秦城大学在全国也有名,而且这边是标准的分数高,考生竞争激烈,真挺难的。
姜晏维就点点头,翻着答案说:“有估分出来的吗?”
周晓文就说,“咱班第一女状元估出来了,说是预测700以上,太厉害了。一共才750,也不知道人家脑袋怎么长的。”
姜晏维一听也皱眉,就真认真开始翻答案了。那边周晓文见此,也安静下来,拿了根笔在一旁忙活。
这个时候就是靠回忆取胜,霍麒原本上来送水果,瞧着也没推门进来又退出去了。
等会儿,就瞧见两个人下来了,到都是表情不错,看样子有好事。果不其然,姜晏维都不用问,大声跟他说:“叔叔,我估了703,你等我录取通知书吧。我先送晓文。”
霍麒一听也放了心,连忙给于静打了个电话,算是大家都高兴高兴。
这边姜晏维乐滋滋地将估了660的周晓文送出了门,就见周晓文问他,“你俩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叫叔叔呢。”
姜晏维一下子就愣了,他就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叫一声叔叔,霍麒就厉害一分的事儿,脸忍不住就慢慢变红了。周晓文也是过来人,当即就明白了,冲他感叹一句,“这么一想,是挺刺激的啊。”
被姜晏维一脚踹走了。
估分不错,姜晏维就等着真下成绩报志愿了。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最起码要做的就三件。一是去见见他爸,虽然闹的不好,抚养权也不归他爸了,可无论高考还是跟霍麒在一起,都是大事儿,肯定要知会一声的。
二是去见见霍麒的父亲郭如柏,霍麒都跟他说了,已经跟他爸见过好几次了,还吃过饭,蔡慧和郭月明也都见过了。这事儿他都跟他爸说过了,虽然老爷子恐怕不怎么愿意,但也没反对——他猜想是觉得自己没养育,所以也没资格提出要求来。
最后还要去见见姥姥,姥爷。不过这事儿他妈说听她安排,姜晏维也就不急了。
不过姜晏维没想到的是,一提出见姜大伟去,霍麒就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就挺奇怪的,“怎么了?我知道我爸不同意,现在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也说不出来什么了。还是要跟他说一声。”
霍麒瞧他是真想去,没办法,只能跟他把实话说了:“你爸最近过的不怎么好。”
姜晏维一听就想当然了,“有郭聘婷和郭玉婷姐妹俩,他能好过才怪呢。我知道。”
霍麒心想你哪里知道有多夸张呢。不过姜大伟终究是姜晏维的亲爸爸,这事儿当初瞒着是因为害怕姜晏维分神,耽误他高考。如今高考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好瞒着的?
霍麒就实话实说了。“你爸离婚了。”
姜大伟的确是离婚了。
郭玉婷和郭聘婷相互不松口,结果就是谁也没逃掉,两个人出院后都进了看守所,现在案子都判了,郭聘婷四年,郭玉婷三年,两个人都已经进去了。
如今姜大伟又成了单身汉,不过并不松快,姜宴超实在是太小了,原本就需要费心,更何况,这半年过去,姜宴超的癫痫又发作了一次,姜大伟需要操心更多了,听说最近都在医院里呢。
霍麒就说:“过的不太好,我前两天见过他一次,苍老了不少不说,也挺没精气神的。”
姜晏维哪里想到不过一个学期,他爸那边就出了那么大的变故?相互泼硫酸,靠!这还是一般人家的闺女吗?这是多狠毒的心啊,就算关系不好,那也是亲姐妹啊,怎么下得去手?就是他,那么讨厌姜宴超,可听说他得了癫痫,自己还是挺难过的。
他不是圣父,而是觉得,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吧。
姜晏维冷静了很一会儿,才说了句:“你说这是何苦呢。算了,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霍麒也不拦着姜晏维跟他爸爸见面,这是他亲爸爸,就算不爱了,也有血缘关系在,不可能割断的。他还问了句,“我陪你去吧。”
姜晏维却给拒绝了,“不用,我猜他看你不顺眼。”
姜晏维去之前先打了个电话,姜大伟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挺高兴的,想了想说派车接他去,他已经不在旧别墅住了,怕他不好找。
霍麒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周晓文也没听说,大概是姜大伟自己搬家没告诉别人。
姜晏维就等了等,接他的还是他爸的老司机老王,瞧见他挺亲切的,叫了他一声维维。车子很快就往市中心开去,在市中心医院旁边的一个公寓楼盘下面停下了,老王就跟他说:“2802,你上去就是了,最近一直住在这边了。”他说,“这不是离着医院近吗?”
姜晏维就点点头,的确,这地方去医院就隔了一条街,连车都不用开,看样子是因为姜宴超的病情。
他很快坐电梯上了楼,一摁门铃门就开了,露出了站在门后的他爸。虽然霍麒跟他说了多少次,他爸真的变老了,可此时亲眼看到的姜晏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爸这哪里是普通的苍老,这简直就一下子变得跟爷爷辈一样了。
头发都花白了,也没染色。脸上的皱纹一道道的,不笑还好,这会儿冲着他笑,简直太多了。
姜晏维忍不住地说了句,“爸,你怎么这么老?你最近很累吧。”
姜大伟的确累,可他没脸跟孩子说,毕竟选择出轨的是他,出轨后被发现选择离婚的也是他,姜晏维跟郭聘婷闹矛盾选择和稀泥的是他,姜晏维受不了搬到霍麒那住,默认的还是他。
一切都是他选择的,当然这里面的确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可更多的还是他的意志,他犯了错,对不起孩子,有什么脸去诉苦呢。
姜大伟避重就轻:“没事,到岁数了,都这样。”
他给姜晏维到了一杯果汁,然后才问:“考的怎么样?”
姜晏维这时候才回归正题,跟他说:“哦,我过来就是想跟您说的,成绩估分大概是703,差不了多少,我会报京大医学院,还是要当医生。”
姜大伟听了脸上终究有了不同,一种不太赞成的表情:“还是要学医啊。维维,爸爸你也看到了,很老了,可能干不动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替我,公司不能没有人继承啊。”
姜晏维就有点沉默,可这事儿终究不是避而不谈就成的,他就说:“爸,我不喜欢。”
姜大伟就劝他:“你别因为爸爸的问题而放弃,这原本就是属于你的财产。”
姜晏维就说:“不是,是真不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当医生。这样比较有成就感。另外,如果那个猴子也不行的话,就请职业经理人吧,爸你也别太累了。对了,”姜晏维瞧着这间陌生的房间,终究感觉和他爸还是不能聊到了一起去,决定快刀斩乱麻,“爸,我和霍麒在一起了,他跟我求婚了。”
姜晏维说这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戒指在阳光下反射出阳光,看起来格外的扎眼。
姜大伟脸上就出现了愠怒,“你妈怎么能答应!”
姜晏维不想让他误会于静,就说道:“爸,这事儿是没法更改的,您是我爸爸,无论是否同意,我都需要告诉您一声,可只是告诉。当然,如果您能理解,我更希望您能同意并祝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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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维站起来跟他说:“爸,改不了了。”
姜大伟点点头,终究没有像是第一次那样愤怒和口不择言,“我真理解不了,不过,我会努力的,给我点时间。”
这已经是不错了,姜晏维并没有奢望什么,他点点头,“好。”
离开的时候,一出门姜晏维正好看见保姆抱着姜宴超出电梯口,两边人马正好碰头。此时的姜宴超已经比刚抱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起吗不是那种小的不敢抱的样子。看起来白胖白胖的,天真无邪,除了眼睛有点呆愣外,看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来。
姜晏维终究不是什么坏人,扭头对他爸说:“你好好养着他吧,不用多想我的事,我一定会过好的。你……”他最终劝了一句,“再婚慎重吧。这孩子可不像我,我还能哭能闹,他什么都不会。”
他说完就走了,却没瞧见姜大伟呆呆的站在电梯口许久,一直到姜宴超哦哦哦的又哭了,他回过神来,擦了擦眼泪,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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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维回家心情还是挺沉重的,也太不愿意说话。不过霍麒有的是哄他的办法,将手机扔给他说,“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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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维顿时就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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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一句维维哥哥简直让姜晏维心花怒放,这主要是他从小到大,长期跟郭月明的斗争中,因为辈分问题吃亏太多了。
早十多年的时候,姜晏维家和郭月明家的聚会特别多,那时候郭如柏忙,蔡慧没时间带孩子,可姜晏维他妈是全职,又有保姆和阿姨在家,所以很有一阵子,他妈经常顺手接了郭月明,在他家吃了饭后再送回去。
两个孩子在一起,哪里有不闹腾的。更何况,郭月明现在看着跟小淑女似的,其实小时候特别的皮,他家的阳光房顶,还是郭月明带着他爬的。
这孩子相处,好的时候就特别好,一眼瞧不见就得大声叫唤四处找,可不好的时候就不仅仅是吵架了,打架都有可能。姜晏维和郭月明就是这种冤家,好的时候吃饭都是你吃一口我才吃一口,不好的时候也多,女孩子发育早声音大,姜晏维就不沾光。
关键是,就算偶尔他占上风了,郭月明也有办法,这会就不是一起玩过家家的小丫头了,就得说我是姑姑这话了。如果郭月明真比他大许多,真就是个姑姑样也就成了,可那丫头片子就比他大两岁,每次都摆出个长辈的架势,姜晏维都憋屈死了,谁能受的了。
所以,姜晏维就有种执念,总觉得该从郭月明那儿找补回来。
这声维维哥哥对于霍麒来说不过是一个称呼,对于姜晏维来说,这可是一个未了的心愿。
他乐不滋滋地跑到霍麒身边,问他:“不对啊,郭月明那丫头怎么会答应这么丧权辱国的事儿,你是不是给她许愿什么了?她没狮子大开口吧。”
霍麒一瞧,姜晏维实在是忒好哄,这会儿是真没不高兴了,就放心了慢慢说:“还好,挺知书达理的,没说什么啊。”
姜晏维才不信,接着问:“不对,这事儿真不对。她到底说什么了?”
霍麒就有点心虚,其实郭月明的确说什么了。
这事儿就要从他跟郭如柏坦白性向开始说起。自从那次两人在学校见面吃饭后,霍麒不忙的时候,如果瞧见郭如柏有课,就会去学校旁听,他实在是多年没见到爸爸了,如果他一直长在郭如柏身边,可能爸爸上课的样子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从而不愿意来了。
可他不同,听爸爸讲课,那是五岁之前才有的待遇,是无比奢侈的回忆。
他很喜欢坐在教室最后面看着郭如柏侃侃而谈的样子,他的爸爸博学多识,虽然私下里是个不善言谈穿着朴素的小老头,可上了台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滔滔不绝旁征博引,浑身都散发着知识的光芒,就瞧他的课的上座率就知道,学生有多喜欢。
霍麒有时候,明明不是这个专业的,都能听入迷了。
等着下课郭如柏解答完学生的问题,他才会走下来跟郭如柏会和,一起吃饭去。
郭如柏似乎要补偿这么多年,霍麒不在身边的遗憾,应该是从同事那边打听过,从第二次霍麒来,就再也没出现过不知道去哪里吃饭的囧事了。每次,他都能带着霍麒去个新地方,不一定高大上,但绝对有口碑,连菜都点的是最招牌的。
霍麒就知道,这老爷子没少为这个下功夫,他怎么能不感动?
父子俩都有心,关系进展自然会很快。到了第三次吃完饭,霍麒就提出来想带他去自己的公司和工地看看,到了第四次见面,郭如柏就招呼他回家吃饭,给他介绍了蔡慧和郭月明。
都进了家门了,蔡慧又是很贤惠的人,自然是招呼霍麒多来。霍麒说实话,原本是只想过年过节跟他爸走动就可以的,毕竟害怕打扰他现在的家庭。可后来却变成了,每周都要去一次,似乎真的融入进去了。
关系近了,说话自然就放松很多。郭如柏一个当爸爸的,肯定要为儿子着想,自然就会想到他三十一岁了,还是单身的事儿。他就趁着有天吃完饭,霍麒陪他下象棋,终于张开嘴问了问:“你的终身大事是怎么考虑的啊。不说有对象了,什么时候能见见,准备结婚吗?”
霍麒也是找机会试图告诉郭如柏,听他问正好答,他想了想措辞就说:“是有了,要结婚了。您要是愿意,六月就能带过来给您见见,不过您早就认识他。”
郭如柏自然不会往姜晏维身上想,第一反应就是问,“我们学校的老师吗?”不是他夸自己儿子,长相是实打实的出色,学习好生意做的也好,实在不是一般的优秀。他身边接触的年轻合适的女性,也就是学校里的老师了,“哪一位啊。”
霍麒就说,“不是,爸,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男生。”
他俩说话的地儿就在郭如柏家的书房,他家最大的向阳的那个屋,春天天气极好,阳光也盛,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在可以看见细小灰尘飞舞的阳光里,霍麒瞧见了他爸的表情由笑变成了惊讶,震惊的模样。
霍麒有点于心不忍,跟他爸说:“爸,真对不起,我恐怕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么完美,我……”
却听他爸突然问:“是维维吗?”
霍麒就震惊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爸,“爸,你怎么知道?”
郭如柏的脸色已经从震□□成了无奈,他迅速地从跟儿子高兴的谈心变成了心事重重的样子,那速度快得仿佛是一朵雪花融化的时间都用不了。
他叹口气说:“几个月前,维维他妈就是于静,找我来了。她眼睛都红肿着,戴着大围巾,直接跑到了我的办公室。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就连忙问。”
显然于静那时候的样子太让人记忆深刻了,到现在,郭如柏都能说出其中的细节。
“她嗓子都哑了,喝了一大杯热水,才缓过劲儿来。然后跟我说,她发现维维可能是同性恋。问我有没有熟悉的心理医生之类的,她有许多问题要咨询。”
郭如柏说:“我也吓了一跳,就答应帮她找找人,后面半个月,我几乎给她找来了全国最著名的心理专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什么进展结果感触结论,她都会跟我聊聊,我以为是因为她跟大伟离婚了,没法正常交流,又不愿意跟不熟的人说。所以,我一直是听着的。现在想想,应该是她那时候就知道了,却没法给我说,故意这样做的吧。”
霍麒这才知道,他那位岳母大人,居然连这个铺垫都做好了。
他忍不住说:“爸!你……”
郭如柏就挥挥手说,“我知道这八成改不了,所有的研究成果我都知道,我就是……”他顿了顿,“我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让我想想吧。”
霍麒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于静一样的,再说就算是于静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接受,所以很听话的先告辞了。
从那后得有半个月,郭如柏没有叫霍麒去吃饭,他都以为这事儿八成他爸是不接受的。结果前两天,他爸没打电话,他妹妹郭月明打了电话过来,特热情地叫他,“哥,你这两天有空吗?过来吃饭啊,我妈摘得野荠菜,包饺子,尝尝鲜吧。”
霍麒自然应了,挑了姜晏维跟同学聚餐的一天,自己就过去了,饺子很好吃,可后面的话很好听,吃完饭一家人喝茶,他爸就冲他发话:“哪天有空,就把维维带过来吧。”
他就愣了一下,瞧了瞧他爸爸,那脸色如常,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说这个就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个模样。然后又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两位,蔡慧笑笑说:“我们是真没想到,你爸爸这些天都没睡好,又看书又查资料又打电话的,前两天才跟我说了这事儿。向北你别多想,你爸不是想阻拦你,他就是一个当爸爸的,怕你走错路,才思考这么长时间的。他说让你带维维来,就是真想通了,你放心吧。”
霍麒这才真放了心,然后就听郭月明说:“真没想到是维维啊,”她一副忍着笑的表情,“哥你快带他来吧,我好好招呼他。”
霍麒一听就知道这俩人以后有的热闹,就点点头。至于这录音,则是他等着吃完饭,他找了个单独跟郭月明的机会,跟她说的。
这丫头倒是自来熟,对他特别亲,一个劲儿地说:“我从小就想要个哥哥呢,一直问你为什么不在家。没想到终于梦想成真了,而且这也太惊喜了,我要是跟我同学显摆你的照片,恐怕都要被嫉妒淹没了。”
“不对!”郭月明果不其然是跟姜晏维一起长大的,说话特别像,“应该是男同学要淹没我,女同学都会巴结我。”
霍麒就放了心,他其实挺怕郭月明不接受自己的,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独生子女,再冒出个哥哥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不过现在这样好像还好。
他就说:“那个维维……月明,帮哥哥个忙吧。”
郭月明一听就点头,“成啊,哥,有事吩咐我就行。”
霍麒就小声把姜晏维的要求提了,他觉得郭月明肯定不愿意答应,所以还提出补偿条件,“不是说想暑假一家人旅游吗?我负责劝爸爸好不好?”郭如柏并不愿意出游,更愿意在书房里看书,郭月明这事儿想了很久了。
郭月明多会做人啊,立刻说:“这挺好,不过哥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要我干件事还给好处的,虽然不一个妈,可咱俩也是亲兄妹,你跟我有话就吩咐就成。更何况,维维跟你一起了,可不就是长辈了吗?没问题。”
这录音就这么简简单单弄来了。
姜晏维一听就不敢置信,又仔细听了好几遍,发现郭月明人家半点磕巴都没打不说,还特热情饱满,那叫一个自然。他不信也得信了,自己得小时候愿望终于实现了。
他美不滋滋的,晚上自然便宜了霍麒。那叫一个热情如火,烧的霍麒简直如饥似渴,自然人生大圆满了,最近干起活来都特有精神和效率,彭越都觉得老板最近这是要上天啊。
过了几天,挑了个郭如柏一家三口都在的日子,霍麒就带着姜晏维上门去了。姜晏维对此看得特别重,虽然说从小没少在郭如柏家晃荡,可还是剪了头发换了衣服,还专门请示了他妈买了礼品,这才紧张地跟着霍麒过去了。
霍麒还笑话他:“你不原先跑的挺顺溜的吗?”
姜晏维咽了口口水说:“我这不是没想到落到这家来,从小忘了收敛了。你说郭爷爷看我从小调皮捣蛋,还拽郭月明的小辫子,他会不会看不上我啊。”
霍麒实在是被逗得不轻,安抚他:“不会的,你这是可爱,再说哪个男孩子不调皮捣蛋的。”
姜晏维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得有自信。要不你亲我一下吧,我太紧张了,都不会呼吸了。”
霍麒没办法,找个地方停了车,真的亲了这小子一口,两口,好几口,陪着他说了会儿话,等着姜晏维觉得不紧张了,这才重新上路。
姜晏维被他甜蜜的不行,特幸福的在旁边还夸他,“霍叔叔,我怎么越来越爱你了。”
霍麒没搭理他,可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了,边开车边心里美:你不爱我爱谁呀。
结果,姜晏维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一进门就破功了。郭如柏一家人都等着呢,是郭月明开的门,姜晏维见了他还想客气客气,只是他这天太紧张脑袋僵化,反应就不如郭月明快,是郭月明先热情的打的招呼,“哥,你到了。”
然后,郭月明就看向了他。姜晏维刚想摆摆长辈架子叫声月明呢,就听见这丫头片子笑咪咪地说:“嫂子,你也来了。”
姜晏维:……
他终于感受到了霍麒经常无语是什么感觉。你说不对吧,是这个关系,你说对吧,可他是个男的啊。
他特复杂的瞪着郭月明,就瞧着这丫头得意洋洋的,就知道人家这是早想好等着他呢,这种时候,他又不能闹腾,只能忍下了,没吭声,跟着霍麒进了屋。
进屋就好受多了,起吗郭爷爷就很好说话,见了他就招呼他,还让他换了称呼,“你和向北的事儿我都同意,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当然这称呼也该换一换,叫爷爷怎么也不合适了。叫伯伯吧,我比你爸大。”
结果姜晏维多会来事说甜蜜话的人啊,听了后就直接说:“叫什么伯伯啊,霍麒都叫我妈妈呢,我跟着霍麒叫您爸爸吧。爸,以后我就是您二儿子,您生了霍麒,却是看我长大的,我俩合在一起,就是个您生了又养了的儿子,以后跟我不用客气,有事您就吩咐我就行了。”他还知道讨好蔡慧,“阿姨也一样。”
郭如柏的心思就是没看着霍麒长大,让姜晏维这么一说,可不是,这两人合在一起就全了。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只是一种讨巧,可老人高兴啊。
郭如柏就特别开心,站起来非要送他俩一个礼物,跑书房去翻箱倒柜了。蔡慧在旁边解释,“肯定是翻腾自己那堆宝贝了,轻易不拿出来的。”
郭月明还挺嫉妒的,“我跟他要他都不给呢。”
姜晏维终于找到机会了,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成家立业,丫头,哥哥告诉你,你还早呢。”
郭月明哼了一声。
老爷子果不其然是去拿宝贝了,过了一会儿竟然拿出块和田玉来,跟鸽子蛋似的,通体雪白细润,瞧着上面都泛着光。冲着霍麒说:“我当年拿衣服字换来的,一个手把件,一个玉镯子,你和妹妹一人一个,希望你们能拥有玉一般的品性。”
等着见了郭如柏,就到了六月底,分数要出来了。姜晏维是那种考前紧张,考后放松的人,倒是没觉得什么。反而是周晓文,高考前天天笑话他,如今自己倒是挺紧张。以每天一个电话都频率骚扰姜晏维。
到了六月28日,成绩就彻底下来了。
如周晓文这样的,都是一大早起来就开始用各种手段查询。姜晏维倒是想,不过前一天他腰疼,扯着霍麒给他按摩,结果就擦枪走火,他又是个对这事儿充满了探索发现精神的家伙,到了早上十点,都没睡起来呢。
霍麒倒是手痒,想帮忙查查,可是又觉得这种人生大事,还是让姜晏维自己来好,就没插手。
姜晏维是被周晓文的电话吵醒的,他这一个月已经适应了这种没羞没臊的生活,身体倒没有那种被卡车碾过的感觉了,但还是有点脱力,整个人有种吃饱了后的餍足感。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接了电话:“大放假的,你就不能睡个懒觉啊。”
周晓文一听就知道这八成还没查呢,立刻说:“睡个头,分都出来了,我查完了你考了多少。”
姜晏维这会儿才精神了,想起正事来了,连忙说:“哎呀我忘了。你考了多少?”
周晓文就美了,特装大爷的说:“哈哈,小爷我什么人啊,从来就特有分寸,不张狂也不低调,有多少是多少。”姜晏维听烦了就一句话,“要说就说,不说挂了!”
周晓文只能收敛:“659.5,跟估分就差了0.5,准不准?”
姜晏维一听,是挺准的啊,就先恭喜他,“厉害了我的文,放心了吧,不用骚扰我了吧,按着往年你这是妥妥的秦城大学啊。”
周晓文就说:“那当然,苗苗比我差十几分,八成不能挑好专业,不过上秦城大学没问题。哎,你知道吗?咱班女学霸考了多少?”他也不用姜晏维问,自问自答说:“702,听说不是状元。你说谁呀,比学霸还牲口,能考这么高。”
姜晏维一听,随口开玩笑道:“我呀,我不是估了703吗?要是准,就比她高啊。”
周晓文就一句话,“吹吧你!你估出来我就觉得你那分数有水分,别的不说,你英语能考那么高,赶快查查吧,别做梦了。”
姜晏维也没当真,他到了五月最好成绩才进了年级前十,比女学霸差不少呢,怎么可能考的过?放了电话,他就按着周晓文说的法子发了短信过去,然后自己就起来洗漱了。
还是霍麒听见他醒了过来找他,瞧见手机有短信问他:“有人发短信。”
姜晏维刷着牙含糊道:“是我查分的,帮我看看多少。”说着就出了卫生间,也往这边走,毕竟是高三生,说是不着急,他也关心的。
结果霍麒瞧了一眼就有点激动的说,“703.5啊。”
姜晏维差点没被绊倒,扶着墙不敢置信地问:“多少?叔叔你没骗我吧。”
霍麒当年高考可是比这个分数厉害,却也没跟维维高考一样这么费心,所以特别高兴,表扬道:“这分数真不错,应该能上京大了。维维你真厉害。”
姜晏维已经扑过来了,顾不上一嘴巴的牙膏沫子,拿着手机仔细看了看,确认真是703.5而不是603,整个人都乐疯了。手机一扔抱着霍麒就跳,“叔叔,学霸都没我考得高,你说我会不会是状元啊。叔叔叔叔,我要是状元,可就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全占了,叔叔叔叔,这都是你的功劳……”
霍麒直接将人抱怀里了,他的维维兴奋的已经语无伦次了。
等着抱够了,姜晏维这才接着洗漱完,可也坐不住了,开始拿着手机一个个报喜,给妈妈,给爸爸,还给他老公公郭如柏,还有周晓文等亲密的人。
然后很快,郭如柏在教育系统的人脉就显现出来了,他晚上给了个消息,姜晏维很可能是秦城今年的理科状元。姜晏维都乐疯了,第二天是去学校的时候,都有种脚不落地的感觉,他姜晏维,居然能考状元,不是真的吧。
结果,姜晏维就听到了来自老师的最权威的消息,他真是理科状元,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唯一一个状元,今年整个秦省理科最高分的确是703.5,不过一共有12个人考了这个分数,所以有十二名状元,他们一中就有三个。
这样一说,姜晏维才吐了口气,否则自己太厉害了,他都不敢信。不过肯定是特别乐呵的,别说他了,他回去一说,连霍麒和于静都彻底激动起来。
姜晏维就悄悄跟霍麒唠叨:“我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好意思摆在你的旁边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考不好,那多丢脸啊。”
霍麒捏捏他的脸说:“有什么丢脸的,我不嫌弃,你怎么都好。”
姜晏维就嘿嘿道:“我知道,我故意的,我就想听你说甜言蜜语。”
于静:……
她就不该来!
于静于是清清嗓子说:“既然这边尘埃落定了,那么维维,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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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一句维维哥哥简直让姜晏维心花怒放,这主要是他从小到大,长期跟郭月明的斗争中,因为辈分问题吃亏太多了。
早十多年的时候,姜晏维家和郭月明家的聚会特别多,那时候郭如柏忙,蔡慧没时间带孩子,可姜晏维他妈是全职,又有保姆和阿姨在家,所以很有一阵子,他妈经常顺手接了郭月明,在他家吃了饭后再送回去。
两个孩子在一起,哪里有不闹腾的。更何况,郭月明现在看着跟小淑女似的,其实小时候特别的皮,他家的阳光房顶,还是郭月明带着他爬的。
这孩子相处,好的时候就特别好,一眼瞧不见就得大声叫唤四处找,可不好的时候就不仅仅是吵架了,打架都有可能。姜晏维和郭月明就是这种冤家,好的时候吃饭都是你吃一口我才吃一口,不好的时候也多,女孩子发育早声音大,姜晏维就不沾光。
关键是,就算偶尔他占上风了,郭月明也有办法,这会就不是一起玩过家家的小丫头了,就得说我是姑姑这话了。如果郭月明真比他大许多,真就是个姑姑样也就成了,可那丫头片子就比他大两岁,每次都摆出个长辈的架势,姜晏维都憋屈死了,谁能受的了。
所以,姜晏维就有种执念,总觉得该从郭月明那儿找补回来。
这声维维哥哥对于霍麒来说不过是一个称呼,对于姜晏维来说,这可是一个未了的心愿。
他乐不滋滋地跑到霍麒身边,问他:“不对啊,郭月明那丫头怎么会答应这么丧权辱国的事儿,你是不是给她许愿什么了?她没狮子大开口吧。”
霍麒一瞧,姜晏维实在是忒好哄,这会儿是真没不高兴了,就放心了慢慢说:“还好,挺知书达理的,没说什么啊。”
姜晏维才不信,接着问:“不对,这事儿真不对。她到底说什么了?”
霍麒就有点心虚,其实郭月明的确说什么了。
这事儿就要从他跟郭如柏坦白性向开始说起。自从那次两人在学校见面吃饭后,霍麒不忙的时候,如果瞧见郭如柏有课,就会去学校旁听,他实在是多年没见到爸爸了,如果他一直长在郭如柏身边,可能爸爸上课的样子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从而不愿意来了。
可他不同,听爸爸讲课,那是五岁之前才有的待遇,是无比奢侈的回忆。
他很喜欢坐在教室最后面看着郭如柏侃侃而谈的样子,他的爸爸博学多识,虽然私下里是个不善言谈穿着朴素的小老头,可上了台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滔滔不绝旁征博引,浑身都散发着知识的光芒,就瞧他的课的上座率就知道,学生有多喜欢。
霍麒有时候,明明不是这个专业的,都能听入迷了。
等着下课郭如柏解答完学生的问题,他才会走下来跟郭如柏会和,一起吃饭去。
郭如柏似乎要补偿这么多年,霍麒不在身边的遗憾,应该是从同事那边打听过,从第二次霍麒来,就再也没出现过不知道去哪里吃饭的囧事了。每次,他都能带着霍麒去个新地方,不一定高大上,但绝对有口碑,连菜都点的是最招牌的。
霍麒就知道,这老爷子没少为这个下功夫,他怎么能不感动?
父子俩都有心,关系进展自然会很快。到了第三次吃完饭,霍麒就提出来想带他去自己的公司和工地看看,到了第四次见面,郭如柏就招呼他回家吃饭,给他介绍了蔡慧和郭月明。
都进了家门了,蔡慧又是很贤惠的人,自然是招呼霍麒多来。霍麒说实话,原本是只想过年过节跟他爸走动就可以的,毕竟害怕打扰他现在的家庭。可后来却变成了,每周都要去一次,似乎真的融入进去了。
关系近了,说话自然就放松很多。郭如柏一个当爸爸的,肯定要为儿子着想,自然就会想到他三十一岁了,还是单身的事儿。他就趁着有天吃完饭,霍麒陪他下象棋,终于张开嘴问了问:“你的终身大事是怎么考虑的啊。不说有对象了,什么时候能见见,准备结婚吗?”
霍麒也是找机会试图告诉郭如柏,听他问正好答,他想了想措辞就说:“是有了,要结婚了。您要是愿意,六月就能带过来给您见见,不过您早就认识他。”
郭如柏自然不会往姜晏维身上想,第一反应就是问,“我们学校的老师吗?”不是他夸自己儿子,长相是实打实的出色,学习好生意做的也好,实在不是一般的优秀。他身边接触的年轻合适的女性,也就是学校里的老师了,“哪一位啊。”
霍麒就说,“不是,爸,我不喜欢女生,我喜欢男生。”
他俩说话的地儿就在郭如柏家的书房,他家最大的向阳的那个屋,春天天气极好,阳光也盛,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在可以看见细小灰尘飞舞的阳光里,霍麒瞧见了他爸的表情由笑变成了惊讶,震惊的模样。
霍麒有点于心不忍,跟他爸说:“爸,真对不起,我恐怕不是你心里想的那么完美,我……”
却听他爸突然问:“是维维吗?”
霍麒就震惊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爸,“爸,你怎么知道?”
郭如柏的脸色已经从震□□成了无奈,他迅速地从跟儿子高兴的谈心变成了心事重重的样子,那速度快得仿佛是一朵雪花融化的时间都用不了。
他叹口气说:“几个月前,维维他妈就是于静,找我来了。她眼睛都红肿着,戴着大围巾,直接跑到了我的办公室。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就连忙问。”
显然于静那时候的样子太让人记忆深刻了,到现在,郭如柏都能说出其中的细节。
“她嗓子都哑了,喝了一大杯热水,才缓过劲儿来。然后跟我说,她发现维维可能是同性恋。问我有没有熟悉的心理医生之类的,她有许多问题要咨询。”
郭如柏说:“我也吓了一跳,就答应帮她找找人,后面半个月,我几乎给她找来了全国最著名的心理专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什么进展结果感触结论,她都会跟我聊聊,我以为是因为她跟大伟离婚了,没法正常交流,又不愿意跟不熟的人说。所以,我一直是听着的。现在想想,应该是她那时候就知道了,却没法给我说,故意这样做的吧。”
霍麒这才知道,他那位岳母大人,居然连这个铺垫都做好了。
他忍不住说:“爸!你……”
郭如柏就挥挥手说,“我知道这八成改不了,所有的研究成果我都知道,我就是……”他顿了顿,“我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让我想想吧。”
霍麒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于静一样的,再说就算是于静也需要时间来慢慢接受,所以很听话的先告辞了。
从那后得有半个月,郭如柏没有叫霍麒去吃饭,他都以为这事儿八成他爸是不接受的。结果前两天,他爸没打电话,他妹妹郭月明打了电话过来,特热情地叫他,“哥,你这两天有空吗?过来吃饭啊,我妈摘得野荠菜,包饺子,尝尝鲜吧。”
霍麒自然应了,挑了姜晏维跟同学聚餐的一天,自己就过去了,饺子很好吃,可后面的话很好听,吃完饭一家人喝茶,他爸就冲他发话:“哪天有空,就把维维带过来吧。”
他就愣了一下,瞧了瞧他爸爸,那脸色如常,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说这个就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个模样。然后又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两位,蔡慧笑笑说:“我们是真没想到,你爸爸这些天都没睡好,又看书又查资料又打电话的,前两天才跟我说了这事儿。向北你别多想,你爸不是想阻拦你,他就是一个当爸爸的,怕你走错路,才思考这么长时间的。他说让你带维维来,就是真想通了,你放心吧。”
霍麒这才真放了心,然后就听郭月明说:“真没想到是维维啊,”她一副忍着笑的表情,“哥你快带他来吧,我好好招呼他。”
霍麒一听就知道这俩人以后有的热闹,就点点头。至于这录音,则是他等着吃完饭,他找了个单独跟郭月明的机会,跟她说的。
这丫头倒是自来熟,对他特别亲,一个劲儿地说:“我从小就想要个哥哥呢,一直问你为什么不在家。没想到终于梦想成真了,而且这也太惊喜了,我要是跟我同学显摆你的照片,恐怕都要被嫉妒淹没了。”
“不对!”郭月明果不其然是跟姜晏维一起长大的,说话特别像,“应该是男同学要淹没我,女同学都会巴结我。”
霍麒就放了心,他其实挺怕郭月明不接受自己的,毕竟当了二十多年的独生子女,再冒出个哥哥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不过现在这样好像还好。
他就说:“那个维维……月明,帮哥哥个忙吧。”
郭月明一听就点头,“成啊,哥,有事吩咐我就行。”
霍麒就小声把姜晏维的要求提了,他觉得郭月明肯定不愿意答应,所以还提出补偿条件,“不是说想暑假一家人旅游吗?我负责劝爸爸好不好?”郭如柏并不愿意出游,更愿意在书房里看书,郭月明这事儿想了很久了。
郭月明多会做人啊,立刻说:“这挺好,不过哥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要我干件事还给好处的,虽然不一个妈,可咱俩也是亲兄妹,你跟我有话就吩咐就成。更何况,维维跟你一起了,可不就是长辈了吗?没问题。”
这录音就这么简简单单弄来了。
姜晏维一听就不敢置信,又仔细听了好几遍,发现郭月明人家半点磕巴都没打不说,还特热情饱满,那叫一个自然。他不信也得信了,自己得小时候愿望终于实现了。
他美不滋滋的,晚上自然便宜了霍麒。那叫一个热情如火,烧的霍麒简直如饥似渴,自然人生大圆满了,最近干起活来都特有精神和效率,彭越都觉得老板最近这是要上天啊。
过了几天,挑了个郭如柏一家三口都在的日子,霍麒就带着姜晏维上门去了。姜晏维对此看得特别重,虽然说从小没少在郭如柏家晃荡,可还是剪了头发换了衣服,还专门请示了他妈买了礼品,这才紧张地跟着霍麒过去了。
霍麒还笑话他:“你不原先跑的挺顺溜的吗?”
姜晏维咽了口口水说:“我这不是没想到落到这家来,从小忘了收敛了。你说郭爷爷看我从小调皮捣蛋,还拽郭月明的小辫子,他会不会看不上我啊。”
霍麒实在是被逗得不轻,安抚他:“不会的,你这是可爱,再说哪个男孩子不调皮捣蛋的。”
姜晏维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对对对,你说的对,我得有自信。要不你亲我一下吧,我太紧张了,都不会呼吸了。”
霍麒没办法,找个地方停了车,真的亲了这小子一口,两口,好几口,陪着他说了会儿话,等着姜晏维觉得不紧张了,这才重新上路。
姜晏维被他甜蜜的不行,特幸福的在旁边还夸他,“霍叔叔,我怎么越来越爱你了。”
霍麒没搭理他,可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了,边开车边心里美:你不爱我爱谁呀。
结果,姜晏维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一进门就破功了。郭如柏一家人都等着呢,是郭月明开的门,姜晏维见了他还想客气客气,只是他这天太紧张脑袋僵化,反应就不如郭月明快,是郭月明先热情的打的招呼,“哥,你到了。”
然后,郭月明就看向了他。姜晏维刚想摆摆长辈架子叫声月明呢,就听见这丫头片子笑咪咪地说:“嫂子,你也来了。”
姜晏维:……
他终于感受到了霍麒经常无语是什么感觉。你说不对吧,是这个关系,你说对吧,可他是个男的啊。
他特复杂的瞪着郭月明,就瞧着这丫头得意洋洋的,就知道人家这是早想好等着他呢,这种时候,他又不能闹腾,只能忍下了,没吭声,跟着霍麒进了屋。
进屋就好受多了,起吗郭爷爷就很好说话,见了他就招呼他,还让他换了称呼,“你和向北的事儿我都同意,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当然这称呼也该换一换,叫爷爷怎么也不合适了。叫伯伯吧,我比你爸大。”
结果姜晏维多会来事说甜蜜话的人啊,听了后就直接说:“叫什么伯伯啊,霍麒都叫我妈妈呢,我跟着霍麒叫您爸爸吧。爸,以后我就是您二儿子,您生了霍麒,却是看我长大的,我俩合在一起,就是个您生了又养了的儿子,以后跟我不用客气,有事您就吩咐我就行了。”他还知道讨好蔡慧,“阿姨也一样。”
郭如柏的心思就是没看着霍麒长大,让姜晏维这么一说,可不是,这两人合在一起就全了。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只是一种讨巧,可老人高兴啊。
郭如柏就特别开心,站起来非要送他俩一个礼物,跑书房去翻箱倒柜了。蔡慧在旁边解释,“肯定是翻腾自己那堆宝贝了,轻易不拿出来的。”
郭月明还挺嫉妒的,“我跟他要他都不给呢。”
姜晏维终于找到机会了,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成家立业,丫头,哥哥告诉你,你还早呢。”
郭月明哼了一声。
老爷子果不其然是去拿宝贝了,过了一会儿竟然拿出块和田玉来,跟鸽子蛋似的,通体雪白细润,瞧着上面都泛着光。冲着霍麒说:“我当年拿衣服字换来的,一个手把件,一个玉镯子,你和妹妹一人一个,希望你们能拥有玉一般的品性。”
等着见了郭如柏,就到了六月底,分数要出来了。姜晏维是那种考前紧张,考后放松的人,倒是没觉得什么。反而是周晓文,高考前天天笑话他,如今自己倒是挺紧张。以每天一个电话都频率骚扰姜晏维。
到了六月28日,成绩就彻底下来了。
如周晓文这样的,都是一大早起来就开始用各种手段查询。姜晏维倒是想,不过前一天他腰疼,扯着霍麒给他按摩,结果就擦枪走火,他又是个对这事儿充满了探索发现精神的家伙,到了早上十点,都没睡起来呢。
霍麒倒是手痒,想帮忙查查,可是又觉得这种人生大事,还是让姜晏维自己来好,就没插手。
姜晏维是被周晓文的电话吵醒的,他这一个月已经适应了这种没羞没臊的生活,身体倒没有那种被卡车碾过的感觉了,但还是有点脱力,整个人有种吃饱了后的餍足感。懒洋洋地窝在被窝里接了电话:“大放假的,你就不能睡个懒觉啊。”
周晓文一听就知道这八成还没查呢,立刻说:“睡个头,分都出来了,我查完了你考了多少。”
姜晏维这会儿才精神了,想起正事来了,连忙说:“哎呀我忘了。你考了多少?”
周晓文就美了,特装大爷的说:“哈哈,小爷我什么人啊,从来就特有分寸,不张狂也不低调,有多少是多少。”姜晏维听烦了就一句话,“要说就说,不说挂了!”
周晓文只能收敛:“659.5,跟估分就差了0.5,准不准?”
姜晏维一听,是挺准的啊,就先恭喜他,“厉害了我的文,放心了吧,不用骚扰我了吧,按着往年你这是妥妥的秦城大学啊。”
周晓文就说:“那当然,苗苗比我差十几分,八成不能挑好专业,不过上秦城大学没问题。哎,你知道吗?咱班女学霸考了多少?”他也不用姜晏维问,自问自答说:“702,听说不是状元。你说谁呀,比学霸还牲口,能考这么高。”
姜晏维一听,随口开玩笑道:“我呀,我不是估了703吗?要是准,就比她高啊。”
周晓文就一句话,“吹吧你!你估出来我就觉得你那分数有水分,别的不说,你英语能考那么高,赶快查查吧,别做梦了。”
姜晏维也没当真,他到了五月最好成绩才进了年级前十,比女学霸差不少呢,怎么可能考的过?放了电话,他就按着周晓文说的法子发了短信过去,然后自己就起来洗漱了。
还是霍麒听见他醒了过来找他,瞧见手机有短信问他:“有人发短信。”
姜晏维刷着牙含糊道:“是我查分的,帮我看看多少。”说着就出了卫生间,也往这边走,毕竟是高三生,说是不着急,他也关心的。
结果霍麒瞧了一眼就有点激动的说,“703.5啊。”
姜晏维差点没被绊倒,扶着墙不敢置信地问:“多少?叔叔你没骗我吧。”
霍麒当年高考可是比这个分数厉害,却也没跟维维高考一样这么费心,所以特别高兴,表扬道:“这分数真不错,应该能上京大了。维维你真厉害。”
姜晏维已经扑过来了,顾不上一嘴巴的牙膏沫子,拿着手机仔细看了看,确认真是703.5而不是603,整个人都乐疯了。手机一扔抱着霍麒就跳,“叔叔,学霸都没我考得高,你说我会不会是状元啊。叔叔叔叔,我要是状元,可就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全占了,叔叔叔叔,这都是你的功劳……”
霍麒直接将人抱怀里了,他的维维兴奋的已经语无伦次了。
等着抱够了,姜晏维这才接着洗漱完,可也坐不住了,开始拿着手机一个个报喜,给妈妈,给爸爸,还给他老公公郭如柏,还有周晓文等亲密的人。
然后很快,郭如柏在教育系统的人脉就显现出来了,他晚上给了个消息,姜晏维很可能是秦城今年的理科状元。姜晏维都乐疯了,第二天是去学校的时候,都有种脚不落地的感觉,他姜晏维,居然能考状元,不是真的吧。
结果,姜晏维就听到了来自老师的最权威的消息,他真是理科状元,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唯一一个状元,今年整个秦省理科最高分的确是703.5,不过一共有12个人考了这个分数,所以有十二名状元,他们一中就有三个。
这样一说,姜晏维才吐了口气,否则自己太厉害了,他都不敢信。不过肯定是特别乐呵的,别说他了,他回去一说,连霍麒和于静都彻底激动起来。
姜晏维就悄悄跟霍麒唠叨:“我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好意思摆在你的旁边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考不好,那多丢脸啊。”
霍麒捏捏他的脸说:“有什么丢脸的,我不嫌弃,你怎么都好。”
姜晏维就嘿嘿道:“我知道,我故意的,我就想听你说甜言蜜语。”
于静:……
她就不该来!
于静于是清清嗓子说:“既然这边尘埃落定了,那么维维,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我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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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于静说到做到,第二天真就带了男朋友过来。
姜晏维其实早就心里有预感,他妈这几个月,动不动就有悄悄电话之类的,肯定是有情况了。只是到了什么程度,那个人什么样,他都不知道。
晚上的时候姜晏维还挺八卦的跟霍麒说:“你说我妈会看上个什么样的啊。”
霍麒对于谈岳母大人的八卦其实并不是很愿意,不过姜晏维问,他还真特别认真地想了想,结果就一句话,“一定会很优秀。”
姜晏维靠在他身上,用头枕着他的腹肌哼哼道:“叔叔你这就是句万能话。肯定是先优秀才能被看上啊,起码在我妈主观意识里很优秀。不过,我有种预感,”姜晏维小声说:“我妈肯定不会找我爸那种的企业家型的,我觉得她会不会找个小鲜肉啊。”
姜晏维这么一想一下子精神了,坐起来盘着腿跟霍麒唠叨:“你说我爸找了个小丫头片子,我妈这一生气,一不服气,说不定就得找个小的,让我爸看着就眼气。”
霍麒就拍他脑袋一下,“你觉得妈是那种人吗?为了气别人,左右自己的生活,她不是。”
姜晏维也就是那么一猜,他自然知道,他妈不是那种人。他又躺下,在霍麒身上磨来磨去,“我就是很好奇啊。”
霍麒就搂着人关了灯说:“那就早点睡,明天不就见到了。”
姜晏维在他怀里哼哼:“太兴奋了,睡不着怎么办,叔叔?”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凑在霍麒耳朵边了,带着潮湿的声音喷在了霍麒的耳洞里。
经过一个月磨合,姜晏维已经很知道霍麒的敏感地带在哪里了。当然,霍麒也知道他的——浑身都是啊。
霍麒自然是有感觉的,可今天格外的坚持,搂着人说:“老实会儿,前天晚上才做了。”
姜晏维就蔫了,他俩疯狂了半个月,霍叔叔就定了规矩,说是为了以后好,要有限制。姜晏维也知道这是为他好,毕竟他是承受方,网上多少人都说承受方到了老了怎么怎么样。可姜晏维这不是想吗?
于是就使出杀手锏,小声说:“叔叔,你是不是需要买点汇源肾宝。”
姜晏维就觉得身体一轻,就被霍麒翻到了一边,被他压了下来,霍麒恶狠狠地说:“你想多了。”
……
见面约在了一家餐厅,一起吃中午饭。因为姜晏维实在是太好奇,他俩还早到了半小时,在包房里晃荡了半天。不过今天就跟昨天不一样,霍麒神情气爽,某个昨天挑事的家伙,一进屋就窝在沙发上不动了。
姜晏维这时候才知道,嘲弄一个老男人的不行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反正他现在浑身都累,可又精神愉悦,特别的难受。
于静是比约定点提前十分钟到的,大概知道他们在,进屋前还敲了门,霍麒去开的门,姜晏维也跟着站起来迎接他妈和他妈的男朋友。
于静先进得屋,她今天穿了件洋红色的连衣裙,显得整个人年轻又漂亮,脸上都是笑,看样子特别的高兴。
随着于静完全进来,后面的男人也就显露出来。姜晏维一瞧都愣了,这男人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的感觉,比霍麒低那么一个头皮,肩宽腿细身材跟霍麒不相上下,长相也是一个类型,霍麒是温润如玉,这个男人是儒雅,当然,颜值不在一个等级,霍麒这样的毕竟还是少,但这男人也绝对是个帅哥。尤其是,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就能让人感觉到另一种帅。
对了,这个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虽然不是真正的小鲜肉,可也是绝对的老鲜肉。
当然,这个打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于静很快给他们做了介绍:“行止,这是我儿子姜晏维,这是霍麒,我儿子的男朋友。维维,这是我男朋友,周行止。”
周行止很快跟他们打了招呼,声音低沉而又有共鸣,太好听了!姜晏维就一个感觉,这人跟他爸完全是两个概念啊,这种对比太惨烈了,他爸就是想奋起直追复婚,都没可能了。
一群人很快落座,这样的男人,姜晏维肯定聊不出什么来,简单招呼后,霍麒陪着他主要说话。他俩都是商人,又都在京城生活过,共同话题并不少,谈谈生意说说最近的政策,很快就能聊到了一起去。
姜晏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他妈出去上卫生间的时候,他就跟着溜出去了,等着他妈出来姜晏维就问:“妈,那叔叔多大了?”
于静就说:“比我大一岁。”
“是长得年轻啊。”姜晏维就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比霍麒大不了几岁呢。”
于静就揉着他儿子的狗头问:“怎么?我要是找个小的你就不同意?”
姜晏维从小被打过来的,怎么能不清楚这时候他要点头他妈得在这儿手刃了他呢!姜晏维就嘿嘿道:“没有,就是觉得好奇问问啊,我哪里能不同意啊,只要是我妈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我的眼光高度和我妈保持一致。在咱家,您就是我的灵魂支柱。”
于静被他逗乐了,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我要不喜欢霍麒呢。”
姜晏维揉着脑袋反应也挺快,“生米都做成熟饭了妈,这事儿没得选了。”
于静一瞧他这副护着霍麒的模样,就彻底气笑了,又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然后问:“说真的,怎么样?”
母子俩说话,开玩笑归开玩笑,说正事的时候,自然是要好好说的,姜晏维就收了调笑的模样说:“看着挺好的,妈,他干甚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他追的你吧?认识多久就追你啊?”
亲儿子问,于静自然要说:“也是做工程的,合作的时候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挺主动的,我那时候真以为他小,没怎么搭理他,他长成那样,又挺有钱,这样的人我怕处不住。”
姜晏维很能一针见血,“妈,你可没说看不看得上,你是第一眼就瞧上了吧。你还总说我随了我姥姥,喜欢好看的,你才是真随了吧,只是原先压抑了。”
于静又拍他脑袋一下:“那是你爸,我压抑什么了。你爸年轻的时候也很好看,要不怎么生得出你,就是个子矮点。”当然,她也不否认,“那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喜欢我,我当然高兴了。”
姜晏维就点点头:“对对对,霍叔叔喜欢我,我也可高兴呢。”
于静撇了她没脸没皮的儿子一眼,嫌弃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被追的。”
姜晏维彻底被他妈鄙视了一会儿,不过他倒是没玻璃心,而是得意洋洋跟他妈说:“妈,霍叔叔说下个月带我旅游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于静就一句话,“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得带上丈母娘?”
姜晏维:……
等着他俩又进屋,霍麒已经和周行止聊的不错了,周行止十分和蔼周到,对姜晏维都能找出一堆话题来聊,时不时的还照顾于静,体贴地替她布菜,时不时跟他妈小声说句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他妈脸上就露出了蜜汁微笑,一瞧就是特幸福的模样。
姜晏维以为这就是极致了,结果等到吃完饭还有一出,周行止帮他妈穿大衣都不说了,姜晏维不是寻思饭桌上大家不过是认识认识,其实聊不出什么来。这样水准的人,他要是不愿意,你半点都看不出问题来。姜晏维就想再找个地方聊聊,结果他妈还嫌弃他们烦,说:“你们自己玩去吧,你叔叔说要带我去看海边日出,刚给我说的,飞机下午的,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
然后人家走了!没几步就手拉手了!最后手拉手走了!
姜晏维站那儿都愣了,他常年没羞没臊地跟霍麒秀恩爱,从来不知道被人秀恩爱是什么滋味,这会儿终于知道了。
霍麒推推他,“走吧。”
姜晏维回头就说:“叔叔,我妈跟人飞走了。”
霍麒笑着揽着他走:“坐飞机走了,会回来的,走吧,咱们研究研究报哪个学科去?”
不过姜晏维还是挺担心的,毕竟他妈对于京城的人都不熟悉,这年头骗子也不少。霍麒还专门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人,这才发现真挺靠谱的,是个隐形富豪呢。
周行止今年四十五岁,父母都是公家人,自己创业,结过婚,有一个女儿,五年前妻子病逝了,一直单身到现在。这人温和宽厚,在圈子里名声很好,更没什么包养之类的传闻。
姜晏维一听这才放心,由着他妈谈恋爱去了。周行止显然也是个浪起来气死人的性子,八成原先是因为顾忌自己高考收敛了,这一正式见面,就彻底暴露了。
姜晏维不得不说,从那天开始他妈的活动就没停过,什么看日出什么潜水,什么爬高山,什么去沙漠,反正姜晏维觉得跟人家比,他和霍麒也就在家里玩玩而已。
不过他妈高兴他也无所谓,就是有时候会泛酸:“你说他天天忙活这些,他生意不做了啊!他怎么挣钱啊。”
霍麒就乐了,给姜晏维解释:“发展到这个程度,老板不可能很忙了,事情都有专业人才处理,他把握大方向就成了。”
姜晏维一听点点头,“你什么时候能到那时候啊。不想你太累!”
霍麒揉揉狗头:“再干两年。”
被秀完恩爱后,姜晏维就彻底投入到自己的报考事业中。作为状元,姜晏维能选的范围大很多,而且京大听说他想学医,还专门有个老师过来给介绍了专业。
他这个分数能够直接本硕博连读,人家介绍的时候就细了些。于静秀恩爱的同时不忘儿子,周晓文的舅舅不是在中心医院吗?专门找他带着姜晏维在各科转了转,让他感受一些各科的风采。
姜晏维转回来就给了答案,他想学生殖遗传学,对于他这个选择大家都有点不可思议,都以为他想去心脑外之类的呢。周晓文都说:“我舅舅医院生殖早分出去了,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姜晏维就把自己的理由说了:“首先这个领域需要探索的地方有很多,有发展前途,其次忙但加班不多,我虽然想学医,可还是霍叔叔最重要。最后,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我俩还想要孩子呢!”
周晓文给他举了大拇指:“艾玛,维维你的脑子居然够用了。挺好的,我还担心你当医生太忙了怎么办呢!”
姜晏维给他一脚。
志愿报上,一伙子人就各自玩各自的。张芳芳已经提前出国了,说是先去适应适应环境,周晓文和姜晏维去送的她。她倒是适应性很强,不几天就发回了照片,笑的那叫一个灿烂,看样子适应良好。
周晓文这边,高苗苗月份已经大了,他每天都忙着遛弯,营养,产检,也没时间出去。不过这家伙乐在其中,每天都微信都是这样的内容:“维维,我儿子动了!刚刚还踹我的手呢!”“维维,我买鸭蛋呢,据说吃了孩子不得黄疸。”“维维,我给孩子起名字呢,你说小名叫豆豆好还是包包好?”
姜晏维倒是比他们舒坦,大概是瞧着姜晏维对他妈炫恩爱那种说不出但看得出的羡慕嫉妒恨,霍麒等他没事了,就带着他也出去玩了,反正暑假的朋友圈里,于静和姜晏维是轮番上阵,连舅妈有天都不愿意了,姜晏维给姥姥打电话,就听见她和舅舅正吵架呢!
他舅妈月份比高苗苗大,都已经到了九个月,说话也底气十足,“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出去玩玩啊,你瞧瞧人家!”
他舅舅也急了,怒道:“你九个月了玩个头!”
日子欢欢乐乐过,八月的时候,姜晏维收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他美的不得了,发了超多朋友圈显摆。周晓文和高苗苗也如愿以偿上了秦城大学。
姜大伟知道后挺高兴的,想给姜晏维摆个谢师宴,不过姜晏维拒绝了,他觉得挺没意思的,还不如一家人庆祝庆祝,当然,现在父母离婚了,所以一家人都分了好几块。他霍麒,和于静周行止一起庆祝了一次,以相互伤害的方式泼了不少狗粮,最终大家满意而归。
然后姜晏维又去陪他爸吃了顿饭,他爸点了不少他爱吃的东西,说了不少叮嘱的话,姜晏维吃着听着也没反驳,他觉得他爸已经挺惨的了,他没必要还跟他对着干。再说,不管晚不晚,这话里都是一片好意,他也没这么不知好歹。
周晓文家倒是办了,而且是连高苗苗的一起办了。姜晏维就觉得,周晓文他爸实在是三观异于常人,一般人未婚先孕都觉得不好看,人家直接把高苗苗都带上了,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我儿子考上大学了,顺便效率挺高,孙子也马上出生了,这是值得炫耀和羡慕的事儿,我很高兴。
不过这年头都是各扫门前下,周家愿意且又有钱,谁还能多说点什么呢!起码大家都挺乐呵的,有的人恭喜周立涛教子有方,有的人恭喜周立涛人生完满,反正热热闹闹就办完了。
八月底,姜晏维就开始收拾东西去京城,他舅妈也在这个月提前生了个六斤重的儿子。于静这时候已经结束了游玩状态,也收拾了秦城的房子搬回了京城——谈恋爱归谈恋爱,她骨子里还是想要做一番事业的,上次因为姜晏维中断了,这会儿又要重启。
而且周行止也挺支持的,这个男人非常开明,用于静的话说:“他更欣赏独立自主坚强的我。他说就是因为瞧见我的努力才动心的。”
姜晏维忍着被酸到的牙问他妈:“你俩都这么好啊,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对了妈,我有个问题特别好奇,你说亲妈结婚,我用不用包红包啊。”
于静直接给他一脚,她最近谈恋爱温柔许多,即便动手都不下死力气了,所以姜晏维就拍拍屁股,嘿嘿了两声接着问:“妈,说正经事呢。”
于静就说:“他倒是求了,就在看日出的时候,不过我没答应。”
姜晏维自然问:“为什么啊。”
于静就说:“恋爱没谈够,而且并不想很快踏入婚姻,我希望能更多思考一下,沉淀一下,然后再决定。”
这想法真挺成熟的,从一段感情里解救自己的方法不是立刻投入另一段感情,而是反思自我才对。姜晏维就给他妈举举大拇指,“妈,你果然不一样,要不能生出来我这样优秀的儿子!?”
于静这次没客气,直接踹出去了。
开学前一天,霍麒就和姜晏维开车到了京城,在家里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霍麒就带姜晏维去报名了。学校里的学长学姐们都特热情,很快带着他们办理了手续,姜晏维原本还想着能不能办个走读,可让霍麒给否决了。
姜晏维就挺委屈:“你都不想我,我还想天天跟你一起呢。”
霍麒就哄他:“大学生活多美好啊,你不住在这里,怎么能体验呢?!再说,我就在京城,随叫随到周末能回去,多好啊。”
姜晏维这才作罢。
两个人一起校园里逛荡着,金秋九月,正是一年里校园最美的季节,繁茂的树木枝叶相连形成了林荫道,年轻而朝气的学生们说说笑笑闹闹的在身边经过,每一样都跟高中不一样了。
自由,欢快,轻松,还有美好。
姜晏维瞧了瞧左右没有人,就忍不住抱住了霍麒的胳膊跟他说悄悄话:“你说这里没有朱主任了吧。”
霍麒就挺惊讶的,“你怎么想到他了。”
姜晏维的成绩出来后,虽然没有办谢师宴,但该有的礼数都没有少。霍麒带着姜晏维专门去拜谢了他的老师。其中尤其是朱主任,这位特别负责的教导主任,去谢谢人家的关心和负责。
朱主任那时候也特别高兴,一个劲儿地说,“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可真没想到姜晏维能考的这么好,这下我可有的聊了。”
这倒是真的,一中已经开学了,听说新生大会上,朱主任上台发言,姜晏维就成了他的实例,不过这会儿姜晏维已经不是那个不好好学习逃课翻墙的落后分子了,而是听从朱主任教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
据周晓文熟悉的学弟照片为证,姜晏维作为状元,他的照片已经挂在了学校的宣传栏里,而且不少学妹表示:“原来学霸也有长的帅的啊。”
回想起这段,霍麒以为姜晏维是怕有人管他,就说:“大学没有人这么管你了,所有都靠自觉。我倒是希望再有个朱主任,省的你天天捣乱。”
“我才不会呢。”姜晏维压根就不是这意思,他小声说:“我就是想问问,没有朱主任管,你能不能偷偷亲我一下。”
霍麒:……
霍麒无奈道:“你脑子里天天想的什么呀!”
姜晏维蔫蔫地说:“想的你呀,今天就开始住校了,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我舍不得吗?叔叔,我发觉你最近都不黏糊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霍麒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左右瞧了瞧,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出了林荫道,走到了花园里的一处无人的地方,似乎没人能瞧见呢?
想完这句霍麒自己都无奈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宠溺姜晏维,底线真的是越来越低自己都看不见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这家伙不开心,小声而郑重地说:“怎么会?维维,我爱你如我的生命。”
他说着便把人搂在了怀里,低头亲亲他的唇。
姜晏维心里都美出花来了,搂着霍麒的脖子小声而郑重地说:“我也爱你,特别特别爱,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一起变老一起度过这辈子的一点一滴,永远都不想和你分离。”
霍麒的心都软化了,搂着他的宝贝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结束了。明天开始更番外,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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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岁生日这天,
曾经的偶像明星盛明煦晋级国际影帝,
同时收到一个意外电话,
那个杀了他养姐的弑母少年犯陆秦刑满释放了。
“舅舅,来接我好不好?”
1复仇文
2陆秦没有杀人,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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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秦攻,盛明煦受,年下。陆秦十八岁,盛明煦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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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于静说到做到,第二天真就带了男朋友过来。
姜晏维其实早就心里有预感,他妈这几个月,动不动就有悄悄电话之类的,肯定是有情况了。只是到了什么程度,那个人什么样,他都不知道。
晚上的时候姜晏维还挺八卦的跟霍麒说:“你说我妈会看上个什么样的啊。”
霍麒对于谈岳母大人的八卦其实并不是很愿意,不过姜晏维问,他还真特别认真地想了想,结果就一句话,“一定会很优秀。”
姜晏维靠在他身上,用头枕着他的腹肌哼哼道:“叔叔你这就是句万能话。肯定是先优秀才能被看上啊,起码在我妈主观意识里很优秀。不过,我有种预感,”姜晏维小声说:“我妈肯定不会找我爸那种的企业家型的,我觉得她会不会找个小鲜肉啊。”
姜晏维这么一想一下子精神了,坐起来盘着腿跟霍麒唠叨:“你说我爸找了个小丫头片子,我妈这一生气,一不服气,说不定就得找个小的,让我爸看着就眼气。”
霍麒就拍他脑袋一下,“你觉得妈是那种人吗?为了气别人,左右自己的生活,她不是。”
姜晏维也就是那么一猜,他自然知道,他妈不是那种人。他又躺下,在霍麒身上磨来磨去,“我就是很好奇啊。”
霍麒就搂着人关了灯说:“那就早点睡,明天不就见到了。”
姜晏维在他怀里哼哼:“太兴奋了,睡不着怎么办,叔叔?”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凑在霍麒耳朵边了,带着潮湿的声音喷在了霍麒的耳洞里。
经过一个月磨合,姜晏维已经很知道霍麒的敏感地带在哪里了。当然,霍麒也知道他的——浑身都是啊。
霍麒自然是有感觉的,可今天格外的坚持,搂着人说:“老实会儿,前天晚上才做了。”
姜晏维就蔫了,他俩疯狂了半个月,霍叔叔就定了规矩,说是为了以后好,要有限制。姜晏维也知道这是为他好,毕竟他是承受方,网上多少人都说承受方到了老了怎么怎么样。可姜晏维这不是想吗?
于是就使出杀手锏,小声说:“叔叔,你是不是需要买点汇源肾宝。”
姜晏维就觉得身体一轻,就被霍麒翻到了一边,被他压了下来,霍麒恶狠狠地说:“你想多了。”
……
见面约在了一家餐厅,一起吃中午饭。因为姜晏维实在是太好奇,他俩还早到了半小时,在包房里晃荡了半天。不过今天就跟昨天不一样,霍麒神情气爽,某个昨天挑事的家伙,一进屋就窝在沙发上不动了。
姜晏维这时候才知道,嘲弄一个老男人的不行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反正他现在浑身都累,可又精神愉悦,特别的难受。
于静是比约定点提前十分钟到的,大概知道他们在,进屋前还敲了门,霍麒去开的门,姜晏维也跟着站起来迎接他妈和他妈的男朋友。
于静先进得屋,她今天穿了件洋红色的连衣裙,显得整个人年轻又漂亮,脸上都是笑,看样子特别的高兴。
随着于静完全进来,后面的男人也就显露出来。姜晏维一瞧都愣了,这男人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五左右的感觉,比霍麒低那么一个头皮,肩宽腿细身材跟霍麒不相上下,长相也是一个类型,霍麒是温润如玉,这个男人是儒雅,当然,颜值不在一个等级,霍麒这样的毕竟还是少,但这男人也绝对是个帅哥。尤其是,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势,就能让人感觉到另一种帅。
对了,这个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虽然不是真正的小鲜肉,可也是绝对的老鲜肉。
当然,这个打量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于静很快给他们做了介绍:“行止,这是我儿子姜晏维,这是霍麒,我儿子的男朋友。维维,这是我男朋友,周行止。”
周行止很快跟他们打了招呼,声音低沉而又有共鸣,太好听了!姜晏维就一个感觉,这人跟他爸完全是两个概念啊,这种对比太惨烈了,他爸就是想奋起直追复婚,都没可能了。
一群人很快落座,这样的男人,姜晏维肯定聊不出什么来,简单招呼后,霍麒陪着他主要说话。他俩都是商人,又都在京城生活过,共同话题并不少,谈谈生意说说最近的政策,很快就能聊到了一起去。
姜晏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他妈出去上卫生间的时候,他就跟着溜出去了,等着他妈出来姜晏维就问:“妈,那叔叔多大了?”
于静就说:“比我大一岁。”
“是长得年轻啊。”姜晏维就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比霍麒大不了几岁呢。”
于静就揉着他儿子的狗头问:“怎么?我要是找个小的你就不同意?”
姜晏维从小被打过来的,怎么能不清楚这时候他要点头他妈得在这儿手刃了他呢!姜晏维就嘿嘿道:“没有,就是觉得好奇问问啊,我哪里能不同意啊,只要是我妈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我的眼光高度和我妈保持一致。在咱家,您就是我的灵魂支柱。”
于静被他逗乐了,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我要不喜欢霍麒呢。”
姜晏维揉着脑袋反应也挺快,“生米都做成熟饭了妈,这事儿没得选了。”
于静一瞧他这副护着霍麒的模样,就彻底气笑了,又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然后问:“说真的,怎么样?”
母子俩说话,开玩笑归开玩笑,说正事的时候,自然是要好好说的,姜晏维就收了调笑的模样说:“看着挺好的,妈,他干甚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他追的你吧?认识多久就追你啊?”
亲儿子问,于静自然要说:“也是做工程的,合作的时候认识的,第一次见面就挺主动的,我那时候真以为他小,没怎么搭理他,他长成那样,又挺有钱,这样的人我怕处不住。”
姜晏维很能一针见血,“妈,你可没说看不看得上,你是第一眼就瞧上了吧。你还总说我随了我姥姥,喜欢好看的,你才是真随了吧,只是原先压抑了。”
于静又拍他脑袋一下:“那是你爸,我压抑什么了。你爸年轻的时候也很好看,要不怎么生得出你,就是个子矮点。”当然,她也不否认,“那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喜欢我,我当然高兴了。”
姜晏维就点点头:“对对对,霍叔叔喜欢我,我也可高兴呢。”
于静撇了她没脸没皮的儿子一眼,嫌弃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被追的。”
姜晏维彻底被他妈鄙视了一会儿,不过他倒是没玻璃心,而是得意洋洋跟他妈说:“妈,霍叔叔说下个月带我旅游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于静就一句话,“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得带上丈母娘?”
姜晏维:……
等着他俩又进屋,霍麒已经和周行止聊的不错了,周行止十分和蔼周到,对姜晏维都能找出一堆话题来聊,时不时的还照顾于静,体贴地替她布菜,时不时跟他妈小声说句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他妈脸上就露出了蜜汁微笑,一瞧就是特幸福的模样。
姜晏维以为这就是极致了,结果等到吃完饭还有一出,周行止帮他妈穿大衣都不说了,姜晏维不是寻思饭桌上大家不过是认识认识,其实聊不出什么来。这样水准的人,他要是不愿意,你半点都看不出问题来。姜晏维就想再找个地方聊聊,结果他妈还嫌弃他们烦,说:“你们自己玩去吧,你叔叔说要带我去看海边日出,刚给我说的,飞机下午的,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
然后人家走了!没几步就手拉手了!最后手拉手走了!
姜晏维站那儿都愣了,他常年没羞没臊地跟霍麒秀恩爱,从来不知道被人秀恩爱是什么滋味,这会儿终于知道了。
霍麒推推他,“走吧。”
姜晏维回头就说:“叔叔,我妈跟人飞走了。”
霍麒笑着揽着他走:“坐飞机走了,会回来的,走吧,咱们研究研究报哪个学科去?”
不过姜晏维还是挺担心的,毕竟他妈对于京城的人都不熟悉,这年头骗子也不少。霍麒还专门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人,这才发现真挺靠谱的,是个隐形富豪呢。
周行止今年四十五岁,父母都是公家人,自己创业,结过婚,有一个女儿,五年前妻子病逝了,一直单身到现在。这人温和宽厚,在圈子里名声很好,更没什么包养之类的传闻。
姜晏维一听这才放心,由着他妈谈恋爱去了。周行止显然也是个浪起来气死人的性子,八成原先是因为顾忌自己高考收敛了,这一正式见面,就彻底暴露了。
姜晏维不得不说,从那天开始他妈的活动就没停过,什么看日出什么潜水,什么爬高山,什么去沙漠,反正姜晏维觉得跟人家比,他和霍麒也就在家里玩玩而已。
不过他妈高兴他也无所谓,就是有时候会泛酸:“你说他天天忙活这些,他生意不做了啊!他怎么挣钱啊。”
霍麒就乐了,给姜晏维解释:“发展到这个程度,老板不可能很忙了,事情都有专业人才处理,他把握大方向就成了。”
姜晏维一听点点头,“你什么时候能到那时候啊。不想你太累!”
霍麒揉揉狗头:“再干两年。”
被秀完恩爱后,姜晏维就彻底投入到自己的报考事业中。作为状元,姜晏维能选的范围大很多,而且京大听说他想学医,还专门有个老师过来给介绍了专业。
他这个分数能够直接本硕博连读,人家介绍的时候就细了些。于静秀恩爱的同时不忘儿子,周晓文的舅舅不是在中心医院吗?专门找他带着姜晏维在各科转了转,让他感受一些各科的风采。
姜晏维转回来就给了答案,他想学生殖遗传学,对于他这个选择大家都有点不可思议,都以为他想去心脑外之类的呢。周晓文都说:“我舅舅医院生殖早分出去了,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姜晏维就把自己的理由说了:“首先这个领域需要探索的地方有很多,有发展前途,其次忙但加班不多,我虽然想学医,可还是霍叔叔最重要。最后,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我俩还想要孩子呢!”
周晓文给他举了大拇指:“艾玛,维维你的脑子居然够用了。挺好的,我还担心你当医生太忙了怎么办呢!”
姜晏维给他一脚。
志愿报上,一伙子人就各自玩各自的。张芳芳已经提前出国了,说是先去适应适应环境,周晓文和姜晏维去送的她。她倒是适应性很强,不几天就发回了照片,笑的那叫一个灿烂,看样子适应良好。
周晓文这边,高苗苗月份已经大了,他每天都忙着遛弯,营养,产检,也没时间出去。不过这家伙乐在其中,每天都微信都是这样的内容:“维维,我儿子动了!刚刚还踹我的手呢!”“维维,我买鸭蛋呢,据说吃了孩子不得黄疸。”“维维,我给孩子起名字呢,你说小名叫豆豆好还是包包好?”
姜晏维倒是比他们舒坦,大概是瞧着姜晏维对他妈炫恩爱那种说不出但看得出的羡慕嫉妒恨,霍麒等他没事了,就带着他也出去玩了,反正暑假的朋友圈里,于静和姜晏维是轮番上阵,连舅妈有天都不愿意了,姜晏维给姥姥打电话,就听见她和舅舅正吵架呢!
他舅妈月份比高苗苗大,都已经到了九个月,说话也底气十足,“你什么时候也带我出去玩玩啊,你瞧瞧人家!”
他舅舅也急了,怒道:“你九个月了玩个头!”
日子欢欢乐乐过,八月的时候,姜晏维收到了京大的录取通知书,他美的不得了,发了超多朋友圈显摆。周晓文和高苗苗也如愿以偿上了秦城大学。
姜大伟知道后挺高兴的,想给姜晏维摆个谢师宴,不过姜晏维拒绝了,他觉得挺没意思的,还不如一家人庆祝庆祝,当然,现在父母离婚了,所以一家人都分了好几块。他霍麒,和于静周行止一起庆祝了一次,以相互伤害的方式泼了不少狗粮,最终大家满意而归。
然后姜晏维又去陪他爸吃了顿饭,他爸点了不少他爱吃的东西,说了不少叮嘱的话,姜晏维吃着听着也没反驳,他觉得他爸已经挺惨的了,他没必要还跟他对着干。再说,不管晚不晚,这话里都是一片好意,他也没这么不知好歹。
周晓文家倒是办了,而且是连高苗苗的一起办了。姜晏维就觉得,周晓文他爸实在是三观异于常人,一般人未婚先孕都觉得不好看,人家直接把高苗苗都带上了,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我儿子考上大学了,顺便效率挺高,孙子也马上出生了,这是值得炫耀和羡慕的事儿,我很高兴。
不过这年头都是各扫门前下,周家愿意且又有钱,谁还能多说点什么呢!起码大家都挺乐呵的,有的人恭喜周立涛教子有方,有的人恭喜周立涛人生完满,反正热热闹闹就办完了。
八月底,姜晏维就开始收拾东西去京城,他舅妈也在这个月提前生了个六斤重的儿子。于静这时候已经结束了游玩状态,也收拾了秦城的房子搬回了京城——谈恋爱归谈恋爱,她骨子里还是想要做一番事业的,上次因为姜晏维中断了,这会儿又要重启。
而且周行止也挺支持的,这个男人非常开明,用于静的话说:“他更欣赏独立自主坚强的我。他说就是因为瞧见我的努力才动心的。”
姜晏维忍着被酸到的牙问他妈:“你俩都这么好啊,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对了妈,我有个问题特别好奇,你说亲妈结婚,我用不用包红包啊。”
于静直接给他一脚,她最近谈恋爱温柔许多,即便动手都不下死力气了,所以姜晏维就拍拍屁股,嘿嘿了两声接着问:“妈,说正经事呢。”
于静就说:“他倒是求了,就在看日出的时候,不过我没答应。”
姜晏维自然问:“为什么啊。”
于静就说:“恋爱没谈够,而且并不想很快踏入婚姻,我希望能更多思考一下,沉淀一下,然后再决定。”
这想法真挺成熟的,从一段感情里解救自己的方法不是立刻投入另一段感情,而是反思自我才对。姜晏维就给他妈举举大拇指,“妈,你果然不一样,要不能生出来我这样优秀的儿子!?”
于静这次没客气,直接踹出去了。
开学前一天,霍麒就和姜晏维开车到了京城,在家里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霍麒就带姜晏维去报名了。学校里的学长学姐们都特热情,很快带着他们办理了手续,姜晏维原本还想着能不能办个走读,可让霍麒给否决了。
姜晏维就挺委屈:“你都不想我,我还想天天跟你一起呢。”
霍麒就哄他:“大学生活多美好啊,你不住在这里,怎么能体验呢?!再说,我就在京城,随叫随到周末能回去,多好啊。”
姜晏维这才作罢。
两个人一起校园里逛荡着,金秋九月,正是一年里校园最美的季节,繁茂的树木枝叶相连形成了林荫道,年轻而朝气的学生们说说笑笑闹闹的在身边经过,每一样都跟高中不一样了。
自由,欢快,轻松,还有美好。
姜晏维瞧了瞧左右没有人,就忍不住抱住了霍麒的胳膊跟他说悄悄话:“你说这里没有朱主任了吧。”
霍麒就挺惊讶的,“你怎么想到他了。”
姜晏维的成绩出来后,虽然没有办谢师宴,但该有的礼数都没有少。霍麒带着姜晏维专门去拜谢了他的老师。其中尤其是朱主任,这位特别负责的教导主任,去谢谢人家的关心和负责。
朱主任那时候也特别高兴,一个劲儿地说,“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可真没想到姜晏维能考的这么好,这下我可有的聊了。”
这倒是真的,一中已经开学了,听说新生大会上,朱主任上台发言,姜晏维就成了他的实例,不过这会儿姜晏维已经不是那个不好好学习逃课翻墙的落后分子了,而是听从朱主任教导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
据周晓文熟悉的学弟照片为证,姜晏维作为状元,他的照片已经挂在了学校的宣传栏里,而且不少学妹表示:“原来学霸也有长的帅的啊。”
回想起这段,霍麒以为姜晏维是怕有人管他,就说:“大学没有人这么管你了,所有都靠自觉。我倒是希望再有个朱主任,省的你天天捣乱。”
“我才不会呢。”姜晏维压根就不是这意思,他小声说:“我就是想问问,没有朱主任管,你能不能偷偷亲我一下。”
霍麒:……
霍麒无奈道:“你脑子里天天想的什么呀!”
姜晏维蔫蔫地说:“想的你呀,今天就开始住校了,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我舍不得吗?叔叔,我发觉你最近都不黏糊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霍麒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左右瞧了瞧,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出了林荫道,走到了花园里的一处无人的地方,似乎没人能瞧见呢?
想完这句霍麒自己都无奈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宠溺姜晏维,底线真的是越来越低自己都看不见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这家伙不开心,小声而郑重地说:“怎么会?维维,我爱你如我的生命。”
他说着便把人搂在了怀里,低头亲亲他的唇。
姜晏维心里都美出花来了,搂着霍麒的脖子小声而郑重地说:“我也爱你,特别特别爱,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一起变老一起度过这辈子的一点一滴,永远都不想和你分离。”
霍麒的心都软化了,搂着他的宝贝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结束了。明天开始更番外,么么哒。
我的专栏=
下本要开的新文《养虎为患》,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收藏一下。app的童鞋可以点入我的作者专栏进行收藏。
三十岁生日这天,
曾经的偶像明星盛明煦晋级国际影帝,
同时收到一个意外电话,
那个杀了他养姐的弑母少年犯陆秦刑满释放了。
“舅舅,来接我好不好?”
1复仇文
2陆秦没有杀人,冤枉的
3感情甜甜甜
陆秦攻,盛明煦受,年下。陆秦十八岁,盛明煦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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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晚上六点,霍麒准时到达了姜晏维的宿舍楼下。
这已经是六月底,夏初时节,天开始变长,此时还亮着。宿舍楼下穿着t恤牛仔裤的男孩子们来来往往,不是拿着饭匆匆上楼,就是抱着书本匆匆下楼,他们脸上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都在赶时间。
这地方霍麒这两年也没少来。作为姜晏维的男朋友,霍麒当年入学的时候,本着让姜晏维跟同学搞好关系的目的,积极鼓励姜晏维住校,但现在,或者说从姜晏维一离开身边,他就后悔了。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譬如他们“婚后”的第一次分离。
从高考完的六月初开始,他俩就已经住在一起,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洗漱,晚上更是关了灯一起说话一起没羞没臊一起抱着入睡,这身边空了三十年,多了个热乎的人,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这突然不见了,他自己都有好几天受不了。
他记得那时候连着一个星期,他晚上都睡不着觉,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晃荡。要知道,这房间他其实已经住了好几年,原先都是一个人,从没感觉过空荡荡的,可那几天,他却瞧哪儿哪儿都空,心里空。
他忍不住,还会给姜晏维打电话——大学不是十一点才睡觉吗?原以为依着那小子,肯定是各种甜言蜜言扑面而来,什么叔叔我想你,叔叔你亲我一口吧,叔叔……
结果!
霍麒电话打过去,屋子里特别闹腾,半大大小伙子们来自天南地北,这两天好容易熟悉了,正说的那叫一个起劲。姜晏维本就是个热闹性子,接电话的时候显然在说话,他听见姜晏维说:“不跟你们说了,你们先聊,我接个电话。”
然后就是走路开门关门的声音,过了有那么十几秒,才听见姜晏维说:“叔叔,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了。”
霍麒:……
霍麒那叫一个郁闷,往日里我打个电话,你不乐的要跳起来,怎么今天居然开始嫌弃我了?可你让霍麒跟姜晏维说他吃醋了,他干不出来啊,只能说:“哦,我怕你不习惯问问。”
结果小没良心的姜晏维居然说:“不会的,我原先还不想住校呢,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不过还好叔叔你坚持了。我没住过校,原来大家凑一起这么好玩啊。叔叔,你放心吧,我绝对适应的了。”
霍麒:我不想你适应啊。
可他能怎么说,只能应下来,毕竟是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埋。
霍麒就又问了问生活习惯什么的问题,姜晏维这个倒是挺有耐心,一一告诉他了,不过总结出来就一句话:好的不得了,暂时都会乐不思蜀,所以不用担心了。
然后姜晏维还问了一句:“叔叔,还有别的事吗?我回去了。”
霍麒郁闷死了,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就没别的话给我说吗?”
姜晏维多聪明啊,一听就知道,霍麒这是嫌弃自己不关心他了。他自己乐得不行,同学哪里有霍麒重要啊,他这完全是怕霍麒担心才报喜不报忧的,不过既然霍麒不愿意,他自然要诉苦的。
姜晏维就左右看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跟他霍叔叔说情话:“叔叔,我怎么没话跟你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特别想的那种,白天瞧不见你,吃饭你不在身边,晚上睡觉身边落空空的,一帮同学们还说梦话磨牙抠脚的,一点都不习惯。最难受的是早上,醒来都不是在你怀里,一个人孤单单的特别不适应。你不知道我有多郁闷。可这不是在学校吗?我跟他们都不熟,万一听见就不好了呢。我最想你了,特别想你,浑身上下都想你。你等着我,等周末我就飞奔回去找你。”
霍麒这才觉得舒坦点,可也就是一点而已。从那儿以后,他就发现培养了个学霸并不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儿了。学医跟别的学科不同,别人上了大学是轻松是进入了新天地,学医的上了大学是要接着上高三。
姜晏维开始是跟同学们新鲜,可也就一个星期,军训后,他除了周末想回家都没时间了,用姜晏维给周晓文的描述就是,“我就是个陀螺,还是自转的。”
每天的课程就很重,而且这些课不是听过就可以放一边了,都是知识点,要是一天记不住一点,到了期末就彻底跟不上了。更何况,学医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京大医学院别的不说,毕业肯定能进好医院,到时候面临那么多患者,基础不牢那不是害人害己吗?
所以,这帮学霸们皮子都很紧,也就是开学一周军训热闹了热闹,后面都开始进入学习状态。尤其是姜晏维,他原本考进来就觉得是运气居多,生怕自己跟人家这些真学霸们拉开距离,那叫一个刻苦。
霍麒就发现这小子第一月回来除了军训晒得红了点精神头还好,进屋就抱着他不撒手,又要这样又要那样的,特别热情似火,霍麒原本就想他,自然也是无比配合,两人周六都没出门。
可到了第二个月的时候,就没那么神采奕奕了,一副当初高三下学期的模样,挺疲累的,跟他咕噜咕噜的说着话,就打呵欠。霍麒自然舍不得折腾他,就哄着人上床补觉去了。结果抱着的时候,就发现他家维维暑假被他喂出来的那点肉,又不见了,腰那里都瘦成排骨了。
等着睡醒了,姜晏维在床上发懒发赖,抱着他不撒手,他就挺心疼地问:“很累吗?”
姜晏维就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不抬头,闷声闷气地说:“嗯,特别累,他们那时候都说学医累,我还挺天真的想总没高考那么累吧,现在发现完全错了。”他在霍麒身上蹭着往上,将脑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跟他对视撒娇,“霍叔叔,我都累惨了。”
霍麒那个心疼啊,就想跟他商量不行就换专业,结果就听见姜晏维说:“最累的不是这个,是不能天天见到你。叔叔,我特别想你。每天都想。挂了电话就开始想,视频一关就开始想了。”
姜晏维小声说:“高三你在身边,才感觉不到这么累的。”
霍麒低头亲亲这小子,跟他商量:“要不走读吧。我在你们学校旁边买套房子,咱们住那里。”
姜晏维就是这个意思,立刻答应了。打着呵欠嘿嘿笑着,“叔你怎么这么宠着我呢。我都想献身了怎么办?”
霍麒也有点忍不住,两个人一星期没见,都空着呢,姜晏维是血气方刚,他是食髓知味,要不是姜晏维刚刚那么困,早就没羞没臊了。更何况,现在姜晏维刚刚睡醒,头发有点乱,眼神有点迷离,睡衣因为不老实已经完全扯开了,露出了男孩子特有的略微纤细的锁骨,好看而诱人,他能忍得住才怪?!
霍麒就低头咬他耳朵一口:“那就献吧。”
两个人是想的挺好,直接申请走读就可以搬出去了。结果姜晏维一去问才知道,根本不行,人家一年就受理一次,在□□月开学的时候,时间早过了。
姜晏维没办法,只能接着跟霍麒两地分居。
不过霍麒实在是担心姜晏维的身体,还是把房子买下来了,找了个精装修的,也就厨卫重新做了做,家具换了换,就能住人了。
霍麒的确把生意重心移到了京城,可因此更忙了。每天白天也不在,就雇了阿姨给姜晏维做饭,让他中午过来吃饭加午休。至于晚上,霍麒则从不应酬,按时下班,就为了能给姜晏维一起吃顿饭。然后姜晏维就在这边看书,等到九点他开车把人送过去。
原本这样也挺好,姜晏维算是学习爱情两不耽误,虽然不能够每天睡在一起,可也挺爽的。反正有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乐不颠颠的,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盼着每天下午下课,可以去跟霍麒见面了。
这种日子就跟高三那会儿似的,每天都能跟霍麒混在一起,别提多美了。姜晏维就觉得,这么住一年似乎也是能忍受的事儿。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就发生了一件事——有人开始猜测霍麒和姜晏维的关系了。
事情是从一次同学聚会开始的。
虽然说学习忙,可是毕竟也都是十□□的年轻人,不可能永远都在学习。班长和团支书就在十一月的时候组织了一次集体活动,跟另一个院的一个班进行班级联谊活动,本来说是什么爬长城之类的,结果大家都去过了,然后就变成了聚餐唱歌打牌。
这其实是挺好的一件事,姜晏维虽然喜欢跟霍麒腻歪在一起,不过也从来不会缺席班级活动,也就跟着去了。
班费有限,但学生们要求不高,吃饭也挺高兴,然后就转战ktv,一群人开始鬼哭狼嚎。姜晏维也混迹其中,他性子开朗,中间插科打诨,大家都挺乐呵的。
结果玩到一半就出事了。他们班一个女生赵玲出去打电话,就在门口站着,结果隔壁包间出来个男人,大概是有点喝多了,醉醺醺的直接撞到了赵玲玲身上,她吓了一跳,推了他一把,结果人就倒了,非说摔坏了,立刻抓着人不放,要求女生赔钱。
就在门口,赵玲玲一叫大家都听见了,于是都呼啦啦出去了。
对方也是一群混子,一瞧一帮学生也不怕,直接也乱哄哄的都出来了,人数相当,但对方显然战斗力强大。
对方吵吵嚷嚷就一句话,“你们推的人,你们不但要赔手机还要赔偿医药费。”
这明明就是讹诈!他们自然不同意,开始班长和团支书还出头跟对方讲道理,结果压根不管用。人家就围住你了,你们不干,那咱们谁也不走。
两边僵持了一会儿,姜晏维这边就有聪明的,偷偷报警了。毕竟是社会人跟一群学生起冲突,警察很快就来了,两边调解。结果对方倒地这人就一个劲儿的哎呦,警察没办法,就给他检查一下,这一检查可坏了,胳膊八成骨折了。
这可不是普通纠纷了,需要调查了。
一帮学生都愣了,赵玲玲特不可思议地说:“我没有,他扑过来一身酒气,我就下意识的推了他一下。他是纸糊的吗?怎么就骨折了?”
可这事儿哪里是空口白话说得清楚的,自然要去派出所一起接受问话。对方还要去医院检查,都这样了,他们班的王建就说,一帮男生不能走人,那太不仗义了。号召他们也就跟着去了派出所。
去了以后不久,那边检查结果就出来了,的确是骨折。赵玲玲承认推了对方,对方又有伤,这就是一次意外伤人案件。警察就劝说两边调解处理,结果人家那边人一开口就是五万。什么误工费什么治疗费什么营养费的。
他们可都是不挣钱的学生,五万块钱就算姜晏维都觉得不少。赵玲玲都急哭了,她家就是普通人家,这钱都够四年的生活费了,怎么能愿意。再说,这人骨折的很可疑,谁能证明就是这次磕坏的?
姜晏维也挺气愤的。霍麒打电话问他回宿舍了吗?他就把这事儿说了。霍麒一听也挺着急的,害怕姜晏维混在其中吃亏,就直接过来接人。顺便打了个电话给朋友,就把这事儿说了。
有人向来都好办事儿,更何况这原本就不是一件大事儿。很快就知道对方原本就是这一片的混子,他那胳膊也不是女生撞的,而是晚上出来不小心磕的,因为不想自己付钱,这不就出来找个冤大头。
事情解决了,姜晏维他们就能走了。一出去,霍麒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霍麒怕他们回去不方便,还把公司的大巴调了一辆过来接人。姜晏维安排他们上车,就坐到霍麒车上去了,他霍叔叔帮了这么大的忙,他自然是甜言蜜语一堆外加拉拉手亲亲嘴,这才磨磨蹭蹭回了宿舍。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
霍麒那样子实在是太突出了,又是做的英雄救美的事儿,是个少女都得怀春。
第二天上课,姜晏维见到了人生中第一位情敌。非常羞涩又非常坚持到赵玲玲一进门就坐在了他身旁,姜晏维一般都跟兄弟们坐一起,瞧她过来只当她要谢谢昨天都事儿,寻思她说完就走呢。结果人家说了半天,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就知道这是还有事。
姜晏维也不是傻子,他也不愿意跟不熟悉的人多费口舌,有时间不如给霍麒发条微信或者看一页书,就直截了当的问:“你还有事吗?快上课了。”
赵玲玲也是美女,一听这个有点面子搁不住,可好歹还是想要认识霍麒,只能红着脸说:“昨天真谢谢你那位朋友了,我想请他吃饭表示谢意,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
姜晏维一听就愣了,好家伙,有人居然要挖他墙角。
他他他……当然要拒绝了。姜晏维就说:“不用,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他没空的。”
他觉得自己作为霍麒的配偶,这么说都很客气了。可听在对方耳朵里,却是特别难听,就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赵玲玲也是个神人就说:“你没问他你怎么知道啊。你可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姜晏维特自豪地心想,别说决定了,他的身体都是我做主。不过他也不想跟人翻脸,就放缓了口气说:“真没空,他也不是为了你感谢才做的,你不用多想。要不,你谢就谢我吧,是我叫的他。”
姜晏维宿舍的老大也看出来他不愿意说了,自然是帮着兄弟,“对啊,维维帮你叫人,你谢他就行了,人情是维维欠的,他来还就行了。”
赵玲玲八成也没办法,又不能说这事儿不需要谢姜晏维,只能应了。当场就说请吃中午饭。要是没这段,姜晏维真不吃人家一顿,没必要让人家破费。可见她对霍麒有点想法,他就想把这事儿断了,就答应了。
结果中午没回去吃,还被保姆告诉霍麒了。霍麒专门打电话过来问,姜晏维本着我是替你吃饭的态度,把事儿就说了,还酸溜溜的说,“叔叔,我都有情敌了。”
霍麒一听笑了,哄他说:“什么情敌,长什么样我都没看见。我跟她有什么关系啊,不是因为你吗?吃了以后就别联系。”
姜晏维其实也这么认为的,他那么说不过是想听霍麒确认就是了。如今听见了自然心满意足,还恶心吧啦的跟霍麒表白:“叔叔我的眼光果然好,幸亏当时当机立断抓住了,要不你这么热手,肯定被抢走了啊。”
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不喜欢听这个。霍麒自认为已经对姜晏维的糖衣炮弹有了免疫力,可他发现每次听这家伙说情话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心花怒放。
他忍着笑保持着镇定说:“知道就好,学习吧。”
姜晏维也不在意,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那你准备好,周末我犒劳你。”
霍麒:……
这事儿是互惠互利吧。
这事儿一过,姜晏维就没放在心里了,他学习忙多数时间又在家里,偶尔有点时间都用来维系兄弟情谊了,自然没时间想这个。
可问题是,他不招人,有人招他。
这人但凡做了的事儿,就不可能不被人发现。原先他们不知道,是因为不注意,可注意了,就很容易穿帮了。
霍麒可是每天晚上开车送姜晏维到学校的。就算是亲叔叔,都不能这么随叫随到每天接送吧。更何况,姜晏维的吃穿用度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霍麒那样貌气质更是太夺人眼球了。
就有人闲话传出来,姜晏维不是让人给包了吧。闲话就这样,要是没有那就没有,一旦有了苗头,在各种人的添油加醋下,自然就被放大了无数倍,还越发难听。很快就在私下里流传开来。
姜晏维倒不是那种一心用在学习上不跟人交往的性子,他原本就挺外向的,虽然在宿舍时间短了,可跟班里的兄弟关系都不错,有事更是出钱出力不好退缩,所以很快,几个玩的好的兄弟就找他谈话,把事儿说了。
姜晏维一听就挺愣,他觉得自己很收敛了,在宿舍跟霍麒打电话从来不腻歪,霍麒送他也就送到学校的主干道上,从不让他往宿舍这边靠。他这么做当然不是觉得跟霍麒的关系见不得人,他没这种自卑的想法,他就是觉得自己住男生宿舍,跟人家说自己是同性恋,大家都不方便。
这么一听他就问:“谁传出来的啊?”
他们宿舍老大就说:“八成是王建,那家伙看上赵玲玲了,上次不就是一直出力想英雄救美,结果没啥用。赵玲玲似乎对你那个霍叔叔还有想法呢,不同意,王建这不就……”
姜晏维一听都乐了,“有个屁想法啊,就见了一面,这是单相思吧。”
老大就说:“赵玲玲宿舍女生说,她倒是挺积极,一直联系霍麒的公司,说是想要谢谢他。不过都是霍麒的秘书给挡了,一直没成功。”
姜晏维倒是不知道这事儿,可一听也就知道,霍麒公司的大巴是接送客人的,上面还有公司的名字,实在是太容易对号入座了。赵玲玲打听出霍麒的身份也正常。
不过既然到秘书那里就止住了,霍麒这些天也没提,八成霍麒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
姜晏维简直就无语了,他帮了次忙,结果不但帮出了情敌来,还帮出麻烦来了呢。他就是个泥人也有脾气呢!
他站起来就想去找王建算账,老大他们也义愤填膺,呼啦啦跟着过去了。老大还问姜晏维:“这种事实在是太可恶了,维维你到时候使劲怼他,兄弟们都帮你。”
一个班级的,王建的宿舍就在他们斜对面。姜晏维抬脚就到,大门虚掩着,还能听见王建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十点了,大家都在宿舍,他这会儿正在跟人安利新买的一本书。
姜晏维还挺礼貌的,先敲门后进去的。
不过他这哗啦啦带着一个宿舍来,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事。对方很快就都闭了嘴,躺着的坐起来,坐着的站起来。王建旁边的一个男生就问:“姜晏维,有事啊。”
姜晏维就直接往里走,站到了王建面前,跟他面对面的问:“听说你背后宣传我闲话,说我被包养了,别看瞧着像个有钱人,吃喝玩乐样样都用好的,其实不过是个外围。是你说的吧?”
这种事自然不会有人承认,姜晏维直接就给他堵住了后路,“说实话或者报警让警察问你实话。你记得上次赵玲玲的事儿是怎么解决的吧?”
王建额头就冒出了虚汗,姜晏维的确有点道道。或者说,那个霍麒有道道。
不过,他觉得都是学生,有道道难不成能弄我吗?有什么好怕的,干脆就直接说:“对啊,我说的。那你说说你俩啥关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番外不少的,大学生活,工作后,还有孩子啊,于静的爱情,周晓文的生活,还有偶尔交代一些渣渣们的现况之类的。不在正文写是因为我觉得后面的事儿时间间隔大,如果在正文交代,就会出现一种速度飞快的感觉,不如将事情提出来一点点写比较细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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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晚上六点,霍麒准时到达了姜晏维的宿舍楼下。
这已经是六月底,夏初时节,天开始变长,此时还亮着。宿舍楼下穿着t恤牛仔裤的男孩子们来来往往,不是拿着饭匆匆上楼,就是抱着书本匆匆下楼,他们脸上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都在赶时间。
这地方霍麒这两年也没少来。作为姜晏维的男朋友,霍麒当年入学的时候,本着让姜晏维跟同学搞好关系的目的,积极鼓励姜晏维住校,但现在,或者说从姜晏维一离开身边,他就后悔了。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譬如他们“婚后”的第一次分离。
从高考完的六月初开始,他俩就已经住在一起,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洗漱,晚上更是关了灯一起说话一起没羞没臊一起抱着入睡,这身边空了三十年,多了个热乎的人,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这突然不见了,他自己都有好几天受不了。
他记得那时候连着一个星期,他晚上都睡不着觉,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晃荡。要知道,这房间他其实已经住了好几年,原先都是一个人,从没感觉过空荡荡的,可那几天,他却瞧哪儿哪儿都空,心里空。
他忍不住,还会给姜晏维打电话——大学不是十一点才睡觉吗?原以为依着那小子,肯定是各种甜言蜜言扑面而来,什么叔叔我想你,叔叔你亲我一口吧,叔叔……
结果!
霍麒电话打过去,屋子里特别闹腾,半大大小伙子们来自天南地北,这两天好容易熟悉了,正说的那叫一个起劲。姜晏维本就是个热闹性子,接电话的时候显然在说话,他听见姜晏维说:“不跟你们说了,你们先聊,我接个电话。”
然后就是走路开门关门的声音,过了有那么十几秒,才听见姜晏维说:“叔叔,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了。”
霍麒:……
霍麒那叫一个郁闷,往日里我打个电话,你不乐的要跳起来,怎么今天居然开始嫌弃我了?可你让霍麒跟姜晏维说他吃醋了,他干不出来啊,只能说:“哦,我怕你不习惯问问。”
结果小没良心的姜晏维居然说:“不会的,我原先还不想住校呢,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不过还好叔叔你坚持了。我没住过校,原来大家凑一起这么好玩啊。叔叔,你放心吧,我绝对适应的了。”
霍麒:我不想你适应啊。
可他能怎么说,只能应下来,毕竟是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埋。
霍麒就又问了问生活习惯什么的问题,姜晏维这个倒是挺有耐心,一一告诉他了,不过总结出来就一句话:好的不得了,暂时都会乐不思蜀,所以不用担心了。
然后姜晏维还问了一句:“叔叔,还有别的事吗?我回去了。”
霍麒郁闷死了,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就没别的话给我说吗?”
姜晏维多聪明啊,一听就知道,霍麒这是嫌弃自己不关心他了。他自己乐得不行,同学哪里有霍麒重要啊,他这完全是怕霍麒担心才报喜不报忧的,不过既然霍麒不愿意,他自然要诉苦的。
姜晏维就左右看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跟他霍叔叔说情话:“叔叔,我怎么没话跟你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特别想的那种,白天瞧不见你,吃饭你不在身边,晚上睡觉身边落空空的,一帮同学们还说梦话磨牙抠脚的,一点都不习惯。最难受的是早上,醒来都不是在你怀里,一个人孤单单的特别不适应。你不知道我有多郁闷。可这不是在学校吗?我跟他们都不熟,万一听见就不好了呢。我最想你了,特别想你,浑身上下都想你。你等着我,等周末我就飞奔回去找你。”
霍麒这才觉得舒坦点,可也就是一点而已。从那儿以后,他就发现培养了个学霸并不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儿了。学医跟别的学科不同,别人上了大学是轻松是进入了新天地,学医的上了大学是要接着上高三。
姜晏维开始是跟同学们新鲜,可也就一个星期,军训后,他除了周末想回家都没时间了,用姜晏维给周晓文的描述就是,“我就是个陀螺,还是自转的。”
每天的课程就很重,而且这些课不是听过就可以放一边了,都是知识点,要是一天记不住一点,到了期末就彻底跟不上了。更何况,学医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京大医学院别的不说,毕业肯定能进好医院,到时候面临那么多患者,基础不牢那不是害人害己吗?
所以,这帮学霸们皮子都很紧,也就是开学一周军训热闹了热闹,后面都开始进入学习状态。尤其是姜晏维,他原本考进来就觉得是运气居多,生怕自己跟人家这些真学霸们拉开距离,那叫一个刻苦。
霍麒就发现这小子第一月回来除了军训晒得红了点精神头还好,进屋就抱着他不撒手,又要这样又要那样的,特别热情似火,霍麒原本就想他,自然也是无比配合,两人周六都没出门。
可到了第二个月的时候,就没那么神采奕奕了,一副当初高三下学期的模样,挺疲累的,跟他咕噜咕噜的说着话,就打呵欠。霍麒自然舍不得折腾他,就哄着人上床补觉去了。结果抱着的时候,就发现他家维维暑假被他喂出来的那点肉,又不见了,腰那里都瘦成排骨了。
等着睡醒了,姜晏维在床上发懒发赖,抱着他不撒手,他就挺心疼地问:“很累吗?”
姜晏维就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口不抬头,闷声闷气地说:“嗯,特别累,他们那时候都说学医累,我还挺天真的想总没高考那么累吧,现在发现完全错了。”他在霍麒身上蹭着往上,将脑袋放在了他的手臂上,跟他对视撒娇,“霍叔叔,我都累惨了。”
霍麒那个心疼啊,就想跟他商量不行就换专业,结果就听见姜晏维说:“最累的不是这个,是不能天天见到你。叔叔,我特别想你。每天都想。挂了电话就开始想,视频一关就开始想了。”
姜晏维小声说:“高三你在身边,才感觉不到这么累的。”
霍麒低头亲亲这小子,跟他商量:“要不走读吧。我在你们学校旁边买套房子,咱们住那里。”
姜晏维就是这个意思,立刻答应了。打着呵欠嘿嘿笑着,“叔你怎么这么宠着我呢。我都想献身了怎么办?”
霍麒也有点忍不住,两个人一星期没见,都空着呢,姜晏维是血气方刚,他是食髓知味,要不是姜晏维刚刚那么困,早就没羞没臊了。更何况,现在姜晏维刚刚睡醒,头发有点乱,眼神有点迷离,睡衣因为不老实已经完全扯开了,露出了男孩子特有的略微纤细的锁骨,好看而诱人,他能忍得住才怪?!
霍麒就低头咬他耳朵一口:“那就献吧。”
两个人是想的挺好,直接申请走读就可以搬出去了。结果姜晏维一去问才知道,根本不行,人家一年就受理一次,在□□月开学的时候,时间早过了。
姜晏维没办法,只能接着跟霍麒两地分居。
不过霍麒实在是担心姜晏维的身体,还是把房子买下来了,找了个精装修的,也就厨卫重新做了做,家具换了换,就能住人了。
霍麒的确把生意重心移到了京城,可因此更忙了。每天白天也不在,就雇了阿姨给姜晏维做饭,让他中午过来吃饭加午休。至于晚上,霍麒则从不应酬,按时下班,就为了能给姜晏维一起吃顿饭。然后姜晏维就在这边看书,等到九点他开车把人送过去。
原本这样也挺好,姜晏维算是学习爱情两不耽误,虽然不能够每天睡在一起,可也挺爽的。反正有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乐不颠颠的,最爱干的事儿就是盼着每天下午下课,可以去跟霍麒见面了。
这种日子就跟高三那会儿似的,每天都能跟霍麒混在一起,别提多美了。姜晏维就觉得,这么住一年似乎也是能忍受的事儿。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就发生了一件事——有人开始猜测霍麒和姜晏维的关系了。
事情是从一次同学聚会开始的。
虽然说学习忙,可是毕竟也都是十□□的年轻人,不可能永远都在学习。班长和团支书就在十一月的时候组织了一次集体活动,跟另一个院的一个班进行班级联谊活动,本来说是什么爬长城之类的,结果大家都去过了,然后就变成了聚餐唱歌打牌。
这其实是挺好的一件事,姜晏维虽然喜欢跟霍麒腻歪在一起,不过也从来不会缺席班级活动,也就跟着去了。
班费有限,但学生们要求不高,吃饭也挺高兴,然后就转战ktv,一群人开始鬼哭狼嚎。姜晏维也混迹其中,他性子开朗,中间插科打诨,大家都挺乐呵的。
结果玩到一半就出事了。他们班一个女生赵玲出去打电话,就在门口站着,结果隔壁包间出来个男人,大概是有点喝多了,醉醺醺的直接撞到了赵玲玲身上,她吓了一跳,推了他一把,结果人就倒了,非说摔坏了,立刻抓着人不放,要求女生赔钱。
就在门口,赵玲玲一叫大家都听见了,于是都呼啦啦出去了。
对方也是一群混子,一瞧一帮学生也不怕,直接也乱哄哄的都出来了,人数相当,但对方显然战斗力强大。
对方吵吵嚷嚷就一句话,“你们推的人,你们不但要赔手机还要赔偿医药费。”
这明明就是讹诈!他们自然不同意,开始班长和团支书还出头跟对方讲道理,结果压根不管用。人家就围住你了,你们不干,那咱们谁也不走。
两边僵持了一会儿,姜晏维这边就有聪明的,偷偷报警了。毕竟是社会人跟一群学生起冲突,警察很快就来了,两边调解。结果对方倒地这人就一个劲儿的哎呦,警察没办法,就给他检查一下,这一检查可坏了,胳膊八成骨折了。
这可不是普通纠纷了,需要调查了。
一帮学生都愣了,赵玲玲特不可思议地说:“我没有,他扑过来一身酒气,我就下意识的推了他一下。他是纸糊的吗?怎么就骨折了?”
可这事儿哪里是空口白话说得清楚的,自然要去派出所一起接受问话。对方还要去医院检查,都这样了,他们班的王建就说,一帮男生不能走人,那太不仗义了。号召他们也就跟着去了派出所。
去了以后不久,那边检查结果就出来了,的确是骨折。赵玲玲承认推了对方,对方又有伤,这就是一次意外伤人案件。警察就劝说两边调解处理,结果人家那边人一开口就是五万。什么误工费什么治疗费什么营养费的。
他们可都是不挣钱的学生,五万块钱就算姜晏维都觉得不少。赵玲玲都急哭了,她家就是普通人家,这钱都够四年的生活费了,怎么能愿意。再说,这人骨折的很可疑,谁能证明就是这次磕坏的?
姜晏维也挺气愤的。霍麒打电话问他回宿舍了吗?他就把这事儿说了。霍麒一听也挺着急的,害怕姜晏维混在其中吃亏,就直接过来接人。顺便打了个电话给朋友,就把这事儿说了。
有人向来都好办事儿,更何况这原本就不是一件大事儿。很快就知道对方原本就是这一片的混子,他那胳膊也不是女生撞的,而是晚上出来不小心磕的,因为不想自己付钱,这不就出来找个冤大头。
事情解决了,姜晏维他们就能走了。一出去,霍麒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霍麒怕他们回去不方便,还把公司的大巴调了一辆过来接人。姜晏维安排他们上车,就坐到霍麒车上去了,他霍叔叔帮了这么大的忙,他自然是甜言蜜语一堆外加拉拉手亲亲嘴,这才磨磨蹭蹭回了宿舍。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
霍麒那样子实在是太突出了,又是做的英雄救美的事儿,是个少女都得怀春。
第二天上课,姜晏维见到了人生中第一位情敌。非常羞涩又非常坚持到赵玲玲一进门就坐在了他身旁,姜晏维一般都跟兄弟们坐一起,瞧她过来只当她要谢谢昨天都事儿,寻思她说完就走呢。结果人家说了半天,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就知道这是还有事。
姜晏维也不是傻子,他也不愿意跟不熟悉的人多费口舌,有时间不如给霍麒发条微信或者看一页书,就直截了当的问:“你还有事吗?快上课了。”
赵玲玲也是美女,一听这个有点面子搁不住,可好歹还是想要认识霍麒,只能红着脸说:“昨天真谢谢你那位朋友了,我想请他吃饭表示谢意,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
姜晏维一听就愣了,好家伙,有人居然要挖他墙角。
他他他……当然要拒绝了。姜晏维就说:“不用,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他没空的。”
他觉得自己作为霍麒的配偶,这么说都很客气了。可听在对方耳朵里,却是特别难听,就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赵玲玲也是个神人就说:“你没问他你怎么知道啊。你可不能替别人做决定?!”
姜晏维特自豪地心想,别说决定了,他的身体都是我做主。不过他也不想跟人翻脸,就放缓了口气说:“真没空,他也不是为了你感谢才做的,你不用多想。要不,你谢就谢我吧,是我叫的他。”
姜晏维宿舍的老大也看出来他不愿意说了,自然是帮着兄弟,“对啊,维维帮你叫人,你谢他就行了,人情是维维欠的,他来还就行了。”
赵玲玲八成也没办法,又不能说这事儿不需要谢姜晏维,只能应了。当场就说请吃中午饭。要是没这段,姜晏维真不吃人家一顿,没必要让人家破费。可见她对霍麒有点想法,他就想把这事儿断了,就答应了。
结果中午没回去吃,还被保姆告诉霍麒了。霍麒专门打电话过来问,姜晏维本着我是替你吃饭的态度,把事儿就说了,还酸溜溜的说,“叔叔,我都有情敌了。”
霍麒一听笑了,哄他说:“什么情敌,长什么样我都没看见。我跟她有什么关系啊,不是因为你吗?吃了以后就别联系。”
姜晏维其实也这么认为的,他那么说不过是想听霍麒确认就是了。如今听见了自然心满意足,还恶心吧啦的跟霍麒表白:“叔叔我的眼光果然好,幸亏当时当机立断抓住了,要不你这么热手,肯定被抢走了啊。”
是个男人就不可能不喜欢听这个。霍麒自认为已经对姜晏维的糖衣炮弹有了免疫力,可他发现每次听这家伙说情话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心花怒放。
他忍着笑保持着镇定说:“知道就好,学习吧。”
姜晏维也不在意,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那你准备好,周末我犒劳你。”
霍麒:……
这事儿是互惠互利吧。
这事儿一过,姜晏维就没放在心里了,他学习忙多数时间又在家里,偶尔有点时间都用来维系兄弟情谊了,自然没时间想这个。
可问题是,他不招人,有人招他。
这人但凡做了的事儿,就不可能不被人发现。原先他们不知道,是因为不注意,可注意了,就很容易穿帮了。
霍麒可是每天晚上开车送姜晏维到学校的。就算是亲叔叔,都不能这么随叫随到每天接送吧。更何况,姜晏维的吃穿用度一瞧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霍麒那样貌气质更是太夺人眼球了。
就有人闲话传出来,姜晏维不是让人给包了吧。闲话就这样,要是没有那就没有,一旦有了苗头,在各种人的添油加醋下,自然就被放大了无数倍,还越发难听。很快就在私下里流传开来。
姜晏维倒不是那种一心用在学习上不跟人交往的性子,他原本就挺外向的,虽然在宿舍时间短了,可跟班里的兄弟关系都不错,有事更是出钱出力不好退缩,所以很快,几个玩的好的兄弟就找他谈话,把事儿说了。
姜晏维一听就挺愣,他觉得自己很收敛了,在宿舍跟霍麒打电话从来不腻歪,霍麒送他也就送到学校的主干道上,从不让他往宿舍这边靠。他这么做当然不是觉得跟霍麒的关系见不得人,他没这种自卑的想法,他就是觉得自己住男生宿舍,跟人家说自己是同性恋,大家都不方便。
这么一听他就问:“谁传出来的啊?”
他们宿舍老大就说:“八成是王建,那家伙看上赵玲玲了,上次不就是一直出力想英雄救美,结果没啥用。赵玲玲似乎对你那个霍叔叔还有想法呢,不同意,王建这不就……”
姜晏维一听都乐了,“有个屁想法啊,就见了一面,这是单相思吧。”
老大就说:“赵玲玲宿舍女生说,她倒是挺积极,一直联系霍麒的公司,说是想要谢谢他。不过都是霍麒的秘书给挡了,一直没成功。”
姜晏维倒是不知道这事儿,可一听也就知道,霍麒公司的大巴是接送客人的,上面还有公司的名字,实在是太容易对号入座了。赵玲玲打听出霍麒的身份也正常。
不过既然到秘书那里就止住了,霍麒这些天也没提,八成霍麒自己都不知道这事儿。
姜晏维简直就无语了,他帮了次忙,结果不但帮出了情敌来,还帮出麻烦来了呢。他就是个泥人也有脾气呢!
他站起来就想去找王建算账,老大他们也义愤填膺,呼啦啦跟着过去了。老大还问姜晏维:“这种事实在是太可恶了,维维你到时候使劲怼他,兄弟们都帮你。”
一个班级的,王建的宿舍就在他们斜对面。姜晏维抬脚就到,大门虚掩着,还能听见王建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十点了,大家都在宿舍,他这会儿正在跟人安利新买的一本书。
姜晏维还挺礼貌的,先敲门后进去的。
不过他这哗啦啦带着一个宿舍来,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事。对方很快就都闭了嘴,躺着的坐起来,坐着的站起来。王建旁边的一个男生就问:“姜晏维,有事啊。”
姜晏维就直接往里走,站到了王建面前,跟他面对面的问:“听说你背后宣传我闲话,说我被包养了,别看瞧着像个有钱人,吃喝玩乐样样都用好的,其实不过是个外围。是你说的吧?”
这种事自然不会有人承认,姜晏维直接就给他堵住了后路,“说实话或者报警让警察问你实话。你记得上次赵玲玲的事儿是怎么解决的吧?”
王建额头就冒出了虚汗,姜晏维的确有点道道。或者说,那个霍麒有道道。
不过,他觉得都是学生,有道道难不成能弄我吗?有什么好怕的,干脆就直接说:“对啊,我说的。那你说说你俩啥关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番外不少的,大学生活,工作后,还有孩子啊,于静的爱情,周晓文的生活,还有偶尔交代一些渣渣们的现况之类的。不在正文写是因为我觉得后面的事儿时间间隔大,如果在正文交代,就会出现一种速度飞快的感觉,不如将事情提出来一点点写比较细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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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番外二
王建还挺有理的,还向着姜晏维走了一步,“别一副理直气壮的样,那咱们就说说呗。你天天中午晚上不去食堂吃饭不在宿舍休息你去哪里了?”
这事儿霍麒一买房子姜晏维就说了,“我家里旁边有套房子自己住,晚上回来,要是导员问起来,各位兄弟多打掩护啊。”为此他还专门请了他们出去吃了一顿。
所以都不用姜晏维回答,宿舍老大就直接说了,“人家有房子,回去待着怎么了?学校只要求上课不迟到早退,晚上必须在宿舍睡觉,维维又没有违反规定?!”
王建一听就嗤笑一声,然后做出了一副你们都被骗了的表情说,“什么他有房子啊。恐怕是跟人同居吧,就是他那个霍叔叔。我告诉你们,那个霍麒每天晚上都回这房子,两个人也不知道干什么,磨蹭到九点才开车送他回宿舍。什么叔叔这么关心侄子生活,每天接送啊,你叔叔会吗?再说他俩一个姓吗?亲叔都不会,这不一个姓还这么殷勤,那个霍麒是傻子啊。再说,他还是个公司老板,不应酬啊,不开会啊,什么公司能让他这么糟蹋不关门啊。也就你们还信!就是刚包养了个小情人正热乎着呢,才这样呢。”
姜晏维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有这种猜测。他瞧着王建还有要说的**,也没怼他,站那儿听王建接着说。
这种事他太知道了,要是不让人一次性吐露个干净,谁知道后面还有怎样的传言呢。不如你们都说干净,我正好一次性解决,彻底没事。
王建瞧他不说话,只当他这是被自己揭穿了没法辩驳,还挺得意的,接着说:“他一来你们都当他家有钱,是个小少爷。可他入学报到的时候,用的手机还不是橘子牌的呢!现在可换了。”
姜晏维想了想,当时用的的确不是橘子,报道前一晚,霍麒要给他做饭吃,他乐不颠颠的拿着手机录像,结果录着录着就发现镜头里的人太帅了,脱去了西服,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了性感的喉结,两只袖子全部挽了上来,露出的胳膊结实有力,姜晏维的脑子里顿时能想出几十个这只手臂对自己上下其手对画面。
所以,他当时就有点荡漾了,借着录像为名,跑过去骚扰霍麒。他俩血气方刚的,自然就解放天性了。然后,姜晏维一激动就不小心把手机给踹地上了。等着早上起来才发现,屏碎了。
这时候都要报道去了,买个手机不合适,霍麒这边有别人送的手机,他就拿了一个过来用。他摔坏屏幕的手机也是刚买的,作为一个挺会过日子的家伙,他去换了个屏就接着用了,结果竟是被人记住了吗?
姜晏维真是太无语了,这些人的观察点怎么会在这上面?这竟然是一个看手机的年代吗?手机有什么好装逼的啊。
姜晏维哭笑不得,干脆给他拱火,装模作样地说,“一个手机算什么?”
王建就说:“一个手机都用不起,你其他的是真的啊。”他在那儿数落姜晏维,“你一来就挺烦人,咋咋唬唬的,恐怕谁不知道你是个有钱人似的。其实都是装的吧,你有什么啊。不就是傍上了个有钱人吗?赵玲玲出事还拉出来转转,就怕别人不知道你跟了个有钱人是吧。我最讨厌你们这么道德败坏的家伙了。”
姜晏维就觉得,自己跟他不熟悉啊,怎么听起来就跟杀过他全家似的,至于吗?
不过听来听去他也就是这点料了,他原本是想好好学习安静的度过这些年的,毕竟本硕博要八年,这群同学相处起来,虽然比不了周晓文,也是他人生里陪伴最久的同学了。结果竟是先来了这个。
他站那儿听王建说完最后一句话,直接就回答:“不怕啊。我就是跟了个有钱人啊。”
他这一说,宿舍老大先拉他,“维维,这时候不能用反讽!”
姜晏维就冲这位大哥来了句,“没有,霍麒就不是我叔叔,是我爱人。”然后一圈人就真傻了,传说归传说,当然,他们中间同性恋也是有的,可没人会直接暴露出来啊。
王建倒是一脸兴奋,冲着几个人说:“听见没,他承认了,他们关系不正当。”
姜晏维直接上手将王建举着的手一把拍下来,怒道:“什么关系不正当,你的满脑子里除了关系不正当没别的了吧。龌龊的家伙。成了,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既然这么多人都关心,还有那种知恩不报没事干觊觎我男朋友的家伙,那我就正式宣布,我是同性恋,霍麒是我的爱人。我们俩不但两情相悦,而且经过了父母同意见证,婚都订过了。”他举了举手指头上的戒指,对着王建说,“你tm天天盯着我手机,你为什么不盯着我戒指呢,瞧见吗?求婚戒指,一模一样,另一只在霍麒手上,明白吗?”
“对了,”姜晏维挺郁闷的说,“什么包养啊,你们有点眼光没有。霍麒长成那个样子,比我好看一百倍,他闲的没事花钱包养个不如他好看的。他傻啊,还是老天没事掉馅饼啊。我们俩是真爱。真爱懂吗?”
“对了!”姜晏维是气坏了,接着说道,“还有财力问题。我父母和霍麒父亲是多年相交,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懂不懂?一个手机你就能看着我没钱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多少,穿的鞋子多少钱,背的包多少钱?你是上学啊,还是来当扫码机的啊,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学超市管理啊,上什么医科啊,你都会透视了,应该去送眼科供人科研啊。”
姜晏维的嘴巴是从来不饶人的。当时霍青云都能被他骂的喘不上气来,何况是生涩的王建。
王建都惊呆了。
他传这个话其实就是想让赵玲玲放弃霍麒,跟他谈恋爱。至于得罪姜晏维,他也觉得没什么。他说的都是事实啊,他觉得姜晏维绝对不敢出来对质的,这就是一个哑巴吃黄连的事儿。他哪里想得到姜晏维对自己和霍麒的关系不知道有满意,恨不得满世界宣扬霍麒是他的人呢!
姜晏维就冲着他说,“成了,我告诉你了,扫码先生,满意了吧。我俩都喜欢男生,赵玲玲没戏,更满意了吧。你评论我,现在也该我评论你了吧。我不用看你手机,也不用知道你家里有钱没钱,我就能知道你这个人不可信,你这种人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自私!“
姜晏维说得头头是道,义正词严:“你喜欢赵玲玲,我找霍麒救了她,免去了她五万块的赔偿。你作为喜欢她的人,不替她感到庆幸,感激,反而因为她看上了霍麒而憎恨我们,诋毁我的名声。你从小到大都没学过爱屋及乌四个字吧,你的脑海里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所以,在你的人际关系里,只有帮你,一旦别人无论故意不故意违背了你的想法,你就会嫉恨甚至报复。你是没有正常三观的。”
姜晏维岁数大点了,吵架怼人都比原先有理有据了,王建都脸都臭了,回复他,“你放屁!”
“我是不是放屁大家心里都明白。”姜晏维笑笑冲着大家说,“我只是以我的经历提醒一下大家,这个人无心无义自私自利生性狡诈不择手段,不是可放心交往的人。大家以后要一起生活八年,可千万擦亮眼。另外,咱俩这事儿还没完,你这是诽谤,我要求正式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他说完扭头就走了。他宿舍的几个人被这一串串的彻底给蒙圈了,不过跟着走还记得的,直接呼啦啦就走了。
姜晏维推门进来就没关门,男生宿舍一般都是敞着门的,这会儿走廊里不少人都在外面,八成都听见了。姜晏维瞧他们一眼,这些人看他的目光晦涩,他就知道会这样。不过,说出来就说出来,八年同学又怎么样?十八年也不如霍麒重要。他再也不要跟霍麒偷偷摸摸的了,再也不要别人觊觎他家霍麒了。
他就是要宣布主权,那个长得好看事业有成的男人,是他姜晏维的,谁都别想指染。
他直接进了屋,后面宿舍几个兄弟就陆续跟着进来了。姜晏维想了想也该交代一声,就说,“那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就是怕你们不理解。我明天就跟导员说搬出去,你们放心吧。”
开学来,四个人相处的都不错,姜晏维岁数最小性子最活泼,也没架子不小气,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否则今天也不会跟他说这事儿,还跟着他去怼王建给他撑腰。
可宿舍里住个同性恋的事儿的确挺别扭的,虽然姜晏维有主了,可也是别扭啊。所以这次,大家没吭声。老大憨厚,来了句,“维维,我们对你没什么想法,就是不太习惯,别的咱们还是兄弟。”
姜晏维也觉得这样不错了,就点了头。
倒是王建那边,姜晏维一走就觉得不得劲了。他左右看了看同宿舍的,大家原本都看着他,他一瞧,大家连忙回过了头,装作忙着手中的事情。
王建就忍不住说了句,“你们不会真信他吧,一个基佬的话也能信,他这是恼羞成怒诋毁我呢。对不对郭宇?”
郭宇就笑笑,哦了一声,敷衍了一句。
其他人就尽快忙碌起来,彻底避免和他说话了。王建转了一圈,就觉得特别生气,这姜晏维,简直太可恨了。
结果第二天还有更让人惊恐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女生宿舍那边。然后下课后,赵玲玲居然约他出来见面了。王建这时候的感觉简直是苦尽甘来,那叫一个兴奋,中午饭都没吃好就换衣服出来了。
他俩约在了这时候人挺少的小树林。一见面王建就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倾慕之情,结果却见赵玲玲的脸色特别难看,很是严肃地看着他,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招你惹你了,你给我惹这么大事!”
王建就懵了:“我怎么了?”
“我喜欢霍麒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招惹姜晏维?”赵玲玲一肚子气,“我告诉你,你惹大事了。”
王建就不明白:“我怎么了?”
赵玲玲就说:“你天天看新闻,霍这个姓不生疏吧。”王建当然知道,点点头,他也不笨,当即就想起了霍麒。他不敢置信道:“他是霍家人?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赵玲玲自然是听表姐说的,她表姐跟个不入流的二代谈恋爱呢。她遇见无赖这事儿后来跟表姐说了,那位二代正好在,一听霍麒的名字就惊讶了,说是霍家的子孙。她这才上了劲儿。否则,连正面都没见过,她无缘无故怎么会喜欢?
不过这种事,赵玲玲怎么可能跟王建说,她也会做好人,说:“你不用问,我就是看这事儿是因我而起,才来告诉你一声的。你最好想清楚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另外,咱俩不可能,你死心吧。”
王建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赵玲玲,满脑子都是霍家了。他吓得脸都白了,回去就去找姜晏维道歉。
姜晏维此时正在收拾衣服,昨晚的事儿导员已经知道了,也同意了他搬走,不过铺位是留着的。也就是从今天起,姜晏维就能回去跟霍麒没羞没臊了。因为这个,他倒是觉得闲言碎语也算是好事吧。
王建过来,一脸灰白,上来就要给他道歉,差点都跪下了,让他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姜晏维也觉得挺奇怪的,结果王建非要让他接受自己的诚挚道歉,还给了自己两巴掌,说是做错了。
姜晏维没办法,他原本想起诉的,毕竟这事儿要让他们知道厉害,以后不说闲话。可既然已经认错了,他刚说了王建自私自利,总不能自己也睚眦必报,太难看了。
姜晏维只能同意了。然后王建就摆出了一副逃出生天感恩戴德的样儿,姜晏维都觉得太奇怪了。
等着晚上,姜晏维搬了东西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霍麒了。霍麒一听王建的反应就说:“京城里熟人多,八成知道我姓霍了。”
姜晏维一想,也就是这事儿了。
霍麒就叮嘱他:“他问你不搭理就行了。”
这半年,他跟霍家的关系反而松快下来。霍家三房就算不是败落,起码也是晚景凄凉,反倒是霍家其他两房如今正在默默崛起。他与霍青杭和霍青海的关系都不错,前者他们合作多年,后者对他十分友善,反而比原先更自在。
姜晏维就应了,窝在霍麒怀里摸着他的下巴接着说:“叔叔,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也挺好看的,否则他们为什么会相信你包养我呢。肯定是我颜值也算够了才这么说的吧。”
霍麒简直对他无语,这么大事这家伙就记住这个了,不过他不能打击他家维维的信心,很肯定地说:“好看,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我最喜欢你了。”
姜晏维就美了,干脆一起身,直接跟霍麒面对面坐在他大腿上,冲他笑眯眯地乐道:“我也最喜欢你了,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生猴子去吧。今天夜色这么好,别浪费了时间。”
说着,姜晏维就在霍麒身上磨蹭。他俩都已经太熟悉了,姜晏维简直对掌握霍麒的性趣炉火纯青。不过寥寥几下,霍麒的喘息声就粗重了一些。姜晏维心中窃喜,温声勾搭他霍叔叔:“叔叔,我们进屋吧。”
结果往常立刻就抱着他进屋的霍麒这次竟然没动。姜晏维抬头看他,却见他霍叔叔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冲着姜晏维说:“不进屋了,就这里。”
姜晏维只觉得只用这一句话,浑身都燥热起来。
结果霍麒还没说完,只听这个常年被他撩的男人说:“我没劲儿了,你自己脱给我看啊。”
姜晏维只觉得轰的一下,连脑子都燥热起来。
……
公布了性向,其实对于姜晏维来说,遇上的麻烦并不少。他虽然义正词严,可毕竟也是个学生,同性恋也是少数人才能够接受的事情。学校里人来人往,大家出于礼貌或者是害怕他追究,并不当着面说,可也不是有人指指点点拿他当动物园里的猴子。或者是有事没事都疏远他孤立他。
可同样也有值得庆幸的事,他的同宿舍的哥们们没有因此而远离他,他们可能一开始不懂这些,有些不习惯,更不知道如何把握跟姜晏维相处的分寸,所以有些尴尬。
可时间长了,他们发现姜晏维跟其他男生并没有区别,他不是娘娘腔,不会兰花指;也不是偷窥狂,人家男朋友帅到没有天际,压根不是他们这些糙人能比拟的。姜晏维就是个普通男生,没**,没多情,谈恋爱认认真真,学习刻苦努力,对他们真诚友善,这样的朋友,为什么计较他的性向呢。
所以渐渐的,姜晏维虽然不在宿舍里住,反而跟他们关系不错。
还有导员和老师们。老师们姜晏维是不知道的,可导员姜晏维百分百肯定,是知道他性向的。可人家也是没有半句多余的话,从来对他一视同仁,学院里的班级篮球赛足球赛这种男生上场坦胸露背你挨我碰的集体活动,也从来都叫着他。
姜晏维有时候都不好意思,怕别的同学不同意。导员还说:“你怎么了?偷懒了?不是男生啊,咱班的集体活动你凭什么不参加啊。快去。”
也是因为这样的活动多了,让更多的人了解他,所以在班里的人缘居然还好起来了。女生们跟他关系都不错,亲切的叫他维维。男生们则也开始跟他勾肩搭臂出去约着吃烧烤喝酒,然后瞧着他闹腾完了,打电话让霍麒接回去,然后集体鄙视他。
大学一开始对姜晏维露出了不那么友善的一面,可长时间的相处下,姜晏维却发现了其中美好的更多面。
有次他们班篮球赛第一,姜晏维喝多了还问他们导员:“你怎么就不稀奇呢。你不怕我把同学都带坏了啊,还把我往他们那堆里放。”
那个比姜晏维打不了几岁的导员就说:“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大啊,是兼容并蓄的京大,你一个同性恋算什么?这里什么都包容的下。”
因为关系好了,因为都了解了,所以到了大二,霍麒就不再是姜晏维背后的男人,经常跟姜晏维的朋友们见面,也就都熟悉了。他年长睿智又本就是学霸,自主创业成功,身上随便摘出一条来都足够这些骄子们崇拜了,聊的很是不错。
这不,这几天要期末考试了,他们都复习疯了。姜晏维作为一个延续到大学都是学霸的家伙,从大一开始就不曾松懈,靠着及其扎实的基本功,已经连拿了好几个学期的奖学金。这次期末考,这不几个平时致力于游戏的同学,就专门请姜晏维给他们补课来了。
霍麒在楼下略站了站,发现姜晏维没有下来的意思,就跟宿管那边签了字,去了姜晏维说的宿舍。
昨天他也来接的,倒是知道房间,不过一上来正好散,所以并没有看见姜晏维的风采。今天倒是赶了个正好,那屋子大门打开着,不少人捧着饭碗边吃边听,他凑过去一瞧都乐了。
姜晏维坐在自己那张上铺边上,盘这个腿,旁边就是个不大的小黑板,手里拿着个晾衣架当教鞭,正在那里挥斥方遒:“刚刚讲到的这个知识点,我压一百块钱这次必考,而且是个大题。你们好好看看。有没有跟我打赌的,来来来买定离手啊!”
地下哪里是他说的四五个人,乌漆漆一片头顶,就他们老大抬头说了一句,“不压,你敛了多少钱了,有数没!”
姜晏维就嘿嘿了:“我补课又不要钱,你们押题输了还怪我啊。成了成了,考完请你们吃大餐。”
低下一帮饿狼立刻哦哦哦叫了。然后就有人喊了一声:“霍大哥来了。”
姜晏维一听就往门外看,就瞧见了正看着他的霍麒,他家霍麒今天穿的特别好看,忍不住就吹了声口哨,结果就被一群人给嘘了。姜晏维脸皮都练出来了,直接挥手说:“今天到此为止,下课!”
大家哈哈哈哈的呼啦啦就散了。姜晏维手脚麻利的跳下床来,就跑到了霍麒身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你等久了吧。”
霍麒揉揉他的狗头,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没有,看看你讲课挺高兴的。怎么,还挣外块了。”
姜晏维就穿了外套,拿了书包跟着他往外走说:“就是那么一说,大家凑个钱吃饭而已。那边人来了吗?没晚吧。”
于静谈了两年多恋爱,终于要结婚了,婚礼的事儿姜晏维揽了下来,白天他没空,这不约了婚礼策划晚上见吗?
霍麒看看表上:“不着急,时间正好。”
两人往下走,没人的时候,姜晏维忍不住就去够霍麒的手,霍麒毫不犹豫地,握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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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番外二
王建还挺有理的,还向着姜晏维走了一步,“别一副理直气壮的样,那咱们就说说呗。你天天中午晚上不去食堂吃饭不在宿舍休息你去哪里了?”
这事儿霍麒一买房子姜晏维就说了,“我家里旁边有套房子自己住,晚上回来,要是导员问起来,各位兄弟多打掩护啊。”为此他还专门请了他们出去吃了一顿。
所以都不用姜晏维回答,宿舍老大就直接说了,“人家有房子,回去待着怎么了?学校只要求上课不迟到早退,晚上必须在宿舍睡觉,维维又没有违反规定?!”
王建一听就嗤笑一声,然后做出了一副你们都被骗了的表情说,“什么他有房子啊。恐怕是跟人同居吧,就是他那个霍叔叔。我告诉你们,那个霍麒每天晚上都回这房子,两个人也不知道干什么,磨蹭到九点才开车送他回宿舍。什么叔叔这么关心侄子生活,每天接送啊,你叔叔会吗?再说他俩一个姓吗?亲叔都不会,这不一个姓还这么殷勤,那个霍麒是傻子啊。再说,他还是个公司老板,不应酬啊,不开会啊,什么公司能让他这么糟蹋不关门啊。也就你们还信!就是刚包养了个小情人正热乎着呢,才这样呢。”
姜晏维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有这种猜测。他瞧着王建还有要说的**,也没怼他,站那儿听王建接着说。
这种事他太知道了,要是不让人一次性吐露个干净,谁知道后面还有怎样的传言呢。不如你们都说干净,我正好一次性解决,彻底没事。
王建瞧他不说话,只当他这是被自己揭穿了没法辩驳,还挺得意的,接着说:“他一来你们都当他家有钱,是个小少爷。可他入学报到的时候,用的手机还不是橘子牌的呢!现在可换了。”
姜晏维想了想,当时用的的确不是橘子,报道前一晚,霍麒要给他做饭吃,他乐不颠颠的拿着手机录像,结果录着录着就发现镜头里的人太帅了,脱去了西服,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了性感的喉结,两只袖子全部挽了上来,露出的胳膊结实有力,姜晏维的脑子里顿时能想出几十个这只手臂对自己上下其手对画面。
所以,他当时就有点荡漾了,借着录像为名,跑过去骚扰霍麒。他俩血气方刚的,自然就解放天性了。然后,姜晏维一激动就不小心把手机给踹地上了。等着早上起来才发现,屏碎了。
这时候都要报道去了,买个手机不合适,霍麒这边有别人送的手机,他就拿了一个过来用。他摔坏屏幕的手机也是刚买的,作为一个挺会过日子的家伙,他去换了个屏就接着用了,结果竟是被人记住了吗?
姜晏维真是太无语了,这些人的观察点怎么会在这上面?这竟然是一个看手机的年代吗?手机有什么好装逼的啊。
姜晏维哭笑不得,干脆给他拱火,装模作样地说,“一个手机算什么?”
王建就说:“一个手机都用不起,你其他的是真的啊。”他在那儿数落姜晏维,“你一来就挺烦人,咋咋唬唬的,恐怕谁不知道你是个有钱人似的。其实都是装的吧,你有什么啊。不就是傍上了个有钱人吗?赵玲玲出事还拉出来转转,就怕别人不知道你跟了个有钱人是吧。我最讨厌你们这么道德败坏的家伙了。”
姜晏维就觉得,自己跟他不熟悉啊,怎么听起来就跟杀过他全家似的,至于吗?
不过听来听去他也就是这点料了,他原本是想好好学习安静的度过这些年的,毕竟本硕博要八年,这群同学相处起来,虽然比不了周晓文,也是他人生里陪伴最久的同学了。结果竟是先来了这个。
他站那儿听王建说完最后一句话,直接就回答:“不怕啊。我就是跟了个有钱人啊。”
他这一说,宿舍老大先拉他,“维维,这时候不能用反讽!”
姜晏维就冲这位大哥来了句,“没有,霍麒就不是我叔叔,是我爱人。”然后一圈人就真傻了,传说归传说,当然,他们中间同性恋也是有的,可没人会直接暴露出来啊。
王建倒是一脸兴奋,冲着几个人说:“听见没,他承认了,他们关系不正当。”
姜晏维直接上手将王建举着的手一把拍下来,怒道:“什么关系不正当,你的满脑子里除了关系不正当没别的了吧。龌龊的家伙。成了,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既然这么多人都关心,还有那种知恩不报没事干觊觎我男朋友的家伙,那我就正式宣布,我是同性恋,霍麒是我的爱人。我们俩不但两情相悦,而且经过了父母同意见证,婚都订过了。”他举了举手指头上的戒指,对着王建说,“你tm天天盯着我手机,你为什么不盯着我戒指呢,瞧见吗?求婚戒指,一模一样,另一只在霍麒手上,明白吗?”
“对了,”姜晏维挺郁闷的说,“什么包养啊,你们有点眼光没有。霍麒长成那个样子,比我好看一百倍,他闲的没事花钱包养个不如他好看的。他傻啊,还是老天没事掉馅饼啊。我们俩是真爱。真爱懂吗?”
“对了!”姜晏维是气坏了,接着说道,“还有财力问题。我父母和霍麒父亲是多年相交,门当户对,知根知底,懂不懂?一个手机你就能看着我没钱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多少,穿的鞋子多少钱,背的包多少钱?你是上学啊,还是来当扫码机的啊,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学超市管理啊,上什么医科啊,你都会透视了,应该去送眼科供人科研啊。”
姜晏维的嘴巴是从来不饶人的。当时霍青云都能被他骂的喘不上气来,何况是生涩的王建。
王建都惊呆了。
他传这个话其实就是想让赵玲玲放弃霍麒,跟他谈恋爱。至于得罪姜晏维,他也觉得没什么。他说的都是事实啊,他觉得姜晏维绝对不敢出来对质的,这就是一个哑巴吃黄连的事儿。他哪里想得到姜晏维对自己和霍麒的关系不知道有满意,恨不得满世界宣扬霍麒是他的人呢!
姜晏维就冲着他说,“成了,我告诉你了,扫码先生,满意了吧。我俩都喜欢男生,赵玲玲没戏,更满意了吧。你评论我,现在也该我评论你了吧。我不用看你手机,也不用知道你家里有钱没钱,我就能知道你这个人不可信,你这种人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自私!“
姜晏维说得头头是道,义正词严:“你喜欢赵玲玲,我找霍麒救了她,免去了她五万块的赔偿。你作为喜欢她的人,不替她感到庆幸,感激,反而因为她看上了霍麒而憎恨我们,诋毁我的名声。你从小到大都没学过爱屋及乌四个字吧,你的脑海里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所以,在你的人际关系里,只有帮你,一旦别人无论故意不故意违背了你的想法,你就会嫉恨甚至报复。你是没有正常三观的。”
姜晏维岁数大点了,吵架怼人都比原先有理有据了,王建都脸都臭了,回复他,“你放屁!”
“我是不是放屁大家心里都明白。”姜晏维笑笑冲着大家说,“我只是以我的经历提醒一下大家,这个人无心无义自私自利生性狡诈不择手段,不是可放心交往的人。大家以后要一起生活八年,可千万擦亮眼。另外,咱俩这事儿还没完,你这是诽谤,我要求正式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他说完扭头就走了。他宿舍的几个人被这一串串的彻底给蒙圈了,不过跟着走还记得的,直接呼啦啦就走了。
姜晏维推门进来就没关门,男生宿舍一般都是敞着门的,这会儿走廊里不少人都在外面,八成都听见了。姜晏维瞧他们一眼,这些人看他的目光晦涩,他就知道会这样。不过,说出来就说出来,八年同学又怎么样?十八年也不如霍麒重要。他再也不要跟霍麒偷偷摸摸的了,再也不要别人觊觎他家霍麒了。
他就是要宣布主权,那个长得好看事业有成的男人,是他姜晏维的,谁都别想指染。
他直接进了屋,后面宿舍几个兄弟就陆续跟着进来了。姜晏维想了想也该交代一声,就说,“那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就是怕你们不理解。我明天就跟导员说搬出去,你们放心吧。”
开学来,四个人相处的都不错,姜晏维岁数最小性子最活泼,也没架子不小气,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否则今天也不会跟他说这事儿,还跟着他去怼王建给他撑腰。
可宿舍里住个同性恋的事儿的确挺别扭的,虽然姜晏维有主了,可也是别扭啊。所以这次,大家没吭声。老大憨厚,来了句,“维维,我们对你没什么想法,就是不太习惯,别的咱们还是兄弟。”
姜晏维也觉得这样不错了,就点了头。
倒是王建那边,姜晏维一走就觉得不得劲了。他左右看了看同宿舍的,大家原本都看着他,他一瞧,大家连忙回过了头,装作忙着手中的事情。
王建就忍不住说了句,“你们不会真信他吧,一个基佬的话也能信,他这是恼羞成怒诋毁我呢。对不对郭宇?”
郭宇就笑笑,哦了一声,敷衍了一句。
其他人就尽快忙碌起来,彻底避免和他说话了。王建转了一圈,就觉得特别生气,这姜晏维,简直太可恨了。
结果第二天还有更让人惊恐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女生宿舍那边。然后下课后,赵玲玲居然约他出来见面了。王建这时候的感觉简直是苦尽甘来,那叫一个兴奋,中午饭都没吃好就换衣服出来了。
他俩约在了这时候人挺少的小树林。一见面王建就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倾慕之情,结果却见赵玲玲的脸色特别难看,很是严肃地看着他,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招你惹你了,你给我惹这么大事!”
王建就懵了:“我怎么了?”
“我喜欢霍麒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招惹姜晏维?”赵玲玲一肚子气,“我告诉你,你惹大事了。”
王建就不明白:“我怎么了?”
赵玲玲就说:“你天天看新闻,霍这个姓不生疏吧。”王建当然知道,点点头,他也不笨,当即就想起了霍麒。他不敢置信道:“他是霍家人?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赵玲玲自然是听表姐说的,她表姐跟个不入流的二代谈恋爱呢。她遇见无赖这事儿后来跟表姐说了,那位二代正好在,一听霍麒的名字就惊讶了,说是霍家的子孙。她这才上了劲儿。否则,连正面都没见过,她无缘无故怎么会喜欢?
不过这种事,赵玲玲怎么可能跟王建说,她也会做好人,说:“你不用问,我就是看这事儿是因我而起,才来告诉你一声的。你最好想清楚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另外,咱俩不可能,你死心吧。”
王建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赵玲玲,满脑子都是霍家了。他吓得脸都白了,回去就去找姜晏维道歉。
姜晏维此时正在收拾衣服,昨晚的事儿导员已经知道了,也同意了他搬走,不过铺位是留着的。也就是从今天起,姜晏维就能回去跟霍麒没羞没臊了。因为这个,他倒是觉得闲言碎语也算是好事吧。
王建过来,一脸灰白,上来就要给他道歉,差点都跪下了,让他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姜晏维也觉得挺奇怪的,结果王建非要让他接受自己的诚挚道歉,还给了自己两巴掌,说是做错了。
姜晏维没办法,他原本想起诉的,毕竟这事儿要让他们知道厉害,以后不说闲话。可既然已经认错了,他刚说了王建自私自利,总不能自己也睚眦必报,太难看了。
姜晏维只能同意了。然后王建就摆出了一副逃出生天感恩戴德的样儿,姜晏维都觉得太奇怪了。
等着晚上,姜晏维搬了东西回家,就把这事儿告诉霍麒了。霍麒一听王建的反应就说:“京城里熟人多,八成知道我姓霍了。”
姜晏维一想,也就是这事儿了。
霍麒就叮嘱他:“他问你不搭理就行了。”
这半年,他跟霍家的关系反而松快下来。霍家三房就算不是败落,起码也是晚景凄凉,反倒是霍家其他两房如今正在默默崛起。他与霍青杭和霍青海的关系都不错,前者他们合作多年,后者对他十分友善,反而比原先更自在。
姜晏维就应了,窝在霍麒怀里摸着他的下巴接着说:“叔叔,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也挺好看的,否则他们为什么会相信你包养我呢。肯定是我颜值也算够了才这么说的吧。”
霍麒简直对他无语,这么大事这家伙就记住这个了,不过他不能打击他家维维的信心,很肯定地说:“好看,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我最喜欢你了。”
姜晏维就美了,干脆一起身,直接跟霍麒面对面坐在他大腿上,冲他笑眯眯地乐道:“我也最喜欢你了,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生猴子去吧。今天夜色这么好,别浪费了时间。”
说着,姜晏维就在霍麒身上磨蹭。他俩都已经太熟悉了,姜晏维简直对掌握霍麒的性趣炉火纯青。不过寥寥几下,霍麒的喘息声就粗重了一些。姜晏维心中窃喜,温声勾搭他霍叔叔:“叔叔,我们进屋吧。”
结果往常立刻就抱着他进屋的霍麒这次竟然没动。姜晏维抬头看他,却见他霍叔叔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冲着姜晏维说:“不进屋了,就这里。”
姜晏维只觉得只用这一句话,浑身都燥热起来。
结果霍麒还没说完,只听这个常年被他撩的男人说:“我没劲儿了,你自己脱给我看啊。”
姜晏维只觉得轰的一下,连脑子都燥热起来。
……
公布了性向,其实对于姜晏维来说,遇上的麻烦并不少。他虽然义正词严,可毕竟也是个学生,同性恋也是少数人才能够接受的事情。学校里人来人往,大家出于礼貌或者是害怕他追究,并不当着面说,可也不是有人指指点点拿他当动物园里的猴子。或者是有事没事都疏远他孤立他。
可同样也有值得庆幸的事,他的同宿舍的哥们们没有因此而远离他,他们可能一开始不懂这些,有些不习惯,更不知道如何把握跟姜晏维相处的分寸,所以有些尴尬。
可时间长了,他们发现姜晏维跟其他男生并没有区别,他不是娘娘腔,不会兰花指;也不是偷窥狂,人家男朋友帅到没有天际,压根不是他们这些糙人能比拟的。姜晏维就是个普通男生,没**,没多情,谈恋爱认认真真,学习刻苦努力,对他们真诚友善,这样的朋友,为什么计较他的性向呢。
所以渐渐的,姜晏维虽然不在宿舍里住,反而跟他们关系不错。
还有导员和老师们。老师们姜晏维是不知道的,可导员姜晏维百分百肯定,是知道他性向的。可人家也是没有半句多余的话,从来对他一视同仁,学院里的班级篮球赛足球赛这种男生上场坦胸露背你挨我碰的集体活动,也从来都叫着他。
姜晏维有时候都不好意思,怕别的同学不同意。导员还说:“你怎么了?偷懒了?不是男生啊,咱班的集体活动你凭什么不参加啊。快去。”
也是因为这样的活动多了,让更多的人了解他,所以在班里的人缘居然还好起来了。女生们跟他关系都不错,亲切的叫他维维。男生们则也开始跟他勾肩搭臂出去约着吃烧烤喝酒,然后瞧着他闹腾完了,打电话让霍麒接回去,然后集体鄙视他。
大学一开始对姜晏维露出了不那么友善的一面,可长时间的相处下,姜晏维却发现了其中美好的更多面。
有次他们班篮球赛第一,姜晏维喝多了还问他们导员:“你怎么就不稀奇呢。你不怕我把同学都带坏了啊,还把我往他们那堆里放。”
那个比姜晏维打不了几岁的导员就说:“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大啊,是兼容并蓄的京大,你一个同性恋算什么?这里什么都包容的下。”
因为关系好了,因为都了解了,所以到了大二,霍麒就不再是姜晏维背后的男人,经常跟姜晏维的朋友们见面,也就都熟悉了。他年长睿智又本就是学霸,自主创业成功,身上随便摘出一条来都足够这些骄子们崇拜了,聊的很是不错。
这不,这几天要期末考试了,他们都复习疯了。姜晏维作为一个延续到大学都是学霸的家伙,从大一开始就不曾松懈,靠着及其扎实的基本功,已经连拿了好几个学期的奖学金。这次期末考,这不几个平时致力于游戏的同学,就专门请姜晏维给他们补课来了。
霍麒在楼下略站了站,发现姜晏维没有下来的意思,就跟宿管那边签了字,去了姜晏维说的宿舍。
昨天他也来接的,倒是知道房间,不过一上来正好散,所以并没有看见姜晏维的风采。今天倒是赶了个正好,那屋子大门打开着,不少人捧着饭碗边吃边听,他凑过去一瞧都乐了。
姜晏维坐在自己那张上铺边上,盘这个腿,旁边就是个不大的小黑板,手里拿着个晾衣架当教鞭,正在那里挥斥方遒:“刚刚讲到的这个知识点,我压一百块钱这次必考,而且是个大题。你们好好看看。有没有跟我打赌的,来来来买定离手啊!”
地下哪里是他说的四五个人,乌漆漆一片头顶,就他们老大抬头说了一句,“不压,你敛了多少钱了,有数没!”
姜晏维就嘿嘿了:“我补课又不要钱,你们押题输了还怪我啊。成了成了,考完请你们吃大餐。”
低下一帮饿狼立刻哦哦哦叫了。然后就有人喊了一声:“霍大哥来了。”
姜晏维一听就往门外看,就瞧见了正看着他的霍麒,他家霍麒今天穿的特别好看,忍不住就吹了声口哨,结果就被一群人给嘘了。姜晏维脸皮都练出来了,直接挥手说:“今天到此为止,下课!”
大家哈哈哈哈的呼啦啦就散了。姜晏维手脚麻利的跳下床来,就跑到了霍麒身边,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你等久了吧。”
霍麒揉揉他的狗头,心里喜欢的不得了,“没有,看看你讲课挺高兴的。怎么,还挣外块了。”
姜晏维就穿了外套,拿了书包跟着他往外走说:“就是那么一说,大家凑个钱吃饭而已。那边人来了吗?没晚吧。”
于静谈了两年多恋爱,终于要结婚了,婚礼的事儿姜晏维揽了下来,白天他没空,这不约了婚礼策划晚上见吗?
霍麒看看表上:“不着急,时间正好。”
两人往下走,没人的时候,姜晏维忍不住就去够霍麒的手,霍麒毫不犹豫地,握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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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番外三
姜晏维跟霍麒到了约好的咖啡厅时,还不到约好的时间, 对方还没过来。
姜晏维今天下午考的试, 考完试就被那帮家伙们给架到了宿舍讲解,整个人一下午都没歇着, 累的筋骨疼, 这会儿终于可以放松了, 自然就不想动了。
公共场合, 也不适宜他像在家里一样,赖在霍麒身上躺着趴着, 不过姜晏维也有办法, 他和霍麒坐了一边的沙发,直接靠在他肩膀上看手机。还小声跟霍麒说:“你看这样我们像不像是叔侄俩感情特好。”
霍麒瞥他一眼, 哼道:“你这是嫌我老?”
姜晏维顿时觉得皮紧,立刻坐起来,面冲着霍麒特严肃特认真的说:“你怎么会老呢?明明前天还把我做的差点没法下床去考试的。叔叔, 你太不自信了。”他贴过来逗人, “要不叔叔,晚上回去继续啊。明天那门我挺胸有成竹的,下午借着讲课都复习过了,起床就去也没问题的。”
霍麒其实对岁数的问题没什么大感觉,直到现在,两个人都在一起小两年了,姜晏维见他还是眼冒光的样子,有事没事就看着他发呆,睡午觉的时候还偷窥他流口水这种事,他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不过就是想逗逗这小子。这小子不是经常闹出点事来听他说甜言蜜语嘛?霍麒觉得这招也不错,这不学会了。
不过听完姜晏维的夸赞,他也无语了,伸手揉了揉这小子的脑袋:“你这脑袋怎么到现在还在想这些东西啊!”
姜晏维就嘿嘿笑:“就是喜欢你呀!”
这真是……
霍麒发现自己对这小子半点抵抗力都没有,就这两句话,就恨不得将人抱怀里了。怎么可能生他的气?他哼了一声就说:“饶你一次。”
姜晏维一听可不是顺杆爬吗?刚才只是靠着,这会儿直接挨了过来,这小子还把身体前倾前后左右看了看,他俩这地方挺靠里的,这会儿人也少,自然没人瞧见。
姜晏维放心了,才小声跟霍麒说:“可其实,我觉得那啥的时候,我叫你叔叔你挺激动的。”他还振振有词,“特激动的那种,恨不得把我拆了。”
霍麒忍不住叹口气,他真是……
霍麒直接一把将人拉过来,用胳膊搂着姜晏维,低头亲他一口,“老实点。”
姜晏维瞪大了眼睛,这会儿知道害臊了:“叔……叔叔,在外面呢!”
策划师常思一过来就瞧见这两人这亲密镜头,他倒是不惊讶,反而有种就是这样吗的感觉。
他是常思婚礼策划工作室的老板,五年前就开始单干了,这些年在京城策划了不少有名的婚礼,生意更是兴隆。一个星期前,他原先服务过的一个客户介绍了姜晏维过来。
第一次见,就是这两人一块来的,他印象极其深刻。两个男人,一个年轻帅气,说话都是尾音上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一个真的是长的太好了,面如冠玉这个词实在是太烂俗了,可真的太适合他。他拍了这么多年照片,原先也没少给明星拍照,这人并不比任何明星差。
当然,作为一个很有观察力的人。他第一感觉这两人关系就不一般。不是动作亲密,而是他俩之间的气场。
姜晏维上来就说明了,婚礼是给他妈妈准备的。这小子显然对妈妈特别关心,一点点的罗列他妈的喜好,还有宾客的人数层次,想法多要求多。而他说话的时候,旁边的霍麒就在旁边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的眼睛会看向姜晏维,里面都是宠溺的目光。
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姜晏维就会毫不犹豫地说:“你照做就是了,我们会解决。”因为姜晏维是年轻的一方,所以常思还是会看看霍麒的反应,可这个男人所有的回答都是:“听他的就可以。”
至于姜晏维就更明显了。他太年轻了,不似霍麒有阅历懂得隐藏,即便他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霍麒如果起身,他的目光也是立刻就跟随过去的。在常思看来,这种目光很容易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开始的时候还想,“我都能看出来,这位霍先生怎么不提醒一下?”
可今天他才知道,霍麒哪里是没看出来,他的目光含蓄八成是习惯,这人压根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们并不觉得同性恋这件事见不得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敢这样亲密。
常思很是知趣的往后退了一步,直到霍麒松开了手,姜晏维露出了略红的脸才咳嗽一声往他们这边走过来。这其实有点欲盖弥彰,不过好在霍麒老辣,常思老练,倒是跟没事人似的。唯一一个既不老辣也不老练的姜晏维,自带厚脸皮技能,所以三个人还聊的起来。
上次聊天是第一次见,他们只是相互了解了一下,常思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策划过的婚礼,让姜晏维和霍麒两个人了解了他的实力和风格。姜晏维则把自己心里想过的,都跟他聊聊,看看是否便于实现。
这些天,按着姜晏维当时的想法,常思已经设计了几种方案给他们挑选和改进,这不,今天就是干这个的。
常思第一个要问的问题就是:“婚礼时间确定了吗?”
这其实才是最大的问题,这会儿正是六月底,马上就要开启夏日模式,这时候无论是海岛教堂还是草坪婚礼都是可以的。可如果时间进入了十月,能选择的地方就有限了。
姜晏维对这事儿也挺郁闷,他妈现在还在非洲呢,人都不在京城。结婚这事儿,也是偶然透露的。
那天姜晏维照旧给他妈打电话,反正他们母子俩有的是聊的地方,姜晏维说说自己繁重的课业,讲讲师兄们讲过的太平间的鬼故事,顺便炫耀一下霍麒对自己有多好。他妈则讲讲项目进展情况,非洲的见闻,还有说一下周行止又做了哪些温柔体贴的事儿。
用霍麒和周行止的形容来说,每天晚上八点半,就是他们母子的pk时间。两个男人虽然在态度上都对这种行为表示唾弃,可说真的,在实际行动上谁也不肯落后。你送戒指我送手镯,你送腰带我送包包,你带着去海岛,我就带着去潜水,反正他俩的朋友圈早就被评为“有毒”。
那天姜晏维照旧聊天,正说着暑假要不要跟霍麒一起去非洲看看他妈呢。于静突然说:“维维,妈妈如果想结婚,你同意吗?”
姜晏维当时都愣了。
说真的,这两年,周行止一直有结婚的打算,可他妈并没有同意。为此,周行止还找过姜晏维,让他帮忙问问是怎么回事。
姜晏维肯定是偏着他妈的,可问题是,他也觉得周行止不错。条件各方面都不用说了,最主要的是两点。
一是周行止对他妈是真情实意,不是好色不是慕财,而是实打实的喜欢他妈这个人。他还记得去年给他妈过生日,自己当着众人面问周行止:“你喜欢我妈什么呀。”
周行止特别认真地回答,“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去非洲考察,晚上大家集体出来逛街,同行的一个人露富被盯上了,一群人抢劫我们四个。我们没法抵抗,身上的财物都被抢走了。后来我们报了警,警察问我们抢劫犯长的什么样,一群人都茫然,就顾着紧张了。只有你妈,她居然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特征,一点一点的描述出来,当天案子就破了。”
周行止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冷静的女人,她太不可思议了。”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爱情就在这一瞬间产生。我爱她什么,我爱她这个人,爱她的勇敢冷静坚强,她深深吸引了我,我当时就想,我想要跟她过一辈子。”
姜晏维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他当时就挺心疼的,一个劲儿的埋怨他妈不提,于静就一句话:“多大事儿啊。”
二是周行止的家人,姜晏维也挺满意。周行止的父母很喜欢于静就不用说了,他女儿也很知书达理,对于静很亲切,从来说话都是:“阿姨有你管着我爸爸,我就放心了。”
在这两条之下,姜晏维就答应了周行止,专门挑出了一个时间,把亲爱的霍麒赶出去,跟着他妈两个人聊天。他就问他妈:“你到底哪里觉得不对,所以不嫁啊。”
于静在儿子面前,自然不会隐瞒,就一句话,其实没想到能跟周行止走的那么远。这种没想到其实不是说她渣,跟人家谈恋爱还不想负责任,而是基于事实考虑的。
周行止虽然比她大一岁,可问题是,男人的岁数在婚姻中并不重要。你见过很多四十多岁的姜大伟娶了二十岁的郭聘婷,可你见过几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熟女嫁给了二十岁的小伙子。这原本就不是公平的存在。更何况,周行止还有钱,还长相帅气年轻有气质。
于静不是自卑,她既然敢跟出轨的姜大伟离婚,那么对自己,对自己的未来就有自信。她是谨慎,在一段失败的婚姻后,谨慎地去踏入另一段婚姻,而不是盲目地去追求什么看起来的幸福。
她并不希望,如上一段婚姻一样,有着美好的开始和勤奋的中年,最终的结局是除了钱什么都没剩下。如果不合适,她宁愿不婚,事实上,守着姜晏维这小子日子过的也挺开心的。
姜晏维毕竟是亲儿子,所以他妈一说他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就没再提过这事儿。他还以为,两个人结婚怎么也要磨个三五年时间呢。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所以当时姜晏维想都不用想,下意识地就问出口了,“妈你怀孕了吗?突然结婚。”
“边儿去!”于静简直对这个儿子无语了,当即就呵斥了他一番。至于原因,却是怎么问都不肯说,就一句话,“反正我要结婚了,你准备参加就是了。”
姜晏维一听打听不出来,也就不在他妈这边使劲儿了,直接换了话题,强烈要求包揽了他俩的婚礼。得到授权后就挂了电话打给了周行止,结果这位周叔叔可真节约用词,一共就十几个字,“你妈得了疟疾,我照顾了几天。”
虽然言简意赅,可姜晏维多能联想啊,一猜就知道,这几天恐怕不是一般多照顾衣不解带不怕危险那种吧,他妈的性格他知道,表面上看冷静自持,女中豪杰一个,离婚,出柜都打不倒,可实际上,内心里挺感性的——姜晏维一直觉得,自己还是随妈比较多,只是他外向,他妈内秀而已。
所以,他妈满意,姜晏维也就满意,对这场婚礼就格外的上心。
如今,瞧着常思这些个方案,似乎都不错,他琢磨道:“夏天应该没问题,冬天不行咱们包机去热带的海岛,也挺暖和的。我要求就两个词,既暖又浪!”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一直忙活到现在,更晚了。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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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番外三
姜晏维跟霍麒到了约好的咖啡厅时,还不到约好的时间, 对方还没过来。
姜晏维今天下午考的试, 考完试就被那帮家伙们给架到了宿舍讲解,整个人一下午都没歇着, 累的筋骨疼, 这会儿终于可以放松了, 自然就不想动了。
公共场合, 也不适宜他像在家里一样,赖在霍麒身上躺着趴着, 不过姜晏维也有办法, 他和霍麒坐了一边的沙发,直接靠在他肩膀上看手机。还小声跟霍麒说:“你看这样我们像不像是叔侄俩感情特好。”
霍麒瞥他一眼, 哼道:“你这是嫌我老?”
姜晏维顿时觉得皮紧,立刻坐起来,面冲着霍麒特严肃特认真的说:“你怎么会老呢?明明前天还把我做的差点没法下床去考试的。叔叔, 你太不自信了。”他贴过来逗人, “要不叔叔,晚上回去继续啊。明天那门我挺胸有成竹的,下午借着讲课都复习过了,起床就去也没问题的。”
霍麒其实对岁数的问题没什么大感觉,直到现在,两个人都在一起小两年了,姜晏维见他还是眼冒光的样子,有事没事就看着他发呆,睡午觉的时候还偷窥他流口水这种事,他都是心知肚明的。
他不过就是想逗逗这小子。这小子不是经常闹出点事来听他说甜言蜜语嘛?霍麒觉得这招也不错,这不学会了。
不过听完姜晏维的夸赞,他也无语了,伸手揉了揉这小子的脑袋:“你这脑袋怎么到现在还在想这些东西啊!”
姜晏维就嘿嘿笑:“就是喜欢你呀!”
这真是……
霍麒发现自己对这小子半点抵抗力都没有,就这两句话,就恨不得将人抱怀里了。怎么可能生他的气?他哼了一声就说:“饶你一次。”
姜晏维一听可不是顺杆爬吗?刚才只是靠着,这会儿直接挨了过来,这小子还把身体前倾前后左右看了看,他俩这地方挺靠里的,这会儿人也少,自然没人瞧见。
姜晏维放心了,才小声跟霍麒说:“可其实,我觉得那啥的时候,我叫你叔叔你挺激动的。”他还振振有词,“特激动的那种,恨不得把我拆了。”
霍麒忍不住叹口气,他真是……
霍麒直接一把将人拉过来,用胳膊搂着姜晏维,低头亲他一口,“老实点。”
姜晏维瞪大了眼睛,这会儿知道害臊了:“叔……叔叔,在外面呢!”
策划师常思一过来就瞧见这两人这亲密镜头,他倒是不惊讶,反而有种就是这样吗的感觉。
他是常思婚礼策划工作室的老板,五年前就开始单干了,这些年在京城策划了不少有名的婚礼,生意更是兴隆。一个星期前,他原先服务过的一个客户介绍了姜晏维过来。
第一次见,就是这两人一块来的,他印象极其深刻。两个男人,一个年轻帅气,说话都是尾音上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一个真的是长的太好了,面如冠玉这个词实在是太烂俗了,可真的太适合他。他拍了这么多年照片,原先也没少给明星拍照,这人并不比任何明星差。
当然,作为一个很有观察力的人。他第一感觉这两人关系就不一般。不是动作亲密,而是他俩之间的气场。
姜晏维上来就说明了,婚礼是给他妈妈准备的。这小子显然对妈妈特别关心,一点点的罗列他妈的喜好,还有宾客的人数层次,想法多要求多。而他说话的时候,旁边的霍麒就在旁边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的眼睛会看向姜晏维,里面都是宠溺的目光。
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姜晏维就会毫不犹豫地说:“你照做就是了,我们会解决。”因为姜晏维是年轻的一方,所以常思还是会看看霍麒的反应,可这个男人所有的回答都是:“听他的就可以。”
至于姜晏维就更明显了。他太年轻了,不似霍麒有阅历懂得隐藏,即便他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霍麒如果起身,他的目光也是立刻就跟随过去的。在常思看来,这种目光很容易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开始的时候还想,“我都能看出来,这位霍先生怎么不提醒一下?”
可今天他才知道,霍麒哪里是没看出来,他的目光含蓄八成是习惯,这人压根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们并不觉得同性恋这件事见不得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敢这样亲密。
常思很是知趣的往后退了一步,直到霍麒松开了手,姜晏维露出了略红的脸才咳嗽一声往他们这边走过来。这其实有点欲盖弥彰,不过好在霍麒老辣,常思老练,倒是跟没事人似的。唯一一个既不老辣也不老练的姜晏维,自带厚脸皮技能,所以三个人还聊的起来。
上次聊天是第一次见,他们只是相互了解了一下,常思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些年策划过的婚礼,让姜晏维和霍麒两个人了解了他的实力和风格。姜晏维则把自己心里想过的,都跟他聊聊,看看是否便于实现。
这些天,按着姜晏维当时的想法,常思已经设计了几种方案给他们挑选和改进,这不,今天就是干这个的。
常思第一个要问的问题就是:“婚礼时间确定了吗?”
这其实才是最大的问题,这会儿正是六月底,马上就要开启夏日模式,这时候无论是海岛教堂还是草坪婚礼都是可以的。可如果时间进入了十月,能选择的地方就有限了。
姜晏维对这事儿也挺郁闷,他妈现在还在非洲呢,人都不在京城。结婚这事儿,也是偶然透露的。
那天姜晏维照旧给他妈打电话,反正他们母子俩有的是聊的地方,姜晏维说说自己繁重的课业,讲讲师兄们讲过的太平间的鬼故事,顺便炫耀一下霍麒对自己有多好。他妈则讲讲项目进展情况,非洲的见闻,还有说一下周行止又做了哪些温柔体贴的事儿。
用霍麒和周行止的形容来说,每天晚上八点半,就是他们母子的pk时间。两个男人虽然在态度上都对这种行为表示唾弃,可说真的,在实际行动上谁也不肯落后。你送戒指我送手镯,你送腰带我送包包,你带着去海岛,我就带着去潜水,反正他俩的朋友圈早就被评为“有毒”。
那天姜晏维照旧聊天,正说着暑假要不要跟霍麒一起去非洲看看他妈呢。于静突然说:“维维,妈妈如果想结婚,你同意吗?”
姜晏维当时都愣了。
说真的,这两年,周行止一直有结婚的打算,可他妈并没有同意。为此,周行止还找过姜晏维,让他帮忙问问是怎么回事。
姜晏维肯定是偏着他妈的,可问题是,他也觉得周行止不错。条件各方面都不用说了,最主要的是两点。
一是周行止对他妈是真情实意,不是好色不是慕财,而是实打实的喜欢他妈这个人。他还记得去年给他妈过生日,自己当着众人面问周行止:“你喜欢我妈什么呀。”
周行止特别认真地回答,“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去非洲考察,晚上大家集体出来逛街,同行的一个人露富被盯上了,一群人抢劫我们四个。我们没法抵抗,身上的财物都被抢走了。后来我们报了警,警察问我们抢劫犯长的什么样,一群人都茫然,就顾着紧张了。只有你妈,她居然记住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特征,一点一点的描述出来,当天案子就破了。”
周行止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冷静的女人,她太不可思议了。”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爱情就在这一瞬间产生。我爱她什么,我爱她这个人,爱她的勇敢冷静坚强,她深深吸引了我,我当时就想,我想要跟她过一辈子。”
姜晏维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他当时就挺心疼的,一个劲儿的埋怨他妈不提,于静就一句话:“多大事儿啊。”
二是周行止的家人,姜晏维也挺满意。周行止的父母很喜欢于静就不用说了,他女儿也很知书达理,对于静很亲切,从来说话都是:“阿姨有你管着我爸爸,我就放心了。”
在这两条之下,姜晏维就答应了周行止,专门挑出了一个时间,把亲爱的霍麒赶出去,跟着他妈两个人聊天。他就问他妈:“你到底哪里觉得不对,所以不嫁啊。”
于静在儿子面前,自然不会隐瞒,就一句话,其实没想到能跟周行止走的那么远。这种没想到其实不是说她渣,跟人家谈恋爱还不想负责任,而是基于事实考虑的。
周行止虽然比她大一岁,可问题是,男人的岁数在婚姻中并不重要。你见过很多四十多岁的姜大伟娶了二十岁的郭聘婷,可你见过几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熟女嫁给了二十岁的小伙子。这原本就不是公平的存在。更何况,周行止还有钱,还长相帅气年轻有气质。
于静不是自卑,她既然敢跟出轨的姜大伟离婚,那么对自己,对自己的未来就有自信。她是谨慎,在一段失败的婚姻后,谨慎地去踏入另一段婚姻,而不是盲目地去追求什么看起来的幸福。
她并不希望,如上一段婚姻一样,有着美好的开始和勤奋的中年,最终的结局是除了钱什么都没剩下。如果不合适,她宁愿不婚,事实上,守着姜晏维这小子日子过的也挺开心的。
姜晏维毕竟是亲儿子,所以他妈一说他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就没再提过这事儿。他还以为,两个人结婚怎么也要磨个三五年时间呢。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所以当时姜晏维想都不用想,下意识地就问出口了,“妈你怀孕了吗?突然结婚。”
“边儿去!”于静简直对这个儿子无语了,当即就呵斥了他一番。至于原因,却是怎么问都不肯说,就一句话,“反正我要结婚了,你准备参加就是了。”
姜晏维一听打听不出来,也就不在他妈这边使劲儿了,直接换了话题,强烈要求包揽了他俩的婚礼。得到授权后就挂了电话打给了周行止,结果这位周叔叔可真节约用词,一共就十几个字,“你妈得了疟疾,我照顾了几天。”
虽然言简意赅,可姜晏维多能联想啊,一猜就知道,这几天恐怕不是一般多照顾衣不解带不怕危险那种吧,他妈的性格他知道,表面上看冷静自持,女中豪杰一个,离婚,出柜都打不倒,可实际上,内心里挺感性的——姜晏维一直觉得,自己还是随妈比较多,只是他外向,他妈内秀而已。
所以,他妈满意,姜晏维也就满意,对这场婚礼就格外的上心。
如今,瞧着常思这些个方案,似乎都不错,他琢磨道:“夏天应该没问题,冬天不行咱们包机去热带的海岛,也挺暖和的。我要求就两个词,既暖又浪!”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一直忙活到现在,更晚了。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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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番外四
姜晏维那要求,简直是让人开眼了。%
常思做了那么多场的婚礼, 人家都要求什么温馨浪漫, 哪里有要求又暖又浪的啊。他听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眨眨眼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既暖又浪?”
姜晏维自然点头, 这事儿他都考虑很久了, 他觉得暖是主题, 希望他妈日后的生活暖暖的, 至于浪则是代表着风格,就是要发糖, 就是要秀恩爱, 就是要浪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妈好幸福。
姜晏维将这个解释给常思一听,常思倒是有点底了, 点点头说:“我大致明白了,这些方案恐怕都不行,我再想想, 琢磨一下。”
这次商谈就到这儿了。
结账出了咖啡厅门口, 姜晏维他们就和常思分道扬镳。两个人在门口略站了站,霍麒就问:“回家还是找个地方吃饭去?”
从姜晏维学校里出来都六点多了,又聊了这么久,这会儿都八点了。姜晏维这几天连轴转,不是考试就是讲课,现在还要想着婚礼的事儿,他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连忙跟霍麒说:“先吃饭,我饿死了。”
他说完,就瞧见霍麒在西装兜里摸了摸,然后就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出来,递给他,“寻思你会饿,揣上的。不知道化了没有。”
霍麒居然往口袋里放巧克力!姜晏维一瞧就眉开眼笑了,哪里还管化没化,当即就接过来甜滋滋的说,“叔叔,你怎么这么爱我啊。”
霍麒是挺爱的,什么事都想着他,不过他不是那么外露的人,就说他,“你先垫点,我找个饭店。”
说着他就左右瞧了瞧,这边是繁华市区,道路两旁有不少大饭店,他挑了个记得姜晏维爱吃的,带着他往那边走。姜晏维就跟个跟屁虫似的,在霍麒身后嘟嘟囔囔,“我中午跟着他们去吃的食堂,我要了五两饭,两个炒菜,结果吃得干干净净。可没撑到现在就饿了。叔叔,你说我最近怎么吃得这么多?”
霍麒扭头瞥了瞥,也没胖啊,昨天晚上抱在一起睡,他还感叹过怎么养都养不出肉来呢。他皱眉道:“不行考完试去医院看看吧。不会有虫吧。”
姜晏维哪里能想到,霍麒会想到这个原因,他立刻摆手:“不会的,我小时候驱过虫,”他往前一步,拽着霍麒的手小声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怀孕了啊。”
霍麒:……
他这是彻底无语了,不过这么多年跟姜晏维在一起也□□过来了,这小子说话还知道看地方,这周边来来往往的,没人会注意他俩,他扭头摸摸姜晏维的狗头,跟他说,“不吃了,回家去吧。我替你检查检查是不是变异了。”
姜晏维:叔叔长进了啊。
虽然话这么说,饭还是要吃,不过晚上的检查,因为第二天姜晏维还有考试,所以做得就匆忙了点。第二天姜晏维就考了试,大二这年就算结束了。
姜晏维今天也没回家吃中午饭,他开车过来的,考完试就跟着兄弟们回了宿舍,帮着把行李搬车上,将人送到了火车站。然后腿都没歇,就买了瓶冰镇饮料,一路又开着去机场了。
今天张芳芳要回来,他负责接机。
张芳芳出国后,并没有跟他们断了联系。不过因为周晓文拒绝了张芳芳的事儿,所以她跟周晓文的联系还是少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姜晏维联系,有事儿也找他。
为了这个,周晓文还挺郁闷的,跟姜晏维抱怨:“我这就是不同意,你当初都跟她手牵手了要亲嘴了,然后不成了。明明比我恶劣多了,为什么张芳芳不恨你那么恨我呢!这太不公平了。”
姜晏维这时候就会瞧着周晓文那身西装,特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说:“看颜值!”
为这个,周晓文没少拍他。
不过时间长了,周晓文又一直耿耿于怀,都是好朋友,姜晏维自然要居中调解,他虽然看着天天嘿嘿嘿嘿的,其实心里挺有数的,“我和张芳芳那时候是初中,才十四,懂什么情啊爱啊的。她看上我是因为我在班里长得好外加不那么弱智。我看上她也是因为她长得好瞧着不那么娇气。其实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是大家起哄凑在一起玩呢。可你们不一样啊,都十八了,什么不懂啊,是真真正正的暗恋,失恋了自然不会高兴。”
周晓文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能点头认了。
不过这两年,大家也没什么弥补的机会。张芳芳在国外天天忙得要死,他爸妈又趁着休假去看她,所以也没回来过。周晓文是生完了一胎生二胎,今年他满打满算才21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亲爹了。
姜晏维为了他,专门查了查国家法定结婚年龄,发现大概要到他家二宝两周岁的时候,作为亲爹,周晓文才有领证的资格。
姜晏维:……
这也太超前了吧。
他车开到机场停好,就去接机口等着去了。离着时间还有半小时,他顺手给周晓文发了信息,问他,“你今天能到吗?”
张芳芳这次来是带着男朋友见家长的,不过票买好了快上飞机了,他爸这边有紧急任务,出差去了,听说要一个星期。他妈倒是在家,可第一次见女婿,他妈一个人总觉得挺不安的,张芳芳一听,就改了主意,说是带着男朋友在京城玩几天再回去,反正假期长的很。张妈妈才放心了。
这么一改,姜晏维接到的接驾通知就从七月底改到了七月初,不过他也放假了没事干,今年暑假霍麒的公司事儿也不少,没时间陪他四处溜达,所以正好有空接待。
周晓文那边很快回复,“给我留个位吧,要晚点,老二有点发烧,我先顾着孩子。”顺便,周晓文还发了张照片过来,姜晏维仔细一看,正医院门口呢。他也挺紧张的,他是周晓文家孩子的干爹呢。连忙回复他,“你忙,等你就是了。”
——他们原本是想三家齐聚京城,一起玩一个星期呢。
聊完天,一抬头,就瞧见飞机已经到了。
很快就有人往外走,姜晏维站在那儿不听撒么,不一会儿就瞧见一个高挑美女穿着件墨绿色的修身连衣裙走过来,姜晏维跟张芳芳实在是太熟了,这么一看就知道是她。不过这丫头两年变了不少啊,皮肤不知道怎么保养的,现在那叫白得发亮,头发不再是扎着马尾了,改成了黑长直的及腰长发,如果说过去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现在可算是个大美人了。
就是一点,那男朋友没瞧见。
姜晏维还在她身边看了两眼,左边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精英男士,右边倒是一个帅哥,可金发碧眼也不是中国人,除此之外,张芳芳身边一米之内都没有男性。
张芳芳显然也瞧见他了,一过来就狠劲儿拍了他肩膀一下,“嘿,不认识了,四处看什么呢?”
姜晏维先恭维了她一句:“漂亮啊,你男朋友呢!”
张芳芳一听就乐了,然后指了指她旁边的帅哥,“就他。”那傻小子八成不怎么懂中文,还冲着姜晏维傻乐了一下。
姜晏维就愣了,忍不住说,“你不是说中国人吗?”张芳芳回答,“他奶奶是中国人。”姜晏维又问:“他在中国长大的?”张芳芳就说,“在美国。”
姜晏维就知道这事儿大了,张芳芳他爸挺唯心的,就是觉得中国好外国都是洋鬼子这种,送出去留学是同意的,可也有句话是让张芳芳学成之后回来,并没有同意她留在国外。姜晏维就问:“你把真相告诉你爸妈了吗?”
张芳芳就笑笑说:“没有啊。”
姜晏维就用一种特别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张芳芳一瞧就乐了,拍他一下说,“你什么表情啊,又不是你找了个外国男朋友,不用你担心,这事儿我搞的定。”一副御姐的气势。
虽然是这么说吧,姜晏维还是觉得有点担心,可这事儿他真帮不了忙,唯一能干的,就是多叮嘱张芳芳慢慢来,譬如可以现在带回去瓦解一下她妈,然后再联合她妈瓦解他爸,这样不会弄得太糟。
张芳芳显然没这么想过,姜晏维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带着男朋友在京城逛了一天就启程直接回秦城了,因为离得近,就直接借了姜晏维的车。姜晏维送车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俩正在楼下等待。
大夏天的,阳光灿烂,张芳芳穿了件大红色的连衣裙站在酒店门前花圃里,应该是在看花。风吹过,扬起了她的裙角,也点燃了她的笑容,那位老外男友从后面搂着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那表情温柔极了。
姜晏维看着就觉得特别美好。
等着送了张芳芳后的晚上,霍麒回家了他还跟在霍麒屁股后面说这一幕有多温馨浪漫,霍麒脱了外套,去洗手间洗了个手,他跟着说。霍麒拿着水杯喝了口水,他跟着说。霍麒走到了他家阳台那儿看花,他也跟着说,然后就被霍麒一把搂在怀里了。
嗯,还专门调了调姿势,把他推在了自己面前,从背后抱着他。
姜晏维终于住口了,有点愣的回看了一眼霍麒,霍麒很是温柔地在他额头上亲了口说,“虽然你没有红裙子,只穿了条运动裤,可我也很喜欢的。不用羡慕别人。”
姜晏维顿时就羞涩了,他家霍叔叔似乎越来越体贴了。
他不害臊的扭头去亲了亲霍麒的唇,搂着人家的脖子不放小声说:“叔叔你这样我都离不开你了怎么办?越来越爱你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宠着我啊。你可要对我越来越好,否则我会伤心的。”
霍麒只觉得被这小子的话美得心里都能荡出来了,回亲了一下,“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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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思做了那么多场的婚礼, 人家都要求什么温馨浪漫, 哪里有要求又暖又浪的啊。他听完这句话后,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眨眨眼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既暖又浪?”
姜晏维自然点头, 这事儿他都考虑很久了, 他觉得暖是主题, 希望他妈日后的生活暖暖的, 至于浪则是代表着风格,就是要发糖, 就是要秀恩爱, 就是要浪的所有人都觉得他妈好幸福。
姜晏维将这个解释给常思一听,常思倒是有点底了, 点点头说:“我大致明白了,这些方案恐怕都不行,我再想想, 琢磨一下。”
这次商谈就到这儿了。
结账出了咖啡厅门口, 姜晏维他们就和常思分道扬镳。两个人在门口略站了站,霍麒就问:“回家还是找个地方吃饭去?”
从姜晏维学校里出来都六点多了,又聊了这么久,这会儿都八点了。姜晏维这几天连轴转,不是考试就是讲课,现在还要想着婚礼的事儿,他一个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连忙跟霍麒说:“先吃饭,我饿死了。”
他说完,就瞧见霍麒在西装兜里摸了摸,然后就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出来,递给他,“寻思你会饿,揣上的。不知道化了没有。”
霍麒居然往口袋里放巧克力!姜晏维一瞧就眉开眼笑了,哪里还管化没化,当即就接过来甜滋滋的说,“叔叔,你怎么这么爱我啊。”
霍麒是挺爱的,什么事都想着他,不过他不是那么外露的人,就说他,“你先垫点,我找个饭店。”
说着他就左右瞧了瞧,这边是繁华市区,道路两旁有不少大饭店,他挑了个记得姜晏维爱吃的,带着他往那边走。姜晏维就跟个跟屁虫似的,在霍麒身后嘟嘟囔囔,“我中午跟着他们去吃的食堂,我要了五两饭,两个炒菜,结果吃得干干净净。可没撑到现在就饿了。叔叔,你说我最近怎么吃得这么多?”
霍麒扭头瞥了瞥,也没胖啊,昨天晚上抱在一起睡,他还感叹过怎么养都养不出肉来呢。他皱眉道:“不行考完试去医院看看吧。不会有虫吧。”
姜晏维哪里能想到,霍麒会想到这个原因,他立刻摆手:“不会的,我小时候驱过虫,”他往前一步,拽着霍麒的手小声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我怀孕了啊。”
霍麒:……
他这是彻底无语了,不过这么多年跟姜晏维在一起也□□过来了,这小子说话还知道看地方,这周边来来往往的,没人会注意他俩,他扭头摸摸姜晏维的狗头,跟他说,“不吃了,回家去吧。我替你检查检查是不是变异了。”
姜晏维:叔叔长进了啊。
虽然话这么说,饭还是要吃,不过晚上的检查,因为第二天姜晏维还有考试,所以做得就匆忙了点。第二天姜晏维就考了试,大二这年就算结束了。
姜晏维今天也没回家吃中午饭,他开车过来的,考完试就跟着兄弟们回了宿舍,帮着把行李搬车上,将人送到了火车站。然后腿都没歇,就买了瓶冰镇饮料,一路又开着去机场了。
今天张芳芳要回来,他负责接机。
张芳芳出国后,并没有跟他们断了联系。不过因为周晓文拒绝了张芳芳的事儿,所以她跟周晓文的联系还是少点,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姜晏维联系,有事儿也找他。
为了这个,周晓文还挺郁闷的,跟姜晏维抱怨:“我这就是不同意,你当初都跟她手牵手了要亲嘴了,然后不成了。明明比我恶劣多了,为什么张芳芳不恨你那么恨我呢!这太不公平了。”
姜晏维这时候就会瞧着周晓文那身西装,特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说:“看颜值!”
为这个,周晓文没少拍他。
不过时间长了,周晓文又一直耿耿于怀,都是好朋友,姜晏维自然要居中调解,他虽然看着天天嘿嘿嘿嘿的,其实心里挺有数的,“我和张芳芳那时候是初中,才十四,懂什么情啊爱啊的。她看上我是因为我在班里长得好外加不那么弱智。我看上她也是因为她长得好瞧着不那么娇气。其实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就是大家起哄凑在一起玩呢。可你们不一样啊,都十八了,什么不懂啊,是真真正正的暗恋,失恋了自然不会高兴。”
周晓文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能点头认了。
不过这两年,大家也没什么弥补的机会。张芳芳在国外天天忙得要死,他爸妈又趁着休假去看她,所以也没回来过。周晓文是生完了一胎生二胎,今年他满打满算才21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亲爹了。
姜晏维为了他,专门查了查国家法定结婚年龄,发现大概要到他家二宝两周岁的时候,作为亲爹,周晓文才有领证的资格。
姜晏维:……
这也太超前了吧。
他车开到机场停好,就去接机口等着去了。离着时间还有半小时,他顺手给周晓文发了信息,问他,“你今天能到吗?”
张芳芳这次来是带着男朋友见家长的,不过票买好了快上飞机了,他爸这边有紧急任务,出差去了,听说要一个星期。他妈倒是在家,可第一次见女婿,他妈一个人总觉得挺不安的,张芳芳一听,就改了主意,说是带着男朋友在京城玩几天再回去,反正假期长的很。张妈妈才放心了。
这么一改,姜晏维接到的接驾通知就从七月底改到了七月初,不过他也放假了没事干,今年暑假霍麒的公司事儿也不少,没时间陪他四处溜达,所以正好有空接待。
周晓文那边很快回复,“给我留个位吧,要晚点,老二有点发烧,我先顾着孩子。”顺便,周晓文还发了张照片过来,姜晏维仔细一看,正医院门口呢。他也挺紧张的,他是周晓文家孩子的干爹呢。连忙回复他,“你忙,等你就是了。”
——他们原本是想三家齐聚京城,一起玩一个星期呢。
聊完天,一抬头,就瞧见飞机已经到了。
很快就有人往外走,姜晏维站在那儿不听撒么,不一会儿就瞧见一个高挑美女穿着件墨绿色的修身连衣裙走过来,姜晏维跟张芳芳实在是太熟了,这么一看就知道是她。不过这丫头两年变了不少啊,皮肤不知道怎么保养的,现在那叫白得发亮,头发不再是扎着马尾了,改成了黑长直的及腰长发,如果说过去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现在可算是个大美人了。
就是一点,那男朋友没瞧见。
姜晏维还在她身边看了两眼,左边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精英男士,右边倒是一个帅哥,可金发碧眼也不是中国人,除此之外,张芳芳身边一米之内都没有男性。
张芳芳显然也瞧见他了,一过来就狠劲儿拍了他肩膀一下,“嘿,不认识了,四处看什么呢?”
姜晏维先恭维了她一句:“漂亮啊,你男朋友呢!”
张芳芳一听就乐了,然后指了指她旁边的帅哥,“就他。”那傻小子八成不怎么懂中文,还冲着姜晏维傻乐了一下。
姜晏维就愣了,忍不住说,“你不是说中国人吗?”张芳芳回答,“他奶奶是中国人。”姜晏维又问:“他在中国长大的?”张芳芳就说,“在美国。”
姜晏维就知道这事儿大了,张芳芳他爸挺唯心的,就是觉得中国好外国都是洋鬼子这种,送出去留学是同意的,可也有句话是让张芳芳学成之后回来,并没有同意她留在国外。姜晏维就问:“你把真相告诉你爸妈了吗?”
张芳芳就笑笑说:“没有啊。”
姜晏维就用一种特别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张芳芳一瞧就乐了,拍他一下说,“你什么表情啊,又不是你找了个外国男朋友,不用你担心,这事儿我搞的定。”一副御姐的气势。
虽然是这么说吧,姜晏维还是觉得有点担心,可这事儿他真帮不了忙,唯一能干的,就是多叮嘱张芳芳慢慢来,譬如可以现在带回去瓦解一下她妈,然后再联合她妈瓦解他爸,这样不会弄得太糟。
张芳芳显然没这么想过,姜晏维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带着男朋友在京城逛了一天就启程直接回秦城了,因为离得近,就直接借了姜晏维的车。姜晏维送车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俩正在楼下等待。
大夏天的,阳光灿烂,张芳芳穿了件大红色的连衣裙站在酒店门前花圃里,应该是在看花。风吹过,扬起了她的裙角,也点燃了她的笑容,那位老外男友从后面搂着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那表情温柔极了。
姜晏维看着就觉得特别美好。
等着送了张芳芳后的晚上,霍麒回家了他还跟在霍麒屁股后面说这一幕有多温馨浪漫,霍麒脱了外套,去洗手间洗了个手,他跟着说。霍麒拿着水杯喝了口水,他跟着说。霍麒走到了他家阳台那儿看花,他也跟着说,然后就被霍麒一把搂在怀里了。
嗯,还专门调了调姿势,把他推在了自己面前,从背后抱着他。
姜晏维终于住口了,有点愣的回看了一眼霍麒,霍麒很是温柔地在他额头上亲了口说,“虽然你没有红裙子,只穿了条运动裤,可我也很喜欢的。不用羡慕别人。”
姜晏维顿时就羞涩了,他家霍叔叔似乎越来越体贴了。
他不害臊的扭头去亲了亲霍麒的唇,搂着人家的脖子不放小声说:“叔叔你这样我都离不开你了怎么办?越来越爱你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宠着我啊。你可要对我越来越好,否则我会伤心的。”
霍麒只觉得被这小子的话美得心里都能荡出来了,回亲了一下,“傻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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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番外五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防盗章,今天的更新在上一章,本章正文将于2月3日替换,会赠送字数,谢谢大家支持。
有同学建议我防盗章放自己的文,可以宣传一下,我想这样介绍一下吧,大家要喜欢,都可以进我的专栏看。
与本文类似的家庭伦理是《拖油瓶日常[重生]》《豪门之抱错》
复仇的爽文是《重生复仇之运事》《逢春》《重生复仇之巨星》
商战爽文是《三十而受[豪门]》
轻松甜文一点都不带虐的是《攻略直男总裁》
还有一篇是言情是写校园性侵的免费文《嫌疑犯A》注意是言情言情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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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a化ax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投矗褂坦唬皇拾倮镎撸摁╟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铩4舜竽暌病6碜婺私褚跃锰匚牛谌似ブ灰啾酰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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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a化ax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肩吾问于连叔曰:“吾闻言于接舆,大而无当,往而不反。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大有迳庭,不近人情焉。”连叔曰:“其言谓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nào)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ci)疠(li)而年谷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连叔曰:“然。瞽(gu)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犹时女也。之人也,之德也,将旁礴万物以为一,世蕲(qi)乎乱,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是其尘垢秕糠(goubikāng)将犹陶铸尧舜者也,孰肯以物为事?”宋人资章甫而适诸越,越人断发文身,无所用之。尧治天下之民,平海内之政,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fén)水之阳,窅(yǎo)然丧其天下焉。
惠子谓庄子曰:“魏王贻我大瓠(gu)之种,我树之成,而实五石(dàn)。以盛水浆,其坚不能自举也。剖之以为瓠,则瓠落无所容。非不呺(xiāo)然大也,吾为其无用而掊之。”庄子曰:“夫子固拙于用大矣。宋人有善为不龟手之药者,世世以洴(ping)澼(pi)絖(kuàng)为事。客闻之,请买其方百金。聚族而谋曰:‘我世世为洴澼絖,不过数金,今一朝而鬻(yu)技百金,请与之。’客得之,以说(shui)吴王。越有难,吴王使之将,冬,与越人水战,大败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龟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于洴澼絖,则所用之异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虑以为大樽,而浮于江湖,而忧其瓠落无所容?则夫子犹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chu)。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人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庄子曰:“子独不见狸狌(shēng)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东西跳梁,不辟高下;中于机辟,死于罔(wǎng)罟(gu)。今夫斄(li)牛,其大若垂天之云。此能为大矣,而不能执鼠。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kun)。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tuán)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è)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蜩(tiáo)与学鸠笑之曰:“我决(xuè)起而飞,抢榆枋(yufāng)而止,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适莽苍者投矗褂坦唬皇拾倮镎撸摁╟hong)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之二虫又何知!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zhāo)菌不知晦朔,蟪(hui)蛄(gu)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铩4舜竽暌病6碜婺私褚跃锰匚牛谌似ブ灰啾酰
汤之问棘也是已。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有鸟焉,其名为鹏,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且适南冥也。斥鷃(yàn)笑之曰:“彼且奚适也?我腾跃而上,不过数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间,此亦飞之至也。而彼且奚适也?”此小大之辩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彼其于世,未数数然也。虽然,犹有未树也。夫列子御风而行,泠(ling)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shuo)数然也。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wu)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尧让天下于许由,曰:“日月出矣,而爝(jue)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jiāo)鹩(liáo)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páo)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zu)而代之矣!”
第101章 番外六
很快就到了婚礼前一天。
这天终于客人已经全部接到,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由工作人员来忙, 姜晏维早早的就洗了个澡, 准备抱着他的霍叔叔睡个好觉,明天精精神神参加他妈婚礼。
结果刚洗完出来, 就听见敲门声。
他还在擦头发呢, 一旁看文件的霍麒站起来开的门, 结果就听他叫了一声, “妈。”然后就听见于静说:“霍麒啊,今天晚上让维维陪我睡吧。”
霍麒扭头就看了姜晏维一眼, 这事儿他自然没意见, 不过他没有替姜晏维做决定的意思。姜晏维连忙回答:“哦好,妈, 你先回去,我把头发吹干。”
于静就点点头,先走了。
等着关了门, 姜晏维就挺忙乎的收拾自己, 等着差不多了,才来了句,“你说我妈是紧张吧,她原先干什么事不都自己就决定了。我好像也就十二岁之前跟她一起睡过。她跟我爸离婚那天,我想陪着她呢,她都没让。”
霍麒就说:“终究是再一次踏入婚姻。”
姜晏维一想,第一次的婚姻虽然在很长很长时间里挺快乐的,可最后太糟心了。其实有时候姜晏维也想,很多人都说,事情要一分为二的看,虽然婚姻失效了,过去的快乐不能忘记。但姜晏维不这么觉得,这种事不就是好像上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你高兴的吃了个底朝天,结果最后发现盘底有只虫子,难不成你会说,就这个盘底不好我不吃了,你得全吐了吧。
他点点头,脸上就变得慎重起来,“也是。”
他那副模样顿时就把霍麒都笑了,揉揉他脑袋说,“你这什么表情,既然都同意了,肯定是周行止已经打动了她,大概有话跟你说吧。”
姜晏维就点点头,在霍麒脸上亲了一口说,“那我走了,晚上别想我。不过要是太想我了,就给我发微信,我哄睡了我妈,再回来。”
霍麒:……
他三岁吗?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叫人回来,可对着姜晏维那一脸“我就是跟你分开一晚上也会想念”的表情,霍麒实在是舍不得,只能含混的说:“好。”
姜晏维这才去了他妈的屋子。进门的时候正好遇上出来的周行止,这位未来的继父大人还拍了拍姜晏维的肩膀,叮嘱他,“你好好陪陪你妈。”
他妈这么说,周行止也这么说,姜晏维的心情就不由沉重起来。
不是真挺伤感的吧。
他连忙推门进去,结果就发现他妈正抱胸站在落地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姜晏维就敲敲门走进去,心里捉摸着怎么劝他妈比较好。譬如可以聊聊他和霍麒没羞没臊的生活——这是多好的婚姻样本啊,绝对幸福的天天冒泡。或者聊聊周晓文那种安稳日子,这夫妻俩下午才到,牵着老大抱着老二,一家四口笑起来都一个模样,那叫一个美好。
或者……
他还没想完,他妈就回过头来了。
呃……他妈没什么异色。见他过来了就说,“把门关了吧,有很多文件要签。”
姜晏维就愣了,“什么文件啊。”
于静一副看傻小子的表情看着他说,“什么文件,资产啊。”她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子文件一边说,“你爸这人不错,当初离婚,该给你的都给你了。我目前手里有三份钱。一份是从小替你存的教育基金,你不是放我手里了吗?另一份是家里存的储备金,当时我和你爸一人一半,他那半你拿去买房子了,我这半不说也给你了吗,你没要也放在我这里做生意。最后一部分才是分给我的资产。”
姜晏维一听就愣了,他妈是要跟他说这个?他关了门站那儿就有点不得劲,那股子别扭劲又上来了,不情不愿的说,“你是要跟我分家啊。”
他是于静生的,于静还能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肯定是想着,钱给了家也分了,以后虽然还是母子关系,可就不亲了。于静想着就好笑,过去伸手把有些别扭的姜晏维拉扯着,走到了沙发那里,把他摁到座位上。然后才说:“傻小子,我是你妈,今年都48了,又不会生二胎,只是你一个人的妈。”
姜晏维就酸溜溜的说,“那还要跟我签文件。”
于静就揉着他脑袋说:“签了又不是我不管了,只是把资产放在你名下就好了。”她叹口气说,“你周叔叔倒不是觊觎这些钱的人,只是万事总要有备无患,过日子不是两个人的事儿,是两个家族,为了避免纠纷,我俩都说好了,资产提前处理。”
她笑眯眯地说:“不是我一个人,你周叔叔现在也跟他闺女聊天呢。签字吧。”
姜晏维瞧了瞧那些文件,他妈这两年没少忙活,他的资产大部分都投资在项目里,还有一部分是各种金融房产投资,反正运营的都不错。姜晏维就嘟囔说,“签字行,那我不要分红,你拿着就好了,嫁给周叔叔也不用他养,你自己有钱最好了。”
于静就瞧着他大儿子那股子替他着想的样,心里有多暖贴别提了。她笑笑说:“你天天跟着霍麒吃白食就有地位了?还说我!”
姜晏维一听就嘿嘿了,“霍麒不一样吗?”
他妈就受不了他一提霍麒就傻笑的样,直接给他一巴掌,“别乐了,签字吧。你周叔叔也不一样呢。这钱呢,给你就拿着,我还送不出去了。”
等着签好字,母子俩洗洗就睡了。
关了灯,姜晏维就裹着被子扭头跟他妈在黑暗里说话,“妈,我有种感觉,你这次一定会幸福的。”
于静就问他,“为什么?”
姜晏维就说:“反正就是感觉,感觉你比过去开朗乐观强大自信,你有各种不同的面,可以做温暖开明的妈妈,也可以做柔美的小女人,更可以在商场上施展拳脚,妈,我觉得你现在特别精彩,是在生活而不是按部就班的活着了。”
于静一听也愣了,她其实想的并没这么多。可是姜晏维一说,似乎又是这样了。离开秦城的日子,她真的变了样,更自信也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她揉揉姜晏维略微有些柔软的头发,“那儿子,你喜欢这样的妈妈吗?”
姜晏维特别肯定地回答:“喜欢。”
第二天就是婚礼。
早上睡到五点,姜晏维就被叫醒了。婚礼虽然是西式的,但有些风俗还是要遵守的,譬如接亲啊,拜父母之类的,所以化妆特别早。
这时候姜晏维虽然是个亲儿子,可因为性别问题,也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了。他只能又回了自己屋,这时候霍麒还睡着,他就摸黑上去偷了个吻,就被霍麒抱住就地□□了。
等着收拾好了,已经八点了,出去略微一等,婚礼就开始了。他妈第一身衣服是传统婚服,大红色金线绣的,姜晏维不懂是什么绣法,但非常漂亮,听说周行止请了不少绣娘绣了三个月才做好的——姜晏维一听说这时间,当时就盖了个章,“周叔叔这是早有打算了。”
姥姥姥爷专门换上了新衣服,挺小心的坐在上座上。他舅舅也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看样子是想要难为难为这个新妹夫,结果他妈飞了个眼神过去,于涛就彻底偃旗息鼓了。
伴郎是姜晏维,伴娘是张芳芳,当然已经结婚的周晓文对此表示很遗憾,不过他也有法子,他老婆儿女双全,给于静还缝了两针被子,然后又把两个孩子贡献出来滚了床,这才算是参与进来了。
过了一会儿,同样穿着婚服的周行止就在敲锣打鼓中,骑马过来了。那样子就跟姜晏维在电视里瞧见的一样,后面还跟着个特精致的花轿。一群人就跟着起哄,还有人守在门口挡门。好在问题都不难,都是些“你爱不爱于静啊”“你怎么爱于静啊”“你们第一次接吻什么时候啊”之类的问题。周行止瞧着那么一本正经的人,居然毫不犹豫都回答了,尤其是那个爱字,说的那叫一个响亮,那叫一个情意绵绵,眼睛还直视着他妈,姜晏维看着都脸发烫。
姜晏维悄声对霍麒说:“呀,真挺浪漫的吗?”
霍麒就笑话他:“这不是你要的吗?”
进来后自然就是拜别父母,然后就是接新娘子上轿,姜晏维就有点跃跃欲试想跟在后面,结果人家周行止直接上前,就把于静一个公主抱,抱住往花轿走了。就听见司仪在旁边喊:“新郎抱新娘上轿喽!”
一群人这会儿是彻底兴奋起来。他们是真没想到,就连姜晏维也没想到这一幕——婚礼后期就让周行止接过去了,彩排没让他看啊。
紧接着就是去了男方家里,自然是见父母敬茶,这都是正常流程,不过意外的是,周行止这家伙是不是好容易转正了,逮着个时间就偷偷亲他妈一下,姜晏维瞧着那叫一个不爽啊,恨不得上去就把人给隔开——他现在才明白了为什么孩子结婚父母难过,大概跟他一个心理。
倒是姥姥看得开,在旁边说:“哎呦,你姥爷年轻时要这么浪漫就好了!看的都想结婚了。”
姜晏维:姥姥,您太时髦了,我姥爷八十多了,跟不上啊!
到了十点就是正常的海岛婚礼,除了周叔叔太兴奋时不时发糖外,倒都是些常规项目,只是等着宣誓完了,人家就是婚礼结束了,各自陪着亲戚朋友照相玩耍之类的,可到了他妈这儿真不一样,就听见他周叔叔宣布,“我在旁边一座岛专门设计了婚房,你们在这儿玩,我们就不陪了,祝大家都开心。”
姜晏维都能看到他妈脸上的惊喜,“真的吗?”
周行止毫不客气地又亲了她一口,这一早上都第八口了,“真的,亲爱的,我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
然后他们真的乘着游艇走了。
甜蜜蜜牵着手乘风破浪的走了。
浪的走了。
原来这个岛是让大家玩的啊,原来你们还有好地方啊。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要不要这么撒狗粮,姜晏维:……
姜晏维问霍麒:“你知道这事儿吗?”
霍麒点点头:“知道啊。”
姜晏维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麒就说:“周叔叔给妈的惊喜,怕你忍不住告诉她,就没那么惊喜了。”
姜晏维就说:“怎么有种妈妈被拐走的感觉?!”
霍麒就说:“那你想不想被拐一次?我在旁边也准备了个岛,也有婚房,只有咱俩,好不好?”
姜晏维的眼睛就亮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霍麒:“真的啊!”
霍麒亲亲他:“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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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番外六
很快就到了婚礼前一天。
这天终于客人已经全部接到,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由工作人员来忙, 姜晏维早早的就洗了个澡, 准备抱着他的霍叔叔睡个好觉,明天精精神神参加他妈婚礼。
结果刚洗完出来, 就听见敲门声。
他还在擦头发呢, 一旁看文件的霍麒站起来开的门, 结果就听他叫了一声, “妈。”然后就听见于静说:“霍麒啊,今天晚上让维维陪我睡吧。”
霍麒扭头就看了姜晏维一眼, 这事儿他自然没意见, 不过他没有替姜晏维做决定的意思。姜晏维连忙回答:“哦好,妈, 你先回去,我把头发吹干。”
于静就点点头,先走了。
等着关了门, 姜晏维就挺忙乎的收拾自己, 等着差不多了,才来了句,“你说我妈是紧张吧,她原先干什么事不都自己就决定了。我好像也就十二岁之前跟她一起睡过。她跟我爸离婚那天,我想陪着她呢,她都没让。”
霍麒就说:“终究是再一次踏入婚姻。”
姜晏维一想,第一次的婚姻虽然在很长很长时间里挺快乐的,可最后太糟心了。其实有时候姜晏维也想,很多人都说,事情要一分为二的看,虽然婚姻失效了,过去的快乐不能忘记。但姜晏维不这么觉得,这种事不就是好像上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你高兴的吃了个底朝天,结果最后发现盘底有只虫子,难不成你会说,就这个盘底不好我不吃了,你得全吐了吧。
他点点头,脸上就变得慎重起来,“也是。”
他那副模样顿时就把霍麒都笑了,揉揉他脑袋说,“你这什么表情,既然都同意了,肯定是周行止已经打动了她,大概有话跟你说吧。”
姜晏维就点点头,在霍麒脸上亲了一口说,“那我走了,晚上别想我。不过要是太想我了,就给我发微信,我哄睡了我妈,再回来。”
霍麒:……
他三岁吗?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叫人回来,可对着姜晏维那一脸“我就是跟你分开一晚上也会想念”的表情,霍麒实在是舍不得,只能含混的说:“好。”
姜晏维这才去了他妈的屋子。进门的时候正好遇上出来的周行止,这位未来的继父大人还拍了拍姜晏维的肩膀,叮嘱他,“你好好陪陪你妈。”
他妈这么说,周行止也这么说,姜晏维的心情就不由沉重起来。
不是真挺伤感的吧。
他连忙推门进去,结果就发现他妈正抱胸站在落地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姜晏维就敲敲门走进去,心里捉摸着怎么劝他妈比较好。譬如可以聊聊他和霍麒没羞没臊的生活——这是多好的婚姻样本啊,绝对幸福的天天冒泡。或者聊聊周晓文那种安稳日子,这夫妻俩下午才到,牵着老大抱着老二,一家四口笑起来都一个模样,那叫一个美好。
或者……
他还没想完,他妈就回过头来了。
呃……他妈没什么异色。见他过来了就说,“把门关了吧,有很多文件要签。”
姜晏维就愣了,“什么文件啊。”
于静一副看傻小子的表情看着他说,“什么文件,资产啊。”她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子文件一边说,“你爸这人不错,当初离婚,该给你的都给你了。我目前手里有三份钱。一份是从小替你存的教育基金,你不是放我手里了吗?另一份是家里存的储备金,当时我和你爸一人一半,他那半你拿去买房子了,我这半不说也给你了吗,你没要也放在我这里做生意。最后一部分才是分给我的资产。”
姜晏维一听就愣了,他妈是要跟他说这个?他关了门站那儿就有点不得劲,那股子别扭劲又上来了,不情不愿的说,“你是要跟我分家啊。”
他是于静生的,于静还能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想的。肯定是想着,钱给了家也分了,以后虽然还是母子关系,可就不亲了。于静想着就好笑,过去伸手把有些别扭的姜晏维拉扯着,走到了沙发那里,把他摁到座位上。然后才说:“傻小子,我是你妈,今年都48了,又不会生二胎,只是你一个人的妈。”
姜晏维就酸溜溜的说,“那还要跟我签文件。”
于静就揉着他脑袋说:“签了又不是我不管了,只是把资产放在你名下就好了。”她叹口气说,“你周叔叔倒不是觊觎这些钱的人,只是万事总要有备无患,过日子不是两个人的事儿,是两个家族,为了避免纠纷,我俩都说好了,资产提前处理。”
她笑眯眯地说:“不是我一个人,你周叔叔现在也跟他闺女聊天呢。签字吧。”
姜晏维瞧了瞧那些文件,他妈这两年没少忙活,他的资产大部分都投资在项目里,还有一部分是各种金融房产投资,反正运营的都不错。姜晏维就嘟囔说,“签字行,那我不要分红,你拿着就好了,嫁给周叔叔也不用他养,你自己有钱最好了。”
于静就瞧着他大儿子那股子替他着想的样,心里有多暖贴别提了。她笑笑说:“你天天跟着霍麒吃白食就有地位了?还说我!”
姜晏维一听就嘿嘿了,“霍麒不一样吗?”
他妈就受不了他一提霍麒就傻笑的样,直接给他一巴掌,“别乐了,签字吧。你周叔叔也不一样呢。这钱呢,给你就拿着,我还送不出去了。”
等着签好字,母子俩洗洗就睡了。
关了灯,姜晏维就裹着被子扭头跟他妈在黑暗里说话,“妈,我有种感觉,你这次一定会幸福的。”
于静就问他,“为什么?”
姜晏维就说:“反正就是感觉,感觉你比过去开朗乐观强大自信,你有各种不同的面,可以做温暖开明的妈妈,也可以做柔美的小女人,更可以在商场上施展拳脚,妈,我觉得你现在特别精彩,是在生活而不是按部就班的活着了。”
于静一听也愣了,她其实想的并没这么多。可是姜晏维一说,似乎又是这样了。离开秦城的日子,她真的变了样,更自信也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她揉揉姜晏维略微有些柔软的头发,“那儿子,你喜欢这样的妈妈吗?”
姜晏维特别肯定地回答:“喜欢。”
第二天就是婚礼。
早上睡到五点,姜晏维就被叫醒了。婚礼虽然是西式的,但有些风俗还是要遵守的,譬如接亲啊,拜父母之类的,所以化妆特别早。
这时候姜晏维虽然是个亲儿子,可因为性别问题,也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了。他只能又回了自己屋,这时候霍麒还睡着,他就摸黑上去偷了个吻,就被霍麒抱住就地□□了。
等着收拾好了,已经八点了,出去略微一等,婚礼就开始了。他妈第一身衣服是传统婚服,大红色金线绣的,姜晏维不懂是什么绣法,但非常漂亮,听说周行止请了不少绣娘绣了三个月才做好的——姜晏维一听说这时间,当时就盖了个章,“周叔叔这是早有打算了。”
姥姥姥爷专门换上了新衣服,挺小心的坐在上座上。他舅舅也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看样子是想要难为难为这个新妹夫,结果他妈飞了个眼神过去,于涛就彻底偃旗息鼓了。
伴郎是姜晏维,伴娘是张芳芳,当然已经结婚的周晓文对此表示很遗憾,不过他也有法子,他老婆儿女双全,给于静还缝了两针被子,然后又把两个孩子贡献出来滚了床,这才算是参与进来了。
过了一会儿,同样穿着婚服的周行止就在敲锣打鼓中,骑马过来了。那样子就跟姜晏维在电视里瞧见的一样,后面还跟着个特精致的花轿。一群人就跟着起哄,还有人守在门口挡门。好在问题都不难,都是些“你爱不爱于静啊”“你怎么爱于静啊”“你们第一次接吻什么时候啊”之类的问题。周行止瞧着那么一本正经的人,居然毫不犹豫都回答了,尤其是那个爱字,说的那叫一个响亮,那叫一个情意绵绵,眼睛还直视着他妈,姜晏维看着都脸发烫。
姜晏维悄声对霍麒说:“呀,真挺浪漫的吗?”
霍麒就笑话他:“这不是你要的吗?”
进来后自然就是拜别父母,然后就是接新娘子上轿,姜晏维就有点跃跃欲试想跟在后面,结果人家周行止直接上前,就把于静一个公主抱,抱住往花轿走了。就听见司仪在旁边喊:“新郎抱新娘上轿喽!”
一群人这会儿是彻底兴奋起来。他们是真没想到,就连姜晏维也没想到这一幕——婚礼后期就让周行止接过去了,彩排没让他看啊。
紧接着就是去了男方家里,自然是见父母敬茶,这都是正常流程,不过意外的是,周行止这家伙是不是好容易转正了,逮着个时间就偷偷亲他妈一下,姜晏维瞧着那叫一个不爽啊,恨不得上去就把人给隔开——他现在才明白了为什么孩子结婚父母难过,大概跟他一个心理。
倒是姥姥看得开,在旁边说:“哎呦,你姥爷年轻时要这么浪漫就好了!看的都想结婚了。”
姜晏维:姥姥,您太时髦了,我姥爷八十多了,跟不上啊!
到了十点就是正常的海岛婚礼,除了周叔叔太兴奋时不时发糖外,倒都是些常规项目,只是等着宣誓完了,人家就是婚礼结束了,各自陪着亲戚朋友照相玩耍之类的,可到了他妈这儿真不一样,就听见他周叔叔宣布,“我在旁边一座岛专门设计了婚房,你们在这儿玩,我们就不陪了,祝大家都开心。”
姜晏维都能看到他妈脸上的惊喜,“真的吗?”
周行止毫不客气地又亲了她一口,这一早上都第八口了,“真的,亲爱的,我为你准备的新婚礼物。”
然后他们真的乘着游艇走了。
甜蜜蜜牵着手乘风破浪的走了。
浪的走了。
原来这个岛是让大家玩的啊,原来你们还有好地方啊。要不要这么迫不及待,要不要这么撒狗粮,姜晏维:……
姜晏维问霍麒:“你知道这事儿吗?”
霍麒点点头:“知道啊。”
姜晏维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麒就说:“周叔叔给妈的惊喜,怕你忍不住告诉她,就没那么惊喜了。”
姜晏维就说:“怎么有种妈妈被拐走的感觉?!”
霍麒就说:“那你想不想被拐一次?我在旁边也准备了个岛,也有婚房,只有咱俩,好不好?”
姜晏维的眼睛就亮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霍麒:“真的啊!”
霍麒亲亲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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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婚礼办完, 一切又回归了日常。
于静虽然签了协议, 领了结婚证, 但终究是个忙碌的人。海岛浪漫完了, 两个人又齐头并进投入到工作当中,跑非洲待着去了。
用姜晏维的话说, 他俩大概是在工作中能找到彼此的闪光点。
不过这样拼搏下, 姜晏维就在学校里坐着,也能瞧见自己的资产蹭蹭蹭的长,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倒是让他挺难为情的, 有次还跟他妈说:“这么多钱给我都花不了, 我现在天天就T恤牛仔裤,冬天加个羽绒服, 在实验室里天天白大褂, 穿奢侈品都没人瞧得见。”
于静就挺嫌弃地说,“你花不了就给霍麒, 或者留着给我孙子花,你以为划到你名下就是你的了。”
姜晏维就哦了一声,这才知道, 原来不是他一人的啊, 就松了口气。
关于孙子的事儿,最近两年于静提的挺多的。姜晏维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他继父周行止的功劳——他闺女一年前结婚就怀孕,生了个女儿, 作为继母,他妈和周行止都去照顾了,然后就被那个至今不过会简单说两句话的小丫头给俘获了,成了标准的迷弟迷妹。
除此之外,当然还因为周晓文,这家伙三年抱俩,一儿一女。虽然说开始的时候,周晓文他妈那叫一个不愿意,怎么都想不开,后面即便是接受了,也是因为高苗苗性子大气还能管得住周晓文,你要说真心接受那没有——毕竟,他俩在一块的时候还高三呢,高苗苗又比周晓文大两岁,他妈总有种高苗苗用了心计的感觉。
可等着两个孩子生下来,她左手牵一个右手抱一个,这边甜甜地叫着奶奶,那边奶声奶气的哼哼,儿子就在身边住着,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去公司,没事干就围着他们老老少少转的时候,周晓文他妈这才感到人生的幸福。
老大豆包第一次开口叫奶奶的时候,周晓文他妈压根没忍住就哭了,等着事后给于静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你不知道,从结婚的第二年起,他就出轨了,我就再也没感觉到家是有温度的。我们只是合伙人,只是表面上过得去。我不在乎他,他也不在乎我,我只要有钱就好,他只要风流快活就好。今天豆包一开口,我才感觉到,这是家了。我有家了。”
有了家的周晓文妈妈,就变成了炫娃狂奶,尤其是周晓文不负众望,老二又生了个闺女后,于静于是在两面夹攻之下,也显露了作为老小孩的一面,有天特语重心长地关心姜晏维的学业:“你最近研究的怎么样啊?”
姜晏维就觉得挺奇怪的,他妈平日里不爱问他这些,主要是问了一堆术语也听不懂,白解释。他就说:“您指的什么呀妈?”
于静就说,“不是生殖遗传吗?那个以后什么人都能要孩子吗?”
姜晏维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这事儿是为的什么。他立刻就嘿嘿了,“妈你不是不管吗?天天在非洲待着,一年才回来一个月,还四处转也不留在家里看我。我以为你不稀罕我了呢。”
“边儿去。”于静直接揭穿,“我为什么不在你家待着,你家里能待吗?”
这事儿说的是于静结婚的第二年,回北京来小住。周行止那时候还有点事,不能陪着她,姜晏维觉得她一个人住多孤单啊,就叫了于静来他俩家里住。结果姜晏维不是放飞惯了吗?忍着多痛苦,有天他俩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还以为家里没人,就嗨了——霍麒在厨房做饭呢,他过去撩拨,两个人就亲在一起去了。
结果亲的正高兴,姜晏维勾搭霍麒不做饭去床上呢,他妈睡醒了出来了。
那场景现在想起来也挺尴尬的,姜晏维只能庆幸自己没动手动脚脱衣服,大家还衣衫完整。
他妈也没说什么。毕竟都是同意的关系了,这样的事儿肯定都想到过。就是从那儿后再也不去他家住了,时间长了,这事儿也就能拿出来说了,时不时笑话他一句,姜晏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嘿嘿一声。
这会儿也一样,姜晏维就说:“妈,有话直说,别老提这事儿啊。我是你亲儿子,脸皮又厚,你怎么说都没事。霍麒不一样,让他听见了,他下次该放不开了。”
于静:……
于静实在是拿着这儿子没办法,干脆开门见山了,“我想孙子了,你不是你研究吗?什么时候给我研究出一个来。”
这事儿其实都在霍麒和姜晏维的计划当中。他俩的确在家庭生活中都遭遇过许多磨难。可不得不说,生活终究补偿了他们。就如姜晏维,他有出轨招惹了小三小四的爸爸,可也有深明大义的妈妈,还遇上了可以说是指路明灯的霍麒,他有遗憾,有伤害,可没创伤,他的人生终究是积极向上的。
就如霍麒,他的确经历了很压抑的童年,很痛苦的少年,可他遇上了如太阳一样的姜晏维,这家伙还是360度无死角照射,二十四小时不歇息升起的那种。更何况,他离着霍家越来越远,却离着郭如柏越来越近。他的人生也终究有了亮色和温情。
这样的两个人,自然不会排斥更温暖的存在——孩子。
姜晏维摸摸头,就跟他妈说:“会有的。可现在不太合适。”姜晏维絮絮叨叨的解释,“我才研一,最近学业正忙,霍麒最近也忙,我俩是计划到我二十五岁左右,差不多就可以要孩子了。那时候彼此都比较成熟了。”
于静很是尊重他俩,听了后就点点头,顺便叮嘱一声姜晏维:“锻炼身体少喝可乐。”
姜晏维:……
剩下的几年,霍麒和姜晏维两个人各有所忙。
姜晏维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跑,大概是因为在校园里的缘故,纵然有社会阴暗面也有限,再加上姜晏维自身条件好,对于一些利益纷争都不参与,所以他过的挺快活,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大孩子似的——忙的时候在实验室里几天都不回家,松快的时候天天跟在霍麒屁股后面去公司当老板娘。
话说当初姜晏维第一次出现在霍麒的公司,还是因为周晓文的一句话。
这家伙因为有合作项目找霍麒,去了人家公司,然后回来就给姜晏维吹风:“我的天,他的秘书们你见过吗?都特别帅气,一个比一个帅,你都没去看过,简直太大意了。”
姜晏维一听,就上心了。
他倒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他觉得去哪儿找自己这样的小太阳啊。他还觉得他霍叔叔喜欢他喜欢的不行不行的,两个人每天都恨不得黏在一起呢。
他就是……好奇吗?对!好奇。
于是就在一个没课的下午,他按着地址找过去了。霍麒原本就是做房地产的,自然知道房产的重要。早在有基础的时候,就在京城买了一栋写字楼,以备后用。果不其然,跟着姜晏维搬回了京城后,就用上了,可钱比当时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翻了几番了。遇到房价上涨的大年头,姜晏维还调笑他,“今年挣得是不是不如房涨的多?”
这地方进来要门卡的,不过姜晏维也有,这是原先霍麒给他的,所以进去没人拦,他就直接上了三十二层。第一个见到的是前台。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甜蜜蜜的,见人就笑。上来就问他找谁,他说找霍麒,是朋友。小姑娘就瞥他两眼,然后那笑容就有点绷不住的感觉,问他:“您有预约吗?”
姜晏维就说:“你等等,我打给他。”
自然很快就接通了,小姑娘特恭敬的送他到霍麒的办公室的门口,一路上,姜晏维就觉得不对劲,这丫头有种憋不住的感觉,他挺摸不到头脑的,可又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当自己想多了。结果后来就越来越不对劲,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大家都穿的人五人六的,可都很注意他,有的看一眼,有的看很多眼。
不过总起来说,这边的人倒是没有那种周晓文说的大帅哥,美女好多个,男生都是一般颜值,没有特别出彩的,在美女的映衬下,显得有点势单力薄。
等到了霍麒的办公室门口,霍麒已经开门站在那儿了,见了他就问:“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姜晏维还寻思他俩关系暴露对霍麒不好,想要装一装什么小侄子之类的,反正他俩在床上也经常这么喊。结果霍麒一点磕巴都不打,伸手就替他弄了弄头发,特自然的拽过了他的手,将他往办公室里领。
谁家的侄子二十多了,也不用跟叔叔手牵手啊。
姜晏维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注意点。”
霍麒就笑了,往后看了一眼,跟他说,“都知道了,你好好感谢周晓文吧。”姜晏维回想一下顿时就发觉了,谁家上班时间没事干都在走廊晃荡啊,明明都是出来看他的!他顿时明白了,这肯定是周晓文骗他的!
结果就看到霍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霍麒说:“周晓文跟我打赌,你肯定会来。”
姜晏维就皱眉:“你也由着他。你都瞒着我。看我吃醋很高兴吗?”
霍麒就把门关了,直接搂着他闷声笑着说:“谁让你不肯过来,你不知道,你不来,老板娘的位置空着,我每天得推开多少有想法的人。你来了,他们不就安静了。”
姜晏维就嘟囔:“我不是不方便吗?”
霍麒将人抱在怀里,亲着他的耳垂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货真价实的老板娘,不接受去别的公司干啊。”
姜晏维一听就甜蜜蜜的,任由这家伙乱亲自己,还问:“那秘书……”
霍麒就说:“刚刚你不都见了,没有帅哥。我就喜欢你一个。”
这话说的姜晏维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乐滋滋地说:“那我以后还是多来点吧,省的他们想多了。这也算替你分担吧。”
霍麒亲的慢慢向下,姜晏维的皮肤细腻嫩滑,让人不忍放手。姜晏维也感觉到了这家伙的不老实,忍不住问:“办公室呢,叔叔你老实点。”
霍麒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也是让你来的原因,这里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时间了,所以,今天晚上九点在微博放车,我的微博号是“大江流晋江”,九点整不见不散哦。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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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婚礼办完, 一切又回归了日常。
于静虽然签了协议, 领了结婚证, 但终究是个忙碌的人。海岛浪漫完了, 两个人又齐头并进投入到工作当中,跑非洲待着去了。
用姜晏维的话说, 他俩大概是在工作中能找到彼此的闪光点。
不过这样拼搏下, 姜晏维就在学校里坐着,也能瞧见自己的资产蹭蹭蹭的长,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倒是让他挺难为情的, 有次还跟他妈说:“这么多钱给我都花不了, 我现在天天就T恤牛仔裤,冬天加个羽绒服, 在实验室里天天白大褂, 穿奢侈品都没人瞧得见。”
于静就挺嫌弃地说,“你花不了就给霍麒, 或者留着给我孙子花,你以为划到你名下就是你的了。”
姜晏维就哦了一声,这才知道, 原来不是他一人的啊, 就松了口气。
关于孙子的事儿,最近两年于静提的挺多的。姜晏维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他继父周行止的功劳——他闺女一年前结婚就怀孕,生了个女儿, 作为继母,他妈和周行止都去照顾了,然后就被那个至今不过会简单说两句话的小丫头给俘获了,成了标准的迷弟迷妹。
除此之外,当然还因为周晓文,这家伙三年抱俩,一儿一女。虽然说开始的时候,周晓文他妈那叫一个不愿意,怎么都想不开,后面即便是接受了,也是因为高苗苗性子大气还能管得住周晓文,你要说真心接受那没有——毕竟,他俩在一块的时候还高三呢,高苗苗又比周晓文大两岁,他妈总有种高苗苗用了心计的感觉。
可等着两个孩子生下来,她左手牵一个右手抱一个,这边甜甜地叫着奶奶,那边奶声奶气的哼哼,儿子就在身边住着,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去公司,没事干就围着他们老老少少转的时候,周晓文他妈这才感到人生的幸福。
老大豆包第一次开口叫奶奶的时候,周晓文他妈压根没忍住就哭了,等着事后给于静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你不知道,从结婚的第二年起,他就出轨了,我就再也没感觉到家是有温度的。我们只是合伙人,只是表面上过得去。我不在乎他,他也不在乎我,我只要有钱就好,他只要风流快活就好。今天豆包一开口,我才感觉到,这是家了。我有家了。”
有了家的周晓文妈妈,就变成了炫娃狂奶,尤其是周晓文不负众望,老二又生了个闺女后,于静于是在两面夹攻之下,也显露了作为老小孩的一面,有天特语重心长地关心姜晏维的学业:“你最近研究的怎么样啊?”
姜晏维就觉得挺奇怪的,他妈平日里不爱问他这些,主要是问了一堆术语也听不懂,白解释。他就说:“您指的什么呀妈?”
于静就说,“不是生殖遗传吗?那个以后什么人都能要孩子吗?”
姜晏维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这事儿是为的什么。他立刻就嘿嘿了,“妈你不是不管吗?天天在非洲待着,一年才回来一个月,还四处转也不留在家里看我。我以为你不稀罕我了呢。”
“边儿去。”于静直接揭穿,“我为什么不在你家待着,你家里能待吗?”
这事儿说的是于静结婚的第二年,回北京来小住。周行止那时候还有点事,不能陪着她,姜晏维觉得她一个人住多孤单啊,就叫了于静来他俩家里住。结果姜晏维不是放飞惯了吗?忍着多痛苦,有天他俩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还以为家里没人,就嗨了——霍麒在厨房做饭呢,他过去撩拨,两个人就亲在一起去了。
结果亲的正高兴,姜晏维勾搭霍麒不做饭去床上呢,他妈睡醒了出来了。
那场景现在想起来也挺尴尬的,姜晏维只能庆幸自己没动手动脚脱衣服,大家还衣衫完整。
他妈也没说什么。毕竟都是同意的关系了,这样的事儿肯定都想到过。就是从那儿后再也不去他家住了,时间长了,这事儿也就能拿出来说了,时不时笑话他一句,姜晏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嘿嘿一声。
这会儿也一样,姜晏维就说:“妈,有话直说,别老提这事儿啊。我是你亲儿子,脸皮又厚,你怎么说都没事。霍麒不一样,让他听见了,他下次该放不开了。”
于静:……
于静实在是拿着这儿子没办法,干脆开门见山了,“我想孙子了,你不是你研究吗?什么时候给我研究出一个来。”
这事儿其实都在霍麒和姜晏维的计划当中。他俩的确在家庭生活中都遭遇过许多磨难。可不得不说,生活终究补偿了他们。就如姜晏维,他有出轨招惹了小三小四的爸爸,可也有深明大义的妈妈,还遇上了可以说是指路明灯的霍麒,他有遗憾,有伤害,可没创伤,他的人生终究是积极向上的。
就如霍麒,他的确经历了很压抑的童年,很痛苦的少年,可他遇上了如太阳一样的姜晏维,这家伙还是360度无死角照射,二十四小时不歇息升起的那种。更何况,他离着霍家越来越远,却离着郭如柏越来越近。他的人生也终究有了亮色和温情。
这样的两个人,自然不会排斥更温暖的存在——孩子。
姜晏维摸摸头,就跟他妈说:“会有的。可现在不太合适。”姜晏维絮絮叨叨的解释,“我才研一,最近学业正忙,霍麒最近也忙,我俩是计划到我二十五岁左右,差不多就可以要孩子了。那时候彼此都比较成熟了。”
于静很是尊重他俩,听了后就点点头,顺便叮嘱一声姜晏维:“锻炼身体少喝可乐。”
姜晏维:……
剩下的几年,霍麒和姜晏维两个人各有所忙。
姜晏维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跑,大概是因为在校园里的缘故,纵然有社会阴暗面也有限,再加上姜晏维自身条件好,对于一些利益纷争都不参与,所以他过的挺快活,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大孩子似的——忙的时候在实验室里几天都不回家,松快的时候天天跟在霍麒屁股后面去公司当老板娘。
话说当初姜晏维第一次出现在霍麒的公司,还是因为周晓文的一句话。
这家伙因为有合作项目找霍麒,去了人家公司,然后回来就给姜晏维吹风:“我的天,他的秘书们你见过吗?都特别帅气,一个比一个帅,你都没去看过,简直太大意了。”
姜晏维一听,就上心了。
他倒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没信心,他觉得去哪儿找自己这样的小太阳啊。他还觉得他霍叔叔喜欢他喜欢的不行不行的,两个人每天都恨不得黏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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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起来说,这边的人倒是没有那种周晓文说的大帅哥,美女好多个,男生都是一般颜值,没有特别出彩的,在美女的映衬下,显得有点势单力薄。
等到了霍麒的办公室门口,霍麒已经开门站在那儿了,见了他就问:“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姜晏维还寻思他俩关系暴露对霍麒不好,想要装一装什么小侄子之类的,反正他俩在床上也经常这么喊。结果霍麒一点磕巴都不打,伸手就替他弄了弄头发,特自然的拽过了他的手,将他往办公室里领。
谁家的侄子二十多了,也不用跟叔叔手牵手啊。
姜晏维就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注意点。”
霍麒就笑了,往后看了一眼,跟他说,“都知道了,你好好感谢周晓文吧。”姜晏维回想一下顿时就发觉了,谁家上班时间没事干都在走廊晃荡啊,明明都是出来看他的!他顿时明白了,这肯定是周晓文骗他的!
结果就看到霍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霍麒说:“周晓文跟我打赌,你肯定会来。”
姜晏维就皱眉:“你也由着他。你都瞒着我。看我吃醋很高兴吗?”
霍麒就把门关了,直接搂着他闷声笑着说:“谁让你不肯过来,你不知道,你不来,老板娘的位置空着,我每天得推开多少有想法的人。你来了,他们不就安静了。”
姜晏维就嘟囔:“我不是不方便吗?”
霍麒将人抱在怀里,亲着他的耳垂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是货真价实的老板娘,不接受去别的公司干啊。”
姜晏维一听就甜蜜蜜的,任由这家伙乱亲自己,还问:“那秘书……”
霍麒就说:“刚刚你不都见了,没有帅哥。我就喜欢你一个。”
这话说的姜晏维那叫一个心花怒放,乐滋滋地说:“那我以后还是多来点吧,省的他们想多了。这也算替你分担吧。”
霍麒亲的慢慢向下,姜晏维的皮肤细腻嫩滑,让人不忍放手。姜晏维也感觉到了这家伙的不老实,忍不住问:“办公室呢,叔叔你老实点。”
霍麒在他耳边轻声说:“这也是让你来的原因,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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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番外八
二十六岁那年, 姜晏维终于度过了漫长的学校岁月, 开始实习。
对于姜晏维来说, 这几乎是个崭新的里程, 虽然过去也在医院见习过,可终究都是以学生的身份做的, 而从今天起, 他就是一名小医生了。反正每天霍麒都看着他鸡血满满的起床上班去,晚上又一身疲倦的回来, 不过他家维维就是有一点好, 精神十足, 即便用他的话形容说“累的跟孙子一样”, 眼睛也是亮的。
岁数越大,姜晏维就不如原先那么爱说话了, 何况回来后累的要死, 他也没有力气说话,霍麒就是靠着这个, 来判断他的工作虽然累,但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医生都是这样,忙的时候忙死。姜晏维选择的方向是生殖遗传, 家里有人进了最好的医院规培, 也是累的要死。他们原本还打算这时候要孩子,后来一瞧,这么累要个什么呀,一是霍麒满眼睛都是他家维维, 即便是两个人的孩子,此时也压根没时间没精力去关心别人,二是这时候要孩子,也真没有精力去带,他俩的原生家庭都有瑕疵,自然不想给孩子这样的精力,所以这事儿就又往后拖了两年。
等到姜晏维二十八岁的时候,他俩才终于将要孩子提上了议程。
这事儿因为挺重要的,姜晏维他们还开了个家庭会议。远在非洲的于静和周行止都过来了,在秦城的姥姥姥爷也过来了,当然后面还跟着说是要伺候的于涛夫妇。郭如柏也带着已经结婚的郭月明过来了,两家人算是来了个齐整。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意见自然各不相同,譬如要几个就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一个还是二个?这可不是一句话能决定的,照顾一个孩子和照顾两个孩子完全不是乘以2的事儿,这事儿的难度是以指数增长的。如果要一个,要谁的,要男生还是女生(试管婴儿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如果要两个那更麻烦,要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就算是一男一女还有不同,是姜晏维要个男孩,还是霍麒要个男孩?
本来姜晏维和霍麒还对增添新成员充满了期待,可瞧着这三家加起来小四百岁的人在那儿吵嚷,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就彻底偃旗息鼓了。他们吵他们的,两个人直接进屋了。
一进屋姜晏维就把门关了,抱着霍麒的脖子开始撒娇:“上班好累啊,头疼脖子疼腰疼……”
霍麒就问他:“屁股疼吗?”
姜晏维撒娇没注意,直接就承认了,“也疼。”
霍麒就说他:“那你昨天还不肯结束。”
一提这个姜晏维就嘿嘿了,这不是几位家长要过来了吗?他家这么大,总不能再把郭如柏和他姥姥都安排去别的房子,那样多不好啊,看起来就跟不欢迎人家似的。所以昨天姜晏维就本着最近就没法肆无忌惮的想法,直接就在厨房开始骚扰做饭的霍麒。
霍麒早就被□□的颇有定力了,可偏偏姜晏维法子多,直接摸了围裙进屋换了,等着他在后面抱着霍麒耍赖的时候,霍麒开始还不当回事,警告他,“这星期已经两次了,太多对你身体不好,你自己也知道,别闹。”
姜晏维不吭声,接着用冰凉的手指头解人家睡衣扣子。霍麒又不是柳下惠,他对姜晏维不是没感觉,实在是太有感觉了,才心疼他,怕伤着他忍着而已。这么蹭过来,他身上早就火热了,那手指头似有似无的碰触在他的胸口火热的皮肤上,就跟个调皮的小精灵一样,在他心上弹出了最浓烈的情歌,他如何忍得了?
霍麒直接一把捏住了姜晏维的手,就扭回了头,然后就瞧见这小子真空穿围裙的样子,饶是他跟姜晏维都老夫老夫八年了,也是看愣了,当即便感到口干舌燥。
霍麒没说话,姜晏维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亲吻他,小声的在他耳边说:“叔叔我想要。”
霍麒还能说什么?
折腾一晚上,自然是疼了。霍麒挺心疼的将人摁床上让他休息了,姜晏维又不肯自己睡,他又脱了外套,躺上去抱着这小子□□。
外面还在议论呢,人老了听力就有点差,自己听不清楚就会害怕别人听不清楚,声音总是大了些,能透过门隐隐约约传进来。姜晏维将头放在霍麒的颈窝——他最舒服的地方,小声问霍麒,“你怎么想的啊。”
霍麒还真想过,就说:“我想要个你这样的男孩,多可爱。”
姜晏维一听就乐了,“要是再生我这样的一个,那岂不是天天有两个美男子冲着你说甜言蜜语?是挺舒服的啊。”他自己又想了想,“可我也想有一大一小两个霍麒在身边,一想就特别美好。”
两个人说完就对视一眼,似乎……不用他们吵了呢。
这事儿很快就定下了,霍麒出去跟他们宣布了两个人的想法,这三家人一听到是都没反对,毕竟哪家都不亏。姥姥最先发言,一听都要,而且都是儿子,姥姥就乐坏了,“维维和霍麒都好看,生儿子也好看。”郭如柏一向对霍麒亏欠,对他的决议自然不会反对,反而说:“你喜欢就好,到时候我来给你看孩子,正好到时候就退休了。”于静更冷静,直接就一句话,“既然定了,就赶快着手吧,这都十月了,争取明年抱孙子!”
于女士一句话,所有人都忙活起来,姥姥和郭如柏这边一个天天做好吃的,一个开始督促他俩运动锻炼,于静直接和周行止一起联系医院办手续,忙活了半个月,这事儿就搞定了。姜晏维胆战心惊地第一次请了事假,准备跟着霍麒直奔美国。
结果,临行前一天,霍麒居然收到了林润之的电话。
电话响起的时候,姜晏维正收拾行李呢,霍麒在里面洗澡。他俩没啥秘密,手机密码都是一样的,指纹也是互相都输入过,可以随时开对方的手机。所以,姜晏维直接就拿过来看了一眼,寻思要是共同认识的人,就替他接了。
结果就瞧见上面闪烁了一个字——妈。
霍麒手机上的人物称号是不同的,他叫于静也叫妈,可是手机上标注的是维维妈,大概是为了区分,只有一个人会是这个字,林润之。
事实上,自从上次霍麒跟林润之摊牌后,他们母子俩并没有断了联系。霍麒是铁了心不掺和霍家的事儿,所以很少主动联系林润之,倒是林润之打来电话的时候越来越多。姜晏维可是在高三跟霍麒生活过好一阵的,他清楚记得,那时候林润之电话很少,偶尔有,也是劝他跟霍青林合作,不要伤了兄弟感情。每次霍麒接后,心情都不好。
可如今不一样,林润之似乎一下子慈爱了许多,她开始如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关心霍麒。天凉了提醒加衣,变天了提醒带伞,天热了提醒少穿,偶尔听见霍麒声音不对可能感冒了,当天无论多晚都会派司机送药过来,叮嘱他吃上。
说实在的,是挺无微不至的,可是如果是对五岁的霍麒这样就好了,霍麒可能就不会感觉孤单,去试图融入,如果是对十五岁的霍麒这样也好,如果母亲可以依靠,他不会一声不吭地没有任何反抗的被送到寄宿学校,他听话只是因为他知道,没有人可以帮他。
可现在呢?霍麒已经三十多岁了,他这个岁数都可以为人父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常识,他怎么会不知道吃药?这些关心已经到不了他的心里了。
霍麒反应都一样,“妈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习惯了一个人。再说,我有维维照顾。”
林润之往往都会说一句:“我是你妈啊。”
这句话一般人听起来是挺可怜的。可对于霍麒和姜晏维来说,我是你妈啊,跟爸爸爱你一样,充满了对感情的绑架。这不过是最无用的一句话而已。
更何况,霍麒又不是不知道,林润之的日子最近过得不好。霍青林刚出事的时候,霍家还有霍老爷子坐镇,所以虽然有所损伤可表面相安无事,霍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霍家。
三房的日子那时候的确是难过一些,领头羊霍青林被打下了神坛,如今又瘫痪在家,性子变得异常古怪,常年摔打东西他的嘶吼声能穿透整个院子。虽然用不着林润之伺候,可天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谁受得了?可林润之非但不能说出点什么,还得做出一副小模样。毕竟,霍青林再差劲也是霍环宇的亲儿子,老子都不烦,她一个后妈凭什么烦?
可终究,那时候别的事情没有。虽然路路始终没接回来,可宋家待他不错,偶尔见见也是可以的。更何况,家里这个氛围,这孩子放在宋家反而好。至于生意更是无忧,毕竟霍老爷子在那儿,谁敢找霍环宇的麻烦。
可三年前,霍老爷子病情恶化,很快就走了。自此以后,霍家便交到了大伯霍靖宇手中。日子便难过起来——霍靖宇作为老大,为人谨慎低调,对霍青林给霍家招惹到的敌人深感头痛,老爷子一发丧就定下了蛰伏的计划。官场中的众人自然是要低调行事小心做人,只求一个稳字,可到了经商的三房这里,霍靖宇就一句话,“削减规模,分散经营。”
霍家直系没有,但姻亲旁系心腹却也有,霍靖宇的意思是,将一个集团分而化之,交到不起眼的人手中。也就是说,霍环宇一辈子的心血,都要被放弃了,他被架空了,成了个闲人。
可不答应能行吗?霍家三房如今没有半点权势,霍老爷子已经过世了,若是得罪了大哥二哥,人家不管你,你就真的没落了。
霍环宇只能应下,彻底退居二线。可这种不心甘不情愿的退法,几乎让他充满了愤怒。林润之一旁是砸锅摔碗永不消停地霍青林,一边是提前进入更年期阴晴不定的霍环宇,虽然物质丰富,可精神却极为疲惫。七年前她还貌美如花可冒充三十岁的女儿,如今瞧着,已经跟真正的岁数完全符合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林润之想要的,她最近越发关心霍麒,姜晏维有种感觉,她想脱离霍家了。
他拿着手机看了看,并没有接听,也没有叫霍麒。等着霍麒洗漱完了,才把他妈来电话的事儿说了。霍麒顿时眉毛就皱起来了,一开始没管,照旧忙着自己的事儿,可过了一会儿大概又想到了去美国不想被骚扰,他还是摸了手机拨了出去。
这时候都深夜十一点了,可林润之显然依旧在等着,很规律的响了三声铃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那头背景嘈杂,能听见霍青林的怒吼:“你们想烫死我吗?我告诉你,我就算全残了也是霍三少!”还有保姆嘤嘤的哭声,“我不干了。”
霍麒问:“妈你有什么事?”
林润之倒是挺冷静,问他:“听说你要要孩子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好像写没羞没臊的笔墨少,不过也放在这里面了。明天最后一章番外啦,敲下这几个字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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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番外八
二十六岁那年, 姜晏维终于度过了漫长的学校岁月, 开始实习。
对于姜晏维来说, 这几乎是个崭新的里程, 虽然过去也在医院见习过,可终究都是以学生的身份做的, 而从今天起, 他就是一名小医生了。反正每天霍麒都看着他鸡血满满的起床上班去,晚上又一身疲倦的回来, 不过他家维维就是有一点好, 精神十足, 即便用他的话形容说“累的跟孙子一样”, 眼睛也是亮的。
岁数越大,姜晏维就不如原先那么爱说话了, 何况回来后累的要死, 他也没有力气说话,霍麒就是靠着这个, 来判断他的工作虽然累,但心情应该是不错的。
医生都是这样,忙的时候忙死。姜晏维选择的方向是生殖遗传, 家里有人进了最好的医院规培, 也是累的要死。他们原本还打算这时候要孩子,后来一瞧,这么累要个什么呀,一是霍麒满眼睛都是他家维维, 即便是两个人的孩子,此时也压根没时间没精力去关心别人,二是这时候要孩子,也真没有精力去带,他俩的原生家庭都有瑕疵,自然不想给孩子这样的精力,所以这事儿就又往后拖了两年。
等到姜晏维二十八岁的时候,他俩才终于将要孩子提上了议程。
这事儿因为挺重要的,姜晏维他们还开了个家庭会议。远在非洲的于静和周行止都过来了,在秦城的姥姥姥爷也过来了,当然后面还跟着说是要伺候的于涛夫妇。郭如柏也带着已经结婚的郭月明过来了,两家人算是来了个齐整。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意见自然各不相同,譬如要几个就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一个还是二个?这可不是一句话能决定的,照顾一个孩子和照顾两个孩子完全不是乘以2的事儿,这事儿的难度是以指数增长的。如果要一个,要谁的,要男生还是女生(试管婴儿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如果要两个那更麻烦,要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就算是一男一女还有不同,是姜晏维要个男孩,还是霍麒要个男孩?
本来姜晏维和霍麒还对增添新成员充满了期待,可瞧着这三家加起来小四百岁的人在那儿吵嚷,两个人说了一会儿就彻底偃旗息鼓了。他们吵他们的,两个人直接进屋了。
一进屋姜晏维就把门关了,抱着霍麒的脖子开始撒娇:“上班好累啊,头疼脖子疼腰疼……”
霍麒就问他:“屁股疼吗?”
姜晏维撒娇没注意,直接就承认了,“也疼。”
霍麒就说他:“那你昨天还不肯结束。”
一提这个姜晏维就嘿嘿了,这不是几位家长要过来了吗?他家这么大,总不能再把郭如柏和他姥姥都安排去别的房子,那样多不好啊,看起来就跟不欢迎人家似的。所以昨天姜晏维就本着最近就没法肆无忌惮的想法,直接就在厨房开始骚扰做饭的霍麒。
霍麒早就被□□的颇有定力了,可偏偏姜晏维法子多,直接摸了围裙进屋换了,等着他在后面抱着霍麒耍赖的时候,霍麒开始还不当回事,警告他,“这星期已经两次了,太多对你身体不好,你自己也知道,别闹。”
姜晏维不吭声,接着用冰凉的手指头解人家睡衣扣子。霍麒又不是柳下惠,他对姜晏维不是没感觉,实在是太有感觉了,才心疼他,怕伤着他忍着而已。这么蹭过来,他身上早就火热了,那手指头似有似无的碰触在他的胸口火热的皮肤上,就跟个调皮的小精灵一样,在他心上弹出了最浓烈的情歌,他如何忍得了?
霍麒直接一把捏住了姜晏维的手,就扭回了头,然后就瞧见这小子真空穿围裙的样子,饶是他跟姜晏维都老夫老夫八年了,也是看愣了,当即便感到口干舌燥。
霍麒没说话,姜晏维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亲吻他,小声的在他耳边说:“叔叔我想要。”
霍麒还能说什么?
折腾一晚上,自然是疼了。霍麒挺心疼的将人摁床上让他休息了,姜晏维又不肯自己睡,他又脱了外套,躺上去抱着这小子□□。
外面还在议论呢,人老了听力就有点差,自己听不清楚就会害怕别人听不清楚,声音总是大了些,能透过门隐隐约约传进来。姜晏维将头放在霍麒的颈窝——他最舒服的地方,小声问霍麒,“你怎么想的啊。”
霍麒还真想过,就说:“我想要个你这样的男孩,多可爱。”
姜晏维一听就乐了,“要是再生我这样的一个,那岂不是天天有两个美男子冲着你说甜言蜜语?是挺舒服的啊。”他自己又想了想,“可我也想有一大一小两个霍麒在身边,一想就特别美好。”
两个人说完就对视一眼,似乎……不用他们吵了呢。
这事儿很快就定下了,霍麒出去跟他们宣布了两个人的想法,这三家人一听到是都没反对,毕竟哪家都不亏。姥姥最先发言,一听都要,而且都是儿子,姥姥就乐坏了,“维维和霍麒都好看,生儿子也好看。”郭如柏一向对霍麒亏欠,对他的决议自然不会反对,反而说:“你喜欢就好,到时候我来给你看孩子,正好到时候就退休了。”于静更冷静,直接就一句话,“既然定了,就赶快着手吧,这都十月了,争取明年抱孙子!”
于女士一句话,所有人都忙活起来,姥姥和郭如柏这边一个天天做好吃的,一个开始督促他俩运动锻炼,于静直接和周行止一起联系医院办手续,忙活了半个月,这事儿就搞定了。姜晏维胆战心惊地第一次请了事假,准备跟着霍麒直奔美国。
结果,临行前一天,霍麒居然收到了林润之的电话。
电话响起的时候,姜晏维正收拾行李呢,霍麒在里面洗澡。他俩没啥秘密,手机密码都是一样的,指纹也是互相都输入过,可以随时开对方的手机。所以,姜晏维直接就拿过来看了一眼,寻思要是共同认识的人,就替他接了。
结果就瞧见上面闪烁了一个字——妈。
霍麒手机上的人物称号是不同的,他叫于静也叫妈,可是手机上标注的是维维妈,大概是为了区分,只有一个人会是这个字,林润之。
事实上,自从上次霍麒跟林润之摊牌后,他们母子俩并没有断了联系。霍麒是铁了心不掺和霍家的事儿,所以很少主动联系林润之,倒是林润之打来电话的时候越来越多。姜晏维可是在高三跟霍麒生活过好一阵的,他清楚记得,那时候林润之电话很少,偶尔有,也是劝他跟霍青林合作,不要伤了兄弟感情。每次霍麒接后,心情都不好。
可如今不一样,林润之似乎一下子慈爱了许多,她开始如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关心霍麒。天凉了提醒加衣,变天了提醒带伞,天热了提醒少穿,偶尔听见霍麒声音不对可能感冒了,当天无论多晚都会派司机送药过来,叮嘱他吃上。
说实在的,是挺无微不至的,可是如果是对五岁的霍麒这样就好了,霍麒可能就不会感觉孤单,去试图融入,如果是对十五岁的霍麒这样也好,如果母亲可以依靠,他不会一声不吭地没有任何反抗的被送到寄宿学校,他听话只是因为他知道,没有人可以帮他。
可现在呢?霍麒已经三十多岁了,他这个岁数都可以为人父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常识,他怎么会不知道吃药?这些关心已经到不了他的心里了。
霍麒反应都一样,“妈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习惯了一个人。再说,我有维维照顾。”
林润之往往都会说一句:“我是你妈啊。”
这句话一般人听起来是挺可怜的。可对于霍麒和姜晏维来说,我是你妈啊,跟爸爸爱你一样,充满了对感情的绑架。这不过是最无用的一句话而已。
更何况,霍麒又不是不知道,林润之的日子最近过得不好。霍青林刚出事的时候,霍家还有霍老爷子坐镇,所以虽然有所损伤可表面相安无事,霍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霍家。
三房的日子那时候的确是难过一些,领头羊霍青林被打下了神坛,如今又瘫痪在家,性子变得异常古怪,常年摔打东西他的嘶吼声能穿透整个院子。虽然用不着林润之伺候,可天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谁受得了?可林润之非但不能说出点什么,还得做出一副小模样。毕竟,霍青林再差劲也是霍环宇的亲儿子,老子都不烦,她一个后妈凭什么烦?
可终究,那时候别的事情没有。虽然路路始终没接回来,可宋家待他不错,偶尔见见也是可以的。更何况,家里这个氛围,这孩子放在宋家反而好。至于生意更是无忧,毕竟霍老爷子在那儿,谁敢找霍环宇的麻烦。
可三年前,霍老爷子病情恶化,很快就走了。自此以后,霍家便交到了大伯霍靖宇手中。日子便难过起来——霍靖宇作为老大,为人谨慎低调,对霍青林给霍家招惹到的敌人深感头痛,老爷子一发丧就定下了蛰伏的计划。官场中的众人自然是要低调行事小心做人,只求一个稳字,可到了经商的三房这里,霍靖宇就一句话,“削减规模,分散经营。”
霍家直系没有,但姻亲旁系心腹却也有,霍靖宇的意思是,将一个集团分而化之,交到不起眼的人手中。也就是说,霍环宇一辈子的心血,都要被放弃了,他被架空了,成了个闲人。
可不答应能行吗?霍家三房如今没有半点权势,霍老爷子已经过世了,若是得罪了大哥二哥,人家不管你,你就真的没落了。
霍环宇只能应下,彻底退居二线。可这种不心甘不情愿的退法,几乎让他充满了愤怒。林润之一旁是砸锅摔碗永不消停地霍青林,一边是提前进入更年期阴晴不定的霍环宇,虽然物质丰富,可精神却极为疲惫。七年前她还貌美如花可冒充三十岁的女儿,如今瞧着,已经跟真正的岁数完全符合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林润之想要的,她最近越发关心霍麒,姜晏维有种感觉,她想脱离霍家了。
他拿着手机看了看,并没有接听,也没有叫霍麒。等着霍麒洗漱完了,才把他妈来电话的事儿说了。霍麒顿时眉毛就皱起来了,一开始没管,照旧忙着自己的事儿,可过了一会儿大概又想到了去美国不想被骚扰,他还是摸了手机拨了出去。
这时候都深夜十一点了,可林润之显然依旧在等着,很规律的响了三声铃声后,电话被接了起来。那头背景嘈杂,能听见霍青林的怒吼:“你们想烫死我吗?我告诉你,我就算全残了也是霍三少!”还有保姆嘤嘤的哭声,“我不干了。”
霍麒问:“妈你有什么事?”
林润之倒是挺冷静,问他:“听说你要要孩子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好像写没羞没臊的笔墨少,不过也放在这里面了。明天最后一章番外啦,敲下这几个字好不舍。
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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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番外九
林润之的电话上来就是质问。值得您收藏
他妈对他跟姜晏维的事儿一直不满意, 认为霍麒就算是同性恋, 可也不应该找姜晏维。年岁差得这么大, 现在看着好, 日后能长久吗?
霍麒其实跟她关系已然很远,除了必要的见面, 电话也很少打。只是这事儿涉及姜晏维, 这个圈子这么小,再说双方又不是没有见到的可能, 他不想哪天话传到姜晏维耳朵里去。再说, 当年他俩关系暴露时, 姜晏维逃课到他工地上, 挡在他身前跟他爸对质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十八岁的姜晏维能为他做到如此, 他怎么可能让姜晏维受委屈?
所以, 他专门找了个时间去见了林润之。那时候霍家老爷子还没去世,林润之还是人人尊重的霍家三太太, 见他的时候还挺有底气。他严正声明:只有姜晏维了,就是这个人了,不会有别人。林润之就在那里说:“我是你妈, 我凭什么不能说不能管?”
两个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随后霍麒因为愤怒, 几乎断了与她的电话来往,一直到霍老爷子去世,他作为养孙不得不出席葬礼,母子两人才再一次见面, 有了新的联系。
当然,也是林润之主动找他聊,气势还在,只是聪明了,再也不会提及两方有争议的话题,她开始变得柔软起来,说一说小时候那些偶尔快乐的场景,讲一讲怀他的时候自己兴奋的心情,霍麒清楚知道,随着三房越发没落,他妈终于开始没了底气,她不是没意见,只是此时不方便说出来,所以自己忍住了。
所以这种质问,霍麒很久都没听到了,他瞥了一眼明明在叠衣服却明显竖着耳朵在听的姜晏维,知道这家伙关心这事儿,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将手机换成了外放,对着里面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妈,我觉得您没必要知道。”
林润之显然是一知道消息就打过来了,第一句话没忍住,可经过霍麒的沉默,这会儿已经缓过神来,声音也就变温柔下来,跟霍麒说:“你这孩子,我知道你觉得我不关心你,我那不是年轻不懂事不会做父母吗?我也在慢慢改进。我打电话来不是质问你的,我是你妈啊,是你孩子的奶奶啊,我是关心你。就是听说你想要两个,姜晏维他妈常年在外做生意,你们都忙,虽然有保姆肯定照顾不周全,我这不是想说,我过来帮你们看着吧。”
姜晏维脸上就露出了个了然的神色。从霍老爷子去世,霍家三房日子日复一日不好起来,姜晏维就跟霍麒达成共识,他妈又要寻找新生活了。这个年岁嫁人不可能,肯定是要靠着儿子过活了。
这并非两人不负责任的推断,其实是他曾经的郭爷爷现在的郭爸爸说的,郭如柏的原话说:“能拒绝就拒绝,她跟着你们过不好。她眼里只有自己,只要她好,哪里会管你们的死活?”
所以,姜晏维连担忧都不用,霍麒会处理好的。霍麒的确也不负众望,一听这个就直接拒绝了,“妈,不用了,我爸已经退休了,答应过来替我们看孩子。我想你们碰在一起并不合适。”
林润之一听似乎有些急了,显然这个脱离现今霍家三房的借口她已经等了很久了,面对家里两个折磨人的家伙她又不能直接说离婚不过了,给儿子看孙子就是最好的理由——谁家奶奶不看孩子啊。她连忙说:“他一个大男人会看什么孩子?不是捣乱吗?还是我来吧。”
霍麒的声音在这略微有些温暖的房间显得冷冷的,只听他说:“妈,重点不是谁看的问题,其实即便没有我爸,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保姆,我也不会请您来的。妈,你还记得那年我搬离霍家时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是认真的,您已经毁了我的童年和少年,后面的日子我不想有您的参与了。”
这话听来很是无情,林润之好像一下子就被呛到了,她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似乎是哽咽了,“我是你妈?你就这么恨我?对,我是为自己着想,我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我总有做得对的地方吧?我对你不关心可也养大了你吧,你难不成不养我老吗?”
她质问完不成怕这个儿子真的冷心冷意不答应,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啊,万一儿子随了她呢。林润之终于放下身段,说出了最想说的话:“霍麒,妈妈现在过得太难了。你叔叔失意在家,每天脾气都不好。霍青林如今瘫痪,几乎骂走了所有能找到的保姆,有时候还要我去伺候他,霍麒,妈妈受不了了。你接我出来吧。”
她话说到这份上,一旁的姜晏维都不好说话了,毕竟是亲母子,他怎么可能拦着呢。他沉默,霍麒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几秒还是十几秒,霍麒才终于出声:“我送你去养老院吧。”
林润之似乎愣了,很久也没说话,电话接通着,可没有人说话,然后不知道多久,林润之主动挂上了电话。
在姜晏维的记忆里,这好像是林润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们面前诉说自己的苦难。后来一直到两个孩子出生,她作为亲奶奶偶尔自作主张来看看,都再也没提过这事儿。不过从她的模样里看,她过的大概是不好,人很憔悴,已经不显年轻了,反而感觉比实际年龄大一些,曾经的美貌淹没在岁月和杂事中,终究归于平淡。
显然,那个曾经让她以出轨抛夫为代价进入的家庭,在给了她二十五年的荣耀后,在剩下的年份里,带给她的只有有钱的折磨。
姜晏维有时候想:大概这也是一种均衡吧。
日子越发往前走。
有了两个孩子后,似乎身边人的重心都开始改变了。作为一个虽然很忙但不怎么用加班的主治医生,姜晏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伴孩子了,这两个分别载有他和霍麒基因的孩子,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有时候他都会感叹:“有了这两个小家伙,我的科研彻底没戏了。”霍麒就会笑话他:“好像你曾经想要科研过一样。”
这倒是真的,本硕博读了八年,毕业就规陪,随后才入职。姜晏维倒是想科研,可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至于霍麒,他的生意这几年做的越发好,可似乎却越来越有空闲,姜晏维是下了班陪孩子,他则是经常早到家陪姜晏维。当然,这时候孩子被保姆带出去晒太阳了,家里又没人,自然会发生点不言描述的事情。连姜晏维这样不害臊的人,有时候做完了瞧着外面的天光都会不好意思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太没羞没臊了。”
霍麒压根就不用管他,只用一句话就能解决:“那不来了?”
姜晏维自然会不干:“别呀,没够呢。”
再说于静随着岁数大了,再说又有孙子了,工作的重点开始收归国内,经常会接了两个孩子过去,他俩肆无忌惮的时候就更多了,虽然姜晏维的工作让他不能经常请假,但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这年快过年的时候,下了场大雪,姜晏维就跟周晓文和张芳芳约好了聚一聚。
此时,张芳芳早就已经拐了她的外国男朋友回国定居三年了,两人也在京城,结婚了不过没要孩子,住的地方跟姜晏维他们小区不远,倒是可以时不时聚一聚。
——说起住的事情,原本张芳芳他爸是挺愁得上的,他爸官位不小,可终究是拿着死工资的,张芳芳留学就已经挺费力了,等着她回来,这两年京城的房价都已经飞上天了,怎么可能再拿出钱来买房子?他家倒是没指望女婿,毕竟不是都传言国外养到十八岁就不管了吗?
结果愣是没想到,人家女婿才不差房子呢。他奶奶是京城的土著,人虽然去了美国,可祖产在这里,她奶奶就一个兄弟,两人分一套四合院,这兄弟平日里又不住这里,在海城发展呢,整个四合院都交给他看管维护,这就不仅仅是宽快的问题了,住的也叫一个舒坦。
姜晏维每次去人家那重新修复好的四合院吃饭,都要酸一酸的,实在是又好看又舒坦,简直美好的不得了。不过这事儿他也就是看看,这可不是海岛,他家叔叔一套口袋就买下来了,如今这年月,四合院除了合法继承,就只剩下大杂院了,可真弄不来。
此时,周晓文也早就毕业多年了。这家伙虽然说是从基层干起,可终究周立涛是亲爹,就这一个儿子,而且又对有了孙子没什么意见还挺得意的,怎么可能那么磨练孩子呢。他一进去就是中层,有经验丰富的叔叔们带着运转,学的那叫一个突飞猛进。
毕业那年,周晓文就被外派到京城来管理京城的分公司,如今已经是公司副总了。听说他爸最近身体还算好,还想再干两年,所以暂时用不着他回去接手。周晓文过来了,不过高苗苗和孩子并没有过来,他妈实在是离不开两个小不点,一个看不到就想的上,所以都是周晓文周末回去看。
于是,这高中三剑客,在高三人生分道扬镳后,又终于聚在了一起,只是家庭成员多了孩子四个,伴侣三人。
聚会的地点就在张芳芳家的四合院里。
这院子修复的古香古色,院子中间是一棵五十年的老梅树,趁着这场大雪,终于开了。红梅映雪别提多漂亮了,几个孩子都纷纷出去赏梅外加堆雪人。高苗苗和霍麒放心不下,也跟了出去,至于张芳芳的外国男友则是大男孩一个,也跑了出去。
就剩下这三剑客在屋子里围着炉子烤火说话吃零食。
屋子里静谧,一时间只有炭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外面孩子的欢笑声。
歪着的张芳芳突然说了一句,“哎呀,高三都结束这么久了,孩子们都能跑能跳了呢。我当时可没想到会找个外国男朋友,会在京城安家,会是现在这样的日子。”她开玩笑的冲着周晓文和姜晏维说,“多谢你们不谈恋爱之恩。”
这两家伙立刻嘘她一声,都是老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开玩笑的,只听周晓文说,“要我说,我十八岁什么都不成,就一样做对了。”
他话一到这儿,张芳芳和姜晏维立刻接了话茬:“立定决心娶妻生子!”这是周晓文这些年一直挂在嘴边的,两个人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周晓文也不气,笑眯眯道:“就是这样啊,我有了个有温度的家了。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他扭头拍了姜晏维一下,冲他说:“你肯定得说认识霍叔叔吧。”
姜晏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顺便说:“那当然。不过最感谢的是花了六千万买房子被赶出来的那个晚上,居然没给你打电话,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他的霍叔叔在大街上救了他,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从此后,他们黏在一起,再也不曾分别过。
正说着,霍麒回来给孩子拿手套,姜晏维就忍不住拉过人来亲了一口,在其他两个损友辣眼睛的呼喊下,姜晏维毫不羞涩的说:“叔叔,谢谢你捡我回家。”
霍麒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之前在说什么,可有个答案是不用问原因的:“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完结。
2017年2月7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大叔,你好》的最后一章了,今天没有防盗章了,。
特别感谢大家陪我一路走过来,谢谢你们的陪伴与鼓励。
说一下我的写作计划啦:
一是**的新书《养虎为患》我会在3月5号开,链接在下面,app的童鞋进作者专栏找一下就可以;
二是3月5号之前的一个月,会写一本社会现实向的言情小说,跟《嫌疑犯A》差不多,叫做《徒手摘星辰》讲一个被□□了的姑娘为自己伸张正义的故事,不长,大概会在开《养虎为患》之前写完,又两边都看的童鞋可以关注这个(这个是言情就不在这里放链接了,喜欢的可以到专栏去找)么么哒。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希望下本书我们依然可以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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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番外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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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他专门找了个时间去见了林润之。那时候霍家老爷子还没去世,林润之还是人人尊重的霍家三太太, 见他的时候还挺有底气。他严正声明:只有姜晏维了,就是这个人了,不会有别人。林润之就在那里说:“我是你妈, 我凭什么不能说不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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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晏维脸上就露出了个了然的神色。从霍老爷子去世,霍家三房日子日复一日不好起来,姜晏维就跟霍麒达成共识,他妈又要寻找新生活了。这个年岁嫁人不可能,肯定是要靠着儿子过活了。
这并非两人不负责任的推断,其实是他曾经的郭爷爷现在的郭爸爸说的,郭如柏的原话说:“能拒绝就拒绝,她跟着你们过不好。她眼里只有自己,只要她好,哪里会管你们的死活?”
所以,姜晏维连担忧都不用,霍麒会处理好的。霍麒的确也不负众望,一听这个就直接拒绝了,“妈,不用了,我爸已经退休了,答应过来替我们看孩子。我想你们碰在一起并不合适。”
林润之一听似乎有些急了,显然这个脱离现今霍家三房的借口她已经等了很久了,面对家里两个折磨人的家伙她又不能直接说离婚不过了,给儿子看孙子就是最好的理由——谁家奶奶不看孩子啊。她连忙说:“他一个大男人会看什么孩子?不是捣乱吗?还是我来吧。”
霍麒的声音在这略微有些温暖的房间显得冷冷的,只听他说:“妈,重点不是谁看的问题,其实即便没有我爸,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保姆,我也不会请您来的。妈,你还记得那年我搬离霍家时跟你说过的话吗?我是认真的,您已经毁了我的童年和少年,后面的日子我不想有您的参与了。”
这话听来很是无情,林润之好像一下子就被呛到了,她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似乎是哽咽了,“我是你妈?你就这么恨我?对,我是为自己着想,我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我总有做得对的地方吧?我对你不关心可也养大了你吧,你难不成不养我老吗?”
她质问完不成怕这个儿子真的冷心冷意不答应,毕竟,她就是这样的人啊,万一儿子随了她呢。林润之终于放下身段,说出了最想说的话:“霍麒,妈妈现在过得太难了。你叔叔失意在家,每天脾气都不好。霍青林如今瘫痪,几乎骂走了所有能找到的保姆,有时候还要我去伺候他,霍麒,妈妈受不了了。你接我出来吧。”
她话说到这份上,一旁的姜晏维都不好说话了,毕竟是亲母子,他怎么可能拦着呢。他沉默,霍麒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几秒还是十几秒,霍麒才终于出声:“我送你去养老院吧。”
林润之似乎愣了,很久也没说话,电话接通着,可没有人说话,然后不知道多久,林润之主动挂上了电话。
在姜晏维的记忆里,这好像是林润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们面前诉说自己的苦难。后来一直到两个孩子出生,她作为亲奶奶偶尔自作主张来看看,都再也没提过这事儿。不过从她的模样里看,她过的大概是不好,人很憔悴,已经不显年轻了,反而感觉比实际年龄大一些,曾经的美貌淹没在岁月和杂事中,终究归于平淡。
显然,那个曾经让她以出轨抛夫为代价进入的家庭,在给了她二十五年的荣耀后,在剩下的年份里,带给她的只有有钱的折磨。
姜晏维有时候想:大概这也是一种均衡吧。
日子越发往前走。
有了两个孩子后,似乎身边人的重心都开始改变了。作为一个虽然很忙但不怎么用加班的主治医生,姜晏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伴孩子了,这两个分别载有他和霍麒基因的孩子,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有时候他都会感叹:“有了这两个小家伙,我的科研彻底没戏了。”霍麒就会笑话他:“好像你曾经想要科研过一样。”
这倒是真的,本硕博读了八年,毕业就规陪,随后才入职。姜晏维倒是想科研,可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至于霍麒,他的生意这几年做的越发好,可似乎却越来越有空闲,姜晏维是下了班陪孩子,他则是经常早到家陪姜晏维。当然,这时候孩子被保姆带出去晒太阳了,家里又没人,自然会发生点不言描述的事情。连姜晏维这样不害臊的人,有时候做完了瞧着外面的天光都会不好意思说:“咱俩是不是有点太没羞没臊了。”
霍麒压根就不用管他,只用一句话就能解决:“那不来了?”
姜晏维自然会不干:“别呀,没够呢。”
再说于静随着岁数大了,再说又有孙子了,工作的重点开始收归国内,经常会接了两个孩子过去,他俩肆无忌惮的时候就更多了,虽然姜晏维的工作让他不能经常请假,但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这年快过年的时候,下了场大雪,姜晏维就跟周晓文和张芳芳约好了聚一聚。
此时,张芳芳早就已经拐了她的外国男朋友回国定居三年了,两人也在京城,结婚了不过没要孩子,住的地方跟姜晏维他们小区不远,倒是可以时不时聚一聚。
——说起住的事情,原本张芳芳他爸是挺愁得上的,他爸官位不小,可终究是拿着死工资的,张芳芳留学就已经挺费力了,等着她回来,这两年京城的房价都已经飞上天了,怎么可能再拿出钱来买房子?他家倒是没指望女婿,毕竟不是都传言国外养到十八岁就不管了吗?
结果愣是没想到,人家女婿才不差房子呢。他奶奶是京城的土著,人虽然去了美国,可祖产在这里,她奶奶就一个兄弟,两人分一套四合院,这兄弟平日里又不住这里,在海城发展呢,整个四合院都交给他看管维护,这就不仅仅是宽快的问题了,住的也叫一个舒坦。
姜晏维每次去人家那重新修复好的四合院吃饭,都要酸一酸的,实在是又好看又舒坦,简直美好的不得了。不过这事儿他也就是看看,这可不是海岛,他家叔叔一套口袋就买下来了,如今这年月,四合院除了合法继承,就只剩下大杂院了,可真弄不来。
此时,周晓文也早就毕业多年了。这家伙虽然说是从基层干起,可终究周立涛是亲爹,就这一个儿子,而且又对有了孙子没什么意见还挺得意的,怎么可能那么磨练孩子呢。他一进去就是中层,有经验丰富的叔叔们带着运转,学的那叫一个突飞猛进。
毕业那年,周晓文就被外派到京城来管理京城的分公司,如今已经是公司副总了。听说他爸最近身体还算好,还想再干两年,所以暂时用不着他回去接手。周晓文过来了,不过高苗苗和孩子并没有过来,他妈实在是离不开两个小不点,一个看不到就想的上,所以都是周晓文周末回去看。
于是,这高中三剑客,在高三人生分道扬镳后,又终于聚在了一起,只是家庭成员多了孩子四个,伴侣三人。
聚会的地点就在张芳芳家的四合院里。
这院子修复的古香古色,院子中间是一棵五十年的老梅树,趁着这场大雪,终于开了。红梅映雪别提多漂亮了,几个孩子都纷纷出去赏梅外加堆雪人。高苗苗和霍麒放心不下,也跟了出去,至于张芳芳的外国男友则是大男孩一个,也跑了出去。
就剩下这三剑客在屋子里围着炉子烤火说话吃零食。
屋子里静谧,一时间只有炭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外面孩子的欢笑声。
歪着的张芳芳突然说了一句,“哎呀,高三都结束这么久了,孩子们都能跑能跳了呢。我当时可没想到会找个外国男朋友,会在京城安家,会是现在这样的日子。”她开玩笑的冲着周晓文和姜晏维说,“多谢你们不谈恋爱之恩。”
这两家伙立刻嘘她一声,都是老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开玩笑的,只听周晓文说,“要我说,我十八岁什么都不成,就一样做对了。”
他话一到这儿,张芳芳和姜晏维立刻接了话茬:“立定决心娶妻生子!”这是周晓文这些年一直挂在嘴边的,两个人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周晓文也不气,笑眯眯道:“就是这样啊,我有了个有温度的家了。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他扭头拍了姜晏维一下,冲他说:“你肯定得说认识霍叔叔吧。”
姜晏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顺便说:“那当然。不过最感谢的是花了六千万买房子被赶出来的那个晚上,居然没给你打电话,然后一切都改变了。”
他的霍叔叔在大街上救了他,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从此后,他们黏在一起,再也不曾分别过。
正说着,霍麒回来给孩子拿手套,姜晏维就忍不住拉过人来亲了一口,在其他两个损友辣眼睛的呼喊下,姜晏维毫不羞涩的说:“叔叔,谢谢你捡我回家。”
霍麒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之前在说什么,可有个答案是不用问原因的:“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完结。
2017年2月7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大叔,你好》的最后一章了,今天没有防盗章了,。
特别感谢大家陪我一路走过来,谢谢你们的陪伴与鼓励。
说一下我的写作计划啦:
一是**的新书《养虎为患》我会在3月5号开,链接在下面,app的童鞋进作者专栏找一下就可以;
二是3月5号之前的一个月,会写一本社会现实向的言情小说,跟《嫌疑犯A》差不多,叫做《徒手摘星辰》讲一个被□□了的姑娘为自己伸张正义的故事,不长,大概会在开《养虎为患》之前写完,又两边都看的童鞋可以关注这个(这个是言情就不在这里放链接了,喜欢的可以到专栏去找)么么哒。
再次感谢大家,鞠躬,希望下本书我们依然可以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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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童鞋们的支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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